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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尚南山     大明才子风云录txt下载     大明才子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萧妮儿试扮新娘

    也有令人高兴的事儿,最近几天,况且那套教学方法大收奇效,背书背得头疼的孩子们一下子就喜欢上看漫画、听故事,然后不知不觉把原文也音韵铿锵地背诵下来,全然不费力气。

    对于况且的教学法,范秀才心里还是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适宜孩子们的方法,只是不停在心里念叨着:糟蹋了圣贤道理。

    范秀才在那天的悟入状态中,得益良多,不过只持续了一个时辰,旧有的思维观念立即有所反弹。不过,他也喜欢况且写的那些小故事,读起来蛮有意思的。

    范秀才讲课轻松了许多,他把一幅幅漫画贴在墙上,先给孩子们看,然后就对应小故事进行讲解,可惜的是,他依然照本宣科,态度僵硬。

    这天下午,况且正在屋里练字,范秀才急匆匆走进来问道:“老师,怎么听说您要走了?”

    况且点头道:“嗯,还有几天吧。怎么了?”

    范秀才急了:“那我这儿……”

    “哦,一切照旧,跟我在这里一样,每年银子都有萧老丈付给你。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可这得有个字据啊,不能空口说白话,万一您走了……”

    况且皱眉苦笑,这人还真是学呆了,自己要走虽然没公开说过,也不是什么秘密啊。就连吕郎中早都知道了,他居然现在才知道,还来讨要什么字据。

    “有这个必要吗?就算我在这里,也是萧老丈付给你钱,他才是东家,我不是。”况且把这事解释一下。

    “可是银子不是您出吗?”范秀才认个死理儿。

    况且没法解释清楚了,他本来就是要报萧家的恩,才拿出银子办学,买各种药材制作丹药的,不然他一个客居此处的外乡人,何必多此一举?但这事没法挑明,大家都是瞎子吃汤元——心中有数,偏偏这位书呆子爱钻牛角尖。

    “钱由谁出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年银子都能按时付给你,你说是不是?”况且无可奈何,跟说暗语似的。这个费劲啊。

    范秀才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糊涂,非讨要个字据不可。况且只好把萧万里找来,写了一张字据,让萧万里跟范秀才都签字按手印,中保就是他。

    其实很搞笑,没几天保人就不见了,这个中保有意义吗?

    “这是什么人啊,像我们会骗他似的,这么信不过人。”见此状,萧妮儿气得脸都白了。

    “这也不怪他,咱们山里人心眼实,没有骗人的,外面骗子多了,招数更是千奇百怪,范先生这么做也合情合理。”萧万里打个圆场,主要是不想让况且尴尬。

    “哥,那你还是别走了。外面那么乱,你又长得跟个孩子似的,出去还不让人家拐跑卖了?”萧妮儿忽然想到这点,露出恐慌的神情。紧紧抓着况且的手不放开。

    “我也担心这个啊,我说小哥,你别嫌我多事,我真不放心你一个人上路,要不我送你回苏州吧,一路上怎么也有个照应。”萧万里寓意深长,话外有话。

    “好啊,我一起去。”萧妮儿摇着况且的手笑道。

    “你是送他,还是送你自己啊?”萧万里取笑道。

    “哪里就不能一块送啊。”萧妮儿好不羞涩。

    “唉,女大不中留啊,真是改不了的天理。路上也辛苦,不知你哥让不让你跟着。”

    “哥,你就让我跟爷爷一起送你好不好?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况且难住了,他感觉这是一个局,一个善意的“圈套”,爷孙俩一定早就谋划好了,抓住机会突然发难。

    奈何,这个“不”字,怎么说得出口啊。

    “老师,干脆您也带上我吧,我不教书了,就跟您浪迹天涯。我现在才明白,你就是圣贤!”范秀才插了上来,言之凿凿,令况且哭笑不得。

    况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神情颓然地说道:“你们都要跟我走,我自己还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呢,怎么走?”

    范秀才文人那一套又来了,几乎是一个鱼跃,整个人又趴到了地上。

    “弟子错了,打搅了老师的计划,请老师千万海涵!”

    况且的屁股在凳子上一滑,人也坐到了地上。这是他出门一个多月以来,或者说是自认为长大成人以来,第一次感到身不由己。

    萧妮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大滴泪水奔涌而出,一转身跑了出去。萧万里感觉不对,也跟孙女后面跑了出去。

    况且呆呆望着爷孙俩一闪而逝的身影,再看一眼仍然趴在地上的范秀才,突然大叫一声:“我靠!”

    这一叫,把范秀才吓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他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况且,问道:“老师,您是想要什么?”

    “噢,没什么,我是说我像被火烤。”况且含混地答道,“你也跟着起哄,你好好在这儿教书,不行吗?”

    范秀才哆哆嗦嗦爬了起来应道:“行行,我只是想跟老师多学点东西,没别的意思。”

    “我把这里的孩子交给你,别以为这是小事,这里面将来果真出一个进士,你说说,你成什么人了?”

    范秀才上去扶起况且,口中连连称是。

    况且想了想说道:“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赶紧去看一眼他们爷孙,可别出啥事。”

    范秀才站直身体,掸了掸衣服,一溜烟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况且一人,他突然跳了起来,随着腾空的身形练起了家传的五禽戏。屋子并不大,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套导引术在今天练得非常奇妙,每一处身手正好避开了屋子里的桌椅、器物。

    丈余之地竟然犹如一个辽阔的场所,一招一式游刃有余,甚至那些平时看着障碍物的桌椅,今天正好是身手所到之处必要的道具。

    一套五禽戏练完,况且的身体刚刚落定,范秀才就急匆匆跑过来了,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况且却是气定神闲,端起桌上的一碗水,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角,轻飘飘问了一句:“慌什么慌,天不会塌下来的。”

    范秀才一只手撑着要,站了一会儿,说道:“老师,那萧妮儿一人在屋里不知道倒腾啥,咣当咣当响啊,就是不让我跟爷爷进去,我们在外面叫了半天,她刚才回了一句,叫您过去,别人她不见。”

    况且淡淡一笑道:“好吧,我去看看。”

    况且出了屋子,范秀才跟在后面还在絮絮叨叨。

    却见吕郎中不知何时也赶到了,正趴在窗户上使劲儿朝屋里张望,萧万里在一旁摇头叹气。

    况且上前对面露惶恐的三人说道:“你们莫慌,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敢保证。你们先退一下,我进去一下就出来。”

    萧万里点点头,轻语道:“小哥,你就让她发发脾气,哄哄她,妮儿是个明理的孩子。”

    况且在屋门口站定,目送三位离开,轻轻叩了几下门。

    门竟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他刚一进去,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屋里昏暗不清,况且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分辨不出东西南北,只好站在那。

    忽然,一盏油灯亮起。

    眼前的一切让况且彻底看傻了!

    屋里的桌椅全部披上了彩带,萧妮儿端坐床沿,一身新娘装扮,头上还插着一枝花!

    萧妮儿正笑望着他呢,脸上的胭脂、花粉涂抹得恰到好处,漂亮的脸蛋艳丽无比。

    “歪歪。”萧妮儿一边还向他招手。况且碎步艰难的挪向对方,接连咽了好几口吐沫。

    到了进处,况且才发现,在她的身边,还有一套新郎装,摆做人形整整齐齐的“躺”在床上。

    “妮儿,别闹了……”况且生涩的说了一句。

    萧妮儿笑得更甜了,说道:“我没闹啊,你不是要离开了吗?我不阻拦你,你今天娶了我,我就放你走。说到做到。”

    “这这,这怎么行?结婚不是儿戏,要明媒正娶的呀,可不是小孩子扮家家啊。”况且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只要你知我知,我不管别人。”萧妮儿丝毫不做退让。

    况且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你不是说只做丫环的吗?”

    “怎么啦,我都要做都要做!”萧妮儿开始不讲理了。

    “你让我想想,太突然了,我头晕。”况且没有假装,他是真的觉得有点眩晕。

    萧妮儿一步就跳了过来,扶住况且,让他坐到了床上。然后又让况且缓缓的躺下去。

    等况且躺了片刻,萧妮儿在他耳边轻语道:“你若实在不肯穿,这套衣服,你就带走,妮儿人不能跟你走,心永远跟着你。”

    况且摇了摇头,说道:“妮儿,你若这样说,我就不走了,我放心不下你。”

    萧妮儿猛然站起身,说道:“不行,你得走,必须走,我虽然不明白你要离开这里的理由,但我知道,是时候了。”

    “怎么,你这是撵我走了?”况且恢复了常态,直起身子笑道。

    “不是撵你走。是爷爷提醒的,起白毛风了,你再不走,一旦下了大雪,出山就困难了。”

    况且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况且自言自语到。

    萧妮儿坐回况且身边,身子依靠着他,气息低微地说道:“有办法,今天你跟我圆房,我等你一辈子。”

    妈呀,况且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心里发出了一个坚定的声音:这可不行!

    可是,他的嘴上发出的声音却不是,那好像是另一个人说的话:“好吧,我带你走!爷爷跟你,我们三人一起走!”

    三秒钟之后,萧妮儿“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第九十一章 告别小镇去凤阳

    寒风萧瑟,秋去冬来。

    车辚辚,马萧萧。

    凌晨时分,白雾弥漫,地上更是寒霜一片,预示着晚秋已经过去,时光之旅步入了冬季。

    狭窄的山道上,两辆马车在缓缓前行,车旁还有四名劲装疾服的大汉骑马随行。

    前面一辆车上插着一杆旗子,上面绣着“圣剂堂”三个大字。

    后面一辆马车像是邮车。在城市里,这种车子专门用来运输邮件、包裹,在偏远地区则是人货混用的车子。

    “咱们这就走出来了,这一路可够远的,要两天一夜才能到目的地。”

    后面车子里,萧妮儿回头望了一眼家乡,流露出几分眷恋的神情。

    况且也回头望着,直到山镇在山坳拐角处消失,对萧妮儿笑道:“怎么,舍不得离开了?”

    “哪里呀,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管他是大城市还是荒山野岭。”萧妮儿抓着况且的胳膊腻声道。

    况且最终还是向自己的内心屈服了。他无法面对萧万里和萧妮儿送自己一个人上路。如果独自离开,有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们,那样,他会后悔一辈子。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那就赌命吧。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山镇出去虽然只有一条路,却分两个岔路,一条是一个县城,只要大约一天时间就能到,早上走的早些,在城门关闭前一定能赶到。另外一条路就是去凤阳府城,却需要两天的时间,晚上还要在山中过夜。

    按萧万里的意思,先到县城歇脚、过夜,然后再租马车去府城,虽然需要三天,却能在县城里好好安顿一下,不至于疲累。

    恰好药铺总堂送来一笔进货的银子,随行雇了一家镖行的四个镖师,跟着他们返程,在山中过夜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前面马车里坐的是来送银子的账房先生,萧万里被请到车里闲聊。后面的车里,只有况且跟萧妮儿。这是最适合的人员安排,大家都不会觉得累。

    “咱们干嘛不直接回苏州,还要去凤阳?爷爷说了,要是走县城的话,会少走不少路程。”萧妮儿问道。

    “我要去凤阳办事,可能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况且答道。

    “凤阳你又不认识人,去办什么事,不会真是给药铺总店坐诊吧。”

    况且理了一下萧妮儿飘散的发梢,说道:“主要不是为这个,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好吧,爷,我听你喝,你说去那里就去那里,哪怕一直在这马车上。”萧妮儿不再问了。

    萧妮儿全身心进入丫环的角色,上车后马上把一条狼皮垫子拿出来,给况且垫在木板椅子上,一会问他饿不饿,一会问他渴不渴,旁边一个大包裹里装着各式各样吃的喝的。

    况且却有些心神不定,时不时打开车窗向外面看,好像是等什么东西出现,或者是担心什么东西出现。

    “怎么了?都是林子,没什么可看的吧。”萧妮儿说道。

    “不是,总感到好像有人跟着咱们,隐隐约约的,一出镇子我就有这感觉了。”

    “怎么会啊,要说林子里有人也没啥稀奇的,采药的砍柴的都有。那也不会跟着我们啊。”

    “人我倒是没看到,就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况且边说,再次打开窗子向外探视。

    对于疑神疑鬼的心态,况且自己也感到有点可笑,却又无法压制这种感觉。

    想起那天下午,在镇子里,感觉有人在空中寻找他的情形,兀自心惊。今天倒是没有这种可怕的感觉,只是觉得有双眼睛始终盯着这辆车子。

    “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咱们这山里从来没出现过土匪盗贼。”萧妮儿倒是一点不担心。

    况且心中暗道:要抓我的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土匪盗贼,都是一些高人,他们一旦出现,那就晚啦。

    这些高人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来抓自己?这一点,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理不出一点头绪。他此次要去凤阳,就是想暗地里行动,把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凤阳乃太祖皇帝老家,朱元璋定都应天后,就把凤阳定为中都,在凤阳建有皇宫、皇城,连中书省、御史台、大都督这些最高行政机关,在这里也是一应俱全。

    从这个意义上说,明朝实际上存在三个都城。

    明洪武二年,朱元璋调集百万役夫,集中全国能工巧匠,不惜工本建造中都,前后由韩国公李善长、中山侯汤和等重臣督工,一共建了六年时间。朱元璋不知何故,忽然叫停了这项庞大的工程,理由是耗资过于庞大。

    工程虽然停了,该建的基本也都完工了,所以中都凤阳的规模,比其首都南京丝毫不差。

    况且此去凤阳的目的,自然不是观赏建筑之宏伟壮丽,山水之清丽绝尘,而是他曾经听他师兄小王爷说过,开国初年的一些档案就保存在凤阳中都城皇宫里的藏里。

    况家为什么东躲西藏,唯一的线索有可能就藏在这里。

    太祖皇帝时期,况家的先祖曾因拒绝朱元璋征召,背负必杀令。他要弄清楚,家里发生的巨变,是否是因此事而起。

    虽说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但若调查的话,这却是唯一的入手之处。当然,到了凤阳,如何能有机会调阅皇家档案,那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另外,去凤阳绕道而行,也可以避开那些追捕他的人。

    况且自从有了不详之感后,就怀疑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那些人为何没有马上找上门来,他不清楚,但他绝不想在回去的路上,一头撞进可能设好的陷阱里。

    然而,一出镇子,况且就有了被盯上的感觉,虽然没有上次那样强烈,却如附骨之蛆,怎样也甩不掉。

    他看到外面四个背剑抱刀的镖师,心中总算还有点底儿,但愿这些人遇到事情不会吓跑。

    正想到这里,忽听外面一个镖师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哪条道上的朋友,这里是圣剂堂的车,震武镖局的镖,招子放亮些。”

    “怎么了,遇见强盗了吗?”

    前面车子里,那个瘦弱的账房先生闻声打开车窗,声音颤抖地地问道。

    “周先生放心,好像是几个不识相的小鬼,暗中打量咱们。没事,有我们兄弟在,您就安心养神吧。”

    听了这话,萧妮儿蓦然抓住况且的手,感觉出况且的手有些发抖。

    “还真被你说着了,真有人盯着咱们啊,一定是冲着药铺的银子,可是回程没有银子,是空车啊。”萧妮儿疑惑的望着况且。

    况且苦笑道:“也可能是冲我来的。我早就说过,你们跟我一起走会有危险。”

    “那你自己不是更危险?要是真有危险,我倒是来对了。你放心,有我哪。”萧妮儿很豪气地说。

    “好,就全靠你了。”况且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节气氛。

    况且明白,如果遇到的真是劫道的毛贼,问题还不大。一般劫道的,只劫财物不劫人,大不了破财免灾。但若是上次从空中把自己抓住的人,别说几个镖师,就是千军万马也未必顶用。

    如果是那样,自己是别想跑了,但那些人不会伤及无辜,其他人,就是送给他们,他们也不会要的。

    “二狗子,你咋呼啥,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另一个马鞍旁挂着一杆铁枪的镖师喝斥道。

    “要是能被你看到,咱们的脑袋就快要搬家了,信我的话没错。有可能是几个小山贼,没大事。”

    “有事没事大家小心些,快些赶路,尽早到地头再说。”账房周先生哆哆嗦嗦地说。

    “行了,二狗子,周掌柜胆小,你就别吓唬他了,反正有事也是咱们兄弟的事,咱们收了银子不就是干这个的嘛。”又一个怀中抱着一把钢刀的镖师说道。

    “我这不是给大家提个醒嘛,怎么都怨上我了,难不成非得人家刀砍到咱们脖子上,才让我说话。”那个二狗子怒气冲冲道。

    “不是怨你,有没有劫道的,咱们兄弟知道就行,别吓坏了别人。你忘了,后面车里还有一位小神医呢。”先前那人说道。

    “对啊,我就纳闷了,要说咱们来时押运的是银子,有人惦记还正常,这回去是空车,怎么还会有人惦记。不会是圣济堂的同行冤家,雇了人来抢这位神医吧?”

