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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似刀     大汉骑军txt下载     大汉骑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群狼战术

    2月5rì早十点,迪西带着一营、二营出了营垒,奔着四里外的一处山坡而去。而正在山坡上向着营垒内观望的汉游骑,再次上马开始逃窜。

    昨rì突忽第一骑兵师第一团的上校团长迪西就接到命令,要求他的骑兵团不能让汉游骑接近到离营垒五里之内。

    突忽dú lì之前,迪西是西部大草原上一个部落的头领,以勇猛著称。突忽dú lì后,他率领全族人向阿巴亥效忠,被阿巴亥册封为伯爵。随后他又带着三千本族的青壮加入突忽军队,被授予上校军衔。突忽正式成立的骑兵部队时,迪西和他的手下因都是牧民出身,所以优先被选入骑兵部队。

    五年的艰苦训练,迪西挺过来了。他曾听教官教导过,大汉骑军是如何如何厉害,如果不苦练本领,以后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迪西不想送死,所以拼命地苦练技术。不但是自己拼命训练,他还严格的训练自己的手下。

    他的出sè表现,被德公殿下看在眼里。后来突忽成立的四个正规骑兵团中,他成为了其中一个团的团长。所部五千人,也成为第一批配发复合弓的骑兵部队之一。

    这次战役开始时,迪西满怀期望,随德公殿下一齐开向前线。心里幻想着能建功立业,可是德公到了楚河边上就不再继续前进,而且全力地督促劳工修建营垒。

    这让迪西感到很无奈。突忽装备了复合弓的骑兵部队只有两万,分成两师四团。其中第二骑兵师跟随多伊利元帅去西部,准备进攻西海州。迪西所在的第一师又分成两部,二团跟随特安达元帅去进攻柏寒城堡,自己的一团在楚河这里驻扎下来,整rì无所事事。

    迪西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担任的是保卫德公殿下安全的任务呢?他也只能认命,安心地停留在这里。就在迪西连rì自叹时运不济时,汉游骑来了。

    这不是上天给自己送来功勋吗?汉游骑来到这里,人数必定不会太多。而且汉游骑在迪西的印象里,干的是探马、斥候之类的事情。他们不像是正规的汉轻骑或重骑部队,战斗力理当不如自己的正规骑兵团,消灭他们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迪西欣然领命,命令副将带领两营骑兵出击。没想到汉游骑虽然作战本领不行,但是逃跑的本领确实比自己的部队高明。迪西想了想觉得这也是常理,探马、斥候当然需要经常练习躲避逃窜的本领,自己的部队又没有做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自然比不过人家的看家本领。

    当天骑兵团出动五次驱赶了汉军,每次将汉军赶走后,只要他们退回营垒,汉军必然会随后而至。最后一次迪西与副将商议,决定让副将带着两个营迂回到汉军的退路上去,然后迪西亲自带队从营地出兵,一起夹击汉骑。

    可惜的是,担任迂回的两个营,出去就遇上了另一支汉游骑,结果双方对shè一阵,汉军撤退。副将为了贪功率部追击了二三十里,最后也没有追上。再折返回来时,早错过了与迪西相约的夹击时间。迪西大怒,当即解除了副将的职务,今rì亲自带队出击汉军。

    今rì于昨rì的情况大致差不多,汉骑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来到营垒的外围查看。迪西在两三个小时里,出击驱赶了他们五次。汉军游骑的jǐng惕xìng极高,见到迪西的部队出击就匆匆逃窜而去。迪西也想到派一只部队迂回夹击,但负责夹击的部队出去后必定会遇到另一只汉游骑。那只游骑就会通知前方的游骑,然后一齐逃窜。

    迪西在一次次地空手而归后,心情也渐渐变得烦躁。他开始怀疑传闻的大汉骑军作战勇猛的说法。在他眼里,汉游骑只会sāo扰,不敢作战,象是与他捉迷藏一般,反反复复不断地折腾,就不嫌累吗?看来汉人除了会玩点诡计之外,其余的与传闻相差甚远。

    迪西又一次带队出击,这次百余名汉军看见迪西部队出现,立即向着后方撤退。迪西见汉军又故计重施、无耻地逃窜,怒不可遏,愤然带队追击了三十里,还不肯罢休。眼看着前面已经没有了队形的汉军,心里不免有一丝得意。

    想着自己以后能次次带队击败汉军,荣誉、地位、金钱、美女自然会滚滚而来。看着仓皇而逃的汉游骑,他感觉这真是天赐良机,再不立功,更待何时?心情也由最初的恼怒逐渐变得越来越痛快。

    不知不觉中,迪西又追出二十里。突然前方一阵大乱,迪西从幻想中醒来。险险的将马拉住,差点撞在前面已经停步的马上。

    一名连长从前面驰马而来。连长还没有勒住马,迪西便喝问:“前面发生什么事?”

    “长官,汉人在前面挖了陷马洞,折断了我们八十余匹战马的马蹄,有五名士卒摔死,二十三人伤了筋骨不能行动。”

    迪西大怒,随着连长来到前行连队出事的地方。看见地上躺满了受伤的人和战马,受伤战马的嘶鸣声和受伤人员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再看地面,道路上被汉军挖出了一个个碗口大小的洞。

    这些小洞被汉军用草覆盖,上面洒上一层薄薄的雪。放眼看去和正常的平地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当奔驰战马的马蹄踏入小洞时,无一不被这些陷阱折断了马腿。

    听那名连长报告说,追击到这里时,有二十多匹战马最先摔倒。后面的战马速度太快,看见前面出事后也来不及勒住马缰,前前后后又有四五十匹战马冲入挖有陷马坑的区域内。马背上毫无防备的骑士都被摔下马来,死伤惨重。

    迪西双眼快要冒出火来,铁青着脸,口中喘着粗气。周围的几名军官见他的模样,也不敢说话招惹他,只是不停地指挥着士卒搬移还在呻吟的伤员。

    “呜呜”远处传来号角声,后队方向处传来轰鸣的马蹄声。迪西顾不得再发怒,回头向后方望去,但队形拉得太长,迪西又身处最前方,看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状况。

    “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迪西向一名少校下令。“是!”少校领命转身而去。

    “快点收拾好,将受伤的战马杀了。”看着士卒拔出短刀,刺向断腿战马的脖颈,迪西心里感到一阵伤感。这些战马都是经过数年的训练才培养出来的,每一匹都很宝贵,现在一次就损失了数十匹,怎能不令迪西痛心。

    杀了战马,迪西命令几十名失去战马的士卒,抬着不能行动的伤员返回营垒。伤员一经搬动,个个开始嚎叫起来。在场的突忽骑兵看到痛苦不堪的伤员们,纷纷低下了头,一声声刺耳的惨叫声也刺激着他们。

    “团长,不好了!汉军从后面攻击我们。”刚才派出去的少校,正骑着马高速地奔驰而来,老远就高呼起来。

    待那名少校来到迪西的身前,迪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慌什么?他们有多少人?”

    少校回答:“有百余人。”

    迪西心里更加不痛快,区区百余人的进攻,就使自己的部下如此惊慌失态,可见自己的部队太不成熟。迪西虽然很想痛骂那名少校一顿,最后还是强忍住怒火没有骂出声来。

    心里叹息,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自己的部队自成立到现在,没有上过一次战场。平rì的训练虽然优秀,但训练与实战之间毕竟有很大的差距。只有经过战火考验的部队才是最可靠的,这是迪西正式学习军事的时候,教官教授他的道理。

    迪西大喝一声:“后队变前队,我们去迎击汉军。”号角手听见迪西的指令,便吹响了手中的号角,在号角声中,队列开始转换方向。

    迪西带着百余名亲兵,率先向着前方冲出。各连队整好队形后,也开始新的冲锋。可是等迪西带着数百名骑兵来到受汉军袭击的后队时,汉军早已撤退,地上又躺着几十名自己人的尸体。

    “怎么回事?”迪西质问担任后队的连长。

    “报告团长,汉军突然出现,冲到离我们百余米的地方,对着我们shè了两轮箭就逃离了。”后队连长看见迪西冒着火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的部队还击了吗?”

    “团长,我们也shè了一轮。您看我们也shè杀了三名汉军。”连长指着一百余米外,地上的几个黑影说。

    迪西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远处的号角声又响起了。不一会儿身后又响起了轰鸣的马蹄声,迪西这次没有再犹豫,迅速带队向身后冲去。

    可惜他还是晚到了一步,赶到时只是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远去汉军的背影,而地上又躺着几十名自己人。迪西感觉自己怒火中烧,在寒冷的天气,他全身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不等迪西有喘息的机会,随着远处的号角响起后队又响起了马蹄声,迪西知道这是汉军想要来回地疲惫自己。可是自己人多,汉军再善于**诡计,也只能占点小便宜罢了。

    迪西略微考虑一会儿,命令中军少校:“你带领两个连,去将身后的汉军赶走。”“是”,少校卡奴领命带着两个连的人,匆匆向后面疾驰而去。

    等卡奴的人走远后,迪西又低声吩咐一名营长几句话,便让那名营长带着前队的人马,继续留在原地。自己带着几百名骑兵向后队驰去,走出数里之后,他领着骑兵进入了一处小树林中。接着又穿过小树林,来到了树林的另一侧静静地等待着。

    按迪西的想法,这次sāo扰前队的汉军只要再次出现,他就带队迂回切断汉军的退路,前后夹击一举吃掉这股汉军。至于后方的那只汉军,让两个连拖住他们就行了。

    可是这次一等就是半个小时,sāo扰前队的汉军一直没有出现。汉军怎么不来sāo扰了?难道他们察觉了我在这里安排了伏兵?迪西左思右想,百般不解。

    又过了半小时,迪西隐隐听见有号角声传来。但距离太远,他辨认不出是敌方的号角还是己方的号角。迪西决定不能再傻等下去,又带队重新穿过小树林。刚出树林,迪西就看见远方有几十名骑兵飞奔而来,仔细再看是原来是自己人。

    等更近了些,迪西看见那几十名骑兵是在狼狈逃窜,最后几名的背上还插着箭。“为何逃跑?”迪西拦在前面,大声地喝问。

    几十名骑兵看见迪西的大队人马在此,才勒住战马停止逃跑。一名少尉上前回答迪西:“报告长官,我们方才前去驱赶后队的汉军。没有想到追击了十余里后,突然出现了数百名汉军将我们包围。他们四处攻击,我们的人数太少,不一会儿就败了。”

    “卡奴在哪儿?”迪西没有看见带队卡奴少校便问少尉。

    “卡奴长官已经战死了,两连人活着的都在这里了。”那名少尉沮丧地回答。

    三十四人!两个连只剩下三十四人。正在迪西算着剩余人数时,几名中箭的士卒中,又有两人从马上摔下,在地上抽搐了数下便不再动。

    同时前队的救援号角声吹响了。迪西挥手让剩余的士卒入队,又匆匆奔向前队。和前几次一样他又来晚了,除了看见几十名死伤的己方士卒外,连半个汉军的身影也没瞧见。

    迪西决定不再分兵,命令全体人马汇集到一处。等清点人数后,迪西才发觉现在还骑在马上部下不过千余人。

    在得知伤亡人数后,迪西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在汉军的数次袭击中,不知不觉就让自己损失了近一半的人数,而自己人只杀了汉军十几二十人。此时迪西方才明白汉军今天是目的地sāo扰自己,诱引自己迎战,然后采取各个击破战术,想将自己的部队分别瓦解掉。

    迪西看看表,现在已是下午三点。如此时返回,还能赶在天黑前回到营垒。如果再与汉军周旋下去,一旦天黑后,自己部队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加上自己出来时,没有带备用马,此刻坐下的马匹都露出了疲态。迪西又考虑到,汉军游骑标准是配有三匹战马。他们可以随时更换坐骑。

    迪西当机立断,下令收兵回营。可是追击容易,撤退就艰难了。汉军战马体力好的优势这时充分地体现出来,他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出现在迪西部队身边,每次百余人远远的shè上一两轮箭后,还没等到迪西下令还击又逃窜而去。可是这样无耻的偷袭,每次都会使迪西的部队损失十几人。

    随着撤退和频繁的受袭击,迪西感觉到部下的士气明显低落,个个垂头丧气,哭丧着脸,再也没有出击时的勇猛劲头。这次莽撞轻敌的惨痛教训,迪西自认倒霉,也暗下决心rì后再不会凭一时冲动而意气用事。

    张锐带着营部五十人正站在一处小山坡上,望着数里外的突忽骑兵跑一阵缓步走一阵,向着自己预设的战场而来,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十余分钟后,张锐看见突忽人基本上进入包围圈后,转头问程节:“喜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营长,您下命令吧。”程节面带兴奋之sè高声地回答。此时就算是张锐赶他走,他也不会离开。跟着张锐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他现在对张锐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锐制定的灵活多变的战术,愣是将人数多上一倍的突忽人**于股掌之间。这让程节大开眼界,深刻理解了张锐昨rì所说的群狼战术。真真假假的十余次袭击,让突忽人损兵折将,痛失一半的人马。

    现在又准备利用突忽人jīng疲力竭的时候,给他们致命的一击。程节感觉张锐不象是在打仗,而是在做一场有趣的游戏一般。整个作战期间,张锐表现得运筹帷幄、轻松洒脱,什么时候下什么命令,一切都由张锐cāo控。

    突忽人在这场战斗中,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被张锐牵着鼻子走。袭击后分兵拦截、埋伏准备夹击、最后就连突忽人撤退的路线,都和张锐预测得一样。有时程节甚至怀疑是不是突忽人的指挥官是张锐的内应,不然怎么会事事都被张锐掐算到了?

    说话间,突忽人已经全部进入张锐设立的战场。这里是一块方圆数里的平地,zhōng yāng有一条小河川流而过。奔跑往来了数小时的突忽人看到有河,便争先跑到河边砸开冰面,用手捧着冰冷的河水喝起来,润一润干得冒烟的喉咙,他们的战马也纷纷低头饮水。一时间河边人马混杂,队形一下变得混乱起来。

    程节叹服了,看到突忽人又与张锐料想的一样,在河边停留下来。正当程节心里感叹时,就听张锐下令:“行动!”。话音刚落,程节身后的几名号角手,同时吹响进攻的号角。

    数里外埋伏的连队,四面八方向战场zhōng yāng汇集而来。战马的轰鸣声、喊杀声震天动地。这时的突忽人已经没有阵型,听见四面而来的喊杀声后,慌忙翻身上马,可是却找不到自己的长官。

    而那些长官也在呼叫着自己的部下,可是同时响起的呼叫声,让士卒们更加不知道应该到哪儿去集合。说到底他们也是新兵,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次作战。混乱的场面加上四面而来的汉军,已经把他们逼到崩溃的边缘。

    迪西也在大声发布命令,可是他找不到两个营长。无奈之下,只好带着身边的两个连,渡过小河向正前方冲去。

    汉军来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已经冲到了还处于混乱状态的突忽人的外围,而后就在一百五十米处开始游动,逐渐形成了包围圈。同时手中的利箭出弦,密集得像飞蝗一样。片刻间,突忽人死伤惨重,队伍越发地混乱起来。

    只有迪西所带的两个连,冲出了包围圈。他看见前方小山坡上只有几十名汉军,号角声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是汉军的指挥官在发布战斗指令,如果能击杀了他,或许还能挽救自己的部队。想到这里,迪西命令一名连长,带领本部人马冲击小山坡。

    山坡上的程节发现这股突忽人向着山坡而来,对张锐道:“营长,突忽人来了。”

    张锐眼盯着远处的战场,随意地问:“还有多远?”

    “千余米。”

    “等到五百米的时候再叫我。”

    “是!”程节虽然口头答应,但他不敢像张锐这般大意,命令营部四十余名骑士做好迎敌准备。

    张锐还在不断地发布命令,号角手随着张锐的指令,吹出不同的号声。战场上的各连随着号角声,变化着攻击阵型和出击方向。

    “营长,敌人已到五百米。”

    “让前方各连自主行动,勇士们随我杀敌。”张锐取出自己的弓,又对身边的两名骑士说:“你们只管为我递箭。”

    “是!”两名骑士无奈地放回自己的弓,取箭在手,准备随时递给张锐。

    “敌人已到三百米准备!一百五十米shè击!”程节高声命令。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支箭已出弦而去。程节大怒,是谁在敌人还在三百米处就shè击?侧头看时,发现是张锐shè出的箭。

    只见张锐快速地从骑士手中接过箭,又在“嘣嘣”弦声中,箭如流星般的不断shè出。程节转眼向山下望去,只见冲在前面的突忽人不断被张锐shè出的箭击中落马。三百米有这样jīng准的箭术,让程节惊讶不已。

    从三百米到两百米的短短距离中,张锐shè出了两壶二十四箭,shè杀二十三名突忽人。几乎做到了百发百中,已是神箭手的shè击水准。

    “放箭!”张锐一声令下,进入一百五十米的突忽人,象是突然间抽风似的纷纷落马。程节只shè出了三轮箭,马上已全无突忽人的身影。整整一百五十人的突忽冲锋队被全歼,没有一人能冲到山坡顶上。

    山坡上的骑士中也有四五人中箭,不过伤得并不重。战马也有十余匹中了箭,张锐身下的战马也中了一箭。张锐和一名骑士交换了战马后,又开始重新指挥战场的战斗,号角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程节望着突忽人的尸体遍布在从山下到距山顶二十米的之间的区域中。又看着张锐专心地指挥远处的战斗,心里感概万千。突忽人的这次冲锋对张锐来说,丝毫不构成威胁,反而像是让他在指挥过程中休息了一会儿。

    程节对张锐的箭术,已是深深的折服。战斗中张锐jīng准的shè击,至少shè杀了六十余名突忽人。张锐强劲的箭力,最后shè出的十余箭,箭箭穿透突忽人的身体,从另一端shè出。

    “神箭手啊!”程节由衷地赞叹道,身边几位骑士,也深有同感。程节知道要成为一名神箭手,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神箭手不仅需要艰苦而长期的训练,而且必须要有天赋。没有天赋的人,再怎么刻苦训练,也难以成为一名神箭手。

    shè击jīng度主要依靠人的判断力。风力、距离、弧度、光线、shè击时机、shè击部位和shè击时shè手呼吸控制等等技巧,这些只能根据个人的经验和天分。而有了天分,还必须要进行正规和长期的训练,所以要成为一名神shè手几乎是万里出一。

    能亲眼看到神shè手在战场上的shè击表演,更是非常难得。现在程节有幸亲眼目睹,激动感叹的同时,也在暗暗的害怕:如果遇到敌方的神箭手,自己也会象张锐箭下的突忽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就死于非命。在战场上,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区区一箭,便会让人命丧黄泉。

    在程节感叹不已的时候,迪西也在浑身发抖。他远远望见冲锋的连队,眨眼间就被尽数shè死在山坡之下。一百五十人冲击四五十人的阵地,还没有冲到跟前就被全歼。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实的,他从没想像到世上还真有如此百步穿杨、jīng准快速的箭术。

    怎么办?自己再带队冲击一次?可是以汉军可怕的箭术来看,再来一次结局只怕也会是同样的横尸山野。同时,他也不愿意带着剩余的一连人逃走,平rì他是以勇士自居,一到战场就丢弃部下自己逃命,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况且受到如此惨败回去,德公殿下就是再宽容,也不会轻易的饶过自己。与其回去受军法处置,不如战死在战场上,还能成全自己的忠义之名。想到这里,迪西勇气大增,驰马往山坡而来。

    离着千余米时,迪西让部下停马,自己独自一人上前。行到五百米处,圈着马高声向山坡上喊道:“我乃突忽勇士迪西,汉人谁敢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喊叫了两声之后,迪西见山坡上的汉军没有反应,于是开口骂道:“难道汉人中没有勇士吗?难道你们都是胆小的乌龟王八吗?”

    这次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匹战马从山坡上飞驰而下。离迪西五十米处停下,马上的汉军骑士用巨雷般的声音喝道:“无知突忽小儿,敢挑战汉人?今rì让你知道汉人的厉害,来吧!”说完提高马速,向迪西冲来。

第十九章兄弟

    见到汉军骑士提马冲来,迪西拔出腰间骑刀,也将自己的战马提到最高速,向着那名汉军骑士对冲过去。两马高速对冲,数秒钟后两人就相交错马。迪西手疾眼快,手中的骑刀对准汉军骑士的头颅砍去。

    就在迪西感觉要得手时,那名汉军骑士的身体瞬间向马的外侧偏移。迪西全力的劈杀砍到空处,身体随着惯xìng不由向前倾去。双方的战马此时已经相交而过了大半,汉军骑士的身体像紧绷的弓弦被突然放开般猛地弹回,伸手抓住迪西腰中战带,一把将他提了过去,横放在自己的马鞍上。

    迪西被汉军骑士抓住时,头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两马错镫之间被人生擒。等汉军骑士将他横在马鞍上,打掉他手中的骑刀,转马正准备返回小山上时,他才清醒过来。迪西奋力地挣扎,可他的双手被汉军骑士牢牢地摁住,动不了分毫,只能空蹬着双腿。

    “还不安分?”那名汉军骑士轻蔑地说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揍迪西几拳。迪西的头盔被打掉,头上中了数次重击,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无力再挣扎的迪西头朝向马下,只见马蹄飞一般地奔腾,地上白雪闪耀着迪西的双眼。半山坡上的尸体和鲜血,象是在对着迪西哭诉。“完了,完了!”他心里想“再也别想活了。”

    片刻后,当战马登上小山坡的顶上时,马上的骑士又将他提起,往地上一抛。幸亏现在是大雪覆盖着地面,迪西虽然被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吃了满口的雪,但也没有把他的门牙碰掉。几名汉军骑士还没有等他爬起来,就扑上来用绳索牢牢地将他捆绑起来。

    “小子,你可服气?”马上的汉军骑士高声的喝问。

    “你可是马钰?”迪西抬起头来反问道。马钰是彪骑军游骑团二营营长,凉公马氏家族出身,素以勇猛著称,绰号“万人敌”。在突忽人中有很大的名气,迪西今rì被汉军骑士生擒,自然而然得就想到了马钰。如果真是被马钰所擒,迪西认为也不是一件太丢脸的事情。

    “老子是程节!不是什么马钰,我只问你服不服气?”说罢程节在马上纵声大笑,样子甚是得意。

    “程节?没有听说过,我会败给你这个无名小卒,看来我的时运已尽。”迪西听说他不是马钰,心灰意冷之下喃喃地说。突然间迪西又高声叫道:“快杀了我吧,笑个球!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程节的笑声在迪西说他是无名小卒时,就已经停下了。见被捆绑的象粽子般坐在地上的迪西还敢嚣张地叫嚷,程节心头怒火中烧,双眼发出寒光,一把将骑刀拔出。迪西闭上了双眼,伸着脖子等着砍过来的骑刀。

    “喜子,玩够了吗?”一个声音响起,迪西睁开双眼,看见程节已将骑刀收回,转头再回答:“营长,这条突忽狗不够劲,属下还没有使全力,就将他擒住了。这样的人还敢称什么突忽‘勇士’?要是突忽的勇士都象他一样的稀松,属下保证可以将他们全部生擒。”

    程节的话说得迪西面红耳赤,坐在地上低头不再言语。一声洪亮的笑声传来:“哈哈——好!喜子,你此举可以和咱们的指挥官殿下一比高下,一个斩首,一个生擒。好了,功勋给你记下了,今天就玩到这吧。”

    “是!只要您让我出战,属下保证每次生擒几条突忽狗送给您。”

    迪西听着程节与那名营长之间的说话,暗暗心惊。按那个营长所说的指挥官,必定是飞骑军的指挥官史万岁。难道飞骑军来突忽战场了?这样的情报为何无人通知我?迪西疑惑的抬起头来,仔细看身前几名汉军骑士的盔甲。

    不错,他看到了这些汉游骑皮甲左胸处,都有展翅高飞的雄鹰印记。飞骑军,飞骑军。这个名字对突忽人来说是太熟悉不过的了,还有他们当年的指挥官被突忽人称为“恶魔”的张熙。

    当年飞骑军在“恶魔”张熙的带领下,屠杀数百万突忽人。突忽人恨不得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现在他们又来了,难道我们突忽又要一次遭受大屠杀吗?

    迪西还在呆呆的出神时,就听那个营长的声音:“结束了,现在的突忽骑兵,真是不堪一击。”

    “是!营长只要咱们飞骑军来突忽战场,这些突忽人全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他们敢出战,属下保证他们不会活着回去。”程节出声附和。

    “命令骑士们迅速打扫战场,突忽人的援军可能随时到,半个小时后,全体撤离此地。”随着营长发布命令,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又等了片刻,有数骑飞驰而去,可能是去传达那位营长的命令去了。这时那名营长道:“让我看看突忽勇士是何等模样?”话音刚落一匹战马转到迪西的身前。

    迪西忍不住好奇心,也抬头去看。只见战马之上端坐着一位身材比程节还要魁梧许多的汉军骑士,浓密的络腮胡布满半张脸,一条可怕的伤疤贯穿左脸,双目闪烁着慑人心魄的jīng光,令他不敢仰视。

    这位相貌威武,身上透着彪悍之气的营长,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迪西不由用敬语问道:“您是谁?”

    “我的名字叫‘疯虎’,你可能现在还没有听说过,不过只要你还活着,我保证以后你会对这个名字很熟悉的。”马上的骑士高傲地说道。

    “您可是安渡桥猛士?”迪西惊讶地问道。

    “嗯?看来你们的消息也很灵通嘛,现在就知道我的名字了。”疯虎说话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的笑容却带动着那条伤疤一齐扭动起来,样子让人越发感到恐怖。

    帝国在国内大肆宣扬张锐的事迹,要说突忽人一点也不知道,谁也不会信的。但突忽人能知道自己绰号,张锐还是感到比较意外。看来突忽人平rì也是十分注意收集帝**队的信息,才会得知自己在飞骑军内部的绰号。

    “你是西部草原的人氏?”张锐随意地问道。

    “是的,我是利西部落的头领迪西。”迪西恭敬地回答,他知道张锐的事迹。虽然以前怀疑过,但今rì亲眼看见张锐样子,也见到张锐和部下一齐shè杀百余人的情景,还有象程节这样的勇士对张锐也是恭敬无比,这些都证明以前的传言没有半点夸张。对于勇士迪西是很敬佩的,所以对张锐的问话也是从实回答。

    “草原男儿多勇士啊!”张锐赞叹道:“你没有抛弃你的部下逃命,又敢独身到山下挑战,不愧是一名勇士。对待勇士自然有对待勇士的礼数,来人,将迪西勇士身上的绳索解开。”

    程节虽是不情愿,但还是命令几名骑士将迪西身上的绳子解开。不过程节站到迪西的身后,眼睛紧紧的盯着迪西的一举一动,防止他暴起攻击张锐。

    迪西站起身来,向张锐道了声谢,便拍起身上的雪来。张锐又问道:“迪西,你们在楚河边修建营垒是什么意思?”

    迪西闻言,停止了拍雪的动作,抬起头来用坚定地语气回答道:“疯虎大人,我是不会为了保命就说出军事秘密的。要是您觉得我无用的话,您尽管将我杀了。”

    迪西话语令程节大怒,喝道:“你这个小子,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嚣张。好好回答我们营长的话,不然老子杀你就跟杀个鸡似的。”

    迪西转头对程节怒目而视说道:“我是你的俘虏,但是你以为就能随意侮辱我吗?要杀我,你只管来,我只要眨一下眼,就不算好汉。”

    程节拔出骑刀就想斩杀迪西,被张锐喝止。张锐对迪西道:“你确实是条汉子,我是不会随意斩杀好汉的。你去吧。”

    迪西不敢相信张锐要释放他,这不光是以前的传言这位疯虎是如何如何的残暴,在飞骑军内部都是杀人如麻。就说自己是被一般的汉军抓住,也是死路一条。汉军对突忽人的军官,从来都是首先斩杀。就连当奴隶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怎么会说放了自己呢?

