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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似刀     大汉骑军txt下载     大汉骑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沙林之战(一)

    汉元790年2月26rì,天空依然yīn霾,飘零的雪花,伴随着砭人肌骨的寒风。柏寒城堡南三十里处沙林,愈发显得清冷。怒火军团的两个步军师和彪骑军的两个骑兵师,数万人正在严阵以待。这里没有人欢马叫的场面,没有战鼓雷鸣的喧嚷,有的只是战旗随风飘舞的呼呼声和威严肃杀的气氛。

    在汉帝国的金龙戏rì图旗帜之下,司马逸端坐在高高的山丘上。他的周围拥立着二十余员战将和数十名传令兵,山岗四周还有数千护卫军,横着朱缨长枪,排成整齐的队列面向外侧。

    司马逸今年五十八岁,是韩公司马家族现任家主。司马逸原是彪骑军前师师长,在杨素调任近卫军指挥官后,接替他成为彪骑军中将指挥官。司马逸不光善于指挥骑兵部队,他的指挥各兵种之间的配合作战也极为出sè,深得韩擒的喜爱,也韩擒麾下极其信任的一员大将。

    司马逸从军至今,参加过十一场会战,经历过上百场大小战斗,不过都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这次突忽dú lì,突忽人一直采取避而不战的策略,一晃数年,他还没有机会与突忽军进行过一次大型会战。

    二十余rì前,司马逸被韩擒任命为前线指挥官,具体负责派往柏寒城堡救援十一万人马的战事指挥。那时突忽人仿佛下定决心攻破柏寒城堡,可是,他们见到彪骑军的大部人马到来后,首先主动撤退到班迪山口。而后见到汉步军的到来,又放弃了班迪山口,撤到楚河营垒。未交一战,突忽人就向后撤退了近两百里。司马逸心中感觉疑点重重,不明白突忽人此举何意。

    四rì前,司马逸正率军与突忽人隔着楚河对持的时候,答案揭晓了,他接到了总部传来的撤退命令,恍然大悟,原来佯攻柏寒城堡只是突忽人设下的骗局,其用意是转移汉军视线,实际上突忽人的盘算是出重兵去攻打西海州。目前这样的战局,再优秀的指挥官也回天无力。

    当司马逸率军从楚河北岸撤军时,突忽人又如影随行,尾随其后渡过楚河。他们跟着汉军穿越葱岭,跟着汉军出了班迪山口,又跟着汉军来到了柏寒城堡附近。

    应当如何对付这些不战不走的突忽人?昨rì夜间,司马逸与副指挥孙晟召集了所有将官来中军商议对策。各部高级将领一致请求司马逸在柏寒城堡外,与突忽人展开一场会战。

    突忽的这种yīn险可恶的行径,激起了将官们的斗志,他们想与突忽人正面作战的**更加强烈起来。现在既然突忽人步步逼近,正合将官们的心意。

    打与不打,司马逸却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与突忽人作战。首先,部队不能再撤,一旦柏寒城堡被突忽人占领,整个葱岭地区都会归突忽人所有。再则,战区总部只命令部队退到柏寒城堡,再往后撤也需得到总部的同意。如果是全部步军进入柏寒城堡坚守,骑军在外支援,也足以抵挡突忽人的进攻,可是司马逸麾下将官却不愿意这样做。既然避免不了战斗,不如主动选择有利地形和突忽人来一次决战。

    军队的兵力越大,分布的空间越广阔。柏寒城堡外地形不能容纳数十万大军展开激战,所以,司马逸将战场设在离柏寒城堡三十里远的沙林县。部队也分为四部,形成左中右三个战场,每处战场之间相距十里。司马逸率领总备队四万人列阵于三处战场后方十里之处。

    左翼战场地形复杂,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司马逸命令怒火军团前师少将师长魏方担任指挥,并率领本部驻守。

    右翼战场大多是丘陵地带,兼有少许的平原地势。由智威军团中将指挥官周尚担任指挥,麾下配有智威军团前师以及彪骑军右师共计两万余人。

    中部战场是一大片空旷的荒野,其间间杂着一些低矮的坡地,是最适合部队决战的场地。由怒火军团中将指挥官孙晟担任指挥,麾下配有怒火军团左师与智威军团左师以及彪骑军前师、左师,共计四万余人。

    司马逸的后军列阵之地,是在孙晟部队正后方。部队排列在方圆数里之内,队列中的旌旗区分出众多的小方阵,从远方看去,整体的排列上又构成一列一列的横队。

    横队的两侧是彪骑军的骑兵部队,万马无声,骑士们立于马侧静静地等待出击的命令。司马逸的中军大本营设在一处地势高亢的山丘上,周围旌旗密集如云。山上还搭着九处木架,那既是了望塔,也具有传令的功能。

    上午十点,前方zhōng yāng战场升起数股狼烟,暗红sè的狼烟顺着西北方向吹来的风,斜斜地飘浮在半空中。“殿下,zhōng yāng战场传来消息,发现敌军。”一名瞭望兵,在了望塔上高声向司马逸报告。

    司马逸早已看见狼烟,昨rì据彪骑军游骑报告,突忽人还在二十里外扎营。现在他们越来越靠近自己设立的战场,他们的战斗经验和能力如何?司马逸心里没有底。如果突忽人再次避而不战,又筑起营垒,司马逸也只能取消今rì的作战计划,全军返回柏寒城堡。

    此刻在三十里外的突忽军的总指挥特安达元帅,也听到了前方传来的镝箭呼啸声。镝箭是代表发现敌军的信号。

    昨夜特安达已从探马那儿得知汉军有异常行动,料想汉军是想在此处会战。打不打?特安达也陷入艰难的抉择之中。

    阿巴贡没有渡过楚河,留在楚河营垒处理数十万劳工的遣散事宜。过河后的具体作战事宜,都由特安达自主决断。这几rì里,部下贪功,急于与汉军交战,频繁地向他提出建议,尽快赶上汉军,与汉军展开决战。几次都被特安达拒绝了。阿巴贡的战略意图,特安达心知肚明。也在前一段时间按部就班地执行预定的作战计划,成功将汉军吸引到葱岭地区。

    现在西海州的战役已经打响,汉军的撤离必然是得到了消息。西海州战役的失利必将挫伤汉军的锐气,一路上特安达一直在寻找汉军的薄弱点,希望能趁着汉军士气低落的时候一举击败汉军。

    现在,汉军已经拉开了决战的架势,自己再次命令部队向后撤退,军中的士卒们会怎样想?将官们又怎样想?反反复复地进退,部队的士气很容易消磨殆尽。失去了士气的军队,将没有任何战斗力。而且在撤退中,部队也容易发生混乱,一旦被汉骑抓住机会追杀,几十万人也许就会彻底崩溃。

    面对热血沸腾、神情激昂的前来请战的将领们,特安达暗暗下了决心,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番汉军的战斗力。如果汉军战力不够,能消灭一部汉军当然最理想。如果今rì己方作战不利,那么再修筑营垒与长期汉军对峙也不迟。

    既然已下决心,特安达将自己的部队也分成四部。特安达的直属部队是里维的第九军团和卡斯的第一骑兵师,右翼是乌斯的第三军团、卡度的第五军团;右翼预备队是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左翼是维尔的第二军团;左翼预备队是托克的第四军团;中路是梅依的第六军团,合计三十五万人马。

    特安达将己方的进攻重点放到了两翼,特别是右翼。那儿虽然地形复杂,但适合步军行动。一旦利用优势兵力突破汉军的两翼,就能对汉军侧翼形成威胁。zhōng yāng战场特安达以防守为主,布置大量的弓弩部队,以防汉骑的冲击。

    今早各部按顺序出营,又排好队列,谨慎地接近汉军阵地。短短的十余里路,就花费了几个小时。特安达看看表,现在是已是上午十点十五分。特安达对参军奥纳道:“可以开始了,让乌斯行动吧。”“是!”奥纳接令,又将指令传达下去。

    前方的乌斯正在仔细的观察汉军的阵地,一万多汉军据守在几处地势险要的小山上,各山之间的距离不远,不占领这几处小山,要通过此处谷地,将会受到山上汉军的shè击。

    “将军,后方传来信号,攻击可以开始。”一名负责观察后方的烟号的士卒,兴奋地乌斯报告。

    “命令一个团向山上发动试探攻击!”乌斯向自己的部下下令。鼓声、号角声响起,前方的五千突忽士卒奋勇地向着一座小山冲去。

    快到山脚之时,在“呜呜”地凄厉响声中,婴儿手臂粗细的弩床箭倾泄而下。被弩床箭击中的突忽士卒,无论他们手持什么样的盾牌,无一例外洞穿身体而亡,强劲弩床箭有时会穿透两三个突忽人的尸体。接着拳头大小的石丸又落入进攻者的人群中,汉军的弩炮也开始shè击。

    进攻的士卒在军官们的叫喊声中散开,汉军弩石的杀伤力大大的降低。不过等他们刚刚登上山坡,汉军的强弩箭从天而降。密集、jīng准的箭羽,使数百突忽人中箭倒地,剩余的人纷纷开始后退,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败退了下来。

    摸清了汉军的兵力之后,乌斯正式下令进攻。五千突忽人军队再次呐喊着、蜂拥而上。

    原本静悄悄的小山上,在一声号角声响起后,顿时喊杀声四起,汉军的箭石又劈头盖脸地喷shè下来。三千突忽人的强弩手,这时在挡箭牌的掩护下接近山脚,和汉军弓弩手展开对shè。在他们的掩护下,汉军的弓弩手shè击jīng度大大降低。眼看着突忽人就要登上半山腰,无数的黑影从几座山后面出现,又在清脆的破裂声中,落到了小山之下。

    突忽人的弓弩手大惊失sè,慌忙而退,浓烈的气味让他们都知道地上流淌着的是火油。翻腾而至的火球引燃了地上的火油,一时间,火光四起,烈焰滚滚,军旗片片化为灰烬,士卒的衣衫着了火,发出阵阵惨叫声狼狈逃窜。

    失去了压制,汉军的弓弩再一次发威,处在半山腰的突忽士卒,无处藏身,一时被shè杀无数,在哭叫连天声中翻滚而下,突忽人的第二次进攻又告失败。

    乌斯脸sè铁青,强弩手在这次汉军的火油弹攻击中,伤亡最为惨重。汉军的武器先进,乌斯早就知晓,可是他没有想到汉军在这几处小山后面,还布置了投石塔。

    乌斯的参军巴莱建议:“将军,我们可以投入两到三个师的兵力,同时进攻几座山。汉军的投石塔数量有限,不可能同时支援山上的汉军,只要我们拿下其中的一座山,就可以在山上用强弩手,对其他山上的汉军进行压制。”

    乌斯用凶狠的语气命令道:“命令三个师同时进攻,各部如再次擅自撤退,格杀勿论!”十分钟后,三万突忽人开始了第三次进攻。

    半个小时后,在汉军的主阵地上,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声:“快!快!快让开!”一名传令兵推开众人,来到司马逸的面前,“禀报殿下,左翼阵地已经开始动摇,魏将军请求殿下,火速派军支援。”

    司马逸面露愠sè,会战才开始一个多小时,魏方就要求派遣援军。动辄就开口要求增援,仗怎么打下去?司马逸道:“告诉魏将军,即使阵亡也不可擅离阵地。目前要专心防守,直到援军到达,不可擅自移动!”

    “是!”传令兵复诵一次之後,旋即如风一般地转身而去。

    司马逸对另一名传令兵道:“通知怒火军团右师二团火速支援左翼阵地,告诉他们没有接到撤退命令,即使全体阵亡也不能擅自放弃阵地!”

    参军王为见那名传令兵走后,对司马逸道:“殿下,zhōng yāng战场还未打响,两个侧翼战场就却首先迎敌。属下认为,敌军必定将主攻定于我两翼阵地上,殿下不可不防。”

    司马逸微微点头,此前左右两翼都传来与敌接触的消息,单单zhōng yāng战场的突忽军队,没有丝毫动静,看来突忽人是使用的两翼突破的战术。右翼的周尚军已击退敌军,并正在反攻,司马逸可以放心。可是左翼的魏方军,已有动摇的迹象,证明左翼是突忽人战斗力最集中的一处。看来要给突忽人施加更大的压力才行,zhōng yāng战场也应该动行动了。司马逸传令:“命令孙晟出击!”

    出击的消息传达到zhōng yāng战场时,孙晟看到远处的敌军正在布置木栅栏。怒火军团左师师长杜能主动请缨:“将军,属下所部愿当先行!”

    孙晟点头同意,在激昂的鼓号声中,怒火军团左师一团五千人率先出击。各横队之间的距离保持一致,前方依次是刘扬营、郝叁营;右翼是秋越营;左翼是王西营;後备是邹续营、廖宇强弩营以及团长赵成的直属队。

    横队快接近突忽人的阵地时,突忽人的营地里飞出了众多的巨石,弩床箭,石丸也如雨点般的飞来。团长一声令下,各营横队散开,快速地前向冲。所有的武士都知道,只有加快速度接近突忽人,与他们短兵相接,才能避免受到突忽人投石机和弩炮的攻击。

    距离越来越近,汉军武士们的强壮体格,平rì所受的艰苦训练,此时都派上了用场。他们身着沉重的盔甲,手持着武器,跑得却像羚羊一般轻快,像猎豹一般迅捷。突忽人的大型远程武器只发shè了两轮,就停了下来,因为汉军此时已经接近木栅栏。

    就在这时,从远方孙晟的本营中响起号角和定时传出三次连连续击打的鼓声。听见了这些信号右翼秋越营和左翼的王西营,同时发出呐喊声,开始向两侧冲锋陷阵。

    中路的刘扬营、郝叁营在廖宇营强弩营的支援下,迎着敌人shè来箭矢而上,迅速接近了正面突忽人设立的木栅栏。

    栅栏后突忽军伸出的长枪,被前排的汉军武士用巨大的盾牌隔开,后排的手持战锤的武士在他们的掩护下,伺机砸着木栅栏。

    数分钟之后,长长的栅栏被砸出了一段一段的缺口。双方战士持着刀枪盾牌,挤在缺口处。你退我进,反复争夺,混战到一起。在这种决一死战中,一不小心,便有生命危险。龙争虎斗,必有一死。败者倒地,被后来的人反复践踏着,胜者有可能在下一刻也步其后尘。

    为了突破栅栏,上万人贴身混战。刘扬是一名勇将,绰号猛虎,人如其名,他在沙场上如同一只下山猛虎般气势汹汹,勇往直前。若要将团中的诸将分为智、勇两类的话,那么他堪称勇将的榜首。

    “我乃猛虎!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刘扬手持大刀,被部下举着从一处缺口旁边抛入木栅栏之内,他一面嘶叫,一面奋勇砍杀围在缺口处的突忽士卒。他的勇名数年前就在突忽人中盛传,此时突忽士卒见他果然如传说一样勇猛异常,在他身前之人无一不被他斩杀,于是纷纷躲避。片刻后,突忽士卒中有二、三人脱离队列向后逃去,陆续也有人跟着他们逃走,守军士气一落千丈,旋即队列崩溃士卒四散而逃。刘扬部下趁机打开通道,涌入木栅栏内。

    突忽军中路指挥官梅依见情况紧急,令三个营备队前去阻截。手持着红柄枪的三营突忽步卒,踏着积雪冲出,齐声呐喊,冲向刘扬营。突忽人仗着人多,企图从两翼包围刘扬营,末尾受到攻击的刘扬营像被踩到尾巴的蛇一般,立即盘成一圈,始终保持着正面对抗敌人,双方又一次展开惨烈的殊死搏斗。

    汉军的强悍此时得到了体现,在三倍敌人的攻击下,刘扬营没有慌乱,没有崩溃,各班、各排、各连之间始终保持着默契的配合,攻防得当,行转自如。汉军阵型前,横尸无数。

    “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一名突忽营长,看到自己的部下又有溃散的迹象,大声喝叫着。

    “不许後退一步,擅自逃离者,杀无赦!”突忽营长跳上前去,连斩数名正在步步后撤的士卒,再次厉喝道。

    当那名突忽军官初次叫喊时,刘扬就注意到了他,只是见他离得过远,没有机会杀他。这时突忽军官为了斩杀后退的士卒,越来越接近汉军的队列。刘扬瞅准时机,挥舞着大刀,朝他冲杀过去。

    挡住刘扬去路的十余名突忽士卒,都被刘扬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斩杀。眨眼间,刘扬就冲到突忽军官的身前,刀口重重地击在他的头盔上。这一刀虽然没有砍开他的头颅,但冲力之大使他应声倒地,昏厥过去,刘扬第二刀斩下了他的头。然后将血淋淋的首级,刺在自己的尖刀上,自豪地叫嚷着:“斩敌酋一员!”

    刘扬举刀而行,突忽士卒均被其势所震慑,皆不敢阻拦,任其返回汉军队列。刘扬所部武士皆高呼其名士气大盛,突忽士卒士气再次低落,眼看着队形又有崩溃的迹象。此时,突忽中军的号角声响起,刘扬营周围的突忽士卒四散而去,后列闪出突忽人的强弩营,数百支强弩迎面shè来,一时间,没有准备的刘扬营死伤惨重。

    刘扬也身中五箭,箭身均穿过身体,幸亏只是命中四肢,xìng命无忧。受到重创的刘扬营在廖宇率领的强弩营支援下,退回到木栅栏外侧重新整队。

    刘扬身负重伤不能再指挥部队,刚出木栅栏刘扬就听见左侧传来郝叁的大喝声:“前进!前进!杀进去!”

    刘扬侧头看去,只见郝叁营刚刚重整队形,正要再次杀入木栅栏内,于是对身边的一连长道:“将部队合并到郝叁营,全部听从他的指挥。”

    一连长道:“这里的事交给我吧,请营长速回!”说罢,朝着五百余名武士高声喊道:“前进!前进!跟随郝叁营杀进去!”

    “前进!杀啊!”众武士齐声高喊,跟随着一连长又杀进木栅栏。刘扬被四名亲兵抬着,向着己方的主阵撤退。一路上,他看见二团的人,也排着整齐的队列,正在接近木栅栏。

    见到师长杜能的时候,刘扬满怀遗憾地说:“将军,属下无能受了伤,部队已交与郝叁带领。”杜能正在眺望远处的战场,听见刘扬的话语后转过头来,用赞赏的光看着他,由衷地夸赞道:“你部的行动我都已知晓,你能第一个冲进木栅栏,又能在乱军之中取下敌将首级,不愧是猛虎啊!”又见刘扬四肢还插着箭,马上吩咐亲兵:“赶快为他取箭包扎。”接着,目光又转向刘扬道:“我师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猛虎。”

    刘扬被部下抬到一旁取箭,半个小时之内取出了五支箭,刘扬咬紧牙关,未哼一声。取完箭,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亲兵见他衣衫已经被汗水和鲜血浸透,正想为他更衣,就听见远处传来急切的声音:“报告将军,前方战场传来消息。二团已经接替一团进入敌方木栅栏内。一团损失惨重,团长赵成、营长郝叁、秋越、邹续、廖宇皆阵亡,一团武士阵亡一千三百人,受伤一千八百人。余部一千余人已重新编排,营长王西请求再战。”

    “传令,一团所部编入二团序列,继续战斗!”杜能高声喝令。

    刘扬听见本团的伤亡报告,悲痛地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第一次出击,一团就伤亡大半将士,团长也阵亡,营长更是死伤了九成。多年来相知相识的战友就这样离去,他恨不得能再次杀上阵前,和战友们一起同生共死。

    可是他的四肢伤势很重,双臂不能举,双腿不能动,有劲使不上。他只能恨恨地咬着牙,以头撞地。地上的山石又磕破了他的额头,血流满面。亲兵们慌忙将他死死地摁住,不能动弹的刘扬,嘴里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声。

    刘扬懊恼的同时,左翼阵地上的魏方也陷入了苦战之中。突忽人在这几座小山坡上,至少留下了上万具尸体,可是他们还是前仆后继,一次又一次疯狂地发起冲锋,企图用人数上的优势击退汉军。

    突忽人杀红了眼,漫山遍野争先而上,离魏方最近突忽士卒只有几十米远。他们涨红的脸上青筋暴跳,双眼冒着怒火,不顾山上汉军倾泄而下的箭雨,玩命地嚎叫着蜂拥而上。魏方心中绝望的念头一闪而过,难道今天就要战死在这里吗?不过,为了大汉的胜利,宁死无悔!魏方紧握手中的战刀,下定决心与突忽士卒决战到底。

第三十四章 沙林之战(二)

    突忽人已快接近山顶时,一名部下急切地对魏方喊道:“请将军尽快离开此地。”

    魏方面不改sè地说道:“只有断头的汉将,哪儿有逃跑的汉将?”

    部下道:“属下愿留下拖住敌人,将军请速退山后,再组织人反击。”

    魏方撕开衣甲,露出结实的胸膛,手握着战刀四顾高呼:“不要苟且偷生,誓死作战,跟着我魏方杀身成仁吧!”呼喝之后,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跳入已冲上山来的突忽士卒中,左挡右砍,瞬间击杀四五个敌人。

    山顶的汉军见到魏方如此英勇,皆呼叫着迎敌而上,在山顶上展开一场厮杀。这不是集团和集团间的战斗列队厮杀,而是人与人之间互相搏杀,狭路相逢勇者胜。强者杀死弱者,而更强者出现,又致强者于死地。

    混战中,有的使枪,有的使刀,有的使锤,挑、刺、砍、砸,同时上阵,进行着殊死搏斗。有的实力悬殊太大,一招决定生死;有的势均力敌,紧紧胶着在一起;有的相互扭打,头破血流也不松手,即使一同跌倒在雪地上翻滚,也死死咬住对手不放;有的两败俱伤,倒在血泊之中,jīng疲力尽之余,仍然恶狠狠地对视着,想瞅准机会砍上最后一刀,致对方于死地……

    魏方抱着必死的决心,心想,我一次请求来的援军,不到半小时就伤亡过半。第二次请求的援军,还没有到达,现在除了投石塔营的人还在山后发shè火油弹,其余的人都布置到几座小山上了。殿下已下过命令,就是全体阵亡也不能擅自撤离。既然要死,最好能多杀几个敌人。

    “魏方在此!尔等速来送死!”魏方报着自己的名字,和持枪的突忽步卒展开激战,片刻,他的周围已经满是突忽人的尸体。魏方立于累累尸首之中,威风凛凛,恰如天神一般。

    不过突忽人毕竟人多势众,激战十余分钟后,魏方力竭,动作稍有迟缓,便身中七枪。魏方鼓起余力,杀死了正面的三人,随后再也支持不住,一头载到在地。迷离之时,耳旁又响起了妻子吹奏的萧笛之声。在优美的笛声中,他似乎听见胜利的呐喊声,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他的嘴唇抖动一下,脸上滑过一丝满足的微笑……

    “报!魏将军战死!左翼阵地已失守三处,前方请求殿下速派援军!”快速从山下跑来的传令兵,来到汉军指挥官司马逸的身前,单腿跪地高声禀报。

    司马逸听到这个消息,面部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已对左翼战场增派了两次援军,共计一万余人,可是左翼的主将还是战死,突忽人不惜代价,强攻左翼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传令,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接替左翼指挥!”

    “是!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接替左翼指挥。”传令兵高声复述一次,飞一般的又跑下山去。

    “zhōng yāng战场进展如何?”司马逸问参军王为。

    “怒火军团左师已经进攻了一个多小时,突忽人防守顽强,我军伤亡惨重,还没有完全突破突忽人的木栅栏防线。”王为忧心忡忡地回答。

    “通知孙晟,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

    “是!”

    十余分钟后,属于大本营的传令兵来到孙晟前面,传达了司马逸的命令。

    “吹号角,通知左师的人撤退!”

    百余个号角同时吹响,低沉的声音五起五落,传向远远的前方。还在突忽人木栅栏内激战的怒火军团左师的将士们听见号角声后,在己方强弩营的掩护下,开始保持次序,保持队形,缓步地撤出木栅栏。激战已久的突忽人士卒见到汉军撤退,便有人开始放声高呼“万岁!”。一时间众人皆呼,欢呼雀跃声响彻云天。

    突忽军中路指挥官梅依见到汉军终于被自己的部队击退,禁不住地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汉军的这次攻击也让自己部下死伤了两万余人,但能成功击退汉军也是值得的。想起以后能在同僚面前炫耀此战的辉煌胜利,梅依就止不住笑容。

    梅依身旁的参军也凑趣地言道:“恭喜将军!将军指挥有方,汉军仓皇败退。此战胜利,将军当取首功。”接着手指着撤退中的汉军,口中吟唱起古老的名歌:“众多头颅满地滚,敌人气焰顿时消,他们虽已无力量,我们的战刀仍然难入鞘。战士们!骑上骏马,踏着朝雾,勇敢向前……”

    此情此景,这首几百年前著名的“追敌歌”,由参军高亢嘹亮的嗓音唱出,让突忽将士士气倍增,也激发了梅依的勃勃雄心。梅依昂首傲立,对传令兵下令:“命令左右二师追击敌军,务必将其全歼!”

    突忽人zhōng yāng战场的阵地上,响起了嘹亮地鼓号声。两万突忽将士伴随着鼓号声冲出了木栅栏,奔跑着去追击撤退中的汉军。

    战场对面的孙晟看见突忽人出击,一直紧绷着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他身旁站立的彪骑军两位师长,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突忽人出击,再次上前请缨:“将军,属下请求出击!”

    孙晟笑着对他俩说:“两位将军不要心急,他们已经落入了我军的圈套。等突忽人到了战场中间,你们再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更好?”经孙晟一语道破,两位将军这才明白了撤退的用意,不好意思地点头称是。心想:这些兔子出来容易,想回去就难了,老子不给你们来个一锅端,就对不起咱阵亡的步军兄弟。

    十余分钟后,前方的汉军不紧不慢地将两万突忽人引到了战场中间。孙晟见时机成熟,便下令彪骑军左右二师出击。

    号角声响起的霎那间,汉军阵地两侧万马奔腾而出,向着战场中间的突忽人两翼而去。两万骑兵的行进路线,就像是两条翻滚的而行的巨龙,它们经过之处卷起千层雪雾,缓缓地飘散开。不一会儿,就遮挡住了孙晟的视线。

    对面突忽人阵地上的梅依,见到汉骑出动,就知道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元帅一再交待自己不能出击,而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在关键时候把元帅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现在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该如何向元帅交待?刚才还志得意满的骄傲情绪,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悔恨和自责。

    “将军,您快想办法救救他们!”参军此时的嗓音明显的嘶哑多了,急切地对梅依叫道。

    梅依心头怒火中烧。心想:你身为参军,自己不去想办法也便罢了,还冲着我嚷嚷。如何救?!自己没有骑军,阵地后方的大型武器的shè程还达不那儿,派弓弩队出去救援也是白白送死。

    梅依没有说话,只能默默看着己方的士卒们绝望地喊叫着,挥舞着双臂,快速地向回撤退。不过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从两翼而来的巨龙,数分钟后便追赶到了他们的身前,汇和到一起,将他们团团围住。飘散而起的雪雾也将他们身影吞噬掉,只听见阵阵凄惨的叫喊声,从雪雾中传出。

    梅依正感到悲愤绝望之时,一边的参军用颤抖的声音对他道:“将军,看来这两万人保不住了。我们阵地上只剩一万人,不足以抵挡汉军的再次攻击。将军快向元帅求援吧!”

    “混蛋!”梅依闻言勃然大怒,喝骂声中拔出了腰刀,对着满脸惊恐不已的参军当头一刀。参军已被他斩杀,可是梅依心中的怒火还没有熄灭,他又在参军的尸体上猛砍数刀。一边砍着,一边骂着:“混蛋!我叫你唱!混蛋!我叫你唱!”

    发泄一通之后,梅依才稍稍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的对策。参军说得对,得向元帅求援。他用血淋淋刀尖指着一个传令兵说道:“你,快去向元帅求援,请元帅尽快派遣援军!”

    看着面目狰狞的梅依,和他手中还滴着血的刀,传令兵浑身颤抖、惊恐不已,待梅依话音刚落,也忘了复述梅依的话语内容,就逃命似的慌忙转身离去。梅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咒骂。

    当特安达元帅收到梅依的求援消息时,愤然而起。梅依大意轻敌,由胜反败,遭致如此重创,难辞其咎!但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呢?他来回在山顶踱着步,边走边想:会战开始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无论如何,也要坚守住阵地。

    刚才zhōng yāng战场传来被汉军攻击的消息,不过梅依说还能抵挡。自己感觉很欣慰,只要梅依能老老实实地守住阵地,这场会战就有胜利的把握。自己不断地派人去告诫梅依要坚守,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许出击。为的就是怕这个混蛋一时冲动,可是这个混蛋转眼就忘了,现在就杀了这个混蛋也不抵其罪!

    不过生气归生气,援军不但要派,而且还不能派少派。如果汉军突破zhōng yāng战场,整个会战就结束了,自己的这几十万人还能不能保得住,也是问题。可是从哪儿找兵马增援呢?

    从总备队派援军?总备队的步军是里维的第九军团,如果将他派到zhōng yāng战场,万一其他战场再出问题,自己手中除了第一骑兵师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调动的兵力。不行!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派出总预备队。

    左翼战场上,二军团发起的进攻,已被汉军击溃。二军团伤亡惨重,预备队第七军团已替换上阵。这两个军团轮流出击、守卫,他们虽然不足以立马击败汉军,但自己的防线也没有什么问题。左翼是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派出,只有从右翼战场调兵了。

    乌斯那儿倒是传来有利的战报,他的第三军团已经攻下了两座山头正在修整,而卡度的第五军团已接替他的军团继续攻击剩余的汉军阵地。按照这样的攻击方式,两个军团交替而上,应该用不上右翼预备队第七军团就能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也许应该派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去zhōng yāng战场。

    特安达刚想到调动阿尔塔的第七军团去zhōng yāng战场,可是转念一想又迟疑了。昨rì定下的攻击重点是汉军的左翼,一旦抽调了己方右翼的兵力,如果汉军再增援右翼怎么办?乌斯和卡度不能破突汉军的防守怎么办?也许可以考虑提前结束今rì的会战,既然没有把握取胜,明rì重新布阵再战。明rì又该主攻汉军的哪个方向呢?明rì又该在主攻方向投入多少兵力呢?

    特安达正想得入神的时候,参军和虞来到他的身前言道:“殿下,梅依又派人来请求援军。殿下,属下认为,时间紧急!zhōng yāng战场兵力不足,一旦汉军进攻,梅依余部难以抵挡。如zhōng yāng阵地被汉军突破,我军防线将会崩溃。属下建议,速调右翼预备队第七军团驰援zhōng yāng战场。”

    和虞的话才将特安达心思拉了回来,心里暗暗自责,我怎么想着想着就偏离了正题?现在不是考虑收兵与否的时候,也不是考虑明rì该怎样布阵的时候。眼前最关键的目标,是稳住己方的阵型。

    和虞的建议与自己先前考虑的大致相同,特安达认为,目前事态紧急,也只有采取这种办法了。今rì乌斯和卡度能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最好,如不能突破,只要保持不败也可。

    稍加考虑之后,特安达对和虞道:“传令,阿尔塔的第七军团火速驰援梅依,要他们坚守阵地,不得再擅自出战!”