    “抢神医未必,有可能是抢美女来的。萧家丫头,若是哪个山寨的山大王抢你去做压寨夫人,你愿不愿意去?”一直没说话的第四个人嘿嘿笑起来。

    “张驴儿大哥,你那张臭嘴能说点好话不?”萧妮儿也不客气,打开车窗回敬了一句。

    “萧姑娘,我说的不是好话吗?若是连山贼都不抢,那岂不是说你长得太丑了吗?”

    “张驴儿,你找打是不是?”前面车里,萧万里探出头来轰出一句。

    “别,老爷子,我这不是给大家缓和下气氛嘛,啥事没有,别弄得紧张兮兮的。我跟大妹子闹惯了,您老人家别生气哈。”

    “好了,别闹了,好像真有正主来了,亮镖旗。”那个二狗子又大喊一声。

    其余三人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这次四人一致均无异议,为首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杆旗子插在车子上,喊了一嗓子:“震武!”

    其余三人也跟着韵调瓮声呐喊:“震武!”

    况且心头一紧,忙把那套金针拔出一根,握在手上。这可是他身上仅有的武器。

第九十二章 镖车遭遇劫道者

    镖局走镖,亮镖旗,喊镖号,一是壮自己的胆儿,二是亮明身份,希望对方给个面子。

    那时候的镖局,跟如今的私人武装保安公司性质差不多,但作业难度要大得多。在一个法制不健全的社会,做的买卖跟金钱、财富有关,绝对要黑白通吃才行。

    首先在江湖中要吃得开。不管是白道群雄,还是黑道巨擘,甚或是各地落草为寇的山贼,镖局都必须前去挂上号,你的生意,要人家给你面子,才做得下去。

    其次,结交江湖匪类是违法的,在官府的打击范围之类,所以为了维持生意,还得到官府上下去打点。

    时间一久,也就跟黑白两道混熟了。

    凡事难免有遗漏,江湖中有没打点到的,或者没打点通的,只有两个办法去解决。一是以势压人,镖局势力大了,在江湖中也是一霸,无人敢轻易得罪。二是以力降服,这当然是下下策。

    双方斗力,总会有死伤,有死伤就要花钱,不管是镖局还是劫道的盗贼。

    在镖局这面,有了死伤,要掏大笔银子出来,伤者的医药费,死者的赔偿是免不了的。盗贼那里更是麻烦,有了死伤,战斗力减弱,道上的仇家会趁火打劫,官府也会抓住机会来缉拿。

    因此一般来讲,盗贼吸纳人力的手段不如镖局,太平盛世的,只要不是逼上梁山,谁也不愿意以打家劫舍为生。

    几名镖师发现情况后,马上亮镖旗,喊镖号,一是亮明身份,二是暗示对方:有事可以商量。

    不多时,后面传来快如疾风的马蹄声。

    四名镖师立刻勒住马缰,两辆马车也跟着缓缓停下。四名镖师亮剑拔刀,只有那位马鞍下挂着铁枪的人,静观局势,没有动作。

    况且心中一凛:听这动静,来者不善。

    不过,被那张无法匹敌的虚空大手抓过之后,他对一般的情况已经免疫。为了调节气氛,他握住萧妮儿的手,笑道:“女侠,该你上场了。”

    “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活着,没人能动你。”萧妮儿吓得花容失色,兀自强撑着,还以况且的保护人自居。

    四名镖师回头望去,但见一人一骑快速而来。当真是马如龙,人如枪,转瞬已至近前。

    “朋友是哪座山头的?”张驴儿抱拳问道。

    来人一身骑装,兜帽遮脸,他快速冲到车前后,蓦然掀开况且这辆车子的窗帘,向里面看去。

    “看什么?里面是女眷,不怕长针眼吗?识相的走开!”张驴儿怒而出刀。

    车窗口蓦然现出一张脸,萧妮儿本想用身体遮挡况且,却没想到身子一缩,反而躲进了况且怀里。

    况且却是坐直身子,手中金针紧握,准备那人再有动作,就使出一招金针度劫,管不管用,扎上再说。

    那人先是呵呵一笑,然后身子伏低,恰好躲过张驴儿劈来的一刀,然后脚下一夹马腹,那匹马如箭般射出去。

    众人只觉眼睛一花,那人已经到了远处,只是洒落一地爽朗的笑声。

    两名镖师急忙过来,观察车里两人如何,见况且他们只是受些惊吓,这才放心。

    “你们怎么搞的,四个人没能拦住一个人,还让他跑了,你们都是废物啊?”

    周先生走出来,指着四个镖师大骂道。

    “周掌柜,您这话就不对了,人家也没打也没抢的,我们干嘛要拦住人家。”镖师二狗子嚷嚷道。

    “还用打还用抢啊,刚才那人是什么样儿你们没看到,你们眼瞎了?”周先生也是连惊带吓一肚子气,都发泄到镖师身上。

    “我们的眼睛没瞎,敢找上我们的,那才真是眼瞎了。”张驴儿冷笑道。言下之意是把周先生也含在了里面。

    “胡吹大气,这话刚才怎么不敢对那个人说?”

    萧万里走出来,劝道:“周掌柜,消消气,这不算什么,几位兄弟做得都不差。要我说,张驴儿兄弟出刀还是早了,人家的目的,就是试探你手底下的功夫。大家警惕一点,还得来。”

    “高啊,老爷子,这话我爱听。看来老爷子年轻时没少走江湖吧。”二狗子竖起大拇指赞道。

    “走什么江湖啊,不过也算是吧,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我老儿年轻时倒是走过不少地方。”萧万里淡然一笑。

    张驴儿笑道:“老爷子,您多虑了,就刚才那个人,还想试探我手底下功夫?我是没动真格,要是动了,他的脑袋就要留下了。”

    “你多亏骑的是马。”萧万里笑道。

    “哎,这是什么话,说我吹牛是吧。要不让那人回来,我让您老人家开一次眼儿。”

    “好了,大家赶紧上路吧,要是晚上到不了宿头,露宿在山林里,可就真麻烦了。”萧万里面色肃然道。

    “也是,赶紧上路,速度快些!”周先生催促到。

    一行人又急急赶路,有了刚才的事,大家都明白这一天不会消停了,人人心中都有些发毛。

    四个镖师交换一下眼色,心中都了然,适才那人亮了那一手,他们几个就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如果只是独行大盗,四对一还有机会拼一下,若此人再有同伙,可真是危险了。

    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马蹄声再度响起,依然是风驰电掣般骇人。

    “哥几个,准备,操家伙!”二狗子大喝一声。

    不用他说,其余三人早就把兵刃紧握在手里,那位马鞍下挂着铁枪的人,也是长枪在手,准备一击毙敌。

    但见山坡顶上一匹骏马冲下来,却不是原来冲过去的那人,只是一般的装束,一样的骏马,一样的兜帽遮面,身材却更魁梧许多,人坐在马上犹如一面山似的。

    马项下还带着两串铃铛,骏马疾驰时,挂铃叮当作响,与骤驰如雷的马蹄声混合在一起,如同一曲地狱勾魂曲。

    四位镖师怒极,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一个劫道贼竟然如此明目张胆、招摇过市,唯恐别人听不见看不着。

    不过,四人都被来者的一股气势所震慑,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出招应敌,而是抢先护住自己门户,唯恐被那人一招毙命。至于两辆需要保护的马车,他们早就丢到脑勺后了。

    霎时间除了如雷的马蹄声、清脆的铃铛声,天地间似乎静止了,连马匹都一下子站住,瑟缩得如同听见虎啸般。

    据说马最怕老虎,只要听见虎啸声就会腿软战栗,不敢动弹。这一点,还是牛有出息,尤其是野生水牛,敢于跟老虎放队厮杀,纵然不敌,绝不畏惧。牛掰是不是出自这里,也不好说。

    那人转瞬间冲至马车旁,突然一把长刀挑起前面车窗,向里面望去,然后再无别的动作,呼啸一声,夹马疾驰而去,也是留下一地的笑声。

    待笑声止歇,所有人跟马才回过神来,适才几乎都成雕像了。

    周先生更是心神摇荡不能自制,下面一松,居然尿湿了裤子。他瘫在座位上,连出来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四名镖师也快吓尿了,尼玛,这是什么来头啊,如果说先前那人表现出的势头,他们四人合力还有一搏的可能,刚才这个人,却可以在眨眼间把他们统统杀掉。别说还手抵抗,估计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人头就落地了。

    “不行,这事得弄清楚了。”二狗子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自言自语道。

    “弄清什么事啊?这事压根儿跟我们没有关系,你看到没有,来人根本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张驴儿虽然丢了魂,还是看明白了。

    “是得弄清楚。不过,这等人物肯定不是劫道的劫匪,是身负重任的高人。在他们眼中没有镖局这个概念。这类人物,我也领教过。”提长枪的人,算事最清醒的了。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劫匪也好,独行大盗也罢,甚至是那些道上传说中的高人,他们无非是为财而来的吧。看这个情况,他们目的明确,断乎不会滥杀无辜,否则两人联手出击,这里早就是横尸遍野了。

    然而,圣剂堂押送的银子已经到达地头,回程虽说要保护周先生,却已经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保镖。如果来人是冲着周先生的,昨晚在镇上动手岂不更方便?

    至于萧万里三人,都是当地老百姓,随身也没有什么财物,他们不过是跟镖车同行一路,实际没有雇佣关系。

    四位镖师一时还真糊涂了。

    “周先生,您老人家说句实话吧,是不是身上带了贵重的东西?你言语一声啊。” 张驴儿问道。

    “我带的东西,就是跟你们一起送来的银子,还有就是这一包简单的行李,其他啥也没有啊。倒霉,真是撞到鬼了。”周先生哭丧着脸。

    “这就不对了,两位高人冲咱们而来,事有目的的,他们到底要抢什么呢?总不可能没事逗着玩吧。”

    张驴儿左右看着,又看看所有人带的包裹行囊,都不过是行李衣服,还有一些吃食,连山大王都不会招来,怎么会惊动两位道上高人?

    “不对,周先生,一定是您带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不然不会有这一出,您要是不说实话,咱们就别走了。”二狗子兀自把心一横,开始发难。

    走镖是有规矩的,主家必须向镖局如实说明所保之物,不得隐瞒,如果隐瞒,则不在保护范围之内。

第九十三章 四位镖师吓尿了

    当然,走镖有走明镖走暗镖之说,明镖就是摆在面上的,比如押运财物、一般物品等;暗镖,则不亮镖旗,不喊镖号,由身手高明的镖师秘密走镖,所押运的通常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镖行是如此,雇佣镖局走镖的主家,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雇主身上带着无价之宝,却不告诉镖局,不是为了节省开销,而是为了保密。

    眼见两位高人前来踩点,他们手中又根本无镖可保,那些高人决不会无的放矢,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周先生身上带了暗镖。

    “我……我跟你们说过了,我什么也没带,你们怎么不信啊?”

    周先生几乎要哭了,他不担心四位镖师拿他如何,而是怕那些高人听到后,找他的麻烦。那样的话,那可就老命不保啦。

    “几位师傅,你们多虑了,真要走暗镖,也不会让周先生带着,圣济堂不会如此冒险。”萧万里上前打圆场。

    “这也是个理。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几个镖师暗暗点头。他们是明白的,走暗镖的人一定要身手高明,必要时可以脱离走镖的队伍,一个人把暗镖安全送到地头。周先生这身板,风吹欲倒,当然不可能担负重托。

    “不是暗镖还能是什么?难道说那两位高人走眼了?或者找错人了?”那位手持铁枪的人环视四周说道。

    “走眼绝不可能,他们有可靠的消息来源,而且一般的东西看不上,就是咱们来时护送的一万两银子,只怕都不会劳他们的大驾。”张驴儿思忖着说。

    况且实在听不下去了,拉起萧妮儿下了车。

    萧妮儿看到况且的意思是想实话实说,死活赖着不肯往前走。

    萧万里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咳嗽了起来,又向况且使个眼色,暗示他不要盲动。况且只好收住了脚步。

    看到况且下了车,二狗子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说小神医,您不会真是人参娃、黄芪精、万年成形变成人的何首乌吧?”

    “要是这样,我就把自己贡献出来,蒸熟了给大家吃,然后大家一起长生不老。”况且嘿嘿笑道。

    “好,有这态度就好。那些人如果真是冲您来的,一会儿别怪我们把您交出去啊。”另一个镖师假笑道。

    “苟不理,你啥意思?窝里反啊?”萧妮儿一下子就炸了。

    “狗不理,包子?”况且一听这名就乐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咱们以前见过?”那个苟不理倒是一惊。

    “不,没见过,听说过。”况且忍着笑说道。

    狗不理包子谁不知道啊,是中国人几乎都知道,尤其是北方人。不过大明朝还真没人知道狗不理包子,但真有叫苟不理这名的,也算是巧了。

    “那是,本镖师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声名。”苟不理顿时有些飘飘然。

    “狗屁声名,刚才那人跃马扬枪从你身边过去时,你的声名哪儿去了,你也就有尿裤子的声名。”张驴儿鄙视道。

    “你也不比我强多少。”苟不理怒目反驳。

    “大家别吵了,说说怎么办吧。”周先生无力地摆摆手。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尽快赶回凤阳城,这辈子再也不跟着狗屁的镖出门了。

    怎么办?

    四位镖师面面相觑,一时还真没有任何办法。事情明摆着,除非那两人不想对付自己,否则不管怎样都是团灭,一个人都甭想活着回去。

    “萧老大,您见识多广,说说您的想法吧。”周先生对萧万里一揖道。

    “是啊,萧老大,您也别闷着,咱们现在可是在一条船上,船快破了,得想法子逃啊。”张驴儿已经有点着急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萧万里,明显大家都没辙了,把这位花甲老人视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况且心中一震,忽然想到:在山镇里,无论穷富,无论男女老少,对萧万里都一样的亲近而且尊重,哪怕富如赵乡绅、横如吕郎中也不例外。

    他在山镇里没想这么多,那是因为他的光芒很快就掩盖了一切,成了大家崇拜的对象。而今见四位镖师跟总堂的账房先生,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如此依赖萧万里,就觉得这老人很不一般。

    周先生虽然瘦得跟螳螂似的,在总堂地位可是崇高,所谓账房先生就是财务总管,东家只在背后掌舵,圣济堂的台面运作,还要靠几位总管维持。

    况且隐约感觉到,在这位老人面前,他就变得跟个孩子似的,不管什么事,只要萧万里提出来,他总是无力拒绝,只能从命。即便是对父亲跟陈慕沙,他也做不到事事遵从。

    这位老人不识字,也不懂得圣贤大道理。但他对事情的判断力,以及内心的强大,却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在父亲跟陈慕沙身上,况且感受过同样强大的内心力量,那种力量就连练达宁都欠缺几分。

    “大家真想听我说说?”萧万里倒是不慌不忙。

    “萧老大,您就别端着了,我们听您的就是。”二狗子快要急哭了。

    不是他们胆小,而是当第二个人跃马扬枪冲过他们时,他们体会到的是死亡来临时的无助跟悲凉,到了现在就化作无尽的恐惧。

    “大家听说过江西李福禄吗?”萧万里问道。

    “李福禄?”

