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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汰笑洒     金牌小书童txt下载     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一章 鲜红色的爱(二合一第二更)

    没有任何一位君主会容忍背叛和欺骗,特别是当他以为完全控制住一个人的时候。

    赵无极没想到苏媚儿会成为叛徒,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身为神武教圣女,有什么理由会放弃圣教中兴的机会。

    可是活生生的情景,却展现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她为了一个唐人,居然背叛了自己!

    赵无极的杀心刚起,可仔细看了看二人,脸上却又荡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身为过来人,他看得出来二人之间的情谊。若非如此,谁会在生死一瞬的战场上奋力相救?

    看着苏媚儿和孤那法王缠斗在一起,关切的眼神还不时瞟向唐安,他又认清了一件事。

    夏国最美的一朵娇花,爱上了一个大唐男人。

    如此说来,她在大唐接二连三的失利,也便合情合理了——连本心都迷失了的女人,如何能指望她一心一意为了夏国霸业而舍生忘死?

    可惜,可叹。

    有了凌冰焰的前车之鉴,赵无极本以为苏媚儿会深深引以为戒,不再碰触那让人半世逍遥半世惆怅的情情爱爱,哪知道她非但走上了师傅的老路,甚至比那个女人陷得更深!

    对于叛徒,除掉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当赵无极有了纳才之心,一切便不一样了。

    唐安既有惊世骇俗的武功,又有过人的胆识,这样的人才去哪里找?原本他还为如何收服他感到头痛,现在答案已经找上门来。

    铁勒少主莫凌图已死,而这个男人,将会成为神武教圣女的归宿。这样的价码,足不足以打动眼前的男人?

    名,利,美,我都给你,你如何选择?

    ***********************************************

    唐安选择一路杀下去。

    可问题是,就算他武功盖世,就算他有名震天下的“吸鲸”神功,可他终究是个人。

    人都会疲倦。

    夜以继日的赶路、沙场上的厮杀、长途奔袭穿越敌阵,再到现在凭一己之力斩杀几十名胡人勇士,都在消耗他的体力。若非依靠“吸鲸功”,恐怕他早已支撑不住了。

    饶是如此,阵阵疲惫依然让他想要休息一下。可是他不敢停,停下就意味着败亡。

    “呼!”

    伏魔杵在空中抡起一道半月,重重向他砸去。精钢禅杖尾随而至,那如流光般的攻势,让人毫不怀疑只要被蹭上一蹭,便足以在人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唐安犹如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论功力,得到魏中天真传的他,远胜于这四个番僧,可问题是他既没有将功法完全融会贯通,也没有精深的招数。若是单打独斗,他还可以锁定目标,以内劲克敌制胜,可是二人首尾相顾配合紧密,让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他开始急躁起来,却不知道习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

    这样的表现,让赤火和松珂暗暗欣喜。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却功力浑厚,早已让他们苦不堪言,而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一丝急切,则让二人找到了机会。

    狩猎,最需要的便是耐心。

    松珂法王年纪最长,经验也最为丰富。他看得出来唐安应该是有一番奇遇,对于功力的掌控并不纯熟。这样的人,内劲的收放始终难以拿捏一个准确的度。所以二人已然改变策略,从以硬碰硬转为试探消耗。

    唐安急于擒王,他们却并不着急。越打下去,对他们来说反而越有利。

    唐安的确很急,每耽误一秒钟,这世上就会多几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一招迫开紧逼的二人,他将功力骤然凝聚于掌心,一双冰寒如雪的眸子死死盯着不远处如苍蝇般令人生厌的两个和尚,短暂的蓄劲过后,他汇聚全身功力、如无量大海一般的“吸鲸”内径疯狂倾泻!

    其威如龙,声势惊天!

    巨大的气浪掀翻了狂沙,那骇人之极的情形,让二人面色大变。他们就像龙卷风前的一片残叶,除了被绞地粉身碎骨,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与这毁天灭地的一掌硬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霎时间,二人将毕生功力提升到极致,无比狼狈地仓惶闪躲。

    “轰!”

    千钧一发之际,二人总算是侥幸逃离了风暴中心。刚刚摆脱唐安的“大杀招”,便见方才所站立的地方沙尘狂暴飞舞,伴随着一声巨响,平坦的黄土地上登时多了两个巨大的坑洞!