    “是!”和虞答应,正要传令下去,特安达又叫住他:“再传令,阿尔塔接替梅依担任指挥,第六军团的剩余部队也合并进入第七军团。阿尔塔接任后,叫梅依立即到这里来见我。”

    “是!”和虞复述了一遍内容,转身去传达命令。心里想着:梅依啊!梅依!这次你可是犯了大错,能不能保住你的头,还要看今rì的战事顺不顺利,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就在突忽人驰援zhōng yāng战场的同时,汉军的右翼战场战况发生了转变。汉军右翼指挥官周尚自会战开始之初,就派遣彪骑军右师的一团迂回到敌人的阵地之后。并吩咐一团要尽量地避开突忽人的游哨,迂回得越远越好。到了敌人身后,直接突击突忽人的重型武器阵地。

    一团刚刚离开,突忽人便向周尚的阵地发起了首次攻击。在周尚的指挥下,突忽人的这次进攻很快就被击退。周尚在突忽人后退时,又命令彪骑军右师二团出击。败退的突忽士卒在骑兵的追杀下死伤惨重,溃退五里。二团一直追击到突忽人阵地前方,才停住了马蹄,收兵回营。

    而后周尚充分利用步骑配合,又多次击败突忽人的进攻。两个小时之后,数次失败的突忽人不敢再出阵地进攻。周尚见突忽人锐气已失不敢出战,又主动率领部队出击,向突忽人的阵地发起攻击。

    周尚的兵力虽少,但他能果断出击,从气势震慑住突忽人,使他们不敢越过阵地迎战,两个军团剩余的七万余人全力防守。不过周尚的目的也并不是强攻突忽人的阵地,他攻击的目的主要是吸引突忽人的注意力,一两次试探进攻后,周尚便不再进攻。此后的一个小时,双方在突忽人的阵地前成对恃状态,互不攻击,也不退让。

    周尚是在等待时机,等待一团的到来。周尚相信只要将突忽人的重型武器摧毁,突忽人将抵挡不住自己的正面进攻。

    下午二点时,一团终于出现在敌人的后方。突忽人见到背后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冒出来的汉骑,见到迎风飘舞的飞虎旗帜开始移动,自远方看去,仿佛像是盛开着白花的森林在移动一般,顿时队列涣散,军心动摇。

    “前进!勇士们前进!杀进去!”在周尚的高呼声中,突忽人阵地前方的汉军开始了冲锋。智威军团的战旗和彪骑军的战旗同时向前移动,木栅栏被他们突破,突忽人的阵型被他们突破。

    周尚一马当先,斩敌将十余员,士卒百余名。“前进!前进!”他身后的汉军将士奋勇跟进,沿途的突忽士卒分散而逃,他们像是汇聚到一起的山洪,劈开一切敢于挡在前方的阻碍,势不可挡地冲向敌军的后方。这时,一团已经成功地将突忽人的重型武器摧毁,接着又转向,从侧翼攻击混乱的突忽人。

    “不许后退!不许后退!违令者斩!”突忽军官们还在努力地想挽回败局,可是无论他们怎样鼓舞、怎样激励、怎样喊叫,怎样威胁自己的部下,失去士气的士卒们还是混乱地向后方溃散。

    突忽人的第四军团指挥官托克和第二军团指挥官维尔见到败局已定,不敢逃走。在派人向特安达报告战况后,就带着剩余的五千人,迎着冲击而来的周尚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托克和维尔想拼命拖延时间,誓死奋战。要么等待援军到达,要么战死沙场。他们身后的突忽人士卒都是托克和维尔的家族兵,他们忠心耿耿追随自己的主公,面对为数众多、勇猛异常的汉军毫不退缩,奋勇作战。

    双方再次搏杀到一起。混战中,周尚与亲兵失散,周尚没有停留,仍然催马奋进。周尚的坐骑被突忽人刺伤,周尚突然摔下马来,在雪地里翻滚了数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继续舞动着手中的长枪,和妄图围攻他的十余名敌人厮杀到一起。

    搏杀中,周尚忽然发现了维尔,虽然周尚不知道他就是突忽人第二军团指挥官,可见到他周围数十名突忽士卒试图帮他挡驾,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将领。周尚大步而上,长枪似蛟龙出海,又似毒蛇吐芯,十余名突忽人瞬间倒在他的枪下。

    周尚的举动也引起了维尔的注意,大呼:“杀此人,得金币一千,进三级官衔!”维尔身边的十余人,听见他的喊声,嚎叫着向周尚扑过来。

    周尚连杀数人,自己也身中数枪,摇摇晃晃,显得力不从心。说时迟,那是快,周尚的亲兵也杀了过来。周尚的亲兵有的使枪,有的使刀,也是个个技术老道,在危机关头纷纷使出看家本领,驱散了他身边的突忽人,将他救了下来。

    “杀了他!杀了他!”周尚不顾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左手指着不远处的维尔,大声命令亲兵。

    话音刚落,立即有半数亲兵旋风似的冲向维尔,yù斩杀他。维尔的部下见汉军来势汹汹,瞬间将维尔团团围住,誓死保卫。双方又展开激烈的厮杀。

    “兄弟们!奋勇杀敌!今rì是我等为突忽献身的rì子,让汉人也见识见识我们突忽勇士的厉害!”维尔站在亲兵中间,大声地鼓舞着自己的部下。不过他们所面对的汉军,个个貌似鬼魅一般,高举着血迹斑斑的大刀,活像转世的夜叉。在汉军一往无前的进攻下,在寒光闪闪的大刀的威逼下,维尔再怎样喊破嗓子鼓舞部下顽强抵抗,他们的队列还是在步步后退。

    “赶快过来!快来增援!shè杀他们!”一队汉轻骑从一旁冲出,周尚看见后,大声呼喊他们助阵。那队汉骑听见周尚的呼叫声,立即纵马围着维尔队列开始shè击。几十米的距离之内,汉骑shè出的箭几乎百发百中。

    不一会儿,三四百突忽士卒倒在血泊中。维尔也身中数箭,他的头盔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披散的长发,被北风吹得凌乱不堪,满身满脸都沾满了鲜血,他仍然举着刀对剩余的几十名部下高呼:“冲啊!兄弟们,宁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和汉军决一死战!”

    几十名部下心里也清楚此战难免一死,与其被汉军shè死,不如奋勇上前多杀几个汉军。于是跟随着步履蹒跚的维尔,口中嚎叫着冲向周尚立马的地方。可是没等他们冲到周尚的马前,就被汉骑一一shè杀。他们的尸骸横七竖八倒成一片,身上插着无数的箭羽。

    “胜利!我们胜利了!”无数的汉军武士在放声高呼。周尚放眼望去,视线所及的战场上,已经没有负隅顽抗的突忽人,活着的都在四散而逃,而汉骑也在全力追杀。

    右翼战场胜利了,自己的部下就可以挥军威胁突忽军的侧翼,会战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大战之后,周尚虽然身负重伤,但心情愉悦。他正想传令重整步军队形,开始下一步行动,突然一支冷箭shè入了他的脖颈之中。

    周尚在马上晃了晃,在亲兵们的惊呼声中,一头栽下马去。不远处,一名突忽士卒也垂下了手中的强弩,带着满足的笑容死去。

    “报!右翼战场大捷,突忽第二军团、第四军团被我军击溃,突忽军指挥官维尔和托克均被我军斩杀!我左翼指挥官周将军阵亡!”传令兵高声向司马逸报告战况。

    司马逸听到这个消失,心里又喜又悲。

    喜的是右翼战场取得大胜,周尚仅用两万余人就大破敌军十万,并且击毙突忽人两个军团的指挥官,即使剩余的突忽人逃离战场,在没有指挥官的带领下,不可能再次重整部队返回战场。失去侧翼的突忽人,只能动用最后的预备队。如果己方能再取得一次胜利,今rì的会战就大获全胜。

    悲的是周尚的阵亡,周尚英公家族出身,智勇双全,年仅四十岁就任智威军团中将指挥官,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了解他、信任他,才任命他为右翼战场指挥官,他也不负重托,击败了敌军。胜利的同时,汉军也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指挥官,让司马逸感到痛心不已。心里暗暗的后悔,这次会战真的能全歼这几十万突忽军队吗?也许这次会战就是个错误,本可以避免的会战,为何要轻易的选择它?

    “传令!由智威军团前师师长曹信接替周尚为右翼指挥,命他重整部队等待命令!”司马逸虽然心情沉痛,还是立即传达了指令。

    参军王为见传令兵走后,司马逸默默无语,知道他心情悲伤。为了转移司马逸的注意力,王为轻声对他说:“殿下,我右翼阵地以取得胜利,不如再派一些部队去加强他们的力量,如果再击溃突忽人的预备队,我们就可以直接威胁突忽人的中军。”

    司马逸盘算着,自己这里还剩一万步军和两万骑军,步军不可调动,左翼战场一直处于不利形式,如果调动了步军,一旦左翼有失,自己就无力派遣部队去支援。

    只能派骑军了,不过这两万骑军中还有五千重骑。重骑也不能派遣,右翼战场的地形不利于重骑作战。其他的骑兵中,又有一万余人是彪骑军各师留在这里的辎重队和战马养护队,他们都是后勤人员,虽然可以在紧要时刻用他们充当骑士,但毕竟他们不是正规骑士,无论是作战经验、作战技巧还是配合上都与正规骑士有很大的差距。

    最后只能是彪骑军游骑了。这次彪骑军的游骑团没有全部来到葱岭前线,还有一半的兵力,分布在各处担任侦查任务。随军团在的三营游骑中,还有一个营在战场周围担任jǐng戒,此时能调动的也只有两个营的兵力,一千六百名骑士。

    司马逸犹豫了,两个营的兵力能否改变战场形势?也许还是保持现有的态势更好?今rì的会战是不是应该早点结束呢?

第三十五章 沙林之战(三)

    司马逸正在犹豫之时,无意间抬头看见游骑团的三营长马钰,见他正用紧张的眼神偷偷地盯着自己。

    说起马钰,就得提到他绰号。他的绰号叫“万人敌”,这个绰号来历,还有一段故事。十年前大月州暴乱的时候,时任游骑连长的马钰,率领本部人马首先进驻大月州一个县。当时的县里暴民不知道汉骑的厉害,他们纠集了一万五千余人,想一举消灭这百余名汉骑。

    此战,马钰充分发挥了游骑的机动xìng,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大灭这些狂妄暴徒的威风。斩首万级,获俘数千,参战的暴徒几乎都没有逃脱。此战过后,马钰名声大震,因为他一举捣毁万敌阵营,所以人们为他取了个绰号—“万人敌”。

    这次突忽dú lì以来,马钰所部杀敌无数,也数次短期进入敌后刺探情报。突忽人对作战勇敢,行踪飘忽不定的马钰甚是恐惧。

    司马逸是彪骑军的指挥官,他平rì非常喜爱自己军团内有名的猛将。此刻司马逸看见平rì大咧咧的马钰,也流露出焦虑、急切的神情,不由暗暗好笑,郁闷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转念一想:还是让这些游骑出战吧,即使他们没有改变战局的能力,也能起到补充左翼战场兵力的作用。

    司马逸对王为下令:“传令!游骑团三营、五营出动,归右翼战场指挥。”司马逸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刚才还焦虑不安地马钰咧嘴一笑。

    “是!”王为立即接令,又转身向等待在一旁的传令兵下达指令。马钰也向司马逸行了一个军礼后,就匆匆地跑下山坡,去准备出发。

    不一会儿,“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在号角声中,山下左右队列中的两翼闪出千余名骑兵,他们有如一阵旋风,从山下疾驰而过,向着西方而去。

    游骑刚走,又有传令兵来到司马逸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报!敌军猛攻我左翼阵地,我军退守最后两座小山,怒火军团右师师长景谯受重伤,无法指挥部队。右师一团团长何琦善暂代左翼指挥官,请求殿下火速派军支援!”

    司马逸闻言起身,高声下令:“传令!智威军团右师火速增援左翼战场。命令,智威军团右师师长钟漠接替景谯为左翼指挥。再强调一次,即使全军阵亡也不可擅离阵地!”

    司马逸虽然当机立断下达了指令,但传令兵离去后,他的心仍然难以平静。现在动用自己手中仅有的步军师是否恰当?一旦动用了最后的力量,眼前就再也没有多余的步军可以调动。可是不派援军不行,坐视左翼阵线被敌军突破,也是意味着坐等失败的降临。所以司马逸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继续增援。

    突忽人明显是想突破我方的左翼防线,己方已经在那儿损失上万人,两位指挥官也是一名战死,一名重伤。还是不断地来求援,智威军团右师能不能最终挡住突忽人的疯狂进攻?司马逸心中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己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能否取胜,剩下的要靠天意了。

    zhōng yāng战场自用骑兵歼灭突忽人的两万出击的部队后,突忽军就一直死守不出,孙晟多次攻击,也没能突破敌军防线,战场已成胶着状态。右翼战场能不能再次取得胜利,就成了今rì战局的关键!右翼胜,则全局胜。右翼败,则全局败。右翼也成平手,则今rì战局也只能以平手告终。

    司马逸向着前方望去,天已变得灰蒙蒙一片,视野也缩短到只有两三里远,只能听见前方不断传来的号角声。司马逸努力按捺着焦急等待前方战事最新消息的心情,心想:谁能坚持到最后,今天的胜利就属于谁。

    此时,突忽元帅特安达在几十里外的中军大本营的营地上坐着,心里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右翼的乌斯和卡度两个军团,几乎要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只需再加把劲儿,今rì的会战便会胜利。

    不过和喜悦心情相比较,他的忧虑更重一些。己方的左翼部队被汉军击溃,十万人死伤过半,剩余的人已逃向班迪山口营垒去了,就连维尔和托克也阵亡。自己派出了总预备队里维的第九军团才逼退汉军,稳定住防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自己手中除了卡斯的第一骑兵师二团外,已经没有任何预备队。几乎是孤注一掷,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己方的右翼战场上。特安达突然发现自己的情况和汉军很相似,都是zhōng yāng胶着,左翼失利,右翼胜利。

    “坚持!坚持就是胜利!”特安达也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所思所想与对手司马逸相差无几。他也认为,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不过今rì的战局已经远远超出了特安达昨rì的预想。他的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汉军的实力,进行一次有限的会战。一次会战就完全消灭汉军的念头,他从来没有过。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歼灭汉军一部,然后趁机夺取柏寒城堡。

    可是,战场上风云突变,身在后方的他不可能完全左右战场上的形势。汉军与自己部队战斗力的差距明显,他不可能在战场上,布置和汉军一样的人数,然后再集中兵力猛攻汉军某一处阵地。他只能将相对强大的兵力集中在自己的右翼,希望利用人数优势、地形优势,突破汉军的左翼阵地。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就算今rì不能击败汉军,至少也能和汉军打个平手。不料,梅依这个混蛋贪功轻敌,上了汉军的圈套,致使zhōng yāng战场兵力不足,导致右翼的预备军团抽调到了zhōng yāng战场。如果没有梅依的轻举妄动,现在凭借着三个军团的兵力,早就将汉军的左翼阵地突破,哪儿还会出现目前这种状况?

    追根溯源,罪魁祸首就是梅依,不斩不足以抵其罪。特安达越想越生气,当时就想下令斩杀梅依。可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种念头。梅依也算是汗王阿巴亥的心腹,就算要斩杀他,也只能是阿巴亥亲自下旨,自己如果专擅行事,不免会引起阿巴亥不必要的猜疑。现在自己也只能将他关押起来,等班师回朝后,再请汗王阿巴亥裁决。

    现在的局面,特安达想收兵也不可能了,因为单方收兵,很可能被汉军趁机反攻。特安达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特安达心里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再坚持三个小时,天sè就会暗下来,会战双方都会收兵。因为夜晚作战偶然因素太多,双方的指挥官都那以控制。没有把握地作战,是任何正常的指挥官都不会选择的。

    特安达正在暗自盘算的时候,就听见参军和虞在旁边叫道:“元帅,快看!有一队汉骑杀过来了!”特安达闻言惊愕,汉骑居然能穿越战场直接来到自己的后方,是怎样过来的?

    特安达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见两三里外千余名骑兵正在朝着自己站立的山岗冲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准备迎敌!”一声喊叫声响起,特安达侧目看去,只见刚才还站立在自己身旁的卡斯,已经跑了出去。他一边向山下跑,一边高声呼喊着。山下的第一骑兵师二团的骑士们听见他的呼叫声,纷纷跃上马背,准备出击。

    此时,留在特安达身边的部队只剩下第一骑兵师二团的五千骑兵和特安达的千余名亲兵,有敌接近大本营,只能骑兵出战迎敌。卡斯冲到马旁,一个“鹞子翻身”纵上马背,一边圈着马,一边高呼:“一营、二营、三营随我出战迎敌,剩余各营留在原地,保护元帅!”

    二团各营按照他的指令,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在卡斯的带领下,迎着汉骑而去,剩余的骑兵又分散到小山的周围继续担任jǐng戒任务。

    这时,一名突忽传令兵匆匆跑到特安达的面前报告:“报,里维将军发现一股汉骑趁着我方重新布防之际,从阵地侧翼快速通过,向着主营方向而来。里维将军提醒元帅,要小心他们的行动!”

    “知道了,告诉里维将军,要布置好自己的阵型,不要再放汉军过来。这股汉军就不要他cāo心了,我自会解决。”特安达不满地对传令兵说道。此刻他心情异常气愤,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份才没有发作。

    阵地之间有空隙,这种空隙,历来是统兵将领最为关注的地方,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是不会轻易让敌军通过的。如果敌人都能轻易通过自己的防线,那仗还怎么打?敌人既可以突袭己方的中军,也可以和正面之敌形成夹击之势,攻击己方的阵地。

    看来,里维还不是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布阵时还考虑得不够周全、不够老到。如不是看在他年轻,是第一次单独统兵作战,还有他是阿巴亥亲侄子的身份上,特安达即刻就想派人将他替换掉。会战的关键时刻,哪儿还容得下再出半点差错?

    特安达叹了口气,默默数着自己手下的几名军团长,他们不是阿巴亥的亲属,就是阿巴亥的亲信,按照能力本都不可能担任数万人的指挥官。无奈阿巴亥信任他们,亲自任命他们为军团的指挥官,当初特安达也曾暗示过,阿巴亥也装作没有听见。如果以后都是这样任用官职,突忽的前途堪忧。

    转而他又想到了汉帝国的提拔官员的标准,虽然汉帝国也看重世家门户,出身贵族的子弟晋升比较容易。可是汉帝国录用考试上实行的是人人平等,就算你是贵族子弟,如果没有通过考试,也不能进入官府和军队。在这点上说平民子弟只要有能力,也会有机会出头。单从这点上说,他们的制度就比阿巴亥任人唯亲的做法好。

    特安达正在喟叹的时候,卡斯率领的骑兵已经接近了迎面冲来的汉骑。“准备shè击!”卡斯取弓在手,回头传令。他身后的一名亲兵吹响了号角,二千余名突忽骑兵同时取弓搭箭,做好shè击准备。

    迎面而来的,是马钰带领的两个游骑营。当游骑的两个营被司马逸分配到右翼战场时,马钰因是三营营长,按照序号由他指挥这两营游骑赶赴右翼战场。

    到了右翼战场见到右翼指挥官曹信,传达了主将司马逸的命令。曹信一听大喜,这时正是自己缺人手的时候,主将能主动派人前来支援,真是雪中送炭。

    曹信将几位将领集中起来商议破敌之策,马钰提议:“将军,我部愿迂回到敌人身后,见机行事。当前敌军,知道属下在他们的身后,就不能专心防守,正面破敌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曹信摇头:“要迂回一次,至少需要数个小时,等你到了敌人后方,天已经黑了,今天的会战已经结束,那还有什么用处?此事待明rì再议。”

    马钰用手指向还在布阵的敌军道:“将军,敌阵尚未布好。您看,哪儿的空隙还很大,属下只要行动迅速,有把握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通过。”

    曹信顺着马钰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儿有一处明显的空隙,处在一座山崖的旁边,在那儿担任防守的突忽军一个团的步军,还在离山崖很远的地方打着木桩。

    曹信愕然,敌军阵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漏洞?是不是故意设的圈套?但机会就摆在眼前,是不是敌人的圈套也只有试一试才知道。如果真是敌军将领的大意,这种机会也是稍纵即逝。曹信询问马钰意见,见他态度坚决,执意要试试。于是下令马钰带队突破敌军防线。

    事不宜迟,马钰接到命令后,立即在彪骑军轻骑的配合下,开始突破行动。首先由轻骑率先向正在打桩的突忽步军团发起佯攻,突忽人防线还没有布置好立即蜷缩在一起,又是呼叫一旁的部队帮助,又是派人通知军团长里维派兵支援。

    可是汉骑只是在他们阵地前绕了一圈就返回,正当突忽人团长不解之时,马钰领着一千余名游骑,从他们蜷缩的阵地旁边一冲而过,突忽步军连半点阻挡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通过。

    通过突忽人的防线后,马钰有两个选择,一是伺机攻击突忽人防线后面的重型武器阵地,二是去攻击突忽人的中军营地。不过突忽人已经发现他们通过阵地,在想去偷袭他们的重型武器阵地的可能xìng不大。所以马钰没有多加考虑,直接来着游骑冲着突忽人的中军营地飞驰而去。

    马钰的想法是,如果自己行动迅速,突忽人就没有时间将他们通过防线的消息告知后方,自己就能突然出现在敌人的中军前面,猝不及防的突忽中军很有可能混乱,自己就有机会斩获特安达的首级。

    马钰的想法很好,可是他不知道,突忽人左翼指挥官里维虽然作战经验不够,可是他够机jǐng,一见汉骑在突破自己的防线,首先做的不是派兵堵截,而是迅速派人通知后方的主帅特安达。而且马钰也不知道,特安达一直将突忽人的第一骑兵师的二团留在后方充当自己的护卫。按照马钰的想法,骑兵就是应该出去作战的,现在开战已经五六个小时了,突忽人的骑兵再怎么说也该出动去增援三个战场的其中一处。

    正是这两个原因,才使得马钰突击特安达中军营地的计划失败。当马钰看见突忽人的骑兵对着自己的部队冲过来的时候,明白自己的突袭计划失败了。

    突袭不成,马钰也没有灰心。看见对面而来的突忽骑兵不过二千余人,心想,吃不了大肉,喝口汤也可。将这一部突忽骑兵消灭掉,我再带入转回去找机会。主意一定,马钰毫不回避,也迎头对着出击的卡斯所部而来。

    两队骑兵高速接近,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直到四百米时,马钰才下令向左侧转向。汉军的马队就像是一条溪流,流淌到一处弯处,顺势而去,队形整齐有序没有一丝混乱。

    马钰只偏离了百余米又传令转回方向,汉军的马队在号角声中,又一次蜿蜒而来。汉军的这两次转向,看得对面而来的卡斯惊叹不已。一名骑士可以轻易做到行转自如,百余名骑士或许也能做到动作一致,可是上千人的一致变向,卡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连续两次。

    他知道,一支骑兵部队要在高速奔跑中转向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这不光需要骑士们都有jīng湛的骑术,还要求他们有团队意识,班、排、连、营之间不能出现一丝差错,由此可以看出,汉骑平rì训练有素,只有经过长时间坚持不懈的训练,才能达到今rì运转自如的水准。再看看自己的手下,训练了数年之久,现在只能做些小规模的和弯度很大的转向,但如果仿效汉骑的千人同时急转,自己的队形肯定会大乱,说不准还会出现相互碰撞的问题。

    这也只是卡斯瞬间的感概。双方正在极速的接近当中,也由不得卡斯过多的去想,双方的前队已经相错。汉军转向而来的相错路线,正好是一百五十米最佳shè击距离。

    “放箭!”“shè击!”卡斯和马钰同时发令,双方相距一百五十米开始对shè。往来穿梭的利箭如倾盆大雨般的落入双方的队形之中,中箭者纷纷落马。一时间,双方前队的骑士落马者无数。落马的骑士即使没有立即毙命,也被后面不断通过的马匹践踏致死。

    随着双方后面队列的不断相错,千蹄激起的雪雾,也渐渐遮挡住了双方的视线,各方的骑士只能凭借着感觉去shè击。这时汉军的统一的shè击行动,逐渐占了上风。汉军在队形作战时,不是单人的发箭,而是以班排为单位,行动一致地向对方shè击。

    汉军shè出的密集箭羽杀伤力远比突忽军shè出的零散箭羽大了许多,双方的伤亡人数的差别也越来越大。双方的队形都通过时,卡斯又跑出三四百余米,才传令回转队形。稍稍清点人数,发现自己只剩下一千五六百的部下。

    整整一个营的兵力,就在这次对shè中损失了。不过他想到汉军的伤亡也不会少时,心里稍感平衡。心想,只要能全歼这股汉骑,就是这三营骑兵损失殆尽也是值得的。

    卡斯还在整队的时候,汉军又从远处冲来,他们没有停留整队,只是在前方调转了队形,各部在调队之时,自动的填补了前面的空位,队形调转过来时,整个队形又变得整齐起来。

    这就是差距,卡斯不能再停在这里整队,他下令全队立即出击。突忽骑兵匆忙出击的结果,就是失去了整齐的队形。他们队列有的过于密集,有的又过于疏散,跑动中也没有时间再去整队,片刻后又和迎面而来的汉骑相遇。前次的互shè情形,再次上演。

    马钰此刻心里大定,双方是以队列作战,突忽人的糟糕表现,就注定他们会最终失败。他们每交错一次,阵型就会大乱一次。自己只要不给他们整队的时间,几次过后,这些突忽骑兵都会被自己消灭掉。

    果然不出马钰所料,这次相错过后,突忽骑兵只剩下千余人,而自己的人数还有一千二百余人。两次对shè的结果,突忽人伤亡了一半以上的骑兵,自己才损失了四百人左右。己方的伤亡主要是第一次对shè时造成的,第二次才损失不到一百人。随着突忽人伤亡人数的不断增多,双方的战斗力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自己的损失也会越来越小。

    马钰看看天sè,心想要尽快收拾干净眼前的突忽骑兵,还需要留点时间去前方找机会突袭敌人。马钰正准备发起第三次攻击时,就看见对面的突忽骑兵,突然分散开来,接着散乱的突忽人主动开始了冲锋。

    马钰稍一考虑,就明白了突忽人的想法,他们不愿意再互shè了,他们以这种队形冲来,就是想接近我们用骑刀决一雌雄。马钰冷笑了一声,你们以为我会选择贴身战斗吗?

    “白痴!”马钰低声骂了一句,传令:“各连分散跑开,听见号声再击出!”随着分散的号角声吹响,没等突忽人冲到面前,千余名汉军像是落地的水银,分成若干股四散而去。

第三十六章 沙林之战(四)

    卡斯的想法的确和马钰猜测的一样,两次队列交战的结果,使自己的部队伤亡过半。他意识到不能再与汉军用队列交战,如此下去两三次之后,自己的这点人会被汉军shè杀干净。

    不用队列交战,那只能用分散队形接近汉军,冲入他们的队列中,打乱汉军整齐的队列,逼迫汉军与自己近战。这样,就算自己一方会有损伤,但双方伤亡人数的差别也不会像使用对shè战术时那么明显。

    卡斯的想法仍旧建立在汉军依然列队冲杀交战的基础上,可是汉军反映迅速,瞬间也分成了若干小队四散而去,这叫卡斯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汉帝国的骑兵果然是名不虚传,他们运用的骑兵战术已经到了灵活自如,出神入化的境界。想到己方部队与汉军之间的巨大差距,汉斯不由得叹了口气,感觉很无奈。

    无论是单兵作战、小队作战、队列作战以及阵型作战,汉帝国骑军都比世界各国强上许多。正是因为数百年来,汉帝国一直拥有这样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军种,世界各国均望尘莫及,她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无可撼动。汉帝国的骑军也是镇压国内各地dú lì、起义的前锋和主力。

    卡斯也深刻认识到了汉骑军的厉害。如果这次会战汉军没有这五万骑兵,己方的数个军团轮流冲击zhōng yāng战场的汉步军,用人踩也将汉军踩扁了。就像右翼战场一样,那儿的地形限制了汉骑的行动,所以乌斯和卡度两个军团才能取得节节胜利。

    而在zhōng yāng战场和左翼战场,汉军布置有骑兵,结果是己方的部队都被汉军击败。也难怪德公殿下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要训练出一支不逊于汉骑的骑兵部队出来,他也一再强调jīng兵之道。通过此战,卡斯真正理解了德公殿下勃勃的雄心和担忧的原因。

    卡斯身为骑兵军官,深刻体会到双方的差距。自己的部下也已经训练了五年之久,未与汉骑交战之前,卡斯有信心自己的部队不逊于汉骑的任何一支部队。即使不能超越汉骑,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可作战的结果是,一团在迪西的率领下与汉骑第一次交战,几乎是全军覆灭,就连为首的迪西也被汉骑俘虏,只是他运气好,被疯虎释放了;接下来是从柳都传来的消息,连铁骑营也被疯虎的部队歼灭。屡战屡败的结果,使卡斯收起了狂妄之心,再也不敢认为自己部队的实力与汉骑的实力旗鼓相当了。

    所以,这次会战之际,尽管特安达一直没有派卡斯的部队上战场,卡斯也毫无怨言。别说自己只有五千人,就是自己的骑兵人数与汉骑相当都是五万人,卡斯也没有一点信心取胜。单凭眼前这区区几千人上去,还不够汉骑军填牙缝的。

    今rì第一次亲自率队与汉骑交战,更加感觉到双方骑兵战斗能力上的天壤之别,己方无论在骑术、shè击、队列配合、临场反映上,还是在士气上,都远远不是汉骑的对手。自己的部下也可以算得上是“训练有素”,却被汉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是让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牧民与之对阵,来多少也不够汉骑杀的。

    卡斯暗下决心,此战之后,一定要加倍训练部下,尽量弥补他们与汉骑之间的差距。只有如此,才能在下次作战中,与汉骑一决高下。此时汉骑既然分散而去,卡斯觉得自己应该鸣金收兵,回到大本营阵地。

    自己的出击赢得了时间,大本营那儿现在应该已经稳定下来,防御也应该布置得差不多了。自己的部队既然不是汉骑的对手,就不应恋战,以免白白送死,回去做好防御,保护好元帅的安全才是上策。

    想到这儿,卡斯命令身边的号角兵吹号收兵。“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还在冲击的突忽骑兵,纷纷止住了自己的战马,开始调转马头。等他们的号角声停止后,远方也传来一阵阵的号角声。在低沉、压抑的号声中,远处又响起了战马的轰鸣声。

    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卡斯气愤地想,自己已经宣布收兵了,汉骑还要来攻击,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是要全部消灭我们。好!既然不能撤离,那就只能奋战到底了!

    “传令集合!向我这里汇集!”卡斯向号角兵下令,号角之声随即又响了起来。分散在千米范围之内的突忽骑兵,听见集合号,立即向号角响起的地方奔去。

    可是他们的动作还是迟缓了一些,十几二十个汉军小队,从他们之间穿插进来。几千匹战马掀起的雪尘,遮盖了天空,挡住了视线。两千余人在千余米的范围内纵马而行。无论从那儿个方向看去,此时的战场都呈现出群马相错、混乱不堪的场面。

    本来这个局面是卡斯开始所希望的,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汉军是在用排为单位,将突忽骑兵一段一段的隔离开,然后有目的、有次序的shè杀其中一段的突忽骑兵。此时的突忽骑兵更加没有抵挡的能力,三三俩俩的突忽骑兵遭到汉军一排甚至两三个排的骑士同时夹击。每过一分钟,突忽人就会减少百余人。

    见到此番情景,卡斯仰天长叹,自己的三营人马没有突围出去的希望了,自己是杀身成仁呢?还是先避过此劫呢?卡斯正在犹豫,一队汉骑朝着他立马的地方冲了过来。卡斯周围还有四五十人,见到汉骑奔来,立即开弓shè击。

    汉骑二十余人在五六十米的地方,将马速提到最高速,围着卡斯一行不断地回击。十余轮后,卡斯周围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人,而汉骑还有至少十五骑。这时一名汉骑离开了队列,对着卡斯而来。

    “shè死他!”卡斯一边shè着箭,一边招呼手下的士卒。这名汉骑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单枪匹马冲过来。他既然目空一切,那就要他知道,突忽中也不乏箭术jīng湛之人。卡斯手下十人听见他的喊话后,纷纷瞄准马上的汉军骑士shè出手中的利箭。

    而这时,马上的汉骑突然转入马腹之下,将这一轮箭避过。看到他闪电般迅猛娴熟的动作,突忽人诧异不已,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那名汉军又从马的另一侧翻回马背上。他的整**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停顿,眨眼间全部完成。

    卡斯目瞪口呆地,大为惊讶这名汉军的jīng湛骑术,这时,汉军已经冲到离他仅仅十米的地方。这名汉军向空中抛出一物,卡斯抬头看去,只见空中一条长蛇蜿蜒而过,直逼卡斯头顶。

    卡斯避之不及,长蛇的一头从自己的眼前下落,经过脖颈,经过胸膛,到达肚腹之间最后停留在马镫上面。不好!就在卡斯反应过来这是套马绳的时候已经太晚,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拉下马来,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卡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可是还没有等他喷完,他就感觉自己飞一般地在地上移动起来。迎面而来的雪雾不断进入他口中,他的身体也在不断地翻滚着,从雪层下面的尖石上极速通过,剧烈的疼痛感一阵阵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最后,他的头猛地一震,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十余分钟之后,号角声又在战场上响起,战马朝着号角吹响的方向而去,拖着卡斯而行的那名汉军也在其中。等到达了汇集地点,马钰正立马站在那儿,他看见自己的部下不断返回,人数不断增加。经过清点,至少还有千余人马,以少胜多,己方也没遭受多大损失,马钰心中甚是自豪。

    二千余名突忽骑兵,被自己的部队,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就收拾干净,自己不过才损失五百人左右。如果不是自己赶时间,自己可以一直逗着突忽人玩,伤亡人数还会减少。

    马钰转眼之间,看见部队中还有一名年轻的军官马后拖着一个突忽人,不由奇怪。于是高声向那名军官叫道:“拖人的那位小将过来!”

