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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芨     一仙难求txt下载     一仙难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说不出口

    “你隐瞒她身份,究竟有何企图?!若是不说明白,休怪我取你性命!”

    秦羲沉默良久,轻声道:“我若不隐瞒她身份,她就不会留在玄清门。”

    “留在玄清门?”钟沐灵有些诧异,又沉声问,“她留在玄清门,你想做什么?”

    秦羲露出苦笑,却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她不留在玄清门,能做什么?”

    钟沐灵闻言一滞。这话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一个炼气修士,体质特殊,又无靠山,能在修仙界活多久?而他再一转念,发觉这句话还有一个意思。天歌不留在玄清门,这小子自是做不了什么。

    他稍稍缓了语气,道:“这么说,你是好心了?”

    这一次,秦羲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很久以后,才说道:“不知前辈可知道,我与她父亲之事?”

    此事陌天歌是说过的,钟沐灵哼了一声:“听过。”

    秦羲笑了笑,却道:“有些事情,她并不清楚,想来前辈也不知道的。”他顿了顿,慢慢说道,“二十多年前,她父亲陨落之前,助我脱困,交代我照顾他的妻女,却是允了我一件事情。”

    钟沐灵一怔:“什么事情?”

    秦羲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他日此女双修之事,皆由我作主。”

    他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声音。

    忽然灵气波动,钟沐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脸色铁青。

    “由你作主?”他一振衣袖,灵压散开,秦羲再一次栽倒在地,伤上加伤。

    钟沐灵脸色沉沉:“你的意思是说,她父亲是将她许了你?”

    重伤在身,秦羲却露出了笑容,毫不低头:“前辈若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

    “那么你呢,你怎么理解?”

    “我?”秦羲抹去嘴角的血迹,坐了起来,“在她二叔坐化之前,我应允,她若不愿,不会勉强。”

    钟沐灵不再说话,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闪过厉色,一时又缓下,紧紧地盯着秦羲苍白无血色的脸。

    秦羲没有看他,却也无所畏惧,神色坦然。

    “阿灵!”小屋内再次灵气波动,元宝突然出现,饶有兴趣地看着秦羲,向钟沐灵道,“你不觉得,双修是个好主意么?”

    钟沐灵脸色不好地怒视着他。

    元宝摊手,无辜地道:“好吧,双修不是个好主意。不过,这小子有阳灵珠在身,又是金火二灵根,阳气极盛,给天歌做个炉鼎不错。”

    此话一出,秦羲脸色就变了。他抬头盯着这两人,却见钟沐灵脸色缓了,沉吟着慢慢点头:“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两人又低头看着秦羲,似乎在检查他够不够格。

    秦羲体内灵气翻涌,气怒攻心,忽然又吐出一口血来。

    元宝“啧啧”几声,蹲下来抓过他的手,澎湃的灵息冲进秦羲体内:“做炉鼎这么弱可不行。阿灵,把这小子交给我好好调教吧?嘿嘿,他体内有阳灵珠,与纯阳体质相差不远,倒是适合学我的东西。”

    钟沐灵哼了一声,一甩袖,消失在屋中:“你喜欢就拿去,问我做什么?”

    ………………

    “炉鼎……”

    秦羲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睁开眼。

    这一辈子,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羞辱!

    他知道,那两个人虽然将他打成重伤,却也给了他许多好处,就算无恩,亦算不得有仇。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炉鼎……居然想让他做炉鼎!

    他自小修的是道家心法,从不曾起过用炉鼎的心思,但也没料到,居然有一日,有人想让他做炉鼎!

    闭上眼,秦羲平静了一下心情。

    自八岁来到太康山,他还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情绪波动的时候。有个元婴祖师,他自身修炼又快,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即便独自出门,亦有足够的机智保存自己。

    那短短几日,那个叫做元宝的化神修士传了他一套口诀,又给他吃了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有些令他痛不欲生,有些又让他修为快速地增长,几乎把他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离去之时,元宝笑嘻嘻地跟他说,要早日结婴,才能做一个好炉鼎……

    想到此处,秦羲双掌再度合拢,抿紧了双唇。

    炉鼎!这些话他对师父都说不出口,只能把这件秘事埋在心里。

    元宝给予他的口诀,令他越来越向纯阳体质靠近,许多晋阶的门槛于他将会越来越容易,如此对他自是天大的好处,若是没有再做过分的事,他也不会恩将仇报。只是,那些话不仅让他感觉到羞辱,还要担心,若是这二人当真准备在他晋阶之后去当炉鼎,他该如何?

    他不讨厌陌天歌,也不否认自己曾起过心思,但那只是一瞬的事,大道未成,他的心装不下其他东西,双修之事,亦不在考虑范围。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令他面对她时感到无比的难堪!这种难堪不关她的事,却让他不想面对她。

    他想了许久,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若是修炼口诀,他的纯阳之气将会越来越盛,直至无限靠近纯阳之体,也就……更适合做他们口中的炉鼎。但若不修炼,他的修炼速度就不会那么快,甚至有可能终身困于元婴,无法化神……

    所以,他最后决定,不但要修炼,还要快。尽快结婴,而后化神,只有当他化神之后,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抹掉这羞辱的滋味!

    深深吸一口气,秦羲站起身,走出洞府。

    他的伤已经全好了,这两年修为亦有进益,过些时日,便可准备冲击结丹后期,他自忖把握很大,再花上二三十年,直至结丹圆满,便可尝试结婴。如此算上五十年的时间,他如今一百四十三岁,两百岁结婴很有可能。

    至于结婴之后,却不知要花多少年了,师父四百岁结婴,如今八百余岁,在元婴境界停留了四百多年,仍然只是元婴中期,至今摸不着后期的门槛。他的资质比之师父只差不好,只因阳灵珠在身,又心无旁骛,才有如此修为,若是元婴之后,只怕也占不得好处……

    心不在焉地想了一路,忽然听到前方有动静,脚步一停,忽地一怔。这里是……

    “天歌,恭喜你了,这么快就被师祖收为正式弟子,可真羡慕死我了——啊,不对,我应该叫你师叔才是。”

    陌天歌一边收拾洞府的东西,一边跟洛封雪说话。听她这么说,不禁笑道:“洛师姐,你这句师叔叫得我真心慌。”

    “心慌什么?”洛封雪理所当然地道,“你是师祖的正式弟子,自然是要叫师叔的。你可别再叫我师姐的,如今我可担不起,叫别人听见了也不好。”

    “那……好吧,封雪。”

    听到这句称呼,洛封雪展颜笑了:“居然直到今日才听到你叫我名字。陌师叔,其实你才是戒心最重的人啊……”

    她这句陌师叔带着调笑的口气,却让陌天歌赧然。洛封雪说得不错,她只是不愿意与别人距离太近,所以迟迟不肯叫她名字,而洛封雪却一直赤诚待她,真说起来,却是她对不起洛封雪了。

    “封雪,我……”

    “行了,你不用解释。”洛封雪笑道,“我自是明白,你过去经历坎坷,所以对人都存有戒心,你若不是守静师叔带回来的人,又被师祖收作弟子,我也不会真心待你的。”

    这么说让陌天歌心里好受些,她便笑道:“好了,封雪,以后我不住这里了,药田就交给你处理了,以后若有新人住进来,要不要移走都随你。”

    “好啊。如今你是师祖的正式弟子了,上次咱们在丹鼎门买的灵草还在我手里呢,我也不客气,全要了,你不会反对吧?”

    陌天歌失笑:“那是自然,如今我是长辈,当然不能跟小辈计较。”

    “哈,你适应身份还挺快的,如今就给我端长辈的架子了。哼,反正我占了实质的便宜,这名头上的便宜就不跟你争了。”

    两人闲话了一阵,便由洛封雪带着陌天歌去见玄因真人。

    两年前那场大战,洛封雪和魏佳思都受了伤,魏佳思的伤重些,如今还在休养,洛封雪已是大好了,还得了门中奖赏的丹药等物。至于韩清玉,则是近段日子受的伤,眼下还在闭关疗伤。所以,陌天歌回来,只见到了洛封雪。

    走近洞府,陌天歌看那守门弟子立刻上来招呼:“见过陌师叔,洛师姐。”

    陌天歌有些诧异,她被收为正式弟子的事,已经传遍清泉峰了么?

    洛封雪悄悄地跟她说:“师祖一回来,就说你在妖兽之战中敢于只身面对五阶妖兽,不堕我玄清门威名,所以宣布收你为正式弟子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守门弟子一见便改了称呼。

    走进洞府大厅,玄因真人正在闭目打坐。洛封雪唤道:“师父!”

    玄因真人睁开眼,目光扫过她们,最后望着陌天歌:“天歌,你可还好?”

    陌天歌走上前,慎重地行了一礼:“玄因师伯,我一切安好,劳您挂心了。”

    玄因真人抚着长须,含笑:“你已被师父收为正式弟子,以后不必再唤师伯,称呼师兄便好。”

    “是,”陌天歌改过称呼,“玄因师兄,数年教导之情,天歌不敢相忘。今日我要离开了,特来拜谢。”

    “你这孩子……”玄因真人望着她,目光爱惜。两年失踪,两年筑基,真正算来,他的教导不超过三年,只是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天歌,你既入师尊门下,往后自当努力修炼,不可堕了师父威名,知道吗?”

    “谨遵玄因师兄吩咐。”

    “嗯。你我往后见面的机会亦多,不必伤感,去吧。”

    “是。”

    郑重地谢过,陌天歌随着洛封雪退了出来。

    “好了,封雪,我这就回洞府了,以后若是无事,亦可来找我。”

    洛封雪笑了笑,上前拥了她一下:“我知道了。”虽然这样说,可她心中却明白,以后见面的机会必定少了。靖和师祖的洞府,她怎能常去?

    告别了洛封雪,陌天歌转身,却瞧见有个人站在不远处,脸色不豫。

    是秦羲。

    自落雁崖一别,他们有两年多没见过面了,当年从钟沐灵的虚天境出来,秦羲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如今看着她的目光,亦复杂得难以言说。似乎有些怀念,目光却又带着疏离,态度冷漠,面色却又挣扎。

    陌天歌停住了,心情亦复杂得难以言说。要不要去跟他打听招呼?一时觉得不甘,一时又觉得不该去在意。最后她终于举步,露出笑脸,往秦羲的方向走去。

    可下一瞬,秦羲却垂下视线,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了。

    她怔在当场。

    他……不是没看到她走过去,而是不想跟她打招呼。

    心中一闷,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气闷。

    “天歌?”

    陌天歌转头,看到洛封雪惊疑地看着她。刚才那一幕想必她都看到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向洛封雪露出笑容:“没事,我回去了。”

    “……好。”洛封雪迟疑的答了这么一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所谓秦师兄的事说出口。

    毕竟,这件事情,如今天歌也是师叔了,她一个外人实在没有插手的必要。

    回到新洞府,陌天歌在小厅中坐了一会儿。

    这个洞府,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别人留下来的,似乎满满的都是那些过去的不属于她的年华。

    它曾经的主人也许就像她一样,坐在这里,端着茶杯,或者与谁说话,或者只是在沉思。他也曾经在修炼室里打坐,翻阅着那些书籍,纸面上还遗留着他的笔迹。炼丹室、炼丹器、休息室……无一不留着他的痕迹。

    最后,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通通放进一个空着的储物袋。桌椅也好书籍也罢,这些都不是她的,不如全部换掉。

    “陌师叔!”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陌天歌扫了一眼,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女修,吃惊无比地望着她。

    “怎么,有事?”她面无表情地问。

    “您在做什么?”

    “收拾我的洞府。”

    “啊?”

    陌天歌冷冷扫过一眼:“怎么,不是说这洞府的东西全部归我处置吗?我不想用还不成?”

    “这……”两个女修无措地看着她。话是这么说,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陌师叔会把守静师叔的东西全部丢掉啊!

137、莺莺燕燕麻麻烦烦

    靖和道君的洞府,叫做上清宫。

    陌天歌看到的时候,惊诧了一下,她还以为会叫万花宫百香宫之类的,没想到会叫这么正常的名字。

    这座宫殿之中,除了靖和道君,只有她和一十六个侍女。这些侍女,皆是门中筑基女修,灵根一般,不足以被结丹修士收入门墙,便自愿来做元婴师祖的侍女,期待获得一些指点。

    靖和道君并不是小气的人,做他的侍女,确实能经常得到他的指点,亦能获得他的赏赐。这些侍女一开始或许真的只是冲着修为上的进益来的,只是,她们长期侍奉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修为高容貌佳风度好,不知不觉就有些妄想,争风吃醋的事也就多了。

    陌天歌在温养池那几天,见惯了梅兰竹菊四人斗嘴,原本也没觉得怎样,怎料到了上清宫,才知她们几人之间斗斗嘴实在不算什么。

    这十六个侍女,名为梅兰竹菊、琴棋书画、春夏秋冬、雨雪风霜。名字皆是靖和道君所取,俗套至极。

    按这些个名字的水准,这洞府居然叫做上清宫,着实令陌天歌惊诧。

    她的明心居与琴棋书画四人的住处较近,这四人分别叫做秀琴、清棋、闲书、待画。这几个名字,总算比梅兰竹菊清丽一些,但四人相处形式,比之梅兰竹菊斗得犹为厉害。

    而且,因为她的修为与她们相差无几,这些侍女并不真心侍奉,虽叫着陌师叔,也不曾违逆她的意思,但言谈举止,渐渐没了尊重。

    为止,陌天歌便在自己的小洞府四周布下五灵阵,有事只叫她们在洞府外发传讯符,尽量减少接触的机会。

    将这些侍女挡在洞府之外,靖和道君又是让她自生自灭,陌天歌终于得以进入虚天境,继续自己的修炼。

    有了混元素女功,她的修为进展极快,每天修炼三个时辰,就能达到以前的效果。但陌天歌也不急着修炼,每天修炼三个时辰,达到以前的成效就会收手。因为她知道,她的修为是硬生生提到筑基中期的,心性境界还不稳固,若是急于求成,到时心性不够,多半结丹无成,还要回头继续走这段路,倒不如现在走得慢些,牢牢打下基础。

    因为强行压制着修炼速度,她的炼神诀也放慢了步调。任何一部斗法的法诀,都要以心法为基础,炼神诀亦是如此,她如今仅仅筑基中期,虽然元神经脉不同于普通筑基修士,却也不能无视修为境界,若是修为不足以支撑,炼神诀终会造成反噬。

    所以,陌天歌把剩下的五六个时辰,都投入到其他技艺中去。

    阵法、炼丹、炼器、制符、医道、还有机关。

    所谓机关术,是数种技艺中较为特别的一种。相传遥远的古代,人间曾出现过一个墨家,其师祖墨子精于工巧,可以使用木头精铁等物制造出威力奇大的机关之物,以一敌百,甚至攻城掠地。

    这在修仙界自然是不值一提的小艺,但,修仙界亦有修仙界的机关术,利用各种灵物晶石制作出人偶,亦能获得如人类修士一般的力量。

    可惜的是,陌天歌翻遍机关术的书籍,这些人偶都需要一种叫做晶石的东西才能发动,如今此物已经寻不到了,难怪机关术也失传了。

    修炼、种田、修习技艺,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陌天歌窝在这小小的洞府之中,竟越学越入迷,连人也不见。

    这种孤单而不寂寞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她那位挂名师父终于想起她来了。

    陌天歌坐在椅上,依然眼观鼻鼻观心,眼神也不抬地任由靖和道君打量。

    靖和道君看了一阵,终于说话:“你这丫头,倒是挺聪明的嘛,居然没有拼命修炼,放慢了修炼步调。嗯嗯,比那个臭小子可聪明多了!”

    臭小子?陌天歌脑中一转,这是在说谁?

    说完这句话,靖和道君又躺了下来:“每天刻意压制修炼速度,是不是很闲?”

    “……”她一点也不闲!但这话陌天歌不敢直接说出来,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很小心地看着这位挂名师父。

    靖和道君没有在意,看也没看她,继续用自己的灵力剥着葡萄:“师父给你点事做怎么样?”

    这算是差事?陌天歌更小心地看着他。

    靖和道君瞄了她一眼,笑了两声,亲切地道:“徒儿啊,师父也是为你着想,你看看你,还有九年多时间呢,老这么关着,好像不大好吧?”

    “师父,”陌天歌斟酌着说了一句,“徒儿觉得很好,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靖和道君立时竖起眉毛:“哪里很好了,你不用不好意思,师父都给你想好了!我猜,你每天修炼的时间不超过五个时辰吧?一天十二个时辰,还剩下一半,你又不用睡觉了,闲着做什么?所以师父就给你想了个办法,给你找点事做!”

    “……”

    看陌天歌没反对,靖和道君立时笑嘻嘻的:“哎,这就乖了,师父还能害你不成?我跟你说啊,除了修炼,有些事情也很重要,师父是不会害你的……”

    陌天歌叹了口气:“师父,你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靖和道君立时拿出一张玉简:“你每天按着这上面所记,定时定事地做完,就行了。”

    陌天歌狐疑着将神识沉浸进去,顿时很想吐一口血。

    寅时采露,卯时照料灵草,辰时照顾灵兽,巳时出外讲道,午时归。她剩下的七个时辰,安排了五个时辰,而且其中大部分是他的侍女在做的事!

    这位师父想做什么?想让她每天团团转吗?

    “师父……”她的脸色有点发黑,“这些事,是不是有点多了?”

    “多了吗?”靖和道君道,“想当年,玄因清远那几个小子刚入门的时候,做的事情还多咧,你都没做多少了!”

    “我……”好吧,徒弟有侍奉师父的义务,可问题是,师父也有教导徒弟的义务,这位师父从来不教导她,凭什么叫她尽徒弟的义务?

    看她没说话,靖和道君吹胡子瞪眼:“有你这样当徒弟的吗?叫你做点事还不情不愿的,想当年,玄因他们……”

    “好了好了,”陌天歌无奈了,“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徒儿照做就是。”

    “这才对嘛……”

    硬着头皮应下靖和道君吩咐的一堆事,事实上她不应也不行,元婴修士的话她敢不听么?

    但更令人郁闷的是,她已经很不爽了,那些被她接过差事的侍女们,还给她脸色看。

    “喏!”之前做采露之事的侍女扔过来装露水的玉瓶与引露的玉签,神色冷漠中带着不屑,“师祖喜欢寅时三刻之前的露水,若是超过一点,都不会要的。另外,要带有清香干净的灵草,若是有异味,师祖必会大发雷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陌天歌接过,也懒得道谢了,转头就走。

    却听身后两个侍女大声说话。

    “明夏,你的差事都有别人做了,你做什么?”

    刚才与陌天歌交接的侍女一副嘲讽的语气:“师祖都发话了,我有什么办法?没事做就没事做喽,还能多点时间去修炼呢!我说也奇怪啊,人家是徒弟,我们是侍女,怎么人家还来抢我们做的事呢?”

    “哼哼,你也不想想,咱们师祖是什么人?好歹也是元婴中期修士,结丹修士跪着求他,都一定收入门墙呢,何况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就算有了徒弟名头又怎么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说得是。我听说师祖收人家入门,是因为跟别的门派起了冲突呢,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有的人啊,可别真当自己一步登天了!”

    “哎,你也别这么说嘛!徒弟毕竟是徒弟,咱们可是侍女呢,要是得罪了人家,说不定师祖就不想指点我们了。对了,师祖说今天跟我们讲道,是不是啊?”

    “对对,咱们可别去晚了……”

    陌天歌咬咬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闲话算什么?又不会掉一块肉!居然还给侍女讲道,却一个字也没指点过她,更不用说拜师礼什么的了!

    寅时三刻采完露,陌天歌冲回上清宫,接过照顾灵草的工作。

    这一次转交差事的是雨雪风霜中的微雨和轻雪。

    这两人比较干脆,只是丢给她一个灵草分类玉简,就很干脆地扭过身不理人了。

    陌天歌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把各种灵草的处理方式了解清楚,那两个侍女依然在旁边冷嘲热讽。

    “轻雪,你这只簪不错啊,是法器呢?”

    “这是师祖前些日子赏我的,师父说我肌肤白皙,配上这绿雪含芳簪最美貌了。要是遇到斗法,还可以拿来护身呢!”

    “我也得了个赏赐,你看这彩带,师祖说,女儿家就要漂漂亮亮的才赏心悦目,穿着灰扑扑的门派装,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就太土了!”

    “谁说不是?上次我们去天火山,师祖看着那灵隐峰的展师姐,不就赐了衣裳?咱们这些做侍女的,每天在师祖前面伺候着,更要穿得漂亮了。”

    “不过也真奇怪,师祖也不是没收过女弟子,人家素辛师叔也是美貌过人,怎么现在就收了个完全不起眼的呢?”

    “哎呀,那也看能不能打扮起来了,你说人家就长那样,师祖还能怎么办?”

    “说得也是。”两个侍女捂着嘴“格格”地笑了起来。

    陌天歌麻木地剪完枝抓完虫浇了水,关好药园的禁制走人。

    辰时到了,天光大亮,她往洞府后面的后山绕去。

    穿着灰扑扑的门派装?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就长那样?陌天歌鼻中哼出一声!

    筑基修士的门派装是蓝衣白袖,哪里灰了?韩清玉洛封雪叶景文这些精英弟子都是这么穿的,连玄因师兄他们也这么穿!还簪子,她眼下梳的是道髻,要簪子做什么?人家素辛师姐也是素素净净的。还说她就长那样,她不说自己貌若天仙,最起码比她们好多了!

    火冒三丈地走到后山灵兽院,这一次等着她的是琴棋书画四人。

    靖和道君身为元婴修士,灵兽众多,这满满的一个院子,从二阶到六阶不等,据说更高阶的灵兽,是由他自己照料的。但五阶以上,就等于结丹期了,她们都还只是筑基期而已,故而都是四人一起照料,以免出什么意外。

    “陌师叔,这灵兽院的禁制令牌,想必师祖早就交给你了,我们只有一些具体使用方法,就给你参考了。”秀琴说着,将一枚玉简递给她。

    陌天歌稍微平静了情绪,总算这伙人没有气她。

    她没有看到,闲书转了转眼珠子,向待画瞅了一眼。

    四个侍女心领神会,却只看着陌天歌,什么也没再说。

    陌天歌接了那玉简,很快看完。灵兽毕竟不是灵草,随便种下就行,整个灵兽院也不过十几种灵兽罢了。

    她看完玉简,便去准备各种饲料,随后用靖和道君给的令牌打开灵兽院门口的禁制。

    二阶灵兽三只,三阶灵兽三只,四阶灵兽一只,五阶灵兽两只,六阶灵兽一只……

    按顺序放着饲料,到达五阶灵兽那边。

    这是一只五阶踏天牛,长着硕大的牛角,据说力量踏天裂地。她按玉简上所说,打开最外层的禁制,将饲料放下。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内层的禁制上面闪了一下,倏然之间,踏天牛朝天“哞”地叫了一声,后蹄在地上蹭了蹭,一下撞上了禁制。

    这禁制一闪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陌天歌听到这一声,刚转了半个身,猛然看到牛角冲她顶来,一下祭出白丝帕,一道砖墙落下,那牛角顶撞而来的威力,被牢牢挡下。

    随后,她伸手一抓,将变回原状的白丝帕一挥,托起自己就往外跑,途中狠狠地瞪了站在院边的琴棋书画四人!

    这四个人,没有讥讽她,根本就是因为早想好了要这样教训她!

    但眼下来不及多想什么,踏天牛就追在她身后,左冲右突,牛角始终对着她。

    白丝帕的速度发挥到极致,陌天歌早已用它避过五阶妖兽的攻击,如今操纵此物更加得心应手,眼下也不着急。

    踏天牛的威力在于它的力量,速度却不怎么样,她全力驭使白丝帕,躲起来并不轻松,只是要抓回去却也难了。当然,她也可以带着牛跑到前面找靖和道君救命,但那样岂不是显得她很无能?

    陌天歌身形急退,手中出现了一盏灯。

    灯高高飞起,大放光亮,陌天歌灵气一指,那光便照在踏天牛的身上。

    踏天牛的身形缓了缓,就在此时,陌天歌已甩出数枚阵盘与灵石。迷踪阵!

    她从来没有用过的迷魂灯,配上迷踪阵,一瞬之间,踏天牛茫然了。它的灵气固然强大,这迷魂灯与迷路阵也只能一时挡住,但这一时对陌天歌已经足够了。

    灵兽亦有神识,在迷踪阵中,灵兽会出于本能地使用神识感应四周,就在给了陌天歌可趁之机!