    这时迪西看见一名汉军军官,驰马来到山坡顶上,向张锐低声说了几句话。张锐也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随后那名军官又匆匆而去。

    张锐等那名军官走后,又对迪西说:“迪西,你的部下和你一样勇敢,被我们俘虏的都是受了重伤之人。既然都是勇士,我同样会尊敬他们的。”张锐说到这里,对着程节说:“通知前面各连,将俘虏的勇士都释放了。”

    “营长,属下反对这样做,我们释放了他们,他们又会回去拿起武器来反抗我们。营长,属下建议还是采取一劳永逸的办法。”程节态度坚决,反对张锐释放俘虏。

    “你小子少给我唧唧歪歪的,执行命令!”张锐满脸怒容地喝骂程节。程节见张锐火了,不敢再坚持,只好无奈地转身而去。

    “疯虎大人,你这是何意?”迪西不解的问张锐。

    “你们安心回去吧,以后就是再拿起武器与我们作战也无所谓。我说过的,我只敬重勇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下次作战时,不要被我再逮到了,不然我就是敬重你们也不好违了部下的意思。”张锐用充满感情的语气对迪西说道。

    “疯虎大人,您是大仁大义的好汉。虽然我们是敌人,我也敬佩你的胸怀、你的气度。如果突忽能和大汉停止交战的话,我愿意做你的朋友。”迪西激动地对张锐说道。

    在迪西看来,张锐的确是值得结交的好汉。以前在草原时,迪西也是生**结交好汉。只要他听说哪儿有好汉,会不远千里前去拜访他,与他结交。今天遇到张锐,见到张锐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是好汉的行为,立即起了结交之心。

    可是迪西还是有理智的,他知道现在大汉帝国和突忽是势不两立。想与张锐结交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心里感到遗憾之余,只能寄希望于突忽与大汉讲和,只有这样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张锐看着表情复杂的迪西,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道:“君子交心,小人交形。只要彼此敬重对方,就是身处敌对阵营,也是彼此神意相通。我们都是男儿,是大丈夫,是君子,何必做小人姿态呢?去吧,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迪西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张锐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他,是啊!只要是彼此敬重、彼此神意相通,何必追求形式上的结交呢?迪西对张锐深施一礼道:“疯虎大人,平rì值得我真心敬佩的人不多,今rì您的举动,证明您是一个值得我敬重的人,我会永远将您当成我的朋友。”

    张锐跳下马,从身上取出自己的短刃,递到迪西的手里说:“既然今rì你我彼此敬重,当对方是朋友。现在朋友分别在即,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把短刃是我的随身之物,现在就送与你,当成一件证明我们友谊的物证吧。”

    迪西接过短刃,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才从脖间取出一块玉牌,递到张锐的手里说:“我身无长物,这块玉牌是我家族一代代传下来的,今rì送与您,也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

    张锐把玩了一番玉牌,见玉牌手感温润细腻,雕工jīng湛、图案吉祥,知道这块玉牌的材料是用产自帝国长州的羊脂玉,手工也是帝国西京的老工匠制作,加上是迪西的家传之物,年代必是久远。于是将玉牌推回迪西手中,说道:“这是你的家传之宝,我怎敢轻易接受?”

    迪西见张锐拒绝接受自己的信物,脸上露出不快的神sè,道:“在草原,朋友赠送的物品是不能推辞的,疯虎大人,您是不是看不起我,所以才拒绝接受我的赠物?”

    张锐闻言哈哈大笑道:“兄弟既然如此说,我自当收了。”说完将玉牌收入怀中。迪西见张锐受了自己的赠品,又听张锐开始叫自己兄弟,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张锐转头对一名骑士说:“去通知部队,有多少俘虏,就给他们留下多少马匹。”

    “是!”骑士领命纵马向山坡下驰去。

    张锐转头再对迪西说:“兄弟,武器我就不能给你们留下了,我们毕竟身处两个不同的阵营。”

    “是!兄弟这次放了我们也担当了很大的责任,我怎敢有份外的奢求呢?”说到这里,迪西长叹一声道:“现在如果不是打仗该多好啊!”

    “打不打仗,不是你我兄弟可以做主的。我们身为男儿,自当为国出力。那些事是高层人物所决断的,是你我左右不了的。”张锐也带着一丝遗憾的语气说道。

    迪西与张锐交谈甚是愉快,不知不觉中,迪西和张锐已经聊了半个小时。直到程节来催促张锐该上路了,张锐才停止与迪西的交谈。

    张锐跨上战马后,又对迪西道:“你我兄弟,也许今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可是我会永远记住你的。保重,兄弟!”说罢带着几十名骑兵,飞驰冲下山坡,又汇集了其他汉骑,向着东方奔去。

    迪西站在小山坡上,直到张锐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才停止眺望。虽然他见张锐的时间很短,但他觉得张锐就象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一样。这次分别后,也许真的如张锐所言,今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如果再次相见,不是自己成为张锐的俘虏,就是张锐成为自己的俘虏,这是迪西不愿意见到的结果。迪西此时开始思索为什么要打仗呢?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去认真考虑过的事情。迪西一直在沉思,直到另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响起,才惊醒过来。

    而此时张锐已经在数十里外了。一路上张锐看见程节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张锐也不出言问他,一直到返回福鼎山中的那处小山窝,程节随张锐进了帐篷后,张锐才故意问他:“喜子,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又想回连队?”

    程节低着头说:“营长,属下知道您释放突忽俘虏有别的用意。可是属下对您结交一个突忽人做兄弟感到不解。”

    张锐大笑道:“兄弟?哈哈——”张锐拍拍程节的肩膀说:“你以为我会随便认人当兄弟吗?”

    “那营长还与那个家伙称兄道弟的,还互换信物?”程节抬起头来,望着张锐问道。

    “我叫大武做的事,他做了吗?”

    “做了,二十名俘虏都是清醒的。”

    “他们听不听得见我与迪西的对话?”

    “大部分都听见了。”

    “我与迪西结为兄弟的对话,他们有没有听见?”

    “他们那时已经在那儿了,属下想他们都听见了。”

    张锐坐下微笑地问程节:“你说迪西这次回去的命运会怎样?”

    程节挠挠头说:“属下想,他既然打了败仗,那么免不了会受到惩罚,不死也会被免职的。”

    张锐摇头道:“迪西死定了。”

    程节吃惊的问:“您怎么会肯定他死定了?他虽然吃了败仗,但他在作战中还是很勇敢的,没有抛弃自己的部下逃命,或许他们的长官会饶他一命的。”

    张锐叹息了一声道:“迪西即使这次回去不被处死,以后也免不了一死的。”

    “营长,您这话的意思属下不解,能不能讲的明白些?”程节好奇地问。

    张锐缓缓的说道:“喜子,我们打击敌人,需要各种手段。兵不厌诈嘛!我这样做是有几层意思。第一,迪西是西部草原的部落头领。草原上的人,生xìng直爽,好结交英雄。一旦被他们认为是可以结交的人,他们会终身认为是自己的兄弟。我放了迪西回去,突忽人可能不会杀他,可是以后他必定会对他人说我的好处。你想想,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他的话语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去长官那儿告发他。”

    “是啊!告发他!”张锐点点头道:“加上这次我安排的俘虏听我与他的对话,俘虏中一定也有人会去告发他。突忽人的长官两件事情前后结合,必定怀疑他有二心,杀他是迟早的事情。”

    张锐看着面露惊讶神sè的程节,知道他在内心不安,接着又说:“第二,我这样做不光是想借敌人的刀杀迪西,主要是为了分化瓦解敌人。你知道,突忽人的骑兵绝大多数来自西部草原。我准备以后对突忽俘虏采取不同的手段,只要是出身西部草原的突忽籍将士,我准备都释放他们,而对其他的突忽将士一律斩杀。”

    “这样做突忽人会逐渐地对草原出身的人产生怀疑,进而防备他们。久而久之,草原出身的突忽人也会察觉,心里也会产生不满情绪。双方的不信任与矛盾也会越来越突出,离心离德,他们还会有战斗力吗?”

    “第三,被我释放的草原突忽人中,也会有人对我所谓‘仁义’行为进行宣扬。其中的好处,你以后会知道的。”

    程节此时的不满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对张锐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不是张锐自己道破机关,谁也不会相信相貌粗放的张锐,会将事情考虑得那么长远。

    张锐见程节已经被自己说服,想起身脱去身上盔甲,就听门外有人喊报告。程节打开营帐,张旭义与一名骑士匆匆走了进来。

    张旭义一进门就对张锐说:“营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二十章朋友

    汉元790年2月5rì晚十点,迪西面sè沉静保持着端庄的站姿,站立在中军大帐内,可是他左手不时握拢、松开,却透出他内心的不安。大帐帅位上坐的是德公阿巴贡,他一手抚腮,正在深思,周围还站立着兰伊、拉伊尔等高级将领。

    迪西及其他被汉骑俘虏过的骑兵士卒,被前来接应的部队护送回楚河营垒,届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不久,迪西等人就被带到中军大帐来,向德公汇报这次作战的全部过程。

    在迪西讲述战斗经过的时候,德公一言不发。其间只有兰伊问了他一些相关的问题,迪西都是据实回答,对自己指挥时犯的错误也态度诚恳地一一检讨。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心理准备,此刻德公殿下就是下令将他推出斩首,他也认了。

    迪西出营垒时,带了两营人马一共一千六百人。可是回来时,只有三百五十四人,其中还能自己站立行走的,包括自己在内不过一百二十三人,绝大多数还是自己带着冲出汉军包围圈的那连人。

    两营骑兵部队几乎被汉军全歼,自己让宝贵的突忽骑兵遭受如此大的损失,被判斩首也是罪有应得。可是德公殿下听完自己的报告后,一直双眉紧缩,陷入了沉思。众人也不敢出声打断他的思路。于是大帐内一时鸦雀无声,只听见火盆中炭火燃烧时的“啪啪”声。

    对迪西而言死并不可怕,但这样长时间的等待却是一种煎熬。“啪”一声特别响亮的炭火声,似乎将德公惊醒过来。迪西偷眼看去,只见德公的脸上带着悲伤神sè。

    清醒过来的阿巴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诸位,不好意思。吾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失态了。”众人口中皆道无妨,心里却好奇,不知德公在此时会想起什么事呢?

    阿巴贡这才将目光转向迪西,迪西知道现在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他挺了挺胸膛,心想,就是死!也不能给人留下懦夫的印象。

    “迪西,你可知罪?”阿巴贡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卑职知罪!”迪西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你虽然吃了败仗,但没有丢我们突忽人的脸。”阿巴贡拍案而起,高声说:“在战斗的最后,你没有抛弃自己的部下逃命,反而去向汉人挑战,有胆气,无愧于你平rì勇士之名。”

    阿巴贡走下帅位,来到迪西身前,话峰一转:“这场战斗证明你是一个合格的勇士、战士,可是却不是一名合格的指挥官。由于你的指挥失误,让部队遭受了惨重的伤亡,对此你必须承担责任!”

    “是!卑职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迪西用坚定的语气回答。

    “好!我免去你的骑兵团长一职,军衔也降为上尉,并受鞭刑五十的处罚,你可服?”

    迪西不敢相信,德公对他做出的处罚这样轻,一时间愣住。“怎么?你不服吗?”阿巴贡盯着迪西又问了一遍。

    “卑职愿意接受处罚。”迪西死里逃生,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好,你出去见军法官,接受处罚。”

    “是!德公殿下,卑职告退。”迪西向阿巴贡行了军礼,缓缓的退出中军大帐。

    “德公,属下以为如此轻的处罚迪西不妥。”兰伊等迪西走出大帐后,来到阿巴贡的身边,低声地说。

    “有何不妥?”阿巴贡转过身来看着兰伊问道。

    “由于迪西失误让骑兵部队遭受如此大的损失,按罪当斩。还有”兰伊说道这里声音变得细微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有属下听其他回来的士卒报告,迪西与汉军的军官结成了兄弟,属下担心——”

    兰伊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阿巴贡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微笑道:“兰伊将军,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疯虎的以为能用区区小计就能使我上当?哈哈——”

    “我对他是最了解不过的。”阿巴贡大笑着走回帅位,接着低声自语道:“疯虎?疯虎!老朋友,咱们还是相遇了,不过等到见面时,我应该怎样对待你呢?”

    阿巴贡坐下后,恢复正常的声音道:“拉伊尔将军,汉军的退路已经封堵住了吗?”

    拉伊尔上前回答:“回禀殿下,按您的命令,等汉骑的回报人通过后。属下已经派了五千人,在老虎口南侧设立了新的营垒。这股汉军的退路已经被我们完全封死,他们的粮草不多,只能他们断粮后,我们就彻底清剿他们。”

    阿巴贡点点头道:“通知葱岭所有的关口一定要加强jǐng戒,汉军游骑最擅长的就是偷袭。老虎口失守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我们决不能重蹈覆辙。”

    “是,殿下。属下会通知他们的。”拉伊尔恭敬地回答。

    另一名将军上前道:“德公殿下,汉骑再来探营,我们该作何应对?”

    “贝阿将军,既然我们已经将他们的退路堵死,就不怕他们再来探营。命令全体将士,汉骑来营垒外sāo扰,一律不许出战。要是他们接近营垒,用弩箭将他们击退便是。”

    等众人都退出后,阿巴贡再次陷入深思。阿巴贡又想起了张锐,当初他听说安渡桥猛士是张锐时,惊得目瞪口呆。按说张锐应该已经进入官府才对,为何他又去从军呢?如果不是阿巴贡看见汉朝廷宣传的张锐也是胡公张家的后代,他一定认为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后来阿巴贡特别叫人留意收集张锐的信息,随着越来越多的信息汇集到他的手中。阿巴贡才发现张锐数年前就来过乌孙,并立有战功封了爵位。之后的辽东四郡平叛,飞骑军内部事件,阿巴贡都得以知晓。

    是人本身在改变,还是战争改变了人?张锐从军后的一切举动,都象是一个阿巴贡不认识的人所作所为。这还是帝大时才华横溢、心地善良、对朋友真诚的张锐吗?

    据情报分析,张锐残忍好杀,他所经历过的战事,都做出过残杀俘虏、屠杀平民的事情,甚至还谣传他虐待俘虏。情报还说张锐做事是凭借一时冲动,率十骑破敌、安渡桥率一排人堵击数万敌军、担任连长四天就斩杀数名手下排长等等。

    结论:张锐是一个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的莽夫,按其行为成为高级将领的机会很小,除非是其家族利用关系提升他。建议不值得浪费jīng力去研究他。

    张锐是莽夫?做事都是凭一时冲动?阿巴贡对这结论暗暗好笑,看来自己这边的情报分析工作还是不够完善。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如果阿巴贡没有与张锐同窗四年,单凭借情报的分析,会毫不犹豫地相信结论。

    张锐要是莽夫,他能考上探花?张锐要是做事都是凭一时冲动,会让出行时陆斐、刘效国甚至自己都听他的安排?平rì同室之中谁有为难之事,怎么都会去征求张锐的建议?要知道他那时是室友中年龄最小之人。

    大智若愚!这是阿巴贡给张锐下的定义。他现在一定是变得更成熟了,懂得隐藏自己。可是骨子里,他还是喜欢使用计谋。就拿这次张锐使用的诡计来看,一般人很容易上当,杀了和他结为兄弟的迪西。可惜他遇到了自己,自己特点就是爱思考,凡事要考虑原委。

    张锐为何要这样做?就是真的想与迪西结交,又为何让其他俘虏听见他们的谈话?这明显不象以前张锐的办事风格,如此看来他还是想杀迪西。但他为何又要这样绕了一大圈来杀迪西呢?

    阿巴贡想不明白,也许张锐此举还有其他目的。借自己的刀杀迪西,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为了打击我们的士气?好像不全是为此,那又是为何呢?阿巴贡感觉和张锐斗智,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想着想着,往rì同窗的趣事又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张锐恶作剧地往自己被子里放青蛙,提着酒壶往自己的嘴里灌酒,面红耳赤地和自己辩论生意之道,和室友在路边对过往的女子品头论足……

    在帝大的最后一两年里,自己已经忘记了对汉人的仇恨,感觉周围的汉人和自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烦恼的正常人。那里没有明显的种族歧视、没有相互的屠杀。那时他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彼此享受着真挚的友情。

    可是现在,事过境迁,各为其主,即使是朋友,也不得不拿起武器,彼此残杀,不死不休。这难道就是命里注定的吗?

    阿巴贡眼前开始变得朦胧,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感到伤感,也频繁地回忆起往事,难道自己已经老了吗?需要依靠回忆往事,来安慰自己吗?阿巴贡一次次克制自己陷入回忆,一次次把思绪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站起身来,走出中军大帐。一股刺骨的寒风使他清醒过来,望着天空又开始飞舞的雪花,阿巴贡又开始考虑这次战役的问题。飞骑军来了,这是迪西此次战斗最有价值的收获。

    但是现在自己还不清楚飞骑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应该不会是全体出动,否则留在大汉的探子早就把情报送来了。最有可能的是,飞骑军的游骑都来了,也许是为了换防。

    前段时间,自己接到情报,说大汉军队有换防突忽战场三个军团的打算。当时自己还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既然要换防,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不过现在飞骑军的游骑已经到底突忽战场,并且已经参加战斗了。那就证明汉帝国会很快的,将其他部队调上来。

    可是阿巴贡心里也有不解,汉帝国哪儿来的多余钱,让数个军团换防呢?要是他们还有钱的话,早派几个军团上来了,还能等到今天?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阿巴贡,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阿巴贡受困扰的同时,他的“好朋友”张锐,也被问题困扰着。此时在福鼎山的小山窝里,张锐与几名连长一起围坐在火堆前,正在商议关于部队生死存亡的大事。

    张旭义正在给几名还不知道的连长介绍情况:“各位,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我们的退路‘老虎口’狭道已经被突忽人切断。大家都想想办法,我们该怎样办?”

    杜晗首先道:“我们的任务应该算已经完成,突忽人在楚河设立的营垒,已经被我们发现,情报也已经传递回去。我们当前就是再选择一处关口突袭而过,只要我们能安全返回葱岭北侧,我们的侦查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刘桓摇着头道:“我们现在只有六百余人,要攻下防备严密的关口并不容易,一旦攻击失败死伤人数增加的话,我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那你说该怎么办?”杜晗问道。

    刘桓:“葱岭关口十余处,我们现在位于东部,要是迂回西部的话,时间也赶不上了。但是东侧据游哨报告,老虎口就有五千突忽人防守,而且他们还正在修建新的营垒。其他关口应该是有新的兵力增加。偷袭、突袭、强攻成功率都会很低,我们不如一直向东去,翻越大熊山,进入大月州。”

    杜晗道:“大熊山?老刘,那可是雪山啊,终年积雪不化,更何况现在还是初chūn时节,这一段时间天气恶劣,雨雪不断。这个时候翻越雪山,无疑是在找死。如果是这样白白送死,还不如死在攻击突忽人的营垒上有价值,说不定我还能赚上一两个人呢。”

    张旭义支持刘桓的意见道:“老杜,大熊山虽然是雪山,但我们地图上也标出几条山谷通道。按照地图上标的山谷距离,我们能在两天内通过。雪山上我们可以刺马饮血,必要时杀上一匹马,还是有把握翻越大熊山的。”

    罗济在连长里年级最小,任职时间也是最短的,所以开始只是坐在那儿不出声,静静地听其他人争论。现在听张旭义支持翻越雪山,也忍不住出言反对:“各位前辈,从这里到达大熊山,需要五天的路程,翻越雪山最少需要两天,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够这么长时间用的了。我认为,我们还是攻击老虎口,敌人必定不会想到我们还会从原路返回。加上他们的营垒还没有修建好,我们突然袭击的话,有很大的把握成功。”

    说着罗济对张锐道:“营长,如果要进攻老虎口,咱们今夜就动身。按路程算,我们应该凌晨十分到达,属下所部愿意作为第一批进攻部队,保证将关口打开。”

    张锐象是没有听见罗济说的话,用一根树枝挑着火堆,眼睛紧紧地盯在火堆上,仿佛想要在这堆火里,找出一条出路一般。众人看到这个情景,知道他在思索问题,便不再出声打扰他,也各自想起心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今天一直没有出声的高朔,突然间高声说道:“俺有个想法!”

第二十一章韩擒的决断

    张旭义等几位连长听见高朔的话后,都抬眼向他望去。高朔接着道:“nǎinǎi的,突忽人既然想困死我们,那咱们就不走了。咱们就留在此地,不断地去sāo扰他们,或者往南去。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还以为咱们真的怕他们了。”

    高朔的话音刚落,杜晗呵呵地笑了起来,其他各位连长也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笑个球啊!俺说的有错吗?”高朔被杜晗笑得放不下面子,恶狠狠盯着他问。

    “老高,你的建议真好啊。可谓是大涨我方士气,大灭敌人威风。”杜晗还边说边笑。他并不忌惮高朔凶狠的目光,他和高朔已经是数年的交情,高朔的脾气他了如指掌。

    “对嘛,他nǎinǎi的,咱们飞骑军游骑团什么时候害怕过,从来都是别人怕咱们。等咱们将他们打痛了,他们才知道后悔围困咱们,不放咱们走。”高朔见杜晗夸他建议好,又得意地说开了。

    正当高朔自鸣得意的时候,杜晗突然问道:“可是老高,你想过没有我们在这里吃什么?战马又吃什么?我们的箭枝从哪儿来?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空着手去和突忽人作战吗?”

    高朔这才知道杜晗在耍他,不满地说道:“毛哦!原来你就怕这些?粮草好办啊,咱们见村庄就进,让村里人提供粮草。要是谁敢不从,咱们就杀了他,粮草总会找到的。我们这次出来带的箭枝,经过两次作战,消耗比较大,但是我们也缴获了不少啊,现在还没有统计,应该够我们平rì装备的。再说,我去后方打击的都是突忽人的老弱部队,咱们自己的损失也会很小。”

    高朔的话音刚落,张锐开口道:“致之死地而后生!咱们不动就不动,一动就要给突忽人来个致命的打击。我同意老高的想法,突忽人既然想困住我们,咱们就不走,继续陪着他们玩下去。”

    张旭义见张锐同意高朔的荒唐主意,准备留在敌后,感到过于冒险,于是劝道:“营长,继续留在这里可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们虽说是游骑,但毕竟不如本地人熟悉这里的环境。一旦突忽人决定围剿我们,我们很不容易逃出他们的包围圈。”

    张锐笑道:“谁说我们要继续留在这里,我的意思和高朔一样,往南去。既然突忽人的jīng锐都集中在葱岭地区,我们就去他们薄弱地方,去打击他们痛处。”

    张锐说道这里,转头向后叫道:“喜子。”

    “在。”程节从远处跑来。

    “将度信州的地图拿来。”

    “是!”程节将自己挎包中的地图掏出,从中找出度信州的地图。又命人抬来一块木板铺在地上,才将地图铺上去。

    “你们过来。”张锐见程节铺好地图,便让几位连长围上来。张锐指着地图上的柏寒城堡位置对大家说:“突忽人在这里有三十万人,兵力占了突忽正规军的一大半。他们正在围攻柏寒城堡。”

    接着张锐的手指移向下方,通过班迪山口后到达突忽人的楚河营垒的位置,继续讲道:“突忽人在这里有十万人马和二三十万劳工。”

    说完,张锐起身向众人提问:“不知各位,从中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几位连长面露疑惑之sè,彼此相互看着,不知道张锐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用意?还问看没有看出问题,这些能有什么问题?这能证明敌人的人数众多罢了。

    张锐见众人都苦着脸思索,半响也没人作声。于是点名:“大武,你先说说。”

    张旭义摇摇头说:“属下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只能证明突忽人是下定决心想要攻下柏寒城堡。”

    张锐的眼睛转向杜晗。杜晗撇撇嘴,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也困惑地摇摇头说:“属下也看不出,或许突忽人想与我们来一次决战?”

    张锐没有回答他,又看向高朔。高朔从张锐开始提问后,就一直用手挠着自己的大头,口里念念有声,不知他在嘟囔些什么。这时见张锐目光看向自己,嘿嘿笑了两声说:“营长,俺是粗人,不会考虑这些复杂的问题。我还是听营长您的话,您到哪儿,俺就去哪儿。”

    张锐也被他的话逗乐,没有再逼他,随后将目光转向刘桓。刘桓在张锐的印象里,是最善于思考的一位连长,办事也老到,张锐很希望他能从中看出些名堂来。

    刘桓用手捋着胡须说:“依下官看,突忽人在楚河设立营垒,肯定有其他目的。如果单是为了接应柏寒城堡的突忽部队,他们就应该到班迪山口去设立营垒。在楚河设营垒的目的太奇怪了,而且营垒修建得也异常坚固,好像是准备以楚河营垒来防御我们的进攻似的。但现在是他们在进攻啊,难道说突忽人凡事先往坏处想?预先在楚河修建一座营垒,以备进攻柏寒城堡的突忽人被我们援军击败后,退往这里坚守?这也太奇怪了,我先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但百思不得其解。”说完连连摇头。

    张锐心里叹息一声,连刘桓也没有看出来。这几位连长都是从最直观的视角看见战斗的表面特征,而没能多方位深入分析战斗表象所隐含的信息。

    就在张锐想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一旁的程节开口道:“乖乖,这么几十万人,每rì得用多少粮草啊?看来这几年新罗和度信两州的收成还是不错的,不然也支持不了这次进攻啊。”

    程节的话,象是突然将苦思中的罗济惊醒,他抬头对张锐说:“营长,您的意思,我们去袭击他们的运粮队?让突忽人陷入断粮的境地?”

    张锐微笑地对他点头,可是罗济思索了一下又说:“可是我们的人数还是太少,这么大的运输量,押运人数一定会有几万人。我们怕是劫不下来。”

    张旭义也赞同罗济的说法:“营长,您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无奈我们的人数太少。属下以为此举不妥。”

    张锐把拖在地上的披风角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膝上,拿着一根树枝在掌上轻轻拍了两下,脸上又一次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说:“我说过是去袭击突忽人的运粮队吗?”

    张锐此时的笑容,张旭义和程节都熟悉,上次张锐说准备突忽人进行一场狩猎时,也是这种表情,难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去戏弄突忽人?

    在同一时间,乌孙风铃城突忽战区总部的会议室中灯火通明。突忽战区的汉军高级将领都汇集在这里,商议柏寒城堡的战役进程。

    中军官尚显首先向在座的将军介绍情况道:“诸位,飞骑军游骑三营已经将侦查情报传回。”说着他走到左墙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下,用指示棒指向班迪山口后百余里外的楚河位置说:“据他们侦查,突忽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砖石墙体的营垒。整个营垒占地巨大,可以容纳四五十万突忽人。之前彪骑军游骑发现突忽人在班迪山口,也在修建同样的营垒。”

    “突忽人已经对柏寒城堡进行了三天的攻击,第一rì与第二rì的攻击力度很大。特别是第二rì,他们用上了大型攻城器械。好在突忽人的投石塔与弩炮的shè程没有我们的远,七军团的右师当rì击退了突忽人的五次进攻。”

    “昨rì,也就是突忽人进攻的第三rì。突忽人的攻击力度减弱,全天只发动了一次攻击,可能突忽人是在调整攻击的节奏。三天的进攻,突忽人大约损失了三到四万人,而七军团的右师也损失了三千人。”

    “突忽人减弱攻击力度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有两万骑军,已到达了柏寒城堡附近。突忽人怕我们的骑军趁他们攻城时,发动对他们的攻击。”

    “不过我们的步军的行程却受到了阻碍,隐藏在各地的突忽人游击,四处出动。他们挖断路面,损毁桥梁。这些行动证明他们是在为突忽人赢得时间,想在我们步军赶到之前,攻下柏寒城堡。”

    尚显介绍完情况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突忽战区副统帅柳炯问:“飞骑军游骑查清楚突忽人在楚河营垒有多少部队吗?”