    那名军官听见马钰的喊话,纵马而来,离马钰三米的地方才停下马,一边对着马钰敬礼,一边高声道:“下官,五营四连一排排长少尉杨英,向您致敬!”

    马钰看那名军官二十多岁,声音洪亮、国字脸浓眉大眼,身上的战衣血迹斑斑,显得很有英雄气概,心中甚是欢喜。问:“你身后拖的是谁?”

    杨英答道:“下官不知,只见他身前有许多突忽人,下官就将他擒来了。”

    “哦?还是活的?让我看看!”马钰甚是好奇,翻身下马,走向杨英的马后。杨英也连忙下马,跟着马钰走了过去。

    马钰走到拖在马后的突忽人身边,蹲下身子察看,只见那人是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刚想动手将他翻过来,杨英便主动上前去帮忙。

    杨英将那人翻了过来,可是他满脸都被划破,沟壑纵横,鲜血从累累伤口中流出,脸上红的是血,白的是雪,青的是伤,相互混杂,他的面貌已经模糊不清。杨英又去翻看那人的胸甲,只见上面印着两颗金星,不由大吃一惊。

    突忽人的军衔制度是仿效汉帝国制定的,将官也是以金星为标记,一颗为少将,两颗为中将,三颗为上将,四颗为大将,五颗为元帅。而校官是以银星为标记,尉官以铜星,均以星数的多少区分军衔的高低。

    这名突忽军官胸甲上既然印着两颗金星,那就表明他是突忽中将。自己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擒了一个中将回来,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哈哈……杨英,你立了大功了,能生擒突忽人的中将,你运气不错。好!不能再让这名中将拖在你的马后了,还是将他放在你的马背上,活着带回去吧,这比带一颗首级的功劳还要大。”马钰站起身来,提醒着还在发呆的杨英。

    “是!下官一定将他活着带回去。”杨英也猛然醒悟,起身对马钰敬礼。他现在想到了张锐,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候,自己说过下次再见时,一定让张锐叫自己长官。

    虽然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开玩笑的意思,可这也是杨英内心所期盼的。他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人,也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他不甘心永远位居低层,他渴望权力,需要权力。

    他从幼小的时候,他就懂得权力才是一个男人最应该去追求的目标,其余的只是点缀而已。有了权力,地位、金钱、女人等都会随之而来。反之,就好比马儿失去了四蹄,鸟儿失去的双翅,都是不完整的。

    当张锐立功的消息传到他的耳里的时候,他心里暗暗伤心过。他并不是嫉妒张锐,而是羡慕张锐。张锐是他的朋友,也可以说是他的兄弟,张锐为了他和宇文歆,甘愿冒着被开除的危险,擅离营地为他们找吃的,为此还受到了鞭刑。

    这件事对杨英的触动很大,他从小就没有真心去结交过朋友,他幼时的所谓朋友也只是名义上的朋友罢了。从儿时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就告诉自己,朋友有时比敌人更可怕。杨英知道,有很多人,可以同享受、同富贵,遛狗走马、花天酒地可以样样奉陪,可是一旦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却不会真心的帮助你。更有甚者,还会趁机落井下石。即便是亲兄弟之间,受到利益的趋使,也是表面亲和,骨子里却明争暗斗,不择手段。

    基于这种观念,杨英通常也不打算结交朋友,只要面子上能敷衍过去即可。但毕竟杨英也是人,也需要朋友,也需要真心的兄弟。在军校读书时,张锐对他表现出的真诚友情,改变了杨英看法。张锐对自己无望无求,只是单纯的帮助自己,而且张锐生xìng豪爽,除了有时会搞点恶作剧以外,对待朋友都是以真心相待。他不满意的时候可以和自己大喊大叫,发泄完了又谈笑风生,一点也不记仇,这些特点都深合杨英的心xìng。

    在军校的四年里,杨英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结交了张锐这个朋友加兄弟,顺带着也将张锐的朋友宋金刚等人也视为好友。听见兄弟建功立业的消息,杨英当然也为张锐感到高兴,他认为自己没有交错朋友,张锐今后必将是有一番作为的人。

    高兴之余,也有一丝伤感。几年过去了,兄弟已经有所作为,自己却还是一事无成。这样下去,自己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张锐等军校的朋友。他内心中一直有这样的看法,那就是朋友之间应该是对等的,如果地位相差太大,朋友的关系也会变质。这不是说,地位高的朋友会嫌弃地位低的朋友,而是地位低的朋友心理落差会很大,在朋友面前感觉自惭形秽,无脸见人。

    一个有自尊的人,不应该经常死皮赖脸地与地位高的人来往。一则,见一次就增加一次心理负担。当这种心理负担超过自己的承受能力,朋友也不能成其为为朋友了。二则,他人的闲言碎语也会有增多。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泰然处之的态度。三则,地位不平等,所谈所想自然也不会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朋友自然也做不长久。

    看看张锐现在已经是上尉,不是因为他犯了军规早就成校官了。校官就是中级军官,基本上都可以自领一部。加之张锐现在就是营长职位,虽然名义上是暂代,可稍立功勋就会扶正,扶正之后至少也是少校军衔。自己再不努力,以后能否和张锐继续交往也成了问题。

    杨英正是考虑到这些,心中一直渴望能获取功勋,渴望能不断地晋升。今rì自己能生擒突忽人的中将,这是难得的大功。真是老天有眼,成全自己。杨英兴奋异常,激动得全身微微发抖。

    马钰笑了笑,他可以理解杨英此时的心情,当年自己何尝不是如此?马钰拍拍杨英的肩膀轻声说:“快带他上马。”说罢翻上自己的战马,高声叫道:“集合出发!”杨英将还有微弱气息的卡斯搬上自己的战马,自己也骑了上去,跟着马钰又出发了。

    此时的zhōng yāng战场孙晟,正在准备发起今rì的最后一次攻击。两个多小时前,他就在回顾,今天他的部队对敌方的zhōng yāng阵地发起了四次攻击,除了第二次歼灭了追击的二万敌军之外,其余三次攻击都没有取得明显的成果。

    眼看着今rì的战事就要结束,孙晟心里有些遗憾。自己这里配备了四万人,基本上与对面的突忽守军人数相差不是太大。再看右翼的周尚只用了二万兵力就大破十万敌军,如不是敌军迅速派预备队增援,今rì之战已经获得胜利。

    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再做一次努力。孙晟下了决心之后,立即命令自己的重型武器在骑兵的保护下前移。数十个石碾分别被数百匹马拉动,从松软的积雪上碾过,他们的身后还有同样的马队在拉着同样的石碾。两次碾压过的地面平整起来,投石塔、攻城塔等大型武器纷纷走出后方的阵地,向着前方移动。

    孙晟又向司马逸要来了三营重骑兵和数千辅助兵,准备一起参加最后的进攻。等重骑到来之时,重型武器已在突忽人的重型武器shè程之外固定好支架,石弹与投弹都已装上,准备随时发shè。

    “开始攻击!”随着孙晟的一声令下,密集的弹雨打在突忽人的阵地前的木栅栏附近,其中火油弹的威力最大,熊熊的大火将木栏焚烧干净。西北风助长火势,一些离木栏近的突忽士卒也被大火所烧,惨叫声不断,被烧的突忽士卒,有的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串,有的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不停地翻滚。

    突忽军zhōng yāng战场指挥官阿尔塔慌忙命令守军向后两百米,排好阵势等待汉军的攻入,又命令自己的强弩手和大型武器准备,一旦汉军进入shè程立即发shè。

    半个小时之后,火油弹燃烧的余火熄灭。战鼓号角之声从汉军阵列传出。一时间战场上喊杀之声震耳yù聋,在喊叫声中汉步军快速地向突忽人阵地冲来,汉骑军也从两侧跟进。可是他们一旦进入突忽人的大型武器的shè程,就遭到了强烈的攻击。弹雨、床弩箭纷纷落入汉军阵型之中,汉步军死伤惨重。

    汉骑兵见状,直扑向突忽人远程武器阵地。突忽人慌忙将目标转移,纷纷向汉骑兵shè击。在骑兵的掩护下,汉步军才通过了死亡之地,接近突忽人队列,与之展开搏杀。

    阿尔塔知道己方已经没有预备队,只能依靠眼前的部队抵抗汉军的攻击。他对手下的将官下了死令,谁胆敢擅自逃离阵地,斩!突忽的将领们也知道这是今rì的最后一战,纷纷鼓起余勇,脱甲解衣,赤膊上阵,嘶喊着率先向前,督战队站在这些队列之后,只要见到有人稍稍退却,就跳上去一刀斩杀。

    突忽士卒在长官们的带领下,在督战队的监督下,只能奋勇向前,使出浑身的气力与汉军拼杀。兵器碰撞声、相互的咒骂声、临死的哀号声在数里内的战场上响彻……

    由于突忽人的拼命抵抗,汉军的攻势遭遇了阻碍,步军在厮杀一时难以突破敌人的阵线。汉骑军试图攻击敌方的弩兵和大型武器,不过这些阵地之前,有的挖了深深的壕沟,有的挖掘出一个个的陷马洞,外侧又设立了众多的拒马。阵地两翼是大量的突忽强弩队,他们也是骑军的克星,汉骑数次攻击均无功而返。

    只有汉军的重型武器利用这个时机,不断迁移试图再接近一些,用火油弹对付突忽人的远处武器,争取在阵线上打开一个缺口,使得骑兵能进入敌人的阵地之后。可是因为加固地面需要时间,他们的移动速度太慢,加之突忽人还时不时的向他们投上一些石弹,所以汉军的这些武器一时半会儿也指望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进攻已将近一个小时,汉军除了突破突忽人的木栏之外,没有一点进展。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了,已来到汉军阵线后方的孙晟心急如焚,再过半个小时不能攻破突忽人的阵地,今rì就只能收兵而回。看着那些还在不断发shè石弹和床弩箭的突忽人阵地,孙晟就恨得牙痒痒。不收拾掉他们,就不能动摇敌方的阵线。

    孙晟转头看看身后不远处已经穿戴好盔甲的重骑兵们,他们也在焦虑地等待着。现在还不是叫他们冲阵的时候,如果现在让前方的步兵闪开,直接用他们冲击敌人的队列,他们可以轻易地做到将敌击溃。可是这样做,敌人所有的远程武器都会攻击重骑。重骑死伤人数就先不提,就是击溃步军,那些防御完善的远程武器的阵地也攻不下来,不到紧急关头,这种赔本的买卖孙晟是不会选择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打开敌人远程阵地的一个缺口。只要前方给重骑打开一个缺口,他们就能横扫敌阵。看着推进缓慢的己方投石塔和攻城塔,能不能在半小时内推进到适合的位置,还是未知数,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们了。

    就在孙晟快要绝望的时候,突忽人身后传来惊叫声。孙晟在马上立起身去看,只见突忽人开始混乱了,一部分强弩和投石机、弩炮停止了发shè,前方的队列也变得不凌乱不堪。突忽人远程部队发生了什么事?

    孙晟只是片刻间的惊诧一下,他立刻就醒悟过来,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再不趁着机会猛攻突忽人步军,就对不起自己的这么多年来领兵的经验。孙晟立即下令重骑出动,声声号角声又响起。

    重骑在辅助兵的帮助下上了战马,他们缓缓地前进,向着阵地前方的左侧而去。沉重的马蹄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他们越跑越快,终于在远方的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度,全体朝着突忽人侧翼末端而去。

    汉步军这时已经开始撤离,他们留出了重骑冲击而来的空地,突忽步军也看见了汉重骑的到来。随着重骑越来越接近,他们能看见汉重骑全身黑甲,**巨型的战马也是穿戴黑sè马甲,两千余名重骑举着长捎缓缓向前,仿佛就像一座移动的黑sè森林。

    一身呼哨之后,重骑的战马加速,轰鸣的马蹄声更加的刺人心肺,奔跑中的重骑逐一放低长捎,像是整个森林瞬间被砍矮了一节似的。重骑速度越来越快,马蹄声越来越密集,行进中他们已经调整好冲击的路线,他们将横着冲过突忽人的所有阵列。

    突忽士卒开始惊慌,开始四顾,他们在寻找逃跑的路线,长官们大声喊叫让他们侧转身准备迎战,但他们将命令置若罔闻。重骑出击时所表现出的气势和压力,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重骑距离最近的突忽阵列五百米的时候,重骑的战马再次加速,马上的骑士也伏低身子,他们进入了冲锋阶段,这时无论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贯穿整个敌方步军阵列,到达战场的另一端,那里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也只有到达那里他们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

    对着极速冲来的钢铁森林,突忽士卒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力,其中有一个率先离开队列向后逃跑,立即被督战队的人斩杀。接着又有两个逃跑的,他们也被斩杀了。到后来上百个人一起转身逃跑,督战队的人再斩杀也控制不了局面了,他们也被这些逃兵拥挤着一齐向后退去。

    只有军官们还在高声地激励自己的部下,拉着他们不让离开,可是抓住一个却跑了两个。当重骑离突忽还有一百米时,距离汉重骑的最近的突忽阵列中的所有士卒全都惊慌失措,转身拼命地向后方跑去。

    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重骑像一股飓风一样冲进了他们之中。飓风所过之处,尸体横飞,惨叫连连。一股飓风通过,另一股飓风又到,等十余股飓风席卷过后,地面上只留下一堆堆破烂不堪的碎肉,大地仿佛被瞬间染成暗红sè。

    地上零碎的突忽人,如果有在天之灵,他们会感到无比委屈,也会喊冤。他们几乎都不是死在重骑士的长捎之下,骑士**的战马才是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没有死在人的手中,反而死在马蹄之下,他们不甘心,他们不服气。

    他们刚才也许躲过了重骑士手中的长捎,可是他们躲不过巨马冲撞。他们也许能在冲撞之后幸运活着,可是他们躲不过接踵而至的巨大马蹄。他们的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手中的长枪刺不进骑士们的身体,高举的大刀也砍不进巨马身上肌肉,拿着战锤等打击武器的人,还没有等接近汉军,就横七竖八地飞向天空,然后重重地摔落下来,被马蹄踩踏成一滩血泥。

    孙晟在远处看着重骑横扫敌方阵线,而突忽人的远处武器只有很少数在向他们攻击。零星的攻击对重骑来说无关痛痒。重骑刚刚经过的敌方阵线,步军们再次呐喊着冲上前去,已经没有人再来抵抗他们了,他们顺利的通过了那片血红的阵地,快速向着突忽人的后方阵地冲去。

    “终于结束了!”当孙晟看见整个突忽人的阵线,在重骑冲到一半路线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崩溃瓦解,所有突忽人如cháo水一般向后方涌去时,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命令!全线追击!”孙晟眼看着前方,嘴里发出追击的命令。zhōng yāng战场终于取得了决定xìng的胜利,这场战斗的胜利,也标志着汉军取得了这次的会战的全面胜利。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大会战之后终于夺取了最后的胜利,他心中激荡着自豪和满足的心情。而此时,他也非常奇怪,到底突忽人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第三十七章 书信

    度云山位于度信州西北面,属于葱岭西麓分支山脉。这里地形曲折,山道蜿蜒,行人进山后常常会遇到无路可走的情况。

    汉元790年3月2rì,荒山寂寂,夜幕沉沉,林间宿鸟无声,只有寒风掠过林梢瑟瑟作响。此时在度云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山沟里却透出点点亮光,远处望去似繁星点点,又如汇集一起的群群萤火虫。

    在近处看,原来是雪地上生着一堆堆篝火。每堆篝火前都侧卧着几名骑士,人不解甲,武器随身携带,有的倚靠着粗大的树根,有的睡在拣来的树枝上,身下铺着皮毯。午夜的荒山刮着刺骨的寒风,但骑士们都疲倦地睡着了,没有一人醒来,只是偶尔有人翻动一下身子,偶尔有一两名伤员发出微微的呻吟。

    离火堆很远的地方似乎有黑影在晃动,仔细看是一群群的战马,它们身上的马鞍都没有卸去,只把肚带松了松,它们也终于轻松了一些。有的马正在啃着身前的干草,有的马却用蹄子撅着地上的积雪,只要刨出了干黄的草根,便低下头连根拔起,美美地大嚼一通。

    树林一处背风的地方也燃着一堆篝火,这堆篝火前却坐着几人,正在轻声地讨论着什么事,他们正是张锐和张锐营的几位连长。

    2月21rì,张锐率部成功地袭击了突忽人的铁骑营后,没有停留。他们昼夜兼程,疾行三百余里,达到了新罗的北部,而后隐藏在一处山谷内修整。不久高朔所部也到达此地,全军汇合。

    汇合后,张锐营还剩下骑士五百八十人,其中伤员六十七人。rì夜不休地疾行之后,骑士们都已疲惫不堪,于是张锐下令部队就地修整一晚。骑士们睡下后,张锐又亲自带着几位营部的骑士,挨个儿帮受伤的骑士洗伤、上药、包扎,整整忙了大半夜。

    张锐一边为骑士疗伤,一边跟受伤的骑士交谈。询问他们的家乡,了解他们的家家庭背景,聊他们的父兄子女,真挚诚恳之情溢于言表,恳切可亲的态度,既似朋友,又似兄长……对于情绪低落的伤员,张锐告诉他们近期收到的汉军胜利的消息,鼓舞他们的士气,增强他们的信心。

    第二rì,张锐带着部队继续北行,按他的预想,他准备带着部队穿越西部大草原,回到乌孙州。进了西部草原后,张锐不打算在那儿进行打粮行动,能避免战斗就尽量避免。所以在进入草原之前,张锐必须要组织人手,去附近的村庄打粮。

    打粮行动持续了五六天的时间,张锐派了两个连注意柳城方向的动静。可是一连数rì,柳城方向却没有见到一兵一卒追来。甚至连周围府县的少量的留守部队,也没有派人来追剿过自己,他们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队,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恣意妄为吗?

    突忽毫无还击反应的奇怪现象,张锐觉得不可思议,但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在柳城下的示威举动,已经让突忽人坐立不安,而采取的调虎离山之计又让突忽人遭受重创,使他们千辛万苦组建起来的铁骑营全军覆没,更加叫突忽人切齿痛恨。张锐探知,柳城附近至少还有几千突忽轻骑兵,他们的兵力远远超过自己部队的兵力,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追击自己呢?

    答案终于在昨rì夜晚揭晓。杜晗连在出去巡查时,途中遭遇一队突忽骑兵。大约五六十人,他们远远不是杜晗连的对手。不到十余分钟,杜晗连就全歼了这股突忽骑兵,并且抓住了四个受伤的突忽骑兵。

    杜晗连的骑士在打扫战场时,从其中一具尸体身上收出了一封书信。这份书信是从楚河营垒送往柳城,递交汗王的奏折。杜晗猜想此事重大,于是匆匆将突忽人的俘虏和未启封的书信送到了张锐的手中。

    张锐打开书信,发现是突忽汗国丞相阿巴贡呈递的奏折。阿巴贡不就是高照山吗?原来是他在楚河前线指挥这次战役。当初张锐刚到突忽战场就被派往敌后执行侦查任务,完全不知道高照山就是突忽指挥葱岭战役的最高指挥官。

    此刻,张锐突然得知和自己交手的原来是老同窗、老朋友时,心里顿时感概万千。自己让他损失了几千骑兵,他也截断了自己的后路,让自己身陷险境。两人各有所得,各有所失,算是打了个平手。

    在张锐的印象里,高照山是一个xìng格沉稳,心思缜密,颇有城府之人,遇到这样的一个对手,张锐也感到不易对付,心里去意更加急迫。现在是高照山腾不出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对付自己。一旦前方战事结束,以高照山的心机和智慧,自己的这点计谋恐怕都会被他看破。如果自己再稍有失误,难免落入他的手里,还是抓紧时机,走为上策。

    再细看书信上的内容,只见高照山写道:“父汗圣体万安,儿臣跪启陈奏:儿臣奉命讨贼,已一月有余。前父汗圣断之策,儿臣均按部行事。汉军主力皆汇于楚河一线。伊利元帅攻西海州始,汉军方知中计,yù退兵救之,特安达元帅率部追击阻截。

    “2月26rì特安达所部于柏寒城堡南三十里沙林地区与汉军展开一次会战。我方参战人数为特安达元帅所部三十五万人马,敌方系汉彪骑军指挥官司马逸率领的十一万汉军。双方激战一rì,不分胜负。

    “此番会战,我军奋勇杀敌,致使敌寇损失惨重。此战中我军击毙汉军三万余人,击伤三四万。斩汉军将官三人,校官二十七人其余尉官不计其数,大涨我军威风。

    “不过汉军悍勇,我方为国捐躯者也达五万余人,另受伤者两万余,此外还有数千人下落不明。此战中我军将官身前士卒,奋勇向前。托克、维尔、阿尔塔、卡斯将军皆为国尽忠,战死沙场。

    “儿臣乞父汗下旨,大力表彰诸将功绩,追授诸将功勋。他们家中老人幼子无靠者,望父汗每月给予补贴,直到家中老人去世,儿女**为止。其余阵亡将士也应得到一定的补偿,此事或父汗圣断,或等儿臣回朝再议,总之应做到功有所赏,亡有所偿。如此这般,我军将士人心可用。

    “会战之未,特安达元帅主动后撤至班迪山口驻防,汉军则退至柏寒城堡驻守。儿臣恐特安达元帅兵力不足,故亲率第十军团前往接应。此战我军虽伤亡较大,但致使汉军实力大损,再无力余力驰援西海州战事。

    “此前儿臣一直有所忧虑,多伊利元帅所部除十万人是我军正规军团外,其余皆是农兵临时编制而成。一旦遭遇汉帝国正规师团,这些农兵军团后果不堪设想。现既已解除忧患,多伊利元帅将便能顺利的完成既定目标。望父汗多关注西海州战役进程,督促多伊利元帅务必在chūn播前彻底占领西海州。

    “另儿臣yù乞父汗恩准战役之后,我军能有修整时rì。儿臣认为,今年年底和明年年初的进攻计划应适当延后。一则,新得西海州,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接手。二则,此次参加葱岭地区作战的四十万军队皆是我们的主力部队。沙林会战中我军损伤近十万,各军团也需要有时间重新整编。所以,儿臣认为后年年底时再行动也不迟。

    “父汗看此奏时,儿臣已到班迪山口与特安达元帅合兵一处。儿臣定将汉军死死的拖在柏寒城堡附近,直至西海州战事结束为止。儿臣谨具折,伏乞圣恩垂鉴。谨奏。”

    张锐看完此信后,大惊失sè。原来突忽人在葱岭地区玩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发动这次战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取西海州。他们使用了几乎全部的主力来吸引汉军,难怪总部的将军们都上了当。

    农兵军团,这是张锐第一次看见这个词组。张锐知道在圣祖之前的中国历史上,这种农事耕地,闲时为兵的征兵方式是随处可见的。那时各方领主在农闲的时期,将自己领地里的农民集中起来,简单的武装一下,就带出去抢夺一番。这样的征兵方式,领主们不需要多少钱就能招集军队,抢夺来的财物就分配一些给这些农兵充当军饷。

    这样的征兵方式在圣祖以后,被大汉帝国淘汰。其实早在圣祖发家时期,圣祖就下令在自己领地内实行军农分家政策。首次提出了职业军人的称呼。参加军队就是从事一种职业,军人在军队里,可以拿到养家糊口的工资,立功还有额外的奖赏,退役时还有一笔退役金,就是自己不幸阵亡,家中的老少也能得到补偿。

    圣祖就是用这种职业征兵方式,征集了三万人的部队。就是这三万军队,在圣祖初期时南征西讨取得无数辉煌的战绩,他们打败了数十万的地方军阀的农兵。使得当时的诸侯,对圣祖这数万人的战斗力深为忌惮。

    而圣祖也是到了准备北伐之时,才扩充了自己的部队人数。汉帝国再次中兴立国之后,圣祖专门制定了法规来保证军人的权利。军人在汉帝国有非常高的荣誉地位,他们可以以战功授爵,从而进入贵族阶层。朝廷也制定了许多具体的优惠政策,军人的子女可以免费上学,军人家中田税比普通的人户低,军人家中开的商号所交的税率也比普通商人低等等。

    汉帝国有庞大的新州作为基础,可以实行如此的优军政策。世界上除了汉帝国,放眼各国,无一家的优军政策可以和汉帝国一较高下。富如罗马帝国这样的强大国家对待军人的优惠政策,也远远不及汉帝国。

    正是因为汉帝国制定了广泛的优军政策,大汉民众中有许多人想加入帝**队。汉帝国数百年来没有为缺乏兵源发过愁,每年汉帝国的甲等军团新收的每名士兵都是从千百名预备役中jīng挑细选而出,兵源素质之好不言而喻。有了优秀的兵源做保证,汉帝国正规军的作战能力之强也不难解释。

    汉帝国自圣祖起就实行的jīng兵之道,是大汉帝国立国的基础。汉帝国幅员辽阔,仅仅拥有百万正规军。其中只有十个甲等主力作战军团,作战人数不过五十万人。后来因第九军团撤编,现在仅仅九个军团四十五万人。

    这样少数的军队,保卫一个国土面积辽阔的国家,对于其他国家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不可理解的。如单于国,国土面积只不过是汉帝国的百分之一,人口数量也比汉帝国少得多,可单于国号称拥有三百万军队和四百万预备役,军队数量之多连他的邻居罗马帝国也达不到。可是以战斗力来比较,单于国与罗马帝**队相比就相差甚远,更不要说与汉帝国的军队相比。

    也正是如此,汉帝国数百年来,何时用过农兵?又何时将农兵放在眼中?现在突忽人却使用了农兵作战,而且取得了成功。这些农兵虽然装备并不jīng良,训练也不完善,也不具备强大的战斗力,可是最为突出的优点在于,不用多少钱就能编制成军,人数也特别多。突忽人的农兵已经多得让汉军无法同时应付他们攻击,正是这些平rì汉军根本不屑一顾的兵种,却偏偏让汉军吃了大亏。

    张锐心想,突忽现在是在搞全民皆兵的方式,若要彻底平定突忽叛乱,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转而又想到,按高照山信上所写,沙林之战是以平局收场。可是如果突忽军队没有战败,高照山又何必亲自带队去支援班迪山口呢?

    张锐想到这里,立即命令手下审讯。开始四个突忽人都不回答,张锐命令手下使用各种酷刑轮番上阵,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一名突忽俘虏不堪忍受折磨而招供了。

    原来,这些俘虏都是参加过沙林会战的突忽第一骑兵师二团。据他交待,沙林会战当rì从上午十点开战到傍晚六点时,双方一直互有损伤战成平手,眼看着当rì的战事就快以平局结束。

    可是傍晚七点过时,战场情况风云突变。一股汉骑兵突然出现在zhōng yāng战场突忽人阵地后方,他们突袭了几处突忽人的重型武器阵地和一两个强弩营。他们的突袭造成了突忽人的远程武器攻击基本瘫痪,加上前方汉军关键时投入了重骑兵冲击突忽人的步军队列,致使突忽人的zhōng yāng战场全线崩溃。

    突忽军zhōng yāng战场指挥官阿尔塔为了给自己后方的特安达元帅争取逃离的时间,带着数千亲兵死战不退,最后被汉军击毙。阿尔塔的最后一博也起到了关键作用,不仅使特安达元帅安全撤离,而且拖延了时间,汉军将其消灭后,天sè已经暗了下来。黑暗阻挡了汉军的视线,汉军难以分辨出突忽军的具体方位,无奈只能向后撤离。

    据这名俘虏说,当特安达元帅听说zhōng yāng战场崩溃的时候,拔出刀来就要自杀,被部下眼明手快救了下来,随后在将士们的保护下匆忙逃离中军大本营阵地。黑夜中,特安达带着亲兵和剩余骑兵历尽数次险情,终于找到了乌斯和卡度的数万主力,特安达元帅感叹道:“黑夜挽救了我们!黑夜拯救了我们的部队!”说罢,带着这些人匆匆退往班迪山口营垒。

    第二天,突忽人的残兵陆续返回,特安达清点了一番,发现能作战的士卒只剩二十万人左右。数名军团长阵亡,校尉级军官更是死伤惨重,部队一时无人整备,士卒也找不到自己部队所在位置,惊恐、疲惫、绝望交织在一起,哭声不绝。

    特安达见士卒士气皆无,唯恐汉军趁机前来进攻。他知道,靠这些士卒能不能守得住班迪山口很是问题。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能向后方的阿巴贡求援。

    今rì被杜晗所部俘获的这些突忽骑兵,便是特安达派遣到楚河营垒向阿巴贡求援的信使,阿巴贡看完特安达的信后,当天就率领第十军团赶往班迪山口。临出发时,阿巴贡又命令他们将自己的一封书信送到柳城交给汗王。不料在半路遇到杜晗所部被一网打尽。

    张锐听完俘虏的供述后,将他说的情况又整理了一番,心里隐隐升起一些想法。为了慎重起见,张锐又细致地向那名俘虏打听了许多事情,那名俘虏既已招供,也不再隐瞒,对张锐所问之事一一据实回答。张锐一边听着那名俘虏的回答,一边在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这个计划能否实施呢?倘若实施,其中的危险非常大,稍有不慎眼下这几百人会全军覆灭;倘若不去做,又将错失良机,终身后悔。一时间,张锐踌躇不定,难下决心。

第三十八章 计划

    张锐用树枝轻轻拨挑着身前的火堆,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下,几位连长的脸上也变得yīn晴不定。

    “都说说吧,我们该怎么办?”张锐将树枝丢下,搓一搓冻得发僵的手,又伸手到火苗上烤。

    “好,我说说。咱们只有五百余人,去突袭楚河营垒太过冒险。据俘虏交待,那儿至少还有两万突忽部队,还有两三万劳工,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使的。”杜晗首先出言反对。

    高朔顿顿脚说:“老杜,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小了?”

    杜晗怒道:“什么变得小了?我这是谨慎。这不像在野外偷袭敌军,打不过可以躲藏。这是冲入敌军的营垒,就算我们烧毁了敌军的粮草,我们能在众多敌军的围攻下脱身吗?恐怕我们这五百人都得赔进去,这是亏本的买卖,你懂吗?”