    四个镖师听到这名字,就跟听到勾魂恶鬼的名字似的,脸色一下子全白了。

    “李福禄是谁啊?很有名吗?”周先生疑惑地问道。

    “不是很有名,是太有名了,江西……巨……寇……”

    二狗子费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名字,还是断断续续的,唯恐被人听到,千里之外取了自己首级。

    “江西巨寇?”周先生也慌了,他不知道巨寇能巨到什么程度,他是听到匪、寇二字就心惊肉跳。

    “可是,他……不是被朝廷抓了吗?”张驴儿问道。

    “是抓了,只是他又越狱了。”萧万里说道。

    “什么?越狱?他可是关在省城死牢里,那里号称生入死出的,没人能从那里出来。”张驴儿说道。

    “这就是本事啊,他不仅出来了,还把当年抓他的公差、审案的官员衙役、关他的狱卒杀了个干干净净。这次又没人认识他了。”萧万里叹息道。

    “这人如此厉害,怎么会被抓的呢?”况且问道。

    “他是太骄傲了,也就轻敌了,结果中了官府设下的美人计全套,失手被捉。但省城死牢还是太小,没能关住他。要想关住他,恐怕只有刑部天牢了。”

    “嗯,你以后也得当心了,美人计可是最害人的。”萧妮儿点着况且鼻子说道。

    “跟我有嘛关系,我又不好色。”

    “小神医,你医术是通神,这色字上嘛,年龄还不够哟。”张驴儿嘻嘻笑着说。

    “好了,够了。萧老大,你提这个李福禄是为何,他跟咱们有关系吗?”周先生急不可耐地问道。

    “前一阵来踩点的两个人我不认识,估计是江湖的后起之秀,不过我看到在林子里有李福禄的两个兄弟。”

    “什么?你看到什么啦?我们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四个镖师看着两边密林,都吓得膝盖发软,眼睛望去,似乎密林里藏着密密麻麻的恶鬼。

    这也难怪他们害怕,江西巨寇李福禄在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怕。至于他究竟有多厉害,也无人知道,只是知道他在江西立下多个舵口,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官府数次征剿均是损兵折将,功效甚微,

    后来,为了维持一个相安无事的局面,官府不再征缴他的手下,他的手下也不再骚扰附近城池,只是拦路收取过路费,如果粮草不足了,就向官府要,官府也只好奉缴,不然他们就会攻城略地,杀人放火。

    按大明法规,一个地方若是有了强盗,上报朝廷后,地方官就有失责之罪,轻则免官,重则下狱。所以只要这些匪患没闹到天下皆知,地方官就层层瞒报,宁可给土匪交税,也不轻易讨伐。

    李福禄如果仅仅如此,还不算什么,最让人头疼的是,他同时还是江洋大盗,而且是神出鬼没的独行大盗,作案遍及十三省,杀人无数,抢掠财物珍宝无数。

    但是,他还有令人大惑不解的另一面,据说他还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这人整个就是一个多面人,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多少年下来,官府不但不能捉到他,甚至连他的长相都搞不清楚。发海捕文书只好写一个名字:李福禄,如何如何……这样的海捕文书当然跟白纸一样。

    这会儿,当四名镖师听到李福禄的名字,已经麻爪了,又闻他的两个兄弟藏在林子里,四人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

    四名镖师还想再说话,结果发现,自己的牙齿已经不听使唤,卡兹卡兹没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两个兄弟的出现,说明李福禄可能已经到了,只是还没有露面罢了。鉴于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出手之后,决不会留下任何目击者。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无望活着出去。

    现在,他们不过是站着的僵尸。

第九十四章 洛城双骄战巨寇

    一代巨寇李福禄,江湖中的传奇,黑白两道的噩梦,镖师们的阎王,撞上死、挨上亡。

    要说明朝土匪巨寇的传奇故事,占据首位的就是永乐年间的唐赛儿,一位在中国历史占据了特殊地位的女性。

    唐赛儿以白莲教的名义起义,自号“佛母”,声称能预知未来。其拥趸一时遍及数省,后来在朝廷全力镇压下终于剿灭,首领唐赛儿也被捕入狱。

    可是这并未终止,好戏才刚刚开始。**部分是在刑场,据说当时刽子手想尽了办法,斩首、剐刑、绞刑、火刑都用上了,却根本拿唐赛儿没有办法。

    据说唐赛儿精于道术,善于变化,在对抗官军中就使用过道术,可惜最后还是被官军打败。但在刑场上,她却赢了,也书写一段不朽传奇。

    官府跟刽子手怎样也弄不死她,连让她受伤都做不到,怎么做也是毫发无伤,最后连五马分尸都用上了,结果死的不是人而是马。

    最后官府也怕了,只好把她押回天牢,以后再想办法执行死刑。

    结果当天夜里,唐赛儿就越狱而逃,以后始终没能再找到她的下落。

    为了缉捕她,朝廷用尽所有力量,有谣传说唐赛儿出家为尼。朝廷就把数省的尼姑悉数捉到京师拷问,验明正身,却没有一个是唐赛儿,只是害死了几百个尼姑,害惨了数省的女性出家人。

    有不少漂亮的尼姑被官吏借机强奸蹂躏、虐待至死,甚至强行霸占为妾为婢,甚至还有被掠卖到青楼为妓的,这也是永乐年间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李福禄的传奇犹胜于唐赛儿,就在于根本没人认得他。包括他遍及江西一省的山贼。他一直用一种神秘的方式遥控指挥这些人,至于他单独作案,从来不留活口,正是怕有人说出他的长相。

    听到江西巨寇四字,况且心中顿起波澜。

    他是在去江西的途中被人盯上的,然后不知为何空间瞬移到这里,今天刚走出山镇,就有江西巨寇的影子在附近出现,若说不是为他来的,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况且已经能够淡然面对生死,只是想到要连累身边的人,尤其是萧万里与萧妮儿,突然感到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想了一会,他说道:“要不然,咱们分开走吧,能逃出几个是几个。”

    四名镖师一齐看向萧万里,都觉得也是个办法,其实他们心中还是有些怀疑况且来路不明,会不会真是什么千年万年药王成精。不然这等穷乡僻壤,为何突然从天而降一名神医?倘若那些人真是冲着他这个药王来的,或许分开后,他们还能活命。

    萧万里苦笑道:“没那么容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前后左右早都被封住了。如此长时间,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一辆车一匹马经过,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这一说,大家才注意到,虽说这条山路走的人不多,但差不多半天时间里,除了那两个踩点的“高人”,再无其他人来往,的确是很不正常。

    “不管怎样,分开走总比一堆人走强,前面就是岔路口,如果那里被封住了,什么都不用说,咱们就认栽,如果没被封住,咱们就分道走,他们未必能把两条路都封住。”周先生紧握握拳头,用力说道。

    “那还等什么,要我说,分开走也不是什么上策,大家还是分头逃命吧,周先生,对不起了。兄弟先行一步。”

    二狗子说罢,马匹也不要了,径直向左面山林冲去,竟是要从山上突围而出。

    其他三名镖师也是跃跃欲试,这也不算临阵脱逃,本来他们押的镖已经送到地头了,回程没有保镖的责任,此时逃命关头,更是各顾各命。

    张驴儿随即向右面山上冲去,他们都有一个想法,分开的点越多,逃出去的可能性越大,封堵道路两端容易,要说把两面山林都密密封住,没有上千人办不到。

    周先生慌了手脚,他全凭几位镖师护驾呢,没想到这几人居然先逃了,这等于已经取了他半条命。他哆嗦着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那位苟不理也不迟疑,两腿一磕马腹,向前冲去。

    萧万里却只是痛惜地叹了一声:“蠢货,那不是逃命,是找死啊。”

    他话音未落,左面尚未冲入山林的二狗子一声惨叫,一颗大好头颅飞上天空,颈血染红长空。身躯却是慢慢向后倒下。

    “二狗哥!”

    萧妮儿大喊一声,她跟这位二狗子并不熟,只是这几位镖师来到镇上后就在她家喝酒吃饭,这些镖师也喜欢跟她斗嘴取乐,当然他们都怕萧万里,更怕萧雷的开山大斧,也不敢有任何邪念。

    虽然关系不那么密切,看到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转瞬间尸首分离的惨相,萧妮儿还是失声叫了出来。

    况且也是脸色惨白,手脚发颤,他紧紧搂住萧妮儿,不让她冲过去,这当口冲过去就是找死。紧接着,右边又是一声惨叫,张驴儿身子被拉向半空,然后才尸首分离,景象更是惨不忍睹。

    “李福禄,你这狗贼,居然残害无辜。纳命来吧。”

    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但见一匹马在树木间穿梭疾驰,速度竟不亚于平地,骑手的骑术当真精湛了得。

    “洛城双骄白马客,千里行侠不留头。我说你们哥俩趟这混水作甚?”一个洪钟般响亮的声音笑道。

    “看尔还能笑道何时?我等专来取你这残杀无辜的贼子狗命!”

    林中传来一阵阵金铁交鸣声,同时人马杂沓,激起无数的残枝败叶旋风般飞舞,林中一片混沌,景象已经看不清了。

    “洛城双骄?”萧万里喃喃一声。

    “就是先前来踩点的那两人吧?”周先生小声问道。

    “只能是他们了。”

    “那咱们怎么办,是想法逃命还是在这儿等死?”周先生被吓得哭了出来,泣泪涟涟。

    “先等等再说,未必就一定死在这里。”萧万里倒是毫无惧色,眯着眼左右看看,然后淡定倚靠在马车上,仿佛在假寐。

    林子里激斗声越来越猛烈,连马蹄声都听不到了。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听着声音,就能想见里面战况之惊心动魄。两人不仅斗了个旗鼓相当,而且是在短兵相接,尤其在狭窄的树木间,退路有限,可能一招不慎,生死立判。不像在平地,总有回旋腾挪的余地。

    须臾,前面又是一声惨叫,众人心中黯然,不用想也一定是骑马逃走的苟不理在前面遇害了。又过了一会,仿佛要验证他们的猜想似的,一匹马踢嗒踢嗒地回来了,马鞍上却是空空的。

    四名镖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只只剩下哪个持枪站立的人,此时,他还未动身,手持铁枪,眼中却是一片迷茫。

    “小洛,你怎敢说我乱杀无辜,你不知道我们兄弟的规矩吗,凡是镖客,遇到我们兄弟就只有死路一条。”

    树林里那个洪钟般的声音说道。

    况且心中一惊,此人激战之余,不仅有余暇说话,而且中气十足,显见得游刃有余,他不禁为那位洛城双骄中的小洛担忧了。

    “你们为何跟镖师有这么大的仇啊,难不成哪个镖师偷了你们兄弟的老婆?”他忽然提声问道。

    里面那个小洛的声音笑道:“小兄弟,你还真有见识,告诉你,李福禄的第一个老婆跟一个镖师跑了,从此李家兄弟就跟镖师成了死敌,见着就杀,没有二话。为此,还有一句名言:逢镖不过,见者皆杀。”

    况且心中一乐,他本想出言激怒那个什么李福禄,想让他心境乱一下,那个小洛或许有机会取胜。他心中暗自计较,李福禄是悍匪巨寇,手下从无活口,若是他取胜,大家就会跟着遭殃。

    从这个情形看,洛城双骄无疑是侠客,决不会滥杀无辜,唯有盼望他们兄弟取胜。不料他随便蒙的一句居然蒙对了。

    “小子,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洪钟似的声音咬牙切齿道。

    “我就是瞎蒙的,不带吗?”况且扬声笑道,反正死活已经不由己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起码过一下嘴瘾。

    说归说,况且心里却暗自痛骂那个拐走李福禄老婆的混蛋镖客,唐赛儿害惨了天下尼姑,这个混蛋镖客却害惨了天下同行。

    “小家伙,你想激怒我,好让小洛杀我是吧?我告诉你,这小洛比我更不是东西……”他的话音忽然断了,里面激斗声已如雷霆一般,显然是小洛怕那个李福禄揭他的老底,加紧了攻势。

    右面山林激战正酣,左面山林却是静寂无声,然而在这静寂中,却犹如隐藏着惊天巨兽,一股慑人的气息不断射出,笼罩在道路上空。

    况且两面看看,忽然向右面走去。

    “小兄弟,你干什么,快回来。”

    “小哥,使不得,回来。”

    “哥!不能上去。”

    那名剩下的镖师、萧万里跟萧妮儿齐声喊了起来。

    “小子,退回去,再上前一步,必死!”

    林子里忽然传来阴森森的声音。

第九十五章 小神医发威致胜

    况且又上前两步,昂然挺立,一副公开叫板的架势。

    “小子,你真是活腻了。”里面那个声音更加阴森冷酷。

    “对不起了,这位老大,我不管你是洛城双骄这边的,还是什么狗屁巨寇李福禄那边的,我只想告诉你,你有病!”况且知道怕是没用的,索性大胆应对。

    “什么?你大爷的,你才有病,我把你撕成八瓣,你信不信?”

    “好啊好啊,我等着呢,有种的你现在就出招,敢吗?你要是出手对付我,你对面那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正好先把你给撕了。来吧,出招吧,你大爷的。”

    况且愤然,他不是不怕,而是怕过头了,结果变成满腔激愤。他身上冷一阵热一阵,肾上腺素急速流淌,浑然忘了怕为何物。

    “哈哈,李家兄弟,让人看破了吧,不爽了把。小兄弟,好眼力,在下洛万家,洛城双骄的老大。你放心,有我在,他动不了你一根汗毛。”里面有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

    况且莫名地觉得,这位就是刚才跃马扬枪,第二个来踩点的家伙,那股气场非常像。笼罩在四周的那股威慑气息大半是他发出的,感觉他现在还略占上风。

    “没你他也伤不了我。土匪大盗,就知道躲在林子里暗算伤人,根本不敢挑出来光明正大的出手。”况且冷冷道。

    “小子,你死定了!”两边林子里同时传出一声怒喝。

    其实先前两人出手,只见刀光剑影,不见人影,两名镖师的头颅就高高飞起,足见两人武功之高。可是况且却一口咬定这是暗算伤人,严格意义上讲也算不错。

    比试武功,最忌讳偷袭、暗算,挑战前也要先让对手做好准备,这才是光明正大的比试。不过,那两名镖师在他们眼中就跟虫子差不多,一刀杀了就是,根本谈不上挑战比试。况且虽然是偷换概念,却也很难辩驳。

    是以两人激怒之下,先判定了况且的死刑。

    “死就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吓唬谁啊,老子要死就死在老天爷手上,不会死在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手上。另外我的死期还在百年开外,林子里那位老大,你是今天躲过去了,也活不过两年。你有病,真的有病,伤在太阴肺经,肝经、脾经也都伤得不轻,现下已是五痨之症,明年就是七伤,后年四月就是你的死期。不用别人杀你,阎王自会收了你。”

    林子里忽然寂静下来,连右面密林中的两位都停手了。

    周先生跟那位镖师先是吓傻了,随后又双手合十,热泪盈眶:“菩萨显灵,小神医终于发威了。”

    萧妮儿更是豪情万丈,况且说一句,她就跟着喊一句:“哥,好样的!让他们死个明白!”

    只有萧万里眼色复杂,心中暗自苦笑:“这孩子真是胡闹。这可如何收场是好?”

    左面林子里那个阴森的声音问道:“小子,你唬我?”那声音听上去,已经不大自信了。

    “唬你?你现在换季时就咳嗽,发热,胸背剧痛、发酸,手臂不能如意伸举。你可能靠喝烧刀子止痛吧,这样越止越重。你这病现在能治,明年勉强,后年就是神仙下凡也治不了。你可以来找我给你治病,不过先要隐姓埋名,不能让我发现你匪寇的身份,官府不让我跟你们玩。”况且亦真亦假道。

    “哈哈,李家兄弟,难怪你不敢出手,原来是得病快死了。早知如此,我都懒得来杀你了。”那个洛万家哈哈笑起来,心理上明显站了上风。

    “你来杀我,不过是贪图官府那点赏钱,可惜你李爷硬朗着呢,你甭想得到那笔棺材钱了。不过这林子里树木不少,我不会让你暴尸荒野。”李家兄弟放言道。

    况且听着好奇,不知这李家兄弟是李福禄何人,他忽然想到萧万里说的,看见李福禄的两个兄弟,也就是说,另一面林子里跟人交手的应该也不是李福禄。

    “我说吧,洛万家先生,你也有病,有病就得治。你是阴邪湿毒侵入后脑风池穴。估计是练功时站立的方位不对。这病你也一直用功力压着,却不时感到手臂麻木痉挛,头痛、眩晕,你不敢轻易出手,也是身体不大自在吧,靠功力压制病症总不是个事儿。”

    林子里再次寂静下来,半晌,洛万家才冷冷说道“我说小兄弟,你究竟是哪伙的,怎么又帮上这恶贼了?”

    “我这就是在帮你,告诉你身上有病,这病得治,而且现在能治好,拖到以后就没治了。你练的是枪法,应该是戚大将军传授的武穆枪法,你修炼时可能次序练错了,少阳、少阴两脉血脉逆流。这两种病症只要得一钟就能死人,同时得上几乎没救,幸亏你遇上我了,赶紧在半年之内找我治病吧。”

    两面林子里的人差点都笑出来,这怎么打着打着,蹦出一个江湖郎中来打广告的。这哪里是什么小神医,分明就是一个小神棍。

    “你也练过武穆枪法?”洛万家低声问道,心下诧异莫名。

    “见过这部枪法的心法,没练过,不适合我。”况且豁出去了,瞎掰道。

    其实武穆枪法是当时极为流行的一套枪法,据说是大将军戚继光得到岳飞武穆遗书后,结合当世各名家融会而成的枪法,不仅有枪法,也有刀法,地趟拳等,既可以让将士强身健骨,也适合上阵厮杀。

    金庸武侠小说中郭靖得到了武穆遗书,只是虚构的情节,戚继光的确是得到了这本遗书,其中含兵法、武术两方面,当然,威力绝没有金庸老先生渲染的那么强大。戚继光本人也没有后世渲染的那么神。

    况且知道武穆枪法是因为周鼎成跟它闲聊时说过,说这套枪法有弊病,练习到一定程度就可能出现血脉逆流的现象。没想到,这时候可以用上。

    这虽是军营中所传授的枪法,江湖中也有一些武术名家修习,喜其威力强大,又能速成。况且在洛万家举枪挑起车窗时,脑子里闪了一下,发现这是武穆枪法中的一招“举火燎天”,又从洛万家的笑声中听出他有血脉逆流的症结,两者相合,自然得出结论。

    洛万家的心中瞬间波澜万丈,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却怎么也查不明白,也请教过武术名家,高僧,名医,都没有结论,大都是说他练功过勤,劳累所致。但这种状况却一日甚于一日,今天却被况且这小子一语道破。

    一个病人在他不自知的时候,往往没事,一旦明白了自己的病症,心理立马会发生急剧变化。

    此时,洛万家的心境已完全不适合交手了,如果对手此时向他下手,正是最好时机,所以他才问况且是哪伙的。

    幸好那个李家兄弟的反应跟他一样,也根本没有交手的心境,两人都跟撞见鬼似的,怎么可能只听声音就能断定自己的病,不仅有如亲眼所见,而且堪称神断。

    “诸位道上的老大们,你们没事就先打着吧,本人是医生,你们有谁受伤了我给治,死了我管埋,把银子先预备好就行。我不像道上某些人那么缺德、没修养,管杀不管埋的。另外,我先把这几具尸首收回去,暂时埋了,免得被野兽糟蹋了。你们都是高人,不会跟死人过不去吧,不是有那么句话嘛,死者为大。”

    况且一边啰里啰嗦地说着,一边俯身抱起二狗子的躯体,右手还提着头颅,一时间也显得凶神恶煞似的。

    他迎着午时的阳光走下来,脸上身上熠熠生辉,两手却是血迹斑斑,真如一个在万人战场上十荡十决,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两边散发出的慑人气息,在他面前一时间都消弭无形了。

    况且走到山道时,一颗心才放下来,浑身都是冷汗。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万没想到还能活着下来,至于把镖师的尸首取回来,的确是他的初衷。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或者他死在前面,或者他要把这些人先安葬了,然后再死。

    人家遇到的是飞来横祸,咱不能不管,做人要地道啊!