    毫无疑问,如果任由唐安打实了,他二人此刻恐怕已然尸骨无存。

    赤火和松珂虽然没有被两掌直接命中,可唐安方才那一招所包含的劲气实在太强大。受到余劲波及,二人只感觉五脏六腑移位,痛苦的难以自持,张口便吐出大口鲜血。

    松珂痛苦的捂着胸口,强忍着吐血的冲动,勉强抬头看向风暴中心一眼。隔着沙尘,他发现刚刚使出令天地变色的一击过后,唐安同样不好过,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松珂虽然脸色苍白,却不由得大喜过望,用仅剩的气力大吼道:“孤那!!”

    此时双手套着八个金刚圈的孤那法王早已和苏媚儿斗作一团,金刚圈化成了一道金蛇漫天飞舞,发出声声悦耳的“叮当”声。

    苏媚儿同样很急。

    短暂的交手过后,她便发现眼前的秃驴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而对于赵无极何时培养了这么一批人,身为圣女的她竟然一无所知。

    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唐安。

    应付一个和尚已然不容易,唐安同时面对二人夹击,其压力可想而知。她很想前去助拳,帮助所爱之人摆脱困境,却无奈被死死咬住,怎么也抽身不得。

    苏媚儿始终在寻找机会,想要一剑结果了这个令人厌恶的番僧。可对方占了兵器的优势,金刚圈将他的身子层层环绕,竟是守得密不透风。

    激战正酣,孤那忽然听到身后一声熟悉的呐喊。用余光一瞥,见两位师兄萎顿在地,不由得面色大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年轻人居然厉害到了这般地步,三大.法王联手相逼,竟是两人身受重伤,一人生死未卜。

    可当看向后力不继的唐安时,他眼前一亮,顿时明白了松珂的用意。

    打败了三位法王,唐安显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旧力干涸新力未生,恰恰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这些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孤那登时拿定了主意。右手处四枚金刚圈毫不犹豫地对着苏媚儿的方向脱手掷去,迫使后者闪身躲避。而这便可的工夫,足以让他重创唐安!

    “叮叮叮叮!”

    苏媚儿挽起朵朵剑花,费力调开四个金刚圈,再抬起头来时,却骇然发现孤那早已远离!

    他就如同一尊魔神,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金刚圈,向着苍穹高高一跃,对着全无防备的唐安狠狠砸下!

    这一刻,她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间不容发之际,苏媚儿使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一次“瞬狱”。

    如果用心观察,会发现她仿佛消失在了空气中。黄土地上,只有一道肉眼难辨的火红魅影疾速前行,掀起漫天尘烟!

    她在和时间赛跑,挽救那个如同自己灵魂一般的男人。

    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

    你死了,谁能笑傲江湖,尽书风流?

    你死了,让那些爱你的人怎么活下去?

    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让你死!

    抱着满心执念,苏媚儿的眼神无比坚毅,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那道令他痴狂的背影逐渐放大。

    魔僧从天而落,魅影划破虚空。

    赵无极、赤火、松珂、代天涯、陈不平、季晨、李大壮、马尚率等人甚至忘记了呼吸,他们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这里!

    时间缓慢下来,只余下宛如杀神一般的孤那带着死神的问候,还有烈火一般穿越沙场的红衣女人。而他们关注的焦点,都是那个半跪在地上的蓝色身影。

    唐安!

    作为焦点人物,唐安能感受到背后的杀气,可是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艰难地从丹田之处提取一丝丝可怜得劲气,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转身迎敌。

    为了干掉那两个秃驴,他消耗了太多功力。不甘心屈服于命运的男人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长生天像是伸下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按在黄土之上动弹不得。

    他惨然一笑,满心尽是不甘与不舍。

    不甘功败垂成,不舍心爱之人。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他却忽然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身体,从身后紧紧揽住了自己的腰。

    她的身体很轻,胸前的丰盈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仿佛那人要把身子揉进自己的身躯一般。

    黑色的长发飞扬,带着阵阵芳香,在唐安的眼前飞舞,犹如和自己捉迷藏的精灵。

    “嘭!”