    高朔对杜晗挖苦毫不在意,仍是嬉笑地说:“俺以为你怕什么呢?就怕这?**!你没听俘虏说,那些留守的部队都是农兵吗?临时编制成军的二万农民,他们就是穿上军装骨子里还是农兵。这些乌合之众,打起仗来狼上狗不上,只须三百骑兵一冲,就可将他们冲得溃不成军。何况,我们是去偷袭,只要我们利用夜晚攻占营门,那些农兵立马就会四散而逃。”

    张旭义道:“话是如此,可是一旦营垒里的农兵不但不逃跑,还缠住我们,拼死战斗,那该怎么办?凡事还是要多往坏处考虑。”

    “这么说,你们都不同意去?”高朔撇着嘴问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济这时道:“各位的话都有道理。但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如果不去试试,我以后会后悔的。所以我支持去,就算在此战中阵亡,也毫无怨言。”

    高朔见有人支持自己,大喜过望,亲热地把住罗济的肩膀笑道:“看看,勇士就是勇士,够胆量,够痛快。俺喜欢,哈哈……”

    罗济涨红了脸,一把打开高朔的手掌,接着拍打起高朔摸过的地方。众人见状都低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担心影响骑士们的休息,此刻怕是要笑翻天了。

    高朔被罗济打掉手掌,也没有露出尴尬之sè,指着张旭义、刘桓、杜晗说:“你们三人不同意去冒险,俺和小罗济愿意去,现在就看营长的意思了。”说罢对张锐道:“营长,现在该您支个声儿了。”

    张锐刚才也被罗济的举动给逗乐,现在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止住,听高朔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才收住笑容严肃地说道:“这次的偷袭,不是总部要求的任务,也不是为了脱离险境的必要行动。此次行动,自身安危不定,事后也许会无功可赏。所以,我请大家都要考虑清楚,参加者一定要自愿,不愿意参加者,我保证不会勉强,也不会责怪。明rì就请各位通知各部,统计人手,只要愿意参加的人数超过三百,我就决定前去偷袭,反之,则取消这次行动。”

    “可!俺不管别人如何,就算没有功勋可挣,俺也要参加的,只要有仗打就行。”高朔率先表态,他身体里流淌着冒险、好战的血液,一想到此番作战有可能出奇制胜就兴奋不已。

    “我也参加!此战不求名,不求利,只为锻炼自己的胆识。”罗济也迅速表态。

    杜晗见罗济如此说,一拍胸脯道:“营长,您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属下全力支持。功名咱不求,此战只为好好的教训一下突忽人。”

    张旭义也道:“对,属下同意营长的提议,此战必须由骑士们志愿参加。我们绝不能勉强他们,毕竟他们还有父母妻儿在家中相望。属下自愿参加这次行动,即使战死也在所不惜。”刘桓见大家都同意,也没有再出言反对,表示自己愿意参加。

    “好,大家既然都自愿参加,我们就来商议具体的行动事宜。”张锐非常满意。眼前的这几位部下,都是铮铮铁汉,即使前先他们中有人提出不同意见,那也是出於谨慎、出於对部下生命的考虑,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人。

    “十几天前,我连去侦查过楚河营垒后方,发现营垒的后方防御,没有前面修得坚固、完善。那儿虽然也有壕沟,但没有高坡,虽有围墙,但均是以木桩搭建的栅栏,而营垒前面的围墙都是以砖石垒砌而成,可供士兵巡逻、放哨。我想,突忽人当初这样修建,其原因主要有点:一是把防御重点放在防范来自楚河对岸的进攻,二是在冬季修建营垒,挖掘土石耗时费力,三是楚河营垒还修建得很大,砖石的用量特别大,如果全部围墙都采用砖石砌筑,一二十万劳工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工。所以,突忽人为了节约时间和劳力,就采取了这样的修建方式。”杜晗连在侦查楚河营垒时,最靠近敌方的营地,也最清楚营垒的情况,此时他详尽地为众人讲解了楚河营垒的布防。

    杜晗接着又向张锐建议:“属下认为,楚河营垒后方的防御薄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我们可以用上偷袭‘老虎口’峡口的手段,利用夜晚接近营垒一举拿下营门,然后全体冲入营垒之中。”

    张旭义点头称是:“对!只要我们拿下营门,就可以长驱直入,不管沿途的敌人营地,直扑敌人的粮草存放处,一把火烧个干净,然后就迅速撤离,争取在敌军汇集之前冲出营垒。”

    刘桓响应道:“我认为张连长的提议很好。不过,我们要十分确定营垒里粮草存放处的方位,不能盲目听信突忽俘虏的一面之词,万一他说了假话,咱们冒着xìng命危险白跑一趟就太冤枉了。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倘若这次不成功,以后再想去偷袭营垒可就难上加难了。”

    “cāo!还有三个俘虏没有招供呢,俺这就去给他们来点儿猛的,俺就不信他们都熬得住。”高朔站起身来,狠狠地用脚踢了踢前面的雪地,眼中闪着寒光坚决地说。

    张锐点头同意,道:“去吧,将他们拉得远远的,别让叫声打扰了骑士们的好觉。”

    “是!”高朔领命转身而去,又叫了守在周围的张锐的几个亲兵,让他们将三名奄奄一息的俘虏架着,向着黑乎乎的山谷外面走去。

    待他们走远后,罗济对张锐说道:“营长,楚河营垒占地广阔,里面的两万守军过于分散,其中只有五千在看守粮草,剩余的在前营驻扎。属下认为,我们不应该将全部力量投入到烧粮上,我们应该分出一般人数去营垒中四处攻击,让突忽人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一旦敌军受惊炸营,我们会省不少力气。”

    张锐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农兵胜则士气大增,勇往直前;败则一泻千里,溃不成军。我们只要利用好他们的弱点,此战成矣!”

    张旭义赞同:“对!只要我们行动迅速,突忽人很可能炸营。”说完有又有一些担心,道:“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快速地拿下营门,如果拖延时间过长,突忽人就会有充足时间整队还击……”

    张锐未等他讲完,便言道:“大武所虑不差,否能迅速拿下后营门是此次行动的关键。我的意见是,在全营挑选最勇猛之士,匍匐而行接近营垒突然袭击,争取在数分钟内拿下后营门。”

    “营长,就让属下带队执行突袭任务吧。”罗济一听张锐说到勇猛之士,自然联想到自己。罗济对自己的作战技巧颇为自信,在他眼里,全营除了张锐以外,最勇猛之人就是自己,此时不出言争取带队任务,还待何时?

    杜晗心里一阵不痛快,他虽然承认罗济的杀人本领高超,可是怎么说多年来也是自己在三营里号称勇士,不料后来被这个小子夺了称号,本来就不服气,现在又见罗济争先请求带队突袭,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杜晗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罗济,你来营里的时间短,认识的骑士也少。突袭队是打乱编制,临时组编,只怕你指挥起来不够自如。”说着转头对张锐道:“营长,属下和大部分营里的班排长都认识,也了解他们的能力,还是让属下带队突袭队,属下保证一举将营门夺下!”

    张锐见他二人争抢带队任务,心里也痒痒的。看了看张旭义等人,心中暗想,我要是直接提出,他们肯定反对,看来还是要用话套他们才行。想到这张锐嘿嘿的干笑了两声道:“大武,和你商量点事,行不行?”

    张旭义受宠若惊,连忙回话:“营长,您有事尽管吩咐,还说什么商不商量的。”说完,他发现张锐的表情不太自然,于是试探着说道:“营长,您是不是要属下带队?如此甚好,属下身为一连连长,本应该首先带分队出击。营长就是您不提议让属下带队,属下也会力争的。”

    张锐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提议你带队。”

    “哪是何事?”张旭义奇怪地问道。又见张锐面露为难之sè,像是很难开口的样子,又表态道:“营长,您有事尽管说,属下一定照办。”

    张锐接着又向杜晗、刘桓等人问道:“大武已经答应了,现在轮到你们了。怎么样?我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们商议一番。”

    杜晗等人也是心里好奇,张锐先是让张旭义表态,可又不说明给他分派什么样的任务,大家都猜不出张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现在,张锐又认真地看着他们,像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他们商议一般,于是也纷纷点头表态道,“营长只管吩咐,我等皆听从调遣便是。”

    张锐见他们都表了态,大喜,首先给张旭义分派任务:“大武,我想让你率领百人,等营门被攻占后,迅速进入,直取敌人的中军大帐,最好能将敌军主将一举杀死。如果不成,就转向其他营地,四处放火,高声喊叫,以惊扰敌军。”

    张旭义听张锐让自己担任一队的领队,心想,营里一个罗济,一个杜晗都是勇猛之人,与其争而不得,不如先接受这个次要的任务也可,只要能参加攻击,也没有别的什么奢望。于是爽快地点头答应。

    张锐见他答应,又对刘桓说:“老刘,我们的伤员还有四五十人不能参加这次行动,他们的安全需要保证,你带着一部分不参加行动的骑士,保护着他们先行一步,到草原南部的挞林等待我们。不管行动是否成功,我们一定会在3月8rì前赶到,与你们汇合。”

    刘桓刚想出言反对,张锐又说道:“老刘,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也是形势所需,这样的任务总得有人去做。你看,上次老高带队去柳城充当诱饵,没有半句怨言。你办事细心,这事非你莫属,有你担当,我更放心。”

    说着,又对在座的连长道:“以后,在我们营里要轮流担任这种任务。下次就轮到你们其中之一,到时谁也不能推辞,知道吗?”

    张旭义等人连声称是,道:“您放心,下次轮到我等时,绝不推辞。”心里却想,能躲过一次是一次,下次再说下次的话,只要现在不让我去做这种任务就行。刘桓见张锐拿话堵死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说,虽是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答应。

    张锐见已经说服两人,心里很高兴,眼睛又向杜晗和罗济望去。杜晗、罗济都挺着胸,等待张锐的最后裁决。

    张锐笑了笑道:“罗济,你的搏杀技能好,又有主见,我想将烧粮的任务交给你,等营门打开后,别的事你不用管,带着百人迅速前往粮草存放地,一把火将它烧了。”

    张锐此言一出,杜晗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心想,还是营长英明,知道我老杜完全能够胜任袭击营门的重任,没有埋没我的才干。

    罗济听张锐让杜晗带队烧粮草,刚想再争取几句,抬头看见张锐正直视着他,脸上的刀疤在火光照应下,一明一暗,显得格外冷峻,也不敢再开口。罗济心有不甘,但也得接受命令。又转念一想,我们这次去,主要任务就是烧敌人的粮草,营长将这个最主要的任务交给我,也是看得起我,是对我的信任,我还有什么好争的。想到这里,心里又感到满足了,脸上也由yīn转晴。

    张锐笑着对杜晗说:“是不是等老高来了,我再布置下面的任务?”

    杜晗正在暗自高兴,认定袭营的任务已经非他莫属,一听见张锐提到高朔,一颗心又悬了起来。那高朔可不比罗济,比资格,自己到三营比高朔晚一年。比勇猛,高朔也不在自己之下。比能力,高朔所部在三营战斗力最强。比智谋,以前自己还真以为他是大老粗,可是高朔的鬼聪明,在近一段时间已经展露头角,自己看不明白的事情,琢磨不透的道理,他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要是和他争,那还争得过吗?就连耍嘴皮子,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杜晗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您不是说过吗?老高是从来不贪功、不争利的,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他自己也说过,他凡事都听您的命令。所以您现在就布置吧,高朔是心胸开阔之人,他是不会有意见的。你们说是吧?哈哈…”

    众人还没等他把话讲完,就笑了起来,就连杜晗自己说到最后也忍不住笑了,感觉着老高真像自己所说是个风格高尚之人,不过心里却清楚,要是让高朔听见自己的话,他一定要骂娘的。

    张锐用手指着杜晗,笑着说:“言不由衷!好了,既然你想当那你就当吧,不过你小子要是不能完成任务,可别怪我收拾你!”

    杜晗也笑着说:“您就放心吧,属下只需一百人,定将营门给您打开。不然您将属下的头摘下来玩砸阵,属下也毫无怨言。”

    众人又大笑了一通。张锐又问张旭义:“我们带的火油还剩多少?”

    张旭义答道:“还剩七八桶,平rì也就引柴的时候用点儿,作战时一直没怎么用。上次攻击突忽人的后队,也不过用了一桶而已。”

    “好!这次咱们将它都用上。罗济,你多带点儿,剩余的由其他队平分,进了营地后,四处泼洒,火点得越多越好。”

    “是!”几名连长答应。

    “还有,只要营垒里的粮仓着火后,不能贪功,立即撤离,杜晗你的人要牢牢地守住营门口,营垒内的骑士是否能安全撤出,就看你的了。”

    “是!属下就是战死,也绝不退后半步。”杜晗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张锐挥挥手让他坐下,又看看在坐的几位连长。他们因多rì在敌后转战,吃得差,睡眠少,身体都很疲劳。每rì骑士们休息后,他们要查岗,检查伤员的伤势,还要和自己商讨作战的对策。此时,他们一个个都比张锐初次见面时明显的瘦了一圈,面上也带有菜sè。

    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他们从来没有退缩过,没有失去过信心和斗志。他们对张锐的命令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执行。此刻,张锐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感动,多么可爱的将士啊,自己能成为他们的上司,也是三生有幸。

    张锐道:“你们快去歇着吧,明天还要动员部队,大家都没有jīng神可不行。去吧,我独自一人等待老高就行了。”

    张旭义、罗济、杜晗纷纷站起身来,向张锐告辞,返回自己连队的休息地。等他们走后,张锐看见刘桓还在原地坐着不动,就问:“老刘,你为何不去歇息?”

    刘桓道:“属下和您一起等吧,反正明rì属下不用疾行,路上在马背上小睡一会儿即可。”

    张锐闻言起身,对刘桓道:“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就不要在这里傻等,走!跟着我来。”

    “是!”刘桓起身跟着张锐向前方走去,他们身后程节等几名张锐的亲兵举着火把匆匆的赶上来。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刘桓见张锐是在向着马群的方向而去,不由好奇地问:“营长,我们这是去干嘛?”

    张锐望着远处黑乎乎的一片马群的黑影说:“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明天咱们就要出发了。我们去杀一些马煮上,明天一早大家可以吃一顿热乎乎的马肉。”

    刘桓闻言大惊,道:“营长,这是战马!我们怎能吃呢?”

    张锐止住了脚步对一脸诧异的刘桓说:“人是第一位,马只是第二位。如果在人与马中选择其一,我宁愿选人,没有人我们要马还有何用?何况,我们杀的是缴获的突忽人的战马,这些马众多,我们回去的一路也不容易为它们寻找饲料。还不如杀了,给骑士们补补身子,也免得这些马大量消耗我们为北马准备的饲料。”

    张锐虽然这样说,但刘桓还是心有不甘。他在草原上出身长大的,对马非常有感情。虽说杀的是缴获突忽人的战马,可是这些马,都是突忽人jīng挑细选出来的优质马种培养出来的战马,怎么能说杀就杀呢?带回去交给轻骑使用也好啊。

    刘桓还想再劝几句,只见张锐已又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第三十九章 奔袭

    汉元790年3月4rì,天空象浓墨渲染过似的黑压压的一片,鹅毛般大的雪花,漫天飞舞,仿佛是满天散落的盛开的百合花瓣。

    张锐骑在战马上,冻得浑身打冷颤,他用僵硬的手把身上的皮毯裹得更紧一些。可是北风呼号,迎面扑来,刺骨的冷风裹挟着飞雪从衣襟缝隙钻入体内,钻心的寒冷遍布全身。

    张锐的耳朵里充满了不可捉摸的声响,一会儿极远,像是chūn蚕在咀嚼桑叶,象山泉在呜咽。一会儿又极近,像是野马在平原上奔驰,象波涛在澎湃。

    张锐抬眼看到的只是一片白茫茫的近景、灰蒙蒙的远景,天与地似乎融合在了一起,远处的群山似乎也消失了。头顶上飞舞着的雪花,在强风的指挥下,一会儿排列成一条条的白sè斜线,一会儿又变成飞速旋转的漩涡。

    昨rì,张锐带着四百九十四名自愿参加突袭的骑士,从度云山出发时,雪花就飘飘洒洒地在空中飞舞开了,只是当时还下得小。当队部越接近葱岭地区,雪下得越大。到了今天中午,更是风雪交加。刺骨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席卷而来,人的视野也只能看到十米开外,这使得部队的进行速度大大降低。在大风雪中,张锐命令骑士们用牛皮包住马腿,稍稍给它们一点保护。

    张锐在暗暗庆幸游骑们配备的均是最耐寒的北马,而北马的坚韧再一次令张锐感叹不已。它们瘦小的身躯在暴风雪中举步艰难,但仍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它们那瘦小的身躯中到底蕴涵着多少力量呢?它们为何如此的坚忍不拔呢?

    北马生活在平州北部大草原上,那里冬季寒冷而干燥,夏季炎热,昼夜温差很大。北马长年生活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粗放牧养。它们抓膘迅速,掉膘缓慢,有识别毒草的能力,很少中毒,抗病力强。而且它们很合群,听觉和嗅觉极其敏锐。公马特别护群,xìng情暴烈、好斗,能控制母马小群,防止兽害,马驹存活率高。

    正是艰苦的环境造就了北马的坚韧个xìng、强壮体质、适应恶劣条件的能力。北马能在动机时靠刨雪采食,必要时骑士们还能对它刺血而饮,它们对骑士们忠心耿耿,是游骑们的守护神。而且北马在乘、拖、驮方面也均表现出较强的能力,可以适合汉军各军种的需要,也适合普通平民的各种需要。

    这就是为什么北马一直是中国历史上主要的军用马种之一的原因,也是中国历史上各民族对北马情有独钟的原因。这也是别的马种也许在某些方面超过北马,但它们在综合素质上永远难以超越北马的原因。如果是此时张锐是乘坐的草原马或别的马种,此时它们可能都冷得缩成一团,颤抖不止,严重的说不定已经倒毙,哪儿还能够继续前行?

    张锐正在感叹北马时,只见前队跑来一匹战马,马上的骑士全身被大雪覆盖,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尊雪人堆砌在马背上一样。

    “营长!风暴太大了,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躲躲,等风暴过去再上路?”来的是杜晗,他凑到张锐的耳边大声的喊叫着,只有这样,张锐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行老杜,兵贵神速!在这种情况下行军,虽然困难很大,但是敌人发现我们的难度也更大了。即便沿途有突忽人发现我们,他们也不可能及时将消息传递出去。如此一来,我们的行动更有把握成功。”张锐也扯着嗓子在杜晗的耳边叫道。一张嘴,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直接飞进了张锐的口中,张锐差一点呛着肺,慌忙用手臂捂住口鼻。

    “好!属下知道了。可是刚才属下的部属中,又有三人被冻得掉下马了。属下怕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老杜,你快回去,再刺些马血为他们暖暖身子。”张锐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身上的皮毯取下,递给杜晗说道:“把皮毯拿去,给他们加上。”

    杜晗不接,喊道:“营长,你取了皮毯,也会坚持不了多久的。”

    张锐将皮毯强行塞进杜晗的手中,道:“我还有披风。再说,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快到目的地了,我的体格健壮,这点时间能够坚持得住。你快回去,一定要照顾好你的部下,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人冻死。知道吗?”

    杜晗看见张锐的脸已经冻得发青了,浑身轻微的颤抖着,但他还是念念不忘骑士们的冷暖,心中不由一阵感动,他抬起手臂,替他的部下郑重地向张锐行了个礼表示感谢。

    张锐取掉了身上最厚实暖和的遮风用具,行走没多久就感到全身僵硬麻木,几次差点栽下马。程节见状,催马来到张锐身前,将自己身上的皮毯取下,yù披在张锐的身上。

    张锐用手挡开,吼道:“喜子,快穿上,你不要命了?咳……”可是这次风终于窜进了张锐的肺中,在冷风刺激得张锐剧烈咳嗽起来。

    程节用皮毯抱住张锐后,又给他拍背,过了好一阵张锐的才止住咳嗽。身上披上皮毯后,感觉温暖了许多,人也缓过劲来。侧目看,程节也变得跟刚才的自己一般,哆嗦得像个鹌鹑。

    张锐又将身上的皮毯取下,裹到程节的身上,对他吼着:“喜子,你的体格有我的强健吗?别做傻事,自己裹好,不要再取下来了,我还能坚持。”

    说罢催马向前,不给程节说话的机会。程节望着向前而去的张锐,心里一股暖流穿过,身上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不少。

    自从他当了张锐的亲兵队长后,张锐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张锐的指挥能力就不用说了,难得的是他将部下视为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亲人。平rì只要有空闲,就去找骑士们聊天。rì积月累,张锐几乎和全营所有的骑士都交谈过,也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了解他们的家世,理解他们的想法。

    在与骑士们闲谈时,聊到高兴处,张锐可以和他们一起开怀大笑;聊到伤心处,张锐和他们一起默默悲伤;聊到激愤处,张锐可以和他们一起破口大骂。这时,骑士们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官架子,感觉不出他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他们都觉得眼前的张锐就是一名普通的战友。

    在严寒之中,张锐宁愿自己受冻,也不愿部下受冻。程节跟随张锐这样的好长官,也算是三生有幸。跟着他不用担心失败,不用担心受伤,更不用担心自己被出卖。程节默默发誓,如果可能,自己愿意永远追随在张锐的身后,愿意跟随他出生入死,甚至为他牺牲生命。

    下午五点,张锐营终于到达楚河营垒后方五里外的一处小树林中。张锐立即命令骑士们停下来修整。虽然还是风雪交加,但明显比上午的风雪要小得多。这里不能升火,骑士们纷纷拥抱着自己的战马,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营长,您快来喝两口。”程节拉着一匹马来到张锐的身前,用小刀在马的胸腿之间切开一个小口,冒着阵阵热气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张锐立即将自己的口凑到伤口处,吸喝了数口。马的温暖的血液进入张锐肚腹中,便化成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僵硬的身体又暖和起来,越来越伸展自如。

    张锐起身,擦擦嘴边的鲜血,对程节道:“喜子,你也快喝几口,暖暖身子。”程节也凑上前去,吸吞了几口马血。又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堵在马的伤口上为他止血。片刻后,又取出伤药为马涂抹。

    程节为马涂药之时,张锐四处去看骑士,见他们大多数也吸食了马血,jīng神状态也好了许多。骑士们见张锐走来,纷纷向他敬礼打招呼。张锐也频频向他们点头示意,遇见轻伤初愈的骑士,就上前询问一番。

    猛地见到高朔正蹲在一名骑士身前,便走上前去。还未近身就听见高朔说道:“乖乖,冻得如此严重!你这小子,怎么早不跟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残废的?”

    那名骑士道:“连长,行军之时,手脚都麻木,属下也不知道。”张锐走到跟前看见那名骑士是高朔连里的四排长秦书,青州历城人,作战勇悍,深得连长高朔喜爱。

    高朔和秦书这时也看见张锐的到来,想起身敬礼。张锐向他们摆摆手:“不要多礼。”,然后自己也蹲下来察看秦书的冻伤。只见秦书双脚上皮肤红肿,出现大小不等的十余个水疱。这是严重冻伤的表现,如果不及时治疗,秦书的双脚说不定真的会被废掉。

    张锐用手摁了摁秦书脚上的水泡,问道:“现在有感觉吗?”

    秦书道:“能感觉到疼了。”

    张锐放下心来,有感觉就有治疗的希望。张锐对高朔道:“去喜子那儿拿酒来。”“是!”高朔起身快步跑去。

    张锐面对秦书坐在雪地上,将自己的双手放到口边用热气吹暖,解开自己衣扣拿起秦书的一脚放入自己的怀中,冰冷的脚贴在张锐的胸口处,寒意让张锐眉头紧皱。秦书刚想挣扎,张锐道:“别动,老实坐着。”

    秦书不敢再动,只是将头低下。张锐用他的胸膛给自己暖脚,这让这位平rìxìng格刚强的硬汉,感动万分,眼泪也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张锐又拿起秦书的另一支脚轻轻**起来,一边揉,一边突然想到秦书是家中独子,便问:“秦书,你是家中的独子,家中还有老母,怎么你也来参加这次行动?是不是高朔鼓动你来的?”

    秦书用衣袖擦擦脸,抬起头来说:“不是。连长开始也不让我参加的,是属下百般要求连长带上属下的,这事不能怪连长。”

    “胡闹,我一再强调,凡是家中独子的,一律不许参加这次行动,高朔怎么敢违令?!”张锐生气地说道。

    昨rì,当统计营里自愿参加攻击队人员时,所有的骑士都愿意参加,就连受伤的骑士也表示愿意跟着去。

    张锐见状,就下令受伤未愈者一律不许参加,是家中独子者也不能参加,这才剔除了几十名骑士,让他们跟随刘桓直接去草原南部的挞林。本以为各部都执行了命令,没有想到高朔还打了埋伏。如果不是自己撞上,这事只怕就被他们瞒过去了。

    正想着,老远就听见高朔的叫声:“营长,酒来了。”高朔颠颠地跑了过来,将一个皮袋子递给张锐。见张锐怀揣着秦书的脚,为他揉患处。高朔说道:“营长,哪能您来做这事,还是让属下来吧。”说着就要接手。

    张锐瞪了他一眼,道:“高朔,你小子,不把我的命令当回事吗?这秦书是是家中独子,为何也跟着来了?”

    高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秦书的事情暴露。立刻变得缩头缩脑起来,嘴里哼哼哈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也是被秦书磨得没有法子,才勉强同意他参加的。又想秦书是一员勇将,此次作战不带上也可惜。

    本来他认为秦书很可能与张锐碰不上面,此事多半能蒙混过去,不料节外生枝—秦书脚被冻伤,引起了张锐的注意。刚才见张锐没发话,以为张锐不知道秦书是独子,心里正在暗暗称幸。现在面对张锐的斥问,高朔也找不出理由辩解,只能低头认错。

    秦书连连为高朔说话,承认都是自己的不对,张锐如果要处罚的话,自己愿意接受处罚。事已至此,张锐也没有再多责怪高朔,接过他手中的酒袋,倒了一些在秦书的脚面上,又**起来。

    张锐揉了一会儿,见高朔还畏缩缩地在一边不敢说话,于是对他说:“你去将几名连长都叫来。”

    “是!”高朔见张锐终于与自己说话,知道营长已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了,看起来基本上也就算是默许了。脸上的笑容又露了出来,站起身就要离去。

    张锐又对他说:“你再看看骑士们的情况,有秦书这类冻伤的情况必须马上救治,一刻也不能耽误。其余骑士要提醒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吃点东西。”

    “是!属下一定将你的命令传达下去。”高朔说罢一溜烟儿的跑了。

    张锐将秦书的双脚都**完毕,又包上干爽的绷带,才站起身来。对秦书说:“晚上的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你带一些人看着我们的备用马匹,在此地接应。”秦书刚想争辩几句,看见张锐眉毛倒竖,便不敢多说,只是连连点头道:“属下遵命!”

    远远的看见张旭义、杜晗、罗济、高朔走了过来,张锐迎着上前去,问道:“怎么样,各连冻伤的人多吗?”

    张旭义道:“属下刚才统计了一番,有十五名骑士被冻伤。”

    张锐看看表说道:“现在是六点半,趁着天还没有黑,立即集合,将骑士分配到各分队。随后各队再分开休息。晚上十点整杜晗队出发,午夜一点准时开始攻击,其余各队午夜一点从这里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营门口,然后分别执行各自的任务。各队主官要指定自己的后备官,攻击期间各队不得耽误时间,不得随意改变自己的任务。明白吗?”

    “是,属下一定按计划行事。”张旭义等人齐声回答。

    “好!立即行动。”张锐一声令下,张旭义等人迅速行动起来,将所有的骑士集解到一起,开始挑选各队的人员。

    经过半个多小时,终于在天黑前,将队员分配到位。其中杜晗队一共有骑士一百二十人,担任夺取营门和守卫营门的任务。张旭义队有骑士一百人,担任突击敌中军大帐的任务。罗济队一百人,担任焚烧营垒粮草任务。高朔队一百人,任务是冲击驻扎在粮草旁突忽守军营地,保护罗济顺利烧粮。秦书带领二十名骑士和十四名冻伤骑士担任看守备用马和接应任务。剩余的三十余名骑士跟随张锐。

    杜晗将自己的一百十二人领到树林的一侧,又指定四名排长担任小队长,并给他们编排了序号。杜晗声明,如果战斗中自己阵亡,各小队长按照序号接任队长,就算全部阵亡,也不能放弃营门。几名排长皆言,誓死不退。

    杜晗正想宣布解散部队,让大家再休息一会儿时。猛地看见自己的队部后面有一人头一伸一缩得行动甚是诡异,心中好奇心大作,于是假意擦看自己队员的情况,慢慢的向队部侧翼走去。

    到了队部的最后一排,杜晗歪头看去,只见中间有一人的身材明显超过别人。可他却弯着膝盖,尽量使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杜晗细看之下愕然,因为他看见的那个人正是张锐。

    只见张锐久蹲之下,定是感到腿部麻木,稍稍立直抖抖腿,又立即蹲下去。远处望去就像他是在不停地伸脖子向前探望一样,样子甚是滑稽。

    杜晗哭笑不得,他走到张锐身后,见程节等亲兵也站在他两边。杜晗道:“营长,你这是何意?”

    张锐听到杜晗的声音,像是顿了一下,才立直了身体,转过身来对着杜晗笑着说:“老杜,你走运了。我和我的亲兵本来没有什么任务,我又担心你这人手少,所以带着我的亲兵来支援你。”

    杜晗立即绷起脸来,道:“营长,您还是不放心属下,所以您准备亲自带队袭击营门吗?”

    张锐见杜晗误会,忙说:“我对你是放心的,你带队指挥,我决不干涉。我只是单纯的援助你,战斗中一切听你指挥,你有什么命令尽管对我下,我一定会执行你的命令。”

    杜晗这才安心,知道张锐是久不作战,心里痒痒了,自己想到前面一搏,并不是对自己不放心。杜晗虽然不再板脸,但还是认为营长这样做不妥,于是又摇摇头说:“营长,按照职责,您应该在后面指挥,怎么能老想着到前面去厮杀呢?部队失去了指挥,还怎么作战?”

    张锐还是笑嘻嘻的,他拍着杜晗的肩膀说:“我将部队都分配给你们几个队,各队的作战目标都是预定好的,一切都取决于你们自己的临场指挥了,你连后备队长都已经指派。而我呢,除了这些亲兵,连一个预备队也没有。一旦你们进入营垒,我想指挥也指挥不了你们了,所以,有没有我这个指挥官都是一样的。”

    杜晗这才猛然发觉张锐昨rì话中有话。张锐昨rì提到将人马分全部配给几个队长,还说要在此战中彻底放权。当时杜晗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就是一直没想明白到底哪儿不对劲儿。现在张锐自己说破,才知道他所谓“放权”的真正含义,原来他早就决定要亲自到前线搏杀,原来这是他jīng心考虑过的布局。为了不让大家反对,他还真会装样儿,把大家都蒙了。不过不论从说服大家的角度上讲,还是从作战安排上讲,都算是想得周到,想得长远!

    “可是……”杜晗心中虽这样想,还是不甘心,打算劝说张锐放弃这种冒险行动。他刚开口,就被张锐打断,只听张锐恶狠狠地道:“怎么老杜,你觉得我不算是个勇猛之士吗?是怕我拖累你们的行动吗?cāo,要是你这样想,我们现在就来较量一番,看我有没有资格参加突击队?”

    面对张锐的无理取闹,杜晗也奈何他不得,只好答应张锐留下。心想,你的力气早在你来到连队的时候,就领教过了,现在还来?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张锐见杜晗答应自己参加,才又露出笑脸,打了杜晗一拳说:“去忙你的吧,别管我,就把我当成一名普通的骑士就行了。”

    杜晗只能向他敬个礼,悻悻而去。张锐笑着对程节说:“我说没事吧?你不信,看看,现在我们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参加了吗?”说罢哈哈大笑起来,样子甚是得意。

    程节虽然口头答应,不过却在心里想,不知道刚才是谁,鬼鬼祟祟的东躲xī zàng,唯恐别人发现。藏了半天还是被发现了,全靠胡搅蛮缠,威逼利诱,杜晗才被迫答应的,这也叫没事啊?现在才知道营长还有这一手,看来,自己要向他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半夜,张锐随着杜晗队出发了。张锐说到做到,他和自己的亲兵走在队部的最后,丝毫没有干涉杜晗的指挥。路上,张锐又轻声的对身边的两名亲兵说:“等会儿,你们只管为我递箭,别的你们就不用管了。”这两名骑士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虽不情愿,但也只能答应。谁叫张锐是自己的长官呢?谁叫自己遇到了神shè手呢?谁叫张锐嫌自己取箭太慢呢?这样的事情今后怕是少不了,想到以后自己基本上就是专职递箭手,shè箭的本领都要荒废了,心里就感到特别委屈。

第四十章 夜袭楚河营垒(一)

    夜已深,哚瀚还坐在中军大帐之中,借着桌案上跳动的烛火,低头批阅着文件。可是,他手中的笔却一直未动,眼睛呆呆地望着文件出神。哚瀚今年三十七岁,其父早年与阿巴亥结为异xìng兄弟,后父母早亡。哚瀚幼年时被阿巴亥接到自己的府中收养,并被收为义子。

    哚瀚少小聪慧、做事细致,对人谦逊,深得阿巴亥喜爱。十八岁时,哚瀚应阿巴亥要求充当他的贴身侍从。此后哚瀚便一直留在阿巴亥的身边,为阿巴亥处理各种机密的事务,成为阿巴亥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突忽dú lì后,阿巴亥任命哚瀚为近卫军中将中军官。阿巴亥任命哚瀚这个职务,有让哚瀚看护阿巴开的意思,哚瀚在阿巴亥家中的十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大。儿时身为兄长的哚瀚经常带着阿巴开、阿巴贡、阿巴迨等人一起读书、练武、游玩。阿巴开虽然xìng格暴烈,但从小对哚瀚颇为敬重,多数时候也能听进哚瀚的劝告。在哚瀚任近卫军中军官的数年中,阿巴开没有犯过大错。

    今年,阿巴贡在制定这场战役时,向父汗阿巴亥请求调哚瀚参加战役。阿巴贡对阿巴亥道:哚瀚兄长,处事公正,诸将少有不服者,可以协助儿臣完成此次讨贼任务。阿巴亥同意,于是哚瀚晋升为上将军衔,随阿巴贡来到楚河前线,担任葱岭地区突忽军副指挥官。

    哚瀚担任副指挥以来,主要负责管理后勤队和军法处。由他组织的庞大的运输队,源源不断地将军粮运送到前线,使得前线的几十万部队,衣食无忧,装备齐整。加之他处理违纪人员时,能够秉公执法,公正无私,众人皆口服心服。

    此次前线战败,阿巴贡带着第十军团前去班迪山口接应特安达元帅,楚河营垒只剩哚瀚在此留守。阿巴贡走时曾对哚瀚言道:“兄长,弟将正规部队都带走了,此地依靠兄长防守,二万农兵的确少了些,望兄长近期内要多加小心。弟将尽快从前线重新编排的军队中,调回一个军团归附兄长指挥。”

    哚瀚道:“此时大雪封山,汉军不易大批翻越葱岭来此偷袭。两万部队防守楚河营垒还是可行,只是营垒中的粮草需运往班迪山口,一路中地形险要,汉军又善于攻击粮道,需多派人押送才是,我这里人员不多,怕是不能派出大批人员押送。”

    阿巴贡言道:“押送粮草所需人员,由弟从前面派来。每周一次,由拉伊尔将军带队,兄长凡未见拉伊尔将军本人,不得放任何人进入营垒。”

    “可!”哚瀚欣然答应。阿巴贡走后,哚瀚需一人处理营中的事务,每晚都是两三点才能入睡。今夜也不例外,可是他今晚,老觉得心里发慌,眼前文件上的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进去。

    哚瀚再次将手中的笔放下,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揭开门帘,出了大帐。迎面扑来的风雪使他打了一个寒颤,抬头看,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在***的映照下,悄无声息地翩然落地。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两天,按照约定明rì下午就是拉伊尔来营垒领粮草的时间,他能按时到来吗?如果通往班迪山口的道路被大雪阻断,拉伊尔就难以按时到达,前方的粮草只能再维持一周,要是前方断粮,只怕会造成军心大乱。或许就是因为担心此事,今rì才一直心神不定。

    哚瀚正在默默想着心事的时候,感觉身上一暖。转头看,是自己的亲兵队长范莱里,正将一件貂皮大衣披在自己的身上。

    范莱里低声道:“将军,夜已深了,您回去歇息吧。”

    哚瀚长叹一声道:“今夜无睡意。”又抬头看天空,风又带着雪花斜斜的刮过来。哚瀚问:“今夜的岗哨都安排好了吗?”