    炼神诀操纵着神识,狠狠地鞭挞过去。

    踏天牛“哞”了一声,暴跳起来。

    白丝帕再度出手,这一次却不是防护,砖墙狠狠地往踏天牛砸去。

    看到踏天牛倒在地上,陌天歌舒出一口气。她手中没有攻击够强的法器,只有白丝帕这件法宝,有可能对踏天牛造成伤害,再加上炼神诀出奇不意的攻击,这才令踏天牛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将踏天牛关回灵兽院中,打开所有禁制,陌天歌走出灵兽院,冷冷地望着始终站在一旁的琴棋书画四人。

    她看得清清楚楚,踏天牛冲出来的时候,这四个人脸上浮起笑容,分明是准备好算计她的!若不是她有炼神诀和数样宝物在身,这里又布有数种禁制,限制了踏天牛的力量,恐怕刚才她已经去了半条命!

    眼下这四个人望着她,脸上已不见了嘲弄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从踏天牛冲破禁制,到陌天歌将它打晕,其间不过数息。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居然能将五阶灵兽制服,虽然也是因为此间禁制限制了踏天牛的力量,却也足够让她们震惊!

    她们只是不服,所以想借五阶灵兽的威力,给这个同为筑基修士却得了师祖另眼相看的师叔一个教训。这里有禁制存在,她们四人又时刻准备出手,想来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不过,半条命却很有可能。她们不怕师祖发怒,因为师祖不喜欢自身没有能力的人,只要留住她的性命,师祖就不会怪罪到她们身上。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只是数息,一只五阶灵兽居然被制服了!

    陌天歌冷笑一声,一手拿着白丝帕,一手握紧飞天梭:“看来你们很不服气了,那就打一架好了!你们一起上吧,我就让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是徒弟,你们却是侍女!”

    琴棋书画四人原来面有惊恐,听到她这句话,彼此对视,却又生出恼怒之意来。没错,她们是不服气,她们只是资质差些,修为却不弱,她们之中亦有筑基中期,凭什么要称呼一个同阶修士为师叔?凭什么她如此受师祖重视,让她熟悉上清宫中所有的事情?

    “几位师妹,既然师叔这么说了,我们就陪她玩玩吧!”

138、继续麻烦暴躁的日子

    这几个侍女,除了秀琴是筑基中期,其他人都是筑基初期。她们资质一般,也没有强硬的靠山,能晋阶筑基,已经是侥天之幸了,即便筑基后有了元婴修士的指点,晋阶中期的也没几个。

    但不管怎样,她们长期在元婴师祖身边服侍,见多了大场面,眼界也就高了,陌天歌如此不将她们放在眼中,立刻激起了她们的怒气。

    秀琴说罢,清棋已亮出了法器,闲书待画二人则是祭出飞行法器,选择站位。

    陌天歌挑了挑眉,看她们的站位,有一定的斗法知识,不是草包。不过,不是草包又如何?四个筑基修士,而且还是没什么斗法经验的女修,她还不看在眼里。

    这四人站好位置,却没立刻动手,似乎在等她。

    陌天歌勾起嘴角,左手一扬,飞天梭已冲着秀琴倏忽而去,她自己踩上白丝帕,瞬间飞离原来的位置。

    看到她动手,琴棋书画四人亦各自祭出法器,有的是花篮,有的是彩带,总之全是女子喜爱的漂亮的东西。

    陌天歌虽然不将她们看在眼里,却有个良好的习惯,不管是任何对手,一旦打起来,她都会慎重对待。

    飞天梭化成的金光罩住了秀琴,秀琴举起一支玉如意,玉如意放出光芒,挡下攻击。与此同时,其他三人各使手段,纷纷攻击而来。

    陌天歌看都没看,一袖手,将飞天梭收回,瞬间所在位置又换了。

    这一出手,陌天歌心中已大致有了个底。这四人手中的法器都是不错的,只是对敌经验确实不多,想来跟在靖和道君身边,根本无需对敌,再加上女修本就不爱打斗之事,斗法的知识估计都来自于靖和道君的讲解。

    这就好办多了。自从踏入昆吾,陌天歌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之斗,一开始跟着二叔,后来自己上场,所经过的险境是这四人想都没想过的。斗法之事,本就不是只靠修为与法器,有时生死之间,甚至靠的是一闪念的直觉,这却又是无数的经验积累起来的。没有斗法经验的对手是最好对付的,因为她们就算知道在这个时间应该做什么事,却往往做不到。

    试探地攻击了一番,陌天歌便放出了迷魂灯。若是有经验的修士,刚才看到她祭出此灯后踏天牛的反应,便知道是件迷幻类法宝,退开一定距离也就是了,所以此类法宝面对擅长斗法的修士,用处极少,但这四人却毫无所觉,仍旧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法器。

    迷魂灯飞起,光芒大亮,陌天歌凝气于指,引导着那光徐徐地照下来。

    琴棋书画四人立时觉得眼前一黑,周围的景物全部都消失了,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忽然间,闲书的头上出现了一片金光,瞬间将她罩住。

    “啊——”

    听到同伴的惨叫,剩余三人都是一惊,秀琴更是心慌意乱,叫道:“你敢杀人?!”

    回答她的是清棋的惨叫。清棋正与一柄飞剑搏斗,她的花篮一直占上风,正得意着,几枚飞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一下射了进去。

    然后是待画,解决待画的依然是飞天梭,这一次却是布成方阵,将待画困入其中。

    “陌师叔!”接二连三听到几位师妹的惨叫,秀琴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即便你是师祖的弟子,动手杀人也太过分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前忽然一亮。

    陌天歌飞在半空中,笑容冷冷:“过分?你们也知道我是师父的弟子,怎的就想要我的命?”

    在她这样的笑容下,秀琴寒了一寒,但仍然答道:“我姐妹并未想要师叔的命,只是想……”

    “教训教训我,是吧?”陌天歌一甩袖口,一道有如实质的灵气飞出去,打在倒在地上的清棋闲书待画身上,这三人闷叫一声,却是没死。

    秀琴大叫一声:“师叔!”她的声音带了惊惧与愤怒。惊的是,若是这三人有事,她身为四人之长绝对要负责任,怒的是,陌天歌竟根本不顾及她们是师祖的侍女!

    陌天歌却不为所动,只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灵兽院:“撒娇我不行,打架你们不行!就这点本事,以后少来我面前碍眼!”

    她话说得很不客气,秀琴却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自从做了师祖的侍女,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客气地对她,即便是那些结丹师叔师伯们,看在师祖的份上也客客气气的。正是这种客气,让她以为自己有了些身份,眼下这位陌师叔一点也不客气地教训了她们,她才意识到,侍女始终是侍女……

    仔细地检查了各个禁制,放好食物和水,再打扫了一下各个灵兽室,最后退出灵兽院。

    琴棋书画四人已经不在了,想必应该学乖了。

    陌天歌勾了勾嘴角,嘲弄地想,这世界果然容不得人一直伏低做小,忍让了反倒被欺侮,强势压人才能得些尊重。在云雾派,她是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有修为,不得不收敛,如今在玄清门,她可是元婴师祖的入室弟子,又有了一定的实力,何必过分忍让?

    今天教训了她们一通,这四个女人应该安分点了,若是其他几人也来惹她,到时照样痛打一顿。

    巳时外出讲道——看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陌天歌有些烦恼。

    照理说,她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确实可以给炼气弟子讲道了,但她修的是混元之道,与今时今日的道完全不一样,怎么说给玄清门的弟子听?就算说了,对那些弟子也没用吧?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跑到上清宫的大殿去。

    结果一踏进大殿,便看到琴棋书画四人在靖和道君面前跪着,而靖和道君却是一脸兴高采烈的神情。

    这是什么情况?陌天歌完全摸不着头脑,走上前行礼:“师父!”

    “哈哈,小徒儿,快过来!”

    “……”陌天歌默默地无视了靖和道君过度兴奋的笑容,默默地走过去。

    叫她走过去,靖和道君又不理她了,转而对琴棋书画四人道:“她把你们打成什么样了?”

    听到这话,陌天歌明白了。原来这四个女人是来告状的,不过看靖和道君的表情,这状告得不太成功。

    说话的是闲书,她小心地看了眼陌天歌,答道:“除了秀琴师姐,陌师叔把我们都打晕了。”

    她的话没有添油加醋,神情却是楚楚可怜的,说完之后,含怨地瞪了陌天歌一眼,才低下头。

    陌天歌看得很无语。她又不是男子,对她做姿态有用么?

    殊不知,闲书这完全是习惯,概因靖和道君喜爱女人娇媚的一面,她们这些侍女为了讨好师祖,便时不时地做些小女人的动作,讨得师祖喜欢。

    只是这一次不仅陌天歌无视了,连靖和道君都没看她,却哈哈笑着拍拍陌天歌的肩:“不错,这才是我秦靖和的弟子,敢不听话,揍一顿不就乖了?磨磨蹭蹭叽叽歪歪,烦不烦人?!”

    陌天歌听着靖和道君的夸奖,眉毛都没动一下。她敢动手,自然是拿准了这个名义上的师父根本不会为了侍女而为难自己。再说了,侍女始终是侍女,她是徒弟,她不需要像侍女一样做些小女子的姿态讨他欢心,行事让他看得顺眼,修为晋阶迅速,自然会护着她。以这位师父张扬好杀的性格,她这个徒弟怎能软弱?只是这些侍女看着都挺聪明的,怎么也来做告状这么没趣的事?

    这却是她高看了这些侍女。秀琴因她刻意留手的原因,见识了她的手段,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另外三人却在靖和道君的羽翼下养成了自大的性子,岂肯咽下这口气。

    不过,事实让她们很沮丧,师祖这反应,不但不怪罪这位陌师叔,还很欣赏的样子!

    无视了这几个侍女泫然欲泣的模样,靖和道君心情大好地向陌天歌扬了扬下巴:“你这丫头不错,本君今天爽快了,就赏你点东西好了,权当是那天的拜师礼——把法器什么的都拿出来,让我看看缺什么。”

    听到这句话,陌天歌心中一喜。丹药功法就算了,她根本不缺,法器之类,她正觉得自己攻击手段太少呢!当下将自己斗法所用的法器与法宝都拿了出来。

    白丝帕、迷魂灯、飞天梭、遁地尺、飞针,以及当日筑基时玄因师兄给的飞剑。陌天歌想了想,道:“师父,我身上还有件乾坤云丝甲以及一块藏灵佩,这个不用了吧?”

    靖和道君没答话,看着摆在桌案上的东西。

    先拿起飞剑看看,挺普通的筑基弟子配备。飞针倒是件好东西,偷袭利器。随后看到遁地尺和飞天梭,靖和道君的眉头就叠了起来。

    那个臭小子,遁地尺虽不是他炼制的,却有他祭炼过的痕迹,还有这飞天梭,分明是当年他筑基后自己所赐,原来早就转赠给这个丫头了!

    最后看到迷魂灯和白丝帕,靖和道君的眉头越叠越紧直接竖起来了。这灯就算了,用处不是很大,这件帕子……用的不知是何等材料,他居然没看出来!

    把东西重重地放回去,靖和道君叫道:“四件法器两件法宝,还有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甲,你还嫌少?你知不知道大部分筑基修士只有一两件法器啊?你有法宝还不知足!都拿回去吧,我就不给你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着还转过去甩甩袖子。

    陌天歌目瞪口呆,她早知道这个师父完全不像其他元婴修士装高深莫测,性子更是喜怒无常,可眼下这样也太夸张了吧?明明是他自己嚷着要赏东西的,怎么到最后变成她人心不足了?又不是她自己求的!

    靖和道君又斜过来一眼:“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做你的事去!”

    咬咬牙,陌天歌把这口气忍下来,将东西收起来,转身就走。走了一半她又站住,转回来问道:“师父,徒儿正是想问,讲道这种事,徒儿还不够资格吧?”

    靖和道君一听,又嚷着:“你不够资格?你是我徒弟居然说自己去给炼气修士讲道不够资格?开玩笑!”

    “可是……徒儿如今修的是混元功法,与他们的道不同啊!”

    “同不同有什么关系?他们不会自己分啊,叫你去你就去!”

    “……是,徒儿告退了。”

    发现问不出个所以然,陌天歌揉揉脑袋,走出上清宫,无语问苍天。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师父?不指点她,不赏她东西,喜怒无常情绪反复,有等于没有!

    讲道讲道……嘀咕着这两句,陌天歌找到执事堂。

    “陌……师叔。”接待她的是洛封雪,还有些叫不惯。

    陌天歌看到她的表情,心领神会,跟在她身后,进了大堂。

    没有别人在,洛封雪改过称呼:“天歌,你来有事?”

    陌天歌苦笑着道:“师父安排我来讲道。”

    “哦……”洛封雪恍然,“你如今筑基了,安排去讲道也不奇怪。”

    “话虽如此,可我没讲过……”

    “这没关系。”洛封雪道,“既然筑了基,有些心得体会,自然比炼气弟子要深,随便讲什么都行——师祖是怎么说的?”

    “嗯……师父让我每天巳时都来讲道,两个时辰。”

    “啊?”听到这个安排,洛封雪摸不着头脑,“师祖在想什么?我们玄清门给弟子讲道已经算是频繁了,每三天就有一次,就算让你每天都去讲道,也没地方可讲啊!”

    这也是陌天歌觉得靖和道君是故意折腾她的原因。每天两个时辰?难道一个人把玄清门所有讲道的事都揽过去么?

    “不过……”洛封雪话音一转,“你要觉得麻烦,我倒是可以安排你去教导刚入门的小弟子,这样的话既轻松又能交差。”

    陌天歌想了想,这样好像没错,当下笑道:“那就麻烦你了。师父安排的事情,我又不能拒绝,眼下正头疼怎么交差呢!”

    洛封雪笑笑,走到桌案前,取了一枚空白的玉简,记了些什么交给她:“若是给所有的炼气弟子讲道,还要去主峰,不由去教入门弟子,你拿着去山腰的蒙学堂就是了,自有人接待你。”

    总算洛封雪让她顺心一回。陌天歌舒了口气,拿着玉简照洛封雪所说往山腰去了。

    玄清门收徒有三种方式。其中之一与各大门派相同,每十年开一次山门,择各家族散修灵根优异或是能力高强者入门。还有一种是如陌天歌一般,由筑基以上修士推荐,经过考核得以入门,不过她其实是由结丹修士带入门中,所以没有考核这一关。最后一种是,门中弟子从俗世中物色灵根出众的凡人,带入山门。最后一类弟子往往灵根出色,一入门便被结丹修士收入门墙。洛封雪便是如此,昔日她的兄长亦是拜在玄因真人门下,晋阶失败故去后,玄因真人处理徒弟后事,去了趟俗世,正巧发现洛封雪亦有灵根,就带回山门收为弟子。

    除了第三类弟子是直接被高阶修士收入门墙,其他两类弟子,若是在炼气五层之下,都要从蒙学堂开始。

    所以蒙学堂中又分了两类弟子,一种是资质在三灵根以上的孩子,因为资质足够而被收入门中,对修为没有要求。另一种是资质不佳但还算有潜力的弟子,这种弟子往往是门中修士的后人,得以放宽条件。

    陌天歌走到蒙学堂,负责的修士见到她,毕恭毕敬。

    “陌师祖,没想到是您大驾光临,失礼失礼。”

    师祖……陌天歌听到这个称呼,抖了抖。管理蒙学堂的自然是筑基修士,然平日办事之人皆是炼气弟子,她如今是元婴祖师的入室弟子,辈分等同于结丹师祖,这个称呼是没问题的。只是她晋阶筑基还不久,原本跟这些人一样,是小小的炼气修士,一下子变成师祖,反差太大了。而且如此称呼她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更是让她难以适应。

    “不必如此多礼,我为何而来,这玉简中写得清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说就是。”

    “是是。”这个寿元将尽晋阶无望的炼气修士却不敢对她有半分失礼,依然躬着半个身子,“洛师叔在玉简上说明,师祖来此是教导蒙学堂中的新晋弟子。只是,洛师叔大概不清楚,我蒙学堂中的新晋弟子都是有直接负责教导的老师,这恐怕……”

    是这样么?陌天歌怔了怔:“那随便找点事给我做就行。”

    “这、这……”

    都随便了这老头还吞吞吐吐,陌天歌有些不快:“难道这里的事我都做不成吗?”

    老头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师祖,实话与您说吧,我们这里修为最高的也就炼气九层,您都可以直接教导我们了,何需给新晋弟子讲道……”

    这算是修为太高被嫌了?陌天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只是想把这段时间混过去,这老头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说随便,明白吗?再没事你让我扫地就行了吧?”

    “这……这可不敢麻烦师祖……”

    陌天歌无奈了:“那我什么也不做,在这坐两个时辰总行了吧?”

    谢谢杨逸同学的打赏~

139、蒙学堂的孩子

    蒙学堂的修士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她坐上两个时辰。接待陌天歌的修士禀告了主事之后,蒙学堂的主事,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得知是靖和祖师的意思,特意前来拜见,然后将蒙学堂需要做的事全部交由陌天歌挑选。

    看着玉简上的内容,陌天歌发现,那接待的修士所说不错,这些新晋弟子都有专门的老师教导,根本无需安排什么,其他杂事她又不方便去做。

    挑了一会儿,陌天歌抬头望向蒙学堂主事:“既如此,我且帮忙教导课业如何?”

    新晋弟子入门,都要从道经开始教起,教习道经,就要从认字开始。从太古至今,遗留下许多的文字,不同时期的功法宝物,有可能使用的是不同的文字,他们这些刚刚接触修仙的弟子,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学习认字。

    主事自然不会有意见,连声答允之后,将此事告知管事弟子,此后陌天歌来此,只管随着管事弟子教导课业就是。

    看到蒙学堂的各种教导手段,陌天歌心中唏嘘。她踏上修仙之路,所知的不过一部功法,昔年在陌家村,那些知识连老夫子也不知晓,只能一点点自己摸索。后来寻到二叔,才有二叔亲自教导。

    但叔侄流浪途中,如何能面面俱到?二叔又不是教习的夫子,她所知所学,大部分是自己遇到,二叔才记得教她。

    这玄清门中,一门门课业分列清楚,有不同的修士教导,当年她若能如此,这一路也不会走得如此辛苦。

    但她也只是唏嘘而已,走到今日,她已经算是极幸运了,有二叔在旁教导,比那些挣扎着生存的散修不知好了多少。

    由管事修士带着走进学堂,陌天歌看到屋中蒲团上坐满了六七岁到十六七岁的孩子,修为在炼气一层到三层之间。

    看到她走进来,这些孩子的目光都投注到她的身上。她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筑基修士的气势,在这些炼气初阶小弟子面前,自然是十分强大的。

    管事修士咳了一声,这些孩子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弟子见过老师。”管事修士虽与他们是同阶,却是负责教导,故而以老师称之。

    管事修士将陌天歌站到中间,道:“众位弟子,这位是咱们清泉峰靖和祖师的弟子,陌师祖。陌师祖天资过人,如今三十未到,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靖和祖师特命陌师祖来蒙学堂,从今日起,陌师祖将与我一起教导你们,希望你们好好抓住机会,以陌师祖为榜样,好好修炼。”

    陌天歌看到,这些孩子的眼中充满了惊奇与景仰。元婴修士对他们而言,是神仙般的人物,又见陌天歌面貌不过二十,就有这等修为,更是惊叹。

    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陌天歌想到自己初次见到叶景文,亦是惊叹不已,心中想着,自己若拥有这样的力量就好了。不曾想,如今她也成了这些初入仙道的小弟子们景仰的对象。

    “好了,你们都坐下吧。我们今日继续研习南华心经,这套心法,是我玄清门基础心法,不可小视。若有什么不对,还请陌师祖指正。”管事修士向陌天歌躬了躬身,便请陌天歌与他一起在上面的蒲团上坐下。

    “上次说到,‘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这句话,你们可都知道它的意思?”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立刻举起手。

    管事修士含笑点头,他正担心在陌师祖面前这些孩子不敢答话,眼下有人站出来,让他松了口气。

    这孩子站起来,先看眼陌天歌,才答道:“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这句话是说,没有彼,就没有我,没有我,也没有彼。举例而言,没有好就没有差,没有差也无所谓好,两个相反的东西,往往需要彼此才能呈现出自己。”

    “嗯,很好。”管事修士又问,“那后一句你的意思,你可领会了?”

    “是亦近矣,意思是说,这样接近事物之本;不知其所为使,却是说,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在背后推动。”

    “……如此解释,倒也说得过去。”管事修士点头,看了看陌天歌,见她没有发言的意思,又接着说道,“这句话换到修仙之途来说,无善亦无恶,一切若有使。我们道门追求天人之道,所谓的道,就好像天地之则,冥冥中有所定律,故而我们虽不强求为善,却不可妄自胡为。”

    听了管事修士的解释,这孩子低头承训:“是,弟子会认真参悟。”

    “好,继续。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

    这个管事修士是炼气八层的修为,看年纪应该有四十以上,解释这基础心法自然没有问题,陌天歌也不插嘴,只是默默旁听。

    可以看得出来,一开始答话的这个男孩子,道经方面相当出色,管事修士所问出的问题十之七八由他作答。不过,陌天歌也发现,其他人似乎对他不太友好,但凡他回答问题,便有数人偷偷地做鬼脸。

    陌天歌微微皱了皱眉,莫不是在这门派之中,亦有欺凌之事吧?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陌天歌发现,这个差事混时间倒是很快,只要答上一些管事修士难以回答的问题就行,炼气期的问题对她来说都很简单,根本不用多想——还要感激洛封雪给她想了个好办法。

    在蒙学堂混完时间,陌天歌回了上清宫。一天的差事做完了,去向靖和道君禀告。

    “师父。”

    正在用灵力剥葡萄的靖和道君只对她抬了抬眼皮:“哦,回来啦!”

    陌天歌腹诽,这就是一个元婴期修士,没事干整天剥葡萄!但她面上还是规规矩矩的:“是,师父,我今天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完了?”靖和道君撑起身坐起来,颇感兴趣地对她道,“说来听听。”

    “呃……”陌天歌硬着头皮,“执事堂安排我去蒙学堂,徒儿就去了,主要是回答一些新晋弟子的问题。”

    “蒙学堂?”靖和道君马马虎虎点头,“凑和。是封雪那丫头给你安排的吧?”

    “……是。”

    “我想也是,除了那丫头,谁能想到让你去蒙学堂。这样最好,新晋弟子早晚会出蒙学堂,到时……”

    嗯?陌天歌支起耳朵,难道这个安排还有什么用意?

    可惜靖和道君没再多说了,又对她吹胡子瞪眼:“傻站着干什么?快去修炼!”

    “……是。”陌天歌憋屈地把话咽下来。哼,她根本不用把这个师父想得太好,根本就是折腾她的!

    此后,陌天歌重复这样的日子。

    采集天露、照顾灵草、整理兽院、去蒙学堂、修炼。

    一日日下来,上清宫所有事务她都熟悉了,因为在蒙学堂中久待,便连清泉峰的事务也大体熟悉了。如此她有些明白靖和道君安排这些事情让她做的用意。

    她入玄清门已有七年,但是其中筑基两年失踪两年,剩下的三年时间里整天就是闭关修炼,根本没有融入门派。眼下她天天打理着上清宫的事务,接触蒙学馆的修士,渐渐熟悉了清泉峰,也慢慢地成为真正的玄清门弟子。

    明白了这些,她对靖和道君的感觉是复杂的。这个师父几乎不指点她,也不赐丹药宝物于她,却用这种方式修正她的修仙之路。

    她如今二十七岁,便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所缺的不是丹药宝物,而是心境的成长。尤其她从筑基初期到中期,是硬生生拔上来的,不曾经历过任何磨难,没有足够的心性阅历,如此修为不稳,就容易滋生心魔。心魔一关,却是通往结丹、元婴之路最可怕的一关。

    虽然没有明说,可这个便宜师父实际上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

    蒙学堂的树下,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捧着道经苦读。

    “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

    他的修为只有炼气一层,只是玄清门中最普通不过的新晋弟子,还在学习道经的阶段。但他的刻苦也是有目共睹的,除了每日早课,其他时间都捧着道经,入门短短两年,便超过了许多十五六岁的普通弟子。

    此时临近课时,他便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打算将这一段背下来。

    “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背到此处,忽然背后一痛,一个李子滚落下来。这个男孩子转过头,看到数丈远的地方,五六个与他年纪相当的男孩子对着他做鬼脸。

    其中一个圆圆胖胖的孩子叫道:“叶真机,你的裤子掉了!”说着,数个孩子一齐大笑起来。

    这个叫做叶真机的男孩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去继续苦背:“至道不烦诀存真……”

    又一个李子打过来,结结实实撞到他的身上。他虽有灵气在身,这几个孩子却也不是凡人,此时用李子打他,也是用了灵气,着实疼痛。

    叶真机明白,书是背不下去了,当下把书一收,虎着脸转过头来:“你们想干什么?”

    然而,他的模样虽凶,其他人却没被吓倒,那胖胖的男孩子向同伴做鬼脸:“你们看,他在吓我们呢!”