    一声闷响,让画面再度鲜活。

    唐安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瞳孔收缩成了两个针眼,傻傻地看着飘散在额前的秀发,内心忽然开始抽搐起来。

    因为那些漆黑的发丝,都像在痛得哭泣。

    唐安的脑海中,原原本本地还原了方才的画面:一袭红衣的女人,在间不容发的危难关头,为了自己不毙命于敌手,抢先扑到了自己身上。用她那消瘦的背脊,顶住了石破惊天的一击!

    闷响在身后响起,结实的金刚圈狠狠砸进了肉中。曾在唐安手指的轻抚下颤抖的光滑背脊,狠狠塌陷进去一大块!

    随之而来的,还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女人短促而痛苦的惨叫。

    “噗!”

    一股暖流喷洒在后颈上,哪怕不回头,唐安也知道那是鲜血。

    苏媚儿的血。

    昔日自己用三刀换命的女人,如今已经用自己的命,偿还了这不算恩情的恩情!

    一瞬之间,这天地都仿佛变成了灰白色。

    唐安微微翕动着嘴唇,感受到紧握住自己胳膊的纤手缓缓垂下,柔软的小脸耽在自己的肩头,他的心宛如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就像将他的灵魂剥离了身体,痛彻骨髓。

    近乎麻木地缓缓扭过头来,他看到了一张娇艳如花的脸庞。

    面纱已然飞落,那足以令全天下为之嫉妒的容颜终于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只不过此时苏媚儿的脸没有了让人心生摇曳的狐媚,只有如纸一般的苍白。动人的朱唇下,鲜红色的血划过两道轨迹,凄美得让人心疼。

    可是她在笑,笑的比午后的阳光更灿烂。

    不知不觉间,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溢满,顺着唐安的眼眶簌簌而下。可他已然没了知觉,只感觉这世界都已崩塌。

    “受死吧!”

    一击未中的孤那大为恼火,再度扬起金刚圈,对着唐安的肩胛再度砸了下去。他不敢忘记赵无极的命令,要把眼前这人“活着”带回阵中,所以招数虽狠,却算不得杀招,但却足以把对方重创。

    但是金刚圈没有抵达目的地。

    唐安的目光紧紧盯着苏媚儿的脸,生怕一眨眼面前的玉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只是出于本能,轻飘飘地抬起右手,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金刚圈的辕。

    这般藐视的态度,让孤那大为恼火。他想要抽出武器,可用力一拔,却发现金刚圈纹丝不动!

    那只单薄的拳头,就像是一块磁铁,让桀骜不驯的金刚圈静止在了半空。

    孤那再用力,洁白的牙齿都咬到了一起,结实有力的右臂青筋毕露,却始终无法让自己如指臂使的武器挪动分毫。

    非但如此,他赫然发现唐安紧握金刚圈的手在轻轻颤抖,随即一道又一道裂纹顺着圈边开始蔓延,发出清脆的“吱吱”声!

    孤那心中大骇,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嘭!”

    当裂纹遍布圈身,坚硬无比的金刚圈竟然爆裂开来,化成了漫天齑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劲气早已顺着金刚圈传递而来,等到孤那有所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噗”的一声轻爆,他那两条黝黑的手臂宛如从里面被炸开一样,登时血肉翻涌,黄褐色的皮肤伴着殷洪的鲜血炸进了空中,只剩下挂着残破血肉的枯骨!

    “啊啊啊啊啊——”

    剧痛之下,孤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响彻黄土地。

    而这一切,根本无法引起唐安的注意。

    他仿佛与周围隔绝了一般,怀中奄奄一息的玉人,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第七百零二章 化身为魔,永坠地狱

    唐安跪在地上,轻轻揽着苏媚儿,动作无比轻柔,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不,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眼前的女人更珍贵!