    范莱里道:“今夜是齐尔将军的部下当值,应该都安排好了。”

    哚瀚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难道今夜会出事?应该不会的,前方并没有传来任何汉军通过葱岭的消息。后方除了疯虎的数百骑兵以外,也没有敌人。何况自己接到报告,疯虎正在几百里外的度云山地区抢粮食。哚瀚猜测疯虎是要准备离开,其路线很有可能是途经西部草原。

    这样算来,楚河营垒方圆两三百里内应该没有汉军的踪影,为何自己还会心慌意乱呢?想了一会儿,哚瀚也没有答案,心想,现在自己既看不进文件,又没有睡意,不如去营垒前部去检查一番岗哨的情况。

    想到这里对范莱里道:“我们去前营看看。”

    “是!殿下是骑马还是乘车?”范莱里知道哚瀚的脾气,知道他决定的事,反对也是无用。

    “乘车吧,你去准备。”

    “是!”范莱里挑选了数十名当值的亲兵,又叫来一辆四轮马车来哚瀚的前面。哚瀚登上马车,在范莱里等人的陪同下出了中军营地,驰往营垒的前部。

    与此同时,张锐身披白布,在雪地上缓缓地向前爬伏,周围一团团的黑影也在向前移动着。众人的爬行速度虽然很缓慢,但也发出轻微的莎莎声。如果今夜不是大风雪天气,恐怕这种声音早被营垒里的突忽人听见。

    十几分钟后,张锐爬到营垒前的壕沟处,张锐探头向里望了望,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据杜晗说,壕沟有三米深,里面埋有锋利的木桩。

    张锐向左边爬去,他知道程节就在那边。杜晗布置任务的时候,要求突袭队成员五人为一组,到达壕沟时,要相互配合以便下沟上沟。张锐和程节以及张锐的另三名亲兵,分在一组,出发前确定了彼此的大致方向,达到壕沟时,只要左右接近就可汇合。

    果然张锐没有爬几步,就看见程节爬了过来,不一会儿其余的组员也汇集到张锐的身边。张锐视线所能看到的营垒内的岗楼上空无一人,那些突忽岗哨可能因为今夜的风雪太猛烈,都下去躲风避雪去了。

    张锐大喜,这真是天赐良机,本来按计划,杜晗要求箭术最好的骑士,首先收拾这些岗楼上的岗哨,然后再翻越壕沟。这离岗楼只有十余米的距离,shè术高超之人,能将利箭准确地shè入突忽哨兵的咽喉,使他们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一命呜呼。

    但这样做毕竟有危险,加之今夜是大风天气,一旦shè击手中有人失手,偷袭就要变成强袭。就算能成功地攻占营门,突忽人也会被惊动,他们也会有时间,召集营垒内的所有部队来到后营,烧粮的计划很可能就此失败。

    现在既然不用收拾岗哨,被发现的可能xìng也降低不少。张锐立刻让三名亲兵拉住一根套马绳,自己顺着绳子先下到沟底。

    沟底的积雪极深,刚落地,张锐大腿以下就被大雪淹没。张锐在确定站实后,将手中的绳子连拉了三次,片刻程节也溜了下来。如法炮制,后面的两名亲兵也分批而下。剩下的最后一名亲兵,将绳子系着众人的武器先吊入沟底,自己再爬到沟前,顺着刚才前面下去的印迹,用脚往下探去。

    沟底两名亲兵举起程节,程节用手抓住最后那名亲兵的脚,将他接应下来。此时张锐已一步步地摸索到沟底对面儿,下来的亲兵们,又顺着张锐走过的痕迹,来到张锐的身边。营垒内的火光已能隐约的照到这里,张锐用手势示意两名亲兵担任掩护,其余两人举自己上沟。

    众人又开始了行动,程节和一名亲兵举起张锐的身体,用力向上推去。上面张锐的手刚刚能碰到壕沟内测的边缘。张锐拔出腰间短刃,用力地插向地面,插了数次,才能插入三分,张锐用力抓住,双脚蹬着壕沟的内壁爬上去。

    张锐站稳后,接下腰间绑着的套马绳,又将亲兵们一个个的拉上来。等所有人上来后,张锐才看清楚,背后的营垒栅栏有三米左右的高度,栅栏是用整颗圆木埋入地下,又相互排列接钉而成,用战锤根本不易砸开。

    接着火光,张锐看看表,现在已经是半夜零时四十分,离约定的攻击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再看其他小组,也纷纷上了壕沟内侧。这时杜晗来到张锐旁边轻声道:“营长,突忽人的岗哨都不在,省了我们不少事,属下想现在就派人,越过栅栏,干掉守护营门的守军。”

    张锐想,岗楼上的哨兵既然都可以去躲避风雪,营门处的哨兵自然也不会多,只要行动迅速果断,或许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营门。张锐对杜晗道:“你是指挥,你拿主意。我说过不会干涉你的决断,一切听你的命令。”

    “是!那属下就下令了。”杜晗正想离开,张锐又将他叫住:“老杜,我请求第一批翻过栅栏。”

    杜晗看着张锐坚定的神情,知道无法改变张锐的决定。杜晗想,张锐来就是想参加战斗的,阻止怕是阻止不了了,还不如顺势答应。于是点点头,同意张锐的要求。

    杜晗又在一百多人中选出了三十人,让他们听从张锐的指挥。张锐又是率先行动,被亲兵举着推向栅栏上方,栅栏上的圆木均被削尖,人无法骑在上面。张锐力大,两只手分别抓住一颗圆木的顶端下部,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倒立起来。突然放开一手,身体猛转,面朝向栅栏内侧,放开的一只手又抓回原地。接着翻身而下,消失在栅栏里。

    张锐的体cāo表演,看得下面的骑士,叹服不已,长官的箭术高,力气大、骑术好都是大家公所周知的,可是没有料到,他还有这么一手。看他的姿势和动作,不像是第一次这样做,可是长官以前为什么要练习做这样的动作呢?难道他是专门为了翻墙?

    他们不知道,张锐前世习武之时,也常常在武馆里的单双杠上练习自己的力量,熟能生巧,完成这些动作轻而易举,不在话下,虽然姿势算不上非常标准,但对付翻墙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锐轻松地落到地面,厚厚的积雪使他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其余的骑士虽然不像张锐干净利落的越墙,但也使出各自的手段,或用手爬、或用脚蹬,也都翻过了栅栏顶端。又在张锐接应下,纷纷下到地面。

    待众人都落地后,张锐就领着他们,顺着栅栏边向营门口摸去。楚河营垒占地巨大,张锐等人走过地方,还能被岗楼上的吹得或明或暗火把光隐隐照shè到,再向营垒深处里面望去,均是黑乎乎,yīn惨惨的一片,呼啸风声从里面传来,就像是怪兽发出嗥叫声。

    离营门口越近,灯光越明显。张锐领着整队人贴着栅栏下的yīn影处,默默地向前移动,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直到他们非常接近突忽人营垒的时候,张锐举手,让队伍停下,向身后的人轻声道:“传令,准备弓箭。”

    借着火光,张锐看清突忽人的营门处立着数根巨大的火柱,火柱上火焰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火焰发出啪啪的声音,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细数一遍突忽岗哨,张锐确定他们只有三十四人。又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缩着肩膀,笼着手,抱着长枪,来回地踱着脚取暖,丝毫没有察觉到张锐等人的到来。

    张锐取下背上的弓,从箭壶中取出六支箭拿在手中,正想下令攻击。就听见营门处传来喝问声:“哪一个?”

    糟糕!被发现了,张锐来不及下令shè击,用牙咬住五支箭,迅速将手中的箭shè出。那名突忽人哨兵,抬头间无意看到左侧栅栏一百多米外的yīn影处,有黑影晃动了一下。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眼,随意出声询问一句。如无人回答,他也不会上前查看。

    谁料他的这一声询问,成了他的追命符。他正伸着脖子张望之时,从黑暗处飞出一支利箭,瞬间穿透他的颈项,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双手本能地向前伸去,在空中抓了两把,便一头载倒在地。

    他身边的突忽岗哨,也因为惊闻他的喝问声,也开始四处张望,而周围一片黑暗,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正想询问那名哨兵,猛地发现他已中箭身亡,即刻反应过来遭到敌人偷袭了。

    其中一名哨兵机jǐng,喊叫着跑向jǐng钟,只要能拉动jǐng绳,就能通知远处的驻军。可是刚刚跑了两步,就被一箭穿透心脏,跌倒在地。这时,所有的哨兵都反应过来,纷纷叫嚷起来。远处飞来的几十支利箭,将他们中的大部分shè倒在地。

    剩余的哨兵们都拼命地涌向jǐng钟,可是他们没曾想,早有一个神箭手将目标定在那儿,根本不给他们拉响jǐng钟的机会。一连五名哨兵接连倒在jǐng绳周围,他们的手离jǐng绳只有一两米远,可是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拉响jǐng钟。

    不到半分钟,三十余名突忽岗哨都一一毙命。张锐带着几十名骑士,冲了过来,他们打开了营门,将守候在不远处的突击队员放了进来。一切行动,悄然无息,刚才突忽哨兵刚才发出的惊叫声,都被呼号的风雪声所掩盖。营垒内的突忽人没有被惊动,完全不知道数分钟之内已经发生了重大变故。

    杜晗进了营门,凑到火光前看看表,还差五分钟才到约定的攻击时间,骑兵到达这里至少还需要十分钟,这十五分钟就在这里守候着吗?

    据前rì俘虏的交待,离营门七百米处驻扎有一营人的营地,再往里后四百米又有一营人营地。这两营人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守营垒后门。现在去不去趁机袭击他们?杜晗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张锐也在思考着,拿下营门之顺利出乎想象,后面的突忽人还没有发现,这样好的机会,决不能白白错过。与其坐等骑兵到来惊动他们才派人去攻击,不如趁着现在就找机会下手,攻其不备。

    张锐来到杜晗面前,杜晗正好也抬起头来,双目对视了一下,杜晗道:“营长,属下决定派人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

    杜晗的想法正与张锐的想法不谋而合,张锐赞同:“行!这里留下五十人,其余的分成两队,分别到两个营地去寻找机会。你我各领一队,遇到抵挡不要恋战,迅速退回这里坚守。”

    “是!属下这就安排。”说完杜晗立即召集几名小队长,前来分配任务。两个小队在营门守卫,接应骑兵进入,一个小队跟随张锐,一个小队跟随杜晗,分头去偷袭突忽人的营帐。

    出发时张锐又交待杜晗道:“老杜,能不惊动他们最好,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动手,用短刃结果他们。等骑兵到来时,我们再出声呐喊,四处点火。”杜晗答应,二人分别带着人奔向突忽人营地。

    几分钟后,张锐一队人来到一处突忽人的营地,见营地四周仅仅用普通的木板隔开,里面搭起密密麻麻的帐篷。偌大的营地只有四名突忽哨兵正在入口处毫无jǐng惕,无jīng打采地站立着。

    张锐示意程节等人停下,自己利用yīn影之地作掩护慢慢的靠近他们。行到离四名哨兵数米远的地方突然窜出。四名哨兵在风雪中,站立了一两个小时,走动的范围也不大,此时感觉全身都快要冻僵,反应也迟钝起来。

    张锐一个健步靠上前去,左右两拳分别打在背对着自己的两名突忽哨兵后脑之上。张锐蛮横的拳力,使两名突忽人的眼珠脱离眼眶掉落在地上,两人一声未发地便瘫软在地。

    没等另两名突忽哨兵反应过来,张锐已跨步上前,双手抱住其中一人脑袋,用力一拧,那名哨兵的脑袋便转向身后。与此同时,张锐一脚踢中另一名突忽哨兵的胯部,巨大的力量,将那人的下部踢得烂成一团,那人也一声未发栽倒在地。

    张锐整个出手过程被藏在暗处的程节等人尽收眼底。张锐行如鬼魅,招招致命,动作干净利落,举手投足之间四名哨兵便瞬间命丧黄泉,死之前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这时的张锐,仿佛是阎罗王在世,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他宰割。

    解决了营地的哨兵之后,张锐发现,整个营地的突忽士兵似乎都被催眠了一般呼呼大睡,阵阵鼾声从各个营帐内传出。张锐的挥手示意,程节等人迅速进入营地中。他们分别进入帐篷之中,张锐也进了一个帐篷,只见不大的空间里两头分睡了八人,中间只留下一条窄窄的通道。

    张锐没有用短刃,只是慢慢的走到一人身前蹲下,一手捂住他的口鼻,那人不能呼吸,猛地睁开眼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张锐用手捏断喉结,那人忽地挺起背脊,又忽地软了下去,无声无息中一条生命结束。

    一个帐篷八个人,张锐没有用到一分钟就全部解决,接着又进入下一个帐篷。十分钟之内张锐就这样杀了数十人,其余的三十名骑士总共也杀了数百人,大半个营的突忽人在睡梦中就被他们无声的宰杀。鲜血顺着一顶顶帐篷中流出来,营地里的血腥之气越来越重。

    这时,从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张锐取下腰中挂着的皮袋,打开封口四处泼洒着火油。一边泼洒,一边放声高呼:“不好啦!汉军杀来了!快逃啊!”骑士们也做着和张锐同样的举动,边泼洒火油,边放声喊叫。

    被吵醒的突忽士卒,纷纷钻出营帐,看见营地内火光四起,远处的马蹄声也能听清,许多人又在高喊着逃命,一时间都慌了手脚,也来不及取拿兵器,便四散而逃。

    位于营地zhōng yāng的突忽营长也被吵醒,喝问亲兵何事惊慌?亲兵也是才起身,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得按照外面的呼叫声回答,汉军已经杀了进来。营长大惊失sè,也不及穿衣披甲,拔刀赤足而出,大声喝令集合。

    此时营地里已燃起熊熊火光,喧闹声、喊叫声响成一片,混乱中四处夺路而逃的突忽士卒,哪能听的见他呼叫声。突忽营长呼叫了十余声,也只有十几名亲兵来到他的身边。突忽营长无奈正想带着亲兵逃走,突见远处有数人冲了过来,亲兵们还没有看清来人,就被砍倒七八个。

    突忽营长惊慌之下大声喝问:“何人闯营?”

    火光中只见一名身材高大之人,跳到他的身前,浓须疤面,双目放光,手中提着一个营地内士卒们锻炼体魄用的巨大石锁,口中发出雷鸣般的声音:“我乃疯虎!”说罢,手中的石锁,发着呼啸声向他的头顶砸来。

第四十一章 夜袭楚河营垒(二)

    张旭义带着三百余名骑兵,携带着一百与匹空马一路疾驰而来,还没有到营垒,就看见营垒的大门敞开,知道突袭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进入冲到营垒,只见火光四起,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又见几十名骑士正在营门两侧布置着防御,却没有见到张锐和杜晗的身影。于是闪到一旁止住战马问到:“营长与杜连长何在?”

    立即有一名排长上前答话:“长官都到前方去袭击营地去了,您看,这些火就是他们放的。”

    张旭义问话时,罗济和高朔所带的两百骑兵,没有在营门口停留,他们像cháo水一般冲了过去,直奔营垒内的粮草存放地。张旭义吩咐几十名骑兵,将多余的战马,赶到营门的不远处等待,随时接应张锐杜晗等人。

    张旭义稍事安排之后,又带着百名骑兵直扑营垒内的中军大营。来之前,上次抓获的突忽俘虏中有三人在严刑伺候下招了供,他们交待了楚河营垒内的详细地形。关于中军大帐的位置,三人的说法相同。这两rì中,张旭义脑海里的营垒的全貌也渐渐成型了。所以,尽管此时他们在昏暗的营垒内纵马而行,张旭义也能辨清大致方向。

    从营垒后门,到中军大帐有两三里远。当张旭义到达之时,看见几百名突忽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整队。张旭义没有犹豫,一声令下,一百骑兵冲入突忽人之中,手中的骑刀左右劈杀。猝不及防的突忽人军心大乱,纷纷仓惶逃窜。

    穿过突忽人的队列后,张旭义见这队突忽人逃窜,又命令全队分成十个小分队,其中六个小分队左右追击逃跑的突忽人,不给突忽人留下喘息的时间和重新汇集整队的机会。张旭义本人则领着四个小分队,冲进了中军营地内。前方两百米处,一座巨大的营帐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借着营帐周围的***看去,只见营帐前方有百余名突忽人正在大声呼叫着,匆匆忙忙地集合到一起。

    张旭义心中暗喜,看来这些人就是中军主帅的亲兵,只要将他们赶开,就能顺利斩杀突忽主将。张旭义一声呼哨,众骑士取出弓箭,极速向大帐处冲去。行到一百米处忽然一个横转,骑士们手中的利箭纷纷shè向那队亲兵。

    那队突忽人均是衣甲不整,几乎都没有持盾牌。张旭义等人只围着大帐shè杀了三圈,百余名突忽人便尽数被shè死在大帐之前。张旭义拔出骑刀,催马冲向营帐大门,身后的骑士们也跟着冲了过去。营帐高大,张旭义用刀劈开门帘,以便座下战马可以轻松进入。但张旭义进入中军大帐之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给我搜!”破帐而入的骑兵们,在张旭义的命令下,骑着马在营帐内四处搜查。张旭义催马来到大帐正中的书案之前纵身跳下马背,只见书案上以及书案后的书柜上堆积着大量的文件、信札、地图等资料。张旭义也没空细看,命身后的几名骑士下马,用刀切下牛皮营帐数块,将这些资料尽数收入其中,包裹成数捆放于马上。

    张旭义见骑士们没有搜寻找到敌军主帅,知道主帅不在帐内,便对手下弟兄下令:“上马!”张旭义上马后,又下令放火,然后命令吹响号角,召回先前去扰敌的六个小分队。出了中军营地,见那六支小队已经返回,接着又率领着他们冲向下一个目标。

    此时正在营垒前部巡哨的哚瀚等人,发现了后营的熊熊火光。哚瀚的第一反应是:汉军偷营,决不能让他们烧了粮草!

    哚瀚对陪着来巡哨的齐尔吩咐道:“现在暂且不管其他地方,你火速召集部下,全力防守粮草营地,千万不能让汉军烧毁粮草!”

    齐尔答应,转身而去。哚瀚又对一名亲兵道:“你去向巴吁将军传令,命其所部全体登上前垒墙,小心汉军趁乱攻进营垒。”

    待两人走后,哚瀚才稍稍安下心来。望着营垒后方越来越明亮的火光,不禁纳闷,这股汉军从后营杀入营垒,可他们是从哪儿翻越的葱岭呢?当初疯虎突袭“老虎口”之后,阿巴贡就下令,各处关口除了每rì必须向楚河营垒报安外,一旦各处关口发现汉军踪迹,无论汉军是否攻击关口,必须在第一时间派人告知楚河营垒。

    这几rì葱岭的所有山口,都没有传来发现汉军的消息,班迪山口也没有传来失败的消息。正因如此,自己才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营垒前部,营垒后部仅仅安排了两个营防守。可是汉军偏偏就从营后攻击,这股汉军是从何处渡过楚河?又是从何处绕到营垒后部的呢?

    哚瀚正在猜想着汉军行动路线,一名传令兵跑到他的跟前汇报道:“启禀将军,据后营传来消息,突袭我们的是疯虎所部。后营我军两营已被击溃,汉军现在正在四处放火!”

    “汉军有多少人?”

    “不知,现在营内混乱不堪,无法统计汉军的数量。汉军分成数股,一股已经占领中军大帐,一股正在进攻粮草营,还有一股正在后营追杀我军士卒。”

    哚瀚心惊,疯虎前rì还在度云山,今rì却神奇地在这里现身,攻击自己守护的楚河营垒。此里离度云山有四百余里,这两rì葱岭地区又是暴风雪的天气,他们只用了两rì就来到这里,难道他们真的会飞?

    以哚瀚获悉的最新情报,疯虎的部队人马不多,不过五六百人而已。可是现在汉军分成数股,在营内四处攻击,看起来人数不少。难道是疯虎和别的汉军部队汇合到了一起?

    “将军快看,粮草营着火了!”哚瀚正在估量汉军人数,寻思怎样应对汉军的时候,猛然听见一名亲兵大惊失sè地嚎叫起来。哚瀚抬头往营垒西边望去,远处火光已经红彻半边天。哚瀚捶胸顿足,口中大叫“苦也!”

    哚瀚来楚河前线,主要负责的就是大军粮草的供给。会战前,哚瀚将大军所需粮草从各地州县运到度信州北部的兰城,以后每月一次运往楚河营垒,而楚河营垒的粮草又每周一次的运往班迪山口营垒。这样既保证前方的粮草不断,也可防止汉军偷袭班迪山口的粮草营。

    正因为如此,比较安全的楚河营垒内存放了可供四十万人马食用二月的粮草,而前方的班迪山口营垒的存粮仅够半月的消耗。一旦楚河营垒的粮草被烧光,再从后方兰城运粮到班迪山口营垒时间至少需要半个月。而且近段时期大雪连绵不绝,像这样恶劣的气候,就是二十天也不一定能将粮草运上去。所以班迪山口的守军退回楚河以南是必然的,在大雪天撤军,很有可能被汉骑追击,几十万人,到底能活着撤回来多少,哚瀚不敢想象。

    “绝不能让他们将粮草烧尽。”哚瀚咬牙切齿地对一名亲兵吼道:“去通知巴吁将军,命令所有部队迅速赶往粮草营,一定要保住粮草!”亲兵慌忙接令而去。

    哚瀚又对亲兵队长范莱里道:“这里还有多少人?”

    范莱里道:“此段哨兵大约有三十余人,加上我们的亲兵,共约百人。”

    哚瀚将身上的貂皮大衣脱去,从一名亲兵的手中夺过一把刀,举刀高呼:“兄弟们,跟我上。”说罢朝着西边跑去,百余名亲兵、卫兵跟在他的后面。

    奔跑中哚瀚看见前方的火光越来越亮,映红了整个天空,仿佛天空也燃烧起来了。大雪没能阻止大火的燃烧,风反而加剧了火势的蔓延。哚瀚暗恨,为什么营垒要修建得这样大,白白消耗兵力,加大看守难度,简直华而不实。

    又跑了十余分钟,气喘吁吁的哚瀚一行才来到粮草营的北边,看见齐尔正在指挥部下,向西边营里杀去。哚瀚气喘吁吁,忙不迭地问齐尔:“还剩多少粮食?”

    齐尔道:“将军,粮草营的南部全已燃烧,属下保住了中部的粮草没有受到波及,现在汉军正在从西边绕过来,他们意图攻到北部来放火,属下正在派人抵挡。”

    哚瀚看看风向,此时西北风强劲地刮着,大火向着相反的方向蔓延。还是不错,有希望保住一半的粮草,哚瀚已满足。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让汉军攻到北部来放火,一旦此地被烧,风助火势,整个粮草营就全完了。

    哚瀚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对齐尔道:“今rì就是你我二人都战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汉军在此地点火。”

    “是!属下誓死不退!”齐尔举着刀发誓。他的心里也明白,此次汉军偷营,哚瀚是大汗的义子或许没事,自己和巴吁则是罪责难逃,如营垒的粮草再被烧尽,自己的xìng命也就到了头了。只要能保住半数粮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活命的**驱使下,齐尔高声激励着自己的部下。可是他的部下能召集来的只有三千人,其余的不是溃散,就是营地已被汉军攻击,这三千人基本上是他营帐周围的两营士卒和他自己的亲兵。齐尔派了数百人去粮仓中部灭火,又派了数百人,去西边阻拦汉军接近,此时只剩两千人。

    哚瀚和齐尔正在激励士卒的时候,一名军官跑到他俩面前道:“两位将军,不好了,汉军正在粮草营的西边放火,属下所部大多战死,剩余之人阻止不了他们。”

    哚瀚见那名军官被烟薰得面目全无,活脱脱一个烟熏的太岁。又见他浑身血迹斑斑,手臂上还插着一支箭,看样子也是拼死激战过的。正想再细问一番汉军的人数时,就听一旁的齐尔喝道:“你部下浴血奋战,不惜为国捐躯,你身为将官,为什么不一马当先奋勇杀敌,还退回到这里来?”

    见齐尔发怒,那名军官心虚不已,诺诺地辩解道:“属下想要及时通知将军,并非临阵脱逃”

    没等他说完,齐尔便打断了他的话:“要报告我,只需派个传令兵来,何须你亲自报告?我看你分明是贪生怕死,被汉军吓破胆了,丢下自己的部队只身逃跑回来。像你这样懦弱的人,只会削弱我军士气,岂可留之!”说罢手起刀落,一刀将那军官的人头砍下。

    齐尔举起沾满鲜血的大刀,纵声高呼:“凡后退者,斩!”周围的士卒见他凶相毕露,个个不寒而栗。他们本来就是临时征召而来的农兵,训练未久,遇到突然袭击本来就惊慌失措,现在又见长官拔刀斩杀逃兵,心中更是充满恐惧,前面是虎豹,后面是豺狼,看来今rì已没有活命的希望了。

    齐尔又对一名军官下令:“你立即带领二千人去西边将汉军赶走,就是全部战死也不能退缩半步。”那名军官道:“将军,属下带二千人去了,这里就没有剩多少人?您和哚瀚将军的安全怎么办?”

    哚瀚待军官言毕,用手指着北边的路口说:“你看那儿,我们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过来。”那名军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三五成群的士卒向这边跑过来。

    哚瀚又说:“另外,我已经通知巴吁将军了,等会儿他的部队就会到来,你一定要将西边的汉军赶走,不能再让他们烧了西边的粮草。”

    那名军官高声道:“属下誓死保卫粮仓,决不让汉军得逞。”说罢,领着二千人向着西边而去。

    哚瀚见他们走远后,对齐尔道:“你我还要将这些散兵编排起来。”齐尔道:“这事由属下来处理就行。”

    齐尔跑上前去,组织乱糟糟挤成一团的士卒,哚瀚在范莱里和几十名亲兵的陪护下,站在几十余米之外观看。齐尔行动很快,不一会儿,就指派了连排长。几百名士卒在各自的连排长带领下,立马站好队列。

    正在这时,东边由远及进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三四十人的骑兵踏雪而来。“汉军来袭!”齐尔挥刀指向那队骑兵,大吼一声:“各部随我迎战!”说罢嚎叫着,率先冲向迎面而来的骑兵。三四百士卒在军官们的鼓动下,跟着齐尔冲上前去。

    “将军,您暂时离开这里吧!”范莱里见形势危机,上前对哚瀚道。

    “大丈夫岂可临阵脱逃?再敢言退者,斩!”哚瀚举着刀大呼,身边的百余人皆不敢再出声。哚瀚又对范莱里下令,让他指挥这些士卒排列整齐准备迎敌。言罢刚刚转过头来,就看见冲在最前面的齐尔被一箭shè中,这一箭力道极大,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他高举的大刀,向前空劈了数下后便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

    齐尔一死,后面的士卒便畏缩不前。队中的十几名军官见状,恨不得立即斩杀掉手下这些士卒,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跟他们周旋了,只有自己挺身而上,冲到最前面。可是没等他们靠近,就被冲杀过来的汉军一一shè死,几百士卒见汉军箭无虚发,所以军官均被一箭毙命,纷纷惊呼着一哄而散。

    汉军骑兵仍向着哚瀚站立的地方冲来,范莱里又一次叫道:“将军速退,汇合巴吁将军所部后再来一战!”哚瀚怒目而视,举刀喝道:“言退者斩!我杀了你这个狗奴才!”

    范莱里无奈,向几名亲兵示意,几人冲上前去,夺下哚瀚手中的战刀,架起他向后方逃去。哚瀚几乎是被强行拖走的,他不甘心地大声咒骂着:“范莱里,你这个胆小如鼠的浑蛋,我一定要杀了你!”

    范莱里没有随哚瀚退走,他要留在这里阻挡汉骑,以便为哚瀚争取逃离的时间。他举着刀对剩下的几十名亲兵道:“兄弟们,不要再吝惜xìng命了,随我一起尽忠报国吧!”

    几十名亲兵皆是哚瀚的心腹,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哚瀚的生命,只要哚瀚能脱离险境,他们甘愿抛弃生命。他们振臂高呼:“突忽万岁!汗王万岁!”随着范莱里朝着汉骑冲去。不过只跑了十余步,其中的大多数就被shè中要害,倒地身亡。范莱里也身中数箭,可他凭借惊人的意志以刀持地,硬撑着没有即刻倒地,直到最后被身边疾驰而过的汉军斩下了头颅。

    远处还在不断回望的哚瀚看到这一幕,停止了叫骂,眼中流下两行热泪。范莱里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范莱里和亲兵们为了自己,不惜抛弃生命,他们都是好男儿。

第四十二章 疯虎

    疾驰而来的骑兵队,正是张锐和他的亲兵们。先前偷袭营地成功后,张锐带着本队的骑士回到营门口,见五十名骑士已经做好防御准备。不一会儿,见杜晗也带着人退回来。

    张锐迎上去对杜晗道:“你带人在这里守卫,我去接应罗济和高朔。”

    杜晗知道张锐的战斗yù还没有得到满足,而且突忽人一直没派人来攻击营门,此处的百余骑士也足够防御,于是点头答应。杜晗提醒张锐道:“营长,行动前您告诫我们不要恋战,眼下您去接应罗济等人后,也要速速退回此处。”

    张锐笑着道:“放心吧,我不会恋战的。接应了高朔、罗济便回来。”说罢带着自己的亲兵骑上战马,朝着粮草营奔来。

    张锐到达粮草营时,见大火顺着风势将南边的道路全部封死,只得带着人顺着营东绕向北边去寻找罗济等人,可是一直快到粮草营的最北部,也没有遇到一名汉军,却见到几百名突忽人正在集队,于是张锐下令突击。

    驱散了这些突忽人后,粮草营的北边已被张锐等人控制。张锐正想下令焚烧粮仓,一时愣住了,自己所带火油都在刚才的突忽营地内用完,随行骑士的火油也用尽。没有火油的帮助,粮仓不容易被引燃。

    张锐命令全体下马,对程节道:“你带着十人,到粮仓内去引火,我带人在这里掩护你们。”

    程节答应一声,带着十名骑士向里面的粮仓跑去。张锐又命令剩余的二十余名骑士,分成三组,分别守住东、北、西三个路口准备突忽人的反击。

    张锐带着六名骑士来到刚才突忽人退走的北面路口做防御准备。张锐将自己所带箭壶中所有的箭支都倒在地上,大致数了数,发现只剩下十余支。两名负责递箭的亲兵见状,忙将自己携带的箭取出,集中在一起交给张锐,这才凑够了五十余箭。

    正在张锐等人准备的时候,就听路口远处喊杀声大震,黑暗之中,冲出了千余名突忽士卒,端着长枪急冲过来。张锐单腿跪地,从容拉动弓弦,箭如流星般的刷刷刷shè出,四五百米外的突忽人接二连三应声倒地。

    片刻,张锐身前的五十余箭便被shè光,突忽人仍是嘶叫着冲上来,已到百步之外。张锐跳起身来,迎面冲去,其余的骑士也跟在他的身后。

    不到一分钟,张锐便和正面而来的突忽人相遇,面对当胸刺来的七八根长枪,张锐侧身倒地滚动上前,瞬间滚到冲在最前面突忽人的脚边,伸手抓住两人的脚腕,挺身跃起,两名突忽人便成了张锐手中的武器,随着张锐的手臂四处挥舞。张锐狂呼:“我乃疯虎!我乃疯虎!”靠近张锐的十余名突忽士卒,均被其击杀。张锐手中的“武器”也脑浆迸裂,气绝身亡。张锐丢下手中的两人,又冲到最近的突忽士卒身前。

    一名身材高大的突忽军官,这时举着盾牌而上。张锐一拳击中盾面,数层牛皮蒙制的皮盾当即碎裂。突忽军官惊得目瞪口呆,满眼不可置信的神情。他高高举起的皮盾,是经过无数道工序制作而成的,盾面坚硬可防枪箭攻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张锐能一拳击破,顿时惊得嘴巴快要合不上了,眼珠子也瞪得快要掉下来了。

    张锐没有迟疑,缩身靠近他,右拳狠狠地击中他的胸口。“噗—”的一声,那名军官胸口内陷,背后明显凸出一块,口中的鲜血喷洒而出。他身体僵直,张锐极速窜出又击杀了四五人,这名军官才轰然栽倒。

    突忽士卒手持的长枪,对张锐几乎形成不了威胁。张锐或是滚地而上,或是侧身闪进,尽量贴近敌人身体,一旁的突忽士卒只能干着急,不敢轻易出手,恐怕误伤自己人。

    激战中,张锐的搏杀手段越来越娴熟,反应也越来越敏锐。前世所学的搏杀知识纷纷浮现在脑海中,此时没有灵巧的花招,没有刺探的虚招,有的只是简单击打,或是头颅、或是脖颈、或是胸口、或是下档、或是腰肾,周围的突忽士卒凡来不及避让者,均被张锐一击致命。

    张锐招招致命的搏杀手法并没有吓退所有的突忽人,一名四十左右的突忽老兵队长,看到张锐如入羊群的猛虎一般,肆意屠杀自己的部下,胸中怒火燃烧,奋力从几米外扑向张锐,yù将张锐扑到。

    张锐自安渡桥之战后,便发誓不让自己再被敌人推倒。伤好之后,张锐也勤练躲闪之术。这时突见一人合身扑来,张锐猛地倒地向前滚去,突忽队长扑了个空,直接从张锐头顶越过。突忽队长用力过猛,一时扑空就止不住脚,身体正撞上对面刺来的枪尖上。

    锋利的枪尖洞穿了他的身体,从身体后方伸出一尺有余。对面的那名突忽士卒,见自己误杀了自己人,惊恐之下慌忙丢开手中的长枪。突忽队长没有倒地,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拖着身上的长枪,跌跌撞撞地走向张锐,双眼充满怨毒的目光,声嘶力竭地鼓动其他士卒:“前进!……前进!……咳……万恶的汉人……前……”

    话音未落,就被张锐一拳击打在脸上。强大的拳力打得他颧骨凹陷,面目全非,突忽队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往前扑倒。

    士卒们害怕了,他们纷纷向后退缩。可是张锐不给他们离开的机会,一会儿朝左攻击,一会儿朝右攻击,张锐在突忽人的列队中穿梭前进,所过之处,留下一具具尸体。

    “shè死他!快shè死他!”远处传来一声呼叫。张锐趁着击打间隙用眼睛的余光向那里扫视了一眼,原来是一名突忽将领站在队列之后高声吼叫。心想,想杀老子,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伸手又抓住两名突忽士卒的脖颈前后挥舞起来,一时张锐所过之处又是一片血雾漫天,碎肉抛洒。

    喊叫shè箭的那名突忽军官正是哚瀚,刚才他被几名亲兵强行架离险境。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名突忽团长领着一队人匆匆赶来。哚瀚记得那名团长是巴吁将军的部下,于是喝问:“巴吁将军何在?”