    立刻有人接过话头,指着他嘲笑道:“叶真机,你就不怕裤子又掉了?”

    听到这句话,叶真机脸色更沉。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这些人很多是门中师叔师伯的后辈,从小有人教导,修为都比他高,他连一个也打不过。

    看他不说话,这些孩子干脆又砸了个李子过来:“怎么不躲了?你不是很厉害吗?不管老师问什么问题你都抢着答,怎么,现在不敢了?”

    “跟他客气干什么?先揍他一顿再说,这几天看得老子好烦!”一个性情浮躁的孩子跳出来,指着他大叫。

    几个孩子被一撩拨,一窝蜂地跑上来。

    叶真机见状,立刻扭头就跑,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也不想被他们打,如果跑到前面去,有别人在,他们就不敢了。

    可他没能实现这个想法,跑不多远,他就被一个李子砸到,踉跄了一下,立刻被其中一个抓住了衣袖,几个孩子围着他就是一通狂揍。

    这些孩子也聪明,知道不能乱来,只用拳脚,不用灵气,只是这样却让他更疼了。

    叶真机被围在中间,抱住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痛而已,熬过去就好了,反正他也习惯了……

    陌天歌皱眉,她只是提早过来蒙学堂罢了,居然看到如此场景。

    她轻轻一甩袖口,围成一圈对着个男孩子拳打脚踢的孩子们立刻感觉到一股劲风扫来,顿时四仰八叉被打倒在地。

    “谁,谁?!”其中一个圆圆胖胖的孩子爬起来怒声叫道,“谁敢打我?我叫我爹……”

    “叫你爹如何?”陌天歌冷冷地看着他,接过话头。

    这几个孩子这时才看到她,顿时张口结舌:“陌……陌师祖……”

    陌天歌知道,这些孩子有许多是门中修士的后辈,所以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只是没想到,居然妄为到如此地步,小小年纪就知道欺压同门!

    “还呆着干什么?你们自去执训处领罚吧。”

    “陌师祖……”听到她这句话,几个孩子叫起来,“我们……我们就是……”可惜他们连替自己辩解都没话。

    陌天歌也不打算听他们的,自顾自将那被打的孩子扶起来,扭头道:“还不快去!”

    “是……”这几个孩子怏怏地去了。他们不蠢,陌师祖是靖和祖师的入室弟子,凭他们是什么身份,都不敢对陌师祖说什么,若是再惹得陌师祖生气,到时惩罚又要加重了。

    陌天歌转头看着被她拉起来的孩子,这孩子她有些印象,因为每次讲道之时,他屡屡回答问题,颇得管事修士赞赏。管事修士曾对她说,这孩子是俗世来的,没有根基,资质也普通,所以不大受重视,不过他很刻苦,知道努力,这样的人多半会有所成就。

    此时,这孩子抬起头来,向她行礼:“多谢陌师祖相救。”

    陌天歌微微一笑,施了个小法术,把他身上的几处擦伤治好:“怎么回事,他们经常打你么?”

    叶真机小心地看看她,才微微点头:“嗯。”

    “那你怎么不说?”

    叶真机的神色黯淡了一下,答道:“他们……他们都有靠山,我没有,说也没用。”

    听到这句话,陌天歌不觉叹了一声。即便是玄清门,也避免不了这等问题,没有根基的弟子,难免要受欺负。

    “那你被他们打,不觉得难过吗?”

    这孩子咬了咬嘴唇,小心地点点头:“我不怕,等我修炼有成,他们自然不敢欺负我了。”

    这话倒是挺有志气。陌天歌暗暗点头,却笑道:“等你修炼有成?你现在才炼气一层,资质也一般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话让叶真机垂下了头,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如果不这么想的话,他能怎么样?

    陌天歌不禁想到自己,当初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虽然资质不佳仙道渺茫,却坚信一定会成功,尽管有时候也会觉得毫无希望。

    她对这孩子有了一点兴趣,问道:“你叫什么?”

    “叶真机,叶子的叶,真假的真,机缘的机。”

    “叶真机,原来你姓叶。”陌天歌道,“这样的话,我们也算半个本家了。”

    叶真机诧异:“陌师祖,你不是姓陌吗?”

    陌天歌笑道:“我是随母姓的,我父亲其实姓叶。”

    “哦……”

    陌天歌却又笑笑,说道:“如果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好了。”

    “啊?”叶真机猛地抬头,吃惊地望着她。被陌师祖所救,他是感激的,但是他并不抱太大期望,只是这一次罢了,那几个人被罚了,以后还是会欺负他的,陌师祖又不是他什么人。可是,眼下陌师祖又这么说……

    “陌师祖,你是说……”

    陌天歌耐心地重复:“以后他们还打你,你来告诉我,我帮你。”

    得到确认,叶真机一下子跳起来:“真的吗?陌师祖你会帮我,以后不再让他们欺负?”

    “嗯。”

    这孩子的脸上瞬间绽出欢喜:“陌师祖,你真好,自从离开家,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自从来到这里,他们几个就一直欺负我。他们偷偷地把我的腰带剪断,害我在大家面前掉裤子……”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陌师祖,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没关系。”左右闲着无事,陌天歌并不介意听一个小孩子发发牢骚,“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就是。”

    “嗯。”大概都没有跟别人抱怨过,这孩子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我在家的时候,爹总说修仙有多好有多好,说我们家原本就是修仙家族,只是败落了,才不得已迁到俗世。我从小就向往着修仙,后来正好被经过的师叔发现我有灵根,就跟来了玄清门,可我现在觉得修仙的这些人都很讨厌……”

    惊险,最后几分钟。谢谢悠一同学的打赏。更新票啊,不晓得明天写不写得出来……

140、叶家后人

    陌天歌心中一动,问道:“你家在哪里?”

    叶真机睁着双眼,不甚明白:“我家?”

    陌天歌重复:“你俗世的家。”

    虽然不明白这位师祖想做什么,但这孩子仍然老实答道:“我家在卫国同安城,师祖听过吗?”

    “卫国同安城……”陌天歌喃喃念了一遍,蹙起眉头,似乎就是二叔说的那个。再次问他:“你可知道叶诚这个名字?”

    叶真机眼中浮起迷茫之色:“这个……好像家主爷爷就是叫这个名字,但我不是很确定……”

    家主爷爷……二叔是大概二十年前将叶家迁出青蒙山的,当时留在俗世的家主叶诚,四十多岁,只有非常微弱的五灵根,如今应当有六十多了。

    “你且说说你家的事,让我听听。”

    叶真机眼中浮起一丝警戒:“师祖,您想听什么?”

    陌天歌怎会看不出这孩子对她存有戒心,便笑道:“难道你家还有什么能让我贪图的?只管说了就是。”

    叶真机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位师祖可是元婴祖师的入室弟子,自己那个已经败落的家有什么让人家看得上眼的?他便问道:“师祖想知道什么?”

    “……随便说说,比如你们家族是个什么情况,以前也是在昆吾的吗?”

    “嗯。”提起家族往事,叶真机露出笑容,自豪地说,“我爹说,我们家以前也是在昆吾的,祖上还出了好多结丹修士,最后有一位叔祖,一百多岁就结成了金丹,当时西昆吾都是出了名的!”说到这里,小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可是,这位叔祖也在二十多年前陨落了,我们家人丁本来就不多,有灵根者出得也少,就这样没落了。”

    “这么说,你们家现在已经没有修士了?”

    “也不是……”叶真机歪着脑袋说,“其实我也不肯定。我爹说过,当时还有一位叔祖是筑基修士,把我们送到俗世就走了。不过,那位叔祖年纪大了,这么多年又根本没联系过我们,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叔祖是不是还在。”

    “难道你那位叔祖就没留下什么传讯符?”

    “这个……我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我爹也没有讲。”

    这样的问题,这孩子不知道也正常。陌天歌心中已有所定议,她也不再多说,抬指逼出一滴血来,灵气一划,那滴血便冲着这孩子去了。

    “师祖,你……”叶真机大惊失色,然而话只说了半句,这滴血便没入了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陌天歌感觉到,她的精血进入他的眉心,完全没有阻碍,很容易就融为一体。这孩子……果然是她的血亲。

    “师祖……”叶真机清醒过来,惊骇地望着她,“这是什么……”

    陌天歌望着这孩子,自己也有些吃惊,昆吾这么大,叶家的孩子居然正好来了玄清门。

    “这是滴血认亲。”

    “啊?”叶真机摸不着头脑,滴血认亲?

    “我的精血与你相合,完全没有排斥,说明,你跟我是血亲。”

    叶真机完全愣住了。

    陌天歌望着他:“我不知道你我之间该如何称呼,但你所说的那位二十多年前陨落的结丹叔祖,应当就是我的父亲。”

    …………

    “师叔,你这是……”走进上清宫偏殿,秀琴看到她领着一个男孩子,愣了愣。

    自从被她教训了一顿,琴棋书画四人就乖了,连带的其他十二人听说了她的手段,也收敛了很多,不再当着她的面说闲话,言谈举止也恢复了恭敬有礼。

    陌天歌淡淡扫过她一眼:“这是我的侄孙,特意带来拜见师父。”

    “侄孙?”秀琴怔了怔,这位陌师叔只是去了趟蒙学堂就带回来一个侄孙?但她聪明地没有多说,躬身低头:“是,师祖还在大殿之中,师叔自去拜见就是。”

    “嗯。”没有多作停留,陌天歌牵着叶真机,绕过她。

    叶真机很兴奋,转头看看秀琴,待走得远了,悄声道:“师祖,你好有面子啊,我上次看到靖和祖师身边的师叔来蒙学堂传话,对我们主事都正眼也不看一下呢!”

    陌天歌微微一笑,蒙学堂的主事,只是一个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哪里能入这些女人的眼,她们在元婴祖师身边待久了,连普通的结丹修士也不看在眼里。

    叶真机又扭头四看,他觉得很好奇,自从来了玄清门,他只去过一次主峰大殿,其他时间都是在蒙学堂度过的,不要说元婴祖师的洞府,就是普通的筑基师叔的洞府,他都没见过。

    陌天歌看着他天真快活的孩子模样,不禁笑了。自认了亲,这孩子一直很兴奋,原以为自己没有靠山,受定了别人的欺负,不料一转眼就有了一个血亲之缘的师祖,以前欺负他的那些小孩都比不上,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回想刚才,她向蒙学堂管事修士说明缘由之时,叶真机一直自豪地挺着胸,让她又是好笑,又是怜惜。

    “真机,你我辈分一时不可考,我也不过大你十多岁,你唤我姑姑就是,不必再叫师祖。”

    “哦……”叶真机抬头看她,小声唤了一句,“姑姑。”

    陌天歌笑着摸摸他的头:“不用这么拘谨,我们是亲人,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样说了,叶真机才大了一点胆子:“我知道了。姑姑,以后我可以跟着你吗?”

    “……嗯,应该可以吧。不过在这之前,要去禀告一下祖师爷。”其实陌天歌也拿不准,她如今的身份确实不一样了,按理说想要照顾一个血缘之亲的晚辈问题不大,但眼下她住在靖和道君的洞府里,这个师父又没个正经……实在是说不准。

    “姑姑,”叶真机抬头望着她,担心地问,“这样是不是会让你为难?”

    “嗯?”陌天歌一怔,她刚才只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孩子竟如此敏锐?

    叶真机道:“姑姑,你要是有难处,不用管我没关系的,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叔祖,不敢再欺负我了。”

    看到这孩子认真的表情,陌天歌笑了,也认真地答道:“你不用担心,见过祖师爷就知道了。”

    “嗯。”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大殿。

    这上清宫,除了靖和道君本人,就只有侍女和她,所以根本不用人通禀。

    带着叶真机踏进大殿,陌天歌看到靖和道君还是躺在他的龙椅上,一边享受着侍女服侍,一边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师父。”

    靖和道君头也没抬:“哦,回来了。今天怎么带回来一个小家伙?”

    陌天歌放开叶真机的手,眼神示意,这孩子十分机灵地跪下来,叩了个头:“叶真机见过祖师爷。”

    陌天歌道:“师父,这孩子是我血缘之亲,我想带回来亲自教导,恳请师父允准。”

    “嗯?”靖和道君诧异,这才转过头来,随便向叶真机挥挥手,示意他起来,便转向陌天歌,“怎么回事,这孩子哪来的?”

    陌天歌耐心禀告:“我今日去蒙学堂,正好这孩子正被其他人欺负,便顺手救了他,不料说起来,这孩子竟是来自于我在俗世的家族。”

    “哦?居然有这么巧的事。”靖和道君对这些旁支末节没兴趣,只是看到叶真机一站起来,就缩到陌天歌身后,怯生生的样子,有了几分兴致,“小家伙,过来给祖师爷瞧瞧。”

    叶真机抬头看了看陌天歌,看到她点了头,才小心地挪到靖和道君身边。他还从来没见过元婴祖师呢,好气派啊……

    “小家伙长得不错,挺像你的。”靖和道君说着,抓起叶真机的手腕,“资质差了点,三灵根,嗯,幸好各个灵根都还可以,筑基应该没什么问题,努力努力结丹也有希望。”

    叶真机睁大眼。祖师爷说资质差了点,他一点也不伤心,因为能进入玄清门的弟子,资质都是极好的,他只有三灵根,只能算是勉强够格。但是祖师父说努力努力可以结丹,这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行了,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靖和道君放开叶真机的手,又躺了回去,“你现在还没结丹,没有收徒的资格,先放在身边好了。”

    得到应允,陌天歌一喜:“多谢师父。”

    “嘿嘿,谢我?你这丫头背后可没少咒我,算了吧!”靖和道君挥挥手,“去吧。”

    被当众说破,陌天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正这个便宜师父为老不尊是事实,只是最后行了一礼,就带着叶真机告退了。

    “真机,如今祖师爷同意了,你以后就留在姑姑身边。我会尽量帮你,但你自己也要努力,知道吗?”

    “嗯!”叶真机兴奋得脸色通红,元婴祖师,他居然见到了元婴祖师!他想了想,又问,“姑姑,以后蒙学堂我还要去吗?”

    “当然,”陌天歌道,“你的道经还没学全,还是要去的——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不是,”叶真机连连摇手,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偷偷说道,“姑姑,其实我想去,我现在有姑姑了,以后季安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我就想去看看他们的嘴脸!”

    听他这句话,陌天歌失笑。果然还是孩子,以往被欺负了,现在想着扬眉吐气。

    她点了点头:“快意恩仇,倒算不得错。不过不可过于执着,知道吗?”

    “嗯。”

    到了明心居,陌天歌打开禁制,想了想,取了一块空白玉牌刻下指令,递给叶真机:“以后用此物打开防御阵法就是。”

    走进明心居,一只小小的灵兽扑过来,“吱吱”叫了起来,把叶真机吓了一跳。

    陌天歌对叶真机道:“这是姑姑的灵兽,你叫它小火就是。它很聪明,修为相当于筑基初期的修士,以后你若有事,可以唤它。”又蹲下来摸了摸烈火兽的头,“这是真机,他是我的侄儿,以后如待我一样待他,知道吗?”

    烈火兽依然“吱吱”叫了两声,亲昵地咬住叶真机的下摆,直到叶真机也摸了摸它的头才罢休。

    陌天歌一笑,摸出一个玉瓶,倒了几枚丹药给它:“吃了去玩吧,想去后山也可以。”

    烈火兽舌头一卷,将几枚丹药都吞下肚,向她点点头,窜出明心居,大概往后山灵兽院去了。

    这只烈火兽修为涨得很快,自从住到上清宫,陌天歌便放它随意走动,它就经常跑去后山玩耍。因为洞府有禁制在,陌天歌也随它去。

    带着叶真机进了院子,陌天歌一一向他介绍:“这里是姑姑的洞府,这是炼丹房,这是炼器室,这是修炼室。至于这间是休息室,以后就归你了,需要什么,你只管向这里的师叔要就是,她们是祖师爷的侍女,上清宫所有的事务都由她们管理。”

    “知道了,姑姑。”叶真机站在休息室,小心地摸了摸寒玉制的床。房间里东西不多,但样样精致,让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的行李呢?”

    听到陌天歌的问话,叶真机取下腰下间的乾坤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东西倒出来。

    一些衣物,几本道经心法,一些孩子的玩具,三块灵石,还有几个瓶身磨损的玉瓶,陌天歌打开看看,有疗伤的丹药,也有养气丹,但都只有两三颗而已,其中还有颗养气丹似乎被啃了一半。

    叶真机似乎觉得自己的东西太寒酸了,脸红红地说:“姑姑,我离开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积藏了,只留下这点东西,家主爷爷就全给我带上了。”

    陌天歌笑笑,想来叶家那些有微薄灵根的人还是不甘心,尽管留在俗世,还是进行修炼,再加上有价值的东西大都在二叔身上,本就没什么贵重之物,二十年下来没剩下什么也很正常。

    她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摸出七八个玉瓶来:“这两瓶是养气丹,每瓶一百颗,你应该知道怎么用的。这是聚气丹,同样是固本培元修炼的丹药,效用比养气丹好上十来倍,不过你最好修为增长些再服用,药效太强,而你眼下修为太低了。这是净灵丹,每吃十颗养气丹,就吃上一颗排掉丹毒。这是冰清丸,解毒之用,你眼下接触到的毒想来都能解了。这是补灵丹,斗法时灵气用尽,吃上一颗能回复不少灵气。这是清心丸,定神之用,若是心神不宁就吃上一颗。”

    看到叶真机捧着玉瓶的手都在发抖,陌天歌莞尔一笑,又取出一个小布袋:“这里是两百块灵石,我知道你们新晋弟子未出蒙学堂还不能得到弟子份例,先给你这些供修炼之用。”

    手头总共才两块灵石,还是留了好久都舍不得用的,如今一下得到两百块灵石,叶真机完全傻了。

    但还没完,陌天歌想了想,又取出她已经不用的青木剑和聚灵珠。摸着这两样东西,她轻叹了口气。聚灵珠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爹留下来的,而且还引导她走向了修仙之路,她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换了自己做的一个聚灵阵。

    “这是青木剑,是我的二叔传给我的,如今我就传给你吧,此物经过结丹修士的祭炼,绝非一般灵器可比,你要好生使用。至于这个聚灵阵,你修炼之时布在四周,可增加灵气的浓度。”

    叶真机几乎是呆愣着接过这些东西。他虽然只是新晋弟子,但入了玄清门也是有些见识的,灵器他也曾在同门手里见过,但他们未出蒙学堂,师门不会发灵器,能有灵器的都是身后有背景的,像他这样来自俗世的小弟子,只能看着眼热而已。而这把青木剑明显是高阶灵器,比那些他曾经见过的好多了!

    “姑姑,这……好多……”

    “你既是我的亲人,我自然会给你最好的。”温言说完这句话,陌天歌却又正了脸色,“不过,你也要记住,修仙之路只能靠自己去走,若是你洋洋得意,锁足不前,那么拥有再多的宝物也没有用!”

    先得了许多东西,又被陌天歌厉声一喝,叶真机惊跳了一下,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修炼的,不负姑姑的期望。”

    这孩子如此受教,让陌天歌感到很满意,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姑姑去修炼了,你修炼也好,先熟悉一下也行,若是有事,就在修炼室外唤我。”

    “是。”

    陌天歌转身便要走,叶真机又连忙叫道:“姑姑!”

    陌天歌停下,看到叶真机望向她红了脸,低声道:“我肚子饿。”

    她一怔,不禁敲了敲自己的头,向他笑道:“姑姑许久没沾过烟火,忘了你还要吃东西。你等会儿,我去叫人给你送吃食。”

    回了修炼室,陌天歌先给秀琴发了一个传讯符,让她叫人每日送饭食过来,便布好阵法进入虚天境。

    站在虚天境中,感受到习习微风,她吐出一口气,却没立刻进小屋修炼,而是在溪边坐了下来。

    没想到居然会碰到叶家的人……

    她从未生长在叶家,故而叶家只是存在于她的想像而已。但是,二叔故去前,一直嘱咐她,以后若是有了能力,便照料叶家一二。眼下居然让她碰到叶家的孩子,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这个孩子告诉她,叶家在俗世过得很好,家族中还存在几个修士,虽然修为低微,在昆吾不值一提,却是凡人眼中的仙师,叶家借此很快在卫国站稳脚跟,眼下富贵安康,还成了卫国的长宁侯。

    听到这些,陌天歌便也放心了。昔日叶家被迫迁往俗世,是因为除了二叔就没有一个真正的修士,即便有灵根,也是相当微弱的五灵根,凭借丹药也只能勉强修到炼气二三层。但这些在俗世生活已经够了,远离修仙界的腥风血雨,还能在俗世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好求的?即便是靖和道君俗世的家族,出了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结丹修士,亦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罢了。

    原本叶家那些人也是死心了的,可是,十年前叶真机出世,竟测出了三灵根,叶家欣喜若狂。后来,玄清门弟子在俗世办事,叶家家主重金招待,叶真机才得以回到昆吾,还进入了名门。

    这些事情,只是微末小事,故而连清泉峰执事堂也不知道叶真机的身份来历,所以也没有报到靖和道君或是守静真人那里,陌天歌自然也无从知晓。若不是凑巧,靖和道君折腾她,洛封雪让她去了蒙学堂,只怕等到她结了丹去俗世叶家完成二叔的心愿,才会知道叶真机的存在,那时叶真机若是机缘不好,恐怕就垂垂老矣了。

    叶家费尽心思将叶真机送到玄清门来,一则是不想浪费叶真机的天赋,二则恐怕心里也存着家族振兴的念头。

    不过,叶真机灵根也只是一般,能进入一个大门派已经是十分幸运了,叶家人倒也没什么妄想。只是如此一来,陌天歌便多了一分心思,如今叶家离开昆吾还只有数年而已,显然还想回到昆吾来,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怕就起了什么念想。

    想到此处,陌天歌有所决定。如此的话,她暂时不准备让叶家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要是让他们知道,免不了一些麻烦事。当然,也不是要永远瞒下去,等到时机合适,她便回一趟叶家,将二叔的遗愿交待了。

    但那样的话,免不了要警告叶家一番,若是没有足够的高阶修士,别想着回昆吾,小修仙家族在昆吾灭绝得还少么?那丹鼎门的俞家,还有数个筑基修士呢,一次灾难,便这样没落下来了,也不知撑过去没有。如此倒不如在俗世好好享受荣华富贵的好,若是出了灵根不差的后代,她自会伸一把手。

    摇了摇头,将这些事甩到脑后去。陌天歌站起身,回虚天境的小屋中,准备修炼。

    叶真机如今连道经都还没念完,要走的路还长着,到时她多给一些丹药,再请师父帮一把,想来筑基是没有问题的,说不定结丹也很有希望,这也算对得起叶家了。

    如此决定之后,陌天歌坐了下来,气沉丹田,开始今天的修炼。

    谢谢离砚、雪落浅草的打赏,还有落霞云母的粉红票,话说这名字好适合某某灵物啊^^今天六千字完成了,不包括这些废话~

141、烂桃花

    “姑姑,姑姑!”

    听到叶真机欢快的声音,陌天歌从虚天境里出来,一挥手,打开修炼室的禁制。

    叶真机带着一脸的笑一头撞进来。

    “怎么了?”

    叶真机跑过来,仰着头看她:“姑姑,我今天去蒙学堂,季安他们看到我,都跑得远远的,好好笑!”

    陌天歌露出笑容,摸了摸他的头:“你很高兴?”

    “嗯!”叶真机用力点头,“我以前就想,等我筑基了,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叫他们不敢欺负我!”

    陌天歌笑了,当初在陌家村,她亦是这样的想法,读好书,听娘的话,长大了要让天俊他们好看!结果,天俊后来不欺负她了,她也走上了另一条路。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不敢欺负你了,可你也要努力筑基,不能一直依靠别人,知道吗?”

    “嗯,姑姑,我会努力修炼的,不会丢你的脸。”叶真机认真地说,“我知道我资质不好,不过来昆吾之前,家主爷爷就说,勤能补拙,只要我努力修炼,晋阶还是有希望的。”

    “你明白就好。”陌天歌含笑点头,“姑姑一开始资质比你还差,最后还是筑了基,所以说,天资固然重要,后天的努力与机缘也不可小视。”

    叶真机眨眨眼,后半句话他懂,可是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姑姑,他们说,你还只是筑基就能被祖师爷收为弟子,是因为你天资比单灵根还高,为什么你说自己资质差呢?要是资质差,祖师爷不会收你做弟子吧?”

    “嗯……这两句话都没说错。姑姑的灵根,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灵根,在筑基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资质很差,后来筑了基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

    “哦……不过这样的话,姑姑能筑基也是因为资质好的原因吧?”