    那名活着的镖师感动得热泪奔流,他是这些遇难者的兄弟,平日里大酒大肉喝出来的,生死与共拼出来的,可是今天他真的没胆量去取回兄弟的尸首,反而是这个少年冒死去抢回来。

    他上前几步接过二狗子的躯体,不禁大哭道:“兄弟,你先走一步了,你等我,我也马上去寻你们。”

    萧万里吓了一跳:“小子,你想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反正今天也是没活头了,不过早死一会晚死一会罢了。小神医,您要是落在后面,就替我们收尸吧,我们九泉下会感激您的。”

    “说什么浑话啊,先前他们或许不想留活口,要把我们全都杀掉,现在他们敢吗?杀我们就跟杀他们自己一样。”萧万里向况且会意一笑。

    “对啊,小神医,您这一下子就拿住他们了,除非他们不想治病,否则绝不敢动咱们。高,实在是高。不,实在是神。”周先生立马精神抖擞,向况且竖起大拇指。

第九十六章 巧舌如簧度危机

    看到周先生兴奋的神情,况且一怔,他还真没想这么多,他也就是一时冲动,说什么也忍不住了,又想到横竖也是一死,与其窝窝囊囊等着人来杀自己,还不如自己主动上前,死得大气一些。

    至于给那两人诊断病情,不过是习惯所致,根本没想别的。

    “哥,他们都被你吓住了,现在都哑巴了。”萧妮儿看着二狗子血肉模糊、面孔狰狞的头颅,既恶心,又害怕,不过还是很兴奋。

    她是看到了况且身上的闪耀光辉,几句话就打垮了敌人,自然兴奋得跟上天似的,把身处绝境、危在旦夕全都忘光了。

    况且苦笑一下,又上另一面山坡把张驴儿的尸首取回来,那名镖师也随后跟着,却还是躲在况且身后,他知道林子里那些人都是心性无常、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反兴了,就会出刀杀人。

    在死亡笼罩中,人都会被打成原形,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不过,自从况且给那两人诊断病情后,林子里倒是宁静了,一直没再起争斗声,不知两个人在想什么,做什么。

    况且二人安然取回尸首,然后用刀枪翻起松软的泥土,浅浅挖了个坑,把两人暂时葬下去,覆盖上土后,在上面插上一些树枝作为标记。等回去后,让镖局派人带棺木来取回安葬。

    “哥,赶紧洗洗手吧,满手都是血,好吓人啊。”萧妮儿拿着一瓮清水要给他洗手。

    “先不用,一会可能还有尸首得料理呢,等完事儿之后一起洗吧。”

    他声音不大,但两面林子里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左面林子里一人怒道:“小家伙,你什么意思,盼着我们死光是不是?”

    况且举手笑道:“没这意思,不过今天你们双方能活下来的可能真不大。要看你们的福分啦。”

    “什么,你是说我们会同归于尽?小兄弟,你太瞧不起我们洛城双骄了,就李家二兄弟,想把我们兄弟留下,下辈子吧。”洛万家的声音传来。

    “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另外的意思。”

    “什么意思?”那个李家兄弟也发声问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没听过吗?或许那个黄雀以为自己可以渔翁得利,殊不知它后面还有老鹰盯着呢。所以今天谁输谁赢,谁死谁活真不好说。不过我先声明一点,不管哪一方的,死了我都管埋,身上的银两就算是埋葬费了。我就在这瞧着吧。”

    况且索性使足了劲儿张扬,他跟萧万里想的不一样,万一对峙的双方哪一方不想活了,想跟对手同归于尽,那可能就要先杀了自己,以免自己以后给对手治病。

    这可是比先前更大的威胁,况且已经预料到了。

    但他今天硬是铁了心了,死也要死得光辉灿烂,绝不能低头,畏畏缩缩地等着临头一刀。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他在心里豪情万丈,一霎间体会到了那种烈士情怀。

    “什么?咋就没想到有这一出!”

    况且胡乱一说不要紧,两面林子里却是炸开锅了。对峙的双方立马后撤,开始搜索藏在身后不怀好意的人,这下还真找到了。

    “什么人藏在那里,给本爷滚出来。”

    “好啊,天底下还有敢在背后暗算我洛城双骄的人,算你有狗胆。”

    砰砰几声,随即又传来“啊!”、“你是谁?”、“你就是老鹰,本爷也把你当虫子踩,踩死你个王八蛋。”

    一时间,两边密林成了一锅乱粥,四处炸开,闹腾得兽走鹰飞,叽哇乱叫唤。

    “小神医,你真是神了啊,怎么知道他们背后有埋伏的?”周先生愈发感到神奇,简直匪夷所思。

    况且压低声音笑道:“瞎蒙的,原本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谁知道还真有人藏着。”

    “您也太谦虚了,这还能瞎蒙出来。”那名镖师苦笑道。

    况且沉吟不语,他一半是瞎蒙,一半是听见林子里有几拨人的呼吸声。他没专门修炼过听力,像那种暗器大家修炼的听音辨形,他也做不到。

    但他能从一个人的声音里诊断这个人究竟有没有病,得的什么病,在听力上实则不输于任何暗器宗师。

    不过,他无法判断暗藏林中那些人属于哪一伙的,随口一说,就是想扰乱这些人的心境,让他们先乱成一团,然后自己或许可以乱中逃生。

    没想到,无奈之下想出来的计策居然得手,这倒是意外之喜。

    “快上车,赶紧走人。”他看看两边,低声说道。

    “走人?你不是要等着给他们收尸吗?”萧妮儿不解地小声问道。

    况且敲敲她光亮的额头:“傻妹子,我又不是殡葬师,哪管他们谁死谁活,有没有人埋,三十六计走为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赶紧走哇。”

    大家一听有理,赶紧上马、上车,驱策马匹,加紧赶路。

    到了前方,还是不得不停下来,因为看到了苟不理的尸体横躺道上,也是尸首分离。大家虽在逃命关头,也不忍这样一走了之,只好停下,挖坑把尸体葬下。

    随后众人再次上路狂奔,急急若漏网之鱼,惶惶如惊弓之鸟。

    “哥,他们不会追来了吧?”醒过神之后,萧妮儿还是有些惊恐,察看着身后的大道。

    但见后面不时有野兽的尸体从树林里飞出,都是残肢断臂,肉块乱飞,把半边天空都染红了。空中更是不时有飞鸟落下,不知是被误伤,还是被树林间各种交锋的气机所伤。

    实在是太恐怖了,这一片树林里的飞禽走兽,不知何故全都遭了无妄之灾。

    “难说,不过你放心,咱有医术在身,就算千军万马杀来,我也能叫他们找不着北。”况且胸中又是一股豪情万丈。

    “是,哥,我是服了,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太狂傲了。以后哪里闹土匪、闹叛乱,只要费点涂抹,你一人就可以搞定。”萧妮儿毫不吝啬赞美之辞,虽说听上去不太像表扬。

    况且忽然身子一软,倒在萧妮儿身上。

    初时,萧妮儿既惊又喜,以为况且动情想跟她亲热一下,虽然羞羞答答的,也不推辞,随后却觉得不对,急忙抱住他问道:“哥,你怎么了?怎么了,别吓我啊。”

    “我没事,就是好像虚脱了。”况且身体里一直有一股气顶着,才让他支持下来,哪怕面对凶魔恶煞,也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从容应对,而且还占据上风。关键是有那么一刻,他还完全取得了主控权。

    他知道,自己这是潜力透支的表现,纯粹就是过度激发肾上腺素的缘故。此时,体力忽然像一股气泄出去了,全身软绵绵的。

    “敢情这三寸不烂之舌也如此耗费力气啊。”萧妮儿取笑道。

    “那是,忽悠人也是力气活,尤其是忽悠这些江湖上成了精的老鬼们。”况且感叹道。

    他说的是实话,忽悠人可不光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还要有高超的表演技能,要入戏很深,需要全部心力来做才行。

    当他与那些人近在咫尺时,感觉就像有锋刃架在脖子上一般,但你必须有气量反制住对方。要有杀器在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语言,照样是一种杀器,关键是语言里要有东西,不能空洞。

    “你不要紧吧?”萧妮儿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

    “没事,你抱着我,一会就能恢复过来。”

    “哦,那你就躺我怀里吧,我一直抱着你,我喜欢。”

    一路疾驰到傍晚,来到一家驿站,这里其实是圣济堂的歇脚点,供他们的人两地来往时歇宿。因为府城在山里没有驿站,这里也就充当驿站使用。

    驿站的总管,也就是圣济堂此处的管家,见到几个人的神情,吓了一大跳,待听到事情经过,更是唬的神不守舍,赶紧把前后大门小门全都关上,还把几条护院犬放了出来。

    “周爷,怎么办?咱们是连夜赶往总店,还是在这里待援?”驿站总管也不敢在山里继续呆下去了。

    “放信鸽,让总店跟镖局派身手最好的人过来,马上来接应我们。”来到驿站,周先生好像又活过来了,开始发号施令。

    虽说都是总管,他这个总管要比驿站总管不知高多少级了。

    “那咱们在山里不危险吗?”驿站总管两腿发抖地问道。

    周先生一甩袖子斥道:“连夜赶路不是更危险?蠢货!”

    “是,您老说得对,小的马上放信鸽。”

    驿站总管急忙草草写了一封信,大略说明了情况,请总店跟镖局火速派出全部高手前来接应。

    信鸽放走后,周先生跟那名镖师才算放下心来,现在只有静候人来接应。所谓以不变应万变,说得好听,其实是碰运气了。

    “哥,咱们也在这里等着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萧妮儿说道。

    况且没回答,而是看向萧万里。

    萧万里点头道:“等着。要是再碰上那些人,在哪里都一样,这里总比外面安全些。”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对那些人来说,一座小小的驿站,哪里有什么防护功能,几脚就荡平了。

    不过,他们还有最大的倚仗,那就是神医况且,也许,他的那颗脑袋里装着无尽的防卫武器呢。

    况且既然能在那等必死的危局中领着大家脱身,还把三名镖师尸首下葬,再遇上那些人,照样有法子击溃他们。

    “小神医,您救了我一命,以后但要有任何吩咐,只须一句话。”周先生走过来,对况且一揖到地。

    “周掌柜,这话言之过早,等咱们都活着到了凤阳城再说吧。”况且心中根本没有一点底。

    “小神医,在下王三才,欠您一条命,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了。”唯一剩下的那名镖师也过来拜谢。

    况且抱拳答谢:“留着你的命好好养家糊口吧,我真不需要。”

    况且不喜欢江湖上这一套,平日里信誓旦旦,恨不得把肺腑都掏出来给你看,等到大事临头,全都忘得干干净净。各自逃命的还算好的,最怕的是背后捅你一刀的。

    所以,况且做人的准则是:不欠别人的人情,也消费别人的人情。

    “把门窗都闩上,大家好好吃顿饭,然后休息。”驿站总管强打精神,张罗起来。

    众人喝着茶,都还心惊胆战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不时望向窗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点风吹草动,都令所有人心惊肉跳。

    这一夜能安然度过吗?

    悬了!

第九十七章 入驿站危机暂缓

    酒席摆好了。经过白天血肉横飞的场面,大伙现在看到肉就有些恶心。周先生第一个捂嘴,赶紧叫人把荤菜全部撤掉,换上全素席。

    “这‘害怕’还能让人吃素?还真没听说过。”

    驿站总管嘟囔着,只好吩咐手下人现去做。

    荒山野岭的,肉食易得,一菜难求。虽然驿站的大园子里也种植一些蔬菜,总归还是供不应求。好在秋季采了不少蘑菇,厨房里还有几方豆腐,就全部用上了。

    “小神医,这第一杯酒要敬您,谢谢您今天救了大家的命,我圣济堂跟震武镖局都会感您的恩,承您的情。”驿站总管经常迎来送往,这酒桌礼仪的一套最熟了。

    “我也是为自救,而且也是侥幸,所以大家真的不用有什么感恩的想法。说起来真是惭愧,开始时反应慢了,没能拦住那三位镖师大哥。这第一杯酒还是祭奠亡者吧。”

    于是大家都把杯中酒洒在地上,算是祭奠那三位死去的镖师。

    “今天我等算是开眼了,小神医仁人情怀,宁可性命不要,都要让那三位兄弟入土为安。三位兄弟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周先生叹息道。

    “小神医,我知道您不要我们哥几个感您的恩,承您的情,也是,我高攀不起,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哪怕您让我给您一辈子牵马缀蹬,我都愿意。”唯一活命的镖师王三才红着眼睛说道。

    “大哥,您想多了。我比你还矮啊,你有什么高攀的。”况且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酒桌上的人哈哈一笑。况且是比五大三粗的王三才矮了几公分。但这手偷换概念玩的极妙。

    “我明白了,什么都不必说了。”王三才握住况且的手,用力摇着说。也不知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小神医啊,您今年贵庚?是十八还是一百八十岁?”驿站总管笑着问道。

    “取个平均数吧,反正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况且举杯喝了一口。

    “九十岁?您老高寿啊。”驿站总管身上难脱江湖气息,开玩笑道。

    “如果今天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您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使得江西巨寇李福禄兄弟还有洛城双骄不敢露头,最后还让他们窝里斗,自相残杀,我们才得以逃出命来。”周先生对着况且举杯致意,感慨道。

    况且抱拳道:“周先生过奖了,我也是抱死一搏,不过是恰好揭到了他们的短处。他们也的确有病,没病的话,我说了也是白说。”

    “我先前听到您在镇上的各种传说,只信了三分,今天的事若是传出去,怕是没人敢信一分。可我是真真切切看到了,我服了。”周先生继续说道。

    萧万里向众人挥了挥手交代道:“今天这事,大家回去后跟你们总店东家还有镖局总镖师说说就行了,千万不要到处宣扬,李福禄不是好惹的,洛城那哥俩今天未必能讨到好处。”

    “萧老大,你放心就是,其实平时我们都不敢提这个名字的。那就是阎王啊,谁碰上只能怪自己倒霉命短。”王三才说道。

    “对了,那个什么洛城双骄的名号里,行侠千里不留头是什么意思?”况且忽然想到这事。

    “就是说他们兄弟喜欢斩人的首级,凡是他们杀的人,脑袋必定没了。今天李家兄弟也使出斩首的招数,就是在洛城双骄面前示威,意思是自己也会玩这手。”萧万里解释说。

    尼玛,杀人不过头点地,干嘛一定要砍人家的脑袋?况且对洛城双骄不仅好感下降,还产生了一丝厌恶。

    “那个什么洛城双骄很厉害吗?”萧妮儿问道。

    “这就得问三才了,他当时感受最深。”萧万里看向王三才。

    “厉害?简直就是勾魂使者,尤其是那个什么洛万家,就是使枪的那个,我也是玩枪的,跟他比,我手里的枪就是泥巴。我们镖局大概也就总镖头他老人家能跟洛万家使上几枪吧。当时我吓得差点都尿了。”王三才喝了杯酒,壮着胆回忆说,脸上兀自浮现出当时那种惊骇欲死的表情。

    “你差点尿了,我是直接就尿了。自己都没觉出来,后来发现裤子湿了才知道。”周先生面色峻变,苦笑着说。

    众人看着他们,没人笑话他们胆小,在那种情形下,搁谁都难免出洋相。王三才四名镖师也不是定力有多高,而是直接被吓得神魂出窍,变成木雕了。

    “小神医,万一那些人晚上真的闯进来,还得您老人家出面跟他们交涉。”驿站总管举杯敬酒,半真半假说道。

    “好啊,等我吃饱了喝足了,浑身有了力气,继续忽悠他们。”况且微笑道。

    众人均大笑,不管怎样,有况且在这里,就好像头上有了安全罩,若不然,这些人哪还有闲心吃饭饮酒。

    “小神医,您那可不是忽悠,是真材实料,那几个恶魔哪是好忽悠的。不过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诊病不是要把脉的吗?您怎么单凭听声音,人都没见到,就有如神断把病情诊断出来了,真是奇了。”周先生很是好奇。

    “所以,周掌柜,您是名医,他呢,是神医。这就是区别。”王三才红通着脸说道。

    “我是狗屁名医,就是个账房算账的。我们总店名医倒有几位,没见过如此神奇的。对了,小神医,请您给我诊断一下,都有什么病,别有什么绝症啥的。”

    况且看看周先生,笑道:“您哪,就是银子赚多了,青楼去多了,补药吃多了。”

    众人又是大笑,周先生愈发感到不可思议,这看病还能看出一个人总去青楼**,天天吃补药壮阳?