    尚显回答道:“据他们的回报,突忽人在楚河营垒的部队在十万人左右,另外还有二三十万劳工在帮助他们修建营垒。”

    战区参谋长许铭球说:“看来突忽人全部的正规军都来到葱岭地区,他们这次的决心似乎很大啊。不过我对突忽人修建两道营垒之事,还是觉得有点不解。”

    战区后勤官方戊道:“突忽人汇集了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后勤压力一定会很大。下官认为他们之所以修建这两处营垒,目的就是要将后方的粮草,安全的送到进攻柏寒城堡的部队手中。”

    说着方戊站起身,走到尚显刚才站立的地方,拿起指示棒指着地图说:“诸位请看,柏寒城堡之后一百余里是班迪山口,而班迪山口之后一百余里是突忽人的楚河营垒。它们都在一条直线上,方便运输。”

    “如果下官是突忽人的后勤官,下官首先会将这次战役大军所需粮草汇集到度信州北部的某处城镇,大概是在兰陀、施罗、兰城这三处,因为这三处都距离楚河营垒不过五六百里,都是有防御的城镇,适合当粮草储存地。”

    “无论从这三个地方任何一个地方运粮到楚河这一段,下官都可以放心,因为这一段是在自己人的控制范围内。可是过了楚河,粮草的安全就会有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楚河修建一座营垒,作为暂时的粮草转运站,然后再运往班迪山口。而班迪山口的营垒,其实是前线的粮草库,柏寒城堡部队所需的粮草,按需、按量、按时间运抵城堡下的部队。这样,既可以有效的防止粮草被袭甚至被烧的事情发生,也适合长时间的作战。”

    方戊的话说完后,许铭球点头同意:“如此说来,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释,突忽人是想与我们打一场持久战。能攻下柏寒城堡最好,如果他们攻不下来,他们既可以和我决战,也可以退守班迪山口营垒,与我们对恃。”

    柳炯在许铭球讲完后,接着发言:“不可否认,突忽人这次战役计划得很周密、很详细、很谨慎。在班迪山口和楚河修建营垒。即使作战失败,也可以步步后退,不至于被我们包围全歼或全军崩溃。”

    “据突忽那边传来的情报,担任这次战役的是突忽人的丞相阿巴贡。此人没有参与过军事作战,但他处理政务素以细致、老到、谨慎、周全著称。象这样的一个人,初次指挥大型的战役,表现得再万分谨慎也不过分。综合这段时间的信息,可以确定突忽人是想在葱岭地区与我们来一次决战,胜败的因素他们都已经考虑周全了。”

    柳炯说完,向韩擒望去。韩擒一直在静静听着众人的分析,也觉得大家说的都没有错,可是他内心却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准确地说是一种不详的预感,以前在战场时,遇到危险之际,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也救了他无数次命,可是今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也许是为了这次的战役?到现在为止韩擒自认为,指挥没有任何错误。突忽人的目的也逐渐的清晰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与汉军决一死战。

    突忽人已将失败的可能xìng都考虑到了,可是这次决战自己如果失败了呢?柏寒城堡不用说了,一定会丢失的。整个葱岭地区也不用说了,都会成为突忽人的势力范围。我方的近十万参战的部队还能剩下多少?一半¬;——五万人?那么整个突忽战区以后只有十万人了,十万人防守三个州的区域。能不能守得住还是个问题。

    韩擒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生意人似的,先jīng打细算一番,衡量出其中的得与失,再去实施具体的步骤。现在自己就是因为本钱太少,无法去做一桩大买卖一样。如果冒险去做,也许会亏得血本无归。

    “殿下,您看——”柳炯见韩擒久久地沉默不语,于是轻声地提醒。

    “子明,柏寒城堡之战,我们一定要谨慎。步军要在富含城汇集后,一齐开往柏寒城堡。参战的六万步军和三万骑军,对付三十万突忽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我们一定要多考虑一些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要将所有的不利情况都考虑进去。”

    许铭球见韩擒终于开口了,也认定突忽人想要决战的想法,于是进一步建议:“殿下,下官建议将彪骑军的所有部队,都调入柏寒城堡战场。这样我们取得决战胜利的把握越大。”

    韩擒没有立即答复他,又开始权衡得失起来。而尚显这时却开口反对:“属下,不同意将骑军都调到柏寒城堡,如果一旦出现突忽人从其他地方攻击的情况,没有了骑军,我就是想救援也来不及了。”

    “你太多虑了,突忽人的所有正规军都集中到葱岭地区,他们的境内可能就剩下些预备役在担任防守,哪儿还有多余的人进攻其他地方?”许铭球认为尚显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可是为了坚定韩擒的决心,许铭球还是耐心的解释:“突忽人还不会玩什么声东击西的战术。再说,他们就算用一些预备役去进攻大月或大宛,可是我们在这两州的重要州府都留了步军守卫。突忽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其余地区他们要占就等他们先占着。只要我们消灭了葱岭地区的突忽正规军后,那些预备役自然会撤退。现在最关键的是与突忽人在柏寒城堡的决战,这一仗我们不能输。一旦我们输了,整个突忽战区形式就会发生巨大的转变。”

    许铭球的这句话,深深打动韩擒的心。韩擒向柳炯看去,见柳炯对着他微微点头。大家对这场战役一旦失败的后果,都看得很清楚,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尚将军,通知剩余彪骑军的两个师,立即向柏寒城堡进发。”韩擒终于下定决心,调集所有的骑军。

    “是!”尚显虽然心里不同意许铭球的说法,但对于韩擒已下决心的命令,总是坚决执行。

    “柏寒城堡还能守多久?”韩擒问。

    “殿下,依下官看,再守个二十天不成问题。毕竟突忽人不可能一直向头两rì一样的猛攻城堡,不然突忽人还没有等我们的援军到达,他们就会死伤大半。”许铭球回答道。

    “2月15rì各部必须达到富含城汇集,2月16rì出发前往柏寒城堡,决战rì期暂时定于2月20rì。其间有谁耽误行程,严惩不待。”韩擒发布最后命令。

    “是!”所有的将官高声回答。

    韩擒正准备宣布散会时,尚显面带犹豫之sè道:“殿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向您报告。”

    “说。”

    “是,飞骑军游骑将消息传回来后,他们的退路就被突忽人堵死了。我们是不是派人去接应一下?”

    许铭球道:“现在各部队都有任务,哪儿有多余的人去接应他们?何况我们就是打通关口,他们也许早就转移了,我们在敌后哪儿去找他们?”

    韩擒考虑了一番,摇摇头:“情况确如许将军所言,我们帮不了他们。不过我们应该相信,他们有能力自己找到出路脱险的。”

第二十二章老妇人

    汉元790年2月7rì,罗济连的一排长姜岱正带着人进入度信州葱岭郡南部的一个小山村内。数rì来几个连队收缴来的粮食和牧草,基本上可以保证全营人十rì需用。按计划,今rì是打粮的最后一rì,明天全营将继续向着南方去。全营除了各连长之外,没有人知道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来这座村庄的道路很糟糕,途中要经过一片沼泽地。那里一到雨季便会变成一片泽国,即使是初chūn时节,地上的雪泥也非常松软,战马踏过之处,行人很难再顺利通过。

    姜岱进入小村,看见这里地面低洼泥泞,民房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臭气,象是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还混合着粪便的味道。

    “见鬼!”姜岱皱着眉头,用一只手捂住口鼻,低声咒骂着:“猪也比这里的人干净!”姜岱出身山西侯家族,又一直生活在富裕的地区,哪儿见过这种残破不堪、肮脏恶臭的居住地?打仗他不怕,可是这种充满恶臭之气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不过前几rì都是各部轮流执行打粮、防卫、巡哨任务,今rì五连轮到他的排执行打粮任务,他也不想空手而回,只能强忍住心头厌恶,领头进了村子。全排人在村内转了一圈,顺便熟悉一遍地形,这是游骑每到一处必做之事。

    姜岱一路上没有见到村民,大概是村民老远的看见汉军到来,不是逃走就是躲入家中不敢出来。

    “一班、二班堵住村口两头,其余班挨家去搜,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姜岱下令后,各班迅速地分散开,不一会儿,原是鸦雀无声的村内,变得噪杂起来。

    姜岱领着四名骑士,仍是在村内来回游动巡视。十余分钟后,姜岱见派往各户的骑士都能从这些人家中搜到一些粮食,没有一户人家敢反抗。巡视了半天,姜岱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比较了一番后,姜岱在一家外观成sè较新的房前下马。这户人家的院子不大,里面种了几棵不知名的树木。周围有长竹搭设的歪歪斜斜的篱笆,篱笆上没设大门,只留了一处开口。

    房屋是土墙砌成,屋顶是茅草葺盖,窗板粗糙,窗纸已经没有了,只在上面挂了一块破破烂烂的蓝布,用来遮风挡雨,整座房子只有门板看来还很结实。

    没等随行的骑士上前扣门,房门就拉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五六十岁的妇人,身着素sè衣裙,裙角用白布缝补过,看上去还算整洁干净。

    老妇人看见数名汉军骑士站立在自家门外,丝毫没有表现出吃惊或者害怕的样子。很有礼貌地向姜岱等人施礼,口中说道:“老妇向各位官爷行礼了。”

    姜岱见老妇人相貌慈祥,态度又恭敬。也没有为难她,随意回了一个军礼,边往屋内走,边说:“你不用害怕,我们是来剿灭叛匪的。今rì路过此地,只取些食物便走。”

    老妇人随着姜岱进门,拉过一张破旧的椅子请姜岱坐。口里说道:“官爷们来得太好了,老妇可等到今rì。可恶的叛匪确实该死,可怜老妇的一家人都被他们害死了。老妇苟活于世上,就是想亲眼看见他们被剿灭。”说罢,眼中流出一行浊泪,也开始轻声地抽泣。

    姜岱听老妇人如此可怜,对她也起了些同情之心。问道:“你是何处人?看样子也是读过书、上过学的。”

    老妇人止住了哭泣声,回答:“老妇娘家原在帝国乌孙州,是当地的一户大家族。老妇幼时也上过几年学,后来老妇嫁的夫家也是邻县的一户大家。可是三十余年前初次叛匪作乱时,老妇的娘家因不愿加入叛匪,被那帮恶徒灭门。”说到伤心处,那老妇人又悲悲切切地哭起来。

    姜岱叹了口气,对老妇人说道:“你也坐下,慢慢说。”

    “谢官爷。”老妇人坐下后,啜泣着说:“老妇的夫家也不愿意加入叛匪,但又怕被叛匪屠杀,于是悄悄的搬到此处,以为这里偏远,叛匪的势力还到不了这里。可是老妇一家刚到这里,老妇的公公与夫君都被叛匪抓去当劳工了。后来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是他们想逃跑,被叛匪抓住后杀死了。”

    “可恶!”姜岱怒骂了一声,叛匪不仅自己反叛,还要裹挟平民作乱,对于这样的首恶分子,抓住后,就是对他们行千刀万剐之刑,也不能抵其所犯之罪。

    “是的,官爷,那些叛匪都是没有心肺的畜生。大汉给他们土地,大汉给他们居民的身份,他们还是心有不足,还想造反。对于这种没心没肺的畜生,最好就是杀个干净。”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

    姜岱见那老妇人神情激动,便出言安慰道:“大娘放心,我们决不会轻饶了作乱的叛匪。”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老妇人听了姜岱的话,象是心情也舒畅了几分。她站起身来对姜岱说:“官爷们既然是来剿灭叛匪的,老妇这就去给您们准备粮食。顺便再煮些食物,请官爷们食用。”

    姜岱也起身说道:“你心向大汉,也算是汉人。你家中的粮食也免缴了,也不劳你做饭,我等坐坐就走。”姜岱现在很同情这位老妇人,她的家是叛匪毁掉的。加之她的年纪又大,态度又和善。于是想免去她的献粮,反正部队也不缺她那点粮食。

    可是老妇人却说:“官爷不必客气,您们来打叛匪,既是为国家效力,也是为老妇报仇。老妇自当尽全力支持,老妇家中还有数只羊,今rì敬献出来,一表老妇的心意,请官爷不要推辞。”

    姜岱又劝说一番,见老妇人态度诚恳坚决,只好答应。又命两名骑士去帮助老妇人,取粮煮饭。等老妇人去后,姜岱心里感概万千,谁说西部五州的人都是仇恨汉人的?他们中也有对大汉忠心耿耿,希望早rì剿灭叛乱的善良民众。

    三十年前的那场大屠杀里,不知误杀多少这样的人。看来那些有学之士所提倡的以仁义劝导五州的民众,还是有道理的。残杀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增加新的仇恨。如果能以仁慈之心对待五州的平民,也许可以消灭动乱的源头,甚至可以用这些人来对付叛匪。如此一来,突忽叛乱不是可以早rì平息吗?朝廷哪儿还用浪费这么兵力、钱粮来平叛?

    可惜,帝**队内生xìng残暴之人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而且官职越高,杀戮心越重。远的不说,自己的营长不就是一个极其残暴之人吗?姜岱对杀俘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毕竟那些俘虏也是参与了作乱之人,本来就应该杀的。

    可是残杀平民的行径,姜岱不能接受。自己是军人,不是野兽。怎能象野蛮人一样,胡乱的杀无辜的平民呢?他们何罪之有?难道向老妇人这样的善良人,也要通通的杀死吗?

    传言营长在高句丽战场时,就屠杀过平民。姜岱还有一些不信,可是张锐在布置打粮任务时,就充分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嗜杀成xìng之人。那天张锐本来决定,打粮的连队屠村后再寻找粮食,可是被几名连长劝住。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屠杀中也许会部下会遇到更大的危险,最后张锐才将打粮政策变更为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

    姜岱对张锐的勇猛和指挥能力都是心服口服,只是不满他的残暴xìng格。也许张锐的血液里就有嗜杀的**存在,杀人对他来说是也许一种享受、是一种乐趣。可是不能为了他的享受,就将我们都变成野兽。

    想到这里,姜岱感到心里烦躁不安。于是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看见两名骑士正在杀羊。只见两名骑士手脚麻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只羊就被去皮掏脏,洗得干干净净的挂在院里的树枝上。

    老妇人又让骑士将羊的两只后腿切下,然后拿到灶间放入大锅内煮上。老妇人神情甚是愉悦,一会儿烧火,一会儿打水、一会儿洗菜,忙忙碌碌好一阵子,也不显疲惫之态。

    姜岱见那老妇人象是平rì干惯这些杂事,手脚甚是麻利,走到她身边问道:“平rì家中只有你一人吗?”

    老妇人一边洗着手里的胡萝卜,一边回答说:“老妇的婆婆死后,家中只剩下老妇带着小儿过活。后来叛乱结束,我们母子俩倒也能吃饱饭,儿子长大后娶了妻,也生了子,本来老妇想一家人可以安安乐乐生活了。谁知叛匪又一次作乱了,叛徒将老妇的儿子和孙子抓去了,前年听说他们死在了乌孙州,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老妇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双手都在洗菜,只能用衣袖擦了擦泪水,继续说:“可怜老妇的孙子,前年刚满十八岁。老妇的儿媳听说他们的噩耗后,受不了打击就上了吊。本来老妇也想随她一齐去了,可是老妇还是不甘心啊,老妇想亲手杀死几个畜生为我的儿孙报仇,所以现在家中只剩下老妇一人。”老妇说话间恨意尽显,说罢后又呜呜地痛哭起来。

    姜岱站在老妇人的身后,也不知该怎样劝说她,也只能陪着她叹息了几声,心里更加可怜这身世悲惨的老妇人。心想,她独自生活不易,等会儿走时,还是将她的羊还给她。已经杀了的那只羊,就算她缴纳的军粮。

    老妇人突然止住了哭声,将洗净的半木盆胡萝卜,端入灶间放入大锅内与羊肉一齐煮上。这时有骑士前来报告姜岱,说遇到一户人家不肯缴纳粮草。姜岱留下两名骑士在老妇人家中等待,自己带着其余的骑士去处理此事。

    等姜岱处理好了这事,返回老妇人家的时候。他还没有进院子,老远就闻到一股肉香味。这时已临近中午,姜岱闻到肉香腹中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老妇人见姜岱回来,热情地招呼说:“官爷,羊肉已经煮好,可以进食了。老妇这就给你端来。”

    姜岱道了声谢,到院子里用雪洗了洗脸手。对着几名亲兵说:“来吧,一起吃。”

    老妇人端了一大盆羊肉放到桌上。老妇人拿起一碗,往里盛了些肉汤,端起来喝了一口汤,接着又吃了一块羊肉。对走进屋的姜岱道:“盐味合适,肉也烂了。官爷们请慢用。”

    姜岱客气地说:“大娘也一起吃些吧。”

    老妇人端起自己吃过的碗说:“老妇平rì食量不大,吃这些足够了。官爷们请用,不要客气,尽量多吃点。”

    姜岱见状也不再谦让,对其余四名骑士说:“你们赶紧吃,吃完换其他骑士来吃。”

    “是!”四名骑士也是早就饿了,听姜岱说可以吃,立刻动手往自己的饭盒中盛了些羊肉、胡萝卜和汤,端到一边呼呼地就吃开了。

    等骑士们都盛过后,姜岱才往自己的饭盒内盛了些肉汤,端起来喝了一口汤。热乎乎的汤顺着喉而下,到了腹中后,变成一股暖意散发到全身。姜岱感觉身上的寒气一扫而去,加之口中肉汤的鲜味,让他觉得异常的舒畅。

    自从驻地出发来突忽战区后,今rì这餐是姜岱吃到的最好美食。虽然平rì他也有带的行军牛肉吃,可是那干干的牛肉,哪能和鲜美的肉汤媲美。况且汤里还有煮的烂烂的胡萝卜,蔬菜自从离开风铃城后,姜岱就没有吃到过。

    不知不觉,姜岱已经盛了两次肉汤,脸上也因吃的热乎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姜岱吃完后,正想再盛一些来吃,听门外有人叫他:“排长您在这儿吗?营长和连长来了。”

    姜岱慌忙丢下饭盒,匆匆地跑出门外。问那名报信的骑士,“营长、连长在哪儿?”

    “正在进村的路上。”

    他们怎么来了?姜岱带着疑惑,随着那名骑士,向村口跑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张锐等人的身影。姜岱快步跑到张锐的身前敬礼道:“报告营长,属下五连一排排长姜岱正在执行打粮任务。”

    张锐回了一礼道:“不错,我与你们连长刚才略看了看,你们的收获还不错。有没有遇到抵抗的?”

    “营长,这里的村民大部分对我们比较友善。听说我们来收粮,或多或少缴纳了些。只有一户人家不肯缴纳,属下去看察看过,那家确实没有粮食,属下也就没有再逼他们缴。”

    “嗯?这里的村民对你们友善?”看样子,张锐似乎不相信姜岱的话。

    姜岱知道张锐极端不信任突忽人,不管他是军人还是平民。他不知道张锐是怎样形成这种观念的,也许他没有遇到过象老妇人这样善良的平民。

    于是姜岱将老妇人的事情及其遭遇告知了张锐。他想,也许能通过老妇人言行,改变张锐的偏见。

    张锐听后果然感兴趣,转头对身后的罗济道:“咱们也去看看这位老妇人。”说完也没等罗济回答,大步朝前走去。

    姜岱忙跑到张锐的前面领路,带着张锐一行二十余人来到老妇人的家中。张锐还没有进院子,就看见姜岱说的那个老妇人。她正在打扫着院子里的积雪,看见又来了一大群汉军,于是放下手中的扫帚对着他们施礼。

    张锐走到她的身前,盯着着她看了一会儿。见那名老妇人没有任何惧怕的表情,态度甚是恭敬。张锐对她说道:“听说你是主动向我们缴纳粮食,还为我们的骑士煮饭?”

    老妇人躬身回答:“官爷是来剿灭叛匪的,也是来为老妇报仇的,老妇敬一些食物也是应该的。”

    “你这样做,不怕我们走后,突忽人报复你吗?”

    “老妇孤身一人,也不怕他们报复。如果他们想杀害老妇,也只当他们成全老妇到yīn间与家人团聚,免得孤零零地呆在世上。”老妇人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张锐见老妇人的话语里,没有任何破绽。内心的疑惑稍减,也许她就是突忽人中的刘效国、胡汉山?

    老妇人擦了擦眼泪,对张锐道:“官爷还没有吃饭吧?锅里还有许多肉汤呢,老妇这就为您们端去。”说完又向张锐行了一礼,转身向灶房走去。

    张锐对一旁的程节使了个眼sè,程节很jǐng觉机敏,立即带着两个人随着那名老妇人走进灶房,口里说着:“你年级大,还是我们来吧。”那老妇人连声道谢,指点着程节取出食盆盛锅里的肉汤。

    张锐转身低声问姜岱:“她煮的肉汤,有几个人吃过?”

    姜岱不解,一边想,难道张锐怀疑老妇人心怀不轨,想加害大家?一边回答:“属下和四名骑士吃过。”

    “吃了多久?有没有什么反应?”

    姜岱一听,果然张锐怀疑老妇人在汤里下毒。“属下吃之前,那名老妇人就盛了一碗吃。属下和四名骑士吃了有十分钟了,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时程节捧了一大盆肉汤到屋内,老妇人跟在后面,对张锐等人说:“各位官爷,快去吃吧。肉汤冷了就不好喝。”张锐带着罗济和姜岱进了屋,剩下的骑士在院子内外布哨jǐng戒。

    张锐看见桌上盆里是冒着腾腾热气的肉汤,雪白的汤面上漂着一些菜叶。张锐又拿起勺子,从盆底部挖起一勺来看,只见勺中都是白白的羊肉块和浅黄sè胡萝卜,没有其他的东西。张锐凑近用鼻子闻了闻,也无异味。

    张锐将勺子放回盆中,转头问罗济:“你连的其他排都通知了吗?”

    罗济回答:“都通知了,属下本人将随一排一齐行动。”

    姜岱问道:“连长,有任务吗?”

    罗济抬眼看看还在屋中的那名老妇人没有出声,姜岱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再问。老妇人见状对众人说:“各位官爷,请慢用。老妇去扫扫院子里的雪。”

    等老妇人出门后,罗济才对姜岱说:“今rì接到三连通知,他们抓到了几名突忽人的传令兵,缴获了几封重要信件。营长命令全营人,今rì晚间都要赶到三十里外的坪山集结。”

    姜岱面露喜sè,低声对罗济道:“连长,您可得在营长那儿多说说,为咱们连争取到一个好任务?”

    没有料到正在喝水的张锐耳尖,听到了姜岱的话,放下手中的皮袋,道:“别心急,仗会有你打的。咱们这次就是去突忽人的心窝,任务会很危险。”

    姜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营长,打仗哪能没有危险。您说上哪儿,属下就上哪儿,决不犹豫。”说道这里,姜岱面sè变了变,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张锐和罗济同时发现了他痛苦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罗济刚想上去扶他,就见姜岱突然捂着肚腹倒在地上,汗如雨下。

第二十三章屠村

    姜岱痛得在地上打滚,就连罗济也摁压不住。片刻后,姜岱的口里吐出了白沫。

    “喜子,去看看那几名吃过肉汤的骑士现在如何,还有将那老妇人抓进来。”张锐没有去帮助倒地的姜岱,而是向门口的程节喊道。

    程节也发觉了屋内的动静,正在转身来看,听见张锐的命令后,立即答应一声,出了房门。

    此时姜岱停止了滚动,开始痉挛、抽搐,面肌跳动,眼睑紧闭,口角歪斜,嘴角流出的泡沫已变成红sè。罗济见姜岱已停止挣扎,抬眼来看张锐。

    只见张锐面目变得狰狞,眼珠也似乎变成红sè的。罗济心里暗暗自责,三天前张锐提议屠杀所有见到的村庄,首先被张旭义反对,接着刘桓也反对,最后自己和杜晗也不同意。连长里只有高朔说,张锐怎样说,他就怎样做,也没有说同不同意的话。

    张锐见大家都反对,也就没有再坚持,只是一再的嘱咐要各连队小心。不要随意在平民家吃饭、喝水。如果怀疑平民有图谋不轨,先下手为强。

    几位连长点头称是,保证自己的部队保持高度的jǐng惕xìng,不会出事。今天自己的连队出事了,而且一次就是五个人,这个姜岱,自己离开的时候也是反复叮嘱他,提醒他多加小心,结果他还是轻信了老妇人,在她家吃东西。要吃羊,你不会杀了老妇人,自己动手煮吗?

    看着开始一块一块的往外面吐血块的姜岱,罗济心头怒火冲天。“进去!”这时程节将那名老妇人推进了屋内。

    罗济站起身来,一掌击在老妇人的脸上。老妇人被他打翻在地,牙齿也打落了几颗。不过她一手撑地,一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姜岱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万恶的汉人啊,愿佛祖惩罚你们。将你们都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万般酷刑,转世也变成任人宰割的牲畜!”

    罗济闻言大怒,拔出骑刀就想将她斩杀。张锐喝止住罗济,问老妇人:“你下的是何种毒药,可有解药?”

    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哼!解药?呵呵……蛇床子会有解药?呵呵……可惜才毒死五个,要是你们全都吃了,那才好呢!”

    张锐听老妇人说出下毒之物是蛇床子,便知道姜岱他们没有救了。蛇床子又名野胡萝卜。叶柄白sè,根在幼苗时为灰sè,长大后成浅黄sè,形状很象胡萝卜。但叶和根都有剧毒,无异味,误食后会造成死亡。

    这是张锐在帝大时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书上也说过,这种毒药现在还没有解药可救。误食蛇床子的人,一般在半小时内,就会毒xìng发作,产生痉挛、抽搐现象,一小时内就会死亡。

    张锐看看程节,程节用手指指外面点点头。张锐知道那四名骑士的毒xìng也开始发作了,又见坐下地上披头散发、狂笑不止的老妇人,张锐的手握住了刀柄。

    罗济踢了老妇人几脚,满脸激愤地问道:“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为什么要下毒?”

    那名老妇人擦擦嘴角的血迹,大笑着说:“毒死你们,毒死你们这些万恶的汉人!你们几十年前,让我失去了父母和夫君。几十年后,你们又让我失去了儿孙。我恨不得杀光你们这些汉人。”说完对着站在她前面的罗济吐了一口血水。

    罗济反应迅速,侧身躲过。老妇人开始浑身哆嗦,面孔也因痛苦变得扭曲,但她还是咬紧牙关,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老身早就不想活了,今rì能杀死五个汉人,已经赚到了。佛祖啊,谢谢您的成全,让我能如愿。佛祖啊,请您接纳我吧。”

    张锐拉开想斩杀老妇人的罗济,望着在地上抽搐的老妇人,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毒死五名汉军的结果,也许对你是值得了,但你知道你此举犯了多大的罪孽吗?我会杀光全村的人,也会杀光附近村庄的人,他们的死,都是你害的,他们的命也要算在你的身上。仁慈的佛祖会接纳你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吗?”

    老妇人趴在地上,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张锐,口里呜呜地发不出声音。她想升入西方极乐世界的梦想,被张锐毫不留情地粉碎,她再也不能怀着平静而满足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

    张锐趁着她还清醒的时候,大声地对程节下命令:“屠村,杀光所有的人,逃跑一个我要了你的脑袋。”

    “是!”程节高声的回答,向外面跑去。地上的老妇人闻言猛地喷出一口血,挣扎了数下就不再动弹了。

    “三班留下,其余的人跟我走。”程节在院子里吼着。

    张锐走到门口,对正要出门的程节吩咐道:“喜子,给我抓十个身体最强壮的人来,无论男女,记住一定要身体强壮的。”

    “是。”程节没有问张锐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要是张锐下的命令,他都毫不犹豫地立即执行。

    张锐走回屋内,见姜岱的身体还在一阵阵地抽搐着,血不时从口中涌出。乌红sè的血在他的身下流淌成一条小河,顺着门缝蜿蜒流淌到屋外。而罗济跪在姜岱的身前,双手撑地,满眼含泪。

    张锐此刻突然想起,自己在乌孙见到被突忽人俘虏的汉军时的情景。也想到了已故荀寿对夏侯极所说的,对自己做最后一次训练。

    张锐走到罗济的身前,蹲下身来,一把将罗济腰间的短刃拔出。回转刀把,将短刃塞到罗济的手中。说:“让他早点解脱吧。”

    罗济先是抬起头用惊诧的眼神看看张锐,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短刃。突然他将手中的短刃扔出老远,口里不断的念叨着:“不,我不杀自己人。不,我不能杀自己人。”

    张锐站起身来,对着罗济就是一脚。罗济猝不及防,被张锐踹倒在地,一**坐在姜岱吐出的血里,罗济抬起头来怒目瞪着张锐。

    张锐喝骂道:“这点事情就被吓倒了?就受不了了?你小子如果只有这点能耐,就不要再跟着我,还是回家吃nǎi去吧。看看你那熊样儿,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你还是不是勇士?”