    这个问题让陌天歌怔了怔,筑基时引发的异象,确实让她疑心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筑基成功是不是因为混元灵根的关系,说不定还有素女诀的原因,虽说筑基之前她一直不知混元灵根为何物,几乎是个废灵根,可说不定晋阶时便是沾了混元灵根的光。

    “……也不尽然,姑姑在炼气期也是修炼得很辛苦的,当时是我的二叔一直照顾我,用大量的丹药供我修炼,所以才有筑基的一天,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叶真机想了想,又笑了:“我知道了,姑姑有叔祖照顾,我也有姑姑照顾,我会努力像姑姑一样晋阶的。”

    这孩子,聪明懂事,根本不需要人时时管事,偶尔提点几句就行。陌天歌笑了一笑,拍拍他的头:“你知道就好。行了,都磨蹭这么久了,快去修炼!”

    “好,我去了。”叶真机乖乖应声,回去修炼。

    陌天歌闭上眼,放出神识。

    叶真机修炼的功法跟所有的入门弟子一样,是玄清门最基础的一套功法南华心经。

    实际上,玄清门所有入门弟子,不管资质如何,灵根如何,身份如何,入门首先就要修习南华心经,以奠定基础。几年前陌天歌入门,虽然不是新晋弟子,却也粗粗观摩过,这部道经,确实是相当理想的启蒙功法。这套功法不要求灵根属性,修炼速度也不快,亦不能用于斗法,但却悟天地之道,修出世之心,修心养性。若将南华心经好好修炼完毕,再去修炼其他功法,就少了许多心性上的门槛。

    叶真机虽灵根不显,但对道经却甚为了解,心性悟性也还算不错,陌天歌关注了好一会儿,看他修炼得很顺利,便不再多管,自己进入虚天境继续修炼。

    时间很快过去。修炼完毕,陌天歌依旧照着往日行程处理上清宫的杂事,去蒙学堂,稍稍指点叶真机,自己进入虚天境修炼。如此重复。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清泉峰同时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是,玄因真人即将闭关,冲击元婴。

    陌天歌得知此事,甚为欢喜。玄因师兄是师父座下第一大弟子,不但是最早入门的,资质也是最好的,他如今已四百余岁,却还停留在结丹期,早就让人觉得奇怪了。眼下终于闭关冲击元婴,陌天歌暗暗祈祷,这位一直很照顾她的师伯或者师兄,能顺利结婴——若是玄因师兄真的成功结婴,她就要改叫玄因师叔了。

    修仙界的规则,一旦元婴,便是一代宗师,虽然入门之师仍然是师父,同门却还是要依修为境界改唤称呼。

    另一件事是,守静真人闭关两年,顺利晋阶结丹后期。

    陌天歌听到这件事,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后来碰到洛封雪,言语在试探于她,她也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这位“守静师兄”呢,她两年前正式入师父门下,这位守静师兄就在闭关之中,平日更是根本不出洞府。

    这两件事,说大不小说小也不小。陌天歌这两年来处理上清宫事务,渐渐接近了玄清门的权力中心,也了解了一些事情。

    玄清门共有五位元婴修士,其中首座太上长老震阳道君是元婴后期的修为,靖和道君是元婴中期的修为,剩下凌虚道君、妙一道君、华炎道君三人都是初期的修为。

    震阳道君固然是玄清门的支柱,但其他元婴修士,亦是玄清门的根本,少上一位元婴修士,对门派实力都是很大的下降,而眼下,凌虚道君的寿元快要尽了,最多百年,这位道君便要坐化。

    这也是玄因真人闭关冲击结婴的原因,也是对守静真人晋阶结丹后期感到如此欢喜的原因。一位元婴修士故去,就要另一位元婴修士来填补这个空缺,以保证门派的实力和地位。

    当然,这些事情跟她还没有什么关系,眼下陌天歌正遇到了一件让她哭笑不得的事。

    “陌师姐!”奉师父之命去主峰办事,陌天歌本来就已经小心翼翼了,结果还是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惊喜外加柔情的呼唤,她顿时有立刻踩上白丝帕飞回洞府的冲动。

    调整了一下表情,陌天歌转过头,微微笑:“白师弟。”

    这个白师弟可不是展白,展白虽然一直被人称呼小白、白师叔白师弟,却是姓展的。这位货真价实姓白,名雁飞,是玄清门首座太上长老震阳道君门下弟子,乃是百年难出的单灵根资质,一入山门,便被震阳道君破例收为弟子。如今这位白师弟二十有五,筑基已有三年。

    陌天歌自从被靖和道君正式收为弟子,上清宫一切事务几乎都交到她手里,就连一些太上长老之间的来往事宜,也都由她负责。如此一来,她逐步接触到门派之中真正的天之骄子。

    所谓天之骄子,可以说是精英弟子中的精英弟子。昔年的云雾派,筑基修士便可收徒,故而精英弟子只是比普通弟子好上一些而已。玄清门这样的大派却不一样,结丹修士才有收徒的资格,能拜在结丹修士的门下,天资过人自不必说,心性悟性一样都缺不得。这样的精英弟子,自比普通弟子好上许多。然而天之骄子,却只有元婴修士门下的弟子才当得如此称呼,而且必得修为特别出众才算。

    比如,他们清泉峰有一个,那就是守静真人。八岁修仙,一入门便拜在靖和道君门下,二十岁筑基,七十八岁结丹,是玄清门中被寄予众望的最有可能结婴的一批结丹修士。

    拜入靖和道君门下,陌天歌自己也算得一个。年纪轻轻就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得师父看重被寄予厚望,结丹是早晚的事,还很有可能结婴。

    这位白雁飞亦是如此。论身份,他是首座太上长老震阳道君的关门弟子,论修为,二十二岁筑基,如今二十五岁,前途无量。

    若是以前,陌天歌不敢相信自己能跟这样身份的人相交,然而眼下,她只剩下头痛。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给师父跑腿的事情如今都由她来做,正巧前些日子给师父办事去了震阳道君的洞府,也不知这位白师弟怎么回事,一见到她,不但热情过度,还时不时邀她相见。

    一开始陌天歌觉得,与这样的人相交并没有坏处,谁知去了几回,才发觉事情不大对味。

    这位白师弟,对她明显不是师姐弟之间的来往,而是颇有追求之意。

    察觉到这一点,白雁飞再来相邀,她就找种种理由打发掉。然而这白雁飞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越拒绝,还越来劲的,几乎她每次出上清宫,这人就通过各个方式得知她的去向,装作无意的样子粘过来,弄得陌天歌最近都不敢出门。

    但不敢出门也得出门啊,师父交代的事情,她总得办了,不小心遇到白雁飞,也只好装不知道,再想办法打发。

    这件事让陌天歌感觉古怪,少年时一直扮作男装,来到玄清门改为女子打扮,又一直在靖和道君的羽翼之下,她还从来没经历过什么追求之事,猛然来了一位,却又让她避之惟恐之及。

    看她眉目间没有不悦的意思,白雁飞笑着走近。要说他长得也颇俊秀,加上是震阳道君的关门弟子,也颇有些爱慕者,只是陌天歌完全无感。

    “陌师姐。”白雁飞向她笑道,“好久不见了。”

    这一次陌天歌确实躲得久了,为此还向靖和道君请求不去蒙学堂,每日窝在上清宫中,足不出户。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白雁飞存的什么心思,当面都是客气有礼的,陌天歌便也笑着答他:“没什么,最近在修炼一项秘术,所以没时间外出。”

    “是吗?”白雁飞眼睛一亮,“是什么秘术,师姐说来一同参详?”

    随便说出来还叫秘术?陌天歌顿了顿,勉强挤出笑容:“白师弟怎么在此处?是有事来办?”

    “算是吧……”白雁飞含糊地说了一句,便道,“师姐,咱们好久没见,既然碰到了,好好聚一聚如何?”

    “这个……不太方便吧。”陌天歌道,“我师父还有事情要交待我去办呢,白师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脚底抹油,立刻上了白丝帕,往清泉峰飞去。

    “师姐!”白雁飞在她身后叫了一句,陌天歌完全不敢停留,连头也没回。

    飞回清泉峰,冲进上清宫,看看白雁飞没跟进来,陌天歌才松了口气。

    这位白师弟,她实在是怕了。真想不明白,她眼下虽然身份不一般了,资质也不算差了,可玄清门又美貌又修为出色的女修多得很,至于这样追着她吗?

    “火烧屁股的干什么?”耳边传来靖和道君的声音。

    回来得及,陌天歌是直接进了正门的,正门一进就是大殿,靖和道君很难得正在打坐,主被她打扰了,眼下吹胡子瞪眼地瞅着她。

    “师父。”她乖乖叫了声。

    靖和道君瞪了她一眼,收功:“怎么回事?叫你去主峰传句话传成这样?后面有狼在追你吗?”

    “后面没狼,有人。”陌天歌答道,拜师久了,她也随便了,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倒茶。

    “人?”靖和道君诧异,“谁追着你?”

    “嗯……”茶喝了一半,陌天歌眼珠转了转,实话实说,“是朝阳峰的白雁飞师弟。”

    “白雁飞?”靖和道君想了想,“是震阳老道的那个徒弟?”

    看到陌天歌点头,靖和道君更诧异了:“他追你做什么?”

    “我也奇怪啊,”陌天歌道,“白师弟对人太热情了,自从认识他,他就经常邀我出去。我要不去吧,他又是一片好心,去吧,实在有点吃不消。”

    “好心?”靖和道君立刻明白过来了,哼了一声,“这小子胆子真大,居然想对我徒弟下手!”

    “下手?”陌天歌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师父,白师弟对我挺好的,没下什么手啊!”

    “哼!”靖和道君更用力地哼了一声,撇着嘴瞪她,“你就装吧!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说给师父我听的?”

    “……”被揭穿了意图,陌天歌立刻老实了,“是,师父,我觉得这小子很烦,可是又不好直接打发了他,所以想请师父出马。”

    听到她这句话,靖和道君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志得意满地抬高头:“少在师父面前玩心眼,就你这才活了二十多年的小丫头,还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

    陌天歌谦虚地笑:“是,哪里及得上师父您活了八百多年都快成精了。”

    被这马屁一拍,靖和道君爽快了,只是他才笑了两下,忽然发现这句话不太对:“死丫头,居然骂你师父我是老不死?!”

    “哪有!”陌天歌立刻合掌,“师父,我是真诚地表示崇敬,顺便请求您,帮我处理了吧!”

    靖和道君的性子,本就是爱吹爱捧,陌天歌一摆出这副姿势,立刻顺毛了,只是哼了一声,斜了她一眼,口气就和善了:“说吧,这个白小子是怎么回事?”

    陌天歌道:“我也挺糊涂的,只是上次去朝阳峰求见震阳师伯,白师弟接待了我一下,后来就时常邀我出去。”

    这是实话,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位白师弟看上她什么了?修为?门中筑基中期的年轻女修不是没有,青鸾峰的妙一师叔门下一位师姐,也就三十来岁年纪筑基中期了,人家那是扎扎实实自己修炼上来的,可不比她完全是因为机缘。容貌?她自认自己长得还不错,但在美女如云的修仙界,算不得什么。身份?元婴祖师靖和道君的弟子,确实是极高的身份了,可同样的,她有的青鸾峰那位师姐也全有,而且也不是只有那位师姐一人而已,流云峰的凌虚师伯门下,亦有一位师妹,刚刚二十出头,还比她年轻。

    她把这些话一说,靖和道君想了想,点头:“这小子还有点眼光,我秦靖和的徒弟,当然比别人好了!”

    陌天歌咬牙:“师父!”

    看到她怒目,靖和道君立刻哈哈一笑:“别啊,师父这是夸你呢!你别说,你说的那两个丫头,妙一门下那个,没你漂亮,凌虚老头那个,没你聪明,三个摆在面前选,肯定是挑你了!”

    “按我说啊,肯定是这小子道心不定,想要找人双修,偏偏又眼高于顶,差一点的都不要,挑来挑去,只有这么几个符合要求。妙一和凌虚老头两人的徒弟,他是从小就认识的,大概都不大喜欢,然后一见到你,觉得你比其他两人都好,当然就粘上来了。”

    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陌天歌沉默一阵:“师父,那你帮我解决了吧。双修这种事,眼下我不想考虑。”

    靖和道君趾高气扬:“那是自然,随随便便想勾搭我徒弟,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话题一转,又笑嘻嘻道,“天歌啊,你真的不考虑双修的事?其实双修好处挺多的哦!”

    “不要!”陌天歌想也不想地拒绝。

    “真的不要?我跟你说,那个白小子就算了,师父给你挑个好的……”

    “都说了不要!”

    这么坚决地拒绝,靖和道君无趣:“好吧好吧,跟那个臭小子一样,一点都不受教!”

    “这种事,怎么受教?难道师父你双修过吗?”

    靖和道君被这句话噎了一下,转而怒瞪她:“关你什么事?”

    “那我双不双修,也不关师父你的事。”陌天歌站起来,“我回去修炼了,反正师父你帮我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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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门中第一互殴

    “震阳老道!”靖和道君气势如虹地闯进震阳道君的洞府,叫嚣得如同仇人上门,“给我出来!”

    震阳道君的洞府,如同大部分的修士一般简朴,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缺。身为天极仅有的四五个元婴后期修士之一,玄清门实际上的最高掌权者,震阳道君的洞府,自是戒备森严禁制林立,如果当真是仇人上门,必然讨不到好处,但眼下偏偏是靖和道君,守门弟子只能无可奈何地任由他来去自如。

    正在修炼的震阳道君张开眼,一挥手解除周身的禁制,放靖和道君进来。

    与靖和道君通身的昏君气派不同,震阳道君穿着朴素的门派道袍,束着道髻,鹤发童颜,从容平静,一看便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一派仙风道骨。

    看到靖和道君这么闯进自己的洞府,震阳道君只是撩了下眼皮,随后又耷拉下去,声音缓和淡定:“什么事?”

    “什么事?你还问我什么事?”靖和道君怪叫,“我说,震阳老道,你是不是看我收了个天纵之资的徒弟,心里嫉妒又不敢说出来啊?”

    别说玄清门,恐怕整个天极会这么跟震阳道君说话的,也就只有靖和道君了。震阳道君昔日也是有天才称号的,两百多岁晋阶元婴,六百多岁晋阶后期,自此纵横天极数百年,能与之匹敌的也就那三四个元婴后期修士而已。之所以不肯定三还是四,是因为其中一个元后境界的老怪物早就隐世不出,也不知活着没有。

    而靖和道君,看他的修仙资历,无论是在玄清门还是天极,都算不得顶尖,只能算是优秀,但是,偏偏只有靖和道君这么说话,震阳道君听之任之。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一则靖和道君修为虽然只是元婴中期,但其生性好斗,于斗法一道研究颇深,手中宝物秘法迭出,便是元后大修士,也不敢说稳胜他;二则他性格就是如此,震阳道君知之甚深,何必与他争这些闲气?

    故而靖和道君这般大呼小叫,震阳道君仍是神色淡淡,连眼睛多瞄一下都没有。

    “你收你的徒弟,我自有我的徒弟,嫉妒你作甚?”

    “不嫉妒?”靖和道君摆出冷笑的样子,“不嫉妒你让你的徒弟来勾搭我徒弟干什么?”

    这句话让震阳道君稍稍感到疑惑,抬起了眼皮:“勾搭?”

    这个用词实在不雅,靖和道君却继续冷笑:“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收了个单灵根的徒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可不信他勾搭我徒弟这种‘大事’你会不知道。”

    刻意在大事两个字上放了重音,靖和道君挑着眉脚斜眼看震阳道君,意思是,别想糊弄我!

    “你说雁飞?”震阳道君抬了下眼,单灵根的弟子,整个玄清门都是数得着的,他稍微一想就知道靖和道君说的是谁了。

    “你还没老糊涂嘛!”靖和道君揶揄,随后貌似语重心长地说,“我说,震阳老道,我徒弟是很好,但是你也得来问问我能不能勾搭啊,否则伤了你我的和气岂不是大大不妙?”

    震阳道君可没被他的话糊弄住,只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要么好好说话,要么别浪费时间。”

    整个玄清门能对靖和道君这么说话的人也只有震阳道君了。

    听到这么干脆的话,靖和道君知道这个老道不耐烦了,见好就收,立刻选择了好好说话:“你那徒弟啊,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地对我徒弟献殷勤,搞得我徒弟都不敢出门了。怎么,你真的不知道?”

    “这种小事我怎么会知道?”听了这个原委,震阳道君不禁暗自头疼,这个靖和也真是的,难道徒弟向个女子献殷勤还会特地来禀告师尊不成?谁像他闲得这样,都元婴期了还为了徒弟被献殷勤这种小事亲自跑来质问。但他还是缓了声音确认一遍:“你是说雁飞在追求你的徒弟?嗯,是你刚收的那个小徒弟吧?”

    “对,”靖和道君点头,而后搭上震阳道君的肩膀,再度语重心长地说,“震阳师兄啊,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我那徒弟是不错,可真的不能给你徒弟,叫你徒弟省省心,啊?”

    震阳道君却是不明白了:“我徒弟未婚,你徒弟未嫁,有什么问题吗?这种小事,也值得你亲自跑来一趟?”

    靖和道君一听这话,炸毛了:“小事?我告诉你,这不是小事!”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凑近震阳道君,低声道,“我这徒弟,是我家那小子带回来的,你也知道那小子什么个性,能让他带回来一个丫头,多难得啊!眼下他急着结婴,顾不上这事,我要不替他看好了,他出关还不跟我急!”

    这话说完,靖和道君又补充了一句:“你可跟你徒弟说好,别再来缠着我徒弟了,想也没用!”

    听了他前头那番话,震阳道君原本就明白了,可偏偏靖和道君又洋洋得意地加了一句,他就不乐意了:“你徒弟自有你徒弟的好,可我徒弟是百年难出的单灵根,年轻有为,将来亦是前程似锦,用得着缠着你徒弟?我看他不过是无聊,找你徒弟说说话而已。年轻人来往,你就别多心了。”

    “我多心?”靖和道君叫道,“真是我多心,那小子会一个劲地约我徒弟出去?震阳老道,你可别光护着你徒弟啊,不是我说,你徒弟虽是个单灵根,可要跟我徒弟比起来,也就那么回事。你想知道我徒弟是什么资质吗?嘿嘿,我先不告诉你!”

    看他一副自吹自擂的样子,震阳道君黑了脸:“行了,别把你徒弟当宝似的,我徒弟想要双修多得是人,用得着抢着向你徒弟献殷勤?你瞎操什么心!”

    “诶,我说震阳老道,你这是嫉妒啊,嫉妒!”

    “我嫉妒?有个单灵根徒弟我还用得着嫉妒你?这种小事值得你特意跑来一趟吗?你回吧!”自个儿徒弟一个劲被贬低,震阳道君恼火了,一甩袖子,下了逐客令。

    “你叫我回我就回?”靖和道君跟他较上劲了,“我告诉你,我徒弟可是混元灵根!什么是混元灵根你知道吧?她眼下还得了混元功法,如今三十没到就筑基中期了,你徒弟成吗?小小的单灵根,以后想追上我徒弟,还差得远呢!”

    “混元灵根?”震阳道君正冒火,猛然听到这句,顿了一下,“你徒弟是太古时流传过的混元灵根?”

    “没错!”靖和道君抬高了头。

    震阳道君下一刻却还是冷笑了:“混元灵根又如何?失传了几十万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徒弟可是实打实的单灵根,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震阳老道!”前一刻还等着震阳道君认输,下一刻听到这句话,靖和道君也冒火了,“单灵根有什么用?咱们元婴修士,有几个是单灵根修上来的?人家松风老头还是三灵根呢,你还不是一样打不过人家!”

    听他提起此事,震阳道君也怒了:“我什么时候打不过人家,只是没分出胜负而已!”随后讥讽:“你不是一向很看不上松风老头吗?怎么这会儿为他说话了?你还是单灵根呢,单灵根不好?你是怎么修上来的?”

    “正因为我是单灵根,我也不为单灵根说话!单灵根有什么了不起的?多少单灵根连元婴都修不上来呢!”靖和道君已经胡搅蛮缠了。

    震阳道君直接被他气笑了:“秦靖和!你个老小子皮痒了特意来找打的是吧?老夫成全你!”说着摸出一块东西,合掌一变,就扔了过去。

    靖和道君一闪,一道激荡的灵气将一面石壁炸成了灰,他也怒火中烧,掏出一个葫芦,抬手一举,一股真火从葫芦中喷出,口中叫道:“震阳老头!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我好欺负!”

    震阳道君不说话了,却是一收法宝,再度攻来。

    …………

    陌天歌自然不知道,她随便说了一句话,结果就是玄清门最厉害的两大元婴修士互殴,几乎将震阳道君的洞府夷为平地。

    当然,这其实是靖和道君太会惹是生非了,随便一件事到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听了不痛快,与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此时,她一脸肃然,跨进叶真机的小屋。

    两年过去,叶真机长高了不少,修为亦有进益,前些日子刚刚结束了蒙学堂的课业,成为正式弟子。因为精英弟子与普通弟子的份例不同,管理方式也不同,叶真机住在上清宫,执事堂不便多管,难堵他人之口,靖和道君就大手一挥,直接示意,将他记在守静真人门下。

    陌天歌原本是不赞同的,她自己亲自教导的孩子,为何要记在别人门下?尤其那个别人根本不会管他。

    可靖和道君却道,她如今不过筑基中期,即便修炼再快,也需得五六十年后才能结丹。到那时,叶真机早就该筑基了,精英弟子与普通弟子发放筑基丹的方式也不同,难道要拖累他筑基吗?

    为此,陌天歌只得默许了。如今叶真机依旧住在此处,与他名义上的师父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走到寒玉床前,看到歪在床上的叶真机,陌天歌微微皱眉,将这孩子扶起来,抬手搭住他的天灵盖,输入灵气。

    过了许久,叶真机呻吟一声,醒转过来,看到她,低声唤道:“姑姑。”

    陌天歌放开他,道:“还不快吃药疗伤?”

    叶真机脸色一红,赶紧掏出丹药吃了,盘腿坐好。

    陌天歌就守在他身边,静静地观察着他的情况。

    刚才她在修炼,神识关注着外头,突然发现这里灵气波动,再一仔细分辨,竟是叶真机体内灵气紊乱,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刚才一搭上叶真机的天灵盖,她就发现哪里出了问题——这孩子分明是吃了数颗聚气丹,药力太猛,无法控制,才会差点走火入魔。

    过不多久,叶真机体内的灵气终于慢慢平顺。他一睁开眼,看到陌天歌站在面前,沉着脸色,当下低下了头:“姑姑,对不起。”

    陌天歌回过神,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什么?”

    “……我让你担心了。”

    听到这句话,陌天歌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让我担心有什么关系?最后承受结果的人是你,你修炼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是。”叶真机应了一声,又迟疑,“姑姑,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刚才是因为我乱吃聚气丹,才出事的,你不怪我乱来吗?”

    陌天歌笑了笑:“怪你有什么用?你不会再去犯同样的错误才是最重要的。嗯……要是你觉得难受,你就跟姑姑说说,为什么会吃这么多聚气丹,难道你没想过会出问题?”

    “这个……”叶真机顿了顿,老老实实答道,“我觉得自己修炼太慢了,所以想多吃点丹药,加快修炼。”

    “修炼慢……”陌天歌失笑,“你如今才十二岁,已经有炼气三层的修为,怎么会慢?”

    “可是,华凌跟我同岁,都已经炼气五层了!”

    华凌是靖和道君如今的二弟子明真真人的小徒弟,因为与叶真机年纪相当,目前可以算是他的小玩伴。

    陌天歌笑道:“华凌他是你明真师伯的血缘后辈,灵根也优于你,从小就被细心教导,如何能与你一样?”

    听得这句话,叶真机扁了扁嘴,目光黯淡下来:“我知道我资质比不上他,可这样说的话,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追不上他了?”

    “当然不是,”陌天歌摸了摸他的脑袋,“修仙之途,可不是只有资质就够的,现在比不上,只要你一直认真修炼下去,总会追上的。再说了,你这两年从一层到三层,晋阶了两层,华凌可是前些日子才勉强晋阶五层的,你怕什么?”

    看到叶真机埋头不说话了,陌天歌知道他心里还不服气,便笑道:“那这样好了,十年时间,你花十年时间认真修炼,看看最后是你先筑基,还是他先筑基,怎么样?”

    叶真机一想,十年时间,自己还是很有希望晋阶筑基的,就笑了:“嗯。”

    “不过,咱们可说好,你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做这种拔苗助长的事。修炼要一步步来,太急躁是没有好处的,若是不小心走火入魔,还要耽搁很多年,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我听姑姑的。”

    那头,靖和道君打完架,一身金灿灿的华贵龙袍已经被烧成了焦灰,脸上更是沾染了许多不知是灰还是土的东西,连漂亮的短须都焦了一半,狼狈不堪。

    他怒气冲冲地往清泉峰飞回来,一边飞一边嘀咕:“震阳老道,老子今天是给你面子!要是我祭出绝阳大法,你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哼,看在我们同门的份上就放过你了!”