    一男一女,在太阳下重叠成了一个影子,连微风拂过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牵动他们心中的伤痛。

    所有的感情,所有的遗憾,都化作一道悔恨交加的眼波。眼波里有道不尽的相思,还有数不清的哀愁。

    看着怀里安静的女人,唐安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最爱的女人,又一次为了他而受伤!而且伤的如此之深,深到让他痛彻骨髓,深到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他厮守一生。

    唐安的心中无比恐惧,嘴唇微颤,轻唤道:“媚儿……”

    听到了唐安的召唤,苏媚儿勉强撑着眼帘,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可哪怕被后续疼痛钻心,她却仍倔强地抬起无力的小手,轻轻印在了唐安的胸口。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当感受到那颗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时,苏媚儿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还好……你没事,还好……你……还活着……”

    最简单的话语,却是世间最真挚的告白。她是在用自己的性命,阐释着对一个男人无可比拟的爱。

    哪怕身受重伤,哪怕命悬一线,她所关心的仍旧是自己的安危!

    唐安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放声大哭:“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看着他像孩子一般痛哭,苏媚儿只感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再度被轻拨,抚慰道:“别哭了……好多人……在看呢……”

    唐安全然不理会这些,周围人的眼光算什么?家仇国恨、改朝换代又算什么?

    无数像他们一样爱的炽热的恋人,却要因为金銮殿上一个人的野心而阴阳永隔,这是何等的残酷!

    没有任何一刻,他比眼下更痛恨战争、更痛恨自己!

    苏媚儿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轻声道:“奴后面……好痛……”

    “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唐安拉紧她的手,只知道不住摇头,眼神中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悲哀,哽咽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听着情郎在耳畔的话语,苏媚儿强忍住剧痛,反而带着一脸微笑,看了看那苍白的天空,仿佛在像神明证明——我们的确以死相争过。如果你还是要残忍地执行誓言,让我们分出一个你死我活,那么……

    我死,他活!

    当誓言不再是负累,苏媚儿终于放下了心头沉重的包袱,仿佛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为轻松。

    她微笑道:“奴现在……很幸福。你不必再被誓言……所约束,奴……好开心。”

    看着她无比凄惨的模样,想象她所承受的痛苦,唐安嘶声吼道:“去他娘的狗屁誓言!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活着!”

    苏媚儿不在介意他任性般的发泄,如水的眸子看着他的脸庞,看的那么认真。

    “唐安,你知不知道……其实……奴不曾有一刻忘记你。奴一直在爱你,爱的快要发疯了……”

    爱是什么?

    一个字?一段情?还是一首悲伤的歌?

    心如果能说话,一定会告诉所有人:爱是两个名字。

    一个叫唐安,一个叫苏媚儿。

    唐安心如刀绞,泣不成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细细想来,奴这一生也算值了。哭过,笑过,恨过……爱过。就算长生天要带走奴,奴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苏媚儿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笑着打趣道:“曾几何时,奴憧憬过……未来另一半会是怎样一个人?那时奴就想,他一定要英俊潇洒,成为一名盖世英雄,带着数不尽的大军开疆拓土,扬名立万……为世人所敬仰。可是……当初奴刚遇到你的时候,你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那只想着要占便宜的嘴脸,让奴好生厌恶……”

    说着,似是想起了唐安当年的模样,她竟兀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惆怅地叹息一声。

    “可是奴没想到,你会一步一步住进奴的心里……怎么赶都赶不走。当初连蚂蚁……都不如的小人物,今日已化成一条蛟龙,直至……影响天下格局。奴是天下无双的神武教圣女,自负天资聪颖……智计过人,却总会输在你手里。可是……”

    苏媚儿迷人的眸子带着丝丝温柔,继续道:“奴就连输……也输得这般心甘情愿……奴……好没出息……”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呢喃,唐安的双臂越来越紧,就连泪水打湿了前襟也毫无所觉。

    “没出息的人是我!我不是英雄,而是一个混蛋——一个总会让自己女人受伤的混蛋!”

    “不,你不是!”苏媚儿坚决地摇了摇头,玉手再度抚上他粗糙的面颊,眼带坚定道:“奴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你。所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便是爱上了你。哪怕重来一次,哪怕……明知道活不过今朝,奴也不会后悔……爱过你!”

    “别说了,别说了!”唐安挥泪如雨,不停地输送着仅剩的功力,道:“你不会死,你会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穿上最美的婚纱,坐在八抬大轿里进入唐家大门,成为我的新娘!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夺走,绝对不会!”

    苏媚儿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留恋:这怀抱如此让人留恋,如果有可能,谁愿意远离幸福,去到一个黑暗又陌生的世界呢?