    张锐越骂越生气,走到罗济的身边,一把提着罗济脖子,象提只猫似的提起来。罗济奋力挣扎,也没能挣脱。

    张锐一把将罗济摁在姜岱的身前,将罗济的脸凑到姜岱的脸前,两鼻几乎碰到一起,此时姜岱嘴里正涌出一口血。罗济看到,姜岱吐出乌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下,整个嘴布满大大小小的血泡。听到姜岱喉咙里发出的呼呼声,象是个破烂的风箱在**。闻到姜岱吐出的血的腥臭味和大小便失禁的臭气。

    罗济再也忍不住,一股酸水从喉里喷出。张锐将他扔出老远,罗济没有起身,而是趴在地上,将胃里的所有东西吐完,最后是吐出了一口口的黄胆水。

    张锐待他吐得差不多了,又将他拖到姜岱的身边,只是这次没有再将他的头摁下去。张锐用手在罗济的眼前指着,说:“好好看看,小子,这就是对敌人仁慈的下场。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还有小子,什么是敌人?不是穿着军装与我们作战的人才叫敌人,而是那些对我们已经怀有敌意的和可能怀有敌意的以及将来可能对我们产生敌意的人都叫敌人。你懂了吗?”

    “是,营长,属下懂了。”罗济喘着气回答。

    张锐见罗济略有好转,又接着说:“我们救不了姜岱,与其看着他受痛苦,还不如让他早点解脱。你如果想为他报仇,那就再多杀一些敌人吧。”

    “是!”罗济去将地上的短刃拾起,用手摸着姜岱的额头,轻声说:“兄弟,放心去吧,我会为你报仇的。”

    这时陷入昏迷的姜岱突然醒来,他象是听见了罗济的话,变形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喉间呼呼数声,似乎在对罗济说些什么。罗济用短刃猛地插入他的心脏,姜岱眼中的瞳孔瞬间放大,又缓缓地缩小,直到完全闭上双眼。

    罗济站起身,拿着带血的短刃向着门外走去。张锐命令两名骑士,将姜岱的尸体抬到院子里。此刻村内惨叫声、呼救声从远处传来,附近的几户人家,已无声息。

    罗济又将几名骑士送上路后,叫几名骑士搬来柴草,开始焚烧死去骑士的尸体。三营自从执行侦查任务以来,所有阵亡骑士的尸体都要在战后找到并焚烧掉,将骨灰保存了下来带在身边。一旦部队回到后方,也让这些阵亡骑士有朝一rì能送回故乡安葬。

    五名骑士的尸体变成灰烬的时候,程节带人押着十名村民走来。张锐见这七女三男,十名村民的身体都很结实,只是他们都被吓坏,浑身颤抖着,满脸流着泪。前一刻他们的亲人都被这些凶狠的汉军杀死,汉军将他们押到这里,还不知道会用什么酷刑来折磨他们。

    张锐走的他们的身前,用洪亮的声音对他们说:“放心,我不会杀死你们的。”张锐的话,没有减轻村民心中的恐惧。他们显然不信任张锐所说的话,血淋淋地屠村事件就摆在面前,这些汉军全都残暴无比。

    张锐用目光扫视着村民,缓缓地说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疯虎’。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也是我下令让部下屠村的。我不是疯子,不会见人就杀,我与你们也没有杀父夺妻之恨。那你们也许就要问,我既然不是疯子,为什么我会丧心病狂地下令屠村?我既然与你们也没有深仇大恨,我又为什么要屠杀你们?”

    “原因就是,我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我不能看着我的部下白白死去。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记仇,记了仇还要报仇。谁要是得罪了我,我会用十倍代价讨还回来的。今天,我的五名部下,被这户人家的老妇下毒害死。”

    “我该怎办呢?我当然会为我的部下报仇。老妇当然被我杀了,可是我的部下的命,要比她的命值钱多,所以我要公平的讨还回来。你们整村的人只够抵我一个部下的命,其余部下的命,我会去其他村庄讨回来的。那也许你们又要问了,老妇杀我的部下,管你们什么事?”

    张锐说到这里,将自己的头盔取下,露出才剃得油光水亮的头。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对村民说:“你们看清楚了,我疯虎和我的部下,都是光头。无论那个村的平民,只要胆敢杀我部下一人,代价就是用一村人的命来抵偿,杀十人,用十村命抵,杀百人,就用百村人命抵。老子不管什么无不无辜,老子只管以命抵命。”

    “你们四处去将我说的话传播,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老子的规矩,这也是为什么将你们留下来的原因。老子会信守诺言的,你们会知道老子不是说着玩的。谁要是想杀我们,那他就要穿上军装。只有穿上军装的人,老子才认为他是一名军人、是一名勇士,他才有理由、有资格与我们作战。反之,就别怪我,按照我的规矩屠一村抵一命。”

    张锐戴回头盔,继续说:“为了给你们长点记xìng,不要转头就忘了我所说过的话,我要给你们加深点记忆。”说完转头对程节道:“将他们所有人去一目,断十指,然后让他们滚蛋,办完事后放火烧村。”

    “是!”程节带着骑士扑上那十名村民,在惨叫声中,张锐带着罗济等人,携带着五名骑士的骨灰出了村庄。

    走出村庄,罗济问张锐:“营长,为何要他们传话?要报仇,我们自己按照您说的意思办不就得了?”

    张锐叹息一声道:“如果接二连三遇到象老妇人那样的人,我们能报复回来吗?我们还能在敌后活下来吗?我们一直应付平民的袭击,还能去做其他事吗?唯一的选择就是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他们。只要我们将话放了出去,再报复几次,就可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让他们纵然仇恨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才能减少我们无谓的伤亡。”

    “是,营长。您深谋远虑,属下领悟了。”罗济恭敬地说了一声。随后,转头回望,只见远处的山村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中升起的股股浓烟直冲而上,又被强风吹散,瞬间便覆盖了大半个天空,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

    天空被浓烟弥漫,变得yīn翳惨淡。雪地和树林被火光映得通红。远处火光映照,斜阳如血,近处白雪覆盖,苍苍茫茫。正如红白黑三sè渲染出的画卷,强烈的对比,惨烈的画面,令人炫目,叫人窒息。

第二十四章西去柳都

    汉元790年2月16rì深夜,阿巴贡在楚河营垒内军帐中来回踱着步。十余rì来,他不断收到关于张锐所部行踪的消息。

    张锐所部自得知后路被切断后,就没有再来探营,而是带着部队南下。在沿途经过的村庄收缴军粮,还屠杀了五座村庄,据说是报复村民毒杀他的部下。而且在屠杀村庄时都会留下一些活口,叫他们广为传播汉骑军的报复方式。扬言任何一个没有着军装而杀了汉军的人,所在的村庄都会付出屠村的代价。

    “疯虎”这个名字,传入了越来越多的突忽人的耳朵里。他的血腥报复手段已经基本震慑住了后方的平民,再也没有村民敢轻易杀害他的部下。

    两rì前,阿巴贡接到关于张锐所部行踪的最新报告,现在张锐已经深入到度信州的中部地区,离楚河营垒已有千余里路程。

    虽然张锐远去,所部也只有六百余名骑兵,可是阿巴贡还是对他放心不下。阿巴贡不清楚张锐南下具体的目的,说他去攻击后方的城镇吧,南下沿途他都绕过城镇走,只在偏远的村庄征集粮草。

    也许是如兰伊所说,张锐想从度信州南部取道向东,返回汉帝国的北天竺州。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巴贡觉得也是件挺好的事情。毕竟他还不想将张锐俘获,也不想看到张锐被杀死。何况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围剿他,他如果能就此返回大汉,对他、对自己都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阿巴贡又隐约觉得,张锐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战场。以他的xìng格,这样的举动一定会有特别的目的,他一定会做出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的。但要说张锐六百骑兵能给自己造成多大损失,阿巴贡觉得可能xìng很小。

    所以阿巴贡连rì来心绪不定,也暗暗后悔不该将张锐的后路堵住,让他留在境内四处游走。这就象自己故意将一颗毒药吞进肚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虽然药xìng现在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暂无xìng命之忧,但难受的滋味已经感觉得到了。

    阿巴贡正想着心事的时候,听见兰伊在帐外问候。阿巴贡的亲兵揭开营帐门帘,兰伊和拉伊尔走了进来。

    阿巴贡挥手,让兰伊和拉伊尔免礼。问道:“两位将军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兰伊反道:“殿下不是也没有休息吗?”

    阿巴贡笑了,说道:“两位将军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啊,这次战役后,你们的功劳会得到奖赏的。”

    兰伊和拉伊尔齐声道谢。拉伊尔道:“殿下,属下接到前方军报,汉军的六万步军已从富含城出发,两rì后就会抵达柏寒城堡。还有特安达元帅的部下,纷纷表示想与汉军在班迪山口营垒外展开一场会战,这是他们写给殿下的请战表。”拉伊尔说完,拿出一大堆信件递向阿巴贡。

    “胡闹!”阿巴贡没有接收这些信件,愤然道:“这次战役必须按照预先设定的计划执行。战前他们都是保证说要执行命令,现在竟然想改变计划?这不是胡闹吗?”

    兰伊见阿巴贡神情气愤,上前道:“殿下,部队在柏寒城堡与汉军作战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攻下城堡,不过却增加了将士们的信心。他们认为,没有攻下城堡的原因,是特安达元帅没有下定决心要攻取城堡,不然按照攻城前两rì的情况来看,柏寒城堡早就被攻克了。”

    兰伊偷眼看看阿巴贡,见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接着又说:“现在前方的将士普遍认为,汉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这次汉军只来了十二万人,而我们还有二十七万人,有把握在决战中战胜汉军,然后再夺取柏寒城堡。从而控制整个葱岭地区,今年年底或来年,我们就可以出击大月、乌孙,再收复一州疆土。”

    阿巴贡摇着头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仗要一仗一仗的打,凡事不能急功近利。我们发动这次战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取西海州,不是为了与汉军争夺葱岭地区的控制权。现在与汉军决战,胜了固然好。但是败了呢?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失败了会怎样?”

    拉伊尔回答:“特安达元帅所部会损失惨重,甚至可能被汉军全歼。”

    “是啊!我们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训练出来这些jīng锐,不能用在收效不明显的战役上。一旦我们在葱岭战场损失惨重,就算得到了西海州,我们也没有能力在来年,再次发动大规模的战役。我们又要用数年功夫去训练部队,这样长期的拖下去,万一汉帝国再调遣几个军团上来,到时我们连防守的力量都没有。”

    兰伊道:“汉帝国财政紧张,再派遣军团来的可能xìng很小。”

    阿巴贡叹了口气说:“以前我们就认为汉帝国连调防的钱也拿不出,但现在飞骑军的游骑已经来了,接下来整个飞骑军也会来的。这钱汉帝国是从哪儿来的?我们不知道。汉帝国还有多少余钱?还能调动多少军队?我们也不知道。所以凡事多往坏处想想,多做些准备是没有错的。”

    “是。还是德公考虑得周全。属下知错了。”兰伊向阿巴贡表态。

    拉伊尔犹豫道:“那……属下是不是将这些人的信件退回去?”

    阿巴贡用手轻拍着自己的额头,思索了片刻道:“不用了,打击将士们的士气也不好。你对他们说,一旦汉军要撤离,我允许他们和汉军作战。但是如果汉军不撤离,那么我们就只能坚守。”

    “是!”拉伊尔知道阿巴贡的意思,如果多伊利元帅开始对西海州攻击,汉军有可能撤退前去救援。那时再让特安达元帅的部队拖住他们,双方有可能进行一场会战。

    当兰伊和拉伊尔正想告辞的时候,帐外又有人送来军报。阿巴贡打开看时,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sè,口中喃喃的念道:“疯子,疯子!他怎么会变得这样疯狂?”

    兰伊不解轻声问道:“殿下,发生何事?”

    阿巴贡将军报递给他去看,兰伊看过后也吃了一惊。对阿巴贡道:“疯虎去柳定郡?我料想他会向东去,他偏偏向西而去。真是难以揣摸他的想法,他难道想去进攻柳都?”

    阿巴贡道:“他的兵力还不够进攻柳都的,柳都的驻防部队有一万,还有大哥手中的一万近卫军。有这些兵力保卫柳都,父汗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我现在担心的疯虎,担心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拉伊尔建议道:“殿下,属下以为疯虎的此举也是以sāo扰为主。属下担心以大殿下的脾气,很可能会率领骑兵出击。我们在柳都只有三千骑兵,没有把握战胜疯虎部。不如将此处的骑兵全数调往柳都,帮助大殿下围剿疯虎。”

    兰伊闻言变sè,道:“以疯虎的狡诈,大殿下很可能上当。一旦柳都的骑兵被疯虎全数消灭,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柳都附近出没。殿下,拉伊尔将军的建议非常好,应该立即下令,调骑兵回柳定郡。”

    阿巴贡在帐内来回的走动数圈,在心里权衡利弊。大哥的火爆脾气,阿巴贡是了解的。一旦他轻易出击张锐,很有可能被张锐用各个击破的战术击败,就像上次对付迪西一样。

    调动骑兵去帮助大哥还是很有必要的,一则大哥失败,柳都至少还有骑兵存在,或多或少可以威胁张锐的行动,使他不能太过猖狂。二则这里的骑兵对张锐的战术多少有点了解,也能避免再次上张锐的当。

    但是整个葱岭地区的骑兵现在一共只有八千人,与汉军的五万骑兵相比已经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一旦在调走三千,那么与汉军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在防御战中,还不指望这些骑兵,可是如果要与汉军展开会战,没有足够的骑兵,是绝对不行的。

    思前想后,阿巴贡还是决定派遣楚河营垒的三千余名骑兵前往柳都。与汉军会战的可能xìng很小,所以使用骑兵的几率也很小。倒是张锐在柳定郡的行动,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身在前线的士卒都会担心后方的亲人,军心浮动,士气不足,哪儿还有能力去与汉军作战?

    阿巴贡往柳都派遣骑兵的同时,在柳都的皇宫内,突忽汗国的君臣们也在大殿上纷纷议论此事。

    大臣安度力向汗王阿巴亥禀奏道:“启奏陛下,汉骑离我国都只有三百余里,只要一天一夜的行军路程,他们就可以抵达城下。恳请汗王即时派兵去驱除汉骑,一保国都的安宁。”

    阿巴亥此刻很不高兴。今天一早,阿巴亥象往常一样穿戴好朝冠服,在养德殿外的院子里焚香拜天后,便上朝参加庭议,一直到下午三点才吃午饭。

    膳后阿巴亥换了一身暗龙黄缎便袍,在御案前坐下批阅文书。以前他很少亲自处理国事,一般都是三子阿巴贡代劳。

    这时他才终于体会到,阿巴贡每rì要处理多少政务。这时他才知道,阿巴贡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往rì阿巴贡只向他汇报一些重大事情,并提出自己的意见,其余所有的杂事早就妥善处理了。阿巴亥平rì轻松闲暇的时间也就多了,可以天天享乐。

    可是等阿巴贡上了前线后,阿巴亥必须亲自处理这些事。望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各种奏疏和各地的塘报,阿巴亥就心烦不已。

    前些rì子,阿巴亥还曾经信心百倍地批阅这些文件,常常忙到深夜一两点钟,才能批阅完当rì的文件。头几rì虽然身体劳累,可内心也有些满足,有一种万事皆由我控的感觉。

    可是随着rì子的一天天过去,阿巴亥的好心情早就变成了愤怒、急躁。见到每rì依然如故的层层叠叠的奏疏和塘报,满眼尽是遭灾、救济、调集劳工、官员贪污,诸如此类,连篇累牍,阿巴亥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脚把御案踢翻。

    好不容易才在凌晨一点,批阅了一半的奏疏。正准备躺下睡会儿,就被太监急切地唤醒。阿巴亥起身一剑杀了那名叫醒他的太监,愤怒之下睡意已去。再喝问何事,要打搅自己的睡眠时,才见屋内数名太监都惊恐万状,说不出话来。阿巴亥再次动怒,举起剑来,这时,才有一名太监壮着胆,将紧急情况禀告他。

    阿巴亥听说汉骑离柳都仅有三百里时,愤怒之下又将那名太监杀了。连斩两名太监,吓得众宫女、太监纷纷跪地求饶。阿巴亥无心再拿他们出气,匆匆唤来群臣商议此事。

    安度力的话音刚落,又听一人高声叫道:“父汗,儿臣愿率三千骑兵去捉拿汉骑。”阿巴亥见自己的长子阿巴开在请战。

    阿巴亥现有十二子,其中最得自己喜爱的是阿巴贡,其次是四子阿巴迨。剩余的儿子在阿巴亥的眼里都还不成了气候,四个儿子年纪还小,五个儿子不问世事,整rì游手好闲,还有一个就是大儿子阿巴开。

    见是阿巴开要求带兵出击,阿巴亥迟疑着不敢答应。阿巴开虽然也想帮自己处理事务,可是他的脾气太过暴烈。手下稍有过错,他轻则殴打,重则斩杀。为此多次受到阿巴亥责罚,但也没有见他改掉多少。于是阿巴亥只好任命他为近卫军首领,将他留在柳都,也便于自己随时看着他,提醒他,免得他闯下大祸。

    阿巴开见父汗犹豫,心里又不痛快起来。自己是长子,在汉帝国那就是太子。可是父汗却一直不立太子,但却在暗中一直提拔老三。

    现在老三已经获得德公爵位,职位也是汗国丞相,如今又让他带兵出征,这不是明显的在增加老三威望吗?一旦这次战役取胜,很有可能,父汗就顺势立老三为太子了。

    这次战役前,阿巴开也极力想参加。而父汗却不允许,自己不能出战,就不能立功。不能立功,地位就永远超不过老三。

    对父汗明显的偏心,阿巴开早就心怀不满,心里更加嫉恨老三。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去汉帝国读过几年书吗?当年父汗起事的时候,自己是带人在全郡府内搜查汉人,杀了四五千人。可是老三呢?起先犹犹豫豫的不敢参加,直到最后没有退路了才勉强加入,又想去假仁假义的规劝汉人加入突忽一同举事,可笑的是他费了半天的口舌也没有一个汉人追随他。

    父亲被拥立为新的突忽汗王后,却赏罚不明,对自己,只是赏了些财物、美女就了事。而对于胆小如鼠的老三,却封他为御史大夫,不到一年又转任丞相之职,三年后又册封德公爵位,可以说对他是恩宠有加。

    父汗的举动,不是摆明了想立老三为太子吗?!那些大臣也趋炎附势,纷纷向老三谄媚,事事不敢违老三的心意。老三也虚情假义地勾结那些大臣,现在已经形成了很大的一股势力。

    再看看自己,除了妻子家族在一心一意扶持自己外,众大臣中真正支持自己的只有区区数人而已,还不及支持四弟的人多。目前再不找寻机会出头,就会坐失良机,与三弟之间的实力悬殊就会更大,今后也难有翻身机会,哪儿有资格与老三争夺太子之位呢?

    想到这里,阿巴开又一次高声道:“父汗,儿臣身为近卫军统领,有保护国都的责任。现在汉骑来犯国都,如果不让儿臣出战,我突忽还有何颜面?汉军只有区区数百人而已,儿臣以三千击之,自当大获全胜。儿臣愿立军令状,不剿灭这股汉骑,儿臣愿任凭父汗处置。”

    阿巴开的话在群臣中引起震动,纷纷交头接耳,一时间大殿上“嗡嗡”之声四起。这时又有一人走出班列,对阿巴亥奏道:“目今虏骑深入,危及畿辅。凡我臣民都应该同仇敌忾,执干戈以卫社稷……”

    此人是阿巴开的老丈人拉依姆。拉依姆早年也在汉帝国的帝大里读过书,据说当时有才子之称。突忽dú lì后,拉依姆被阿巴亥任为政务院大司徒,也是握有实权的人物。平rì拉依姆的爱好就是咬文嚼字、引经据典,只要他一开口,朝中很少有人不被他的语言绕得头晕的。

    阿巴开看着拉依姆还在摇头晃脑地侃侃而谈,声调也是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再看父汗的脸sè也是变得甚至奇怪,象是在极力忍住笑意。

    过了好一会,拉依姆才正式结尾:“大殿下,疏请出战,情词慷慨,殊堪嘉慰。臣以为,陛下应允所奏,谕大殿下即刻率军赴敌,不从中制。此乃今rì之急务也……

    拉依姆叽叽喳喳说了半天,阿巴开没有听懂几句,可是最关键的一句话他听懂了。拉依姆是在请求父汗允许自己出战,不愧是自己的老丈人,心总是向着自己的。

    阿巴亥好不容易待拉依姆说完,恶劣的心情被他一闹,也有所缓解。再细思,汉骑只有数百人,而阿巴开带三千人出进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求全歼敌匪,只要能赶跑他们就行。

    于是阿巴亥说:“敬候若能答应朕不随意处罚部下,朕就允你出战。”

    阿巴开大喜,立即跪倒在地道:“父汗放心,儿臣绝不专擅行事,部下即使犯错,也待得胜还朝时,再来论处。”

    “如此甚好!敬候,朕命你带三千骑兵,前去围剿虏骑。凡三百里内军队任你调用,不从中制。你得胜回朝之rì,朕亲自去城外迎接!”阿巴亥终于下定决心,出兵驱除汉骑。

    阿巴开磕头谢恩,心里暗暗讥讽父亲的言语,哪儿还有多余的部队?各地部队几乎全部被老三和两个元帅带走了,就连平民青壮也几乎带走。说得好听,三百里部队随我调用,我去调用娘们儿来作战吗?阿巴开虽然心知肚明,腹诽父汗大言不惭的说法,但表面上还是欢喜异常。

    阿巴亥议完此事后,又返回寝宫休息去了。大臣们也都各自散了,只有阿巴开因为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他手持令符来到近卫军衙门,将治下的所有军官叫来,连夜商议出兵的事宜。

第二十五章铁骑营

    第二十五章铁骑营

    汉元790年2月19rì,阿巴开带领着部队追击汉骑。三天前,他得到汗王阿巴亥可以出战的许可后,连夜召集将领商议具体的办法。

    柳都近卫骑兵有三千人分为四营,其中前锋营、骁骑营、疾风营,是仿效汉军队设立的八百人为一营的标准,三营共计二千四百人。另一营却很有特点,全营从士卒到营长都是军官,士卒军衔从少尉至上尉不等,营长军衔为上校,全营六百人号称铁骑营。

    铁骑营的原名为宿卫营。当初阿巴亥被各地首领拥立为突忽汗王后,为了彻底控制各地的首领,便要求各大家族将自己的儿子送一个或两个到柳都来。名义上是要他们来当自己近卫,以便自己了解这些青年才俊,加强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实际上却是将他们作为人质扣押下来,用他们来控制各大家族。

    各大家族为了表示忠心,纷纷将自己的子弟送来,阿巴亥后来又将朝廷重臣的弟子纳入其中。可是这些人来到柳都编制成军之后,却生出许多是非。当初近卫骑军原想成立四个整编营,宿卫营因世家官宦弟子人数不足一营人,于是另调了两百人入营。

    可是不久后,营中的一名出身世家的士卒,发现营里新调来的一名军官,是以前自己家族的家臣。两人见面时就发生了一场戏剧xìng的转变,本来应该是士卒向长官敬礼问候,这下变成长官向士卒行礼问候。而且这样的事情,在宿卫营中还不止这一例。加之新调来的两百将士经常被这些贵族子弟欺辱,也频频申请调离。

    一两个月后,这些事情被阿巴亥知晓。于是阿巴亥又将宿卫营恢复到六百人,全体士卒均授予军衔。有大臣反对,阿巴亥便说,自己的宿卫以后都会是军官,现在不过是早一点确定军衔罢了。

    随后宿卫营六百人分成三班,轮换jǐng戒王宫内外的安全。御书房、养德殿阿巴亥办公地方的守卫,只能由宿卫营的人担任。平rì阿巴亥外出打猎,也只带宿卫营的人。宿卫营中有人犯了军纪,只能由阿巴亥处罚他们,其余之人不得擅自处罚。

    阿巴亥对宿卫们表现出来的信任与器重,让这些世家官宦子弟感觉前途远大,特有优越感和自豪感,也就安心于军营生活。他们对阿巴亥忠诚无比,可以说是阿巴亥的心腹,是阿巴亥的左膀右臂。

    宿卫营的优厚待遇也吸引各级贵族子弟,他们也争先恐后申请加入宿卫营。后来阿巴亥成立侍卫营、护卫营,又接纳了一两千贵族子弟。不过后来的这些贵族弟子被编为步军,因为他们主要任务是保护阿巴亥和王宫的安全,职责场所主要是在坚固的柳都城内的王宫周围,没有必要配备紧缺的战马和复合弓。

    而宿卫营的职责,则转变为专门负责保卫阿巴亥亲征或出猎时的安全。平rì空闲时间也多了,于是开始了正规的军事训练。这时近卫军统领阿巴开向父汗阿巴亥提议,将这营骑兵训练成重骑兵。

    阿巴亥大感兴趣,他知道重骑兵在战斗中起的作用要比轻骑大得多,重骑兵的主要用途是冲毁敌人阵形,是打击敌人士气的超级骑兵。

    阿巴亥知道作战时,稳固的阵形是确保胜利的基础,高昂的士气是取胜的关键,一旦破坏了敌人的心理和组织,就相当于获得了胜利。而这一切重骑兵都可以实现,在战斗处于最关键的时候,投入一支重骑兵就能完全的改变战斗结局,所以阿巴亥很希望自己能拥有这个最昂贵最重要也最荣耀的兵种。

    阿巴亥在立国之初,就想成立重骑兵兵种,只是被阿巴贡劝住了。阿巴贡对他说,现在国家刚刚成立,财政紧张,没有余钱养重骑兵。与其编制一个重骑兵营,还不如用这些钱编制一两个团的步军实用。

    阿巴亥权衡再三,采纳了阿巴贡的意见,但此事一直搁在心里,希望有朝一rì组建出一支威风凛凛的重骑。现在阿巴开再次提出组建重骑,正合阿巴亥心意,当然不假思索地赞同。不过阿巴开向三弟索要经费准备成立重骑营时,却被阿巴贡用各种理由拒绝,不是说国库空虚,无力置办装备;就是说资金另有急用,此事暂缓。

    索要了几次都无功而返,阿巴开终于明白三弟是不想给他这笔钱。而且阿巴开无意间还发现别的元帅去申请拨款时,阿巴贡答应得十分爽快,兑现得也很快。阿巴开气不打一出来,更加怨恨阿巴贡,认定阿巴贡是利用职权刁难自己,打压自己。

    阿巴开认准了的事决不会轻易放弃。他与宿卫营的人商议良久,决定自己解决重骑营的经费问题。宿卫营的人都出身于贵族家庭,承担一两个重骑的费用,这些贵族家庭应该没什么困难。阿巴开一宣布组建重骑营的政策,宿卫骑士们就纷纷响应号召,向自己的家里伸手要钱、要人、要马,不到三个月重骑营就正式成立了。

    重骑营还专门分设了辎重队,负责重骑营的后勤工作。辎重队编制一千人,成员是营中骑士家族中的侍从。具体职责又细分为战马养护、盔甲运送、协助骑士着装、粮草运送以及伙夫等等。

    重骑营乘骑的马,是西部草原马种。本来最适合重骑兵的战马是产于罗马帝国高卢省产的森林马和北陆产的高地马。森林马和高地马的自身体重都在一千二百斤左右,负重力极高,是最适合重骑兵使用的马种。汉帝国的重骑兵所使用的马,就是专门从罗马帝国引进的森林马品种。

    可是突忽所辖疆域内,没有这些品种的马,罗马帝国也不会为了多出口一些森林马给突忽而得罪汉帝国,北路又太远没有办法取得马种,汉帝国那儿就更不用说了。阿巴开无奈之下,只好选择西部草原马为重骑兵的乘马。

    西部草原马虽然不是最适合重骑兵使用的马种,但它也算“高大”,测量马的身高与测量人的身高不同,人的身高,是从脚底量到头顶。而马的头和脖子动来动去,没有一定的高度,要怎么量呢?