    他口中的震阳老道眼下正黑着脸指挥弟子收拾洞府,自己把小徒弟叫过来,关进一间还算完好的石室,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你小子闲得慌是吧?不好好修炼,去勾搭秦靖和那老匹夫的徒弟?你看上谁不好啊,那老东西整个就是无赖!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徒弟能好到哪去?给我老实点,这事就算了!”

    白雁飞被骂得莫名其妙:“师父,这事我告诉过你啊……”

    震阳道君一怔:“告诉过我?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

    “就上次你在修炼,我说我想找个人双修,你说这事随便我……”

    仔细想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震阳道君脸上下不来,依然怒骂:“我说随便你还真随便了?咱们门中修为高又漂亮的女修多得很,你怎么就看上那老东西的徒弟了?”这下连秦靖和三个字都不想叫了,直接呼之老东西。

    白雁飞更委屈了:“我说我就在几位师叔的门下挑,您说好,我看来看去,就陌师姐合适……”

    “那你也没告诉我!”震阳道君想想,吹胡子,“你妙一师叔门下不是也有个丫头吗?我记得年纪也不大,跟你也算合适,你怎么不挑她?”

    白雁飞小心地看了师父一声,道:“那位吴师姐……长得不太……”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震阳道君岂会不明白,怒目而视:“你啊你,身为修士,拘泥于皮相做什么?容貌美丑,不过皮下白骨!再说了,修仙之人能丑到哪去?那老东西的徒弟也没漂亮到哪去!”

    看到盛怒的师尊,白雁飞聪明地闭嘴不说了。眼下师父刚跟靖和师叔闹翻,再说就火上浇油了。

    震阳道君在室内转了两圈,又道:“这事就这么算了,这丫头你不用想了,那老东西是准备着给自家小子的,轮不到你!”

    “啊?”白雁飞愣了愣,“师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丫头是秦守静的,你明白了吧?”

    这个消息把白雁飞震了一震,但他很快叫道:“关他什么事?我问过,陌师姐明明没有双修意向!”

    “那也不关你的事。”震阳道君望着自己的徒弟,冷笑,“好了,你小子放聪明点,师父我跟那老东西闹翻了,你还去招惹他的徒弟,下我的脸吗?这事就这么算了,你要双修,再挑其他人就是!”说着一摆袖子,转身出了石室。

    虽然明白师父不是对自己冷笑,可白雁飞还是咬牙切齿了。

    感谢子绯和天天天天同学的粉红票,嗯,又是好个性的名字。还有悠一同学的打赏,萨洒同学的588。今天突然发现,李白、长恨歌、墨子、机器猫都被我恶搞过了,下一个是谁呢?

143、双修之论

    一个灰不溜丢的人形物体在清泉峰一个偏僻的山头落了下来,鬼鬼祟祟四下查看,确认没人之后才摸到一个洞府前面,双掌一合,施展了一套指诀,打开外层的禁制,进了石门。

    他一进石门,就大声叫道:“羲儿,人呢!”

    走过石道,进入大厅,熟练地选择了一个石门,又是一套指诀后,石门打开,迎接他的是一张俊俏却阴沉的脸。

    但这张脸看到他之后,立刻变成了错愕。

    靖和道君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于是整张脸更加乌七抹黑了。

    秦羲实在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你干什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靖和道君低头看看自己,依然满不在乎地在他面前坐下,指着他的鼻头:“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秦羲怀疑地挑眉。这话他是绝对不信的,这个师父是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多少年没叫过他的名字了,每次都是小子小子地叫,突然这么温情地喊他的名字,多半是做了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讨好的。

    果然——

    靖和道君左右看看,确认他的洞府里没有其他人,神秘兮兮地凑近:“就是为了你,我跟震阳老头打了一架!”

    “……”

    “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靖和道君捋袖子,“我为你打架打成这样,你都不感动一下?”

    秦羲淡定地开口:“先说什么事。”

    被拉回正题,靖和道君瞪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又忍不住得意地邀功:“震阳老头的徒弟想抢你媳妇,所以我就跟他打了一架!”

    “……我媳妇?”秦羲缓缓问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媳妇?”

    “哎呀,你还不承认?”靖和道君瞄着他,一副“你不用不好意思”的表情,“天歌啊!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我不说出去,等你慢慢来……”

    话没说完,自动收音,因为秦羲的脸已经阴沉得乌云密布了:“师父!”

    “干嘛?”靖和道君想摸摸胡子,结果摸了一手的灰,很不爽地拍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把整个石室拍得黑灰与泥土一起飞扬。

    秦羲怒瞪着他,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了脸色:“师父,你要闲着没事,不如出去游历一趟吧,眼下你的修为也够了,该找找机缘如何晋阶后期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话意也是一派为对方着想的样子,但是其中风雨欲来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听到他这样的声调,靖和道君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但下一刻又理直气壮地嚷嚷:“你这臭小子是什么态度?我为你拼死拼活,连形象都没有了,你就这样对我说话?”

    秦羲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但是听到这句话,心里的火却控制不住猛然一下烧起来,他忍不住绷紧了脸皮:“师父,你乱来也要有个限度!”

    靖和道君显然不知道限度在哪,听到这句话,他又跳脚了:“乱来?你居然说我乱来?你你你——要不是你这臭小子性格别扭,我用得着一把年纪了为你看媳妇?我跟你说……”

    “谁跟你说她是我媳妇?”秦羲也忍不住大声了,“这种不存在的事你还当真的!活了八百年你的脑子都长哪去了?!”

    活了八百年还让小辈鄙视,靖和道君不知道脑子哪去了,只知道自尊心受伤了。他一下虎了脸:“臭小子!你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你从小就是这个性,明明心里想得要死嘴里也不肯说!我要不替你看好了,你以后就哭去吧!”

    他这么厉声一喝,倒是有长辈的样子了,可秦羲一点也不买帐:“别自以为是理所当然!我跟她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哼哼,哼哼!”靖和道君冷笑两声,望着他目光锐利,“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瞒她身份干什么?这两年不肯见她干什么?拼命修炼干什么?你是我养大的,你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别人不晓得,我可清清楚楚!你不告诉她你是谁,因为你不想以长辈的身份面对她!你不肯见她,拼命修炼,因为你被她那个化神高祖伤到了自尊!你觉得一直以来是你照拂她,可是一转眼你在人家高祖的眼里不过是只小蚂蚁,你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没了资格对她存有念想,所以疯狂修炼——小子,你一直觉得师父不着调,可我得告诉你,我怎么也活了八百年,你还嫩点!”

    这一长串话下来,秦羲都没说话,但是他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他知道这个师父一直老不正经,但眼下这一番话,却让他觉得仿佛自己内心的隐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下子被揭开,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遮挡,又觉得自己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狠狠地用针扎了下来,隐痛却摸不着伤处。

    靖和道君一番话说完,顺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就是这个死脾气,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好。可是我得告诉你,这种事情,你错过了就没了,所以你眼下不承认没关系,我给你看着,但是你也别口是心非,师父这是不想你以后后悔!”

    秦羲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靖和道君,可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又不觉软了目光。他垂下视线,脸色僵硬,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听到他似乎有些沙哑的声音:“别自以为是,我努力修炼跟这件事没关系!”

    “没关系吗?”靖和道君却凑上来,笑,“小子,你心里有事我还看不出来?上次的事情肯定有什么没告诉我,那件事情伤到了你的自尊是不是?”

    秦羲没说话,但他的脸色动了一动,掌心握紧。

    看到他的神色,靖和道君退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柔软的声音说道:“羲儿,这件事情,都怪我没把你教好。你自小道心坚定,除了修炼根本不会想其他的事情,小小年纪就好像老头子一样沉稳,我那时觉得你真是天生修仙的材料,直到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你对任何事情都不纠缠,是因为你不在意,可当你在意以后,那就会是一场灾难。你的修仙之途太顺利——你别瞪我,虽然你也经历过很多的险境,却从未经历过心境上的磨难——顺利得让你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你虽有我自小照料,却不喜欢依赖我,这些年,你修到结丹,可以说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与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正因为如此,你一直都自信,也很骄傲,你的骄傲让你一直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不为任何事任何人影响。这种性子,让你一直以来都走在别人的前面,可你却不知道,过分的骄傲,会要了自己的命!”

    秦羲垂着眼眸,没说话。

    这个不着调的师父从来不会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也不会用这样关爱柔软的语气,可这番话却又太尖锐,尖锐得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羲儿,这样下去,你会有心魔的。”他长声叹道。

    秦羲双唇抿紧,却道:“我会解决的。”

    可靖和道君只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想靠我,可有些事情,我这个活了八百年的老怪物看得比你透彻。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纠结些什么,但我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个丫头身上。所以,我很认真地提醒你,如果你得到了她,你的心魔自然会消失的。”

    “她不是物品。”

    听到他带着些倔强的语气,靖和道君却笑了,不是那种老不正经的笑,而是带着一点宽容一点溺爱:“我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你居然只强调了这一点。小子,你真的完蛋了。”

    秦羲不再说话,低着头,动也不动。

    靖和道君掏出自己的手帕把脸抹干净,慢声说道:“其实呢,这丫头确实不错。有过坎坷的经历,就知道自尊自强。眼下虽然成长得还不够,可假以时日,磨练以后,一定可以成器。不说别的,她确实适合你。你不喜欢聒噪,她很安静;你只爱修炼,她也道心坚定;最重要的是,你对她很欣赏。你这人呢,要一下子爱上什么女子,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从欣赏开始。你越欣赏,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容易动心。你一向看不起女子,可你刚才却强调她不是物品。小子,你能否认她在心里很特别吗?”

    说完这些,秦羲仍然不答,却让靖和道君更高兴了:“好多年没看到你这么别扭的样子了,看着你这样子,师父真有成就感!”

    听到这句话,秦羲抬起头来,恼怒地喝了一句:“师父!”

    靖和道君很欢乐,所以忽视了他的脸色:“别啊,人家的孩子十几二十岁就会有少年的烦恼,你一百多岁才有,多难得啊!”

    秦羲更恼火了,虽然没说话,却握起了拳头,似乎想一拳轰上去。当然,这种痛殴长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但是他不介意把人赶出去!

    看他快忍不住怒火的样子,靖和道君聪明地见好就收:“那好吧,不说那个。我们单纯认真地探讨一下双修的可行性。小子,你从化神前辈那里得到的纯阳诀已经修到第三层了吧?眼下你的纯阳之气越来越盛,跟纯阳之体已经差别不大了。你的三元转轮功,如今已经得到了太阳、中和二气,惟缺太阴,是吧?”

    看到秦羲迟疑着点了一下头,靖和道君继续说道:“先说三元转轮功,这部功法与太古息息相关,古修士以为,三元之气为天地本源,三元一体,自可得成大道。按你所说,这部功法最适合晋阶,然而修炼要求又很苛刻,三元之气不得,三元不成,大道也就无望。眼下你太阳中和二气已经有了,只是找不到太阴之气。我可不相信,你不知道与纯阴之体的女修双修,是得到太阴之气最容易也最安全的办法。”

    秦羲仍然沉默着,靖和道君没逼他说话,继续说道:“再来说纯阳诀。昔日你无意中得到阳灵珠,我就跟你说过,这种天地异宝让你的阳气生生不绝,说不定会改变你的体质。眼下得到纯阳诀,这个说法算是应验了。你成为纯阳之体,那么与纯阴之体的人双修将会得到莫大的好处!”

    说完这些,室内安静了。

    靖和道君望着秦羲,似乎在等他做决定,而秦羲脸色僵硬,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羲终于开口:“我不想因为某种利益而双修,不管是修炼,还是心魔。”

    靖和道君一下子笑了,根本不意外他的答案,他有些无奈地拍了拍秦羲的肩:“小子,我刚刚说过,过分的骄傲,会要了你的命,你还是……”

    “那又怎样?若要靠女人才能结婴,又有什么趣味?”

    “……唉!”靖和道君摇了摇头,却忽然问道,“那我问你,不是为了修炼或者心魔,你真的不想要她吗?”

    这一次,他没有等到答案,只好借地把自己打理好,神清气爽光鲜无比地回了上清宫——想他一世英明,怎么能灰头土脸的让徒子徒孙们看到呢?幸好这小子没收徒,眼下又在闭关,洞府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靖和道君走了很久以后,洞府里才传来一声低语:“至少……等到结婴以后……”

    秦守静!

    白雁飞咬着牙,用力拍出一道法术。

    眼前参天的老树应声断裂,“呼啦啦”压倒了一片灌木。他觉得舒畅了些,找个地蹲下,休息。

    白雁飞一直是很骄傲的,他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骄傲一些。

    他出身俗世皇家,贵为燕国太子,自小锦衣玉食。十岁时,皇宫里来了一位仙师,通仙人之术,掌风雷妙法,让他知道了这世界真的存在仙人。

    他很羡慕,缠着那个仙师要拜师,仙师拗不过他,看在他是太子的份上,勉强给他测了灵根,不料竟发现他是百年难出的单灵根资质!

    这位仙师喜出望外,将他的事情禀告给自己的门派。其实这位仙师昔年也不过是玄清门的杂役弟子而已,得师门恩准离山,只是想回俗世好好享受一下荣华富贵,不料竟给师门发现了一个单灵根的天才,为此得了天大的好处,被收入内门,还赐下了筑基丹。

    而后,这位仙师的师门长辈亲自来到燕国,将他接回了太康山,又让他拜入首座太上长老的门下,对其亲自教导。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将俗世荣华富贵看在眼中了,抛下太子之位,以及曾经的父皇兄弟们羡慕的目光,成为玄清门首座太上长老的入室弟子。

    他做凡人的时候,是一国太子,他修仙的时候,又是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得意弟子,一个人做到他这份上,还有什么理由不骄傲?

    果然,资质极佳的他修仙之途也非常顺利,晋阶,筑基,这些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险的门槛于他而言轻松至极。

    但是他还是有不顺心的时候,比如,但凡门中女修,说起门中男弟子,必然先说,守静师叔如何如何,守静师兄如何如何。

    他非常不服气!秦守静有什么了不起的?二十岁筑基,七十八岁结丹?靖和道君的嫡传弟子?长得俊秀?

    要说容貌,他是看过那位守静师兄的模样,也就一般般啦,他自认自己俊俏风流,一点也不输给别人!要说身份,他是震阳道君的关门弟子,差秦守静了吗?震阳道君还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比靖和道君修为身份都要高呢!再说修为,那还不是秦守静年纪比他大么?论起资质秦守静不过是个双灵根罢了,差他差远了!

    总结,秦守静也就是比他早生了一百多年罢了,给他一百多年的时间,秦守静给他提鞋都不配!

    当然,这些话他以前就是随便想想,秦守静如何如何,只是提起来让他不爽快罢了。但眼下,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秦守静像那棵树一样一个法术轰了!

    其实要说起来,他对那位陌师姐倒也不是非卿不可,他只是觉得,像自己这样年轻有为,有才有貌的少年英杰,怎能没有美人相伴呢?那位陌师姐不说别的,身份是够了,修为也不错,容貌也算上佳,年龄与他相当;最重要的是,性情温和,不会像青鸾峰的吴师姐那么闷,也不像流云峰的姜师妹那么刁蛮;办事能力也不差,相夫教子必定没有问题。

    可是没想到啊,他好不容易觉得有个人可以入眼,居然秦守静那个家伙又插进来一杠子!

    秦守静算什么?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家伙!就是因为比他老了一百多岁,才会修为比他高!

    不行,他可不能被秦守静比下去了,别人也就算了,那位陌师姐他可是挑来做双修伴侣的,怎么能让秦守静抢走?那样太没面子了!

    既然他早就对陌师姐不怀好意,那一定要把陌师姐追到手,好让秦守静那个家伙知道,他白雁飞才是玄清门第一号少年英才!

    如此想罢,白雁飞蹲在一个树桩上“嘿嘿”笑了起来。

    感谢上下5000年、萨洒、山水人间不需归、徐徐227的打赏,飞翔的小糖的两张粉红票,我知道肯定落了谁,但是不晓得从哪看了……话说恶搞神雕中,这章我很想起名叫少年的烦恼,那就太穿越了==

144、拒绝

    于是乎,天歌发现,拜托给靖和道君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位师尊大人究竟是怎么办的,那位白师弟不仅没有乖乖的,反而变本加厉了。

    每天修炼,必定会收到传讯符,内容大致为“师姐,今日天气晴好,我们出来见个面吧”之类的。一出门,那位白师弟会立刻出现在她眼前。到最后,连叶真机都受了影响,说有位白师叔对他万般讨好,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陌天歌恼怒不已,冲到靖和道君的大殿上,大叫一声:“师父!”

    靖和道君被她的突如其来吓得一哆嗦,两颗葡萄就丢出去了,回过神来瞪着她:“干什么?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

    陌天歌早已知道这个师父是什么德性,所以根本没被他吓倒,不但没甩他,还抱怨:“你到底怎么办事的?那个白师弟眼下缠得更紧了,烦死我了!”

    靖和道君诧异:“他怎么着?”

    “每天都发传讯符来,还跑到真机那边献殷勤,把真机给吓坏了!”

    “哦……”靖和道君吞下一颗葡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小子还不算笨嘛,居然晓得讨好你身边的人。”

    “师父!”看他这反应,陌天歌更恼火了,“你到底为哪边说话的?”

    靖和道君连忙改口:“我说他太笨了,居然骚扰你身边的人,这下把你惹火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陌天歌抚额,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啊?为什么她总是被这个师父的不着调气掉半条命呢?

    “那重点是哪个?”靖和道君莫名所以。

    “重点是——你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说到这个,靖和道君有话了:“我说你这丫头,师父为了你,跟震阳老头打了一架,你不但一点也不感动,还这样跟师父说话?”

    “打了一架?”陌天歌莫名其妙,“师父你跟震阳师伯打架做什么?”

    “因为那老道看不起你啊!”靖和道君理直气壮,“你是我徒弟,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不打他打谁?”

    “……”陌天歌觉得什么也不用说了,她早该知道的,事情交到这个师父手里,最后肯定得变成打架!现在架都打了,脸都翻了,难怪人家根本没听他的话!

    “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受到陌天歌杀人般目光洗礼的靖和道君不乐意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尊师重道呢?”

    陌天歌无视了他这句话,抚了抚胸口,将这口气吞回去,镇定地说:“好了,师父你继续吃葡萄,继续摆谱,我——自己去解决!”

    扭头走出大殿,后面是靖和道君咋咋呼呼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对你师父说话的呢?什么叫摆谱啊?你别走啊……”

    陌天歌走出上清宫,发了一道传讯符。

    之所以不想自己解决,是因为她低调地不想惹是非,可眼下看来,别人都不用指望了,还是自己上场吧。再说了,得罪那位白师弟又怎样?最多就是得罪那位震阳师伯,反正现在师父也跟人家翻脸了。

    在上清宫外面没等多久,便听到一个欢喜的声音:“陌师姐!”

    陌天歌一看,这位白师弟来得还真快。

    “白师弟。”她勉强挤出个笑容。

    白雁飞眼带春风笑容满面。决定要追求这位陌师姐后,他讨教了几位有双修伴侣的师兄,又问了几位师姐,可他们各说各的,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有一点没人反对,那就是烈女怕缠郎。白雁飞一想,要换其他招,他还真不太会,但这招简单啊,直接缠上去就是了。

    于是天天传讯符,日日打探行踪,最后有人建议他从陌师姐的小侄儿那里下手,他想想陌师姐只有这么一个血亲,必定是很看重的,讨好了一定没错。果然,陌师姐这就回他传讯符,愿意见面了!

    “陌师姐,”白雁飞喜形于色,“我等很久了,你终于有空了。”

    陌天歌左右看了看,神色平淡:“白师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且跟我来。”

    白雁飞忙不迭地点头。这附近都是人啊,要是被别人听到多不好!

    被别人听到确实不好,陌天歌虽然已经做好得罪人的准备,可也没打算让人家把脸都丢光,那可就平白给自己竖敌了。

    在天上绕了一圈,最后看到一个山头完全没人,陌天歌便率先落了下来。

    “陌师姐,这是……”

    白雁飞原以为,是要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好好谈些心事,没想到就这么个光秃秃的山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不过,他眼珠一转,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想……

    还没想完,他就听到了陌天歌的声音:“白师弟,我想有些事情还是摊开来说吧。”

    从浮想中回过神,白雁飞摸摸鼻子,乖乖应声:“师姐,你说。”

    陌天歌扫过他一眼,目光便放在远处,声音淡漠:“师弟的厚爱,我心中清楚,不过我自踏上仙路,便一心向道,不打算沾惹情爱之事,所以,只能辜负了。以师弟的天资,想来也是前途光明,大道得成之时,自有佳人相许,何需将就于我这等平凡女子。还请师弟以后莫要相扰,我不比师弟天资过人,若是道心不定,只怕一事无成。”

    说完这些话,陌天歌又看了他一眼,却见白雁飞一脸迷茫,不禁皱眉:“白师弟?”

    “啊?”白雁飞惊醒。

    “我刚才说的,师弟听到了么?”

    白雁飞抓抓脑袋,似乎还没想明白。

    “我话说完了,这就先走了!”

    正要转身溜之大吉,白雁飞却在身后大叫:“陌师姐!”

    陌天歌无奈,停住脚步,转过身:“白师弟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雁飞呆愣了一会儿,道:“师姐这是拒绝我?”

    陌天歌自然不会说得这么直接,她笑了笑,说道:“是我配不上白师弟。”

    “可我不介意啊!”白雁飞叫道,“我知道陌师姐也不是绝代佳人,资质也一般,可我觉得挺合适的,就不挑了。”

    “……”难道他听不出来这是客套吗?

    “可我介意,”拒绝了一个不喜欢的人,结果人家大喇喇地用施恩的语气说,我不介意你配不上我,陌天歌也火了,她声音冷下,“我很介意!”

    白雁飞还不明白她为什么恼火,一脸无辜:“我都不嫌弃了,你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陌天歌忍了忍,结果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白师弟,哪怕你修为天下第一,容貌俊美无双,也是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我没要所有人喜欢我呀……”

    “所以我是不喜欢的那个。”陌天歌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说。有些人给他面子也听不懂,那就说实话好了。

    “啊?”这么直接的表达,白雁飞终于沉默了。

    陌天歌看到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想还是委婉点,不要翻脸了:“白师弟,我一心向道,实在不想招惹这等情爱之事。你很好,自有好姑娘喜欢,可我没有这个心思,所以——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转身欲走,身后又传来一声:“陌师姐!”

    陌天歌无力了:“师弟还有什么事吗?”

    白雁飞动了动嘴角,还是说了出来:“是因为秦守静吗?你拒绝我,是因为秦守静吧?”

    陌天歌面无表情:“这是谁说的?”

    “靖和师叔说,那秦守静带你回来,就是要将你收用的!”

    陌天歌没说话,但她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她的心情:“这话是你误解了吧?”

    “我可没误解,这可是靖和师叔说的。”白雁飞冷笑,“秦守静有什么好的?我哪一点不如他?论资质论身份,他哪里比得上我?他不过比我早出生一百多年罢了,再给我一百多年时间,到时我必定把他踩在脚下!”

    陌天歌也冷笑了:“白师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站的是什么地方?你在朝阳峰如何就罢了,这里是清泉峰,不是你耍少爷脾气的地方!”

    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白雁飞怔了怔:“陌……陌师姐……”

    陌天歌继续冷笑:“在清泉峰上,在我的面前,说我同室师兄的坏话,白师弟,难道震阳师伯没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吗?”

    白雁飞脸色青了。

    陌天歌踏前一步:“跟你说客气话你听不明白,我也只有实话实说了。白师弟,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有震阳师伯,你算什么?单灵根?没错,你资质很好,可若是看资质就算了,我们还修炼做什么?直接按资质排辈就是了。不错,守静师兄是比你大了一百多岁,可就算给你一百年,你能做到跟他一样吗?我再不客气地说一句,一百年后,你确定你自己能结丹吗?”

    “我当然可以!”白雁飞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脸色涨红,“我是单灵根,就算没有师父,我也可以!你居然拿我跟秦守静比——”

    “是你自己要跟守静师兄比。”陌天歌勾起嘴角,望着他,“不跟他比也可以,那你跟我比一比啊?我不是‘单灵根的天才’,可我如今二十有九,已经筑基中期了,你呢?天才的白师弟,你也不过小我几岁,为何刚刚筑基?”

    “那是因为你有机缘!”白雁飞大叫起来,气得哆嗦,“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刚刚筑基就遇到了机缘,所以直接晋阶了筑基中期!”