    可惜这世上有太多的事与愿违,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所以人活一世才会有万般遗憾。

    或许,这就叫命运吧。

    “相公……”感受到生命力正一点点流逝,苏媚儿轻唤一声,努力撑着即将闭合的眼帘:“抱紧奴好么?”

    无需多说,唐安已经这么做了。

    他不停亲吻着后者的额头,像是怎么也亲不够。即便如此,他仍旧能够感受着后者越来越弱的生命力。

    唐安心中大惊失色,忍受着逆流成河的悲伤,无比惊恐地道:“媚儿,看着我!留在我身边,不要走好不好?算我求你,不要走!”

    说着,他抬起头来,挂满泪痕的脸对着苍白的天空,用尽浑身力气嘶吼道:“我不许你带走她!她是我的女人!!!!!!”

    听着他霸气的宣告,苏媚儿留恋地笑了笑,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唐安……就算是来生……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绝不会忘记你。谢谢你……给了奴最甜蜜的曾经……谢谢你……让奴领略了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唐安……”

    如同临终遗言一般的倾诉,让唐安瞬间变得慌张起来。他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张开翅膀的天使就在自己身边,随时要带走她的挚爱。

    他就像护住自己生命一样,将苏媚儿搂的严严实实,近乎神经质般地呢喃:“不……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不要你只活在我的记忆里,我要你在我身边,永远陪伴着我!”

    君情浓似焰,飞蛾如我心。天若知怜惜,来世再相见。

    唐安……别了!

    苏媚儿好想多看他几眼,可是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却让这一眼凝聚成了万年。

    一滴如水晶般的泪珠滑落,带着心中万般不舍,苏媚儿那苍白的朱唇微启,用三个字留下了话别的心声。

    “奴……爱……你!”

    真情萦绕耳畔,玉人的手臂却无力地垂下,坠到了一路伴随二人得黄土之上。

    轻盈的黄土飞扬,似是也因这对苦命的有情人动了恻隐之心。

    风止了,云停了。

    同样停止的,还有一颗跳动的心。

    唐安就像是毫无知觉的木偶,一双没有焦点的眸子里填满了铺天盖地的悲伤。炽热如火的午后,一瞬之间变成了千里冰封的冰天雪地。

    他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可是随着伊人轻阖的眼帘,却让他看起来犹如死人。

    哀大莫过心死。

    他忘不掉,舍不得,放不下。可陷入沉睡的女人,却让他的世界没有了任何颜色,只有那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诉说着天地间最为深沉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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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王赵无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不到二百米的距离,他的目光牢牢被一对恋人的生离死别而吸引,仿佛这一场生死战的结果比远方大军之争更为吸引人。

    当见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苏媚儿生死未卜时,他心中暗叫可惜。要控制诺大的西域,神武教的作用尤为明显,失去了这样一枚棋子,由不得他不心疼。如果最后不能把唐安招致麾下,那这笔买卖就赔大发了。

    可是一瞬间,他又燃起了浓浓的好奇。

    他不明白,爱情到底有怎样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放弃最为宝贵的性命,为另一个人而不顾一切?

    “纳然乌朵,这么做……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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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阵中。

    代天涯长剑吞吐,一连又砍翻三个胡人。每每有空闲,他都会忍不住向西看上两眼。

    最后一眼望去,他看到了那个衣红如火的女人被唐安揽在怀中,而背负了所有大唐意志的唐安,则始终保持着静坐的姿势,留给了所有人一个满是落寞的背影。

    “媚儿嫂子她……”

    马尚率话说到一半,余下的话便梗在喉咙里,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陈不平、季晨和李大壮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无语凝噎。

    西路一路随行,如欢争吵不休的欢喜冤家;

    狄马城惜别之时,依依不舍犹如痴男怨女;

    汴京城里纷飞的鹅毛大雪中,一番违心的决绝誓言,让铁骨铮铮的男儿泪洒成冰,让孤独相离的女人肝肠寸断。

    他们的感情,所有复仇者联盟的人都看在眼里。可是上苍为何如此不开眼,让这对有情人饱经坎坷,却又要生离死别?