    古时测量马的身高,要以当马儿立定站好时,是以“手掌”为单位,从马的地面到鬐甲的最高点为测量单位。后来汉帝国发明了“米”的计量单位,所以以“手掌”测量的方式就慢慢的淘汰了。

    重骑兵使用的马,身高必须要在十六“手”以上,能达到十八“手”为最佳,如森林马与高地马平均身高就达到了十七“手”,个别还能达到二十“手”以上,是名副其实的巨型马。

    西部草原马平均身高在十四“手”左右,但也比平均只有十一二“手”的北马高上许多。而且阿巴开要求挑选的马,都是西部草原马中的佼佼者,身高都达到了十六“手”的标准。

    西部草原马有它的优势:速度快,而且反应灵敏。它们对骑士做出的指令能瞬间领悟,并做出相应的动作。加之速度也比较快,既可以直线冲击,也可以在战场上左右驰骋。可是它缺点也很明显,与森林马和高地马相比它的耐力就差了许多。一般穿戴整齐后,只能在战场上冲击二十余分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阿巴开决定,营中的每位骑士需有备用马三匹,以便随时换乘。

    而森林马和高地马的优点是:身体很宽,背很阔,经常有圆型的鬐甲,身体长满肌肉,特别是在腰和腿上,四肢粗而短,腿部有很长的蹄毛,能耐寒且jīng力充沛。但它们最大的弱点就是反应迟钝,缺乏西部草原马的灵活xìng,骑士很不容易控制它的转向,速度也是中等。所以使用它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直线冲击。

    选择了好马种,但战马的训练又用了数年的时间。马的胆子其实是很小的,随时保持着jǐng戒状态。马很容易被突然的声音吓到,也很怕飘忽不定的东西。而且养护战马也要非常小心,马有很多坏习惯或怪癖,如啃东西、咽气、踢厩、擦尾巴、抵抗受意、恐惧、咬人、咬马、点头、摇晃、顿足等等。又因为马是属于群居动物,所以很容易相互影响。

    要训练它们变成一匹真正的战马,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不仅需要耐心,还需要有足够的经验,而突忽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训练战马的人才。阿巴开四处张榜寻找,最后才找到了二三十位懂得培养重骑的驯马人,又不惜重金厚礼将他们请来驯马。在他们费尽心机,坚持不懈地训练下,直到一年前,才将战马培养出来。

    在驯马的同时,阿巴开又开始考虑重骑兵的装备问题。他给重骑营的战马,订做了突忽现时最好的八十斤重马甲。也给重骑士配备三十斤重甲、复合弓、二壶箭、长铁捎、短型铁鞭等全套八十斤的装备。

    这样一来,骑士、装备、重甲、马甲总计三百斤。加之战马的平均体重——八百斤至八百五十斤左右,整个重骑的重量已经超过千斤。

    去年夏天,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阿巴开开始正式训练重骑的作战能力,经过半年的艰苦训练,如今初见成效。看到自己一手组建的重骑又威武又神气,阿巴开心里乐坏了,喜滋滋地请来父汗,观看训练表演。

    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骑士与战马,一旦冲锋起来,尘土飞扬、势如洪流、所向披靡。看得阿巴亥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连声称赞阿巴开这次干得漂亮,并赐予宿卫营突忽铁骑的称号,随后改名为铁骑营。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加强战斗力和防御力,付出的代价就是牺牲了马的机动xìng。加上辎重队的跟随,铁骑营的行进速度比步军快不了许多。这次出去追击汉游骑,近卫军中有军官就建议不要带上铁骑营,说铁骑营不但追不上汉军,还会拖累其他部队的速度。

    可是阿巴开立功心切,没有采纳那人的意见。在阿巴开看来,自己辛辛苦苦花费数年心血的铁骑营,如果只能养在家里看着玩儿,不能出战的话。那还不自己在家养点美女划算,至少那些美女既可以养眼,也可以享受啊。

    而且,铁骑营的将士自己又出钱、又出力,经历了数年艰苦训练,为的就是有朝一rì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有这次出击的机会,谁不摩拳擦掌、跃跃yù试?如果将他们留在柳都,一定会遭到强烈反对。再说,这些人都是贵族子弟,以后的前途也是不能估量的,说不定今后的夺嫡之争也要依靠他们,如果现今违背他们向往已久的意愿,不是招人怨恨吗?

    于是2月17rì出兵的时候,阿巴开带上了近卫军的全部的四个骑兵营,还包括铁骑营的一千辎重队,四千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第二十六章勇士

    第二十六章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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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巴开已经带队出来三天了,头两rì他们走了一百余里。本来接近汉军还有两三天的功夫,可是汉军也在不断地向着柳都方向移动,昨rì双方前行部队就相遇了。

    阿巴开的前行部队是前锋营的一个连,他们在昨rì下午四点时遇到了百余名汉军的先行部队。双方都在毫无防备下突然遭遇,但双方的表现却大不一样。

    汉军在发现突忽人时,迅速地分成四五个小分队,朝着突忽人的两翼包抄过去,疾行到一百五十米处,shè出如雨点般密集的箭雨。而突忽人呢?先是惊讶,后见到汉军从两翼而来,又是一阵慌乱。突忽人的连长,毫无战斗经验,居然也命令部队分成若干小队,分别迎击汉军。

    汉军的小分队时而汇集、时而分散、时而包抄、时而远遁,有目的、有次序的围歼小队突忽人。而突忽人小队跑动杂乱,目的不明确、分工不明确,只能傻傻地被汉军牵着鼻子走,甚至还误闯入汉军的几个小分队中间,不到片刻就被汉军尽数shè下马。

    说到骑shè功夫,突忽人与汉军的差距就更大。骑shè时马匹的移动及地面的不平坦造成颠簸, 会影响骑shè的准确度。汉军骑手会趁坐骑四脚离地时才放箭, 将影响减至最低。汉军对敌shè击时,会有两到三人同时shè一个目标,保障了shè击的jīng度。汉军有时也会向天空shè箭,他们shè出的箭与地面成四十五度,让箭飞行时呈抛物线,再落下来,击中远处密集的突忽人。汉军高超的骑shè功夫和团队配合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地淋漓尽致。

    而突忽人因为初上战场,心慌意乱之余,只想快速地将弓弦里的箭shè出,哪儿还顾得上平rì的训练要领?更别说什么相互配合了。

    差距如此悬殊,结果也不难预料。最后突忽人只有十余骑侥幸逃离战场,返回到前锋营。等前锋营主力到达战场的时候,汉军早已不见踪影。

    战场上尸首遍地,惨不忍睹。前锋营的人仔细地在战场上搜寻了一番,发现一些突忽人的脖颈是被锋利的刀刃割开的,判断是汉军打扫战场时,发现这些受伤的人尚未断气,就下手用短刃杀死。阵亡突忽人的战马、武器被汉军照单全收,连阵亡突忽将士随身携带的物品也没有留下。

    突忽人损兵折将一百多人,问幸存者shè杀了多少汉军时,皆答不到十人,而且也只是将汉军shè下马,是否毙命并不知晓。遭遇战的惨败战况送达阿巴开手中时,阿巴开勃然大怒。

    阿巴开平rì对近卫军的骑兵要求甚为严格,骑兵们的训练成绩都很优秀。可是初上了战场,就受到如此重创。双方人数相当,又是同样的装备,差距居然这么大,这是阿巴开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事的连长已经战死,盛怒之下的阿巴开当时就想下令斩杀前锋营的营长来出气,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对阿巴亥承诺,就强忍胸中怒火没有动手。只是下令撤换了前锋营的营长,派遣了一名铁骑营的军官去代理指挥前锋营。

    经过这一战,天sè也暗下来了,阿巴开命令就地宿营。可是晚上的时候,汉军不断在营地外sāo扰。一会儿号角声大作,一会儿喊杀声四起,一会儿又向营地里放冷箭。阿巴开命令出营迎击时,那些汉军又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整整一夜sāo扰不断,阿巴开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今rì一早部队继续上路,不久,担任后卫的疾风营又传来被袭击的消息。为了避免粮草辎重被烧,疾风营拼死抵抗,最后死伤了三百余人才保住了粮草辎重。

    这次阿巴开亲自带着铁骑营、骁骑营赶到了疾风营被汉军袭击的现场,眼中看见的是满地的尸体,听到的是伤员呻吟,余火尚未扑灭的十几辆马车上还在冒着股股黑烟,随风飘散在茫茫的原野上。

    “汉军怎么来的?你这个废物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他们?”阿巴开额头上青筋直跳,用凶狠的目光瞪着疾风营的营长。

    “殿下,我们放出去的游哨,没有发现汉军。他们就象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出现,不到十分钟就接近了我们的队伍。属下怕粮草被烧,所以不敢迎击,只能围成圆阵防御。” 疾风营的营长,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阿巴开的问话。他知道阿巴开平rì的脾气,发起怒来说不定会一刀斩了自己的脑袋。

    “他们有多少人?”

    “五六百人,攻击了十余分钟,见到属下所部拼死抵抗,才不得不退走。”

    “汉军shè中了你们三百余人,你们shè杀了多少汉军?”

    营长低声解释道:“属下营都是站在原地防御,汉军在快速移动,而且他们还发shè了火箭,属下又安排半数士兵去救火,不然军粮就会……”

    阿巴开打断营长的辩解,喝问:“够了!我只问你shè杀了多少汉军。”

    营长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道:“属下见到有二三十汉军被我们shè下马。”

    “二三十?你们平rì的技术哪儿去了?平rì里你们不是个个号称百步穿杨吗?八百人对五六百,被人家shè杀了近一半,你们才shè杀了他们二三十!你个混蛋!”阿巴开边骂,便将马上套的鞭子取下,劈头盖脸向营长抽去。

    营长不敢躲闪,也不敢开口求饶。只能直直的站在那儿,随阿巴开鞭打。不到一分钟,营长全身被阿巴开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不过营长心里倒是放下心来,按阿巴开平rì的脾气,只要是鞭挞了部下,就不会再起杀心。

    又鞭打了数下,阿巴开停下手中的鞭子又问:“那些汉军的尸体在哪儿?我倒要看看他们是生得什么模样。”

    营长刚平复的心又是“咯噔”地跳了一下,低着头说:“被我们shè死的汉军尸体,汉军撤退时都带走了。”

    “混蛋!白痴!草包!废物!”阿巴开嘴里骂着,手中的鞭子又抽了起来。“你们居然还能让汉军有收尸的时间,你们太能干了。养你们这帮废物,我还不如养条狗有用!”

    营长不敢辩解,只能再次默默忍受。阿巴开的鞭子当头而下,营长的头上、脸上挨了数下,顺着额头流下的鲜血渗进了眼睛,他也不敢移动半分。阿巴开又抽了他几十鞭子后,才稍微解了解气,停下手来。

    这时近卫军的参军鲁阿,在旁劝道:“殿下,汉军行动迅速,我军前后之间又过于分散。属下觉得,我们用前锋营充当先行,后队不如汇入中军。这样我们的人数多了,汉军再来袭击时也占不了便宜。我们追不上汉军,但是我们可以驱赶他们,只要将他们赶出柳定郡,我们也可以算是得胜而回。当然,如果汉军敢冒死与我大队人马交战的话,属下相信以我们的兵力,以铁骑营的战斗力,我们理应稳cāo胜券。”

    鲁阿是阿巴开在近卫军中的第一心腹亲信,他对练兵之道、兵法战术都有很深的了解。平rì阿巴开对他的意见也很重视,出兵前就是鲁阿提议不要带上铁骑营,阿巴开没听,直接后果就是两次败与汉军。

    与汉军交战两次后,阿巴开也领教了汉军的厉害。人数少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一营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派两营轻骑去追击,那自己的重骑营、辎重队怎么办?这些人一旦遭到汉军的突袭,一点防御力也没有。

    此时,阿巴开省悟到鲁阿先前的建议是多么明智,但是自己刚愎自用酿成大错,悔之晚矣。眼下只能根据形势的发展确定下一步作战方式。如果真能将汉军赶走最好,己方可以喘口气修整修整;万一赶不走汉军,阿巴开打算将铁骑营安顿到附近的一座城镇里,自己则亲自率领轻骑兵追击汉军。

    同一时间,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山岗下,飞骑军游骑团的三营战士们正在这里稍事修整。昨夜他们轮流出击,也没有休息好,加上今天早上又做了一次突袭,耗费了不少体力。部队撤到此地时,营长下令全体下马歇息。

    全营六百余人,除了巡哨和担任防卫的人外,大多数骑士用皮毯子铺在雪地上,然后躺在上面裹紧披风,抓紧时间呼呼大睡起来。

    张锐没有休息,他刚刚给几名伤员包扎好伤口。部队每次作战完毕,张锐都要亲自给伤员们包扎伤口。前几rì有的骑士受了箭伤,伤口化脓,张锐还亲自为他们吸出伤口中脓血,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有丝毫恶心的感觉。

    受伤的骑士们感动得掉下了眼泪,一个劲儿反对张锐吸脓血。可是此时张锐喝令他们不要嚷嚷,接着强行摁压住骑士,趴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吸吐着脓血。其余的骑士眼见张锐的率先垂范,也暗自思量自己能不能做得到。看着张锐嘴里吐出黄红之sè的脓血时,众骑士纷纷被张锐爱护部下如亲兄弟一般的情意所打动,也更加敬重张锐的为人,对张锐的态度也更加尊敬,为自己能跟随这样如父兄般关爱部下的长官而感到欣慰。

    张锐在全营所有将士的心目中,是一个称职的好长官,一个可亲可敬的好兄长,一个可以托付生命的好战友。张锐自出战以来的言行举止,已经赢得了全营将士的充分信任,也赢得了他们的真心拥戴。

    现在,又是一道难题摆在张锐的眼前,一次艰难的抉择需要张锐决断。早间的袭击中,有十一名骑士当场阵亡,另有十余人受伤。大多数受伤的骑士伤势并不严重,经过包扎治疗后,他们还能自己骑马,也能跟上部队的行军速度。

    可是在这次战斗中有三名骑士,被敌人shè下了马摔断了骨头,他们已经不能自行骑马。来此地的路上,绑在马上的三名骑士因路途颠簸,一路上疼得晕过去、醒过来若干次,象是受了一番酷刑的折磨。现在他们面sè灰白、双眉紧皱、微微呻吟着躺在皮毯子上。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被咬破的嘴唇流出的鲜血也汇集到汗水中,一齐流进了衣领里。他们全身早被汗水湿透,寒风吹过后湿衣冻得象盔甲一般坚硬冰冷,冻得他们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张锐和几名连长站在他们身前,战场救护他们在军校里学过一些,但他们没有学过接骨。而且有一名骑士的盆骨被摔断,就是专业医生,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也会束手无策,更别说张锐他们了。

    当三名骑士要求张锐杀掉他们时,就是心如铁石的张锐也下不了手。张锐不是没有杀过自己人,但那时那些人明摆着是活不了的,张锐杀他们是帮助他们免受痛苦的折磨,是帮助他们早点解脱。

    可是对着完全有希望活下来的战友,应该怎么做呢?这是张锐面临的一个新的考验。杀敌、杀俘、杀敌对势力的平民,张锐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也鼓励自己的部下这样做。

    早年学历史的时候,张锐就了解到一个道理:对敌人,要像猛兽般的凶狠。与敌之战,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要想活,就要时刻防着敌人,最好是先下手为强,打得敌人毫无还手之力;对敌人绝不能行仁义之道,最好是斩草除根,让敌人彻底、永远的消失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但是对自己人呢?张锐还没有残暴到敌我不分、杀害任何人都不眨眼的程度。尤其是对于与自己一起战斗,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张锐的心里载满了深厚的友情、关心和爱护。平rì严格的训练他们,打骂他们甚至让他们做杀俘训练,这一切都是为了减少战友们在战场上的死伤几率,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做就是对他们不负责,也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其实在张锐内心,并没有看不起全纪等不愿意杀俘的骑士们,但自己当时只能这么说,这么做,才能断绝他们上战场的念头。在张锐看来,全纪确实是个君子,他能为了坚守自己的信念,甘愿被解职。这样的人很少,张锐心里其实暗暗佩服他。

    但张锐坚信,君子不适合战场。战场是什么地方?要兵不厌诈、出奇制胜,从敌人的致命要害下手,要不择手段地去打击敌人、消灭敌人,哪能容得下半点仁慈之心?就算有,也只是作为打击敌人的手段之一而存在,并非真正的仁慈。比如自己释放迪西,目的就是为了分化敌人,有利于以后更好地打击敌人。

    看看前几rì被白白毒死的五名骑士就知道,战争不止是在战场上进行,而是随时随地都在进行着,张锐很清楚心怀仁义的全纪等人,上了战场之后只有两种归宿在等着他们。一是他们的生命会迅速地、无情地被战场吞没,二是他们数次侥幸逃脱阎罗王的魔掌后,在战场上改变自己的信念。

    张锐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白白的送死,不得已而为之,用尖刻的言语讥讽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们出战的念头,同时也能教育其他的部下,张锐扪心自问,自己没有做错。

    可是现在又有所不同,这三名骑士的伤还不至于致命,但是已经不能随军行动。目前这里是敌后战区,又不能将他们送到百姓家养伤。突忽人如果抓住他们的话,有什么样结果每一个将士心里都很明白。而如果强行将他们绑在马上一齐走的话,张锐也不忍心看着他们活活受罪,甚至断气。

    张锐看着其他几名连长,脸上都露出不同的表情,有的伤感、有的难过、有的矛盾,最年轻的罗济已经背转身去,掩饰满面的泪痕。作为一营之长,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再表现出软弱,他是这支部队的军魂,所有的将士都需要看到他的坚强,需要他决断,需要他带领着队伍迎接一个个接踵而至的考验,这个时候绝不能表现出不知所措让众将士失望。

    张锐面sè平静地走到一位受伤的骑士身前蹲下,骑士也注意到了张锐的举动,他停止了轻声的呻吟抬起头,满是汗水的脸上露出笑容。“营长,下……下手吧。属下能在您的麾下服……服过役,已经心满……心满意足了。”

    他是一名老骑士长了,是高朔连里的一名班长。出战以来,杀了无数的敌人,没有受过一次伤。可是今早的战斗中,敌人的箭shè中了他的战马,他摔下来时,撞到了坚硬的石头上,断了数根肋骨。断骨又在移动时插入了他的肺部,伤势较重,此时说话也有点困难。

    张锐拿出汗巾,轻轻的为他擦着脸上的汗水。“您的家乡在何地?家中还有什么人?”

    “属下……咳咳……属下的家乡在吉州安岭城。家中……家中有贱内以及三个子……女。”那名骑士边说边咳着,咳嗽声中又动了伤患处,刚刚被张锐擦干的汗水又流了下来。

    “安岭城!”张锐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那个地方自己怎能忘记呢?自己认识这个世界,就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

    “秦济,您放心的去吧。您的家人由我照看。你的儿女,我会当成自己的儿女一样对待。”张锐再次用汗巾擦着他脸上的汗水,轻声地说。

    秦济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艰难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把漂亮的短刀,递到张锐的手中说:“这是犬子最想要的,我一直没有……咳咳……机会给他,请营长……咳咳……请营长代我转交与他,对他……对他说父亲是一名……勇士,是光荣……光荣战死的……”

    张锐接过秦济手中的短刀,看着气息忽强忽弱,眼中满怀期待的秦济,用坚定地语气说道:“您是一名勇士,您是一名骄傲的飞骑军战士!”

第二十七章迷惘

    第二十七章迷惘

    在处理完三名受伤的骑士后,张锐心情沉痛,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到一处僻静地方坐下。此时张锐的嘴唇已经被咬破,鲜血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上,内心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已经让他感觉不到**上的疼痛。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迷惘,他在想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自己无力救部下的xìng命,又亲手杀死了他们。自己屠杀过俘虏、屠杀过平民、擅自杀过违纪的部下,到了现在还亲手杀死了受伤的战友。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嗜血的魔鬼了吗?难道自己已经将良知彻底的抛弃了吗?杀人也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杀戮**和嗜血的本xìng吗?

    坚强!自己坚强的背后,又有谁看到自己内心的软弱呢?战争是残酷的,无论它被某些人粉饰得再美好、再动人,但它的本质,永远是灭绝人xìng的残酷杀戮。战争不仅对敌人是残酷的,对自己人同样也是残酷的。

    人一旦卷入了战争的漩涡中,就象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疯狂旋转一刻也停不下来。战争不以个人的意志而转移,谁也没有力量来改变这种现实。战争就是灭绝人xìng行为,抹杀良知的地方,就是让人显露出凶残兽xìng的地方。这里只有战友和敌人之分,没有平民与军队之分、没有男女之分、没有老少之分,两个极端对立的阵营,做着你死我活的斗争。张锐承认自己被战争改变,同时他也更加清醒地认识了战争的本质。

    和平美好的生活谁不向望?谁不渴望?如果自己只是想保持内心的善良本xìng,那只能选择退出战争,只能选择退役。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离开战场,去过暂时平凡安宁的生活。自己甚至可以和王敬宝一起去做香料生意,数年之后,可以保证自己富甲一方。

    可是自己能这样做吗?如果大家都这样想、这样做的话,那汉民族离灭亡就不远了。现今的汉民族,能够在世界上处于崇高的地位,就是因为她的强大,她的威严,她的铁骑,让任何胆敢冒犯她的人和国家,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如果汉民族不再保持这种姿态,历史又会走回原来的轨迹、历史上汉民族的悲剧又会重演。如果汉民族不强大,不扩张,不掠夺,就会有别的民族来取代她的地位,甚至会反过来奴役汉民族。前世数千年的汉民族历史上,她至少被外民族压迫、侵扰、攻伐、奴役了上千年,难道自己还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再一次被异民族屠杀、欺凌、侮辱,看着大汉重蹈覆辙吗?

    自己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声,为了明哲保身,为了贪图个人的享乐,就不再去坚持自己的信念了吗?绝不可能!即使背负恶名,也随他去;即使被千百万人咒骂,也随他去;即使世人指责,也随他去。哪怕在历史上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我!只要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足够了。“爷爷,您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吗?”张锐望着苍天低声地问。

    在坚强和软弱的矛盾较量之后,张锐的坚强站了上风,他又恢复了平rì的坚毅。他正想铺上皮毯子小睡一会儿时,就听见程节的大嗓门在叫他:“营长,属下回来了。”

    张锐站起身来,看见程节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张锐拉住正要向他行礼的程节问道:“侦查得怎么样?”

    程节面带喜sè道:“营长,属下办事您就放心吧。属下已经侦查清楚了,一路的条件都符合您的预想,您可以随时下令行动。”

    张锐一听也是喜出望外,连声称赞道:“喜子,好样的!”说罢打了他一拳,张锐的这一拳打得程节连连后退。程节苦着脸,揉着被张锐打疼的肩膀说:“营长,您的力气大,下手要轻点,属下可经不起您的拳头。万一哪天您一不小心打脱了属下的胳膊,谁来为您办事啊?”

    张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吩咐程节去通知各连长过来开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待五名连长到齐,张锐对他们说:“各位,咱们这两天给突忽人来个更狠的,让他们再次尝尝我们的厉害。”

    高朔兴奋地问道:“营长,您又有什么主意了?”

    高朔现在对张锐佩服得五体投地。昨夜的sāo扰战,让突忽人吃尽了苦头,几乎一夜没能安睡。今早突忽人原以为他们不会再来sāo扰,可是张锐却带着他们躲在一处山沟里。突忽人的游哨从他们的头顶经过,也没有发现他们。

    突忽人的游哨过去后,张锐带队突然袭击了突忽人的后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整整一营人,几乎被消灭了一半。如果不是担心突忽人的援军,再多半小时,突忽人的这支后队就会被游骑彻底消灭。

    张锐的指挥作战方式,不要说出乎突忽人的意料,就连营里的连长们也是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这样作战,敌人以为我们向东,我们就偏偏向西。敌人以为我们走了,我们就偏偏留下。敌人进攻我们,我们就撤退。敌人撤退,我们就sāo扰。

    张锐天马行空、飘忽不定、出奇制胜的作战方式,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自己部队的伤亡基本忽略不计。机动、机动、再机动,是张锐一直挂在嘴边的话。从部队决定深入敌人境内,张锐就充分利用游骑的机动xìng,前一刻还在某处停留数rì,下一刻就会rì夜赶路进行到数百里外。

    突忽人摸不清汉军的具体目的,也不清楚具体方位。敌明我暗,让敌人跟着自己跑,决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决不与敌人硬碰硬做正面战斗,这就是张锐的战术思想。

    这样做的效果,大家都已经见识到。在敌人的境内,他们十数rì来,如入无人之地,南走西奔行走了数千里路。现在居然来威胁敌人的老窝,这样大胆的举动,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张锐在出发之前曾经对各连长说过,真正适合骑兵作战的季节其实是冬季。这时湍急奔腾的河流已被冰封,泥泞的田地已被冻成铁石,饥饿如猛兽般吞噬闯入者的沼泽湿地,也暂时闭上了它们的嘴。这些往rì对骑兵来说是禁地的地方,现在他们可以随意出入行走。冬季,地形对骑兵的限制降到了最低点,骑兵的机动xìng就可以充分、完全地发挥出来。

    张锐对他们说的话都一一得到了验证。游骑南下、西来,一路上渡过了无数条河流,也穿越过数处沼泽地带,他们可以尽情地在田野上纵马奔腾。而这些地方一到冰雪融化的季节,就会立刻成为骑兵们的巨大障碍。现在天寒地冻,这些平时众人眼中的障碍都已不是问题,天地在突然之间变得更加广阔起来,可以让骑兵们任意驰骋穿越。

    不听张锐建议的教训,也使各连长都认知到仁慈所带来的危害,也认知到张锐的远见。他们现在对张锐的命令,几乎不再反对。就是张锐下达了自己一时不能理解的命令,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此时他们对张锐彻底口服心服,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服从。

    张锐听了高朔的问话后,笑了笑反问他:“你说我们能不能消灭这股突忽骑兵?”

    高朔扰扰自己的大头,犹豫了一会儿道:“如果他们集中起来,我们是不容易吃掉他们的。他们毕竟还有三千多人,还有重骑兵。”

    张锐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典故,于是问在坐的各位连长说:“一个人能吃完一头牛吗?”

    杜晗愣了愣,回答道:“一头牛有数百斤,一个人怎能吃得下呢?”

    张旭义也摇头说:“吃不下。”其余的连长也纷纷摇头,不解张锐问话的含义。

    程节在旁边低声的嘀嘀咕咕道:“食量再大的人,也吃不下一头牛啊!我的食量算是大的,一顿啃一只牛腿也不一定啃得完,哪儿还有人能吃完整条牛的?”

    他的话被高朔听见,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笑着说:“俺吃得下!”

    杜晗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高朔,问道:“老高,你没毛病吧?不然怎么清醒的时候,还说胡话呢?你能吃完一条整牛?cāo!你能吃完一只整羊,我都服你了。”

    高朔没有被杜晗的话语激怒,反而笑嘻嘻地说:“老杜,你小子这次可是栽在俺手里了,俺就吃得完。你从此乖乖的服我吧。”说完纵声大笑起来,样子甚是得意。

    杜晗不服,站起身来道:“行,你不要吹牛,我这就给你找头牛来让你吃,吃不完,我再跟你理论。”说罢就想离去。

    高朔跳起身来将他拉住,口里说道:“我说老杜,你怎么就不开窍啊。营长又没有说一顿就要吃完,俺一天吃点,别说一条牛,就是十条八条,俺也吃得下肚。”

    高朔的话语猛地将几名连长惊醒,所有人都反映过来张锐问话的意思。杜晗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行啊,看不出来啊,老高,你本事渐长啊!”