    那名团长答道:“我部的许多营地被汉骑突袭,将士死伤、走散大半,将军正在前营收拢剩余将士,命属下先带千人来支援齐尔将军。”

    哚瀚见这队士卒穿戴装备还算整齐,于是下令他们跟随自己反攻过来。可是对面的疯虎人如其名,只带数人就敢赤手空拳扑向装备整齐的己方士卒。更恐怖的是疯虎只用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击杀了一两百人,士卒们都惊恐万状,纷纷后退,谁也不敢靠近他。而疯虎还是步步紧逼,如不能将他击杀,恐怕整个士气都会土崩瓦解,士卒们也要逃跑溃散。

    转眼间,哚瀚看见离他身边有不远处,站着几十名手持弓箭士卒。可能因为前方自己人与汉军混战在一起,所以他们迟迟不敢放箭,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向前观望。

    哚瀚冲到这队弓箭手的身前,手指张锐所在之处,高声下令:“shè死他!快shè死他!”

    一名弓箭手队长上前,犹豫地对哚瀚说道:“将军,我们的人还在他的身边,如果放箭难免会有误伤。”

    哚瀚怒不可遏,狠狠地抽了那名队长一记耳光,厉声喝道:“放箭,不然我杀了你!”

    那名队长不敢再言,转身对自己部下下令:“注意!瞄准那名汉军将领,放箭!”突忽的弓箭手们,都看到自己的队长被将军责打不敢违令,也不再管自己人的死活,纷纷举弓向张锐shè击。

    数十支利箭破空而去,直奔张锐激战的地方。张锐早在哚瀚喊叫时就已暗暗防备,这时手抓着两名突忽人的身体,在自己身前挥舞起来,这轮箭被他挡过。而在张锐附近的十余名突忽士卒中箭,哀号着倒在地上。

    “继续shè,直到shè死他为止!”哚瀚没有理会误伤的士卒,恶狠狠地继续对弓箭手们吼叫着。听到哚瀚叫声的突忽士卒,慌忙向后跑开,离开张锐远远的,唯恐自己也被误杀。

    几十名弓箭手又一次齐shè,这次张锐挥舞不及,腿上中了数箭。身体站不稳,倒在地上。哚瀚大喜,高声向前面的士卒们喊道:“上去杀了他!谁得其首级者赏金币两千,官升三级!”

    前面的突忽士卒听见哚瀚的叫喊声,在金钱、名利的驱使下,又涌向张锐倒地之处,yù争抢张锐的首级。眼看着百余名突忽士卒就快要冲到张锐的身前,而跟随张锐冲锋而来的骑士只剩下三四人,而且离张锐倒地之处很远。虽然他们奋力的想靠近张锐,但毕竟距离过远,已救之不及。

    就在这时,“嗷—”的一声,倒地的张锐突然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声嗥叫。冲锋而来的突忽士卒只见张锐双手撑地,单腿向后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向前扑来。四五名冲在最前面的突忽士卒猝不及防,被张锐扑到在地。张锐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扑去,再次扑到数人,并抓住两人,用力向前扔去,砸翻了七八名突忽士卒。

    张锐虽是以手撑地,扑窜而行,但他的行动快如猎豹,猛如雄狮,冲向他的百余名突忽士卒在他扑击下,片刻间就被扑倒了六七十人。余者不敢再接近如狼似虎的张锐,一哄而散。张锐见前面突忽士卒退却,又转身扑向身后正准备起身的突忽士卒,或咬、或抓、或撕,顿时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远处的哚瀚看见张锐这时就像变成一头真正的猛兽,口里嗷嗷嗥叫着,身体在地上四处腾跃,动作迅猛无比。突然又见疯虎从一名被他撕开肚腹的士卒胸口,掏出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放在口边撕咬起来,咬了几口,又丢在一旁,张开满是鲜血的大嘴,嚎叫着朝着自己站立的地方扑来。

    哚瀚浑身发着抖,对身后的弓箭手道:“快……快shè死他……他,他……是一个疯子,他是一个吃人的魔…….魔鬼。放……箭!”

    他在颤栗,身后的弓箭手们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弓箭手们早在张锐撕咬心脏之时,就感到浑身发软,手早就不听使唤了,手中的弓也仿佛有千斤之重。

    他们两个月前还是农夫,是临时征召而来的农兵。因为他们擅长使用弓箭,才选为弓箭手。他们平rì训练不多,更没有参加过战斗。以前他们曾听说过汉军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但没有听说过有吃人的汉军。他们也曾见过凶猛无比的野兽,但何时见过如此凶猛残暴的人类?

    看着快速奔扑而来的疯虎,看着他满脸血迹狰狞可怖的面容,看着他张开的血盆大口,看着他发出冷漠目光的双眼,听着他如受伤野兽般发出的嗥叫声。他们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们再也顾不得军纪军法,再也顾不得将军还在他们的身前需要保护,纷纷丢下手中的弓箭,转身朝着黑暗处狂奔而去。

    也有数人上前阻止张锐靠近哚瀚,一名突忽团长挡住去路,被张锐撕碎。又一名突忽营长挡住去路,被张锐咬断喉结。还有几名突忽连长挡住去路,被张锐一一击碎头颅。见此情景,整个突忽人的战斗意志彻底粉碎了,所有的突忽士卒转身疯狂逃窜。

    在哚瀚的几名亲兵也被张锐撕碎后,哚瀚孤立无援,眼睁睁望着合身扑来的张锐,口中长叹一声:“天意如此!非……”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锐扑倒在地,随后被咬断了喉结。他再也不能说出话来,垂死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他死不瞑目,空洞的双眼直视着暗红sè的天空。

    干掉了这名突忽军官,张锐的视野中再也看不到一个敢于对抗的突忽人。张锐这才用衣袖抹抹嘴角的血迹,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上、口中的血腥气阵阵传来,张锐彻底清醒过来,再也忍不住,弯着腰的呕吐起来,心中难过万分。

    战斗就要用尽全力,要不择手段,这是张锐在战场上学到的知识。刚才张锐中箭倒地,面对众多蜂拥而上突忽人,张锐知道如果单纯使用搏杀,很难将他们击退。张锐也明白,此时自己退,就是死路一条,自己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在生与死的选择上,张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要生存下去。

    可是自己受了伤不能快速地行动,要怎样才能击退这些突忽人呢?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心理上击溃他们。张锐的心里萌生了用猛兽扑食的残酷手段来对付这些突忽人,去咬他们,去撕碎他们,去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使他们感到害怕、感到恐惧、感到绝望,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崩溃,他们才会逃离。

    张锐成功了,他成功的扮演了一只受伤的野兽。他喝了突忽人的血,吃突忽人的肉。其间可能是因为紧张,他没有感到恶心、害怕。反而在扑咬之中,越来越觉得自己兴奋起来,嗜杀的快感占据了张锐的意识,最后他彻底地陷入疯狂之中。

    疯狂清醒之后,又感觉异常的难受。不仅是生理上的难受,而是心理上的难受。自己已经变成一头吃人的野兽,杀戮居然能让自己感到兴奋,面对鲜血,面对血淋淋的心脏,自己竟然有吃喝下去的**。难道自己心灵已经扭曲了?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张锐越想越怕,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头脑也迷糊起来。片刻后,张锐又恢复过来。不行,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战斗还没有结束。接着又自我调整心态,这只是自己身上的良知在作怪,刚才没有做错,只是为了活命才迫不得已。

    张锐强忍着恶心站起身来,猛地起身让他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两下又差一点跌倒。后面跑来的几名亲兵忙将他搀扶住。张锐回身望去,只见火光已经从营地边的几处粮仓内窜出,火焰在风的带动下,迅速地蔓延开。

    “下令撤退!”目标已经完成,应该撤退了。刚才的激战,张锐用尽了全身之力,现在感到虚弱不堪。在亲兵的帮助下,张锐才勉强骑上了战马。

    “呜—呜—”,号角声响起,满身带血的张锐带着几十名骑兵,奔向营垒后门。他们的身后浓烟翻滚,没入了漆黑的夜空,又随风飘散开去,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薰味儿;一团团微弱的火焰被风送向远处,落到积雪覆盖的粮仓上,积雪融化了,露出下面的棚架,于是微弱的火焰又开始了新的燃烧。火焰越烧越烈,映照之下的夜空忽明忽暗,仿佛是闪烁不定的鬼魅之眼……

第四十四章 回家之路

    在阿巴贡切齿痛恨着张锐的同时,张锐正在数百里外的地方。前几rì,张锐成功地袭击了楚河营垒,烧掉了突忽人的粮草。可是等张锐全营退回到出发的小树林时,才发现出击时的四百五十九人,只回来了三百零七人。整整一百五十二人,在这次偷袭中阵亡。

    面对这样大的伤亡,张锐也愣住了。他的预想整个行动不会伤亡不会超过五十人,特别是在杜晗成功的拿下营门后,张锐更加乐观,想也许只会伤亡十数人吧。

    可是张锐高兴得早了点,让张锐最担心的杜晗部,倒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伤亡。整个出击队中,伤亡最大的是开始张锐最为放心的罗济和高朔队。究其原因,要为付出如此大伤亡负责的,就是年轻连长罗济。

    当晚,罗济和高朔队的行动开始一直很顺利。尤其是罗济,当他带着人来到突忽人的粮草营时,那里只有几十个守卫在把守。而且高朔队已经冲向了粮草营旁边的突忽人营地,那些突忽人正慌乱不堪,根本无暇顾及罗济队的行动。

    面对大好时机,罗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轻松地完成任务。兴奋之下,立刻下令点火。熊熊的大火很快燃烧起来,可是等大火烧起来后,罗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强劲的西北风,将大火吹向相反的方向,根本无法波及其他地方的粮仓。而且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封住了南边的道路,罗济也无法派人再进入点火。无奈之下,罗济只好带着人从粮草营西边绕道向北而来。他想弥补过失,带着手下人绕道去北边放火。

    但此时突忽人已经反应过来,哚瀚派出的齐尔等人已抢先来到粮草营北边集合。而且齐尔也派遣了士卒从粮草营西边绕道向南而去,双方就在粮草营的西边相遇。交战中,突忽人死战不退,又拖延了罗济的行动时间。

    高朔在突袭了粮草营地边的突忽人营地后,发现罗济放火的方位不对,料想罗济会绕道去北边放火,于是就带着手下前来支援。所幸来得及时,正好遇到罗济与突忽人打得不可开交。罗济、高朔前后夹击,才一举将突忽人消灭。

    这时罗济又犯了一个错误,他命令一部分骑士进入粮草营西边的粮仓内去放火。骑士进入没多久,又有二千突忽人冲杀过来。这时,罗济和高朔担心这些突忽人冲进营地围攻纵火的汉军,只能和突忽人软磨硬泡,拖延时间。

    待放火的骑士冲出粮仓时,高朔隐隐听到撤退的号角声,再看粮草营北面也燃起了大火,知道是别的小队完成了任务。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高朔和罗济也无心恋战,立即甩掉突忽人,快速地向后营门撤去。他们撤离得仓促,无法将阵亡骑士的遗体带上。

    等到了汇合地点,各队清点人数时,罗济和高朔才发现,自己的队伍只剩下数十人,其中罗济队仅剩三十二人,高朔队仅剩四十一人,两个队共计损失一百二十七人。而其余各队损失加总才二十五人。这样大的伤亡数字,让罗济难过万分。他知道全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才导致出现如此多的伤亡。

    罗济流着泪,难过地向面sè铁青的张锐谢罪:“营长,是属下无能,辜负了您的信任。是属下混账,使得骑士们死伤惨重。也是因为属下没有及时完成任务,才连累您受伤。请您处罚我吧。您就是下令斩杀属下,属下也无半分怨言!”

    张锐腿上的箭还没有取下,满身血迹斑斑的衣甲也没有换过。面带疲惫之sè的张锐,叹了口气道:“这次行动受到如此大的损失,你虽然也有责任,但是主要责任在我。是我将行动估计得过于乐观,将突忽农兵想像得过于软弱,甚至还寄希望于突忽人会自己炸营。”

    张锐说的都是心里话,在此战前他的确有这种想法。可是突忽人的顽强出乎张锐的意料,突忽人队长怨毒的眼神一直在张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是农兵没错,可是他们都对大汉怀着极其仇恨的心理。在仇恨和恐惧之间,仇恨占了上风,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复仇。

    如果自己不是在关键时刻扮演了一回野兽,恐怕自己也会死在这些平rì不屑一顾的农兵手里。罗济还年轻,是第一次dú lì指挥部队完成任务,出现失误也属正常,可以原谅。可是自己没有将困难考虑周全,没有提前强调注意事项,就是自己的失职。自己身为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理应为骑士们的阵亡负责。

    张锐并没有斥责罗济,但罗济仍然自责不已,宁可受一顿责罚,以皮肉之苦来平衡内疚的心情。自从部队再次上路以后,罗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甚至将连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张旭义,自己则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跟在张锐身边。后来张锐的取箭,换药都是他一手cāo办,没有让别人帮助。

    张锐也理解他的心情,他是想用自己的行动减轻内心的自责。张锐也吩咐程节等亲兵,不要与罗济争着干这些事情。

    去和刘桓汇合的路上,张锐一行走得缓慢。一是因为队里伤员太多,三百多人中有一半负了伤,有的是在战斗中负伤,有的是冻伤,如果疾速行军,可能会加重伤势。二是,经过此战所有的人都很疲惫,从偷袭前的连夜疾行,到偷袭时的一场恶战,已将他们的体力耗尽。如果再不缓口气,一旦遭遇突忽人,可能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

    经过三天的行进,张锐才接近与刘桓约定的挞林,但比预计时间已经晚了整整三rì。刘桓还在这里等着自己吗?张锐不敢肯定。张锐本想事先派人通知刘桓一声,可是一想到在桶岭遭遇战时的情况,张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是在敌后,派去的人多了,自己这里能战斗力就会减弱,如果派去的人少了,又怕他们遇上突忽人。张锐转念又想,如果刘桓没有等待,先期返回乌孙也是一件好事,伤员能早rì回去,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唯一麻烦的是,先前抢来的粮食大部分都由刘桓携带,如果没有遇到刘桓,自己这些人马就没有足够的粮食维持,很可能无法回到乌孙。

    快到挞林时,张锐派出程节等人去寻找刘桓所部。不多时,程节返回,报告说没有看见刘桓等人。刘桓谨慎,考虑事情周到,张锐对他放心,也认同他的选择。既然刘桓已先走一步,张锐只好将几名连长叫来,商议回家之计。

    张锐说道:“这里距离乌孙还有近千里的路途,我们需要跨越整个西部草原。如果行动的迅速顺畅,也至少需要一周时间。我们的食物估计只能维持三天,三天以后我们就会断粮。加上我们的箭支也所剩无几,连一次战斗也不够用。所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回去的这一路,危险必定不会少的。”

    高朔呲着牙说:“营长,不如我们再去抢点粮草回来,做好了准备再进入草原。”

    张旭义摇头说:“不妥,我们这几rì行军的速度已经非常缓慢了,如果再耽误几天,恐怕突忽人会出兵来围剿我们。一旦突忽人骑兵来到,我们中伤员又多,箭支也不够,到那时想跑都没有机会。”

    “不错,属下同意老张的意见。”杜晗张锐道:“营长,我们应该尽早启程,没有食物,我们到了草原上再去抢牧民的牛羊。办法总会有的,总比留在这里等突忽人来围剿的好。”

    张锐坐在地上,背靠着一颗大树。脑袋里也再思考着,他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张旭义和杜晗的提议做,要尽快离开突忽境内。只要突忽人缓过劲来,自己的处境真的会很危险。

    张锐看看旁边的罗济,见他埋着头一言不发,他来参加会议还是张锐一再坚持的结果。“罗济,说说你的看法。”张锐点名要他表态。

    罗济摇摇头低声道:“我没意见。”

    “罗济,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你还是不是个大丈夫?大丈夫不仅需要勇敢,还需要坚强,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泰然处之。你以为你这个熊样儿就能对得起死去的战友们?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就是你软弱、逃避?如果你连这点打击都经受不住,他们才真是死得不值!打起jīng神来!”张锐怒骂斥罗济。

    张锐一番痛斥,使罗济面红耳赤,他深埋着头躲避张锐冷峻的目光。张旭义见张锐如此严厉地责骂罗济,担心罗济怀恨在心,赶紧出面劝导罗济:“罗济,你知道我为什么平rì凡事都会谨慎对待吗?”

    罗济没有作声,只是摇摇头。张旭义也没有见怪,接着说:“上次我参加了平息高句丽叛乱,当时还只是排长,你现在一样,没有作战经验。有一次,连长让我排去巡哨,我们遭遇了百余名叛匪,初战之下,敌人很快被我们击败。我立功心切,下令追击。我排的一名班长提醒我说‘敌人败得太快,只怕是敌人的诱敌之计’,我满不在乎,仍然率领全排人追击。结果我排被叛匪伏击。虽然经过苦战,我们最终战胜了叛匪,可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共有十七位骑士在战斗中阵亡,我排几乎全军覆灭。那名劝我不要追击的排长当时受了重伤,我为他包扎时,也和你现在的心情一样内疚,觉得对不起他,对不起战死的兄弟们。可是你知道那名班长是怎样对我说的吗?”

    张旭义在讲述时罗济已经抬起了头,见张旭义问他,便好奇地问道:“张连长,那名班长是怎样说的?”

    张旭义语重心长地讲道:“那名班长对我说‘排长,只要经过这次教训后,你能在这次之后不犯同样的错误,那我的血就没有白流,兄弟们也没有白白战死。’从那儿以后,凡事我都是从最坏处考虑,宁愿谨慎、谨慎、再谨慎。只有今后尽量减少部下的牺牲,才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只有经过战斗的洗礼,我们才变得更成熟。如果我从那时起一蹶不振的话,既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罗济,你敢于认识自己的错误,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是你的优点。但更重要的是纠正错误,吸取教训,以后少犯或者不犯这类错误。犯错是难免的,你可以问问在座的哪位连长没有犯过错。而犯错也是可以避免的,当你积累了战斗经验,身心越来越成熟的时候,就能够看得更深更远,越不容易犯明显的错误。”

    “是啊,小罗济,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打仗的,还不是在战斗中一步步学会的。学得好,以后就可能成为将军,老不长进,后果就很难说了,嘿嘿……”高朔也出言相劝。

    杜晗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频频点头,好像他也受了一番教育。罗济的心结慢慢打开,感激地说道:“感谢各位前辈的教诲,我明白了。我会在以后的战斗中,用行动来证明兄弟们是不会白死的!”

    张锐见罗济的心结已经打开,这才放心下来。笑着说:“好了,既然想通了,我们接着再议。罗济,轮到你说了。”

    罗济调整了一下心态,沉思一会儿道:“营长的意思,是不打算在草原上打粮。属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白拿他们的东西,可以给他们一些钱物作为补偿。这样也可以算是公平交易。”

    张锐哈哈大笑道:“罗济与我的想法大致差不多。你小子只要用心,总会想出法子的。行!我们就这样办。”

    张旭义犹豫道:“草原人对我们也许不是友善的态度,与他们交易恐怕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吧。”

    张锐道:“大武,我并没有指望他们一下子就接受我们。不过凡事要学会变通,草原人也许不愿意与我们交易,可是我们可以自行取走食物,将钱物留下即可。”张锐想,自己只不过想给草原上的人留下一个印象而已,也没有奢望通过这次行动就一定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只要一路不白抢他们的东西,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只要能够长期坚持善待草原人的方针,再慢慢拉拢他们,总会有一部分草原人会逐渐改变对汉军的看法,转而接受汉军的。

    几位连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都同意按张锐的办法行事。于是部队第二rì启程,进入了西部大草原。开始几rì,张锐所部还有剩余的粮草,没有惊扰草原上的牧民。见到一些较大的部落也是尽量绕道而行,到也相安无事。

    这一天,全营在经过一片小山丘时,张锐命令部队停止前进。这时,部队的粮草只够一rì之需。在与几位连长商议之后,张锐命令高朔带着三十名骑士去寻找部落,执行“买粮”任务。

    高朔临走前张锐交给他两百多枚金币,并嘱咐如果对付不愿意交易,强拿时宁愿多留下些金币。如果对付要攻击,就迅速退往这里,高朔答应。这些金币是上次消灭铁骑营时缴获的敌资,张锐让程节一直带在身边。本来张锐是想回到乌孙后,再将这些金币平分给全营的骑士们,现在既然需要“买粮”,就拿出了一些来用。

    高朔走后,张锐将全营安排在几座小山丘之间,又派出了十余名岗哨,才宣布全体休息。张锐又将全营的剩余箭支,统一收集起来,总共只有五百余支。张锐将这些箭支,分配给没有受伤,shè术较好的六十人。又将这些人员集中起来,交与杜晗带领。

    其余没有受伤的人员,罗济带领七十人,作战时他们只能使用骑刀。另外的四十人由张旭义率领,主要保护受伤人员。张锐只留下程节等四人在自己的身边,其余的亲兵都分到各队之中。

    高朔一去就是一天一夜,眼看粮已用尽,张锐的心也越来越焦急,既担心高朔等人的安全,又担心高朔找不回粮食。张锐也暗自下定决心,如果高朔空手而归,只能再次杀马食用。

    可是这次的马都是游骑自己配备的北马,那些缴获的战马不是被吃掉,就是被刘桓先一步带走。杀北马,不光是张锐极不情愿,全体骑士也都会强烈反对。这些战马和游骑们出生入死,除了不会说话,几乎和战友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要杀掉它们为食,也许绝大部分骑士宁愿饿死,也不愿吃一口它们的肉。这该如何是好呢?张锐左右为难。

    下午两时许,一名在西边山丘上放哨的骑士在山坡上喊道:“营长,远处来人了。”

    是高朔他们回来了!张锐也忘了自己的箭伤,蹭地从地上跳起来,一瘸一拐地得朝山坡上跑去。程节和几名亲兵,连忙跑上前去搀扶张锐上坡。

    张锐登上山丘放眼望去,远处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有一片黑影正在接近。“营长,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吧。”张旭义也来到张锐的身边,向着那个方向眺望。

    张锐点点头道:“小心jǐng惕没有错,应该准备一下。”转头对程节道:“传令,所有骑士准备。杜晗队在左,罗济队在右。”

    “是!”程节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下面就传来急切散乱的“达达达”的马蹄声。

    随着黑影越来越近,张旭义脸sè渐变,对张锐道:“营长,不对劲。来人是全力奔跑,可能是敌人!”

    张锐也看出来,来人是在策马狂奔。如果没有必要,一般人用不着这样白白消耗马力。而假使来人是高朔队,那么他们多半是遇到了危险,才会如此极速奔跑。此刻,张锐非常担心,如果这些人是草原的牧民还好办,如果是追来的突忽骑兵,那么今rì又将上演一场苦战。

第四十五章 达须

    张锐不再考虑来人是谁的问题,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全体动员做好战斗准备。张锐对张旭义道:“大武!快叫所有人上马。你带领他们埋伏在山坡后,听候我的命令。”张旭义答应,匆匆去集合伤员。

    张锐又吩咐刚刚回到山坡上的程节道:“喜子,快将我们战马牵上来。”程节行动迅速,不一会儿就将张锐的马拉到山坡顶上。

    张锐上了战马,环顾四周,见山坡之后左侧数百米是杜晗队,右侧数百米是罗济队,两队都做好了应战准备,可以随时从山坡的两翼出击。山坡下张旭义指挥着一百余名骑士刚刚列好队形,他们之中大部分是伤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张锐是不会叫他们上阵的。

    这时整个山坡之上,只剩下张锐和程节等数人。张锐从弓匣中取弓在手,身边的一名亲兵立刻递上一支箭。张锐是营里的神箭手,所以分配剩余箭支时,分到二十四箭,并由两名亲兵帮他携带。

    张锐接过羽箭,搭在弦上。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乌压压一整片黑影也变成了一个个dú lì的黑点,张锐大致估算了一下,大约有四百余人。张锐也稍稍放下心来,就算他们都是突忽骑兵,这点兵力对自己还不能构成威胁,不至于将自己击败。

    黑点更加接近,轮廓更加清晰,张锐终于看清楚,来人分成前后两拨。前面的大约数十人,像是被后面的队伍追赶。张锐立刻断定是派出去的高朔部被人追赶,很可能是高朔买粮不成,反被牧民追杀。

    张锐急中生智,一个主意在脑海闪现。张锐也来不及细想,便对程节吩咐了几句,程节立即纵马下到山坡之下,去通知各部准备迎战。

    追击而来的是西部草原上著名的利西部落的三百余名族人,他们在达须的带领下追击了大半天时间。达须冲在队部的最前方,大声吼叫着:“胆小的偷羊贼,你们是男人话,就停下来与我一战。我会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决斗。否则你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前面的汉军没有理会达须的挑衅,还是全力狂奔着。达须越来越愤怒,发誓要将他们追上。前面汉军的每匹北马上都带有一两只羊,而达须一行也整整追赶了一上午,但双方相隔的距离基本保持不变,达须总也追不上。

    达须出生于利西部落的贵族家庭,其家族一直是利西部落的统治者。他的始祖据说是贵霜皇族出身,而他母亲是一名汉族女子。这名汉族女子经历坎坷,她原本是东汉末年汉帝国一名大臣的女儿,大臣犯了重罪被杀,全家也受到牵连。女儿那时还小,被一家jì院买去,将她培养成了一个歌姬。

    女儿长大后,生得非常美丽,刚被jì院隆重推出,就被一名胡商看中,于是胡商出巨资将她赎下来,成了自己的侍妾。一两年后,这名胡商因生意上的往来,将她送给了贵霜国的一个商人。贵霜商人回国后,又将她送给了贵霜的一个大臣。既而她便成了贵霜大臣的侍妾。数年后贵霜大臣也因事获罪,被贵霜皇帝诛杀。抄家之时,负责的贵霜官员见她生得美貌,又将她进献给了贵霜皇帝。贵霜皇帝一见甚是喜爱,于是册封她为妃子留在了宫中。

    几年以后,利西部落的始祖出生。由于不是正室所生,又不是长子,所以始祖也没有继任皇位的野心,只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倒也逍遥自在。不料他二十几岁的时候,汉圣祖因波斯劫杀大汉商队,对波斯宣战。

    面对汉帝国的西征大军,贵霜不愿借道,于是被汉帝国灭国。始祖趁乱逃出都城,来到西部大草原避祸。始祖善骑shè,逃出时又携带有大量的钱财,不到数年就笼络了一些牧民,建立了利西部落。其后,利西部落又经过三代人的努力,终于成为西部大草原上强大的部落之一。

    但是西部草原上的绝大多数部落头领,很少与利西部落有来往。原因很简单,利西部落家族始祖是jì女所生,又是亡国之人,却建立了一个强大的部族,这令草原上大部分部落的头领对利西家族又是嫉妒又是恼恨,孤立也是必然的。

    再到后来,汉帝国对新州的横征暴敛,民不聊生,也使得西部草原的人怨声载道、匪乱迭起。草原人在仇恨汉人的同时,将有汉族血统利西部落也顺带恨上,几乎没有部落愿意与其来往。

    利西部落从建立到后来的强大,唯有依靠强大的实力。利西部落的人,素以打仗勇猛、嗜杀成xìng著称。加之利西家族弟子中,每代都出有以勇力著称的豪杰。这些部落虽然仇视利西部落,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利西家族的人也知道草原其他部落对自己部落的仇视心理,家主的族长也想找机会改变这种孤立的处境。几年前突忽第二次dú lì之时,利西部落的当代族长迪西,便首先响应阿巴亥的dú lì号召,并带着一部分利西族人参加了突忽军队,因此迪西也被汗王册封了爵位,使得家族在草原上被孤立的形势有所改变。

    达须便是迪西的幼弟,当年身为族长的迪西,带着达须的二哥、三哥、四哥,以及三千族人离开草原时,达须请求大哥也带自己一起去。不过迪西没有同意,迪西对他说:“你的年龄还小,要参军也等长大以后。再说我们走了,家族中还有很多事务需要你管理。”

    迪西和三个哥哥离开部落后,达须便在家中长老的教导下,学着管理家族中的各项事务。时间一晃过去了五年,达须今年十七岁,生得虎背熊腰,已是个壮小伙。数年来,达须已成长为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不仅将家族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也是草原上知名的勇士,不论赛马、shè箭、摔跤,达须在草原上鲜有对手。

    昨rì达须接到族人通报,说有几十名汉军来到一处族人的居住处外,对族人说用金币买羊,特来询问达须是否同意。达须的第一反应是,汉军肯定有yīn谋。

    达须这样想不是没有根据,因为数年来汉游骑偶尔也会来到草原上。不论是马、是牛、是羊,这些汉军从来是看上了就直接抢去。如有人提出异议或是反抗,汉骑就诬陷这些人通匪,然后挥舞着武器大开杀戒。

    草原各族哪是汉军的对手,一见到汉军大队人马到来就四散逃离,如果见到小股汉军到来,才会仗着人多势众出手还击。草原各族一直对汉军的横行霸道耿耿于怀,过去汉军在草原上只有抢劫,何时有过公平交易,所以,哪能谈什么买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达须命令族人不许汉军交易,将他们赶走。达须想,自己不下令主动去攻击这些汉军,也是为了大多族人的安全着想。现在自己的四个哥哥都在突忽军队中,他们正在与汉军作战,我怎么能将羊卖给敌人呢?即使这股汉军是真心想买羊,自己也不能同意族人将羊卖给他们。

    可是今天天还没亮,又有族人来报,说是汉军偷走了几十只羊。达须勃然大怒,草原上的人最恨的是偷马贼,其次就是偷羊贼。这些汉军真是无耻之极,不卖给他们羊,他们就采取卑劣的手段—偷。这次一定要抓住他们,并要按照处置偷羊贼的惯例,将他们全部处死,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

    达须立即下令追击,匆忙之间只召集了三百余名青壮。骑上骏马,朝着汉军逃跑的方向追赶。整整追了一上午,接近中午时,达须终于看到了前方汉军的背影。达须高声喊叫着,带着人冲上去。

    那些汉军看到达须带人猛追,也提高马速狂奔起来。高朔马上架着几只羊,速度达不到最快速,总也甩不掉达须。而达须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全力追击了一上午。就这样两拨人一前一后,一口气跑了一两个小时,坐下的马也疲了,速度也渐渐放慢。

    追击过程中,达须突然看见前方一座小山包上,有几人立马观望。由于距离过远,达须看不清他们的装束,也不清楚他们是敌是友。心想,他们会不会是汉军的接应呢,如果汉军在这里埋伏一只部队,说不定自己会吃亏的。

    达须既不甘心看着那几十偷羊贼跑掉,又害怕中埋伏,一时间犹豫起来。“吁—”,达须下意识地拽紧马缰吆喝了一声,坐下的马停止了奔跑,慢悠悠朝前踱着步。族人们见达须缓缓而行,也跟着减缓了马速。前面的汉军果然对直朝着山坡而去,接着冲上了山坡,消失在山坡之后,其中的一人留在山坡上,对着另一人说着什么,还用朝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

    达须心中的怒火又再次升起,也不再去考虑有没有埋伏,直接带着人马向山坡冲去。到了六七百米的时候,达须终于看清楚,山上站立几人的确是汉军。达须心想,就算今rì你们有接应,我也要和你们拼一次。

    这时一声如雷般的声音从山上传来:“来人止步!”达须虽惊诧此人的声音洪亮,但并没有理会,又向前跑了近百米。这时山上的声音又响起:“这是jǐng告,再不止步,后果自负!”话音刚落,达须已然看见一支箭出现在眼前,那箭快似流星,疾如闪电。达须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直奔自己的头而来。

    正当达须认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那箭夹着一股冷风从自己额头上掠过,头上的帽子便被它带走。达须大惊失sè,慌忙勒住了马,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达须这时距离坡顶至少有五百米,如此之远的距离,对方能shè掉自己头顶的帽子,毫无疑问,正面对方必有一位神箭手。

    达须非常清楚遇到神箭手意味着什么。现在神箭手已经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自己的xìng命也就被他掌握,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轻易地取走自己的xìng命。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达须胆量超人,也心有余悸。在明知没有还手之力,只会白白送死的情况下,世上大概没有几人还愿意去挑战。

    山上的声音又响起:“你们何为要追赶我的部下?难道你们想攻击官军吗?你们是不是叛军?”