    几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们替苏媚儿而惋惜,同样替唐安而感到担忧。

    万般感慨,终化归一声无奈的叹息。

    过了好半晌,一直注视着西方的季晨眉毛挑了挑,道:“大哥他……站起来了。”

    不必多说什么,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仿佛石化的身影徐徐起身。只不过和原先不同,哪怕相隔老远,众人也能感受到他那有如实质般的磅礴杀意。

    没有人知道,一个把心丢弃的男人,将会用什么手段毁灭这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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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安始终默默看着苏媚儿的脸颊,看的那么认真。

    她的睫毛很长,鼻梁很高,那双眼眸犹如挂在瓜子脸上的一对星辰,明媚而灵动。如果以后生女儿随她,一定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

    可是这双眼睛,如今已经紧紧闭合,不知道会不会再睁开。

    唐安拥着她的身体,就像是拥抱着自己的全部。不知道看了多久,早已流干泪水的眸子终于泛起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容里,却充满了自欺欺人的苦涩。

    “媚儿,我知道你只是睡着了而已。这样也好,眼前的画面太血腥,你不会想要看到的。从今以后,你只会看到红彤彤的夕阳,翠绿的竹林,还有……我的脸。”

    说着,他在苏媚儿额头轻轻一吻:“都怪我不好,让你经历了太多险恶,遭遇了太多苦难。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你等我一下,当我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带你回家——回到属于我们的家。那里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阴谋诡计,只有安宁与甜蜜。”

    唐安说完,轻手轻脚地将苏媚儿放到黄土地上,仿佛她是一件美丽又脆弱的瓷器。

    睡梦中的女子没有拒绝,就像是甘愿沉沦唐安给她勾勒的美好梦境里不愿醒来。

    深深看了苏媚儿一眼,唐安终于再度站起身来。

    只不过如今的他,嘴角那一抹让人心酸的笑意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令天下为之色变的杀意!

    再度抬头看了冷酷无情的天空一眼,唐安心中暗暗呢喃。

    若你真的敢把我的挚爱夺走,那么……

    我愿化身为魔,永坠地狱!

第七百零三章 黄沙,白雪(上)(第一更)

    一个人,一腔热血,万里狂沙。

    唐安双眸如血,目光越过黄沙,牢牢定格在不远处那骑在马背上的人身上。

    他是赵无极,是夏国的皇帝,是害的无数唐人埋骨黄沙、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为了他的野心,他甘愿让天下陪他一起疯狂。

    多少期待丈夫回家的妻子,只等来了一串阵亡名单。

    多少孩子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以泪洗面的家人,不知道自己早已没了父亲。

    多少善良的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成为胡人的奴隶和玩物!

    背后那些为了保家卫国的儿郎,也在为了这个人的一己私欲而浴血厮杀,不知道多少人满心不甘的把命留在了这里!

    最令唐安愤怒的是,他把神武教当做巩固皇权的工具,让一个内心纯良的女人为了赵氏江山,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她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而眼下,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黄沙之上,不知道会不会永远地离自己而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赵无极!

    滔天的杀意汇聚到了双掌之上。唐安带着恨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了赵无极,满心狂暴的杀意让他不计后果地蓄劲,蕴满“吸鲸”内劲的掌心,徐徐瞄准倒在地上的四大.法王。

    赤火和松珂大骇。

    方才他们亲眼目睹了孤那的惨状,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到了一个怎样的怪物。他们想逃,无奈伤及筋骨,只能一点一点地在黄土地上挪动,想要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可随着唐安双掌一伸,无可抵御的大力让二人就像身陷漩涡的鱼,根本没有挣扎地权利。他们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回,艰难爬出去几十米的努力顿时白费。

    另一侧,昏迷不醒的颜卢法王和流血过多眼看快要活不成了的孤那法王也不能幸免于难,温顺的随着手掌的吸力漂浮而去,就像是最忠诚的臣子之余君王的旨意,不敢有丝毫违逆。

    四大.法王,两个方向,一个叠一个的被吸附在唐安掌心上。

    似是知道将面对怎样的命运,赤火眼睛里血丝密布,如糠筛般抖动起来。他还年轻,不愿意放弃大好明天把命留在这里,撕心裂肺的吼道:“不要杀我!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换我一条贱命!”