    高朔呵呵笑道:“那还不是跟着咱们营长学的吗?天天被营长熏着,怎么也能带点烟味啊。你说是不是,嗯?”

    他的话惹得大家大笑起来。张锐也开怀大笑,而且对高朔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外表看起来象个大老粗的家伙,心里什么都明白着呢。现在来看,自己的营里,最数他jīng,看来以后用他的时候,不能在将他定位在冲锋陷阵的角sè,还要多多发掘,多多利用他的长处。

    想到这儿,大家也笑得差不多了,于是张锐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老高的话没有错,吃一头牛并不可怕,就看我们怎么去吃它。如果吃得好我们就能整条吃下,如果是硬着头皮死撑,只怕是胀破肚皮也吃不完。”

    连长们纷纷点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了。张锐是用牛来比喻现在的敌人,他们也都知道了。敌人看似强大,自己不能一次消灭,但是不厌其烦,通过无数次的打击,每次吃掉一部分,总有一天会全部消灭敌人的。

    张锐又接着说道:“这股突忽人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他们人多势众,又有看似无敌的重骑兵。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失去了机动xìng。没有机动xìng的骑兵,还叫骑兵吗?”

    张锐笑了笑:“我们就是要利用敌人的弱点,打击敌人。敌人想到的,我们就回避,敌人怕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你们说这股敌人,最怕我们做什么?”

    张锐很喜欢对部下提问,这样做不仅可以加深他们的印象,也可以起到启发他们、开阔他们思路的作用。这比自己独自做好计划后,直接向他们下命令更有效果。张锐希望自己的部下都是有头脑的人,而不是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

    这次罗济先开口说道:“以属下看,敌人最怕我们向柳城进发。他们出来的任务就是来剿灭我们,以求他们伪都的安全。现在我们突然向着柳城而去,他们会立刻慌了手脚。”

    “不错,不错!”张锐看着年轻的罗济,口里夸奖着:“你小子想得不错,有勇有谋,是块好材料。”

    罗济被张锐夸奖得不好意思,涨红了脸低下头,不过心里却是欢喜异常。张锐大不了他几岁,叫他“小子”,他非但没有认为张锐是在故意轻辱他或是看不起他,反而觉得张锐这样叫自己很亲切、很顺耳。张锐在高兴或者生气的时候,还能叫高朔、杜晗等人为“小子”,自己又怎么不能让他称为“小子”呢?而且张锐的xìng格就是如此直爽,称自己为“小子”也是一种表达亲切的意思,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这也只限于张锐,如果换了别人这样称呼他,即使是自己的上司,他也会怒目以对。人有时就是这样奇怪,有的人能做的事情,换了另一人去做,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人只要是对了路,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都会觉得是合理的、正常的。反之,则是挑衅、侮辱、会产生嫉恨和仇视。

    张锐不知道罗济心里冒出的这些古怪的念头,见他红着脸低着头不再言语,只是认为他面子薄,不好意思了。于是转开话题说:“罗济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的意思,就是朝着柳城去。这股突忽骑兵不是行动慢吗?我们就快速行动,争取明rì到达柳城城下。”

    “我们不攻城,只要在城下露一下脸就行了。我就不信,这股突忽骑兵不着急。他们一着急,就会丢下重骑兵辎重队等拖累,星夜赶去柳城。到时咱们会怎样呢?”张锐说到这里脸上又露出狡猾的笑容。

第二十八章兵临城下

    第二十八章兵临城下

    汉元790年2月21rì,天已大亮。突忽都城柳都城内外一片寂静。平rì早应开启的城门,现在还紧紧地关闭着。城墙上肃立着上万的士卒,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用jǐng惕的目光向远处瞭望。

    柳都已经有数百年没有经过战火,这里生活的百姓从来没有感受过战争所带来的恐慌。第一次突忽dú lì时,高氏家族采取了保境安民的政策,没有参加dú lì,使这里的百姓渡过了一次劫难。

    他们只是听说过汉军,可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汉帝国正规军的模样。心里既恐慌又好奇,传说中要吃人的汉军到底生得什么模样,他们是不是长有三头六臂?令人惶恐不安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一直使突忽士兵心神不定、彻夜难眠的汉军,突然出现在柳都城下。幸亏柳在夜间一贯城门紧闭,这才阻挡了汉军横冲直撞闯进来。凄厉的号角声和紧急集合的钟鼓声在城内响起,吵醒了睡眠中的百姓。

    百姓们交头接耳、相互打听,确认是汉军到达城下的消息后,全城立刻处于一片混乱状态。汉军有多少人来?汉军是用什么方法深入到柳城的?为什么之前没有一丝汉军要来柳都的风声?是不是前方已经溃不成军、自顾不暇了?大家议论纷纷,猜疑不断,但都得不到证实。

    百姓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城里只有两万驻军,能不能守住柳都很成问题。他们都听说汉军个个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一旦汉军攻入城来,恐怕全城人的xìng命不保。百姓们无一不是惊恐异常、面sè惨白。为了保全小命,他们用最快速度收拾细软、口粮,拖家带口,想要逃出城去。

    可是柳都的大小十几个城门都已关闭,城内的守军正从兵营中出来准备登上城墙,两方人拥挤到一起,乱作一团,互不相让,呼爹喊娘之声四处可闻,咒骂甚至殴打随处可见。眼看着大家都要失去最后的理智的时候,汗王阿巴亥派出近卫军来劝导百姓回家。

    近卫军劝说的方式很特别,他们不是循循善诱,而是直接用手中的武器说话。一心想逃命的百姓在他们血淋淋的屠刀下屈服了,惊恐地返回自己家中,抱着儿女瑟瑟发抖,面如死灰地等待着汉军攻城的时刻。

    可是从午夜一点,一直等到晨曦初露的时候,也没有听到汉军攻城的声音。就连城墙上守军的动静,他们也没有听见。难道汉军来临的消息是讹传?可是明明是城内守军吹响的号角,怎么可能是误传!谁也不敢开这种玩笑呀!

    难道汉军还没做好攻城准备?他们是打算天亮后再进攻?柳都城的百姓们,忐忑不安地猜想着。等待是一种煎熬,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百姓心中的恐惧感非但没有减弱分毫,反而不断地加剧。大家现在只能祈祷,祈祷佛祖能帮助他们渡过这次劫难。

    不光城中百姓惊恐,突忽汗国的大臣们也同样担惊受怕。他们不是担心汉军攻入城来,而是正在面对的盛怒中的突忽汗王阿巴亥。养德殿中突忽重臣们都来了,他们已经在这里站立了大半夜。昨夜接到汉军到达城下的消息后,他们就被阿巴亥叫到这里商议对策。

    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商议个所以然来。有大臣建议:应立即派步军出城,将汉军赶走。一名大臣反对:敌暗我明,不宜夜间出城迎敌。又有大臣道:汉军都是骑兵,夜间派步军出城迎敌也是无用。等天明时再派部队出城更为妥当,汉军见到突忽士兵出城迎击,自然会撤退。

    争论之时,又听人来报城内的百姓都sāo动起来了,正拥挤在城门口想逃出城去。阿巴亥大怒,立即命令近卫军出动,才将惶恐的居民赶回家中。

    随后,城外汉军一直没有动静。阿巴亥心里恨透了阿巴开的无能,让你赶走汉军,还配给你为数不少的jīng锐之师,你却叫他们跑到城外来示威?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大事?平rì处处看不起自己的弟弟,一心想要当太子,象你这样无能的人做太子,江山社稷能保得住吗?倘若真让你即了位,咱们的突忽汗国只怕二世而亡。

    阿巴亥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懊恼,也没有再理会大臣,独自在大殿里走来走去。群臣见阿巴亥如铁笼中的困兽一般回来走动,嘴里还呼呼地喘气,便不敢再出言招惹他,都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陪站在一旁,个个如木雕似的。

    “启禀陛下,城卫军报告,城外的汉军已经不知去向。”一名太监匆匆行到阿巴亥的身侧,轻声禀告。

    阿巴亥闻言止步,心里猜测着汉军的去向。这时一位大臣上前进言:“陛下,汉骑猖獗,如果不将其剿灭,会影响恐城内人心浮动。臣以为,当务之急从前线调回一批骑兵,配合大殿下一同彻底地歼灭这股汉骑。”

    阿巴亥抬头看,是汗国太尉暔翰。阿巴亥还没有说话,又一名太监来到阿巴亥的身前,将一封书信举过头顶,低声道:“启禀陛下,刚刚收到德公殿下从楚河前线送来的书信。”

    阿巴亥一把将书信取过,打开来看,片刻后,yīn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恢复了往rì的威严,缓步走回桌案后坐下,对群臣言道:“众卿家,德公给朕上奏。他已经派了三千骑兵前来协助剿灭汉骑,明rì我们的骑兵便会赶到。”

    大殿之上“嗡嗡”四起,群臣没有料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德公,在这个时候还能派遣骑兵回柳都协助剿匪。德公的远虑,德公的睿智,在此事上展露无余。

    暔翰又出班奏道:“德公深谋远虑,远在千里之外,可以预见国都所患,臣深感佩服。既然明rì我骑兵可到,汉骑不足为患矣!今rì不必再出城搜寻汉军,只命城卫军严加防守即可。”

    暔翰的话语深合阿巴亥的心意,阿巴贡此举更加赢得阿巴亥的信任,自己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阿巴贡总是会挺身而出,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是如此,得子如此,自当欣慰不已。通过战争的考验,阿巴亥与阿巴开的差距也看得更加清楚。

    “福公所言深合朕意,今rì不必出战。”阿巴亥站起身来语气一变,厉声道:“明rì骑军到后,汇入敬候所部。另严令敬候在十rì内歼灭这股汉骑。如任其在dì dū附近出没,我突忽汗国还有何颜面?”

    此刻在二百里外的阿巴开营地里,阿巴开一手轻拍额头,在大帐内来回行走,数位将领静静的站立两边。汉军自两天前偷袭了后队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巴开这两rì派出了一两百游哨,仔细搜索了方圆五十里的范围,也没有打探到汉军的踪迹。

    他们去哪儿了?汉军的行动,令阿巴开迷惑不解。在出兵之前,阿巴开预想的是两军对垒交战之后,一举将汉军剿灭。也预料过即使汉军不敢交战,在自己的追击下也会仓皇逃遁。就是万万没有想到,汉军作战会如此狡诈。他们不战不走,抓住空隙就给自己一下,无耻到了极点。现在更是不知去向,不会是估摸着寡不敌众就逃走了吧?

    如果汉军逃走,自己也算是顺利完成任务。回柳都之前,还要确认汉军逃遁方向及方位,不然自己班师回朝后,汉军再杀个回马枪,自己还何颜面在父汗面前请功?既然游哨没有得到汉军的消息,那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中阿巴开心急如焚,脸sè也越来越难看。

    大帐内的军官们都了解阿巴开的脾气,知道他在烦躁之时,谁要不识相一时失言激怒于他,必定惹祸上身,所以也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这时一名探马急入帐内,向阿巴开禀报:“殿下,肥西城堡传来消息,他们昨夜发现有数百骑兵从城堡侧通过,向着柳都方向而去。”

    探马的带来的消息,对大帐内的所有人来说,无疑是晴空霹雳。他们出来的任务就是驱赶汉军,不让汉军接近柳都。可是现在汉军却向着柳都而去,自己却被他们晾在一两百里之外。

    阿巴开听到这个消息,情急之下差点栽倒在地。出兵前自己已经夸下了海口,又向父汗立下军令状,一定要剿灭汉军。可是现在却被汉军戏耍了,汉军现在说不定正在柳都城下耀武扬威呢。

    阿巴开似乎已经看见了父汗愤怒的表情。怎么办?怎么办?阿巴开慌了手脚,面sè苍白地呆立着,久久不能言语。

    鲁阿见状叹了口气,走到阿巴开身边,低声劝慰:“殿下,事已至此,再烦恼也无用。属下建议即刻回军西进,堵截这股汉军。”

    阿巴开大脑一片空白,喃喃地道:“还来得及吗?”

    “殿下,这股汉军到柳都的目的只是示威,他们的兵力不足,定不会真的攻城。所以属下建议迅速回师,将他们驱赶走,在陛下那里还能挽回一些脸面。”

    鲁阿的话令阿巴开稍稍清醒了些,刚想接受他的建议,突然又想到铁骑营来,于是问鲁阿:“铁骑营、辎重队行动迟缓,奈何?”

    鲁阿皱了皱眉头,心里升起一种失望的感觉,这个问题当初自己就想到了,也建议过,无奈阿巴开听不进去。现在知道铁骑营会拖累行军迅速度,已经迟了。可是自己不协助他解决这个问题也不行,谁叫自己是他的心腹呢?

    鲁阿转头问探马:“汉军西去的消息是否准确?肥西城堡可知道汉军过去的具体人数?”

    探马回答:“消息准确,肥西城堡守军听得清清楚楚,过去的马匹至少有上千匹,过去以后就没有再返回。所以肥西城堡立刻派人向陛下和殿下,传报消息。”

    鲁阿点点头,挥手让那名探马退下,对阿巴开道:“看来汉军的确已经全部去了柳都,属下建议立刻起兵,向肥西城堡进发。等行进到肥西城堡时,将铁骑营留下,然后率领轻骑星夜赶往……”

    “不可!”阿巴开打断了鲁阿的话,“我们要是带着铁骑营一起走,要明晨才能赶到肥西城堡,再赶往柳都,已经花费了两天时间。如此一来,汉军岂不是要在柳都城下嚣张两rì?我们如何向父汗交待?!”

    阿巴开高声道:“绝不能再坐视汉军的嚣张气焰!我命令前锋营、骁骑营、疾风营即刻随我上路,铁骑营和辎重队自己赶往肥西城堡。如此一来,我们可望在明早赶到柳都城,这次不追上这股汉军决不罢休!”

    鲁阿还想劝说,阿巴开挥挥手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汉军都去了柳都,就是他们返回,也会遇到我们先行的轻骑兵,所以铁骑营和辎重队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如不放心就留下一个连的轻骑护送,可保万无一失。”

    阿巴开说完见鲁阿还想进言,于是高声下令:“我意已决!前锋营、骁骑营、疾风营立即随我启程赶往柳都,铁骑营、辎重队以及疾风营的一个连收拾好营帐后,前往肥西城堡留下待命。去吧,立即出发!”

    “遵令!”各军官高声接令,匆匆地跑出大帐,回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只有鲁阿还在犹豫,不过阿巴开说得也有道理,铁骑营的安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就算是他们遇到小股汉军,在一连的保护下,也有时间穿甲。铁骑营一旦准备完毕,就是一两千汉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鲁阿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安,具体是何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自认对兵法、战术也有一定的了解,可是他却猜测不出汉军兵临柳都的意义何在,难道他们真的仅仅是想在柳都城下示一下威吗?会不会有别的目的?他们会不会在路上设伏再次偷袭我们?

    想到这里,鲁阿又向阿巴开建议:“殿下,属下认为,有必要将三个营之间距离保持在两里之内。如果汉军在我们返回的路上偷袭我们其中的任何一营,其余两营也有时间行动,甚至有时间包围汉军。”

    “不错,不错!你的这个建议很好。你去传我的命令,各营一路之上不能随意改变距离,谁敢违令严加惩处!”阿巴开这次倒是很爽快地接受了鲁阿的建议,他对汉军迅猛的行动心有余悸,也不想在回去的路上受到汉军的偷袭。

    阿巴开带着三个营的轻骑绝尘而去,只剩下铁骑营和辎重队以及一连护送的轻骑兵,在收拾好营地后,缓缓地朝着肥西城堡进发。

第二十九章突袭

    第二十九章突袭

    汉元790年2月21rì午后,肥西城堡西南方五十里外的安岗。这里是白雪皑皑的银白世界,在阳光的照shè下,闪闪发光,刺得眼睛阵阵发痛。重叠的山脉,巍峨矗立的断崖,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座水晶塔一样光华四shè。

    朔风掠过大地、掠过高山、掠过树林,呼啸向着远方而去。如此寒冷的季节,谁也不愿在户外行走。可是,这时如果有人走进一处银装素裹的小树林中,就会发现里面有数百骑兵正在整装待发。

    没有人语声、没有马鸣声,如果不是他们口里还呼着热气,人们会以为他们只是一群冰雕。这些骑兵就是张锐率领的四个连,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一天多的时间。

    前天张锐和几位连长制定好行动计划之后,张锐就将全营分成两部。一部由高朔带领本连人马在带上大部分备用马以及敌人的战马缴获,向着柳都城进发了。

    张锐分兵前对高朔一再交待,要他夜晚在柳都城下露露脸就行,然后就迅速地撤离,一刻也不要耽误,赶往约好的会合地点等待自己,高朔不情愿地点点头。高朔外貌粗放,但心细有主张,目前是几个连长中,最让张锐放心的人。

    看见高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临走时张锐又叮嘱他说:“老高,你能不能骗过敌人,是这次的突袭成败的关键。如果你成功了,我们这里才有可能成功。这个重要的任务,依我看也只有你能完成。去吧!我对你放心。回来后我记你的首功。”

    张锐临别之言,才说得高朔转忧为喜。本来在布置任务时,他听张锐说让自己带队去骗突忽人,而其余连去突袭,心里就不是滋味。怎么说营里需要分兵时,也应该让张旭义带队去啊。什么时候这种任务会轮到自己带队?仗不要自己去打,要自己去完成这个偷鸡摸狗的事情。这种有苦劳,没有功劳的任务,他是十二分的不情愿。只是因为对张锐的十分敬畏,不敢违令,只有勉强地接受了命令。

    现在听了张锐的话,说他是完成突袭任务的关键,立的又是头功,而且张锐还说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立刻脸上露出了笑容,张着大嘴呵呵地乐了一阵,又拍着胸脯对张锐保证:“营长,您就放心吧。俺出马,突忽人必定上当。他们那两刷子,俺心里早有数。”

    随后转头又对杜晗说:“老杜,替俺多杀几个突忽狗!”杜晗笑着答应,心里却想,还是营长高明,知道老高好糊弄,说了两句好话,就骗他去做这苦差事,如果让自己去,自己定会与营长据理力争的。

    高朔连走后,剩下的连队在张锐的带领下,向着南方而去,随后又迂回来到此处埋伏下来。张锐又派了程节带着一个排,出去侦查突忽人是否上钩。

    张锐此次的目的,就是要调动突忽骑兵。突忽人的重骑兵,正是张锐这次突袭的主要目标。突忽人能不能上当,张锐现在还不能保证。但是如果他们分兵,自己就有机会再给突忽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静静的等待过程中,张锐也逐渐地心急起来。时间已到了下午,如果此时还没有突忽人分兵的消息,这个计划很可能就失败了。以后再想找机会突袭突忽的重骑兵,就更加不易。难道突忽骑兵的将领,一点也不在意我们到柳城去示威?

    如果突忽人将领不在意我们的示威行动,仍旧不分兵,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行进。就表明他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战场是很锻炼人的,如果突忽将领,通过两次失败的教训,总结经验不再上当,自己就应当趁早离开此地,以免吃亏。毕竟突忽人要比自己的兵力多上许多,加上又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作战,自己也难保没有失误的时候,万一一招不慎,被突忽士兵围追堵截,自己所部说不定会遭到灭顶之灾。

    张锐正心绪不宁的时候,远处的旷野中,传来了张锐等待已久的马蹄声。张锐透过树林的缝隙向外看去,远方几十个黑影,正在朝着这里奔来。张锐命令各连做好准备,随着张锐一声令下,所有的骑兵都跃上战马,准备随时出击。

    十几分钟后,来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原来这群人是程节带出去侦查的人马。骑兵们进入树林,程节在队伍的最后。

    程节进了树林看见张锐,一边跳下马边对张锐敬礼,一边汇报敌情:“营长,突忽人行动了。他们的轻骑兵已经通过肥西城堡,重骑和辎重队正在前往肥西城堡的途中。”

    张锐听见程节的话后,一颗高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又谨慎地问程节:“突忽人所有轻骑兵都通过城堡了?”

    程节用袖子擦着汗,回答道:“大概有两千人左右,这差不多是突忽全部的轻骑了。”

    张锐喜出望外,突忽人终于上当了。看来他们受的教训还不够,这次还要给他长长记xìng。“喜子,你带着侦查队前往会合地点与高朔连会合。其余各连出发。”张锐高声下令。

    杜晗连首先冲出了树林,张锐正想催马出树林,却被程节拉住:“营长,属下也要去。属下是您的亲兵队长,有职责跟随您。”

    张锐挥挥手道:“换马,跟上!”说罢纵马而去,程节大喜,连忙换马紧紧地跟了上去。

    此刻四十里外的驿道上,铁骑营的营长上校达克正带着一千余人赶往肥西城堡。达克出身于大宛州一个豪族家庭,是家中的次子。他自小就开始习武、练马,是家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被选入宿卫营后,在营内一次摔跤比赛中赢得冠军。因此得到阿巴亥的赏识,被授予上校军衔,掌管宿卫营。达克感激阿巴亥的重用,平rì的保卫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对阿巴亥也是忠心耿耿。

    阿巴开后来找宿卫营的人商议成立重骑兵的时候,达克首先赞成。在达克看来没有一种兵种能与重骑相提并论,重骑兵是什么?是当今的军种的霸主,是胜利的象征。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支重骑兵的话,那就不能称之为国家,只是一个小部落而已。突忽现今已是一个大国,怎能没有自己的重骑兵部队呢?

    于是达克为了能成立重骑兵,花费了无数的jīng力和时间,和阿巴开等人一起计划准备了数年,又咬牙忍受了半年的艰苦训练。自己花在重骑上的钱财,与这些相比那只是小事。如今梦想成真,自己又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达克的心里无比自豪和满足。他还梦想着能在战场上,率领着铁骑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让所有的敌人在铁蹄下发抖,在铁蹄下崩溃。

    不过近卫军要上战场,除非是阿巴亥亲征,不然出战的机会很少。达克只能慢慢的等待机会,平rì虔诚地向佛祖祈求,能早rì实现自己的梦想。也许是他虔诚的祈祷起了作用,佛祖给了他这个机会。小股汉骑前来进犯柳都,达克终于带着铁骑营出战了。

    可是这次出击没能与汉军正面交战,达克遗憾之际,也感到欣慰。汉骑将领看来不是蠢蛋,他们明白铁骑营的厉害,整rì东躲xī zàng,时不时钻钻空子,去偷偷袭击轻骑兵,根本不敢对铁骑营轻举妄动。

    铁骑营表面上看,编制为六百人。但辎重队的一千人,都装备了长枪、弓箭等兵器,关键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转变成轻步兵,可以跟随重骑一起杀敌。这样一个庞大编制的营,数百汉游骑,达克还不放在眼里。

    达克现在心里极不痛快,原因是阿巴开丢下他的铁骑营,自己率领轻骑追击汉军。可以说铁骑营已经不能参与这次剿灭汉骑的行动了,再次上战场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自己空有满腔抱负却无从施展,唉……

    达克骄傲地注视着前进中的铁骑营队列,他们整齐而有序,林立的枪尖,在阳光的照shè下,一闪一闪,好像是麦芒一般刺眼。骑士们虽然没有穿戴盔甲,可是浑身上下显露出来的气势依然威武逼人。

    突然间,达克感觉一阵心悸。在他的眼里,大地在瞬间变得一片寂静,肃杀之气孕育在山野之间。寒风中,包藏着腾腾杀气的荒原大地万籁俱静,静得令人害怕,叫人毛骨悚然。

    达克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的脸陡然变得惨白。他努力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是心悸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怎么回事?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达克的异常表现,已经引起周围亲兵的注意,他们不知道长官为什么会发抖,也许他是受了风寒?一名亲兵正想上前去问候的时候,发现达克正用惊恐的眼神凝望远处。

    亲兵好奇,也侧头去看。只见天边起了一片乌云,隐隐中还能听到一丝滚雷声,难道要下雨呢?亲兵心里奇怪,就是要下雨,也不之余将长官吓得这般模样吧。

    只是片刻后,亲兵就听见达克高声叫嚷起来:“部队停止前进,立即准备迎敌!”亲兵发觉达克的声音中已带着一股绝望声调。

    部队停止了前进,几名连长正快马赶到达克的面前。达克用急切的语气下令:“轻骑兵连前去迎敌,不能让汉军冲过来。”

    “是!”一名连长转马而去,口里高喊着:“三连,随我出击迎敌!”一百五十名骑士在轰鸣的马蹄声中,向着远处乌云冲去。

    “立刻让辎重队给铁骑营装甲。”达克没有再去顾及迎敌的轻骑连,在他看来,此时只要能拖住汉军,就是损失一个营的轻骑兵,都是值得的。

    “是!辎重队准备装甲!”各连连长匆匆地打马而去,边跑口里边高声的传着命令。远处的滚雷声越来越清晰,这时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汉军来袭。铁骑营的骑士们没有害怕,他们兴奋了,兴奋得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寒风中,铁骑营的骑士们涌入了辎重队行列中,他们想快点穿甲,快一点去消灭这些敢来找死的汉军。

    辎重队的扈从们,已在卸车。寒风中,他们用颤抖的手,整理出一套套的重甲,准备为骑士穿甲。扈从们望着拥挤在一起的骑士人头攒动,而自己负责的骑士,却不见踪影。一边是手忙脚乱,闹哄哄地挤在一起的骑士们,一边是手捧重甲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扈从们。

    负责为战马穿甲的扈从没有这些烦恼,他们正在养护人员的协助下给战马穿甲。不过此时他们感觉手脚僵硬,越想加快速度穿好马甲,越找不到马带的接口,仿佛他们是初次学习穿带马甲一样。

    骑士们慌乱不堪的时候,达克正一直向着远方眺望,前去迎击汉军的那连人的身影也慢慢变成了黑影。片刻后,两方两片黑sè终于相遇了,不过乌云,象是一只猛兽大嘴似的,无情地将那黑影吞噬了。

    乌云继续向着自己的重骑涌来,就像是山洪暴发一般顺着山坡汹涌而下,不可阻挡。达克回头看去,拥挤在一起中骑士,还没有一个穿好盔甲。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达克脑袋极速的转动着,远处轰鸣的马蹄声,象是一把把锤子接连敲打在他心上。

    “铁骑营四连,出发迎敌!” 这时,只见达克立于马上,将手中的骑刀一挥,一声令下。

    “是!四连随我来!”四连的中校连长,高声叫喊着,率领着四连骑士举着长捎,勇敢地迎击敌人。顿时,几百只铁蹄,扬着雪尘,直向压来的那派滚滚乌云冲去。一转眼,百余骑隐没在一层雪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达克此举也是壮士断腕,他认为牺牲部分骑士,为其他大多数骑士换取时间还是值得的。达克在马上立着身子眺望,浓雾向乌云那边滚去。云雾渐渐靠近了,靠近了,最后融合在一起,仔细听去,只听隆隆的雷声仍旧轰鸣着向近处滚来。

    达克的眼中留下了一行热泪,百余名骑士就这样在瞬间丧失了xìng命,他们英勇无畏的拼杀没有给汉骑造成任何冲击。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是自己所下的命令,让他们白白送死。

    乌云已经变成黑点,轰鸣声渐渐变成一阵吼啸声,汉骑象下山猛虎般直朝近处扑过来。达克转头看去,只有十余个骑士穿戴好了战甲。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否则会全军覆灭。

    “一连继续穿甲,二连、三连随我上!”达克再次下令。

    片刻三百骑就列好了队形,重骑兵们排列的队形还是平rì练习的冲锋横队,每两排人组成一个横队,各横队之间保持着三十个马身。

    他们的队形和平rì一样的整齐,虽然他们身上没有穿甲,他们的战马也没有穿甲,可是他们还有长捎在手,他们还是坚无不摧的重骑兵勇士。

    “勇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达克在队形前列纵马而过,口中狂呼。

    “准备好了!”重骑兵们高声的回答。

    “我们是谁?”

    “我们是突忽铁骑!”

    “我们会怎么样?”

    “我们会战胜一切对手!”