    达须圈着马高声向山坡上喊道:“偷羊贼,人人可杀!”

    “此言差矣!我堂堂大汉骑军,从不在草原上干那鸡鸣狗盗之事。有何见教,但请上来一叙。”山上的人回话。

    山上的人叫自己上前,达须迟疑。五百米都可以轻易取了自己xìng命,再靠前岂不更是落入虎口?可是自己在草原上素有勇名,对方邀请自己上前,如果不去,那不是有损名声吗?

    达须正在犹豫不决,山上之人道:“既然你不肯上来,我便下来与你对话。”说罢纵马下山,山上的数人也跟着他冲下来。

    达须是草原人,眼下又是利西部落的管事。平rì虽称勇斗狠,但他万事也要先讲个理字。正因为达须讲理,所以深得部落族人的拥戴,今rì他也不想破坏自己长期以来树立起的形象。既然汉军想要讲理,他也可以给他们一个讲理的机会。不过山上来人疾驰而来,达须又担心他们讲理是假,趁机冲阵是真,心里也颇为踌躇。

    转念一想,他们只有数人,就是趁机冲阵我也不怕。神箭手只要近了身,就不用再怕他。如果出言阻止,岂不是表现得过于胆小,让人看轻了?

    达须暗暗戒备的时候,来人行进到阵前百余米时止住了马。当前一人说道:“到这里一谈,你可放心?”

    达须见那人生得高大魁梧,疤面鹰眼,络腮墨髯,威风凛凛,一看就是勇冠三军的猛将。惺惺惜惺惺,英雄爱英雄,达须心中不由得暗暗称道。当下也带着三五人催马上前,在相距不过十米的地方止住了马。

    张锐见达须上前,也仔细地上下打量他。只见他生得仪表堂堂,豹头虎胸,黄面华发,腰长肩阔,风度不凡,心里也是赞赏不迭。张锐开口问道:“过来的好汉请自报姓名!”

    达须在马上稍稍欠身道:“我乃利西部落的达须。”

    “哦?你是利西部落的?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有缘,本人疯虎。”张锐说出自己的绰号,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也暗暗做好准备,一旦对方来者不善,就立马将眼前这位带头之人首先擒住。

    达须听张锐说出绰号之后,先是面露惊异之sè,接着又用怀疑的语气问道:“您是疯虎?可有证据?”

    张锐将脖间悬挂着的玉佩取下,这块玉佩是迪西和自己分手时,所送的结拜信物。张锐将它扔向对面的达须,达须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果然是大哥佩戴的玉佩。这块玉佩是利西部落的传家之宝,据说是始祖出生时,贵霜皇帝将它亲手带到始祖的脖间,此后利西家族只将它传给历代继任族长。

    当rì大哥迪西在楚河败给张锐之后,将自己部落的重伤员送回养伤。并给达须带回一封书信,信里说明了和张锐结交之事,还热情洋溢地赞赏了张锐一通,并说将祖传玉佩送与了张锐。开始,达须对大哥败给张锐之事很不服气,但后来将受伤的族人找来仔细询问,才知道大哥败得并不冤枉,于是也对张锐刮目相看。

    而且大哥没提到的被人生擒之事,达须也在族人的口中得知。达须虽然知道大哥武技不算最好,但是被人错马之间便被生擒。就算换成自己,也不敢说有此把握。那些受伤的人都不知道迪西是程节所擒,都以为是疯虎亲手为之。

    达须听罢心想,这个疯虎的确是个英雄人物,大哥生**结交兄弟朋友,与他结交也不奇怪。还有达须从来没有听说过汉军释放过俘虏,就算不当场斩杀也会卖了去当奴隶。更难得的是,疯虎还能冒着被部下举报的危险与大哥结交,释放大哥。对于这样有情有义之人,达须也是非常仰慕。

    不过自己不能上前线,也没有机会见到疯虎。即使以后自己也参加突忽军队,在战场上与疯虎相遇的可能xìng也极小,所以心里虽然向往,但也明白自己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现在疯虎居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仪表相貌都与大哥所描绘的,与自己所想像的相差无几,而且一见面,就见识到他神奇的箭术和超人的胆量,心里甚是佩服。达须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在马上躬身行礼道:“小弟是利西部落头领迪西的幼弟,小弟先前不知是疯虎大哥到来,有失礼数,还望疯虎大哥不要见怪。”

    当初张锐不是出于真心与迪西结交,张锐只想借刀杀人,挑拨突忽人的内部矛盾。后来张锐也得知迪西没有被阿巴贡所杀,以为阿巴贡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这条毒计算是失败了。当时就在想,迪西是不是也知道了当时自己的想法?如果被他知晓其中奥秘,以后非但不会再以兄弟相称,很有可能会将自己恨之入骨。

    所以当达须说出自己是利西部落之人时,张锐也没有把握对方一定会友善地对待自己。不过他暗想,与敌人将领结交不论怎样说都是一件不可告人之事。迪西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到处将此事宣扬。如果他没有将这事告知家乡的人,自己或许可以用他送的玉佩蒙混过关。

    可是结果却出乎张锐的意料,达须不仅知道自己的和迪西结交之事,又见他称自己为大哥,礼数周到,诚恳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张锐大喜过望,心中也暗暗称幸,迪西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的用心,更难得的是他将此事告诉达须,这样自己就能利用这层关系,将部队顺利地带回乌孙。

    张锐跳下战马,装成又惊又喜的样子,向达须走来,口中说道:“你是迪西大哥的兄弟?太好了,先前我就见你长像不凡,心里说,这草原上的英雄人物真是多啊。除了迪西大哥,来到草原见到的第一个就是英雄。没有想到你就是迪西大哥的弟弟,利西部落出豪杰的说法果然不是虚言。”

    达须见张锐一得知自己是迪西的弟弟,就激动不已,甚至不顾自己行动不便,跳下马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口中还连连赞叹利西部落豪杰辈出。顿时对张锐好感大增,认为疯虎果真与自己的大哥一样是个xìng情中人,难怪与大哥投缘。

    达须也跳下马迎向张锐。张锐一把抓住达须的手说:“迪西大哥的弟弟,也就是我疯虎的弟弟。”说着又用拳轻轻击了两下达须的肩膀大笑着说:“好兄弟,好汉子!”

    达须见张锐为人豪爽,没有一丝拘谨,脸上尽显欢喜之意,眼中透着欣赏的目光。达须心中更加认可张锐,觉得大哥没有看走眼,张锐的确是个男儿,是个值得结交的好汉。

    达须道:“疯虎大哥,小弟对您也是仰慕已久。今rì得见,弟三生有幸……”

    达须还未说完就被张锐打断,大笑着说道:“你我兄弟就不必如此客套了,说什么有幸无幸之言。今rì哥哥要对你道歉,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倒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很没有面子啊!哈哈……”

    达须也笑了,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若非如此,我还见不到疯虎大哥您呢,这也是缘份吧。”

    张锐点点头道:“又道是‘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你我兄弟的确有缘分,不过这事说来还是哥哥我的错误,我这就给你一个交待。”说罢回头假意对高朔吼道:“我叫你去买羊,你为何去抢我兄弟家的羊?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快去将羊送还,并再拿一些金币出来赔偿。”

    后面的高朔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张锐是在演戏,便下马来到张锐的身边,哭丧着脸道:“营长,属下是按照您的吩咐去买羊的,可是他们不卖羊给属下。所以属下只好趁着他们不注意时,自己动手拿了一些。可是属下并没有白拿,而是将金币留在了地上,可能是他们没有见到吧。”

    张锐怒道:“你还敢狡辩?如果不是你不付钱,为何我的兄弟要追你?我看你小子,越来越欠揍,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你一番。”说罢假意上前就要殴打高朔,被达须一把拉住。

    达须听了张锐与高朔的对话,也知道这事的大概缘由,定是张锐让这名军官去买羊,这名军官就来到了自己部落的居住地。昨rì自己也是首先接到汉军要买羊的报道,没有说他们就要强抢,只是自己担心是汉军的诡计,所以拒绝,这才引发了这名军官夜间偷羊之事。

    也许那名军官说的是实话,他们可能是留下了钱币。自己族人在发现羊被偷时天还没有亮,也没有看到他们留下的钱币,自然就联想到了汉军偷羊,于是自己才会带人追击。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情自己也有不察的地方,怎能全怪疯虎大哥的部下呢?

    达须拉住张锐,道:“疯虎大哥,这事也不能全怪这位官爷。也许是天sè太暗,弟的族人没有看见他留下的钱币,才引起了误会。这位官爷已经说清楚,小弟对族人也有所交待,此事就此作罢。再说前先不知道是疯虎大哥需要羊,如果知道,小弟会亲自送来。”

    张锐等的就是达须的劝解,这时也就顺势收回了惩罚的架势,只是狠狠瞪了高朔两眼道:“要不是我兄弟给你说情,今rì定狠狠的教训你一番。你还不向我兄弟道谢?”

    高朔既然参加了演出,好戏还得接着演,于是向达须赔礼道谢。达须连忙还礼,连声说道不敢。接着达须又和张锐寒暄了几句,见张锐有伤在身,于是问道:“疯虎大哥,小弟听说,你正在楚河前线打仗,您为何又来到草原?”

    张锐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被老朋友堵住了后路,没有办法返回乌孙,只能借道草原回家。”

    达须奇怪地又问:“是大哥堵住了您的去路吗?他不是败给您了吗?怎么又堵住了您去路呢?”

    张锐摇头道:“不是迪西大哥,是我早年的同窗好友。唉!战争就是如此啊,兄弟朋友不能相见,反而各为其主,互相厮杀,现在想起来我时时心痛啊!”

    张锐之言令达须更加迷惑,听话语中的意思,张锐和敌对势力不止结交了大哥一人,还有人也和他是朋友加兄弟的关系,这个人是谁呢?

第四十六章 乌兰

    张锐结交的这位朋友会是谁呢?达须非常好奇,也就忍不住问出声来。张锐又是一声长叹道:“这个人比你大哥的地位高多了,他就是楚河前线突忽军的总指挥,德公阿巴贡殿下。”

    达须大惊,张锐和阿巴贡也是朋友?阿巴贡可是汗王阿巴亥的儿子,按汉帝国的说法那就是匪首,是汉帝国最想缉拿的对象之一。疯虎和阿巴贡怎么会是朋友呢?还有张锐与这么多敌人结交,他就不怕大汉国的皇帝怪罪他吗?

    达须对张锐是越来越好奇,有心仔细探一个究竟,只是老让张锐站在在凛冽的寒风中闲聊也显得太不恭敬。于是试探着问:“疯虎大哥,你们现在驻扎在哪儿?”

    张锐笑道:“说起来没有面子,哥哥我现在哪儿有驻扎的地方?你看我的人就窝在那处小山坡后,能暂且避一避寒风罢了。粮草也所剩无几了,所以哥哥才叫人出去买羊的。”

    “疯虎大哥,您既然来到草原,小弟理应远迎,尽地主之谊,请大哥到小弟的家中小坐如何?”

    张锐哈哈大笑:“你带着这些人迎了我差不多百里,还不算远迎?哈哈……”

    达须的面孔一红,也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向左右喝道:“别再摆出阵势叫老子脸红啦。”又向一名管事的说:“你还愣着干嘛?快带些人先回,准备好酒菜!”

    张锐见达须热情地邀请自己去做客,如果不答应很可能扫了他的面子,于是对高朔道:“去通知兄弟出来,我们去达须兄弟家坐坐。”高朔答应一声,吹动号角将山坡后的骑兵都召集出来。

    达须见几百骑兵从山坡的两翼和坡顶同时出现,军姿威武,队形严整,心里也暗暗吃惊,他知道疯虎的手下战斗力强大,如果刚才不知底细贸然动起手来,自己这几百人可能早就横尸遍野。

    回去的一路上,达须好奇地询问张锐与德公结交的经历,张锐也很痛快,毫不隐瞒地将自己和阿巴贡怎样相识结交之事一一告诉达须。张锐的一番讲述,听得达须暗暗吐舌,原来疯虎大哥与德公是多年的朋友,一起在大学生活了四年。

    德公生xìng聪慧,能读帝大也是常理。可是疯虎也上过帝大,让达须吃惊不已。自从自己知道张锐和大哥结交之后,也时时留意张锐的事情。后来张锐的各种传说,他都略有所知,这样一位残忍凶悍、勇猛善战之人,怎么会读过有汉帝国文官摇篮之称的帝大呢?

    如此说来只能证明疯虎是文武双全之将,心里对张锐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这一路虽是漫长,在张锐与达须说说笑笑中,也不觉烦闷。到了夜里一两点时,张锐终于来到了达须的居住地。

    张锐对达须道:“现在时间已晚,我的部下不宜进驻营地里。我看,我和部下就在营外找一块地方先住下,明rì再去弟的营地拜访。”

    达须谈兴正浓,巴不得把感兴趣的事情一股脑儿都问明白,哪儿能等到明rì,非要张锐即刻进帐饮宴。张锐见推脱不了,于是交待张旭义等带队留下,又暗中吩咐张旭义,夜里要多加注意,马不能离鞍,人不能离马。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就带人先行撤退,自己和亲兵自会冲出营地。接着又与张旭义定下了汇合地点,才带着程节、罗济等数人进入营地。

    张锐一进达须的大帐,身上的寒气尽去。十几盆燃烧的炭火,使得大帐温暖如chūn。又见摆放几桌酒席,烤得金黄的牛羊肉已经放在上面,阵阵引人食yù的香气迎面扑来。

    达须请张锐入上席,张锐也没有推辞,直接坐在达须的身旁。达须也请罗济等人入席,罗济等百般推辞,直到张锐发话,才坐入席间。只有程节与平rì一样立于张锐身后,说什么也不愿入席。张锐对达须道:“兄弟不用管他,他就是这个牛脾气。等会我们饮罢,他再吃。”

    达须也不好再劝,于是命令开席。侍女们端着马nǎi酒挨着个儿为一席人斟满。达须举杯敬酒,张锐也不在乎酒中有没有下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想,如果迟疑,可能会失了达须的心。现在只能一搏了,赌得就是达须的为人。只有如此,才能笼络住达须的心。

    席间,达须等人频频劝酒,张锐是来者不拒,放开痛饮。不一会儿,饮了数斤马nǎi酒。草原上的人最敬重的就是英雄,而英雄往往酒量颇大。这时达须见张锐有如此大的酒量,更加确定张锐是英雄,对张锐的态度也更加恭敬起来。

    达须的酒量也不凡,与张锐不相上下。平rì他很难找到对手,今rì既遇兄长,又遇对手,心中甚是畅快。喝到痛快之处,达须下令进舞。

    在悠扬动听的乐声中,二十余名美貌的少女,扭动身姿,在火光下翩翩起舞。初见异域风情的舞蹈,也令张锐大开眼界。一边喝着马nǎi酒,一边尽情地欣赏。

    一曲完后,接着又奏一曲。只见众女起舞之时,让出了一条通道,营帐掀开从外又进入一位少女。她一进来就袅袅婷婷地舞动起身姿,舞步如柳絮般的轻盈,身段儿如风吹柳枝般的柔软。

    她的进入,席间作陪的利西族人大声叫好。张锐这时正在与达须对饮,听见叫声后,侧目看去。只见那少女戴貂皮帽,上面还插着三根孔雀翎,两条飘带在背后随着舞姿招展,绣花缎袍、红豹子皮前襟,圆脸、缰腰、皓齿、脚踏镶嵌珍珠的马靴。在***的映照下,旋转起舞,恰是一只正在花丛中飞舞的彩蝶。

    张锐内心深处产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恨不得起身也上去跳上一段。但张锐克制住了自己,因为这里是达须的大帐,里面还坐着利西部落的不少族人以及罗济等属下,自己怎能行为轻率张狂呢?张锐又端起了酒杯轻轻的喝上一口,浑身沸腾的血液稍稍的安静下来。

    侧目看达须,只见他也是讶异地看着那少女,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实。张锐也暗自奇怪,按说这些少女都是利西部落的族人,他怎么会不认识呢?

    待这一曲完后,那少女并没有与众舞女退下,而是迈着婀娜的脚步,翩翩地走到达须的面前,她那鹅蛋形脸庞在***的照耀下红扑扑的,显得格外动人。用清脆的的声音叫了声:“五哥。”这时,张锐才知道她也是利西家族的成员,是迪西与达须的妹妹。

    达须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怒气冲冲地问:“乌兰,夜sè已深还出来疯癫,还不快回去歇息。”

    乌兰像是并不在意达须的责怪,将一双清澈的眼睛转向张锐,嘴角微含笑容道:“您就是大哥写信来提到的疯虎哥哥吗?小妹乌兰,有理了。”说罢对张锐袅袅轻施一礼。

    张锐也回了一礼,笑着道:“我正在猜想,这是谁家的妹妹,生得如此美貌,舞得如此动人,原来是乌兰妹妹。好!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串红宝石项链,递向乌兰道:“今rì初见乌兰妹妹,为兄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串链子就送与妹妹吧。”

    这一串宝石项链是在剿灭铁骑营战斗后,被一名打扫战场的骑士获得,那名骑士见此项链珍贵,便将它献与张锐。最初张锐不收,言道按规定敌人身上所带的私人物件,谁找到归谁所有。可那名骑士说是感激张锐的救命之恩,执意要张锐收下。原来这人受伤后全靠张锐吸出脓血疗伤,才得以康复。他对张锐说:“救命之恩,实难报答,这串项链是属下进献给嫂子的一点心意,万望营长不要推辞。”

    张锐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违了他的一番心意,于是将项链收下。细看这串链子做工jīng细,材料珍贵,心想可能是某位铁骑营的贵族少爷,刚买来准备送给妻子或者情人的。因出战来不及送回去便带在身上,这下可是便宜我了,我拿回去送给小意,她定会高兴。不过这时见到乌兰,第一次见面怎能不送礼呢?但身上除了这串项链便无贵重的物件,只得将它拿出送与乌兰。

    达须见那串项链上的宝石大小均匀闪闪夺目,最下面一颗宝石大如鸽蛋,发出绚丽的光彩,知道价值不菲,连忙出言反对:“虎哥,这串链子太过贵重,您不能送给乌兰。”

    张锐装作不高兴的模样道:“怎么,当哥哥的送一串链子给妹妹做见面礼也不成吗?是不是嫌为兄送得过于简陋了?为兄着实不知迪西大哥家还有一位妹妹,今rì偶然相遇,也没有准备什么好礼物,只能先用这串链子充数,还望不要嫌弃。”

    说着用柔和的眼睛望着乌兰说:“妹妹别嫌弃,请收好,下次为兄再来,会带上更好的见面礼。”达须见张锐坚持,也不好再劝,只能摇头道:“小妹在家中已是任xìng惯了,虎哥,您就不要再惯着她。”

    乌兰倒是没有拒绝,大方地从张锐手中接过宝石项链,对张锐道谢:“乌兰很喜欢这串项链,多谢疯虎哥哥了。疯虎哥哥下次也不用再送礼物了,不然又要被人家损,说我贪得无厌了。”说罢将链子挂在脖间,对着达须眨眨眼,样子甚至俏皮可爱。引得张锐开怀大笑,连声道:“好!好!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这样客气了。”

    达须也不再说乌兰,举杯向张锐敬酒。两人喝完一盏后,达须见乌兰一直立在席前不肯离去,就知道她也想参加宴席。对这个妹妹,达须又疼又恼,也没辙,只好依着乌兰的xìng子对乌兰道:“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了,来坐到我的身边,陪虎哥饮酒。”

    乌兰今年只有十五岁,刚满一岁父亲便过世。由于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年龄又最小,所以迪西几兄弟和族人对她关爱备至,无论什么事都让着她,宠着她,也养成了她刁蛮任xìng的习惯。平rì如是犯了错,也就撒个娇,凄凄地装哭一番,几个哥哥也就不再多说。习惯成自然,连几个哥哥也奈何她不得。

    乌兰从小喜爱骑马shè箭,长期与哥哥们一起习武。在她的眼里,家中的几个哥哥都是盖世豪杰,她相信这世上没有几人能胜过哥哥们。尤其是达须还没有长大时,草原上的豪杰都比不过迪西,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英雄,所以迪西也是乌兰的崇拜对象。

    不料自己眼中无敌的大哥,初战便被人生擒了。这对乌兰是个很大的打击,难过之余,对能生擒大哥的勇士更加感兴趣。她也常常缠着那些受伤的族人,给她讲疯虎的事情。张锐的事迹,她听得越多好奇心就越重,后来她和达须一样,也满心希望有朝一rì能见到让大哥称赞不已的英雄人物。

    今天,当她得知疯虎来到营地的时候,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当时就想冲进大帐看看让自己牵挂已久的疯虎到底是生得是何等模样。转念一想,这样去的话,恐怕不能引起疯虎的注意。于是就和舞女商量好,自己也加入其中,载歌载舞地出场。

    乌兰自幼长期骑马练武,身材曲线玲珑,身体的柔韧xìng也非同一般,而且在舞蹈方面也颇有天份。因此,乌兰对自己的舞技相当自信。果然,她一出场就让族人赞不绝口,也吸引了席上疯虎的目光。

    乌兰一边翩翩起舞,一边也暗自观察张锐。只见他生得英武不凡,目光炯炯,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一种从未有的感觉让乌兰感到全身燥热起来,心也如小鹿般的乱撞乱跳。一曲完毕,乌兰稳定自己的心绪,主动向疯虎见礼,又得赞美,又得贵重珠链,心里甭提多美了,更加不舍离去。

    乌兰磨磨蹭蹭不肯离去,等的就是达须发话让她留下。这时见达须同意,乌兰嫣然一笑,快步来到达须的身边坐下,从案上举起一杯,对张锐道:“虎哥哥,小妹敬您一杯。”

    张锐甚是喜欢这位xìng格开朗的乌兰,见她敬酒自然不会拒绝,端起刚刚斟满的酒杯,对乌兰一举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刚刚放下杯子,见乌兰也饮完,张锐用手抹抹自己的胡须道:“不愧是利西家的女儿啊,够爽快!”

    接着又对达须道:“以前为兄在帝大读书时,曾经了解一些利西家族的历史。利西家族自建立一来,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世代自强不息英豪不断涌现,可以称得上是草原上的雄鹰家族,心里一直向往。后来得见迪西大哥,果然有英雄气概,我们虽是对手,但对他深为敬重,于是和迪西大哥结为兄弟。今rì又见达须弟和乌兰妹妹,都是不愧利西家族的草原好儿女。为兄甚是高兴,来!来!为兄敬你们一杯。”

    达须和乌兰非常高兴。张锐一番话语,使他们感到自豪,他们感觉张锐所说的是肺腑之言,所表现出的喜悦之情是真情流露。两人都端起酒杯,与张锐对饮。霎时,大帐内宾主之间,频频敬酒,觥筹交错,猜拳行令,气氛相当融洽、欢腾。

    正在高兴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五爷,老仆有所请!”

    张锐抬头看去,只见就从席间走出走出一人,迈开大步,“噔噔噔”走到席前。见此人身高过丈,虎背熊腰,粗野异常。身披虎皮坎肩,腰围狼皮裙子,足登一双高可过膝的牛皮靴。双手摁在胸前,向达须施了个鞠躬礼。

    达须这时已有些微熏,晃着头道:“塔儿,你有何事啊?”

    塔儿道:“今rì宴席甚欢,怎能无助兴之技呢?”

    达须哈哈大笑道:“塔儿,你有什么好主意尽管出,总之要让虎哥尽兴才成。”

    “是!老仆早就听说汉人善于搏击之术,老仆愿意和大帐内的汉人比较一番,全当给大家助兴下酒。”

    塔儿的话,让达须猛醒过来,脸下沉了下来,喝道:“混账,他们都是虎哥的手下,怎能下场比试?”说罢又偷眼看了看张锐,怕张锐误会塔儿的擅自行动,是自己授意的。

    果然达须看到张锐的眉头皱了皱,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达须心里更加的愤怒,自己诚心诚意请虎哥饮酒,却被塔儿搅乱,这让虎哥怎样看待自己?还有要是传出去,不是有损自己的名声吗?

    “退下!”达须恶狠狠地对塔儿喝道。

    塔儿今年四十五岁,早年也是以勇猛著称,现在是达须的辅佐家老之一。塔儿一直对汉人怀有仇视心理,因为他的两个叔叔都是在上次突忽dú lì时,被汉军杀的。当年迪西征集族人参加突忽军队时,他也想参加,他想杀几个汉人为自己的叔叔报仇。

    他的愿望没有实现,迪西婉言拒绝了他。虽然口里说是需要他留下家里辅佐达须,可是塔儿知道,迪西是嫌弃自己的年龄大了。自己的年龄虽是已过四十,可是自己的武艺却是rì益jīng湛,族人中能和自己较量一番的屈指可数,而且他的力气是族人中最大的,就连迪西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对此他心有不服。

    不过他不敢违抗族长迪西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迪西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离开。今rì塔儿见到汉人来到,虽然他们中的领头的是族长的结义兄弟,自己不能杀他们,可是可以借机羞辱一番汉人。

    他仗着自己的资格老,也不怕达须的呵斥。只是给达须面子,当面认错,可是嘴里却说:“是老仆无礼了,这些汉人是娇贵之人,怎能与我等粗人一起下场比试?万一伤了他们的细嫩手脚,老仆也陪不起。”

    塔儿的话引起了帐内一些利西人的嬉笑,罗济等人勃然sè变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脸看向张锐。达须大怒,立起身来呵斥:“塔儿,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吗?快向虎哥赔礼道歉。”

    开始张锐也认为这是达须安排的,今rì可能又要血战一场。现在达须怒意不像是装出来的,还有达须要是有心害自己,也不会让乌兰在席间作陪。这个人可能是对汉人的成见颇深,是想接着酒席间比武,羞辱汉人。既然不是达须的意思,今rì的事情再糟,也不会酿成双方的战斗,心也渐渐放下来。

    只是这个塔儿敢当着达须的面如此羞辱汉人,可见利西族人中也有很多人是对汉人怀有敌对情绪和仇视心态。现在自己如果面对挑战退缩的话,以后就是收服利西家族,也无法让族人心服口服。

    想到这里,张锐拽着达须坐下,说道:“五弟,不要责骂塔儿。我想他是知道为兄喜爱观看武技,今rì如此盛宴,怎能没有人表演武技呢?”

    说罢转头对塔儿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可以在席间随便挑选我的手下来与你较量,就是你挑我下场,我也不会拒绝的。”

    塔儿还站在场下,他虽然受到达须的斥责,但心里却是非常痛快。这时见张锐答应比试,更是得意起来。他转头看看帐中的汉人,见他们都是瘦小之人,如果与之比试,就是胜了也是没有面子的。

    最后塔儿还是将目光转到张锐的身上,见张锐身体魁梧,长得又高又大。心想,既然要比试,当然最好胜了你这个汉军头子才最有面子,也更能煞汉人的威风。尽管传说这个疯虎异常厉害,能在错马之间生擒迪西,可是自己的功夫在迪西之上,力气也比迪西大得多,完全有信心战胜疯虎。若是疯虎输了这场比武,恼羞成怒与迪西等人绝交最好,这样利西部落以后不也用再与汉人有来往,这可是一举两得。

    拿定主意后,塔儿对张锐施礼道:“素闻大人有勇力,是个好汉英雄。老仆不才,想大人指教老仆一些摔跤的技能。”

第四十七章 席间较量

    塔儿向张锐挑战的话语一出,达须又恨又气,心想,塔儿啊,塔儿!你难道能胜过虎哥吗?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达须呵斥道:“塔儿,你越说越不像话,虎哥是我利西部落的贵宾,是我大哥的兄弟,也是我达须的兄长,如何能与你较量?你……”

    达须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张锐打断:“五弟不必多言,为兄刚才已经说过,这帐中之人随他挑选,他既然挑中了为兄,为兄怎能失言呢?

    达须执意相劝,而张锐说什么也要上场,达须只好点头道:“虎哥,您玩玩行了,别跟塔儿一般见识。”他怕张锐趁机将塔儿干掉,达须知道张锐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如果张锐真的恼怒,很有可能将塔儿杀死。塔儿虽然无礼,但自己幼年时,就一直跟他学习摔跤,所以塔儿也算是自己师傅,如果张锐将他杀死,自己也不好与塔儿的家人以及族人交待。

    张锐对达须笑了笑说:“放心!玩玩而已。为兄自有主张,等会儿回来我们再接着喝。”说罢起身走下场来。

    乌兰自塔儿挑衅起,心就提到嗓子眼儿。她知道塔儿是族人中摔跤技术最厉害的人,就是大哥迪西和五哥达须也不是他的对手,心里一直为张锐担忧。她偷眼看张锐的反应,见张锐神sè自如,还轻描淡写地对五哥说,只是玩玩。没有一丝将塔儿放在心上,乌兰的心顿时翻腾起来,看着张锐正走下场的背影,心里暗自赞叹,这才是真正的男儿!真正的大丈夫!

    塔儿见张锐走路一瘸一拐,方知他受了伤,于是道:“既然疯虎大人有伤在身,老仆也不便向请您指教。这样吧,我另选他人比试。”说着指着一直站立在张锐身后的程节道:“这位壮士生得也算魁梧,可否愿意下场指教老仆一番?”

    程节此时正被塔儿先前的话语气得火冒三丈,只是当着张锐的面不好发作。这时听塔儿挑自己来比试,自是乐意奉陪。程节快步走下场来,对着塔儿高声道:“我乃虎爷麾下亲兵队长程节。这位好汉既要与我一起为酒宴助兴,我自当奉陪!”