    “对,可机缘也是实力。”陌天歌继续笑着,“就算比一比炼气到筑基又如何?白师弟,你是二十二岁筑基的,守静师兄可是二十岁筑基,甘露峰的灵犀师兄还是十七岁筑基呢,你也没赢过他们啊!再说我好了,我是二十三岁筑基的,那时候我还是个五灵根的废才,也只是比你慢了一年而已,你真的就胜过了我们所有人吗?”

    白雁飞什么也说不出来,就看到陌天歌用一种看着无知的孩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好好修炼吧,心思都在双修这种事上面,百年之后你可就真的对不起‘单灵根的天才’这种称号了。”

    “陌师姐!”白雁飞再度追上去,不知是因为不甘心还是恼怒。

    但这一次陌天歌没停留,一挥衣袖,一股澎湃的灵气阻了阻他的步伐,于是白雁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踏上白丝帕扬长而去。

    白雁飞站在原地,心中又是愤恨,又是难堪。他真的没想过,没想过这位陌师姐居然会看不上他,可刚才陌师姐轻而易举的一招,便阻住了他的脚步,让他知道自己真的不如人家。

    不,当然不是这样!他恼火地挥出一道法术,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他是单灵根的天才,他是震阳道君的关门弟子,怎么可能不如别人!他们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光秃秃的峭壁忽然滑开,惊回了白雁飞的神智。

    他一转头,便看到一个人站在打开的石门处,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他:“白师弟,你来我们清泉峰做客,为何要把我的洞府砸出一个洞?”

    白雁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一时没回过神,但很快的,当他看清眼前是什么人的时候,怒跳起来:“秦守静,都是你!我跟你拼了!”

    毫无理智地取出师父赐下的法宝,白雁飞怒气冲冲地冲上去,根本没想过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打不过人家。

    秦羲只是抬了抬手,一股灵压顿时笼罩下来。

    白雁飞灵息一滞,寸步难行,他不服气,拼命地调动灵气想要对抗,可这股灵压太强了,他“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秦羲收了灵气,淡淡道:“白师弟,你如此目无尊长,莫怪我替震阳师伯教训你!”

    “你,你……”白雁飞趴在地上,连话说不出来,不知是因为被打的,还是给气的。想来想去,又悲从中来,干脆放声大哭。为什么他这么命苦?刚刚被人拒绝,眼下又被情敌教训,而且还是这样的姿势,真是脸都丢光了!

    他这一哭,秦羲倒是愣了。任是他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忍不住有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位白师弟,他也只是多年前见过,眼下人是长大了,可这性情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白雁飞抹了把脸,抽噎着爬起来。他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再加上刚才吐出的血,糊了一整脸,顿时没了俊俏公子的风度,成了个花猫脸。

    刚要起身拍拍衣裳,整整头发,光鲜地回去,结果一站起来又看到了秦羲,他又怒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秦羲面无表情:“这里是我的洞府,我当然在这里。”

    “你……”想到自己刚才被人看了好一会儿的笑话,白雁飞顿时羞愤欲死,恶狠狠地瞪着秦羲。

    可秦羲却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依然平静冷漠地说道:“白师弟,若是无事,你还是赶紧回朝阳峰吧,我就不留你了。”

    “我……”谁要留了!

    可秦羲没等他说话,便转身进了洞府,石门一关,幻阵一开,又成了个平凡无奇的山头。

    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站着,风吹过他糊成一团的花猫脸,分外悲凉。

    …………

    陌天歌气冲冲地打开明心居的禁制,结果叶真机正和他的小伙伴华凌在院子里逗着烈火兽小火玩,两个小家伙看到她冷着一张脸进来,连忙站起来。

    “姑姑!”

    “师叔!”

    陌天歌看到他们有些害怕的样子,连忙挤出一点笑意:“哦,是华凌啊,你们俩玩什么呢?”

    “没,没。”叶真机赶紧说,“姑姑,我们没在玩小火,是跟小火一起玩!”

    听了这句话,陌天歌这下是真笑了。小火目前是相当于筑基初期的灵兽,性格又温顺,就成了这两个小家伙玩闹的目标,老是要小火帮他们这个那个,还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哪里不知道,只不过他们还算收敛,也就由他们去了,而且有小火在身边,也不怕他们出什么意外。

    “行了,你们玩吧。”摸摸叶真机的头,让他们小家伙自己玩,自己进了修炼室。

    虚天境内,依旧是凉风习习,天明水净。

    陌天歌在小屋中坐了一会儿,想要平静纷乱的心情,拿起一叠书册,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将所有的书籍全部砸了出去。

    这些材质不同的书册纷纷掉在竹质木板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她重重地喘息着,颓然坐下,将脸埋在臂弯里。

    “靖和师叔说,那秦守静带你回来,就是要将你收用的!”

    “靖和师叔说,那秦守静带你回来,就是要将你收用的!”

    白雁飞的这句话在她心头来来去去,一直不肯停息。

    虽然她当时那么肯定那么轻描淡写地将这句话带过,但却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其实她知道,这句话必定是靖和道君说的,白雁飞再怎样,也不会胡乱编话,可她却不知道原话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去猜,他们是不是当真有过这样的打算?

    有了虚天境,她不怕别人对她心怀不轨,可是……她却不愿意那个人当真居心不良。

    感谢蓝风风信子和念念bbdd的粉红票,还有上下5000年的打赏。可怜的白师弟,我不是故意的,不知不觉你就搞笑了……

145、元婴之贺

    烂桃花就此终结,陌天歌后来听说,震阳道君一怒之下,把那位白师弟带回去禁足了,此后就不见了踪影。便是她奉命去朝阳峰办事,也再没见过那位白师弟。她的日子也恢复了平静。

    等到她渐渐融入门派,在炼气弟子间有了声望,靖和道君便同意她不必再每日去蒙学堂,只要隔一段时间按执事堂的安排去讲道就行了。

    另外上清宫的事务,依旧交还给众侍女,不过还是由她负责,若有什么差错,都来问她。

    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之间,陌天歌发现,自己在玄清门的地位水涨船高,低阶弟子口称师祖不用说,便连筑基弟子唤她师叔,也多一份真心诚意。

    这么一来,她又把前段时间从白雁飞那里听来的话咽了下去。

    不管他们开始对自己有什么样的心思,如今靖和道君待她的好她是看到的,如果当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收用的炉鼎,何必如此费尽心思?若是他们不提,她就当从来没听过吧。

    一年一年,时间飞逝。

    虽然有了虚天境,但陌天歌的修为并没有涨得太快。一是她刻意放缓了修炼步调,打好基础,免得将来心境不稳影响结丹。二是虚天境中灵草虽多,却都是一些高阶灵草,她眼下只是筑基期,能用的却不多。

    三年时间过去,陌天歌如今已经三十二了,不过,她依然维持着十八九岁的容貌。这却是有众多的原因,一则她的素女诀——现在叫混元素女功,有驻颜功效;二则她吃过一枚定颜丹,除非遇到特别的因素,此生便不会老了。就算没有这两点,她如今是筑基修士,以筑基期三四百年的寿元而言,她也是青春年少。

    倒是叶真机长大了,十五岁的少年,身形抽高,面容渐渐长开,连声音都开始变粗。陌天歌本就不高,如今已经被他赶上了,想来过不多久,就要抬头看他了。

    不过,叶真机对她的态度一直没变,仍然是信赖而景仰,将她视为尊敬的长辈——至于那个名义的师父,他压根不记得了。

    叶真机的修为涨得很快,陌天歌毫不吝惜地将所有炼气期能用的丹药宝物都用在他身上,他如今已有炼气七层的修为,完全赶上了华凌。在陌天歌的影响下,这孩子修炼也相当刻苦,心性悟性无一不佳,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

    叶家的人一直与他保持联系,隔一段时间便会送东西过来。他们不知道陌天歌的存在,只知道叶真机如今被结丹修士收入门墙,十分高兴,便也送来了许多供奉之物。这些东西名义上是送给守静真人的,实际上都送到了陌天歌手里。看到那些在俗世价值连城的供奉,陌天歌知道叶家人在俗世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

    她对叶家虽没有感情,但到底是她的家族,又是二叔所托,若是力所能及,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

    当第三年过去,玄清门再度传出一件天大的喜事:玄因真人成功晋阶元婴,如今是玄因道君了!

    得知此事,陌天歌向玄因道君传达了恭贺之意,顺便改过称呼。此后,她要唤玄因师叔,洛封雪等人,亦与她同辈了——一旦元婴,便是一代宗师,虽然师徒之名仍在,却算是另立门户了。

    玄清门共有六峰,五个元婴修士各占一峰,如今出了第六个元婴修士,便把空着的那一峰划归玄因道君所有,此后,玄因道君与门下弟子,尽数迁往甘露峰。

    为着玄因道君晋阶之事,靖和道君特意将陌天歌寻去,对她进行了一番教育。

    玄因道君资质亦是极佳,是玄清门数百年才会收到一个的单灵根弟子之一,但他却从来不争天才之名,只管按部就班地修炼,一步一步打下坚实的基础,如今已经四百多岁才冲击结婴,所以才能一次成功。

    这件事情,正好用来教育陌天歌,她得到了混元功法,摆脱了废灵根之名,资质亦可称为天才。靖和道君知道她修炼过快,故而特意提醒她,不管资质多好,有了坚实的基础,才能事半功倍。

    陌天歌领会了他的意思,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二十三岁筑基本来已经算早了,她又直接由筑基初期晋阶到筑基中期,若是她将虚天境中的灵草拿一些出来卖,完全可以让自己一直服用聚灵丹,如此一二十年便可达到筑基后期。但这用丹药堆出来的修为,却拥有巨大的隐患,心境跟不上修为,晋阶就会出现问题。

    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靖和道君十分欣慰,却又低声咕哝:“如果那个臭小子也能明白,就好了……”

    玄因道君晋阶元婴这件事,不仅仅对玄清门造成重大的影响,便连天极数大门派的格局,都起了动荡。

    前不久的妖兽之乱,如今是正式结束了。玄清门因为早早下了封山令,虽然损失了许多筑基弟子和数个结丹修士,但炼气弟子却未受影响,众多高资质的弟子,亦被保护得很好,想来五六十年后,就会恢复昔日的鼎盛。

    而其他六大门派,丹鼎门如今已经没有实力位列七大门派了,要恢复实力,最起码要数百年光景。天道宗等实力强大的门派,虽然也保存了最重要的弟子,却因为前期预估不足,损失比玄清门要大得多。

    另外一个没怎么受到损失的,便是位于极北冰川地带的正法门——眼下已经改为正法宗了,他们在昆吾只有一个分脉,虽遭受了损失,影响却不大。但极北冰川本就条件艰苦,正法宗虽然在北部一门独大,却也不可能发展到像天道宗玄清门这样的规模,否则他们也不会在昆吾建立分脉。

    玄清门之所以一直位列天道宗之下,却是因为元婴修士不及天道宗的缘故。天道宗共有七名元婴修士,玄清门只有五名,若论其他弟子,两派相差却是不大的。

    眼下玄因道君顺利晋阶元婴,玄清门元婴修士增加到六人,虽说凌虚道君百年内很有可能坐化,但守静真人却已顺利晋阶结丹后期,以其心性,百年内再给玄清门添一个元婴修士恐怕不成问题。还有一位灵犀真人,亦是单灵根的天才,如今是结丹中期,百年时光亦有可能晋阶。

    到那个时候,玄清门的元婴修士就会增至七人,而且,几乎都是年富力强寿元还未过半。再加上震阳道君如今刚刚千岁,以其元婴后期的修为,再活上七八百年很有希望,靖和道君八百余岁,如今是中期顶峰的修为,只要有机缘便可晋阶后期。有识之士几乎可以想见,玄清门未来数百年,会是如何兴盛。

    反观天道宗,眼下虽有七位元婴修士,却有三位寿元将尽,在未来的两三百年内都会坐化。而结丹修士之中,却及不上玄清门人才辈出。

    所以,玄因道君晋阶元婴,玄清门向众多交好门派发下请帖,接到请帖的门派都在心里琢磨,该送上怎样一份大礼,与玄清门交好。

    其中天道宗的太上长老们,更是五味陈杂,这预示着他们天极第一宗门的名头,很有可能易主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玄清门为玄因道君准备的元婴大典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陌天歌头痛,很头痛。

    一个元婴大典,玄清门来了许许多多的客人,普通客人炼气弟子接待也就是了,那些有身份来历的客人,却要他们这些精英弟子出马。

    为此,陌天歌暗地里诅咒那个号称闭关修炼的“守静师兄”,为什么人家一句话,就可以事不关己,她却要放下修炼之事到处忙碌?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靖和道君的意思,她还是得乖乖听话。对于这个师父,她明里虽不甚恭敬,心里却有一份尊敬,她能有今日的地位,在修炼之路没有行差踏错,都是这位师父的功劳。

    “欢迎诸位同道光临太康山,在下陌天歌,乃靖和道君弟子,奉命前来迎接。”

    这一次上山的都是中等门派的修士,修为不高不低,结丹修士都已经有同样修为的师兄师姐接待,她便接待这些人带来的弟子。毕竟以她的身份迎接,便是只有一人,也不算失礼了。

    果然,这七八个筑基修士听说她的身份,面现惊诧之色,随后纷纷还礼,目光羡慕。

    其中一人十分机灵,立刻道:“在下韦士德,乃碧灵山弟子,见过陌师叔!”

    陌天歌连忙笑道:“这位师兄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修为相近,师兄妹称呼就是。”

    “这怎么行?”此人谄媚笑道,“师叔乃靖和道君弟子,这样未免对靖和道君不敬了。”

    “师兄太客气了,”陌天歌却是笑吟吟的,没有半分得意之色,“我玄清门弟子称呼师叔,是怕乱了辈分,师兄并非我玄清门弟子,不必如此。我与诸位修为相当,同辈论交就是。”

    “这样……”此人正要说些什么,人群中传来一声冷哼,随后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韦师兄,你何必急着跟人家攀交情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此话冷嘲热讽,那韦士德当下变了脸色,转过头去便怒瞪其中一个青年:“董大风,像你这样不懂礼貌之人,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那青年却冷笑道:“你是不与我一般见识,还是怕被这位玄清门的师妹笑话?”

    “你——”

    眼看这两人要打起来了,陌天歌连忙出声:“两位师兄!”

    她怎么说也是主人,那两人一听她开口,便住了嘴,转过头来。

    陌天歌笑道:“两位师兄都是到我玄清门道贺来的,就当给我玄因师叔一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她既然抬出了玄因道君,这两人只得停了斗嘴,各自向她一揖:“师妹说得甚是。”那韦士德大约是看青年叫她师妹叫得如此顺口,便也改了称呼,不想让那青年占自己的便宜。

    陌天歌松了口气,便道:“诸位刚刚到太康山,想必都累了,我这就安排诸位去休息如何?”

    这些人自然没有异议,随后就由炼气弟子带着,她跟在身后,将这些修士安顿到客居。

    就在她安排好所有事宜,正要离开之时,一个修士跟在她身后出了小院。

    陌天歌走了一路,忽然停住,喝道:“谁?!”

    飞天梭与白丝帕握在手中,察觉到不对劲就做好了斗法的准备,谁知她一转头,便怔住了。

    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修士,亦是筑基初期,穿着一身青衣,身材十分高大,足足高了她一头还多。

    “叶……师弟?”那人迟疑着开口,“你是叶师弟吗?”

    只是一瞬,陌天歌便恢复了镇定,笑了:“柳师兄,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柳一刀,她在云雾派仅剩不多的熟人。

    听到她应声,柳一刀露出笑容,却又笑了一半停住,眼角半湿:“叶师弟,你活着,你真的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如此激动,却是出乎陌天歌的意料之外。自离开云雾派,她很久没想过以前的事了。那时,她可以说是逃命离开的,根本不敢与这些人告别,而且当时她所关心的人,要么像慕容嫣一样有亲人家族,要么像柳一刀一样有了可以预见的前途,她也不需担心什么。眼下看到柳一刀成了筑基修士,又代表门派前来道贺,想必混得不错,心中甚是欢喜,却又因为是意料之中而感到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柳一刀恢复了平静:“叶师弟莫要见怪,今日遇到故人,失态了。”

    “柳师兄是为我感到高兴,我又怎会见怪?”看到柳一刀的神色,陌天歌欢喜之余,又觉得奇怪,“柳师兄,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柳一刀笑道:“我就被安排住在那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客居,“刚才看到你进来,我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怎么会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可打扮却完全不同。实在是太像了,我忍不住跟过来求证,幸好来问了,真的是你。”

    谢谢左屏翊同学的打赏。今天生病了,打完针回来时间不够,先更四千。

146、云雾山旧事

    遇见故人,陌天歌诧异中又有欣喜。虽然当年她是狼狈逃离云雾山的,但她如今是天极第二宗门玄清门元婴修士的入室弟子,根本无需怕云雾山的江家知道,便坦然认了身份。

    那个江家,她迟早要亲自去收拾了!如今通过柳一刀之口,让江家得知她还活着,还活得很好,气一气他们,那也不错。

    两人十二年没见,稍稍叙旧之后,陌天歌便请了柳一刀,回自己的住处一坐。

    看到她住在靖和道君的洞府之中,又听守门弟子唤她师叔,柳一刀面现惊讶之色,忍不住问:“叶师弟,为何他们都唤你师叔?”

    陌天歌一笑,还未答话,便有侍女接过话头:“陌师叔是靖和师祖的入室弟子,我们自然是要唤师叔的。”

    随着陌天歌身份的提高,在玄清门站稳了脚跟,侍女们也都乖了,不但不敢为难她,还争相讨好。

    听得这话,柳一刀十分震惊。他在玄清门遇到这位“叶师弟”,原以为她只是好运加入了玄清门,又成功筑了基,却没料到她竟还是如此身份。

    陌天歌一挥手,让前来送茶的清棋退下,便请柳一刀坐下:“柳师兄,请坐。”

    二人在小厅中分宾主坐了,喝了一会儿茶,柳一刀忍不住问道:“叶师弟,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事,不但如今就晋阶了筑基中期,还被元婴前辈收为弟子?”

    陌天歌笑道:“只是我运气好罢了。”顿了顿,她道,“昔日都以为我的灵根只是五灵根,只是碰巧灵根强弱一致,来了玄清门,才知道却是一种特殊的灵根。后来就被靖和道君收为记名弟子,筑基之后得以成为正式弟子。”

    她只是将自己的经历几句话带过,柳一刀却甚是唏嘘:“当年你突然失踪,后来江脉主说你是叛徒,杀了江承贤,我十分震惊。再后来就没听说过你的消息,我还以为……原来你竟来了玄清门。”说着,他又问起,“对了,秦师弟江师弟二人都与你一起失踪了,后来门中对此讳莫如深,我也打探不到消息,我一直猜测他们是与此事有关,叶师弟,是否如此?”

    陌天歌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不错,昔日我逃离云雾山,是因为那江承贤对我行为不轨,江师兄却是救了我,才被连累的。”

    “江师弟救了你?”柳一刀再一次震惊了。也难怪他如此反应,江上航那时对他们根本多看一眼都没有,竟会为了救她得罪自己的家族,着实不可思议。另外,她居然是如此离开云雾山,亦叫他吃惊不已。

    看到陌天歌点头,他消化了一下这个真相,又问:“那秦师弟呢?”

    陌天歌却沉默了,许久之后,道:“柳师兄只当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吧。”

    柳一刀一怔:“何解?”

    “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个人。”陌天歌勾唇一笑,不欲多加解释,“对了,为何柳师兄对我的真实性别好像不太惊讶的样子?”

    看她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柳一刀自然明白她不想多说,他是从俗世混出来的修士,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然有,当下也不再多提,笑着答道:“叶师弟当时确实没有破绽,别人也不曾怀疑过师弟女扮男装,不过,我们这些与你朝夕相处的人,多少还是会发现一些异状的。当时徐师弟……”提到徐靖之,柳一刀神色黯淡了一下,但立刻又笑了,“徐师弟就曾偷偷跟我说,为何总觉得叶师弟你有点奇怪……”

    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私底下说过这种事,即便如今事过境迁,陌天歌还是觉得有些好奇:“哦?”

    柳一刀摇头笑道:“一说起来,我们都有这种感觉,只不过都没有多想。”

    “是吗?我哪里奇怪了?”

    “比如说,师弟你一直长不高……”

    陌天歌一怔,忍不住笑了:“这我可没办法……”

    柳一刀点头:“当时秦师弟就说,叶师弟你是男生女相,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们想想也是,你确实很像女子。如今果然如此,故而我并不是很惊讶。”

    “他竟说过这句话……”陌天歌喃喃自语。难怪当时,他也是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原来早就知道的。其实也是,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呢……

    看到她如此神色,柳一刀犹豫了许久,仍是忍不住问:“叶师弟,秦师弟他究竟……”

    “他很好。”陌天歌笑着,只是那笑容有一丝冷意,“想像不到的好,比你我都好。”

    这三个好,她咬音里很重,笑里的冷意一闪而逝,几乎让柳一刀以为是幻觉,立刻又听她说:“不提这个了,柳师兄,我离开云雾山如此之久,能否与我说下分别后的事?”

    柳一刀吞下心中的疑问,点头:“当然可以。”

    他想了想,道:“就从师弟离开云雾山说起吧。那时我得如今的师父看重,收为内门弟子,又得了筑基丹,伤势好了以后就闭关了半年,没想到运气不错,真的筑基了。等我筑基出关,才得知数位师弟的消息。徐师弟意外陨落,你们三个又同时失踪,当时我与你们四人同住,竟只剩我一人……”柳一刀脸上有落寞之色,他是散修出身,对于友情,比门派修士更看重,当年出了那样的意外,他亦是挂心了许久。正是如此,看到陌天歌还活着,才会那般激动。

    “江师弟和秦师弟两位失踪,师门并无解释,但是叶师弟你,却是被定为叛徒的,说你见财起意,杀了江承贤江师弟。我自是不信的,但是又找不到你,只能歇了这心思。如今得知真相,才知道江家原来如此无耻,也幸好他们后来得了教训!”

    说到此处,陌天歌不解,追问:“他们得了什么教训?”

    柳一刀道:“也不知江家两位师叔是得罪了何方高人,有一天夜里江脉主被打成重伤,另一位江师叔也被寻上门去,一样受了重伤,江家就此没落,后来只好让出了脉主的位置。”看到陌天歌的神色中震惊中又有了悟,柳一刀忍不住问,“莫非叶师弟知道是谁?”

    “……大概知道吧。”陌天歌很快恢复了平静,“柳师兄,你如今在云雾山过得如何?”

    “还可以。”提到此事,柳一刀有了欢悦之色,“我师父已经晋阶结丹,眼下云雾山也不再是江家说了算,我过得很好。”

    看他的神色,确实是过得很好的样子,陌天歌也为他感到高兴。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有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柳一刀趁机又道:“还有一件喜事,叶师弟听得想必也会觉得很高兴。”

    “哦?”

    柳一刀想装一下神秘,可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作出那样子来实在好笑,最后自己也忍不住了,直接说了:“那紫霞宗,原以为吞了云雾派和金刀门后,实力大涨,可以成为大门派,结果筑基丹之事三派弟子损失惨重。过不多久,他们元婴师祖又修炼出了岔子,眼下三派实力大损,别说成为大门派了,他们连我们与金刀门也控制不住了。”

    “这么说,眼下云雾派和金刀门其实算是脱离了紫霞宗?”

    “差不多。”柳一刀点头,“他们紫霞宗不过是有个元婴修士作靠山,才敢对我们两派如此,眼下他们的元婴师祖跟陨落没两样,他们内部精英弟子又损失惨重,哪里腾得出手对付我们?叶师弟你不是外人,有些话我说也无妨,我们与金刀门已经联手,时机一到,便一起对付紫霞宗!”

    柳一刀眼中冒出仇恨之火。当年一屋五人,他以大师兄自居,对余下众人都很关照,结果徐靖之在争夺筑基丹之时被杀,他心里亦是窝着火的,眼下有机会报仇,他当然是赞成的。

    “柳师兄,如果我无法去东昆吾,不过,你可要替我也出一份力。”陌天歌冷道,“徐师兄之仇,当年无法相报,不过早晚要报!”

    “不错!”两人相视一笑,柳一刀忍不住道,“叶师弟,你如今的样子很漂亮,当年为何要扮作男装呢?”

    陌天歌脸皮也厚了,加上夸的人是一直当作兄长的柳一刀,她完全没有羞色,只是笑道:“当年我在云雾派没有靠山,资质又不佳,担心被随意安排双修,甚至是被收为侍妾,所以就……”

    “哦,原来是这样。”柳一刀了然,“也难怪你会这么想,没有靠山没有资质的女修,确实很容易被随意安排了,甚至当作炉鼎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此事,陌天歌又想到:“对了,柳师兄,慕容师姐王师姐她们怎样了?”