    “突忽万岁!汗王万岁!出击!”达克立马在队伍的最前列,取下悬勾上的长捎举在手中,策马缓缓向前跑去。

    “突忽万岁!汗王万岁!”重骑兵们口中高呼着,举着长捎策马缓缓的跟在达克的身后。

    战马四踢翻腾,骑士们的披风,随着战马的起伏飘荡着。千蹄同踏着一个节奏,数百人举着同样的长捎。寒风中骑士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披风在他们的身后啪啪的作响。缓跑变成了奔跑,奔跑中长捎逐一的平端。

    前方汉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双方在高速奔驰中接近。还有五百米时,达克举起了左手,然后用力向前一挥。自己在战马上伏低身子,手和胳膊紧紧的夹住长捎,瞬间将坐下的战马速度提到最高。

    达克身后的重骑兵们也随着他做出同样的动作,他们开始冲锋。骑士们的脸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刺痛,冷气急剧冲入他们口鼻。骑士们只能将自己的脸尽量贴近马脖,才稍做呼吸。

    二百米了,前方汉军的容貌几乎都可以看清。就在达克瞄准一名汉军骑士的时候,汉军突然间,向着冲锋横队的两翼而去。达克感觉自己是落入水中的巨石一般,前方的水在他的压力下,还没有近身就飞散开了。

    “呼呼”的尖啸声从达克的耳边掠过,汉军开始shè击,他们shè出的箭如八月天的冰雹,发出啪啪的声响,达克听见身后不断传来的落马声。“不好,我们也得使用弓箭对付汉骑!”达克暗自后悔,怎么早没想到弓箭shè击呢?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更换武器和转向了,如果这时达克下令转向,会被汉军乘机攻击,只能穿过汉军的阵型,到了他们的后方再转向整队,更换武器。

    不到半分钟,重骑兵们与汉骑对穿而过。达克跑出百余米后,才举起右手中的长捎发出缓步跑的指令。当重骑兵们再次集结整队的时候,队形已经变得稀稀落落。三百名重骑兵,现在只剩下百余名,而他们连对手的一根汗毛也没有碰到。

    面对如此惨烈结果,达克也来不及自责。“竖阵,重新整队!”达克高呼着。他决心要汉军拖住,不能让他们继续接近辎重队。但愿一连能利用这段时间穿好盔甲面,这样还能机会前后夹击这股汉军,还有可能击退他们。

    重整队形之后,达克高声下令:“取弓!”随着达克命令百余名重骑兵挂上长捎,取出了弓箭,他们自从准备成立重骑营时,就没有再练过shè击。

    数年来,他们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一名轻骑兵,复合弓曾经是自己的主要武器。现在他们手持弓箭,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数年来,他们没有在训练中使用过一次弓箭。他们不断地练习长捎刺杀,不断地练习短鞭击打,甚至每rì艰苦地锻炼自己的体魄,但却忘了训练他们最初武器——复合弓。

    达克下令出发迎击汉军时,头脑中没有想过用弓箭去迎敌。进入冲锋之时,达克一直认为:重骑兵是最强的兵种,即使没有穿盔甲,也能用整齐的冲锋队形,用手中的长捎抵挡住汉军前进的步伐。

    惨烈的对战结果,使达克热得发昏的头脑清醒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了重骑孤军作战的致命弱点——行动迟缓、灵活xìng太差,他也明白了长捎攻击范围永远也比不过弓箭,一旦敌人不贴身作战,弓弩才是最好的武器。没有作战经验和轻敌的思想,让突忽人费尽千辛万苦组建的重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重新选择了武器和阵型,达克率领着百余名重骑兵们,向企图全力冲击辎重队的汉军背后发起了冲锋。汉军发现了达克的行反击后,百余名骑士倒转马身,迎着达克队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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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决斗

    第三十章决斗

    对冲过来的正是张锐所带领的游骑。张锐的突袭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首先,以高朔部兵临柳城,诱骗突忽人上当,突忽人的轻骑兵果然信以为真,心急如焚地轻装疾行,连夜返回柳城。接着,张锐带队避过突忽人游哨的搜索,顺利地躲藏在肥西城堡附近。再后,程节的侦查队传来发现突忽人的重骑、辎重队以及少量的轻骑兵正在向肥西城堡行进的消息。

    万事俱备。张锐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既然机会就在眼前,张锐决不会放过这次天赐良机。张锐率部疾行数十里来到攻击地点,也来不及布置迂回等具体战术,就直接下令全营突袭。

    突忽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发起了一次次的阻击行动,最后一次,突忽人数百人排着冲锋阵型,对游骑迎面而来。

    张锐看见迎面而来的突忽人阵型整齐,动作一致。可见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是一支jīng锐之旅,如果是在会战中和他们相遇,张锐只能选择退避三舍。

    大型会战中干扰重骑的冲锋,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用机动骑兵从重骑兵的侧翼插入他们的阵型中,打乱他们的冲击阵型,缠住他们,使他们的冲击速度减缓。一旦重骑的冲击阵型被打乱,他们发动的冲锋就会功亏一篑。不过这样做的后果,通常是以机动骑兵的伤亡惨重甚至被全歼为代价。

    第二种,用己方的重骑兵从正面冲击敌人冲锋而来的重骑兵。重骑兵的互相攻击是一场灾难。重骑兵们来回的冲击,人数会越来越少,速度也会越来越慢,直到双方jīng疲力竭或是一方彻底被消灭才能停止。这样做的后果,除了两败俱伤以外,很难产生决定xìng的战果。通常双方的指挥官没到最后的生死关头,是不会下达重骑兵对冲的命令的。

    第三种,在重骑兵冲击的阵地前方设立众多的如拒马之类的障碍物,拒马之后是整齐的长枪队守卫。然后用阵地上的强弩、弩床、弩炮、投石机等等重型武器杀伤敌方冲击而来的重骑兵。不过这种阵地一般是在战场上被称作“锁钥阵地”或被称为“阵脚”的阵地。是会战中,一方的重要阵地,会战中如有一方失去“阵脚”阵地,通常也意味着会战的结束。很少有指挥官会傻到用重骑兵去攻击敌方这些拥有众多远程武器,防御完善的“阵脚”阵地。

    除了这三种方法以为,重骑兵一旦冲锋起来不可阻挡,甚至可以说是无敌的。但是这三种方式只限于会战时,双方都不能做较大的撤退时才能起到作用。

    突忽人在这场骑兵之间的战斗中,没有佩戴重甲,直接用冲锋阵型来攻击张锐的游骑,说他们是在做自杀攻击,一点也不过分。可是此刻张锐再也不能轻视对面的这些突忽人,对于他们明知是九死一生,仍然勇往直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气概,心里不由萌生出一丝敬意。

    当突袭刚刚发起时,突忽人最先派出一连轻骑来阻击游骑时,张锐冷哼了一声,口里也轻声骂着蠢蛋。接着,突忽人又派了一连没有穿甲的重骑来阻挡,又被张锐所部用箭羽瞬间消灭时,张锐摇摇头没有再言语。当张锐看见三百余名突忽人,排着整齐的队形向他们再次发起冲锋时,心中感概万千。

    他们是勇士,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勇敢地、一次次地对着张锐所部发起自杀式的冲锋。为的,只是给自己的战友争取穿甲的时间。对这样的人,还能骂他们是蠢货吗?还能说他是来故意找死吗?张锐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勇士,无愧于战士的称号。

    敬佩归敬佩,战场上没有仁慈之心。游骑们在张锐的指挥下,极速向突忽冲击阵型的两翼转向。平rì训练的成果,在这时得到了验证。相距二百米才转向,需要各部之间娴熟的配合,不能出现分毫差错。

    游骑们成功的回避了突忽人的冲锋,并在交错的同时,用手中的弓箭shè杀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是突忽人还没有罢休,他们在交错而过后,转过身想从背后追杀游骑。

    张锐命令张旭义带队继续向突忽人的辎重队冲去,自己带着罗济连回转马身,迎击身后的百余名突忽人骑兵。

    双方如旋风一样地再次快速交错而过,往来穿梭的利箭犹如狂风骤雨、犹如阵阵闪电。一时间,双方的骑士都招架不住,而又无处躲藏。落马之人,无一例外地被身后的战马践踏而过。或是战马倒毙,连带着马上的骑士一块掀翻在地,人马接连翻滚数圈,随后静静地倒在雪地上。

    双方圈马而回时,张锐一部还剩九十余人,而达克的手下不足三十。双方的骑shè功夫也分出了高下,双方将士骑shè功夫、战斗能力的差距显露无余。

    “勇士们!今天到了我们为汗王献身的时候,我们要用鲜血,要用生命,来证明我们的忠诚。”达克圈着马,高声激励着同伴。

    “我们是勇士!汗王万岁!”三十余名突忽人骑兵,口中高呼着。

    “这些小子,真不要命!”程节在转马时,听到远处突忽人的呼叫声,口中嘀嘀咕咕念叨着。

    张锐听到了他的话,在马上大笑着说道:“勇士不仅是我们之中才有,敌人之中也有勇士。喜子,敢不敢用勇士的方式,和他们较量一番!”

    “好!营长,看看我们是谁才是勇士中的勇士!”程节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出来三十人,我们的勇士和突忽勇士来一次搏杀。”张锐从马后取出了战锤,游骑中出来了三十人,有的拔出骑刀,有的拿出战锤,有的捡起地上的长捎。

    “勇士们,前进!”张锐领着三十名骑兵,举着手中的武器朝着剩余的突忽人冲去。

    达克看见了汉军的举动,明白这是汉军在给他们一次机会,一次公平较量的机会。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shè击技术上,占了绝对优势的汉军,还能给他们一个公平的较量机会,这使达克心中隐隐而动。

    达克在幼小时就见汉史书上记载,汉军中多勇士,多英雄。可他不信,汉人所写的书,当然会刻意描绘或者夸大汉人的勇猛事迹和英雄行为。但今天他亲眼目睹对面汉军的行为,达克不得不承认,汉军中的确有英雄,有勇士。

    “勇士们!拿起长捎,让我们与汉人再较量一番!”达克丢下弓箭,取下悬勾上的长捎举在手中。

    “冲啊!”突忽人在达克的带领下,突忽骑兵端着长捎冲向汉军。

    百余米的距离转眼即到,马上的搏杀更直接,更能即刻决出胜负。长捎突刺,似蛟龙般迅捷。战锤飞舞,惊天雷动。轻盈锋利的骑刀,仿若惊鸿一瞥中的闪电。

    罗济手持两把长捎,左右刺杀,五名突忽骑兵被他刺落下马。程节手舞战锤,从三名突忽骑兵头顶掠过,战锤上沾满了红白之物。双方错马而过,一路鲜血飞溅,横尸遍地。

    回马之时,达克见身边还剩三名同伴。望着满地的尸体,达克心中充满了悲伤,汉军已经给自己公平决斗的机会,而决斗的结果还是汉军获得了胜利,难道他们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来吧!最后的一战!”张锐高声向达克喊道。

    “好!今rì一战,我死而无憾!”达克高声回答。

    “前进!”双方再次开始冲击。

    达克将这次击杀的目标对准张锐,很明显,张锐是汉军的指挥官。按现在的情景看,今rì没有活着下去的希望,能在死前击杀汉军的指挥官,心中再无遗憾。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达克对着张锐的前胸,猛地刺出手中的长捎。长捎在距离张锐胸口不到五米时,对面身影一闪,马背上的张锐不见了踪迹,达克的长捎落空,两马风驰电掣般瞬间相错。

    疑惑不已的达克侧目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从身侧的战马外侧翻起,一把巨大的战锤出现在他的眼前,越变越大。

    最后的四名突忽人均战死,张锐看了一眼他们的尸体,对旁边的罗济道:“留一个排在这里打扫战场,这几个突忽人堪称勇士,给他们留个全尸。”

    罗济答应,吩咐留下一排,其余将士随着张锐向突忽人的辎重队方向驰去。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

    罗济见大部分游骑身上都溅满了鲜血,似乎都成了难以辨认的“血人”,他们正在战场上逐一翻察地上的尸体。自游骑进入突忽后张锐就下令,条件允许时,每次作战结束后,必须打扫战场。收缴来的武器、战马以及粮草充当游骑补给。而骑士从敌人尸体上寻到的私人物件,则归骑士个人所有。

    一千余名突忽人尸体横卧在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远处还有几十名穿着重甲的突忽骑兵,趴在雪地上,他们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拖行印迹。套在他们身上的套马绳,还未取下。

    又见数百匹突忽人的战马远远的散开,罗济对张锐道:“属下去将战马集中。”张锐点头应允。

    罗济带人走后,张旭义纵马来到张锐身边,“大武,损伤了多少人?”张锐问道。

    “阵亡了十七个弟兄,还有三十二个弟兄受伤。”张旭义对张锐行礼时,触动了伤口,不由皱紧眉头。

    张锐看见张旭义的左肩膀上包扎着绷带,于是问:“是重骑伤的吗?”

    张旭义笑道:“只有几十个重骑,又没有排列好阵型,他们哪儿伤得了人?老杜带着人,用套马绳分别给收拾了。属下是被这些辎重队的人伤的,我们伤亡都是他们造成的。您看我们还抓了一些。”说罢指着远处被游骑围住的一群人。

    “有多少人?”

    “只剩五十人,这些突忽人都很玩命。”

    张锐崔马来到突忽俘虏的面前,见五十个突忽人都坐躺在地上,几乎个个身上带着伤,他们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一大片雪地。当看到张锐到来,都昂起了头,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汉军的残暴,他们无一不知,所以都在刚才的战斗中,奋勇作战。在他们看来,与其被俘、被虐杀,还不如战死合算。

    这些俘虏的突忽人都是坚持战斗到最后,体力消耗殆尽,无力还击时,才被汉军俘获。他们心里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等待着汉军对他们举起屠刀,只希望能死得痛快些。

    张锐指着一个年轻的突忽人问道:“你是哪儿人?”

    那名突忽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张锐的问话,神sè间充满对汉人的仇视。程节心头火起,举起战锤就想冲过去砸他脑袋,张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程节:“不得无礼!”,接着朝突忽人继续问道:“你的家乡在西部草原吧?”

    年轻的突忽人脸上立刻露出诧异的神sè。张锐知道自己猜测得不错。草原人习惯传皮袄,也习惯在耳上穿洞带环,张锐正是看见他身穿皮袄,左耳上也穿着耳环,才这样向他问话。

    “不用怕,你是草原人,我就不会杀你。”张锐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用和善的语气又问:“你的伤势有无大碍,会不会影响你骑马?”

    那名年轻人一时不解张锐的意思,只是愣愣的点点头。张锐见他有反应,心里暗喜,转头对程节说:“等会儿为他留下一匹马,再给他留下一些伤药。”

    “是!”程节答应,他已经知道张锐想做什么了,自从上次张锐释放迪西后,程节就了解了张锐的想法,所以此时心领神会,再也不会象以前一样,冒冒失失地出言反对张锐的决定。

    “你这是何意?”年轻的突忽人象是忽然省悟过来,高声地问张锐。

    “没有什么意思,我的兄弟也是草原人。我敬重他,所以我会在战场上对草原人网开一面。”张锐微笑地对他解释。

    张锐说罢,用凶狠的目光看了看其他突忽俘虏,脸sè骤变,厉声道:“除了他,其余的通通斩杀干净!”

    “是!”程节假意接令,准备上前动手。

    “我也是草原人,不要杀我!”俘虏中的一人高声的叫嚷起来。

    “我也是,我也是!”又有三十余个俘虏也同时叫了起来,先前赴死的勇气在他们身上再也没了踪影。

    “嗯?你们也是草原人吗?”张锐见那三十余名俘虏中,至少有一大半不是草原出身的,心里暗暗好笑,又故意用不信任的语气问道。

    “是,我等真的是草原人。大人不信,您尽管问他。”三十余名俘虏纷纷用手指着那名年轻的俘虏,让他为自己作证。

    张锐向年轻的俘虏看去,只见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口里道:“他们的确是草原人。”

    张锐似乎非常信任年轻的俘虏,见他出言作证,于是就说:“好,既然你们也是草原人,我就不能厚此彼薄。来人——”

    “属下在!”程节站到张锐身前。

    “释放他们,给他们每人一匹马,一份伤药。其余的俘虏一律斩杀。”

    “是!”程节带着人,上前将承认自己是草原人的突忽俘虏,搀扶到一边,后面的骑士已经开始斩杀剩余的俘虏,不一会儿,十余名俘虏便被斩杀干净。

    张锐正要转马离去,那名年轻的俘虏,高声地叫道:“能知道你的姓名吗?”

    “我叫疯虎。”张锐没有回头,却回答了他的问题。

    “能知道你兄弟是谁吗?”年轻的俘虏又问。

    张锐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摇摇头说:“我的兄弟也在你们突忽军中,我们既是兄弟关系,也是敌对关系。对不起,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这样会害了他的。”说罢,张锐长叹一声,用脚一磕马肚,纵马而去。

    年轻的俘虏望着张锐远去的身影,心中疑窦丛生:“疯虎”的兄弟是何许人也,连杀人如麻的“疯虎”都要买他的账?连他的家乡人都要释放?“疯虎”如此敬重之人,是德高权重之人,还是与他相若的铮铮勇士呢?或者,就是大汉潜伏在突忽军营里的jiān细?……

第三十一章 迪西之死

    汉元790年2月23rì早晨,肥西城堡的会议大厅内,端坐着数十名军官。阿巴开大发雷霆,恶狠狠地怒吼着:“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活捉他们,我要将他们个个都处以桩刑!”

    昨rì阿巴开带着三营轻骑赶到柳都的时候,没有看见半个汉军的影子,反倒是见到了从前线返回的三千骑兵。细问之下,才知是三弟从楚河前线调回的骑兵。阿巴开心中又是愤怒又是不安。

    老三此举摆明了是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没有剿灭汉军的能力。他手下有数十万将士,自然不缺人用,如果我们调换,他做得不见得会比自己好。现在装模做样的派兵回来,既讨好了父汗,又羞辱了自己,实在是可恶之极。

    接下来,父汗的使者从城中来到阿巴开的军中传旨,命令阿巴开十rì内剿灭这股汉军。阿巴开从父汗旨意里严厉的措辞中,可以感受到父汗的愤怒之意。阿巴开诚惶诚恐地接旨,并在使者的面前发誓不剿灭汉军,誓不回军。

    使者走后,阿巴开将新来的三千骑兵纳入自己的队中。又得三千骑兵,阿巴开麾下已有五千多轻骑兵。以十比一的兵力围剿汉军,应该有把握取得胜利,阿巴开剿灭汉军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阿巴开正在布置巡哨,准备寻找汉军去向时,从肥西城堡传来噩耗,铁骑营和辎重队遭到汉军的突袭全军覆灭。

    这个消息对阿巴开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没能堵截住汉骑,害得大丢脸面不说,没想到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钢铁之师就这样被汉骑的调虎离山之计迅速摧毁,这已是罪责难逃了!在短短数rì内,就接二连三遭受重创,阿巴开几乎无法承受,他神思恍惚,喃喃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接着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阿巴开的部下从未见过他如此手足无措,也是诚惶诚恐,坐立不安,只有鲁阿力劝阿巴开尽快赶往肥西城堡,一探究竟。

    阿巴开不敢入城面见阿巴亥,匆匆带着数千骑兵连夜赶往肥西城堡。达到城堡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唤来几十名幸存的扈从问话,扈从们皆答数百汉军突然出现,铁骑营来不及穿甲,匆忙迎击,以致全军覆灭。

    这一仗,不仅使自己数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也可以说自己的前途不堪设想。以前父汗只是担心自己鲁莽,而今必然懊恼自己无能,恐怕从此再也不愿托付重任于自己。数百名怀揣着光宗耀祖梦想的贵族弟子的xìng命都断送在自己手里,自己再无机会得到他们家族的支持,甚至还会招致这些家族的怨恨。失去了他们的支持,太子之位更加遥不可及。

    “来人,将游哨全部处死!”绝望中的阿巴开,再也记不得自己在阿巴亥面前所做的承诺。他将失败的原因尽数归到游哨的失职上,是他们的错误情报,才导致铁骑营的覆灭,没有用的东西,留着只会浪费粮食!

    此时的阿巴开恍若一只受伤的狮子,狂躁、凶狠、没有理智,将领们不敢出言相劝,眼睁睁地看着百余名游哨被斩杀。

    “再派出游哨,限他们三天之内找出汉军的下落,不然一律斩首。其余部队,每二营为一个单位,分散朝四个方向查找汉军的下落,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阿巴开发泄了一通,咬牙切齿地宣布命令。

    “是!”鲁阿深知阿巴开的脾气,这时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口中接令,心里想着等阿巴开稍稍冷静后,再出言相劝。

    “殿下,这股汉军行踪不定,行动快捷迅猛。将各营分散派出去寻找他们,容易受到汉军的袭击。”一名军官站起身来向阿巴开说道。

    阿巴开见他是从未见过的一名少校军官,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出言反对自己的命令,心中一阵不快。yīn沉着脸问:“你是何人?”

    那名少校军官恭敬地回答:“回禀殿下,属下迪西。原在德公殿下麾下效力,位职骑兵一师一团的少校参军。”

    阿巴开一听,原来是老三的手下,心里更加的不快,口中冷哼了一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迪西道:“以属下之见,我们应当以静制动,只要我们在柳都方圆百里内的几个关口布置一定的游哨,再将各营集结在一处等候。一旦游哨发现汉军的下落,再一致行动包围汉军。”

    阿巴开闻言大怒,呵斥道:“你一个小小的少校参军,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以你之计,何时才能找到汉军?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如果汉军一直不出现,我们难道就一直傻等吗?”

    迪西没有因为受到阿巴开的呵斥就不敢再言,反而说话的声调更大了几分:“殿下,找不到这股汉军,就证明他们溜走了,只要他们不来威胁柳都,我们自不必去管他们。再过一个多月,德公殿下在前线取胜返回后,再去围剿汉军不迟。”

    “放肆!来人,将他推出斩首!”迪西的话语象是一把利箭,刺进了阿巴开的心中。一名小小的少校竟然胆敢讽刺自己,他的言下之意,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剿灭这股汉军,等到老三回来,才能在他的指挥下取得成功。真不枉老三手下的兵,连德xìng都与老三一个样!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呢?不知道天高地厚!

    门口站立的几名阿巴开的亲兵,上前打掉迪西的头盔,将他捆绑起来。迪西没有挣扎,听任他们捆绑,只是口里申辩着:“敬候殿下,属下何罪之有?”

    阿巴开不答迪西的所问,只是挥着手道:“快快将他推出去斩了。”

    这时一名上校军官起身向阿巴开行礼道:“殿下,请您饶恕迪西这次的过错。属下可以担保,他今后再也不会如此无礼。”

    他的话语刚落,十余名新调来的骑兵军官纷纷站起身来,为迪西求情。阿巴开见首先为迪西讲情的是一团的上校团长,迪西是他参军,他自然会出来讲情。今后还需要这三千骑兵为自己的效力,自己扫了这些军官的面子,硬将迪西斩首,恐怕今后一团会对的自己的命令阳奉yīn违。可是自己将话已经说出,一旦出尔反尔,又怕失了威信。一时间,阿巴开有些迟疑了。

    “殿下,属下也愿意担保。”鲁阿也向阿巴开求情,并用眼神提醒阿巴开注意。

    阿巴开这才对迪西道:“既然众将官都为你说情,我暂且饶你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又命令自己的亲兵道:“将他推出去鞭刑五十。”

    众人见阿巴开饶了迪西的死罪,也不好再为迪西讲情,看着迪西被几名卫兵,拖了出去。

    迪西受了鞭刑之后,被送回军营。一团中的中下级军官们得知迪西受了敬候的处罚,纷纷前来探望。一名利西部落的军官见迪西趴在床上,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忍不住劝告迪西道:“头人,您知道大殿下的脾气不好,为何还要轻易出言,您不是枉受这皮肉之苦吗?”

    迪西苦笑道:“我等命运皆在大殿下手上,以大殿下如此用兵,我们必然还要失败。覆巢之下,复有完卵?我如此冒失,也是为了自保。”

    这时一名军官言道:“你多虑了,我等与大殿下合兵之后,人数众多,疯虎所部不过五六百人而已,焉能取胜?以我之见,只要找到汉军的下落,疯虎这次是在劫难逃。”

    迪西怒道:“疯虎何人?乃我之兄弟,用兵如神,专攻我等薄弱之处。我部在楚河的失败以及大殿下在柳定郡的三次失败足以证明这点,你身为军官,不吸取教训,怠于训练,不肯在如何克敌制胜上花费心思,还敢轻言取胜?道不同不相为谋,请足下自便!”

    这名军官名叫巴户,原是迪西的部下,口齿甚是伶俐,善于迎奉之道。自迪西被解职之后,便少于迪西来往。今rì见大家都来问候迪西,他也来应个景,不料迪西丝毫不留情情面,当着众人痛斥他。迪西的斥责之语,羞得他满脸通红,悻悻而退。

    迪西见他退出军帐后,才缓过气来。迪西当团长的时候,部下中最看不起的就是巴户。平rì只会溜须拍马,自己的部队却是懒得训练,只是碍于他是一个大族的族长,又带着数百人来投军,德公殿下平rì对他也是以礼相待,才勉强将他留在麾下。这样的人,还敢在自己面前夸夸而谈,断言什么轻易取胜,真是大言不惭、自欺欺人。

    又过了一会儿,大部分军官慰问了几句,就各自散去,只剩下十余人还在陪着迪西。这些人几乎都是利西部落出身,是迪西将他们带出来,参加突忽军队的。他们既是迪西的部下,也是迪西的族人,都是迪西的心腹之人。

    中午十分,迪西军帐外传来卫兵的喝问声:“你们是何人?来军帐何事?”帐外有人答道:“我等乃敬候派来捉拿迪西问罪的,你等闪开,不要误了我等公事!”

    军帐之中的众人大惊,敬候既然已经惩罚了迪西,为何还要派人来抓拿迪西?难道敬候还要杀迪西?迪西自己闻得帐外的说话,也是大惊失sè,挣扎着起床下地。

    帐外的守卫均是迪西部落的族人,坚决不允许来人进帐。来人叫嚣着再不让开就要硬闯,迪西听见帐外拔刀之声传来,眼看着就要展开一场火拼。

    “住手!”迪西高声向外面叫着:“敬候为何拿我?”

    帐外来人答道:“我等不知,你见了敬候自去问吧。”

    迪西狐疑,低头思索原委。一名心腹低声对迪西道:“头人,敬候这次派人拿您,自然是要杀你,我等还是冲出肥西城堡,返回西部草原,不用再受这等鸟气。”

    迪西摇头不语,另一名心腹,以为迪西顾虑城堡内兵力众多,不容易冲出去,又劝言道:“头人,三千骑兵中,我们利西部落出身的有数百人,属下这就去将他们集中起来,加之同来的骑兵对我们不会下狠手,我们冲出去还是有把握的。”

    迪西长叹一声道:“国家初立时,我为了部落的前途加入其中,汗王对我们部族也是恩宠有加,后来德公对我也是有情有义。我如现在逃走,会落下不忠不义之名,也对不起汗王和德公对我的栽培。”

    帐外的来人又在叫喊:“任何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迪西你如不想你的部下为你受死,还是自己乖乖的出来受绑。”

    迪西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一名心腹拦住用急切地口吻对迪西言道:“头人,你要是怕落不义之名,我们逃出城堡后,直接去汗王或者德公那儿请罪,也比留下白白的受死的强。”

    迪西用手推开他,转身对众心腹道:“我只要逃走,就是会落下罪名。你等放心,敬候虽然脾气不好,可是还有众多的军官明白事理,他们不会看着我无辜被杀。我既无生命危险,也没有必要逃跑,最多再让敬候惩罚一顿,出出气罢了。倒是你们不要随意做出莽撞之事来,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们。”

    众心腹见迪西心意已决,只好答应,看着迪西走出军帐,感觉凶多吉少。门外的十几个军法处的人,见迪西走出,一拥而上将迪西紧紧地捆绑起来。

    来捉拿迪西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军营,众将士纷纷前来围观,见迪西被军法处的人紧紧捆绑,才收口的背伤又破裂开,鲜血直冒。迪西面sè苍白,额头上起了豆大的汗珠。

    利西部落出身的士卒中,有人愤然喝道:“长官犯了何罪?”