    “周先生,您以后可以改名周三多了。”况且继续开玩笑,大伙一时竟忘了身处险境。

    一天的逃命生涯中,几个人真诚相待,倒是结成不一般的友谊。

    “我小名真叫三多,这您都知道?不可能吧。”周先生看着况且的眼色充满惊异。

    “这不是碰巧蒙对了嘛,我哪里会知道你的小名。”

    “您可是蒙了一天了,样样都蒙对,没这可能。”周先生根本不相信况且是碰巧赶上的。

    “那您再蒙蒙,那些人今天有没有可能闯到咱们这儿来?”王三才问道。

    “呸,呸,乌鸦嘴,说什么呢,赶紧别说这个。”驿站总管登时就慌了,连呸两声。

    饭后,况且来到水房,用热水洗手。

    来的路上,他已经在一处山泉处洗干净了手,可是还是觉得手上有血腥味。到了驿站,他又用热水洗了三遍,还用自制的肥皂用力擦洗,却始终觉得无法把手上那股血腥洗掉。心里的阴影挥之不去。

    “我染上洁癖了,还是得了强迫症?”他也明白自己是心理作用,可是却无法克制。

    收拾尸体时,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心理障碍,完全在一股气的支撑下做完了一切。过后就是虚脱,然后就是恶心欲吐,最后感觉自己无法把手洗干净。

    他靠在木板墙上,闭上眼睛,调匀呼吸,尽力把心底里残存的可怕影像都去掉。这些影响之所以可怕,因为它好像要勾起心底里的什么东西。

    对于一个人,记忆的可怕才是真正的可怕,哪怕在别人看来那是夸大了的恐惧。

    克制不了这种念头,索性就想些别的。

    手里要是有支手枪就好了,何必怕什么李家兄弟、洛城双骄的,不管什么大侠巨寇,一枪了结。

    他心里暗笑,这只是冥想而已,瞬移过来,什么都没法带。

    对了,暴雨梨花钉。他忽然想到了这个。

    况且原本只是转移注意力,一味遐想而已。可是当他想到暴雨梨花钉时,心中却是一动: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也许能行得通啊。把银针装进去,每次射出一支,就可以用针灸的方法克敌制胜了。制住一个人,远比治好一个人的病要容易得多,前提是自己能把银针准确刺入对方的穴位。

    这支针枪,应该怎样打造呢?

    这是一个难题,但应该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起码没有造一支手枪那么难。武侠小说理所谓的“暴雨梨花钉”当然是瞎编的,但从机械原理上说完全有可能。

    下了酒桌,驿站给大伙安排了休息的房间。

    况且似乎没听见驿站总管的吆喝,一直在心里盘算这个物件。

    应该用竹木制造,扁平的盒子,平时可以随身携带,最好直接绑在手臂上,想发射时按一下扳机就行。一次发射一支银针,难度要比一次射出多支小不少。

    一次射出多支杀伤力固然大,但面对一群敌人时就不够用了,而且在精密度上的要求会高出许多。

    盒子里要有细密的格子,用来装针,然而问题是怎样打造如此多精密的扳机?又如何控制?

    对了,可以借用手枪上膛的原理,扳机只控制一个格子,是用来发射的,其他的格子只用来储存,发射一只后,临近的格子里的针就会自动进到发射的格子里,这就需要弹簧了控制了。

    弹簧怎么制造?

    他还不清白明朝有没有弹簧,至少他还没见过。不过原理很简单,不过是用铁丝螺旋拧成螺旋状,这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弹簧可以解决,只是那些格子如何分布,如何控制?他还一时还想不好,最简单是采用转轮式,那样又无法做成扁平的,不适合随身携带。若是做成圆筒状倒是可以。

    “小神医,您住这间,这间是驿站里最好的房间,周爷特地嘱咐我给您安排的。”

    驿站总管见况且锁眉沉思,在边上等了很久,没敢打搅他,只是其他人已经全部安顿好了,不得不上前跟他招呼道。

    “其他人住在哪儿?”况且看看走廊,一个人都没有,有一种走丢了的感觉。

第九十八章 况且偶得兵器符

    驿站总管笑道:“我看您在考虑事情,一直没敢说话,一定已经有了对敌之策了吧。”

    况且道:“未雨绸缪啊,何况不是未雨,而是惊雷在天呢。今晚你一定要委派专人值夜,危机随时可能降临。”

    “一定一定,哪里还敢大意啊。”驿站总管的笑容马上就变僵化了,眼神里也流露出恐惧。

    况且问道:“众人都已安排好了吗?”

    “萧老大跟萧姑娘就住在您两边,也是次一等的房间。随后是周爷跟王三哥。”

    “哦,多谢了,明天早晨我给您结算房钱。”况且这才放心。

    “小神医啊,您这是骂我,周爷说了,这些钱都由总店核销,您就甭客气了,不然我就难做人了。”驿站总管打躬作揖道。

    况且心情沉重,无心多说话,只是淡淡道:“也好,承情。”

    况且进了房间,竟是内外两间的套房,看来真是这家驿站最上等的。里面应该是主人住的,外间则是给侍奉的仆人住的。

    总管刚走一会,忽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况且以为是仆人送茶来了,开门一看,竟是萧妮儿站在门前,然后一头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了?”

    “我怕,真的好害怕,不敢睡觉,一闭眼眼前就是血糊糊的人头乱晃,我要跟你睡一起。”

    况且心头一震,想到,过了今晚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于是抱起只穿内衣,赤脚走进来的萧妮儿,走向里面的床榻。

    说是最好的房间,规格也不高,房间里只有一张描金镂刻螺钿床,床帏低垂,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

    还有就是一张桌案,四把椅子,一张衣柜。桌上有文房四宝,一套茶具,也都是一般档次的。考虑驿站地处大山里面,这也真还就是不错了。

    至于外间屋,只有几张光秃秃的硬木床,上面铺着草垫子。

    况且抱着萧妮儿钻入被子底子,拉合床帏,两人就置身于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我真没用,还说要保护你呢,自己反倒怕的不行,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了?”萧妮儿把头拱进他的怀里,泣声道。

    “瞎说,你现在才反应过来,知道怕了,我可是当时就快吓瘫了,你忘了,离开那里是你抱着我一路的。”况且拍拍她肩膀。

    两人的丝质内衣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刺激着血液的流淌。

    “你才没有,你那是……累的吧,就像你说的,忽悠人也是力气活。”萧妮儿咯咯笑了。

    “那时候谁都怕,不怕真就活见鬼了。”说着,况且心中忽然一动。

    不对,有人没怕,是萧老丈。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沧桑、平淡甚至有些意味深长,却绝没露出丝毫恐惧之色。

    也许老人早年间见惯了生死场面,早已把生死看淡了。所谓淡定,实则是一种自然状态,是不用努力就有的。

    况且没再多想,萧妮儿柔软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了。他只好用力抱紧他,手掌抚摸她的后背,如同对待婴儿般哄着她。

    萧妮儿是惊吓过度,终于在况且的怀里找到了安全感,不多时就熟睡过去。

    况且看着她甜美的睡容,不由得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起身。不能再不起身了,萧妮儿柔软火热的身体对他是一种诱惑,更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道家有言:“不见可欲,使心不乱”,确实是真理。

    况且起身到桌前,开始铺纸磨墨,勾画心中设想的那种暗器。周鼎成不在,学习武功是落空了。即便他在,武当绝学也绝非可以速成的,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估计南城气候。眼下可以速成的唯有这种暗器。

    做个暗器名家也不错嘛,他嘿嘿笑着,仿佛看到一个个强敌在自己的暗器下,变成一个个木雕。杀死?当然不会,他不杀生。制敌而不杀,更是一种高明的手段,话说楚留香香帅就是吧。对,得向香帅学习。

    况且一边设想着,一边遐思着,一心二用,居然沾沾自喜。

    对,里面用上膛式,发射出一根,就由弹簧顶上一根,这样就可以连续发射。扳机回复怎么处理……

    他费尽心力调动自己脑子里那可怜的兵器知识,只恨当初没有深入细致研究。不然现在就是造不出一支手枪,至少也能轻松制造一个发射银针的暗器。

    不过他是神童,是天才,这点问题难不住他。不就是来复枪的原理吗?不用研究,原理也能想出来。

    一个时辰后,他在纸上还真成功设计出一套暗器的图纸。唯一的问题是设计得过于精密了,不知道木工能不能精确地打造出来。

    况且全身心投入,妙笔丹青,描绘出一幅蓝图。在设计这套图纸的同时,她已经在心中把李家兄弟、洛城双骄等一干人当作假想敌,想象着他们一个个在自己发射的暗器下被制住。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一股股真气化作杀气倾注到纸面上。于是,这暗器的结构图居然像活物一般,杀气腾腾。

    况且画完图纸,意犹未尽,忽然看到手中的毛笔,心中又是一动:对了,这笔杆不就是现成的发射器吗,而且很容易做成转轮式的,笔杆的末端可以做成按钮,笔杆里也能装上二十几根银针。

    想到就做,况且又开始设计笔杆式暴雨梨花钉,当然装的是银针。不得不说,这转轮式的设计简单多了,不像那个扁平盒子状的,既要上膛制,也要转轮式,毕竟体积有限,单面不能装下一百零八根银针,双面甚至三面的话就需要无比精致的转轮了。

    毛笔可是文人的随身物,当然是要天天带在身上的。任何人看到也不会起疑,而且方便携带,身上就算多带几支毛笔也很容易。

    还有折扇,刘瑾当年不是在扇骨里藏匕首吗?匕首犹可藏,装银针自然也不在话下。

    况且激情迸发,兴不可遏,接着又设计了一套折扇暗器。这折扇暗器装的就多了,不亚于那套扁平式的暗器,唯一不如意的是,如果大冬天手不离折扇,是不是太装了些啊。好比现在有些人物出席晚宴也要带个墨镜,那就是胡扯淡。

    况且设计每一套暗器时,心中都记恨着假想敌,白天的惊吓、恐慌、生死受人掌控的愤怒,统统化作一束束杀气,通过笔端倾注到纸上。

    他没注意到的是,屋子里原本藏在暗处的苍蝇蚊子簌簌落地,无声死去。现在屋子里已被杀气充盈,任何进到屋子里的人都会被杀气攻击。

    况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在床上酣眠的萧妮儿依然睡得香甜,因为她不是他的假想敌,而是他的心上人。杀气是由他发出的,依然受他的意念控制。就像他针灸时注入病人体内的真气一样。

    他把三张图纸贴在墙上,用心观察着,想找出不如意的地方好做修改。

    此时,屋子的窗户纸被捅了一个窟窿,一只眼睛靠近窟窿,向里面张望。

    忽然间,这只眼睛缩回去,窗户下一个人痛苦地萎缩于地。

    此人不敢再向里面张望,连站立都不敢,四肢着地,一点点爬回去。

    以况且的听力,本来不至于有人到了窗下还没有觉察。只是他现在全部心神都投注到图纸上,根本无心旁骛,也就没注意到窗外的动静。

    再者说,院子里有两条养得肥壮的看家狗,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狗早就该狂吠了,但是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况且哪里知道,那两条听见土拨鼠动静都会狂吠半天的狗,现在居然像哈巴狗一样趴伏在一个人的脚下,眼中满是可怜兮兮的神情,还不时地伸出长舌头舔舔那人肮脏的靴子,一副邀功希宠的样子。

    这也难怪两条狗背叛主人,在致命杀机的威慑下,面对强大的敌人,狗首先想到自己的生存,同样会卖身投靠,早就忘了自己的职责。

    “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啊。”坐在两条看家狗前的一个人问道。

    “怎么了!我差点眼瞎了。”爬回来的人魂不守舍地说道。

    问者调侃道:“难道里面有光溜溜的美女?”

    “你想什么哪,还美女,里面全是杀气。”

    “啊,杀气?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啊?”

    “是符,几张符,我还没看清,眼睛就快被刺瞎了。”

    若不是看到看到同伴一只眼睛红得跟血糊似的,此人还以为对方在说梦话呢。

    “符箓?里面有天师教的宗师?真是怪了。”

    天底下精于符箓首屈一指的当属天师教,能以几张符箓险些刺瞎人的眼睛,那一定是天师教宗师级的高人所为。

    小小的驿站,怎会有天师教的大宗师降临,可实际就是出现了这咄咄怪事。

    “不是天师教的符箓,我看像是兵器符。”那个同伴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兵器符?难道……难道是……”此人也无法淡定了,身子一晃向后倒去,好在两手先着地,撑住身子,而他的同伴现在还跟两条看家狗一样趴着呢。

    如果况且听到这段对话,就会知道,这两人正是日间在林子里的李家兄弟。但他现在依然沉浸在图纸里,进入一种悟道的状态中,对身外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兵器符,海内唯有一家一人,那就是跟神话传说一般神奇的人:千机老人。

    江湖百年中,最传奇的人物除了刘基刘青田外,就是这位千机老人了,相较之下,唐赛儿、李福禄只能算是菜鸟级的人物。

    关于千机老人的传说太多,比如传说他百面千身,今天可能是唇白齿红的美少年,明天可能是明眸善睐的倾城女,早晨可能是背刀挎剑的赳赳武夫,晚上就可能是鸡皮鹤发的老妪。

    民间传说愈来愈多,竟然无人知晓这位千机老人长什么样,年龄多大,到最后,甚至连千机老人的性别都有些混淆了。于是,又有传说他是阴阳人,忽而为男,忽而为女。

    能确定的几点就是,千机老人精于所有兵器,尤善于制符,他把兵器制成兵符,比江湖高手的实用器更为可怕。可杀人于当面,也可以令兵符化作兵器,自动飞起寻的,斩敌首级于千里之外。

    这般近于神仙的手段,却是无人怀疑。

    直接的佐证是,江湖中往往有巨凶大憝死于无人的荒野中,身上只插着一张纸制的兵符。没有人由此本领,那必是千机老人的杰作!

    世间有的事,似乎用脑子一时还真想不过来。

第九十九章 千机老人谁能敌

    据说千机老人精于百工技艺,精于医道,精于周天八卦奇门遁甲,总之,凡是天底下有的,没他不精通的。这也是他化身无数,却无人能识破的缘故。

    此刻,两条看家狗旁的两个人罪受大了,神情比狗还可怜,就像是两条被大雨淋得湿透的丧家犬。

    “千机老人长什么样儿?”李家兄弟甲——两手拒地的那位问道。

    李家兄弟既不是名字,也不是正式称谓,只是江湖中人无奈的叫法。外人只是知道这两人不仅是李福禄的心腹,也是他的结拜兄弟,所以统称为李家兄弟,遇到二人在一起,就以甲乙区分之。

    “就是咱们白天看到的那个小神医,多亏咱们当时没露面,若是朝了相,早晚也会死在他的兵器符上。”趴着的李家兄弟乙捂着那只伤眼悲泣道。

    原来,李家兄弟两人在山中一阵乱战后,都受了轻伤,好在逃了出来,他们一路寻踪查看,发现况且一行人来到了驿站,就想潜入进去,打算把神医抓走,回去好给李家兄弟甲治疗绝症。

    没想到,人刚到窗外,只是向里面看了一眼,就差点眼瞎了。

    “精于制作兵符,精于医道,唇白齿红美少年,这不都对上号了吗?”李家兄弟甲满心悲苦,原想抓个治疗自己绝症的医生,哪曾想是闯进了阎王殿。

    “不对,那洛城两个混蛋可是朝过相的,怎么现在还活着?”李家兄弟乙忽然醒悟。

    “那是人家没急着要他们的命,这不是在制作兵符吗,就是给他们哥俩预备的。别想了,今天在林子里的人,包括这家驿站的人,明早之前都得翘辫子,想逃都不行,谁能一夜逃出千里之外?”李家兄弟甲真是心丧若死,完全崩溃了。

    这哥俩的一番自怨自艾,没碍着别人,却吓坏了不远处潜伏着的洛城双骄。

    他们跟李家兄弟几乎是前后脚潜入院中,来的目的也一样,想让神医给洛万家治疗绝症。

    不过,洛城双骄是白道英雄,自然不会逼迫,而是请,当然,要是神医不识相,那就不客气了,该用什么手段自然都会用上。

    洛城双骄发现了李家兄弟,近在咫尺,动手即可轻取对方性命,但此时他们却无丝毫敌意跟兴趣了。

    他们原本以为李福禄会现身,与这哥俩动手就是想逼李福禄出来。没想到,胜负未分之际,就发现身后及周围,有一堆等着拣现成便宜的,于是不约而同联手对敌,跟身后及周围的“麻雀”、“老鹰”一番乱斗。

    这一番乱斗开启之后,居然人是越打越多,不断有人进入场子,然后发现,后面还有埋伏的人。于是,乱斗升级,再升级。

    正因为如此,况且他们才得以安然脱身,到达驿站。不是他们跑得快,而是人家根本没顾上他们。

    乱斗到最后,所有人都糊涂了,搞不清状况,说不上林子里到底潜伏了几拨人,反正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最后发展到见人即斗,逢人便砍。

    好在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主角李福禄没出场,既然李福禄隐身,他们就必须留有后手,不能全力以赴,否则,难以自保。

    激战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整整两座山的林子几乎被扫平了。看上去是一场恶战,但实际上没死一个人,只是多多少少都受了伤,轻重不等。待到傍晚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罢手,分别撤出林子,各自分道扬镳。

    然而,此时,那一番乱斗的人通过不同的路径,又都聚集到了驿站四周。

    他们是尾随李家兄弟来的,以为李家兄弟一定会跟李福禄会面,自己就可以借机抓住李福禄,在江湖中书写传奇。

    他们并非为官府的巨额赏银而来,在他们眼中,官府也算不上什么,至于银子,他们想要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去官府的银库里取,何必要人赏赐?