    提到他们,柳一刀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怅然,但很快又笑了:“叶师弟你也不必担心她们,慕容师妹有家族的鼎力支持,虽然第一次没有筑基成功,但不久前刚刚筑基了。至于王师妹和沈师妹……紫霞宗原来的那个掌门失势,他的儿子出了意外,沈师妹已经自由了。王师妹虽然……还与那人做夫妻,可因为王师妹一直很能干,眼下也在紫霞宗出头了。我们此次里应外合,就是联系了王师妹和沈师妹的——哦,她们二人也筑基了。”

    “竟是如此……”这倒是比她想像中要好了,想来王倩一脱离苦海也指日可待。

    凌晨一更,睡觉~

147、结婴大典

    庆祝玄因道君成功晋阶元婴的结婴大典足足准备了数月,恭贺的客人才差不多来齐。

    陌天歌忙得连修炼时间都压缩到每天三个时辰,不止是她,其他精英弟子无一不是如此。原因在于,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不但那些受邀门派前来,连像云雾派这样远在东昆吾名不见经传的门派亦来恭贺。

    来的门派多了,矛盾也就多了,有些彼此之间有过节的门派或修士在此碰到,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像那日陌天歌接待遇到的两人一样,吵闹是小事,发展到打架的也有。这又引得玄清门修士一通忙乱,幸好,这些人还算收敛,知道这里是玄清门,没有做得太过分。

    忙乱了数月之后,结婴大典终于开始了。

    这一日,天高云清,风和日丽,玄清门五千多弟子,再加上来贺的足有数千的客人,全部聚集在太康山主峰的广场上。

    陌天歌站在精英弟子队列之中,看着大殿前众多的修士。

    晋阶元婴,此事重大,再加上又有数千客人观礼,关系到门派的脸面,玄清门的元婴修士尽数出席,连靖和道君都是规规矩矩穿上了门派的道袍;结丹修士亦大多出席,陌天歌在这些修士之中看到了所有能想到的人,只除了一人;还有相熟的元婴结丹修士来贺,亦被安排到前方,便把大殿之前挤得满满当当。

    这可说是陌天歌修仙以来见过的最壮观的高阶修士齐聚的场景,直到此时,她才真正地感觉到玄清门的强大。

    这不是她曾经待过的云雾山,而是天极第二宗门玄清门,未来还有可能是第一宗门。这些元婴结丹修士,是天极最顶尖的一批修士。

    数千人的广场,鸦雀无声。

    震阳道君首先站出来,目光缓缓扫视过众多弟子。

    每个玄清门弟子,每个来庆贺的其他门派低阶修士,都觉得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身上。

    “众位宾客,众位弟子,今日是我玄清门玄因道君晋阶元婴的结婴大典。为此,感谢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你们之中有人不远万里而来,我代表玄清门表示感谢,并且,再次欢迎诸位光临。”

    震阳道君向周围左右点头示意,并拱手表示见礼。以其元婴后期大修士的身份,莫说那些炼气筑基修士,便是普通元婴修士和结丹修士,都不敢受其一礼,纷纷躬身还礼。

    “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结婴大典这便开始。”

    随着震阳道君话落,仙乐响起,玄因道君身穿乾坤道袍,脚踏八卦履,穿过人群,慢慢走上前来。

    玄因道君顺利晋阶元婴,以其四百余岁的年纪,仍然算是年轻人,眼下面貌年轻了许多,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又将长须剃成了短须,既不失威严,又让人觉得年轻有朝气。

    不过,陌天歌还是有一点诧异,她一直没仔细看过这位玄因师叔的长相,如今一看,竟也可称得上是俊朗了,果然修仙之人,年轻了自然貌美。

    玄因道君走到台前,先在震阳道君的指引之下,拜见了三清祖师,接着向首座太上长老禀告,接受首座太上长老授予其太上长老的称号。

    随后,又拜见了授业恩师,跪领训诫。

    “吾弟子玄因,汝性情稳重,聪慧知理,今日得成元婴,为师甚感欣慰。此后,望你不骄不躁,得成大道。”

    说这番话的时候,陌天歌才发现,靖和道君在大事上,是从来不会不着调的。如今在数千弟子面前,身着乾坤道袍,面色严肃,自有一派宗师的气势。

    玄因道君跪叩——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向靖和道君执正式的师徒之礼,往后以他元婴修士的身份,不需再向任何人跪叩。

    “谢师尊教诲,师尊数百年教导之情,玄因一生不忘。”

    靖和道君露出欣慰的神情:“汝已踏入大道,此后另立门户,不必口称师尊,你我师徒之情,只需放在心里。”

    “是,弟子谨遵师命。”

    而后,震阳道君开口:“谢师礼已成,请起。”

    玄因道君站起,按震阳道君的示意,站到本门元婴修士的末位,示意仪式结束。

    这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待到此时,震阳道君传令,诸弟子自可退去,招待宾客入席。

    虽然他们这些修士,早已不必食烟火之气,然而宴客仍是招待宾客最重要的一项。整个玄清门,主峰上下摆上了数千张玉案,请宾客入席,并由玄清门弟子坐陪。

    陌天歌亦接到了这个差事,她负责的是招待女客。

    女客比男客,要优待一些,全部安排在室内。陌天歌第一次与这么多女修相聚一堂,不禁头昏脑涨。

    无他,香气太浓了!

    能来玄清门道贺的女修,都是在门派中有一定地位的,个个以仙子自居,身为仙子,自然举手投足身带奇香。

    若单单一个也就罢了,可这一层子女人,各种香气混在一起,陌天歌差点被熏晕过去!最后干脆用灵气封了鼻端,当作什么气味也没有。

    不过,此番倒是让她大开了眼界,原来修仙界的女修就是这个样子的。要知道她一开始在云雾派扮的是男装,后来来到玄清门,虽然与洛封雪等女修在一起,但玄清门可是道门,女修也多是道装打扮,她亲近的几个,无一不是浑身素净。

    这等大事,其他六大门派自然都到全了。天道宗的女修,来了三个人,可三个人三种装扮,一种是飘飘欲仙的仙子装扮,一种是黑布包裹住身上重点部位,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魔女打扮,一种是中规中矩浅紫白边的门派服饰打扮。都说天道宗弟子龙蛇混杂,什么出身都有,一看这装扮确实所言不虚。

    然后是古剑派的弟子。古剑派是剑修,剑修的弟子要朴素一些,都是青衣白裳,身负长剑。因为此前与古剑派修士起了冲突,陌天歌对古剑派并不好感,这些古剑派的女修士,便都由别的同门招待去了。

    而后是正法宗。正法宗本派虽不在昆吾,可其在北部一门独大,也是不容小视的力量。正法宗与玄清门一样,也是道门,其女弟子也都是蓝白道袍,面色素净。不过她们道袍的蓝色,却是一种蓝绿色,玄清门道袍白色居多,深浅蓝色点缀,她们却是一袭蓝绿色的袍子,外罩白褂。

    碧云宗的女弟子,又是另一番风采。碧云宗是一个很奇特的门派,首先它招收女弟子是最多的,其次不管男女,它的弟子都十分美貌,最后他们的双修之法非常出名。碧云宗的门派服饰,是一袭白衣,这些女弟子穿起来,个个飘逸若仙,冰清秀丽。

    还有灵兽宗的女弟子,她们的门派服饰是黄衣,虽不及碧云宗女弟子飘逸,却更加俊俏可爱。衣摆上绣着麒麟,据说是灵兽宗开派祖师爷的坐骑。

    至于丹鼎门,因为受创严重,只有一个女弟子,沉默地坐在一边,打扮亦是毫不出奇。

    除此之外,其他稍次一些的中小门派,女弟子风姿各异,其中不穿门派服饰的居多,打扮得妖娆美丽的居多。

    陌天歌猜测,正是因为其门派不及七大派,所以才更爱美,反观七大派弟子,大多数穿着门派服饰,论起美貌气质,一点也不弱。

    让陌天歌感到满意的是,在这么一大群女修中间,她虽然容貌不差,却也不算太出众,正合她的心意。

    身为女子,少有不爱美的,但她从来就知道,作为一个女修士,容貌要不过不及才好。有一点小小的美貌,他人一般都会和善相待,但又不具威胁,男修不会起强占的心思,女修也不会觉得嫉妒——修仙界的美人太多了,若是貌不惊人,八成被划到丑的行列,若是在一堆美人之间还被衬得很美,那就会成为众多高阶修士强抢的目标。所以,恰到好处才是最好的。

    此时已请诸位“仙子”入席,这些仙子们当然不会像男修一样高声谈论,只听得整个偏殿之中莺声细语,娇柔婉转,只是谈话的内容,有少量的不和谐。

    陌天歌附近都是些中等门派的女修,只见一个面色高傲的女子斜瞟了对面一眼,对坐在身边的同门道:“师妹啊,你说有的人怎么就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呢?如今来道贺的都是各门派的精英弟子,怎么有的人资质普通,只不过有祖宗保佑才晋阶筑基,居然就敢来参加结婴大典了呢?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坐在她身边的女修,唯唯喏喏地点头。

    对面被她瞟过的女子却冷笑了:“要说有的人目光就停留在八百年前才对,以为自己资质好一点,投了个好胎,就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被人追上了甩下了都不知道,还用老眼光来看问题!”

    “你——”那面色高傲的女子扭曲了脸庞,显然是自小受惯娇宠的,讽刺人还行,涵养却不怎么好。

    那同样讥讽回来的女子却笑,还递来一个媚眼:“元师姐,你说是吧?”

    高傲女子收到她这个媚眼,怒而拍桌:“何如萱!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那叫何如萱的女子,确实有几分美丽,更重要的是,体态风情万种,这个被称为元师姐的高傲女子虽也称得上美貌,却硬生生输了这一段风情。

    何如萱听到她那句话,却也不恼,反而故意娇声笑起来,边笑边道:“元师姐,你还生我的气呀?我都跟你说了,是郑师兄自己喜欢我的,我可没那个心思,你气我做什么呢?”

    明里是解释,暗里是讽刺,这位元师姐被气得全身发抖,怒声道:“何如萱!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不过是东床睡了睡西床的货色!都不知道被几个男人睡过!”

    这句话听得陌天歌大开眼界,原来这些飘飘欲仙的仙子们,也会说这种俗世妇人吵架的粗俗话,跟那些男修没差别嘛!

    听到这句话,何如萱的脸色才有了一丝波动,但她的怒意只是一瞬,又掩盖了回去,再度娇笑:“瞧元师姐说的,想睡还得有人睡才行,不像有的人,脱光了躺别人床上去,还被丢下来。作为一个女人,真是太、丢、人、了!”那挑起的眉梢,分明斜向那位元师姐,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元师姐果然涨红的脸。这显然是她的密事,根本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当下叫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元师姐心中有数,是不是呢?”何如萱掩唇一笑,温柔娴雅地低头饮酒。

    “你——”元师姐愤然站起,作出斗法的姿态。

    陌天歌一见事态不妙,立刻停止看戏,站起来:“这位师姐,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见谅……”

    “跟你没关系!”她话还没说完,这位元师姐便怒声打断,“我要跟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算算帐!”

    陌天歌还未说什么,那个何如萱已插嘴道:“元师姐,我们这可是在玄清门哦!这位跟你说话的师姐的师尊,是靖和道君,那可是堂堂的元婴中期修士,不是如元师叔一般,只是区区结丹初期修士!”

    她明里是说陌天歌,暗里却指出这位元师姐的身份,令元师姐再度吃了个哑巴亏,然而她也点出了陌天歌的身份不同一般,不是以往在门派里任由她发威的没背景的小弟子。这位元师姐还存有一点理智,当下怒哼一声,坐了下来。

    何如萱勾起了胜利的笑容。

    陌天歌看在眼里,向那位元师姐笑道:“这位师姐能谅解就好,招待不周向师姐赔个不是。”

    幸好这位元师姐不是蠢货,经何如萱点明了身份,她虽然还拉不下面子,却还是知道以陌天歌的身份自己得罪不起,仍然起来还了一礼,道:“是我太过放肆,还请师姐原谅。”

    陌天歌笑笑,将此事揭过:“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这边恢复了平静,陌天歌暗暗向那何如萱递了一个眼色。她看得出来,那元师姐是简单骄纵的个性,若非何如萱挑动,不会如此失态。幸好那何如萱是个聪明人,看到她的眼色,就回了一笑,让她松了口气。

    这边事了,陌天歌耳尖地听到临桌又生事端。

    却是两个女修比美,互相冷嘲热讽对方的穿着打扮。

    一个说道:“珍姐姐,你今天这件衣裳不错啊,可惜就是太白了,白得都像奔丧了。”

    另一个反唇相讥:“婉妹妹,你这身也很美啊,就是太红了,红得别人看到还以为是你举行双修大典呢!”

    “哎呀,珍姐姐太客气了,你这簪子不错,就是黄黄的,好像插着一根香蕉似的。”

    “哪及得上婉妹妹这白玉双凤钗呢,远远看过头,就好像头顶一个白萝卜!”

    有人功力不够高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偏那两个女子又横眉怒目一齐瞪了过去:“笑什么笑?没礼貌!”

    幸好笑的那个觉得这出戏很有趣,没有在意,摆了摆手,埋头闷笑去了。

    那两个女子继续互相“吹捧”。

    “珍姐姐,你什么时候换手链了?我还以为你会一根手链带到死呢!”

    “那是婉妹妹很少注意。好的手链,自然可以搭配多件衣裳,不过偶尔尝尝鲜罢了,不像婉妹妹,每天都换,可惜都是些俗世的货色,连件灵器都算不上。”

    “俗世的东西虽然廉价,可是要花很多心思去找的哦!这里是修仙界,灵器什么的,太多了!粗制滥造,比俗物好不了多少,做工还不精细,根本没法搭衣服嘛!”

    “呀,珍姐姐,你这衣裳是云锦做的吧?难得啊,可惜的是,好像是做不成法器的云锦,这成色差了一截呢,没仔细看,还以为是鱼肚皮做的!”

    “哪比得上婉妹妹这些珍珠缀子呢,不知道是哪年的老珍珠,一点灵气都没有,暗沉沉的,连亮色都没了,看着跟鱼鳞似的。我说妹妹啊,你若是缺珍珠,只管到姐姐这拿,我们家正好有片湖,专产有灵气的好珍珠,做灵器法器都可以!”

    陌天歌瞟了一点桌上的清蒸全鱼,一下没了胃口。

    “怎么敢劳烦姐姐!我们家虽不比珍姐姐家那么大,可不管哪里,都有我们家派出的分行,珍姐姐想要什么新鲜的货色,也只管招呼,不用客气啊!”

    说到此处,两人视线相对火光四溅。

    “我们家什么没有,哪里需要婉妹妹这般操心!”

    “珍姐姐一年都没换几件衣裳,还都是好几年前的颜色款式,妹妹见着了自然要多上点心。”

    两人越凑越近,目光透着狠劲。

    这一桌坐得偏下,这两个女修皆是炼气弟子,亦是由普通女弟子接待的,那女弟子还是个小姑娘,见这两人眼里完全没别人,抖抖索索不敢上前劝话。

    陌天歌见状,站起身,走到玄清门的小姑娘身边,将酒杯轻轻搁下。

    发现了她的到来,这两个女修终于停止了互扔眼刀,将目光转过来。看到她是筑基修士,连忙露出笑容:“这位师叔。”

    陌天歌抬手,制止两人行礼,笑道:“两位姑娘,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我敬二位一杯。”

    筑基修士敬酒,她们怎敢推辞,当下起身各自饮了。

    陌天歌便又笑笑,拍拍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的肩,示意她坐下,道:“我这小徒孙,不大会说话,还请两位姑娘多担待些,帮忙招呼别人,先行谢过。”

    一杯饮尽,陌天歌向她们最后示意了一下,转身回去。身后那小姑娘小声唤着:“多谢师祖。”

    听到这个“师祖”的称呼,那两个女子都是面露迟疑之色,终是低声向那小姑娘问起她的身份,不再彼此冷嘲热讽。

    陌天歌回了自己的位置,疲累地按了按脖子。这些所谓的仙子,跟凡人女子差别也不大嘛,相处起来可真累!

    大家好,我是自动更新~

148、各种炫耀

    陌天歌在这边脖子还没扭完,就有靖和道君的侍女明夏过来传话:“陌师叔,师祖请您到大殿一趟。”

    此言一出,陌天歌立刻就有不好的预感,虽然大事上她的那个便宜师父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但这会儿大事已经宣布完毕,她家师父估计又恢复那老不正经的性情了。

    陌天歌想也不想就拒绝:“这边的事情暂时放不开,你帮我回复师父,有空再过去。”

    明夏一脸‘师祖果然没料错’的表情回复:“师祖说,如果这边的事情暂时放不开,就让我在这里顶替师叔,到师叔回来为止。”

    陌天歌闻言,很无语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过去了。”

    从女修所在的偏殿出来,陌天歌整了整仪容这才迈步往大殿而去。

    还未走到大殿,就可听闻各位元婴祖师传来的放声大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在笑什么,但是陌天歌还是从笑声中分辨出了得意的、附和的、勉强的等等情绪。

    到陌天歌走到大殿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各位元婴祖师和其他门派来贺的几位元婴修士锁在了视线中。

    好在此时炼神诀已是略有小成,在众多元婴修士不自觉的威压中,陌天歌尚能保持镇定,稳步走到大殿中道:“见过师父,见过各位前辈。”

    靖和道君显然很满意她的表现,一招手,以从未和悦的慈爱的声音道:“天歌啊,过来过来。”

    陌天歌乖巧的走到靖和道君身边站好,立时听一个如黄莺出谷般的女声娇笑道:“靖和道兄,你这徒儿不过筑基中期,在我们这些人等元婴修士面前倒也落落大方,我们仙栩若只是筑基期,倒是做不到这般。”

    天歌听着这明褒暗贬的说辞,瞬间明白了师父把自己叫过来是干啥了。

    偏殿的女修们在炫耀自己的资质、运气,炫耀自己的衣饰、灵器,在自己看来与世俗女子并无两样。

    大殿的元婴修士们却也丢不开这世俗里带来的习气,都是元婴,资质运气法器啥的都炫耀不了了,于是,只好炫耀自己的徒弟。

    果然就听一个光头的元婴男修笑道:“有马玄因和秦守静给靖和道兄撑着场面,靖和道兄收起徒弟来自然要比我们随心所欲的多了。”

    陌天歌听着别派元婴修士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她损来损去,却又一句也反驳不得,真个叫气不打一处来,在众人都看不到的方位,陌天歌甩了自己师父一个白眼。

    接收到自己小徒弟不快的眼神,靖和道君才终于高兴了,摆出一副毫不介意的笑脸道:“却不知道你们谁家的徒儿筑基初期就敢单挑五阶妖兽的。”

    殿上安静了片刻,之前那女修道:“但是听说,却也还是你那刚刚结婴的首徒玄因将那五阶妖兽击杀了啊。”

    “那就说你们觉得你们谁的徒弟,在筑基初期就可以独自一人从五阶妖兽眼皮底下全身而退的吧。”此言一出,果然没有人再出言,靖和道君却又摇头晃脑地叹息道:“我家羲儿虽然天资聪颖悟性奇高,但是灵根也并不出众,收个好灵根的徒儿一直是我毕生所愿哪。”

    陌天歌立刻感到众位元婴修士的灵识往自己身上一探即止,偷偷扯眼观去,立时看到到其中几位元婴修士面露疑惑,另外几人则是不以为然。

    到众人这表情隐隐透出了,靖和道君才又叹息道:“我自身便是单灵根,如今虽然元婴中期了,却也没觉得单灵根就真的更能沟通大道,收到天歌这个徒弟,倒是可以一解我心中所惑,毕竟,上古大神通修士无不尊混元灵根为最嘛。”

    “更可喜得是,我这徒儿性情、气度、悟性、道心无一不是上佳,届时应该能比各位的爱徒早一步得成大道啊。”说完,笑眯眯的神情变作得意的大笑。

    陌天歌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师父毫不掩饰的得意,内心一阵狂汗,若不是后面那句话,只怕会被人误以为是在做媒呢。

    而此时,坐在大殿靠大门处的一位全身黑衣的男修口气冷硬地道:“便是真有太古时极佳的混元灵根,没有混元功法,靖和道兄想要一偿所愿,只怕也并非易事。”

    靖和道君不以为然的一挥袖:“你们天道宗没有,不代表我们玄清门没有啊,我玄清门开山立派以来,奇人异士不知凡几,区区一个混元功法倒也不再话下,只是这几千年难得一遇的混元灵根,那就是可遇不可求了。”

    话到这个份上,陌天歌已经微垂眼睑立在一旁装死,听她家师父把混元功法说成“区区一个”,也一点不觉得义愤填膺,反正这位师父脸皮厚着呢。

    这话落了,旁门别派的元婴修士倒是真没有了反应,而前段日子刚与靖和道君打了个灰头土脸的震阳道君却狠狠的冷哼了一声。

    只是其他各派坐在大殿内的元婴修士个个面色不虞。玄清门玄因道君进阶元婴,各派前来祝贺,一则是为了日后的友好相处,二则也多少存了些打探玄清门实力的意思。如今却送上门来被一个筑基中期的弟子给噎到了,众人看向陌天歌的眼神便多了许多寒意。只是以靖和道君那护短又嗜杀的脾气,却也不能真拿陌天歌怎么样。

    陌天歌感觉到殿内温度一低,接着就听门内妙一师叔温润的女声轻笑道:“这筑基到结丹到元婴再化神,才可算真得了大道,便是在座的各位尚且觉得大道之玄妙,天歌这路还长着呢。”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气氛缓和了许多。

    靖和道君得意够了,又有妙一道君给他打圆场,心里受用着,干脆一副两耳不闻身外事的模样,闭眼享受身侧侍女的捏肩捶背去了。

    恰在此时,却见明夏从侧门溜了进来,神色紧张的细声对陌天歌禀告道:“陌师叔,偏殿那边,有几位师姐打起来了。”

    陌天歌一皱眉:“我走时还好好的,却是怎么回事?”又一抬眼看了看靖和道君。

    靖和道君明显已经炫耀够了,一抬手满不在乎的道:“这种事情,但凡大宴必然有的,且去处理好就是。”

    虽然偏殿内的事情也是个麻烦,但也比站在大殿内给各位元婴修士当靶子的好,陌天歌连忙一揖礼:“师父,徒儿告退。”转身就从大殿侧门溜出去了。

    刚刚炫耀完毕的靖和道君心情显然甚好,对陌天歌这般明显的开溜,也只是一笑作罢。

    却说陌天歌从大殿一路急行,冲到偏殿时,满以为会看到一篇片狼藉,结果,处于偏殿中的各位女修明显比她更会处理这种情况。

    殿中两位正法宗的女修与一位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女修战成一团,三位女修的战场被其他人围在中间,之前每个玉案距离相当,此时却明显已拉开了距离,而其他玉案之已被各个玉案之上就坐的各位,开启了各式各样的防护。

    玄清门负责这间偏殿的四个炼气期女弟子,缩在角落急成一团,看见陌天歌进来,忙从那边一涌而来。

    “陌师祖……”

    “陌师祖这可如何是好……”

    陌天歌揉了揉眉心:“且说说是怎么打起来的?”

    之前得了陌天歌关照的女弟子忙轻声回道:“本来正法宗的两位师叔只是言语上的一些冲突,结果正法宗其中一位师叔夹了菜给另外师叔说那菜大补,另外一位师叔不受,两人推来辞去,一个不慎便将菜给打翻污了那位师叔的衣袍,那位师叔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长得秀气脾气却极为火爆,根本没有开口就动手将正法宗的师叔一掌打飞了,明夏师叔看已经动了手,便说去殿上请陌师祖回来主持。”

    这个偏殿的女客全是身份普通的筑基女修,陪座之人也都是一些普通弟子,只有她身份最高,不怕得罪人,然而明夏怎么说也是元婴祖师的贴身侍女,怎么可能连这么件事也不好处理?分明是不想出这个头。但明夏有什么小心思,她也懒得探究,总归这些侍女如今不敢对她不敬就够了。

    陌天歌往战场中看去,正法宗的两位女修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而另外一位看不出门派的女修却已是筑基后期的实力了,正法宗的两位女修虽以二敌一却手法生嫩,那不知门派的女修却是招招杀着,竟一直将正法宗两位女修打压的处于下风。

    陌天歌不禁皱眉,还没想好到底要如何劝解,却见正法宗那位筑基初期的女修一声尖叫,已是负了伤。陌天歌连忙祭出白丝帕将那不知名女修的下一杀着给挡下,将正法宗的两位女修护在身后,按捺脾气轻笑道:“这位师姐不知何人门下,道法精湛有目共睹,正法宗的两位师姐虽然对师姐略有冒犯,却也伤在了师姐手下,不如就给小妹一个薄面,此事就此揭过吧。”

    那女修却冷冷一笑:“你是何人?”