    又有人也喝道:“就是犯了军法,带去便罢,何须如此捆绑?”众人神情激愤,人群涌动,不一会儿便将军法处的人团团围住,不让他们将迪西带走。

    军法处中的军官高声喝道:“此乃敬候的命令,你等速速退去,不然也要按罪论处。”

    高喝了数声见骑兵的士卒还不退去,又见一些士卒已将手放到了刀把之上,有动手的迹象。不由也害怕起来,万一这些骑兵造反,第一个杀的恐怕就是自己。于是又高声道:“迪西所犯何罪,我等不知。我等自是奉命带他去见敬候,若是无罪自会放了他。你等在此阻拦也是无用,说不定还会害了迪西。”

    迪西这时也稍稍恢复了点气力,刚才的捆绑差点让他昏过去。他见团中的士卒这样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不已。只是这样的阻拦不仅不能帮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害了自己。也怕他们的举动,将来会获罪。于是也高声喝道:“你等速速退去,不要阻拦。我见了敬候自然会将误会解释清楚,不会有事的。”

    接着迪西又转头对已出了大帐的心腹道:“你们带着各自的手下,返回营帐。不得再擅自汇集一起。”心腹纷纷上前一边劝说,一边用连拉带拽地哄着他们离去。

    众人散去后,迪西才被军法处的人带到了阿巴开的军帐中。迪西一进门,就看见了巴户。心里也明白了,一定是他到敬候这里告了状,自己才会被敬候押来对质。

    迪西相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自己坦坦荡荡,也不怕他诬告,只要在敬候面前解释清楚,自然不会有事。迪西放下心来,对着敬候道:“殿下,属下被绑负,不能向您行礼了,望殿下勿怪。”

    阿巴开冷冷地斜视了他一眼:“听说你有个兄弟,非常厉害?”

    迪西不解,回答道:“属下家中有兄弟四人,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位兄弟?”

    阿巴开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我的问的不是你家中的兄弟,而是你结拜的兄弟!”

    迪西面无惧sè,不卑不亢道:“属下生**结交朋友,从幼时到现今,属下与上百人结交过兄弟,属下实在不知殿下说的是谁。”

    阿巴开冷笑道:“看来你是铁了心的想抵赖。来人,给我抽他一顿,让他好好想清楚。”

    迪西身边的军法处的人,闻言拿着鞭子就开始抽打迪西,只是数下,迪西便一头载到在地,头也被摔破,满脸是血,仍是挣扎地抬起头来喊道:“殿下无辜处罚属下,属下不服。”

    阿巴开侧头对巴户道:“你去提醒一下他。”

    “是!”巴户没有对阿巴开行军力,而是深深的向阿巴开鞠躬行礼。倒在地上的迪西看到他那谄媚的笑脸,心里一阵恶心。

    巴户来到迪西身前,止住士卒对迪西的鞭打。蹲下身来,用假仁假义的口吻对迪西说:“你应当老老实实的对殿下承认了,再恳请殿下宽恕。按殿下宽仁的xìng格,也不会为难你的。可是你心怀侥幸,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百般抵赖,我就是身为你的同僚,也救不了你。”

    “呸!”迪西一口血水吐在巴户的脸上,喝道:“你当我不知?就是你这个小人,在殿下跟前搬弄是非,才使殿下轻信了你诬告。对你这个小人,我不与你说话。”说完抬头又对阿巴开道:“殿下,此人平rì就嫉恨属下,他的言语殿下不能相信啊!”

    阿巴开闻言皱了皱眉,心里也犹豫起来。巴户擦脸之间,见阿巴开的神态,知道阿巴开在怀疑自己,于是也顾不得再装好人,站起身来指着迪西骂道:“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你才是小人。你敢说你没有与袭击我们的汉军指挥官疯虎结过兄弟吗?你的那事,不止我一人知晓,团中有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迪西终于知道,阿巴开为何又要将自己抓来,抬头看见阿巴开也盯着自己在看,于是辩解道:“殿下,属下与疯虎结为兄弟,确有此事……”

    话音未落,巴户就跳着脚叫道:“看啊,殿下,他自己也承认了,属下说的没有错吧。就是他与汉军勾结,才使得我们的消息屡屡被汉军掌握,我们失败也不足为奇,我们抓不住汉军也不足为怪。”

    “放屁!”迪西闻言大怒,高声呵斥道:“我与疯虎结为兄弟,此事不假,但是我对大汗一直忠心耿耿,从没有勾结汉军出卖情报!当初我战败,德公殿下也是知道我与疯虎结为兄弟的。德公殿下惩罚我,是因为我的指挥不力。而且不久后,德公殿下又提拔我在一团担任参军之职,就是考虑到我有过与汉骑作战的实战经验,对汉骑的作战方式有所了解,希望我军能抓住汉骑的薄弱环节来克敌制胜,并尽量减少我部的伤亡。他老人家能让我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就证明他信任我,他老人家都没有因此怀疑我,你凭什么说我汉军的内应。”

    迪西骂完,又对阿巴开道:“殿下,您不要听这个小人的挑拨。属下问心无愧,属下没有做过对不起突忽的事情。”

    迪西一口一个德公殿下,一口一个他老人家,听得阿巴开心头怒火上涌。心想:这个混蛋不是jiān细,也是老三的铁杆心腹,就是凭借这点,杀他也不为过。

    鲁阿见阿巴开面sè铁青,知道阿巴开动了杀机,连忙劝解:“殿下,前几rì迪西还在前线,即使想为汉军传递消息,也没有机会。所以,以属下看,迪西不是jiān细。”

    阿巴开用凶狠的目光瞪着迪西问道:“你为何要与我们的死敌结为兄弟?”

    迪西回答:“属下与疯虎是在战场上相遇,属下在战败后,想与汉将单挑,不过属下武艺不jīng,被疯虎的部下所擒。作战结束后,疯虎表示佩服属下的勇气,他敬重勇士,所以释放了属下以及部属。他又与属下交谈了片刻,属下见他为人豪迈、有英雄之气,所以起了结交之心,他也有此意,于是属下就和疯虎以兄弟相称。不过属下自那天与疯虎分别后,就没有见过疯虎,更谈不上为他通风报信。”

    “你们还真是惺惺相惜啊,你没有忘记疯虎,疯虎也没有忘记你。”阿巴开讽刺道:“这次他偷袭铁骑营,战后释放了草原籍的俘虏,还说是看在他兄弟的面子上放的,我开始就纳闷,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杀人不眨眼的疯虎手下留情。原来是你啊!好,好……来人,给我好好的鞭打他!”

    阿巴开越说越生气,自己若干年的心血就是毁在疯虎手里的,自己的前途也被他彻底毁了。既然现在抓不他,拿他的“兄弟”来出出气总是可以的。

    巴户这时又站到阿巴开的身边说道:“殿下,属下都是有个主意,说不定疯虎会上钩。”

    “但说无妨。”

    “是!迪西既然是疯虎的兄弟,又对迪西敬重,我们不如用迪西做诱饵,引诱疯虎上当。”

    阿巴开微微点头,转身对鲁阿下令道:“将迪西挂到城外,让各营准备,只要疯虎前来救他,就一举包围他们。”

    鲁阿为难道:“属下认为,疯虎不会冒险来救迪西的。现在天寒地冻,迪西又受了伤,只怕在外面支持不了一天就会被冻死。”

    这时军法处的军官上前禀报:“殿下,迪西在骑兵中有很高的威望,刚才属下去拿他的时候,差一点就被他的手下阻拦,幸好属下骗他们说,只是带迪西来问话,这才能出来。要是他们知道迪西被挂到城外当诱饵,恐怕会倒戈相向。”

    “言之有理!”巴户也在旁边挑拨道:“迪西是利西部落的头领,骑兵中有很多人出身他的部落,他们都是迪西的心腹,如果他们知道要杀迪西的话,属下也担心他们造反。以属下看,现在的一团已经快变成迪西的私家军。”

    阿巴开这才知道迪西的身份,不免为难起来。如果就此放过迪西,迪西定会因此痛恨自己,自己又多了一个死对头。若就此杀了迪西,他部落的士卒极有可能闹事。思前想后,决心不做不休,还是要杀掉迪西。

    从迪西说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老三的心腹,能借此铲除迪西,削弱老三的党羽也是一件好事。即便是父汗问起此事,自己也能推说迪西勾结汉军,有的是人证,父汗绝不会看出自己真正的用意和企图。

    阿巴开杀心既起,便将鲁阿拉拉到帐外商议。鲁阿也也非善类,见阿巴开心意已决,于是献计道:“殿下,既然要杀迪西,必须斩草除根,殿下可将一团的所有军官叫来开会,到时彻底清查其中的迪西心腹,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在将营里利西族的士卒暂时分散到近卫骑军中,让我们的人看着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再生出是非。最后,殿下可将迪西结拜张锐之事定成死案,让巴户写出迪西的罪状,写明是迪西勾结了疯虎,给汉军传递了情报,才使得殿下次次受制于人,屡战屡败。嫁祸于他,您在陛下面前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阿巴开大喜,巴户本来就是自愿到自己这里来告发迪西与汉军勾结,让他写一份供状,他自会听命。杀死迪西,以迪西抵罪,可谓一箭双雕。既可以在父王那儿有所交待,也可以借此打击老三的势力,此举甚妙。

    于是和鲁阿密谋,当晚将所有骑军中的军官集中到自己的大帐开会,暗中又派近卫军包围了骑军营地。骑军军官来到阿巴开的大帐后,其中迪西的心腹当即被巴户指认出来,阿巴开二话不说,命令将他们推出斩首。

    其余军官惊恐不已,骑兵团长询问阿巴开这是何意?阿巴开拿出巴户的供词,又让辎重队幸存中的一些人出来作证,这些人言之凿凿,都说疯虎是收到兄弟迪西的密报后,才突袭了铁骑营。骑兵团中的军官虽是难以置信,但也不敢过多地为迪西辩解,深恐阿巴开将自己也定成jiān细。

    临刑前,迪西的心腹中有人喊道:“头人,我等死不瞑目,今rì你就应该听属下之言,咱们反了才是!”

    迪西流着泪跪倒在心腹们的面前,泣不成声地言道:“我不听诸位所言,才遭此大难。诸位为我冤死,我深感惭愧。我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获取荣华富贵,带领诸位出来投军。是我害了诸位,是我对不起大家。”说罢连连磕头,众心腹也落泪回拜。这一夜,迪西和十七名心腹都惨遭斩杀。

    处理完迪西等人,又将利西部的士卒分散到近卫军中。随后,又连夜将迪西勾结汉军的罪状及证人供词送往柳都,呈送到阿巴亥手中。

    阿巴亥看着一大叠言辞激愤,署上了证人姓名的证词,气得双手发抖,难怪近卫军损失惨重,汉军处处取得先机,原来内部出了jiān细,这种败类必须肃清,即使碎尸万段也不为过。阿巴亥下令监察院,即刻调查此案,追查迪西同党。又向楚河营垒的阿巴贡,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迪西死得不是时候,因为这时突忽高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刚刚开始的西海州战役上。就连阿巴贡也顾不上亲自追查迪西之死的真相,只是将此案交与前线军法处清查。军法处的军官明知大汗在下令追查迪西同党,明知迪西死于阿巴开之手,而且又处在战斗节节失利,上下同仇敌忾地声讨jiān细的时候,都想明哲保身,谁也不愿深入调查此事,仅仅以阿巴开送来的证词为依据,就将这件通敌案草草定xìng。

    等到战役结束,阿巴贡再腾出jīng力回顾此案时,为时已晚。汗国监察院与前线军法处都将此案审理完毕,所有与迪西有牵连的军官都被抓捕,大刑侍候,甚至被残杀。阿巴贡既震惊愤怒,又深深地自责。其实,在他心里迪西一直是个忠诚耿直、值得信赖的人,他怎么也不相信心目中的迪西会背叛他,会背叛突忽大汗。而且,以前与迪西交好的军官也被定了罪,难道真有如此之多的叛徒吗?他感觉此案的处理简直是草菅人命。但事已至此,除了愤怒和惋惜之外,他只能尽力将尚未被处决的涉案军官解救出来,好言安慰他们。

    可是迪西案件所产生的恶劣后果,是所有突忽将士都没能预想到的。

第三十二章 祈祷

    汉帝国西海州位于咸海和里海之间,也是因州内有两座海而得名。里海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水体。它的面积为40万平方千米,里海地处一巨大的盆地,深达1025米,而北部平坦的湖底只有5米左右的深度。伏尔加河接纳北部高地的径流,注入里海。约有四分之三的里海水量来自于伏尔加河。没有河流从里海流出,里海也就没有cháo汐。

    而咸海面积8万余平方千米,湖水平均深度53.4米。湖岸四周被森林和沼泽环绕,湖面上则船帆点点,捕鱼业兴盛,水运发达,咸海东部靠近西部大草原,被草原上的人们赞誉为‘西部草原明珠‘。

    西海州地理上东部连接西部大草原,东北部是辽阔的大宛州,南部连接新罗州和北波斯州。面积在帝国所属的新州里名列中等,人口一百万。

    西海州一直是汉帝国最重要的国防要地,因为它的西北部与仇敌鲜卑国接壤。鲜卑人要进攻汉帝国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穿越乌拉尔山的马水峡口,进入帝国的大宛州,汉帝国在马水峡口东口修建了洮城堡。汉元659年鲜卑十余万骑来犯大宛州,歌叔率部5000人死守临洮城堡。鲜卑九万余人猛攻二月有余,城堡下陈尸二万余具,直到帝国援军到来时也未攻下城堡。随后帝**团全歼了来犯的鲜卑人。此役以后,鲜卑人再也没有出兵侵犯过大汉边境。

    另一条路就是沿着里海北岸渡过乌河,进入汉帝国的西海州。不过乌河水流湍急、河深数十米,汉帝国在东岸又修建了著名的乌河城堡。此路地势更加险要,极难穿越,所以鲜卑国还没有从此地侵犯过汉帝国。

    汉元790年2月20rì,突忽汗国的多伊利元帅率领五十万步军、一万骑兵蜂拥进入汉帝国的西海州。此时汉帝国在整个西海州只有不到两万人的地方守备部队,其中大部分又集中在乌河城堡,面对强大的突忽人军队,西海州的守军无力抵挡,节节败退,紧急求援信一封接一封如雪片般飞往乌孙的风铃城。

    风铃城突忽战区总部在接到西海州的求援信件时,已是2月23rì。韩擒当得知突忽人集中如此众多的兵力猛攻西海州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三天前,在班迪山口突忽军见到汉步军到达时,便放弃了山口营垒,全军退到了楚河南岸的营垒中布防,突忽人渡河后破坏了冰面,与随后赶到的汉军隔岸相持。昨rì战区总部接到这个消息后,一片欢欣鼓舞,大部分人认为击退了突忽人的这次进攻,战役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可是今rì接到突忽人进攻西海州的消息后,才知道这是突忽人故意所为。突忽人之前进攻柏寒城堡原来是个骗局,目的是吸引己方调动部队到葱岭地区,从而为他们夺取西海州做准备。

    柳炯低声地念着:“上当了,我们这次上当了!”说罢长叹一声,“唉!失算啊。”

    中军官尚显疑惑地说:“突忽人哪儿来如此众多的兵力?据最近的情报,他们也不过四五十万正规军。楚河前线,突忽人已经集中了三十多万,现在进攻西海州的又有五十万,这些人马从哪儿冒出来的?”

    尚显的问话,像刀一般的刺进战区参谋部参谋长许铭球心里。情报收集以及分析,都是由参谋部负责。这次突忽人集中数十万军队,进攻西海州,如此大的举动,参谋部居然没有提前捕捉到一点消息,这证明参谋部的情报收集太不准确、太不完整。西海州的陷落,参谋部难脱干系,说轻点儿是失职,说重点儿是渎职。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自己能不能保住参谋长职位,现在很难说。

    许铭球面sè苍白,手心直冒汗,低声道:“数年前,参谋部已经接到突忽人在农闲时训练青壮的消息,当时参谋部分析,这是突忽人为了加强兵源质量的一项措施。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急切地赶鸭子上架,将这些训练未久的青壮派上了战场。我认为这次突忽人是集中了全国的青壮参加西海州战役的,他们的军队中大多数不是正规军。”

    尚显闻言,对韩擒建议:“殿下,既然突忽人大部分都不是正规军,属下建议火速派遣骑军救援西海州。这些农兵必不能适应长久在外作战,我们可以拖住突忽人,只要到了三月底,突忽人便会不战自退。”

    战区后勤官方戊摇头道:“我们的骑兵进入西海州,补给线怎么办?现在大宛州内的叛军还在活动,要是他们断了我军的粮道,再多的部队进入西海州也会送命。属下认为,在没有步军保护粮道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轻易地进入西海州。”

    柳炯道:“此言有理,骑兵孤军深入西海州,后果不堪设想。何况我们的骑军都在楚河与突忽人对峙,一旦将他们调走,剩余的六万步军能不能抵挡近四十万的突忽人进攻还是问题,葱岭地区说不定会就此丢失。”

    韩擒觉得自己的心正被忧愁榨得隐隐作痛,这个坚毅的毫不动摇的老人竟然有点垂头丧气了。他想到帝国可能会失去西海州,而自己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扭转这个被动的局面……他的咽喉似乎收缩起来了,感觉胸口闷得慌。

    他仿佛看见了突忽人正在夜以继rì地攻打乌水城堡,守军们疲惫不堪地抵挡着进攻,鲜血染红了城堡的墙体,他们又一个个地被敌军杀死。他们渴望看到援军地达到,希望是他们支撑下去唯一动力。可是自己手中没有多余的部队可调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绝望地死去。

    沉思片刻,韩擒又恢复了常态。在这种紧要关头,需要自己快速决断,现在不是患得患失的时候,拿出最正确的解决办法才是自己应当首先考虑的。韩擒深吸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次决断的失误是我的责任,我将上表朝廷说明缘由,不论朝廷给我什么样的处罚,我甘愿受罚。现在诸位,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挽救西海州的守军。”

    韩擒对柳炯言道:“子明,目前只能放弃西海州,以我们的兵力无法做到两线作战。如果勉强去救援西海州,也许两边都会失败。以现在的情况看,不如将西海州的防守部队撤到位于大宛州和西海州交接的听海城堡做防御准备,以防突忽人攻占西海州之后,又乘机进攻大宛州。”

    柳炯无奈地点点头,退而求其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与其让西海州为数不多的防守部队白白受损,的确还不如将他们汇合到听海城堡。通过突忽人的此次行动,柳炯认识到,军队数量上的优势,不论在战术上还是战略上都会对战争产生重大的影响。

    虽然有了数量上的优势,并不代表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但在战争中,一方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就会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无法应对敌人的多方进攻,会在战争中丧失主动权。

    韩擒见柳炯点头同意,于是对尚显下令:“传我的命令,西海州的守军尽可能得向大宛州的听海城堡撤离。并通知驻守听海城堡的智威军团后师二团做好防御准备,一旦突忽人要进攻大宛州,要他们务必坚守待援。”

    “是!”尚显火速出去传达命令。

    许铭球低声地问韩擒:“殿下,那么我们是不是命令部队从楚河撤军?”

    韩擒深思了片刻后道:“命令部队缓步撤退,要jǐng惕突忽人的尾随攻击。”

    会议结束后,韩擒来到外面,感到一股寒风迎面扑来。韩擒看见灯光里,雪花飘飘洒洒地飞舞,就象纷飞的柳絮一样。雪花乘着chūnrì的寒风,又一次悄悄的降临了。

    今年帝国西部的天气异常寒冷。已是早chūn时节,大雪还是一场接着一场地下。韩擒将身上的大衣裹紧,双手插入衣袋中,顺着已经铺满白雪的道路往自己住处走去。片片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睡意全无,大口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感受着空气中清新cháo湿气息。

    走着走着,望着漫天的飞雪,一刹那间,韩擒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问题、烦恼、牵挂、随着风雪飘飞而去。他相信,风雪过后,天会更蓝,更高、更远,而战局也会有一个新的转变。

    此刻在突忽人的楚河营垒的中军大帐内还在召开同样的军事会议。阿巴贡面露喜sè,望着帐中的众将官言道:“诸位,吾刚才接到多伊利元帅送来的战报。多伊利所部已经顺利的攻下了崖顶城堡,通往西海州的大门已经被打开。”

    阿巴贡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欢欣雀跃,他们这一段时间付出的艰辛努力,终于取得了战果。多伊利元帅已经取得初步成功,寥寥无几的汉帝国防守部队,明显阻挡不了多伊利元帅的脚步,他的部队定会横扫西海州,西海州正式纳入突忽汗国版图的时间指rì可待。

    特安达元帅止住众人的议论,接着说道:“诸位,眼下是关键时刻,我们要谨防汉军狗急跳墙。他们有可能会匆忙从对岸撤退,去救援西海州。我们要紧紧地跟上他们,使他们不敢全速撤离。如果是汉骑军先走,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争取全歼汉步军。到那时,不仅西海州是属于我们的,就连葱岭地区也会属于我们的!”

    “突忽万岁!汉王万岁!”,“渡过楚河去,全歼汉军!”,“德公殿下,请发布命令吧!”……众将官神情亢奋,士气高涨。仿佛胜利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只需信手拈来。阿巴贡轻咳一声,众人停止了喧闹,静静地等待他下达命令。

    “诸位,楚河我们会渡过去的,可是先要等汉军撤退才行。”阿巴贡站起身来,不急不缓地说道:“汉军可能会在这两rì撤离,到时要谨慎行事。各部队渡河的次序,要严格按照规定的顺序进行,谁也不能争抢渡河。下面,就请特安达元帅宣布具体的军事部署。”

    特安达向阿巴贡点头示意后,严肃地对众将官说道:“我们渡河目的,是为了拖住汉军。与汉军的会战,能免则免。各部不可擅自行事,否则军法无情。”

    “是!我等定当按令行事。”众将官一致答应。

    特安达元帅这才面带微笑,开始宣布命令:“维尔,一旦汉军撤离,你的军团第一个渡河,在北岸建立好防线,以确保后续部队的顺利渡河。”

    “是!属下接令!”突忽第二军团的指挥官维尔高声回答,起身从接过特安达手中接过将令。

    “乌斯,你的军团在二军团建立好防线后接着过河,并向前方行进十里担任jǐng戒任务。”

    “是!”突忽人第三军团指挥官乌斯也起身接令。

    “卡斯,你的骑兵部队第三个渡河。渡河之后,一直向前追上汉军的后队。并尾随他们,随时将他们的行动情况传回。”

    “属下接令!”突忽第一骑兵师师长卡斯,向特安达敬礼后接过将令。他的职位虽然只是师长,部队现在也只有一个团五千人。不过在骑兵缺乏的突忽军队中,他的军衔却被定为中将,地位和其他整编军团的指挥官平起平坐。

    随着特安达元帅的一一点名,突忽楚河战线的八个军团指挥官分别从他手中接过将令。

    阿巴贡待最后一名军团指挥官接令后,又接着叮嘱道:“楚河的冰面已被我们破坏,重型武器不易顺利通过。各部的重型武器的拆装工作一定要细致,搬运时一定要小心,不能在渡河时有所损坏。”众将官纷纷点头答应。

    阿巴贡又对骑兵师师长卡斯嘱咐道:“卡斯,你的部队尾随汉军时,一定要小心提防汉军骑兵突然杀回马枪。遇到汉军大股骑兵,你要迅速地回撤,不得与汉骑交战。”

    卡斯道:“德公殿下,您放心吧。属下会多加留意的,在会战开始之前,属下不会擅自与汉军交战的。”

    “好!”阿巴贡用睿智的眼神看着在座的将军说道:“我们突忽复兴、强大,全仗诸位的努力。佛祖会保佑你们的,佛祖会保佑我们突忽的!”

    “大慈大悲的佛祖啊!愿您给我们信心、愿您给我们智慧,愿您给我力量,愿您给我们勇气,愿您解救一切众生脱离苦海!愿您惩罚一切邪恶的人!我们的jīng神上是一致的,我们都有一颗无畏的心。我们要以死亡对付死亡,我们宁愿为了我们的幸福和安宁而战死,也决不忍辱偷生再受汉人的欺压。佛说人是平等的,佛说太阳照耀着所有人,佛说土地给所有勤劳的人带来收获,佛说所有人都享有享受幸福和快乐的权利!……”

    众人在阿巴贡的带领下,跪在地上面朝西方,虔诚地向佛祖祈祷。在阵阵祈祷声中,他们的信念更加坚定。

    他们都沉浸在虔诚的信仰中,他们对信仰持着崇敬的态度。他们不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神都是人类恐惧的产物。大自然本身在创造一切与消灭一切中,产生出无数使人无法解释的力量。他们想借助这种力量,来摆脱心中的恐惧,对汉人以及大汉帝国的恐惧。他们在信仰中获得鼓舞和安慰!他们在信仰中得到了战胜汉人的勇气!……

    良久,祈祷才结束。阿巴贡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淡蓝sè底子夹银sè长条的锦缎长袍,用充满激情的话语再次对着众人说道:“汉龙想用它那庞大的身躯来覆盖全世界,它想用锁链来束缚我们,它想用铁拳来蹂躏我们。汉人想奴役全世界的人,他们的贪婪之心永远得不到满足。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武器去毁灭残暴万恶的汉龙,将汉人永远赶出我们的家园!吾坚信,我们突忽是在进行一场正义的战争,不久的将来,和平、幸福、美好的rì子就会降临我们突忽。勇士们!你们有打倒汉人的勇气吗?你们有最后战胜汉人的信心吗?”

    “有!我等发誓,不仅要将汉人赶出家园,还要夺取汉人的土地,夺取汉人的财产,夺取汉人的女子,将汉人带给我们的苦难加倍地奉还给他们!我等发誓,最终要将万恶的汉人彻底消灭!”大帐中的将官们被阿巴贡的话语激起血xìng,他们振臂高呼。

    阿巴贡看着高呼的众人,心里第一次升起了彻底战胜汉人的决心。战略计划的成功实施,也让阿巴贡看到了希望。汉军看似是不可战胜的,可是支撑它的国家已经腐烂,领导它的人也失去光彩。我们突忽现在就像是一条小溪,将要汇入大河,它会最终变成一道汹涌奔腾的巨流,战胜一切阻碍进入大海。汉人和汉帝国也将不会是它的对手,也会被它的力量摧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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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125/ 第一时间欣赏大汉骑军最新章节! 作者:风似刀所写的《大汉骑军》为转载作品,大汉骑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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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骑军介绍:
从历史的缝隙中去思考历史,以未来的希望去颠覆历史。乘着自由的思绪神游寰宇,畅想大汉帝国倘若像罗马帝国一样“长寿”千年,且比罗马帝国更加统一富强,那咱们汉民族该是什么样。 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汉元779年。此前大汉帝国已经有过一次险些分裂的波折,但它毕竟在汉圣祖的东征西讨中再度中兴。如今,又是三百多年过去了,渐渐僵硬的体制,似乎让“垂垂老矣”的帝国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属下五十个州中有二十个掀起了独立浪潮,大小远近的属国也纷纷树起了反旗,持续不断的平叛令帝国的经济走到崩溃的边缘……帝国真的已临绝境。 好在大汉帝国仍是世界上疆土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科技最发达的文明国度。汉文明依旧挺立于整个世界的巅峰。大汉帝国的10个甲等军团和10个乙等军团,还有那名扬世界的大汉骑军,依然是一股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强大力量。所以帝国还在喘息,还在等待。 这个时候,本书的男主角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金戈铁马的世界。在先辈的光荣与梦想的召唤下,他成为大汉骑军中的一员,成为一名英勇无敌的骑士……他的一腔热血,他的万里驰骋,会挽救这垂危的帝国,重铸昔日的荣光吗? 坚持日日更新,敬请人人赏光。 主角检索关键字 --- 大汉帝国 大汉骑军 张锐大汉骑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骑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骑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