    程节正要上前,被张锐一把拉住道:“回去!我来领教领教这位塔儿好汉的摔跤技能。”程节知道张锐认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张锐既然要说亲自与塔儿交手,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无用。与其惹恼张锐再挨顿训,还不如老老实实地退回去。

    程节退下后,张锐来到塔儿身前,道:“来吧!塔儿好汉。既然你已经挑中了我,就不要再换他人。”

    塔儿斜着眼道:“你身上带着伤,我岂能与你比试?胜之不武嘛!还是快快换人,我需要一场公平的比试。不然我胜了之后,别人会说我欺负带伤之人。”

    张锐听了他的话后,不怒反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塔儿果然是条汉子,不愿欺负我这有伤之人。”张锐没有等众人开口,又转过头来话锋一转对塔儿道:“不过嘛,我也不是看不起你。我就站立在这里,只要你能将我挪动半步我就认输。”

    张锐的话像是一把刀刺入塔儿的心里,活到四十几岁,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张狂。他怒不可遏,冷笑道:“好好好,我可是一片好心,既然你不听,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说罢脱下身上的皮袄,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小树般粗细的手臂,伸胳膊抬腿,活动起筋骨来。

    塔儿积极准备的时候,张锐既没有脱衣准备,也没有活动关节,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看塔儿做着准备活动,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塔儿见张锐不做准备活动,那样子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鼻子都歪了,巴不得立马把张锐掼倒在地,于是面向张锐拉出架势。塔儿恼恨张锐小视自己,心想,等会儿一定要让他多出些丑,看这小子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张狂。

    摔跤是一项世界上最古老而引人入胜的竞技项目,早在古时代就产生了最简单的角力方法。世界上各族为了取得生存,在与自然界的斗争中,都有自己的自卫和取得生存的手段的方法,摔跤就是其中之一。它的发展是在实践过程中,不断改进灵活的技巧及增强力量,使之能更迅速地战胜对手取得胜利。

    摔跤曾经也是汉民族主要的竞技项目之一,相传蚩尤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抵人,人不能向。后有乐名蚩尤戏,其两两三三,头戴牛角以相抵,汉造角抵戏。这种“蚩尤戏”就是我国古代摔跤的雏形。

    中国早在chūn秋战国时期,摔跤便成为一种军事训练方式。到了秦时摔跤被称为“角抵”,不仅用于士卒训练还成为了一种表演项目,在贵族举行的酒宴上出场助兴。东汉末期,曹cāo曾大力提倡自己的部队进行摔跤练习,并列入“百戏”之内。

    不过今时摔跤在汉军队中的地位却是rì趋衰落,汉军平rì训练中,更加注重武士使用武器搏杀的技能和团体作战能力。对角力、摔跤等项目,只是当成锻炼体魄的一种方式而已,很少用它来考核武士是否合格。

    但这种摔跤技能,在西部少数民族军队训练、作战中的地位、作用进一步得到加强,并发挥娱乐和考验勇士等功能。摔跤也是西部草原古老的一项娱乐活动,每年西部草原都要举行专门的摔跤大会。每年取得冠军之人,都会等到丰厚的奖品和至高的荣耀。

    塔儿在二十年前,就曾数次夺得这项比赛的冠军。后来因为一则年龄大了,体力稍有下降,二则为了锻炼更多的后辈族人,便将利西族参加大会的名额让出,没有再参加过摔跤大会,然而参加大会的族人一般都要经过他的点拨。所以,现在虽然体力不及年少时,但是技能却更加jīng湛,他有信心在摔跤比武方面战胜任何对手,而眼前的张锐就更不在话下。

    张锐没有专门练过摔跤,对于摔跤的规则却略知一二。比试双方可以使用扑、拉、甩、绊等技巧以制胜,但在较量中不得抱腿,不得做出击打等动作,也不能攻击对方的致命要害,除脚掌外,其他膝盖以上的任何部位着地即为失败。

    张锐阅读过关于草原摔跤的书籍,知道其中的规则。这些规则对学zì yóu搏击出身的张锐来说,无疑是带上了紧箍咒一般,几乎无用武之处。但张锐没有灰心,心想,只要抓住对方的身体,就是不会摔跤的技术动作,自己使用单纯的力量也能将对方推倒。

    张锐按照所知的草原比赛礼仪,向对方伸出一支手。塔儿见张锐伸手,微微感到吃惊,他没有想到张锐懂得按草原上“威猛”摔跤的规矩向自己伸手。“威猛”摔跤是草原摔跤比赛的压轴大赛,是往届冠军和本届冠军之间进行的比赛。在比赛前一方向对手伸出右手,代表自己准备好能随时与对手进行正式比赛。

    对方这时要在这名选手伸出的手上轻击一下,让对手明白自己也准备好,随后摔跤就会开始进行。不过这种“威猛”摔跤是不设裁判的,不规定比赛时间,一直要将对手摔到不能起身或者自动认输才能停止,这是一种非常野蛮而激烈持久的比赛。一般比赛要进行半rì,最长的记录是一百多年前,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创造的,他俩整整较量了三天才结束比赛。后来赢得比赛的摔跤手,还因耗尽自己的体力,没等颁奖便死去。

    塔儿虽然吃惊张锐以“威猛”摔跤规则来与自己较量,但也合塔儿的心意。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就是族长也不能怪罪我。想着能让张锐自己开口认输或者被自己摔得起不了身,塔儿就欣喜若狂,面露笑容,他也伸出手去,在张锐的手掌上轻击了一下。

    这一下使大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达须没有料到张锐会按“威猛”摔跤的规则向塔儿挑战,心里暗暗着急,他知道虽然这是塔儿自找的,可是如果伤了塔儿,也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可是双方已经同意比赛,自己如果出言反对是很不礼貌的做法,如果是在正式的“威猛”大赛上这样做,会被比赛双方认为是在挑衅。现在达须也只能干着急,又寄希望张锐不要真的伤了塔儿。也希望塔儿能在比赛中主动出言认输,尽快结束比赛。

    乌兰这时也在担心,不过她不像达须对张锐充满信心,只是一味担心塔儿的安全。她反而是担心张锐多一些。塔儿的技艺她是亲眼目睹过的,那些需要参加摔跤比赛的族人都需要塔儿的指点,这样技艺高超之人,不是单凭力量就能战胜的。

    虽然她也知道张锐的马上作战技能高超,但马上作战高超不代表摔跤就厉害。如果张锐输了,他会不会就此拂袖而去?乌兰望着张锐的背影,呆呆地出神。

    而帐内的利西部族的人,没有这些想法,他们对今rì能看见一次“威猛”摔跤比赛而兴奋不已,都立起身来大声为塔儿鼓着劲儿。

    罗济等张锐的部下,见大帐中的众人都在欢呼,也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但他们又不知道具体缘由。不过他们对张锐有信心,张锐在面对千军万马时,也表现出无畏无惧,敢于勇往直前并且战胜对方。何况现在张锐是面对的单独一人,他们认为能对张锐构成威胁的人现在还没有出世。

    可能是那个写书的人,自己也没有分清楚草原比赛的各种不同的规则,只是道听途说地就写在了书里。张锐只是按照书上描写的礼仪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定下了以“威猛”比赛规则进行比试。如果他事先知道,也不会如此与塔儿较量。这样就是击败塔儿,也会让塔儿丢尽颜面。一旦塔儿记恨在心,可能会对以后收复利西家族产生不利的影响。

    现在不知道,张锐自然也不多想。他虽然表面上轻视塔儿,但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比赛中,专心地注视着塔儿的一举一动。

    塔儿的脚步开始移动,张锐也随着塔儿转动,始终将自己的正面对着塔儿。塔儿围着张锐绕了两圈,见张锐虽然应对的姿势不够标准,但身上没有丝毫破绽。既然没有破绽可以利用,塔儿只好强攻。他一个健步冲到张锐的身前,双手抓向张锐的双肩。

    塔儿只要抓住张锐的双肩,就能使用出各种摔跤技巧,脚可绊,肩可摔,可扭倒,可拉甩,这些技能塔儿已经练习了几十年之久,现在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运用自如。

    眼看着就要抓到张锐双肩,突然对面的张锐上身像是折断似的向侧偏去。塔儿的双手顿时抓空,塔儿惊讶张锐动作的快速,也惊叹张锐腰部的灵活,明白张锐不光是力量型的对手,身体的灵敏程度也不逊于自己。

    塔儿yù侧步上前,再次去抓张锐。可是还等他收回双手,就被张锐一把抓住他的两只手臂的肘部。在张锐手指的拿捏下,塔儿感到一股酸麻感使自己的双臂无力反击。塔儿正感恐慌之际,突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帐内霎那间没有了声音,刚才还在为塔儿加油助威之人,都瞪起双目吃惊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塔儿,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比赛只进行了一个回合,塔儿就被张锐摔翻在地。这还是当年那位威震四方的摔跤手吗?又看看脚步没有移动分毫的张锐,心想难道疯虎真如传说中的一样无敌吗?

    达须此刻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张锐能在一个回合内,就让摔跤技术最好的塔儿摔倒在地,不愧是大哥和自己认定的英雄人物,能与这样英雄结交也是平生一大幸事,怎能不喜?惊的也是张锐举手之间就将塔儿摔倒,别说大哥没有这样的手段,就连自己也绝无可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赢得胜利。如此看来,张锐不仅在箭术上远远胜过自己,在摔跤技术上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达须越来越看不清张锐的实力,为张锐叫好的同时心里也有一丝担心,担心张锐知道自己的实力后,会不会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

    乌兰这时也用小手握住了嘴,生生将险些发出的惊叫声掩住。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实场景,摔跤技术最好的塔儿竟然被张锐抓住手臂给扔出去四五米远,而且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这需要多大的力量?

    乌兰用俏目紧紧盯着张锐,见张锐平静如常没有一丝兴奋,仿佛这样的结局是他早已预料到的。看着张锐翘起的嘴角,牵动他脸上的疤痕在微微颤动,神sè间透出的那股自信劲儿,刹那间使乌兰心意迷乱。她感到全身无力而彷徨,心似风中的云一样,在空中飘浮远去,最后消失在茫茫天空中,她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塔儿并没有被摔伤,他没有及时起身是因为他感到无脸见人。自己将话说得太满,可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惨,自己竟然没有在疯虎手上走过一招就被丢翻在地。自己的多年的荣誉,多年的威望,在这一摔中被彻底粉碎。

    塔儿自从十五岁父母去世后,他就没有流过一次泪。就连他的叔叔被汉人杀死,他也只是将仇恨记在心里,对此没有哭过。可是此时塔儿却想痛哭一场,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是男儿,他是汉子,就是输了比赛,也不能让大家看不起自己。

    塔儿暗自想到,既然是以“威猛”摔跤进行比赛,那就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吧,就是被摔死也不能出言认输。也许只有用自己的死,才能化解自己所受的耻辱。塔儿猛地跳起身来,对着张锐又扑了过来。

    张锐摔倒塔儿后,没有回座还站在场中。不是为了耍帅,也不是为了装酷。张锐站在这里,是为了今后考虑。自己虽然轻松的战胜塔儿,但也不想过分的羞辱他。张锐是想等塔儿起身后,对他说些场面话使塔儿比至于太过尴尬,缓解场内的紧张气氛。

    张锐没有料到塔儿起身后,又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张锐心头也升起了怒火,不明白“威猛”摔跤规则的张锐彻底地看不起塔儿了。心想这个塔儿看似一条汉子,却没有一丝风度可言。自己没有在他倒地的时候,按压在他的身上,已经给他面子了。可他还不知好歹的起身攻击,这样的人称其为“无赖”也不过分。也拿定主意再教训一下塔儿,让他知道摔跤和自己所学的技能比起来,只是幼儿玩的把戏而已。

    张锐这次没有闪身,塔儿成功的抓住了张锐双肩。塔儿一得手,心里又升起战胜张锐的希望。他正想使用挺肩绊,将张锐摔翻在地时,感觉张锐的双手也拿住了自己的双肩。一时,酸麻感又一次出现在膀臂处,塔儿的双手再度无法用力。他的身体又一次被张锐扔了出去,仰面朝天,落到七八米外的地方。

    张锐使用的是擒拿术,这种技术当年师傅也是在他们出师之前才教与他们的。并且说,这种技术要求有很高的基本功。在实战中熟练运用擒拿技巧,除了平rì苦练外,需要有强力的手指力量,这样的基本功张锐已经具备。他从小学武就是从扔沙包练基本功开始的,到现在,手上早已练就鹰爪之力。另外,还需要了解人体构造,只有全面了解人体肌骨构造、经脉走向后,才知道哪些地方拿捏后对手就会失去反抗的能力。

    为此,张锐有一段时间天天泡在书里,查阅人体构造。他买了十余本人体解剖学的书籍和一个医用的模拟人体。然后对照着师傅讲解的招式和人体解剖学书上表明的神经系统所在位置,在模拟人身上反复研究。经过数年的摸索,张锐基本上能闭着眼睛,找到人体身上的要害关节。由于张锐的用心,他的擒拿技术在几个师兄弟里是最好的一个。

    自从张锐来到这个世界后,每rì不是练习骑马,就是练习shè箭,搏击和擒拿术一次也没有练习过。张锐虽然没有练习,但这些知识都牢记在心。前几rì,张锐用搏击术大发神威,杀死数百突忽人。今rì既然不能使用搏击术,那么张锐只能使用出擒拿术。

    初次接触塔儿的手臂关节,张锐就准确的找到神经的所在处。又利用自己力气大的优势一举将塔儿扔出。第一次能成功,第二次也不例外。张锐又找到塔儿肩膀上的神经,再度使他用不上力。这时的塔儿就像是张锐手上的拿住的一个幼儿般毫无还手之力,张锐可以用无数种方式将塔儿击杀。不过张锐没有杀塔儿的打算,只是暗恨他的无礼,多使了两分力,将他扔到更远的地方。

    塔儿被张锐再度扔出老远后,大帐内又是一片寂静,人们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这时所有人都知道,塔儿根本不是张锐的对手,两次交手均被张锐举手之间摔倒。同时他们也明白这要是在战场上,塔儿就是有两条命也会被张锐杀死。看看脸不红,气不喘,一脸轻松的张锐,谁都知道他还没有尽全力,疯虎勇猛善战的传言看来是真实可信的。

    这次塔儿没有过多的在地上停留,起身又向张锐扑去,一两秒钟后又被张锐扔出。塔儿还在坚持着,一次次的站起身来,一次次的又被扔出去。一些人已经抵着头不忍再看,都暗自为塔儿叹息,好好的一条汉子,就快被疯虎活活地摔死。

    十余次后,张锐也不耐烦起来。看着身体已经摇摇晃晃的塔儿仍在努力的站起身来,又一步步的走向自己,面目上没有表情,像是一具尸体在走动一般。张锐心里也暗暗责怪起达须,心想,场上的形式已经很明朗了,你还不出言制止,难道真会眼睁睁地看着塔儿被摔死吗?是不是达须本来就有想杀塔儿的意思,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所以才会借这个机会将他除掉?不行,不能在这样玩下去了,如果自己杀死利西部族的人,今后一定会有很多麻烦。可是要怎样化解现在的局面呢?

    在塔儿将他的手又一次抓住张锐的肩膀时,张锐终于下定决心。双手如闪电般的拿住塔儿的手腕用力一甩,已没有什么体力的塔儿便像一个陀螺般的在张锐的身前旋转起来。

    张锐待塔儿的身体背对自己的时候,右手一把抓住塔儿的腰带用力一举,便将塔儿举过自己的头顶。大帐中惊呼声四起,一个声音也从张锐的背后传来:“虎哥,手下留情!”

    张锐知道是达须在喊叫,仍是单臂高举着塔儿回过身来。见达须已立在席上,身子向前倾着,神情焦急的叫道:“虎哥,塔儿不懂事,不知虎哥的威猛。被虎哥教训也是应该的,只求虎哥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饶他一命。”这时大帐中的人都惊醒过来,都出言求情:“虎爷大人有大量,饶过塔儿这一次吧!”

    张锐原本就没起杀塔儿的心,只是气恼他认死理儿,不罢手。这时见达须和众人都在求情,于是将塔儿轻轻放下,拍拍塔儿身上的尘土,诚恳地说:“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兴起,动作过分了些。请你原谅!”说罢转身向席位走去。

    张锐一抬眼,突然看见坐在一旁的乌兰面红耳赤,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于是问:“乌兰妹妹,什么事情,想得这般入神啊?”

    乌兰见张锐问她,才像是猛然惊醒过来,抬头看了张锐一眼,又立刻将头埋下,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她说话时,张锐看见她埋头之间白皙的脖颈,也迅速变成了红sè。

    张锐心想也许是刚才自己的举动吓着她了,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又是利西族的小公主,没有见过这种打斗,初见之下受惊也是正常的。

    于是也不再多说,转而对达须道:“五弟,不好意思,为兄的举动过分了点儿,现在向塔儿勇士道歉。”

    达须忙摆手道:“虎哥,塔儿不懂事,理应他向您道歉才是。”

    张锐见塔儿像是七魂八魄都出了窍似的,还直直地呆立在场中,知道他受的打击过重,于是说道:“五弟,为兄虽然胜过塔儿,但也对他的行为颇为佩服。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不屈不挠地起身迎战。就凭这点他也能称得上是一位好汉。”

    达须惊讶不已,心说虎哥是不是不知道“威猛”摔跤就是这样进行的,如果一方在还有气力的情况下主动认输,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所以几乎所有参赛的摔跤手都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才会停止比赛。即便这样输了,也会被人看成英雄的。但是如果虎哥不知道这种比赛规则,又怎会在比试前,用这种比赛的礼仪去挑战呢?

第四十八章 结拜

    达须也是一个爽快之人,心里有事也不会藏着掖着。于是便问张锐,可否知道“威猛”摔跤比赛。张锐摇头道:“为兄不太明白,五弟,能否给为兄讲解一番,这种比赛与一般比赛有何不同?”

    达须心中暗暗叹气,心想,虎哥果然不知道有这样的比赛,可能是为了礼貌才伸手与塔儿示意,而塔儿却稀里糊涂的按照“威猛”比赛的规则进行。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达须只能将“威猛”摔跤比赛的规则说给张锐听。

    张锐听闻之后,才知道塔儿何为一直不肯认输,其中的原来另有缘由。心里也暗暗自责,不懂规则就不要乱用礼仪,这下可好,差点闹出人命。先前对塔儿的气恼劲儿也没了,尴尬的对达须道:“唉!是为兄的不对,不知规矩胡乱行事。望五弟莫怪。”

    达须道:“虎哥不必客气,塔儿平rì眼界不开,妄自尊大。有了虎哥这次教训,让他懂得一山还比一山高,以后做事也掂量着点儿,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张锐还是有一些过意不去,又让程节去取来一把缴获的复合弓送与塔儿。塔儿经过一段时间也缓过劲儿来,他也知道了张锐不是故意和自己进行“威猛”摔跤比赛,这只是一场误会,见张锐三番五次的道歉,又送弓给自己,心头的火气也渐渐消了下来。

    这场比试虽没有减轻塔儿仇视汉人之心,但他对张锐的态度却大有转变。他也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好汉后面有英雄,英雄后面有豪杰”,张锐的确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草原人素来就尊敬英雄,塔儿也不例外。胜败乃兵家常事,输给英雄豪杰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也不再为比武失败而耿耿于怀,不再忌恨张锐战胜了自己。塔儿恭敬地从张锐手中接过弓箭,也向张锐道了谢。笼罩在席间的这场比武yīn云,也就以和气收场。乐声又响奏起来,大家又开始了饮酒。

    酒宴一直持续到早上才结束,散席后,张锐对达须道:“五弟,为兄现在就上路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达须一听张锐要走,酒也醒了,拉着张锐的衣袖依依不舍道:“虎哥,怎么今rì就走?兄弟还想和您好好聚聚呢。不如再多留两三天吧。”

    张锐叹息道:“五弟,不是为兄不想留下。如果是平常时rì,就是五弟你不留为兄,为兄也想多住几rì再走。可惜现在正值战事,为兄也有军令在身,如耽误时rì,恐怕是为兄的这颗人头也保不住。”

    达须怅然地点点头。这也是事实,眼下是两军交战,势不两立。如果张锐被上级知道曾在这里多rì停留,只怕真的会因此获罪。

    达须不再挽留,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将粮草为张锐准备齐整,送张锐上路。一听说张锐要走,本已回到自己帐中的乌兰,又匆匆骑着马赶了上来,说是要和达须一起送送张锐。张锐推脱不过,便答应他兄妹二人,一起上路。

    路上张锐见部下经过一夜的修整,早间又美美地吃了一顿,jīng神饱满,气sè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心里也暗暗感激达须,不管自己曾经是不是真心与迪西结交,但对达须这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却是真心实意想与之结交。

    今rì大草原上阳光照耀着大地,银白的积雪在阳光的映shè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这时张锐才感觉到chūn天已经来临,严寒的冬rì正在悄悄离开。不久以后,这里的积雪就会融化,又会变成花的海洋,牛羊马群又会成片成片的出现,羊羔和马驹也会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大地也会变得生机盎然。

    可惜有战争的存在,不然张锐很想把自己的家也迁到此处,平rì与知交好友整rì在大草原上纵马奔腾,也可以去放牧牛羊。闲暇时,可以围猎;心情畅快时,可以开怀痛饮。这是何等痛快的事情,可惜一切都只能是空想。战争已经将这些变得遥不可及,就算战争结束后,这里也许变成一片血地,那时自己就是有这个能力搬到此处,也不会再有快乐的好心情。

    张锐想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正巧达须在此时也叹了一口气。两人叹罢,双目对视,达须用充满遗憾的语气道:“虎哥,如果不打仗该多好啊!”

    张锐道:“五弟,这世间只要有人,就会有不平等。只要有不平等,就会有争斗。有了争斗,就会有战争。五弟,你说能消灭战争吗?”

    达须突听张锐讲出如此深奥的话来,一时间愣住了,此时一束阳光正照在张锐的脸上,双目闪动间发出仿佛星星般火光,他的眼里像是藏有无穷的智慧。

    张锐接着又说:“五弟,你说突忽dú lì后,就能消灭不平等吗?突忽的各族难道会享受一样的待遇吗?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新的人代替老的人,继续压榨百姓,继续压榨草原上的人,你们利西家族不是一样要向阿巴亥缴税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为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拼命呢?”

    达须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喃喃的道:“虎哥,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锐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种问题。再过一千年,或许才能有所缓解,但是现在不行。有生之年,如果我能保证自己,以及我的兄弟朋友都能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就已经满足了。”

    达须被张锐说动了心,觉得张锐的话大有道理。达须也没有帮助全部的受苦人脱离苦海的念头,他的想法也如张锐的想法一样,只要利西部族的人都能过上好rì子,他就心满意足。突忽、大汉之间的战争与自己何干?无论是谁控制了大草原,也要剥削草原上的人。突忽汗王,不就大肆的在草原上征集牧民和马匹吗?美其名曰是为dú lì而战,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掏就骗走了大量的兵勇和财物。

    草原上的人生活得连在汉帝国统治下的时候都不如,不过他们还是满怀希望,梦想一旦突忽dú lì成功,彻底地赶走汉人,就可以过上美好的rì子。可是如果如张锐所说的,只怕赶走汉人后,也不会有好rì子过。既然前是狼后是虎,还有什么好卖命的?

    达须边思考,边和张锐交谈,自然将心里话说出。张锐也顺势引导达须的思路,渐渐地二人越说越合,越说越觉得近乎。到了中午的时候,达须激动地唱道:“两匹马走在一起,因为路是一条;两个人说在一起,因为心是一条。”

    张锐知道这是草原上的非常古老的一首名歌,他在帝大读书时,也曾在听人唱过,这首歌正好表达了自己现在的心情,于是依着达须所唱的曲调接着唱:“两个人共尝一个痛苦,痛苦只有半个;两个人共享一个快乐,快乐就是两个……”

    张锐动情地高歌,嗓音高亢嘹亮。达须的声音更加响亮,紧接着乌兰悦耳的女声也加入其中。三人的不同的嗓音,混合后更觉优美动听。到后来,张锐部下和跟随达须一起前来送行的利西族人,都放声高歌起来。歌声响彻云霄,歌声成了他们共同的语言。这时他们之间,没有了相互歧视,没有了敌对情绪,全都成了心意想通的朋友,全都沉浸在美妙音乐中,快乐洋溢在每一张脸庞。

    一曲完了,达须用真诚的眼睛望着张锐道:“虎哥,小弟想与您结拜兄弟,还望虎哥不要嫌弃小弟。”

    张锐闻言跳下马来说:“太好了,当rì为兄与迪西大哥结交,在战场上没有时间行结拜之礼。今rì就算五弟不提出,为兄也会提出。”

    达须也跳下马,拉着张锐的手道:“虎哥,弟今生能认您为兄,再无憾事!”

    张锐一拳打在达须的肩膀上,说道:“好兄弟,为兄能认你为弟,今生也心满意足。”

    张锐拉着达须的手走向一处山岗,乌兰也跟随在他们的身后。三人踏雪而行,乌兰身上的红披风在白雪中分外夺目。

    到了山岗之上,张锐与达须一起面向东方跪倒,对着远方的群山遥拜。在他们行拜之时,乌兰又唱起了著名的歌谣:“太阳照亮的山岗,太阳是金黄的,山岗是金黄的,满山的牛羊也是金黄的。光明磊落的人,眼睛是透亮的,心灵是透亮的,朋友的心也是透亮的。青枝绿叶的树上果子多,清澈见底的水里鱼儿多,水甜草绿的地方牛羊多,光明磊落的心地朋友多……”

    在悠扬动听的歌声中,张锐此刻没有半分利用达须的用心,他已经将达须认成了自己终身的兄弟。在歌声中,张锐感觉自己远离了世间的jiān诈和险恶。在歌声中,张锐寻找到了真正的快乐和友谊。张锐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苍天和大地,愿您们永远保佑我能有此刻的真诚与快乐吧,为此我愿意相信您们的存在,我会永远将您们供奉在我的心中,您们永远是我的真神。

    结拜的仪式完毕后,张锐对达须说道:“兄弟,为兄要辞别了,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通知为兄一声,为兄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达须含泪答应,也说道:“望虎哥别望了草原上也有一个您的家,有空的时候也常来家里看看。”

    张锐拥抱了一下达须,说道:“兄弟要记得找人带口信给迪西大哥,让他千万小心,不要对任何人说与我结拜的事情。平rì要多骂为兄几句,最好表现与为兄有深仇大恨一样。”

    达须吃惊的道:“虎哥你的意思是说大哥有危险?”

    张锐微微摇摇头道:“我们是敌对的两方,如果结拜的事情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怕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应当多加注意才是。只要我们的心里是彼此相敬的,就是被骂上几句也无妨。”

    达须不安地说:“您的部下都在山下看着呢,也知道了您与我结交的事情,万一他们之中有人去告发您,您可怎么办呢?”

    张锐轻拍达须的肩膀说:“为兄的情况你就不要cāo心了,我自有主张。大不了我对长官说与你结交是假,弄粮食是真。再说一些辱骂你们的话,也能混过去。还有为兄的家族在汉帝国还是很有势力的,就是有人想诬告为兄,也要想想后果。为兄现在只是担心迪西大哥的处境,他为人太直了一些,为兄怕他一时起了xìng子,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张锐既然已经将达须认成自己的兄弟,当然不会再去想陷害迪西的事情。张锐现在只想尽量提醒迪西,不要让他被自己设的圈套所害。张锐并不知道此刻迪西已经不在人世了。

    达须听张锐所言,也觉得有理,便说:“虎哥,您有勇有谋,弟相信您可以避过祸事。正如您所说,大哥的生xìng直爽不懂变通之道,的确容易出事。弟回去后,立刻派人去大哥那儿通知他,让他按照虎哥您的意思办。我们可以在口头上互相攻击,而我们的心却永远在一起。”

    张锐见达须这样说,才放下心来,又转头又对一直望着自己的乌兰说:“乌兰妹妹,为兄这就走了,以后为兄有机会就来看你。你想要什么礼物,但说无妨,下次为兄来时一定给你带来。”

    张锐说完,便等着乌兰开口,突然间看见乌兰的眼睛红了,阳光映照之下,乌兰容sè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晶莹的泪花,浮动在细眉俏目之间,哀怨婉转之际,自有一番风情。张锐心里陡生一丝爱怜之意,真想立刻将她拥进怀里。

    也是在这一刻,张锐像是明白了乌兰的心意,心头猛地一惊。她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自己不会也对她有意吧?不行,不行!我已经有爱妻了,小意对自己情深意重,自己怎能对不起她呢?乌兰就是愿意嫁过来,也只能做妾。

    张锐知道这个时代的妾,地位是非常低贱的。不仅社会上看不起她们,在家中她们要受正室的管教。她们生出的儿女也不能进入家族的正式名册,也就是说家族不承认这些子女是自己家族中的人。只有在家族中正妻无所出的时候,这些侍妾生的子女才会被家族承认。还有这个时代的侍妾,她们主要的职责只是男人的泄yù工具罢了,运气好点的,可以终身侍奉一位男人。运气不好的就会被随意转送,苦不堪言。

    即使自己不会如此对待乌兰,可是却自己长期在外,如果小意真是醋罐子的话,等待乌兰的只会是苦难的rì子。张锐当然不愿意乌兰去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必须了断乌兰心中的想法。想到这里,张锐装出大大咧咧的样子,又对乌兰说:“看看你,还是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哭啊。行了,别哭了,下次为兄给你带几样好玩的东西。有机会再让你嫂子给你做一身漂亮衣服,这样行了吧。哈哈……”

    张锐的话果然刺激到乌兰,眼泪夺眶而出,泣声道:“我才不稀罕你的礼物呢,我也不要别人做的衣服。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说罢抛手跑下山坡,跳上马背向着回去的方向疾驰而去,几名族人也慌忙调转马头去追赶她。

    达须尴尬地对张锐道:“小丫头从小被惯坏了,我们几兄弟也不知道该怎样管教她,只能由着她的xìng子来。所以她经常作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虎哥千万别见怪。”

    张锐望着乌兰远去的背影说:“我这个当兄长的哪能为这点事生气啊?小丫头有时使使小xìng子,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的。你回去对她说,叫她不要再生虎哥的气了,虎哥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多给她带些带礼物来。”

    又交谈了一会儿,达须问张锐:“现今战祸纷起,弟今后之路该当何去?弟之家族又该如何保全?”张锐道:“不管如何,为兄只希望将来,利西部落越来越强盛。现在草原上正处于乱世,有了足够的力量即使吞并整个草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就看五弟你有没有这个雄心了,如果有,为兄必当竭尽所能帮助你。”达须一愣,这种想法他还从来没有过,可张锐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觉得这个问题的确应该好好想想。

    张锐见时间已过午时,便再次向达须告辞。达须虽然不舍,也知道不能再挽留张锐。两人从山上下来,张锐纵身上马,向达须告辞:“五弟请回吧。记住,一旦下定决心,请即刻派人来通知为兄。”

    达须向张锐行礼道:“望虎哥一路平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弟会按照您的话去做的。请您放心好了。”

    张锐转过马头,带着自己的部下向着北方而去。看着张锐渐渐远去的背影,达须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张锐的话让达须心中豁然开朗,以前他以保全家族、保全利西部落为使命,而现在他依稀有了更远大的目标,他要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未来的道路。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一首歌谣:天上之风,荡荡不定;人生于世,不得长生;趁此良辰,共振祖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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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125/ 第一时间欣赏大汉骑军最新章节! 作者:风似刀所写的《大汉骑军》为转载作品,大汉骑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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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骑军介绍:
从历史的缝隙中去思考历史,以未来的希望去颠覆历史。乘着自由的思绪神游寰宇,畅想大汉帝国倘若像罗马帝国一样“长寿”千年,且比罗马帝国更加统一富强,那咱们汉民族该是什么样。 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汉元779年。此前大汉帝国已经有过一次险些分裂的波折,但它毕竟在汉圣祖的东征西讨中再度中兴。如今,又是三百多年过去了,渐渐僵硬的体制,似乎让“垂垂老矣”的帝国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属下五十个州中有二十个掀起了独立浪潮,大小远近的属国也纷纷树起了反旗,持续不断的平叛令帝国的经济走到崩溃的边缘……帝国真的已临绝境。 好在大汉帝国仍是世界上疆土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科技最发达的文明国度。汉文明依旧挺立于整个世界的巅峰。大汉帝国的10个甲等军团和10个乙等军团,还有那名扬世界的大汉骑军,依然是一股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强大力量。所以帝国还在喘息,还在等待。 这个时候,本书的男主角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金戈铁马的世界。在先辈的光荣与梦想的召唤下,他成为大汉骑军中的一员,成为一名英勇无敌的骑士……他的一腔热血,他的万里驰骋,会挽救这垂危的帝国,重铸昔日的荣光吗? 坚持日日更新,敬请人人赏光。 主角检索关键字 --- 大汉帝国 大汉骑军 张锐大汉骑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骑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骑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