    自己客气相待,对方却不给脸面,陌天歌神色淡淡:“在下玄清门陌天歌。”

    那女修又是一笑:“你又是何人门下?”

    陌天歌被她如此一问,沉声应道:“有幸拜在我派靖和道君门下,不知这位师姐有何指教?”

    那女修闻言,面色一阵古怪,恰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尖利呼啸,那女修听得此声,竟揉身往陌天歌扑去,同时大笑道:“既是靖和老道门下,不如直接送你上路吧。”

    恢复更新第一天,三千字小章,不好意思,目前有点麻烦,明天开始会慢慢补全的。还有,感谢这几天来同学们的打赏和粉红票,混乱着没能上来通知一声,再度抱歉了。

149、仇人上门

    149、仇人上门

    陌天歌一惊,来不及多想。白丝帕一收一放,将这女修狠厉的一抓挡了下来。

    这女修的斗法手段,与她以往见过的都不同,并非单纯使用法术,而是像俗世武人一般,双手套着带有利爪的拳套,一抓一击,攻击手段仿若妖兽一般。

    昔日跟随二叔làng迹昆吾,陌天歌亦曾见过一两个如此的修士,这种修士,一般被称为武修。武修的斗法方式糅合了武技,与剑修类似,但比之剑修更依赖身体与技艺。

    可武修乃是修仙界的旁道,一千个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两个,这女修手段不弱,听其话意,亦是有师门的,却不知是何人门下。

    另外,这里是玄清门,为何这女修听说她乃靖和道君门下。竟yù下杀手?不说数位元婴修士,便是有结丹修士经过此处,灭杀了她亦不过是举手而已。

    这些念头划过脑际,陌天歌再度将白丝帕收在手上,蹙眉冷言:“这位师姐是什么意思?”

    这女修冷冷一笑,并不答话。她面上仍是不yù与陌天歌多说的模样,心中其实忐忑,因为刚才她那一抓,根本不曾留情,然而陌天歌一祭出白丝帕,似乎未尽全力,却轻轻松松挡了下来。她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向来傲气,自认便是结丹初期修士,便是没有一战之力,全身而退却也不难,然而眼下被一个筑基中期的后辈一招轻松挡下,忐忑的同时,又生出恼怒来,一收住身形,立刻又是一爪挥出。

    陌天歌瞬间后退,并不打算与她硬碰硬。自己是最传统的主修法术的修士,与武修相斗,最好不要让对方近身。只是这偏殿之中到处是人,一时间她躲起来有些艰难,干脆踩上白丝帕,与这女修贴身周旋。

    陌天歌亦是学过俗世轻功的用法。炼气时帮了自己不少忙,再加上白丝帕极其灵活,虽是与这女修近身,却始终游刃有余,没有被她挨上。瞬息之间,两人身形数变,偏殿中的筑基女修,大多数都没看清身形,何况炼气女修,她们甚至被两人动手的威压震得脸sè苍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抓准一个空隙,甩出飞天梭,缠住这女修,陌天歌叫道:“愣着干什么?快去禀告结丹师祖!”

    其他陪座的女修这才反应过来,luàn哄哄地便要出殿。

    与她相斗的这女修却一挡飞天梭,忽然退了身形,yīn沉一笑:“想叫结丹修士来对付我?哼!我且不与你相斗,等着瞧吧!”说着身形急退,倏忽之间,就从偏殿大门出去了。

    陌天歌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先转头嘱咐了几句:“你们都留在这。莫要出去。”

    炼气女弟子们连连点头。她们眼见两人动手,威压已是惊人,哪里还敢出去,就看着陌天歌尾随着那女修出了偏殿。

    陌天歌注意到,那女修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一声呼啸。这声音极短,也并不重,想来筑基以下修为应该没听到,但她却因为炼神诀的缘故,对灵气bō动十分敏锐,不仅听到了这声音,还感觉到了一股有所收敛的奇特的威压。

    缀着那女修身后,陌天歌不远不近地跟着,却见那女修果然往威压传来的地方去了。

    陌天歌心中存疑,这方向……果然是元婴修士们所在的方向。

    “秦靖和!”突然之间,听到一声大喝,陌天歌心神一震,心头血气翻涌,控制不住从白丝帕上跌了下来。

    她猛然抬头,看到元婴修士们所在的大殿上方,出现了一片汹涌的黑云,黑云上隐隐现出一个狰狞的人头。她追着的女修却对这威压毫无所感,回头对她妩媚一笑,瞬息不见了踪影。

    陌天歌脸sè一变,顾不上研究这女修究竟使了何种术法消失的,因为她感觉到这威压……绝对是元婴以上修士!

    大殿里的元婴修士,在这一声大喝之后,全数出来了。

    玄清门如今共有六位元婴修士,再加上来贺的十数位元婴客人。足有二十来位元婴修士。陌天歌扫过一眼,心中放下了,这么多元婴修士,任凭对方如何强大,也是安全无虞。心中又感到奇怪,且不说这么多元婴修士,这里可是太康山,玄清门的护山大阵不是摆着看的,这人竟然有胆闯进来?而且看其气势,还有可能是魔修!真不知道她那个便宜师父哪里得罪了这号人物。

    众多元婴修士看到黑云,或是沉着脸sè,或是不解。

    “这是……”

    “松风上人!”有人低声自语。

    脸上有着不解的元婴修士,顿时个个变了神sè。

    光头修士吃惊道:“原来他还活着!”

    这一群人,惟有震阳道君和靖和道君神sè镇定。此时,靖和道君已飞身而起,沉声道:“松风!今日是我徒结婴大典,你若要来寻仇,他日再说!”

    黑云中传出一声冷笑,狰狞的鬼脸亦扭曲了一下:“怎么,秦靖和也有示弱的时候?你徒弟结婴大典,可真是个好日子,要是我徒弟还在,大概这会儿也可以结婴了吧!”

    靖和道君亦是冷笑:“松风老儿。我这是给你面子!这里是我玄清门的太康山,还有如此之多的元婴修士,就算你是元婴后期修士,动起手来你也没有胜算!”

    话音一落,黑云里传出一阵怪笑,笑罢,云上的脸透出凶狠的神sè:“秦靖和,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难道还想拉上这么多人对付老夫?!”

    靖和道君脸sè沉着,并没有被jī怒:“你当我秦靖和是那种有手没脑的人吗?活到我们这岁数,还争这点脸面?我承认我打不过你,既然这样。还送死做什么?”

    “好好好!”黑云大笑道,“秦靖和,我小看了你!不过今日,便是你们都在,我也想玩玩!”

    此话一出,黑云气势顿强,下面元婴初期的修士,竟也觉得透不气来。

    陌天歌此时体内灵气翻涌,一时控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她双眼一扫,自己所在的方位是个转角,没有人看到,当下祭起白丝帕,借着法宝的灵气动dàng,藏住开启虚天境的光芒,数息之后,遁进了虚天境。

    进了虚天境,吞下一颗碧珩丹,稍稍调息之后,陌天歌一点眉心,珠子在她眉心浮出,她将一道法诀打在珠子上,虚天境的天空撕开了一道裂隙,看到了外头的情景。

    在这段时间里,震阳道君已经站了出来,飞至靖和道君的身边,高声道:“松风兄!若我这位师弟有什么得罪的,还请看在老夫薄面上,暂且揭过。今日是我玄清门新晋元婴修士的结婴大典,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如何?”

    那黑云上的脸张开嘴笑了两声,声音稍稍和气了些:“震阳道兄,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你如今道法更加精湛了啊!”

    震阳道君亦lù出笑脸,拱了拱手:“客气客气,松风兄数百年未曾lù面。倒叫我们这些老家伙好生想念!”

    “是吗?那我改日可要好好上门拜访了!”

    听到这句话,震阳道君以为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提议,立时道:“如此就多谢松风兄这个情分了。”

    “先莫谢我!”松风上人却是冷哼了一声,一下变了语气,冷冷道,“震阳道兄,明日事归明日,今日我却是冲着秦靖和来的,你也不必与我套交情!”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竟是将震阳道君堂堂一个元婴后期修士视为小辈,震阳道君笑着的脸一下涨紫。他是元婴后期修士,又是天极第二宗门的首座太上长老,何曾有人这般对他说话?他冷了脸sè,道:“松风兄,你不给老夫这个脸面,老夫也没办法。不过,今日是我玄清门的好日子,阁下又上门来找我师弟的不是,那我这个当师兄的也不能袖手旁观。阁下有什么见教,只管说吧!”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威胁,若是松风上人不退一步,那么震阳道君便会与靖和道君一起围攻于他。

    “哈哈哈……”黑云大笑起来,“徐震阳,你我虽然同为元婴后期修士,但我老实说一句,修为你不输我,斗法却必定不及我,你服不服?”

    震阳道君脸sè不变:“我玄清门人,从来不怕承认缺点。我斗法虽然略逊于你,可你想要胜我也难,若是我与靖和师弟二人联手,嘿嘿!”震阳道君只是一笑,目光中却透着冷意。

    黑云涌动了一下,上面的脸lù出恶狠狠的表情,瞪着眼前二人。

    听到此处,陌天歌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在天极,共有五位元婴后期修士,天道宗、玄清门、古剑派、正法宗各一位,还有一位却是个散修,便是松风上人。

    这个松风上人,从修士的角度而言,相当地了不起。据说他千年前不过是个小门派的修士,后来该门派被灭门,他就失踪了。数百年后,此人重现天极,竟已晋阶元婴,也不知遇着了什么机缘,其实他不过是三灵根的资质,能修到结丹已是极好了,可谁料到他后来还晋阶了元婴后期!

    此人一身所学非常博杂,功法靠近魔功,斗法极厉害,便是擅长斗法的古剑派剑修,亦有不少折于其手下,古剑派的元婴后期修士元瑛剑尊曾亲自寻他理论,却也没在他手底下讨到过好处。如此论起来,天极元婴后期修士虽有五个,要说天极第一修士,多数人还是认为松风上人最强。

    但这人心性与靖和道君有几分相似,十分好斗嗜杀。而靖和道君到底是道门中人,并不会滥杀无辜,这个松风上人,却是喜怒无常,有时连凡人也杀,十分令人不齿,故而没多少人愿意承认其为天极第一修士。

    不过,陌天歌昔日听说,这个松风上人数百年没出现过了,以其千余岁的寿元,许多人以为他坐化了,却不想今日竟在玄清门出现,而且还是寻她师父的麻烦。

    师父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煞星?刚才提到徒弟,莫非师父杀了这个松风上人的徒弟?

    陌天歌正想着,又听那松风上人道:“秦靖和,你那宝贝徒儿秦守静呢?这么个大好的日子,居然也不出来?”

    靖和道君嘿嘿一笑,道:“我那徒儿如今已经结丹后期了,正在闭死关,除非结婴,否则是不会出关的。”

    “结婴……”黑云yīn沉沉地笑了一下,“这小子倒是好运,这么快就结丹后期了。不过,凭他的资质,结婴不易吧?”

    靖和道君却笑道:“以松风老儿你的资质都能结婴,还能晋阶元婴后期,我那徒儿有什么不成的?”

    “我?”黑云上的脸仰头大笑,“哈哈哈哈,秦靖和,你拿秦守静跟我比?不是我说,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虽然黑云上的脸是模糊的,但人人都感觉到了他的轻蔑之意。在西昆吾,谁要于修炼一事嘲笑秦守静,多半会被人认为是嫉妒,一个双灵根的修士竟比许多单灵根异灵根修士更天才,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但眼下说这话的是松风上人,一个元婴后期修士,却没人会说他怎样,一个元婴后期修士,当然有资格蔑视一个区区结丹修士,哪怕其人是千年难出的百岁内结丹的天才。

    靖和道君原本急躁躁孩子一般的性子,今天却冷静得很,半点也没被挑动,反而笑眯眯地:“是吗?我说松风老儿,你自视也太高了,不是我说,你不就是个人不人魔不魔妖不妖的怪物吗?你在别人面前摆威风也就算了,偏偏还在我面前摆,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番话冷嘲热讽,说得松风上人立时勃然大怒:“秦靖和,你——”

    “我怎么?”靖和道君仍是笑眯眯的,只是陌天歌当他的徒弟时间也不短了,敏锐地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意,看来师父已经想动手了,“唉,你说你啊,明知道我清楚你底细,还跑上来让我笑话作甚?”

    此话出口,众多元婴修士都是奇怪不已。这个松风上人难道有什么秘密被靖和道君知道了?

    黑云忽然急剧涌动,威压亦是瞬息之间便压了下来。震阳道君立刻祭出一面八卦盘,此盘不知什么材料所制,除了上面绘的八卦,通体褐sè,震阳道君一祭出来,便迎风涨大,待到与黑云相似大小时,八卦眼里shè出黑白两道光线,交织成网,牢牢地将大殿周围圈住,却是在保护修为低一些的修士,免受其威压的压迫。

    “哼,雕虫小技,我就先与你们过过招!”黑云亦是瞬间涨大,几乎扑面而来,陌天歌身在虚天境中,虽没有感觉到,但从靖和道君的shì女明夏与婉秋立时吐出数口血的反应看出来,此时灵气bō动极大,幸而在场元婴修士甚多,玄因道君一挥手,给她们二人加上了一个防御罩,才止住了她们的吐血。

    若是在虚天境外,陌天歌必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仔细观察顶尖元婴修士之间的斗法,此时她一不担心自身安危,二不担心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的安危,便专心致志地观察起来。

    松风上人此招一出,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立刻各自占据一个方位。这两个老头虽然不久前才打了一架,大敌当前却也可以看得出他们默契极佳,瞬息之间便形成了合围之势。随后,靖和道君祭出一个葫芦,震阳道君则是一块小巧的石头。

    黑云涨大之后,靖和道君的葫芦立时喷出火来,震阳道君的石头一掷而出,瞬间变大。

    陌天歌正yù细看,然而她境界到底太低了,元婴中后期的修士斗法,身法动作又岂是她能看清的?只见飞沙走石,火光四迸,黑云汹涌,竟是看不出什么情况。

    靖和道君是火灵根,震阳道君是土灵根,这两人合力斗法,当真是应了一句成语,灰头土脸,火尽往人家身上烧,土还往人家身上洒。幸而松风上人眼下是一朵黑云,压根不怕脏,不然只怕也像那日他们二人打完架一样,狼狈不堪了。

    数刻过后,这三人斗法终于慢慢停了,陌天歌这才看清,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联手,竟也没拿下松风上人。不过,看黑云上面的脸闭着眼的模样,恐怕也不好受。

    三人分开,靖和道君和震阳道君各自盘tuǐ坐下,黑云则是闭目休息。

    玄清门其余元婴修士,都看得出这松风上人也不能将靖和道君和震阳道君怎样,便也没动手。

    许久之后,黑云先睁开了眼睛,声音从里面传来:“秦靖和,你且告诉你家那小子,杀我徒儿之仇,我早晚会报!他最好窝在门派中等到我坐化,否则,我必要取他性命!”

    说罢,黑云轻易地突破了震阳道君的八卦盘布下的光网,倏忽离去。

    陌天歌在虚天境中松了口气。这松风上人敢这样大喇喇上门来,恐怕也是吃准了无人能拦下自己吧?想来也是,元婴修士本就难以诛杀,何况是秘法宝物极多的元婴后期修士?看这些元婴前辈们淡然的反应,也是根本不准备拦住此人吧。

    只是,却不知松风上人所说的杀徒之仇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秦守静杀的?

    思来想去,陌天歌又想到最开始与她动手的女修,若不是她有钟沐灵赐予的法宝,与那女修相斗绝对不会这么轻松,此女hún进玄清门,又在松风上人出现之时消失,莫非亦是松风上人的徒子徒孙?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究竟,她摇摇头,将这些事甩到脑后。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眼下该想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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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仇因

    趁着松风上人刚走,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陌天歌偷偷从虚天境出来,装作刚刚赶来的样子,往大殿处跑去。

    此时,刚才因为元婴修士动手的威压而不敢靠近的结丹、筑基修士亦纷纷跑来,没有人注意到她凭空出现。

    “师父!”急匆匆跑到靖和道君身边,却见他已经无事人的模样,正与别人谈笑风生。

    陌天歌提着的心完全放下了,看这样子,刚才那点伤并不重。

    靖和道君看到她,悄悄递了个眼色,招手:“什么事这么急?”

    陌天歌怔了下,琢磨了下这个眼色的涵义:“师父,我……”

    “有事找我?”

    “嗯……”

    靖和道君立刻向周围的元婴修士揖礼,笑道:“诸位道友,有点小事,先失陪了。”

    说着带了明夏和婉秋,与陌天歌一起出了大殿。

    “师父?”

    靖和道君什么也没说,带着三人飞回清泉峰。

    一到清泉峰,进了上清宫,靖和道君就停住了。

    “师……”陌天歌刚要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感觉到靖和道君身子晃了晃,忽然一头栽下。

    “师父!”

    “师祖!”

    三人大惊失色。

    靖和道君勉强站住,摇了摇头:“别急,扶我去打坐。”

    “是。”明夏和婉秋二人将他扶回龙椅,三人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靖和道君脸色才由苍白变作血色。他睁开眼,舒出一口气:“几百年不见,想不到松风老儿的魔功如此厉害了……”

    陌天歌明白了,刚才靖和道君受的伤不轻,只是为着面子着想,所以才给她使眼色。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师父,还是这德性!

    “明夏婉秋,你们退下。”

    明夏和婉秋对看一眼,应了一声:“是。”

    “天歌,过来。”

    陌天歌走近,不解:“师父?”

    “坐。”靖和道君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这个……”

    “叫你坐你就坐!”

    “好……”小心翼翼地走近,小心翼翼地看着靖和道君,再小心翼翼地坐下。不怪她如此反应,眼下的靖和道君,实在太和气,太像一个长辈了。

    “天歌啊……”

    “是。”陌天歌提着个心,不晓得这个师父又搞什么花招。

    可这一次,靖和道君叹着气,很正常地注视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师父什么都不教你?”

    “……”陌天歌想了想,老实答道,“于修炼一道,师父一直没教过什么,徒儿心里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我经过数番机缘,眼下修为与年纪相比,已超过太多,师父教我的,正是我最需要的。”

    “你能明白就好。”听到她这般回答,神色亦是诚恳,靖和道君放松了,依旧盘腿坐着,闭目打坐,“今日之事,你看到多少?”

    “徒儿都看到了。还有,在偏殿之中,我遇到一个女修,似乎与松风上人有关。”

    “哦?”

    陌天歌便将那使爪的女修的事仔细说了。

    靖和道君听罢,睁开眼,沉思:“听起来,此女的路数,确实与松风老儿有关。松风老儿的事,咱们七大派中,最了解的就是我了,这老儿,不知昔年遇到了什么,体质非人非妖非魔,似乎经过异物改造,并非传统的道修,亦非魔修,却博采众家之长,所以才如此难缠。按你所说,那女子应是个武修,招式又带着魔气,依我看八成就是松风老儿的徒子徒孙。虽然此次你并没有输给对方,可以后若遇到此女,千万要小心。”

    “是,我知道了。”

    靖和道君点点头,又问:“你可知道,为师与松风老儿有何过节?”

    陌天歌摇头:“徒儿刚才只听到你们的对话,大概知道与守静师兄有关。”

    靖和道君轻轻笑了笑,神色说不清既有无奈又有自豪:“不错,确实是那小子惹的祸。这松风老儿,曾有一个天资极高的晚辈,与你守静师兄起了冲突,结果被杀了。那时候,松风老儿早已不在世间出现,我也没当回事,没料到他竟活着,还要来报这个仇。唉,那老儿可是十分记仇的,以后可难办了。”

    “那……师父与这松风上人也有仇怨么?”

    “仇怨称不上,几百年前,我刚晋阶元婴中期,曾与松风老儿一起去一处秘地,故而有些纠葛。”靖和道君没再多说,又摇了摇头,“虽然那时没有结仇,却也是不欢而散。”

    以自己这个师父的个性,与松风上人那等脾气怪异的人相处,若能相安无事才怪!那松风上人本就对师父印象不佳,爱徒又遭秦守静所杀,自然更恨了。陌天歌想到此处,也觉得有些头痛。修炼到元婴后期,寿元究竟多少外人并不知晓,师父已经八百来岁了,那松风上人似乎也就一千余岁,若是师父不晋阶,必定是先于松风上人坐化,到时像她这样的直系弟子,岂不是会遭到报复?当然,若是不离开玄清门,自然是无事的……

    “天歌啊,以后你单独出去,最好不要以我的弟子这个身份示人,除非有一日松风老儿坐化,或者你结了婴,知道么?”

    陌天歌怔了怔。靖和道君一向是嚣张跋扈的,却令她如此做法,显然是要让她避过此祸。她心中有了一些感动,连叫起师父来亦心甘情愿:“……是,师父。”

    看她如此模样,靖和道君竟笑了:“你这孩子,大概只有今天叫为师是最情愿的吧?”

    陌天歌低头笑,这个师父虽然不着调,其实心里像明镜一样。不过,虽然平日叫起师父来就是不甚尊敬,但她一直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师父,自己很幸运。

    靖和道君笑罢,道:“自我元婴以后,一共收了五个徒弟,玄因、清远、明真、素辛、长空。你原来的二师兄清远,不幸早早亡故,所以后来我又收了个徒儿,赐他道号青元。原准备不再收徒的,谁知后来我回了一趟俗世秦家,发现了你守静师兄,他是我血缘晚辈,灵根又不错,我自然要照拂他一些,故而将他带回太康山,收作弟子。这小子虽灵根一般,心性却是极佳,人又聪慧至极,自收了他,我觉得有他做关门弟子也就够了,谁知他又让我收你做弟子……”

    果然,她会被收为弟子,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陌天歌早已猜中,心中倒不觉得失望,只是也高兴不起来。

    靖和道君又继续说道:“收你当记名弟子,我原也没当回事。当时以为,以你的灵根,能筑基已是极好了,结丹大约没有希望,如此我也不必教导于你,你也不算我的正式弟子,谁知道你还真是注定了要做我的弟子。你这丫头,也别觉得委屈,我既正式收你为弟子,自是真心待你。”

    陌天歌笑笑,她又不是未经坎坷的小姑娘,这点事怎么会觉得委屈:“师父放心,我心中明白。”

    靖和道君含笑点头:“我就看你这点顺眼,脚踏实地,心志坚强,从不妄自菲薄。不像清远的那个丫头,小时候被我惯坏了,唉!那会儿我找到你清远师兄留下的女儿,又带回了你守静师兄,把他们二人带在身边,谁知道一个也没教好……”

    “师父……”靖和道君少见的惆怅,让陌天歌感到不习惯,又觉得不解,“守静师兄不是挺好的?想来过上几十年上百年,必能踏上元婴大道……”

    “你不知道缘故。”靖和道君摇头,“这小子,从小道心坚定,修炼刻苦,教出这样的徒弟,我原来也十分自豪,可是如今才知道我少教了他什么。他太聪明,也太执着,以前我觉得是好事,根本不用别人多管,如今才发觉,他的执着若是用在别的事上,那就成了要命的事。”

    陌天歌怔了怔,却没说什么。

    只听靖和道君慢慢说着:“眼下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了,不说那松风老儿要找他寻仇,他自身亦是魔魇缠身。他如今坚持闭死关直到结婴,可我只怕……他过不了元婴心魔这一关。”

    说完这些话,靖和道君闭上眼,叹了口气,神色疲惫。

    陌天歌沉默许久,轻声问:“师父,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靖和道君睁开眼,向来不正经的面容,此时是慈祥的:“以后你会知道的。”

    “……”

    “我收了你这后,就发现你跟当年那小子太像了,难怪他会……”靖和道君顿了顿,继续道,“我已教坏了他,自然不能让你也踏上同样的路。当年那小子,亦是一心修炼,从不理俗事,我也不管。如今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你多参与门派之事的好,多看一些,多听一些,往后也不会太过执着。你们这样的孩子,修炼什么完全不必操心,行事之道却要好好引导,如此也少走许多弯路。”

    陌天歌早已猜到靖和道君如此教她的原因,但如今听他亲口说出,仍然觉得感动。

    “好了,为师的伤没什么要紧的。当年我领你回来,说是让你闭门思过十年,如今还有五年。这几年来,已让你历练许多,如今你门派之事已熟悉得也差不多了,今日起便开始闭关吧。五年后,你出关之时,便可下山游历一番。去吧。”

    “……是,师父。”

    感谢冰凌-雨和丹丹135的粉红票,不家萨洒和上下5000年的打赏。今天又是三千章,人在外面身不由己,羞愧掩面,债越欠越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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