    但若能抓住或者杀死李福禄,那在江湖中就会声名鹊起,甚至可以奠定不朽的地位。让自己的声名在江湖中传诵百年,这可是江湖中人至高的荣誉,最高的期望。

    他们见李家兄弟来到驿站,并不意外,李福禄精于藏匿,或者就隐身在这小小的山中驿站,也未可知。

    经过一场难分你我的恶战,他们也都熟悉了彼此的气息,此时也不再像白天那样费心掩饰,反正只要见到李福禄就算成功了一半,最后谁能抓住他或者杀死他,就各凭手上功夫和运气了。

    “怎么办?是进去拼了,还是想法逃走?”洛千家一身冷汗问道。

    “拼?”洛万家看了一眼弟弟,好像是看一个怪物。

    跟千机老人拼命,那不等于拿鸡蛋砸石头吗?还不如自己抹脖子痛快呢。

    “那就想法逃吧。哥,若千机老人就是那个小神医的话,只有我朝过相,你只是跟他说过话,我在这儿,你赶紧走吧。”洛千家说道。

    “我有什么可逃的,只不过两三年的寿命,还有什么可惜的,要死咱们就死在一块。不过我总觉得白天他丝毫恶意没有,反倒指出我的绝症,似乎有意要救我。要不我进去求医,如果大事不好,你赶紧逃命。”洛万家沉吟道。

    也不是说这些人脑筋短路,而是千机老人威名太盛,设想一下明朝就有人掌握了全球gps定位系统,外加巡航导弹,可以百里、千里外进行斩首行动,谁能不怕?

    当然,那时候的人究竟有没有这种能力,无法考证,但唐赛儿有道术,且被捉住后怎么也弄不死却是明史所载。世上还是有许多事,一时无法完全解释清楚,或许是科技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

    “不,我真蠢,怎么把这事忘了。”一旁潜藏的李家兄弟甲说道。

    “什么事?”李家兄弟乙问道。

    所有潜伏在驿站附近的人,现在都有了性命之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想法早就飞上天了,如何逃命才是他们首要任务。

    据说千机老人是从不留活口的,想在他手下蒙混过关,有可能吗?连他们自己都会干脆地回答:门都没有!

    是以,李家兄弟甲这一说,所有人都竖耳谛听,所有人心都乱了。

    “据说千机老人五十年一度返老还童,然后就入红尘历练,在十年中,广结善缘,凡是能够跟他结上善缘的,都能得到他一次救命的机会。只是千机老人化身无数,无人知道他返老还童后什么样,所以能和他结下善缘的极少。现在机会不就在眼前吗?”李家兄弟甲好像忽然开了窍,兴奋地说。

    “哦,对呀,可不是这么回事么!”

    “难怪白天,他指点出那两个混蛋的绝症,原来是要结善缘,我们怎么这么蠢啊?差一点被‘蠢’杀死啊。”

    “机会难得,一定要抓住,不能错过!”

    这些人七嘴八舌,声音却压得极低,也只有他们这些内力精深的人才能听得见。

    屋子里,况且心满意足,把墙壁上的三张设计图纸收起,然后塞进靴腰里。那时候的靴子里面都有个夹层,用来装重要文件之类的东西。

    图纸一旦收起,屋子里杀气顿时收敛无遗,外面的人更是惊叹。

    “看来真是千机老人要结善缘了,听到我们说的话,就把杀气收敛了,幸好我们没有莽撞啊。”

    “我们真是天底下最蠢不过的人,差点让如此天大的机缘从身边溜走。”

    他们在外面嘁嘁喳喳,里面松弛下来的况且,此刻却听见了。

    他把心神从暗器设计上收回,又变得耳聪目明,顿时心中惊骇万分,怎么白天里那些个杀身一个不差地全潜伏在外面,他们在议论什么,还是要追杀我们这些人不成?

    好吧,来吧,都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况且站起身来,心中凛然:没办法,还得凭三寸不烂之舌出去忽悠。心中又想:或许这些人正是觉察出白天被自己忽悠了,所以特地来找场子。

    虽说那些高人跟自己找场子,有些太跌身份,却也知道,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杀人魔王,随时有可能变脸。

    他看了一眼床上酣睡的萧妮儿,心中慨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愿以我一死,保全其他人的性命。

    如此想着,况且端着一盏油灯走了出去,冷眼望着四周潜藏人的地方,然后朗声说道:“诸位高人请现身吧,若是求医问药,尽管明言,若是……”

    他尚未说完,蓦地里从四面站起二十多条人影,一齐躬身到地道:“前辈,我等不敢滋扰您的起居,只是想来跟您老结个善缘。”

    说完,一块块、一袋袋、一枚枚的东西向他砸了过来。

    况且被那些声音震得耳朵轰鸣,也没听清都是什么,只见一团团黑糊糊的东西向自己打来。心中一叹:我命休矣,真是这些人来找场子了,向我下手都是些什么暗器?

    况且闭上眼睛,等待脑袋飞起、等待身体被飞来的飞刀、飞剑、各种暗器切割得七零八落。濒死前的一刻,他脑中闪过唯一的遗憾:为什么没有抓住机会与萧妮儿成就男女之事。

    “我还是童男啊!”他心底发出最后一声悲鸣,人却是矗立不动,被吓成木雕了。

第一百章 三张图纸保性命

    况且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已经到阴间地府,可是一定神,眼前景物依旧,虽仍是雾蒙蒙的看不清任何景物,但场景丝毫未变。

    “怎么了?”随着人声,萧万里冲了出来。

    里面周先生听到外面的呐喊,登时从熟睡中惊醒,然后一骨碌掉到地上,顺势钻进床底,身子抖得风中树叶一般。

    王三才还好些,听到声音明白了七八,抓起那杆长枪趔趄着向门外冲,刚到门边,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驿站里的其他人虽不明就里,听了白天的事,自是明白了几分,都是纷纷找地方躲藏,没一个人敢露头的。

    只有萧妮儿睡得酣畅淋漓,兀自在梦中与况且相亲相爱,而且还羞答答地撒娇充愣。她不明白况且为何不要了她,却又无法开口去问,两人一时纠缠不休。

    “哥,你为什么不要我,是嫌我不漂亮,不可爱吗?我知道,我什么都懂的。”

    喃喃说着梦话,她一翻身,睡得更沉了,脸上一片羞红。

    “这、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况且也纳闷地问着。

    “那些人呢,刚才那些人哪?”他又问了一次。

    萧万里四处看看,然后笑道:“哈哈,他们全部被你吓跑了。”

    “什么,我还没开始忽悠呢?”况且有些不相信。

    萧万里就着灯光仔细打量他,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装疯卖傻。然后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脉门。

    “您……您……”况且更是一惊,诧异地看着萧万里,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做对了什么。

    凭什么化险为夷?这一切真像梦里一样,显得太不真实,甚至带有魔幻色彩。

    萧万里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握住况且脉门的手,心道:他没有疯掉,也不会是千机老魔返老还童。千机老魔不会让任何人握住自己的脉门,就算他真有本事返老还童,也无法把骨龄变得如此之小。

    “我不是在做梦吧?”况且看看周围,想奋力睁开眼睛,好从梦中醒来。

    “你别纠结了,咱们托你的福,再一次死里逃生。”萧万里感叹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我是听到外面有人,然后想要拼死再忽悠他们一次,结果没等我开口呢,他们就开始打我,然后……然后……怎么就没影子了?”

    “你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响动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给你听的,否则以他们的功力,做任何动作,你是不可能听到声音的。扔的东西是礼物,也不是打你。”萧万里说着,把地上的物事一样样拣起来,塞到况且怀里。

    “可为什么?哦,我明白了,他们都有病,想让我替他们治病,先给我送点礼物。”况且一拍额头醒悟道。

    “治病还是另一说,他们给你送礼,是想要跟你结善缘。”萧万里脸上露出笑容。

    况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什么善缘?这么多人,他们都想嫁女儿给我吗?这怎么可能?”

    “当然不是,你别胡思乱想,他们只是不想得罪你,希望和你结交罢了。”

    “他们希望和我结交,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当时我已经决定以死向拼了。”况且依然不解。

    “当我听到你门口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我就知道有救了,我们没事了。你想啊,以他们的内力,发出任何暗器,断不会有任何响动。他们扔东西,故意发出那么大的动静,等于是告诉你:我们是友好的,没有使用任何内力。”

    萧万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拉着况且的手笑道:“回去吧。一会我有话对你说。”

    况且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点头道:“嗯,我正好也有事找您商量呢。”

    两人回去后,其他人听到二人的笑声,明白危机已过,虽然不知道况且如何又把那些凶神忽悠住了,但今夜看来是平安无事了。一个个这才定下神来,从自己房间的角落里爬出来,走出房门向况且作揖道谢。

    “别谢我呀,我可是啥都没干。”况且一脸无奈谦虚道。

    “您真是神了,秦琼、尉迟敬德这两位门神也没您这么神,只往门边一站,所有凶神恶煞就都跑光了。”周先生打躬作揖,不停地道谢奉承,然后才发现,裤子又湿透了。

    “小神医,还是您白天忽悠得好,他们已经被您震住了,这不,您往门边一站,统统都吓跑了。”王三才听到大伙的笑声,才醒过神来。连他自己都惭愧,这人事不省其实是装的。当时鼓足的勇气,还没到门边就全都没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事了,我现在脑子好乱。”况且摆摆手说道。

    “是,大家都听好了,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许说出去,否则甭怪我不客气。都回屋继续睡觉。有神医在此,如同神佛保佑一般,大家不用担心什么。”

    周先生傲气十足地说,然后赶紧回去换掉湿透的裤子,一头栽倒在床上。

    见况且一副苦恼状,大家纷纷表示绝不敢乱说什么,而且识相地赶紧回屋,至于继续睡觉,没一个人能够做到。

    回到屋子里,见到躺在床上的萧妮儿,况且登时慌了,急忙红着脸,嗫嚅道:“不是的,不是您看到的这样子,我……我们什么都……”

    萧万里笑道:“好了,我都知道,既然我把孙女交给你,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况且暗自一吐舌头,心道:这可没准,刚才我还后悔来着。但也暗自庆幸真没做什么,否则此情此景就太令人难堪了。

    “你在屋里都做了什么?搞得杀气腾腾的。”萧万里进入正题。

    “做什么?我没做什么啊。我连功都没练。以前练功时,妮儿说我像做法,弄得屋里鬼影憧憧的,可是我今天没练功。”

    “那你都做什么了?”

    “哦,我只是画了几张画,不是,不算是画,就是想做东西,先画个样子,我还想找您请教呢。”

    况且说着,把那几张设计图纸掏出来,递给萧万里看。

    萧万里接过图纸,先把纸张对着窗外,然后才仔细打量,依然有浓浓的杀气蕴藏在纸上的线条内。若是这些杀气迸发出来,就不是刺瞎眼睛了,非把头颅炸开不可。

    果然如此,难怪那些人误会他是千机老魔。可是,他怎么能做到这些的呢?

    “您看这东西能做出来不?我想制作这三样暗器防身。”况且问道。

    “先不说这个,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怎么画?就是拿笔画啊?”况且糊涂了。难不成设计图纸还有特殊的画法?

    “你再画一张给我看,就画这张最简单的。”萧万里指着那张笔形暗器设计图说。

    “好吧。这有什么,很正常的画图啊。”

    况且当下坐在椅子上,拿起笔开始画,第一次设计要费心心机,照样画出来就简单多了。他工笔勾画,一会工夫就画成了。

    萧万里心中明白了,那三张图纸况且不知进入什么状态了,把杀气都画进纸里,真跟千机老人制作的笔符有相近之处。他此次画图就未带丝毫杀气。

    然则,他小小年纪,又是如何来的杀气?

    对了,他一定是不忿自己的生死掌控在别人手上,所以要制作暗器反击,他是带着满腔的杀气来设计、来画,不经意间反而通神了。

    这种事说来玄乎,也并非独有。据说东汉蔡邕去拜访以为通音律的好友,来到门前,听到屋里传来的琴声充满了杀机。他还以为这位好友对自己产生了杀机,吓得逡巡不敢进。好友等到约见的时间,不见他来,出门张望时,结果发现他呆怔在门外。

    好友问他原因,蔡邕就直说了。好友大笑,说是他弹琴时,听到外面树上的鸟鸣,忽然想到儿时打鸟的情形,不知觉地假想着自己在打树上的鸟儿,或许这就是琴声带有杀机的缘故。

    蔡邕来到后院,果然看到无数飞鸟坠地,都被琴声中发出的杀机杀死了。

    人能通神,确实如此。只是这种事就跟撞大运似的,一个人一辈子也未必能碰上一次。只有精于卜卦、梅花易数的人能经常触发这种通神的状态。

    “你把其他两种也都再画一遍,交给我。”萧万里吩咐道。

    况且愣怔一下,强忍住没问为什么,萧妮儿此刻正酣睡在他的床上,怎么说他也有些惭愧,心神未免有些不宁。

    画完后,他交给萧万里:“您看这样行吗?”

    “这三张给我,我找人看看能不能打造出来。凤阳府维修皇宫的能工巧匠很多,我看难度不大。你原来画的这三张,找个锦囊装着,做护身符吧。”

    “这三张和那三张有什么不一样吗?”况且纳闷道。

    “这三张图,今晚救了我们所有人一命。”

    “啊,这怎么会?对了,那些人喊我前辈,还说结什么善缘,都怎么回事?好像不只是要请我看病,他们湿想干嘛?”

    “这次又是一次侥幸,那些人把你误会成别的人了,这是好事,至少我们暂时没危险了,可是也埋下祸根。”萧万里的表情亦喜亦忧。

    况且是真糊涂了,问道:“怎么说?为什么会埋下祸根?我也没有对他们不恭敬啊。”

    “这事说起来败露的可能不大,起码暂时不会有问题,但是总是个祸根,如果哪一天,有人醒悟了,或者察觉自己受骗了,你可能真就没命了。”萧万里解释道。

    况且似乎明白了一些,说道:“那我找个机会,把他们送我的礼物归还给他们,别让他们觉得吃了亏。”

    “你可千万不能归还礼物,你一提这茬反倒提醒了他们。你还是把这三张图纸收好,到了关键的时候,这三张图纸或许还能再救你一命。”

    “死啊活啊的我倒不在乎,反正一天里我已经拣了两条命了。现在活着就已经是赚了。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跟我说说。”

    “好吧,这事是得跟你仔细说道说道,也得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萧万里苦笑一声,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子。

第一百零一章 萧万里细说兵符

    两人来到萧万里住的屋子里坐下,萧万里又给他倒了杯酒,看得出来,况且还是需要压压惊。他脸上的满不在乎正是惊吓过度的表现。

    “那些人把我误会成谁了?”想到这事儿,况且还是有些亢奋。

    “嘿嘿,那可不得了。千机老人。”

    “千机老人?没听过,我就知道牵机毒。”况且想想说到。

    萧万里一笑。

    牵机毒是用鹤顶红等至毒之物制作出来的毒药,等级在毒药中属于最高一级,一般只有宫廷里皇上赐死失宠获罪的妃子或宦官才用此物,有时也用来赐死那些有可能谋反的功臣。

    “你当然没听过,那是江湖中的传奇和神话。”萧万里一仰脖子,喝了杯酒,看得出来,讲述千机老人的故事,那是需要勇气的。

    千机老人的传说早就有了,那是从上个朝代——元朝时开始的。有人说他是全真教的弟子,也有人说他是茅山道士。甚至还有人说他是赵宋宗室子弟,得过陈抟的真传。具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无人知道。考虑到他百变千身,或许都是真的。

    “跟张三丰差不多。”况且一下子联想到张三丰。

    “他比张三丰还神奇。张三丰毕竟有不少人见过,他亲手创建了武当派,人所共知。”萧万里摇摇头,微笑道。

    “那如何知道真有千机老人这么个人?”

    “因为有许多人被他救过命,也有一些他制作的兵符散在民间,可见他不是徒有虚名。”

    况且想起萧万里刚才说起过这东西,不禁好奇的问道:“兵符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张画了兵器的图,据说可以化作兵器杀人,而且无人能逃得过。一击必杀。”萧万里神色肃然。

    “还有这样的事?”况且心神巨震,心道:那岂不成了画仙了?

    “这就是一张千机老人制作的兵符,你可以看看。”萧万里从怀中一个锦囊中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铺平在桌子上。

    况且急忙用心观看,但看一张已经发黄的纸张上淋淋漓漓到处是发紫的血点,只能勉强看清是画的一把短戟,画法简练,手法粗糙,谈不上什么画艺术上,连逼真都算不上,倒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那年济南府巨寇白星野被人发现死在一条山道上,胸中插着这张兵符。这就是千机老人出手的标志。这张兵符落到公差手上,我那时还年轻,也是好事,就花钱买过来。后来才知道是拣了个大便宜。” 萧万里想到自己年轻时的情形,顿时来了精神,接着说道:

    “千机老人的兵符即便是用过,也是宝贝,能值一大笔银子。也是那个公差不知道这回事,不然根本到不了我手里。”

    “这兵符还能杀人吗?”不信归不信,威名之下,况且对这传说中的兵符也是忌惮万分。

    “虽然是旧物。不过手中有一张千机老人的兵符,是很有面子的事。关键时刻也许可以救命吧。所以我就留着当护身符了。也别说无效,我那些年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危险的地方,有些地方号称无人能活着出来,也见过许多凶恶的人,能平安活到现在,也难说不是这张符在保佑我啊。”

    “这还真神了。辛亏您懂这个,否则今天我要闹笑话了。”

    况且感叹,震慑无言,什么时候江湖开启神话模式了呢。

    萧万里又接着说下去。据说千机老人从陈抟老祖那里学来一门奇功,五十年一次返老还童,然后用十年的时间红尘游历,其后四十年行踪不明。而在他红尘游历的十年里,就会广结善缘,跟他结过善缘的人,都会获得一次被他救命的机会。所谓善缘就是让他欠下人情或者收下礼物,千机老人是有恩必报的。

    听到这里,况且明白了,难怪那些人拼命地把礼物打过来,然后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兔子都追不上。原来是要强行跟他这位伪千机老人结善缘。

    “那他们怎么会误认我是千机老人得呢?难道我长得像吗?”

    “谁也不知道千机老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别说他们误会,如果我不是非常了解你,又相处这么多日子,怕也会误会得吧。”

    况且笑笑,想想自己从天而降忽然出现的情形,想不让人怀疑是不可能的。这事别说别人疑惑,连他自己说不不明白自己的来路。

    随后,萧万里告诉他,夜里屋子里满是杀气,险些刺瞎偷窥的李家兄弟一只眼睛。李家兄弟在外面叽叽咕咕,都被萧万里听到了。

    况且更是诧异,自己练行功,灯影之下,鬼影憧憧还容易说得通,怎么会没来由地弄出了杀气?难道萧万里嘱咐他小心收藏的三张设计图,会有什么名堂吗?那画的只是设计图,也不是兵器符啊?

    萧万里给了他肯定的回答,至于怎么弄出来的,萧万里也解释不清。但那三张设计图上有浓郁的杀气却是肯定的,当然以他的误打误撞,偶涉天机,还不至于能神奇到化作暗器杀人于无形。

    好事情放在那里,大家看得见,但不可把它想得太好。况且想起父亲临行前的嘱托。

    何况,这事儿是好是坏,现在还不好说呢。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毫不知情之下,他居然跟数省黑白两道上的巨擘结下了善缘,更跟千机老人结下了因果,这其中就埋藏了太多的祸根,而其中每一条祸根都会轻松要他的命!

    况且心中暗自叫苦:我招谁惹谁了,我既没装腔作势,更没想要骗人,为何这一夜间,却把天底下最凶恶的人骗了差不多五分之一。别说五分之一,随便哪个人都是得罪不起的。

    那些送来的礼物他一点兴趣没有,这哪是礼物,分明就是索命钱。甚至可以说,是定时炸弹!

    萧万里看他垂头丧气,就安慰道:“你也别太忧虑,这事败露的可能性极小,因为天底下没人敢测试千机老人的真假虚实,除非他不想活了。”

    “我不是怕,而是冤得慌,我没想骗人,却稀里糊涂当上了骗子,这事太冤了。什么时候找到那些人,把礼物统统还回去。”况且毅然道。

    “不可,那样你真就死了。那些人都是什么人,都是最要脸面的人,若是知道自己被骗了,马上就会翻脸杀人。脸面上挂不住啊。”

    “这还只能硬扛着了?”况且无奈地道。

    “也只能这样了。”萧万里笑道,心想,你也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啊。

    萧万里倒不是担心那些强行结了善缘的人回来算账,他担心的是千机老人一旦知道这事之后会怎么想。

    千机老人千机老人,这千机,说的就是他能掐会算,算盘一划拉就能算出天底下所有事,窥破天机的意思。千机老人若是真算出这些事,或者说听到了什么风声,焉能容忍他人冒充自己结善缘?千机老人想杀人,就是一个念头,一张纸,只要在天底下,没人能逃得过。

    “算了,管他呢,反正除死无大事,我也想开了。”

    况且笑笑,他忽然想到一句哲人名言:我们引以为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别无他物。不禁在心里说了出来。

    “妙哉斯言,得道之言也。小友,老夫也媚俗一次,跟你结个善缘。”

    况且猛然一怔,脑子里冒出一个人的影子,这影子还笑眯眯地对他说话。他是在听到了况且在心里说的话后,突然闯进他脑海里的。

    这是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颇具神仙风采,麻衣道袍,头戴逍遥巾,左手提一支笔,右手拿着一张纸,纸上正是他画的暴雨梨花钉。

    随即那道人把纸一丢,他感到手腕一阵发麻,低头看去,手腕上隐隐然就是一张暴雨梨花钉的图。

    “日日晚上用心温养,一年可用一次,不能勉强,若强行用两次,大伤元气,强行用三次,血气耗竭而亡。”那道人又说道。

    “前辈,您是……”

    “无须问老夫是谁,老夫只是传说。再来一张。”道人又拿出一张图,上面画着一张金龙,也是随手一丢。

    况且突然感到背上发痒发麻,这次却无法看到发生了什么。他用内视法窥之,却见那条金龙正盘踞在自己脊椎上,虽然不大,却是活灵活现。

    “金针度劫神功居然还有传人,老夫颇感欣慰。既然神遇,不能无见面礼,这张金龙权且助你修行。”

    “金针度劫?前辈,您知道我祖上的事?”况且大喜,他正要找人问问祖上的事,没想到居然有人进入自己脑子里说话。他一时激动,也忘了此事荒唐不荒唐了。

    “你自己会知道的。你我这番交谈勿令他人知。否则反而害了你。另外,你给老夫画张像,就是现在这模样,要画得传神些。画好后,老夫自会上门去取。就算你跟老夫结的善缘。”说罢,那道人的声音图像同时从脑海中消失。

    况且猛然惊醒,恍如做了个噩梦,却见萧万里还是刚才那样看着他。

    “老丈,你听见有人跟我说话了吗?”况且问道。

    “有人跟你说话?没有啊,咱们不是正说着话吗?”萧万里一阵担忧,这孩子不是吓出毛病来了吧。

    况且看看自己左手腕,却什么也没有,他苦笑一下:“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好像做了个梦,梦到千机老人跟我结善缘呢。”

    萧万里哈哈大笑起来,这真是做梦,天底下只有人抢着跟千机老人结善缘的,说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哪有千机老人主动跟人结善缘的?

    况且啊,你再神,至于让千机老人牵挂吗?!

    这真是让人看不懂的节奏。

第一百零二章 安全抵达凤阳城

    千机老人的故事版本很多,萧万里把自己听过的都讲了出来。他是想让况且从这些传奇故事里,全面了解千机老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至于况且因此结下的祸根,能否化解,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况且听得兴致盎然,连连称奇,他身上还有一种孩子气,喜欢听故事,越神奇玄幻的越好。对于脑子里的声音跟自己的幻觉,转瞬之间他已经忘了。

    人在过度惊吓或过度兴奋时,会出现幻听幻觉,这是很正常的,一般的医学知识就能做出解释。不过那个道人的形象依然历历在目,只要他回想,就马上出现在脑海里。

    这幅画还画吗?

    况且心里想想,还是画吧,不过等稳定下来好好用心画,管它是不是幻觉,画张画不费多少事。

    回想这一夜发生的事,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简直就是一幕荒诞剧,比卡夫卡讲的故事还要荒诞。

    况且回到屋子里时,萧妮儿已经不见了。他把怀中那一堆礼物都摊在床上,然后找了一个背囊,全部塞进去,究竟都是些什么礼物,为什么送这些,对此,他既没心思也没兴趣。

    房门一响,萧妮儿穿戴整齐进来了,笑着问道:“我醒来你就没影了,干什么去了?听说夜里又闹乱子了,还听说你又出了把大风头。”

    “出什么大风头,我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不是大风头,是头大如斗。”

    “你们究竟怎么了,一个个神神秘秘、隐隐讳讳地小声嘀咕,一问就说啥事没有。我耳朵可尖着呢,别以为我听不到、听不懂。我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萧妮儿撅起小嘴儿。

    “你是大人呀,没人说你不是,好大一个闺女嘛。不过,真的啥事没有,那些人可能还在说昨天白天的事。”况且笑道。

    “你别跟我油嘴滑舌,我听见的分明是夜里的事。另外我迷迷糊糊还听到爷爷到屋子里来跟你说话。”萧妮儿脸忽然红了。

    “那你还不起来?”

    “人家不是不好意思嘛,只能装睡,结果真又睡着了。”萧妮俊俏的脸蛋上几抹羞红,羞涩之态可掬。

    “对了,我爷爷没说我什么吧?”萧妮儿问道。

    “没有,他老人家知道咱们都是正经人,不会干坏事。”

    “那是当然。不过,那事也不算……坏事吧?”萧妮儿正得意着,忽然觉得不对。

    “什么事?”况且假装糊涂。

    “就是……不说了,你个坏蛋,坏死了。”萧妮儿羞得恨不得钻地缝,急忙转过身去。

    正慌乱着,周先生进来请二人去吃早餐。

    大家现在看况且的眼神跟原来不一样了,原来是兴奋与感激,现在是神神秘秘,有时还躲躲闪闪,词不达意。

    大家的心理多了一个问号,这人太神秘了,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是神医了,还能几句话就把那些杀人如麻的凶魔镇住,这不正常啊,不是活神仙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里,大家又觉得能跟他坐在一起真是无上荣光,还沾了些仙气。可是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亏心事,尤其是周先生、王三才、驿站总管这几个人,尽管他们的事与况且没有半毛钱关系,但都怕被活神仙看破了,丢人现眼啊。

    况且觉得,大家在不由自主跟自己保持距离,一个个藏着掖着什么似的。虽说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只有萧妮儿依然坐在他旁边,还在桌子下面偷偷握住他的手。唯有萧万里依然是不咸不淡、不近不远,视万事如平常的神情。

    “小神医,早上接到信鸽传来的信儿,接应咱们的人中午就能到。”周先生看着况且,恭恭敬敬地说。

    “不必,一会咱们就上路,在路上跟他们会合吧。”况且淡然道。

    “嗯,也好,都听您的。”周先生应道。

    经过了夜里的事,大家都明白,只要有况且在,就不会有危险,再凶神恶煞的人也能被他镇住,简直就是姜太公复生,百神退位。那些凶神恶煞,算个鸟啊。

    经过这么一次折腾,驿站的人也害怕了。总店决定,驿站人马跟随况且和周先生一起上路,全部撤离,等到形势稳定之后,再重新回来开张。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有坐车的骑马的,还有骑驴的,后面还跟着那两条看家狗。

    中午时,队伍跟来接应的人会合了。

    接到信鸽的求救信后,圣济堂总店跟震武镖局都慌了手脚,连夜调集人手,虽然不知对头都是何人,光是对付李家兄弟两人,就需要他们出动全部高手。一大早这些人就骑着快马上路,都是背弓持剑,心里也是哆哆嗦嗦,忐忑不安。

    接应的人马由震武镖局总镖头雷震武亲自领队,见到众人无恙,才算放下心来。

    问明白遇难的三位镖师埋葬地点跟标志,雷震武立即派出几人,两辆车,去把三人的尸体装运回来。

    “小神医,闻名不如见面,真是英雄出少年。今天是什么都不说了,以后您就是我震武镖局的恩人。”雷震武抱拳行礼致谢。

    虽说况且只救了他们镖局一人,但能在那种险境中不顾生死,把三位镖师的尸体安厝,不致暴尸荒野,这就是恩,比救人的恩德尤甚,何况别人并无义务。

    古人重死甚于重生。

    况且咧嘴苦笑。此刻,他脑子还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夜里的事给他的震动太大,荒诞感挥之不去。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些千奇百怪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家上路吧,左老爷已经在城里订好酒席,等着给大家接风洗尘。”

    因为急着要在城门关闭前赶回城里,大家又都急急上路,马不停蹄。

    傍晚时分,终于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城楼上已经安排好人员观望,若是到的晚了,还要想办法打通凤阳府的关系,临时开启城门。

    一般而言,城门一旦关闭,除非接到圣旨,否则决不允许开启。后来因各地一些习俗,如果有在晚间送葬的,娶亲的,可以报上官府批准,特许开启城门。

    在晚间安葬还可以理解,至于娶亲,为何非得安排在晚上,似乎无法理解,只能说是一些地方固有的习俗。

    “哈哈,小神医,总算谋面了,久仰久仰!”

    车马一路径自来到一家酒楼前,圣济堂的东家左东阁早已在这里候着,见到况且也就对上号了,上前行礼见过。

    况且见这位左东家大约四十上下,人长得英俊潇洒,衣着也很考究,见到况且就跟见到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整个一个自来熟。

    对这位圣济堂的东家,况且知道一些。他祖上也是名医出身,开国初年为避朝廷征辟,不再行医,改开生药铺子,一代传一代,现在也是百年老字号,在临近几个省内都有分堂,几乎垄断了几省的药材买卖。

    左家历代传人在医术上都有很高的造诣,却遵从祖训,不许行医。他们造诣既深,眼界自然就高,请来坐堂的也都是各地的名医,所以在行医上也是名声显赫。

    左家的豪富就不用说了,无论药材买卖还是行医,来钱都不比拦路抢劫差多少,而且完全合法,被抢的人哪怕倾家荡产,还得感恩戴德,古今同理。

    也许是祖上同为名医出身,况且见到左东阁,印象就很好,真有种世交的感觉。

    当下,左东阁陪着况且,雷震武陪着萧万里一起上楼,因为知道有个姑娘一起跟来,左东阁还带来他的妹妹专门来陪伴。

    左东阁的妹妹左羚拉着萧妮儿的手好不亲热,一双眼睛却是牢牢盯在况且身上,亲热话语中慢慢套萧妮儿的话儿,打听况且的消息。

    萧妮儿虽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人生阅历也少得可怜,却凭着女人的直觉察觉出左羚对况且有些想法,立时激起她的反感,虽勉强笑着,口风却是守得死死的。

    左羚也觉察出了,却不在意,心道:管你是小神医的什么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想跟本小姐玩心眼,再等十年吧。

    “好妹子,神医怎么把那些大人物都镇住的,你待会仔细对我讲讲好不?接到的信上就几句话,太笼统了。”左羚软语商量着,兴奋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况且。

    “你让他自己说嘛,我一个山野丫头,拙口笨腮的,说不清。”萧妮儿软中带硬地说。

    左羚心中微怒,死丫头,还跟我拽上了。看样子两人还真有点猫腻,不然不会这样敏感。不行,我得想个法子,用最猛烈的攻势拿下这位神医。

    况且走着,就觉得背上发热。回头看时,正好跟左羚四目相对,看到她眼中射出热烈的光芒,况且一时发怔。

    这姐姐谁啊,难道认识我吗?初次见面,怎么会是这样的目光?

    左东阁回头看到这场景,笑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舍妹,专门让她来陪萧姑娘的。”

    “多谢左先生想得周到。”况且心中好感益增

    不愧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买卖人,这种细微的小事都不放过。

    “舍妹也是久仰你的大名,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了,若不然,我哪里请得动她。”左东阁微微一笑,话中有话。

    天啊,不会又来一出戏吧。问题是,上一出刚上演,还没唱完呢。

第一百零三章 凤阳豪富设酒宴

    况且对左东阁的暗示只能选择性忽略,佯装没听到。

    一进酒楼里面,掌柜的在前,两旁堂倌侍女排成两列迎接,偌大的酒楼里却再无别的客人。

    原来这家凤阳府最有名的酒楼——中都酒楼是左家的产业,为了给况且等人洗尘,晚上停业,只招待他们这批客人。

    酒楼敢以中都为名,胆子不小,可见左家在凤阳府乃至全省势力之雄,如果关系不够硬,头掉了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太祖时,最忌富商跋扈,恣意妄为,因此对商人设置了诸多限制,无论住房,衣着等都严加管束,敢逾越者一律严惩。树大招风的富豪沈万三,成了太祖惩戒富商的样板,被无辜砍了脑袋。

    沈万三号称大明首富,民间传说他家藏有金鸡,天天产金蛋,更有传说南京城的城墙都是沈万三出资建的。

    这些传说当然是瞎编出来的,然后以讹传讹,越传越离奇。不过,沈万三死得确实冤枉。他不过是献媚献过了头,给朱元璋上书,愿意捐资国家一年的军费。

    不料此事激怒了朱元璋,一个富商,居然把手伸到军队头上了,想要收买军心啊。这还了得,于是随便扣了顶谋反的帽子,杀头、抄家,没收全部财产,家人流放边疆。

    宣宗继位后,对商人的限制慢慢放松,当然也没有明令解除太祖的规定。明朝的制度就是这样,太祖定下的规则后来者一个都不能改,若皇上改了就是不孝,臣子改了就是谋反大逆不道。

    当然,制度使死的人是活的,总有办法,不改规制,却可以选择性忽视,上下都不遵守,表面上如旧,骨子里搞新的一套。

    敢以法令形式更正太祖弊政的,明朝唯有建文帝一人。

    建文帝登基后,不仅削藩,还针对太祖许多不合理的政策进行更正。比如太祖为了惩罚苏州人对义军领袖张士诚的支持和忠心,对苏州地区报复性征收赋税,建文帝及时予以纠正。

    当时人称建文帝圣天子在世,得人心之盛远过于太祖皇帝,可惜刚执政四年,建文帝就被朱棣赶出了京城南京。

    得人心者得天下,这是古今公认的真理,却在建文帝身上失灵了。建文帝是得了人心,却失了天下。

    历史的轨迹或许自有规律,非人力所能尽知。

    明朝中期以后,早先的种种限制已经名存实亡,商人不仅房屋逾制,衣服饮食更是豪奢,不敢做的也就是房上铺琉璃瓦、后房用宦官、僭用正黄色服饰等寥寥几样了。

    登上二楼,一位老人正在楼梯口迎接,左东阁忙介绍这是他父亲左文祥。

    况且一惊,没想到这半退隐的老东家居然也亲自来了,急忙要行礼,左文祥一把扶住他双臂,笑道:“不要多礼,老朽当不得神医的大礼。”

    况且笑道:“岂敢,都是人们渲染的,晚生也不过略懂医道,哪里当得起神医二字。”

    “能把赵家那棺材瓤子都治好了,不是神医是什么?你不必多谦了。来,这面坐。我这几天腿脚有些不好,上下楼困难,就没出去接你,勿怪。”

    况且知道,赵家老太爷曾在圣济堂总店治过大半年,毫无起色,最后只好回到家等死,难道这些事左老爷还记得?

    看到萧万里,左文祥笑道:“萧老哥,咱们也是好久没见了,你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你怎么舍得出山的?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呢,以为你在山上了找个好地儿,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呢。”

    萧万里笑道:“左爷,这不是孩子们要出山嘛,我不放心,就只能跟着出来了。坑早就挖好了,哪天死哪天埋。”

    况且看了两人一眼,他们竟好像很熟络似的,考虑到二人身份的差别,况且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

    看到萧妮儿,左文祥故作惊讶道:“萧丫头,这都多少年没见,出落成大姑娘了,萧家也出了个大美女。来,到爷爷这儿来坐。”

    对于震武镖局的人,左文祥只是点点头,雷震武上前简单说了几句接人的情况,然后站在旁边,那架势对左文祥非常敬重。

    “震武啊,这事没办法,让咱们摊上了,三位兄弟的抚恤金我们也出一半,聊表心意吧。”

    雷震武忙道:“这怎么行,这事哪能让您老掏银子。”

    左文祥叹道:“你和我还客气啥,毕竟是护我们的镖出的事,我们不表示一下心里也过意不去。你说这李家兄弟也是,怎么毫无来由地窜到咱们地界上来了。东阁,你明儿个陪震武一起去那三位兄弟家里,好生安慰安慰,他们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吧。”

    左东阁上前答应着,随后又退回去。

    “左大哥能陪我去就是意外的情分了,这银子决不能让您老人家出一半。”雷震武轻语却固执地说道。

    “银子是赚来的,也是要花出去的,我左家没有败家子,却也没有守财奴。再者说,咱们这不是把神医请来了吗,有神医坐诊,那点银子两天就赚回来了。”

    况且心中咯噔一下,这是演戏给我看啊,两人说相声似的,绕来绕去不就是找借口套住我坐诊吗?还扣上赚钱给那三人抚恤金的帽子,这不干反倒不仁不义了。

    况且心中倒也无多大反感,反正要在凤阳府呆一阵子,把一些事情弄明白,另外还真要借助左家的势力,他们要利用自己,自己不也正想利用他们吗?不然的话,何必跟圣济堂扯上关系。

    “爹,人家神医刚来,你也得让人家好好歇歇吧。这就派活了,也太着急了点。神医又不是神仙,更不是铁打的。”左羚此时站在父亲身后,搂住父亲脖子撒娇道,然后向况且看了一眼。

    “是,我没说让神医马上坐诊,这几天你们兄妹就陪神医,对,还有萧姑娘好好在城里城外转转,好吃的好玩的先都过一遍。我和你萧伯伯多年不见,可要好好聊上几天。”

    况且心中更是暗笑:这人盯人的战术都用上了,看来左家也是拼了,真下了大力气。

    左家在此豪华宴请,跟况且路上救人的事儿关系不大,实际上是早已计划好的。况且对总店的坐诊请求,始终没给明确答复,只是说到了总店再说。左家在商言商,以为这是况且在要价码,所以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

    圣济堂在几个省份里几乎垄断药材买卖,但行医方面还是略逊一些,正需要况且这样具有传奇性的医生来提振声誉,哪怕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足以把行医的份额再提高几倍。

    那时候虽没有广告业,买卖人对消费者的心理还是摸得很准的,名气打出来,份额提上去,以后只要没有大的纰漏,牌子就算竖起来了。

    这次圣济堂对况且是志在必得,不管花多大代价,哪怕总店这里提升的利润全部支付给况且,也要将他拿下。其实,商家总是不会吃亏的,他们有的是方法提高利润。

    当然,左家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况且根本不在乎银子的事,他答复含糊,只是还没想明白,到了凤阳之后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左文祥陪着大家喝茶说话,忽然说道:“赵家那老棺材瓤子怎么还能治过来,我到现在也没想不明白。我也算是略懂医术的,店里更是请了几位名医,大家都和我一样糊涂。难不成你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妙药?那老家伙十年前就是死人多口气,能硬挨着不死已经是奇迹了。”

    棺材瓤子是腐烂的意思,一般是指患病多年,久治不愈,已危在旦夕的病人。这个名称用来形容赵家老太爷当时的情形倒也贴切,况且给他治病前,老太爷真就是个活死人。

    “人家小神医用的是针灸术,没有用丹药。”况且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左羚快嘴替他回答了。显然,她对况且所知甚多。

    这些日子,每当圣济堂有人从镇上回来,都要带回来关于况且的情报,左家父子连带左羚每篇必读,必细读,还加研究。然后,再跟总店的几位名医谈论况且的医术,大家都觉得况且所为有些不可思议。

    “圣人之道,常常令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晚生年少,连知其然都未能做到,至于针灸术,也就是学个皮毛。”况且笑道。

    左文祥来了精神,说道:“好啊,小神医,我过几天给您找几个聪明的小子当学徒,也不要求他们学到精髓,您把这点皮毛给留下就行。”

    众人都不禁笑起来,情知他是开玩笑。况且的医术乃家传绝学,不能外传,这点圣济堂不可能不知道。

    况且也开心笑了。商人他不是没见过,周鸿宾的父亲就是江南最大的皇商,不过况且从未从周父身上看到那种商人的油滑跟市侩,至少对他就像敦厚的父辈,肥胖又有些笨拙。

    左家父子的待人之道况且今晚算是领教了,但并不反感,至少这种油滑跟市侩,颇有艺术弹性,不让人感到挤压、难堪,这是在教养和学识里泡出来的商道,有一种格外的魅力。

    为商之道即是为人之道,常人学不到这些,更做不到这些。大商人必是人精,自有他们的处世诀窍。

第一百零四章 况且再惹桃花劫

    此刻,中都酒楼街对面的一座酒楼——临淮仙阁,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家酒楼灯影通红好不热闹,笙歌阵阵,人影憧憧,艳舞翩翩,与中都酒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况且所在包厢对面的窗口,临淮仙阁的一个豪华包厢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倾城美女正盯着这面的动静。

    “小姐,甭多想了,咱们这次失策了。”旁边,一个青衣丫环叹息一声。

    这丫环不过十四岁上下,却已经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她脸上的童真跟稚涩,在某些人眼里要比小姐的诱惑力更强。

    “不都说李家兄弟出手万不失一吗?没想到是这个德性,四名镖师才杀了两个,另外一个还是我另外请的帮手料理的。”

    “小姐,李家兄弟是被洛城那两个混蛋缠住了。他们四个人同时又被其他人缠住了,结果出了意外。”

    小姐背后的一片阴影里,一个声音说道。

    “左家请来了洛城双骄?”小姐失声惊诧。

    “看样子是,但也不确定。从咱们得到的内部消息看,左家并没意识到有人要对付他们,所以并没请人保护。那四个镖师不值一提,并非精心挑选出来保护小神医的,不过正好是同路罢了。不过,左老匹夫老奸巨猾,也难说不是他暗中安排的。”灯影里的声音说道。

    “就算洛城双骄是他们请来的,那后面那些人又是哪路势力?”小姐尖声问道。

    “小姐恕属下无能,属下不知。”

    “无能!坏了大事,你可知?!”

    “是,属下无能。请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今晚就把那个小神医做了。”

    “做了?你说得轻巧。人在路上你们都没能做到,现在已经到了城里,在左家的保护之下,你还能有什么奇招妙计不成?”小姐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着的愤怒。

    “只要小姐一声令下,属下拼出这条命也要做到。”

    “我只要把事情办好,办妥,要你的命有什么用。我真正要的是把这位小神医握在自己手里,其次才是杀掉。你懂不懂?”

    “小姐莫急,那小神医只是来到凤阳,尚未接受左家之聘,应该还有时间,尽可从容周旋。再者说,小婢原本就不赞同那套劫杀、救人的把戏,太容易被人识破了。而且请李家兄弟出手,也容易遗留后患,弄不好就是引狼入室。他们事情没办成,感觉没脸了,中途逃走,倒也省了许多麻烦。”小丫环年纪虽小,却有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嗯,还是你的话中听。我当初是太冲动了,光记着太祖皇帝的圣训,士不为我用者皆杀之,看来光是霹雳手段未必济事。以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依小婢愚见,要对付男人还是要用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手段,美人计。”

    “你个死妮子,毛还没长齐呢,就像对付过多少个男人似的。还美人计?若是有效也可以。咱们重金买几位未梳拢过的名妓送给他。”小姐噗呲一声笑出来,却也知道,自己这位贴身丫环人小鬼大,往往能想人之所不能想。

    “名妓不行,哪怕没梳拢过的也不行。我看啊,若想得手,恐怕只好小姐舍身了。”

    “什么,你个死妮子,原来打的这鬼主意。三句话不到就要卖你的主子?”

    “小姐恕罪。”小丫环敛衽一礼,脸上依然嘻嘻笑着,全无惧意。

    “你个死妮子是不是动了春心,看上那位小神医了,想着把我先卖掉,然后你可以暗度陈仓?”

    “小姐,请恕小婢直言,就算小姐决意舍身,也未必就能成呢。”

    “你是说我长得难看,不足以打动他?”小姐微怒。

    阴影里传来指关节的咔咔声,阴影里站着的人双拳握得发白,手指甲深入皮肉里,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他真想上前一把掐死那个献计的小丫头,然后一刀刀剁碎,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

    可惜他只能想想,就像他对小姐有万般想法,却明白永远只能想想。他只盼着事情能保持这样,小姐永远不会嫁人,他也永远有机会在她身旁尽睹芳颜,能如此足矣。

    然而,这一切只能是空想,就说那小丫头,他情知自己万万惹不起,这位小祖宗可是小姐的心腹跟智囊,更是小姐的解语花。

    “不是,小姐,您误会婢子了。婢子的意思是说,左家已经先下手了,那个左小姐已经像狗皮膏药一般贴上那个小神医,这就是左家的计策,把左老家主的掌上明珠都献出来了。咱们就算想这样做,已经失了先手。那左小姐容貌才情不逊于小姐,又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已经被动了。所以婢子才说就算小姐亲自出马,也未必能成。”

    “嗯,这也是,咱们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那位小姐嗟叹道。

    “小姐也无需灭自己的威风,咱们只是失了先手,还可以扳回来嘛。”

    “小姐,请恕属下鲁莽,那个小神医对咱们有这么大的作用吗?”阴影里的人上前一步,露出半张激愤、妒忌欲狂的脸。

    小姐冷哼道:“咱们跟左家的这盘棋已经下了五年,现在是中盘之战,那小神医就是制高点,谁能得到他,就是抢占了制高点,可以把自己的势连成一片,立于不败之地。你说他重要不重要?”

    “那要是他不出现,咱们这棋还没法下了?”半张脸激愤地道。

    “大胆!难道你比小姐聪明?”青衣小婢轻斥道。

    小姐沉吟须臾,说道:“你说的也对,如果小神医不出现,这盘棋也要下,只是胜负之势还需要五年才能看出来。可是他现在出现,就成了胜负手。无论左家还是咱们,谁得到了他,对方只能投子认输。”

    “那还是让属下除掉他,这盘棋咱们再慢慢下,如果实在不行,属下再把左家父子一起做了。”半张脸咬牙切齿道。

    “你若真有这本事早干吗去了?还想除掉左家父子,我看,你上去也就是喂狗的肉包子,人家一口就吞了。”小姐虽然尽量控制,声音里还是露出不屑跟鄙夷。

    “李想,你不得乱来,破坏了小姐的全盘计划,你死有余辜。”青衣小婢回头冷哼道。

    半张脸羞愤欲死,小姐怎么骂他斥他都不在乎,反而是种享受,他图的就是这个,尤其是小姐雪白的纤足踩在自己脸上的感觉,简直是****。可是这黄毛丫头居然也敢训斥自己?他低下头,强忍着愤恨。

    “那依你说,咱们该当如何?”小姐现在完全倾向于青衣小婢的意思。

    “依婢子之见,虽说时间紧张,咱们也不能鲁莽行事,若是再有错招,真就满盘皆输了。所以现在的方法分为四个部分,一观察,二接近,三分离,四才是掌控。”

    “观察、接近好理解,这分离是何意思?分离谁?如何分?”小姐诧异道。

    “这分离的过程有二,第一是将狗皮膏药似的左小姐跟小神医分离开。你看左小姐现在的神情,看着那小神医,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所以先要把他们分离开。”

    “那第二呢?”

    “第二嘛,就是将小神医身边那个小丫头分离开。”青衣小婢说道。

    “那个小丫头根本不算事儿。”那个李想插入一句。

    “错了,也许她才是重中之重。”青衣小婢说道。

    小姐想想道:“也对,如果有人要对付我,就得先要对你下手,把你从我身边隔离开来。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真像我们这样密切吗?”

    “也许更密切些,据说在山镇里和驿站里,两人都曾在一个房间里共宿。两个**的人共宿一室,你说还能是什么关系?”青衣小婢说着,心中竟泛起醋意。

    李想一怔:“这消息准确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不用怀疑。”青衣小婢淡淡道,话中满是全盘皆在掌控中的大气。

    “不会吧?那个小丫头还是个没熟的青果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男人怎么能看上这种青涩果子?”小姐讶然问道。

    “也许这位小神医就好这一口吧,要不怎么会答应带着她出小镇呢?”青衣小婢口气中包含一丝说不出口的幽愤。

    “胡说,哪有好这个的,他又不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小姐不信。

    青衣小婢心中暗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啥样的贱人都有,一点也不稀奇。你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还是名将之子,还一表人才,却偏偏喜欢挨打挨骂,竟然享受让人用脚踩脸的滋味。再发展下去,不定什么丑态呢。

    “要真是这样的话,到时候要舍身的可能就不是我,而是你了。你比那小丫头更具诱惑力。”小姐忽然眼珠一转,娇笑着盯住青衣小婢。

    “小姐,人家……”青衣小婢急忙抗议。

    “怎么,你不愿意?”小姐立时脸罩冰霜。

    “不敢。婢子性命皆为小姐所有,为了小姐的大业,婢子愿赴汤蹈火。”青衣小婢低头表态,脸上却不经意地露出得意的微笑。

    半张脸嘿嘿一笑,想再说什么,看见小姐面露愠色,只好把半张脸也隐蔽到了黑暗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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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学院毕业生许明瞬移至明朝,成为少年天才况且。他和江南才子唐伯虎、文征明、周文宾情同手足,小伙伴们打打闹闹,斗文斗武,共同成长,闹出不少笑话。但歪才祝枝山却始终隐身,成为谜案。 身边很多女孩子喜欢小天才况且,云丝丝、石榴、甚至秋香。隐秘的家族身世,促使况且从行医到练武,再到行走江湖,直到去京城拜会张居正,完成旷世重任……大明才子风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才子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才子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