    叽里咕噜的胡语,就像炒豆子一样在唐安耳畔响起。他虽然听不懂,却能够猜到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番忍辱负重的表忠心,却换不来唐安的恻隐。

    放过他们再简单不过,但有谁曾怜悯过可怜的媚儿?

    “不要杀我,饶了我把!饶了……”

    唐安一脸决绝,当无情的内劲将他们最后的生命力从体内抽离,噪音戛然而止。

    哪怕隔着老远,赵无极等人也能看到,四位大名鼎鼎的大.法师,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

    而他们的表情,则定格在了极度惊恐的那一刻。

    ***************************************

    “皇上,这人看上去太过危险,请您暂时回避,让末将派出大军将其绞杀吧!”

    赵无极也能感受到唐安所散发的杀意,内心感到无比惋惜。

    他很费解,和雄图霸业比起来,感情这种东西简直卑微的有些可怜,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愿意飞蛾扑火?

    可悲的男人,往往分不清**与情感的差别。更可悲的是,赵无极从未觉得自己可悲。

    他叹息一声,道:“去吧,如有可能,尽量别伤他性命。”

    “得令!”赵无极身侧的戈施利将军右手捶胸,点了一队人马,道:“你们保护好皇上周全,其他人随我将他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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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侧的阵营里,又有一大队人马排众而出。这一次无论人数还是气势,都远非前两次可以比拟,看来赵无极是动了真格了。

    唐安没有畏惧,抑或他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畏惧。支撑他依旧屹立不倒的,只有五个字。

    怨、恨、哀、怒、杀!

    唐安额头青筋暴起,将四大.法王的内劲据为己有,显然并非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庞大的劲气汇聚于胸口,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只让他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他苦苦忍耐,只为下一刻将这份苦和痛千万倍地奉还!

    任由体内凶戾暴怒的气息越来越浓,唐安一双赤红色的眸子中带着无尽的杀意。

    然后,开始冲锋。

    履陷黄沙,人似狂风!

    “抓住他!”

    数百骑彪悍的精骑踏着沙浪而来,犹如掀翻狂沙的恶兽,声势威猛惊人。

    唐安视而不见。他的世界,只余下一个带给苍生灾难的刽子手赵无极!

    一步,蓄势。

    两步,奔雷。

    三步,借力。

    四步,风雷转,天地动!

    他的右手张开,无形的气劲像是在天地间布下一道绳索,让没入沙中的那根金黄色的伏魔杵发出一声轻吟,温驯地被“拉扯”到了唐安的手中。

    五指紧握杵杆,庞大的内劲澎湃地注入其中,让其看上去金芒大盛。

    “啊!!!!!”

    唐安怒喝一声,弯腰,拔臂,借地势!

    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悲伤,化为了惊天动地的一掷!

    似是因为用力太猛,他的半截右腿完全陷入了黄沙之中。胸中那足以毁灭天地的劲气勃然而发,纹着佛像的杵尖对准赵无极所在的方向,右臂划过一道充满力量的半圆轨迹。

    苏媚儿的笑靥,支离破碎的家庭,浴血奋战的将士,黎民百姓的期望……无数画面在唐安脑海中交织,像是给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最后,力掷而出!

    “呼!”

    伏魔杵至发出一声破风之响,刚化为一道闪烁的金光,又如穿越了时空一般,在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以言喻的快,无法抵御的快!

    看到唐安的姿势,率军冲锋的戈施利微微愣了愣,本能地想要捕捉伏魔杵的轨迹,却只看到遍野的荒凉。

    不仅仅是他,东方的大军阵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变化。大部分人很默契地停止了争斗,而是遥遥望向东方,望向了一个大唐人独立开辟的另一块战场。

    风在飘,云在动,蓝天之下,荒野寂寥。

    匈奴人和铁勒人看着那宛如雕塑的身影,一种紧张的情绪开始蔓延。可到底在紧张什么,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季晨、陈不平等人甚至忘记了呼吸,他们的目光随着唐安凶狠的投掷姿势而远走,连心都骤然停止了。

    代天涯的眼仿佛要跳出眼眶,内心激动地不停重复着同一个字。

    “中,中,中!!!!!”

    有些时候,一瞬即为永恒,比如唐安这一掷。

    无需多说什么,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机。赵无极的六名亲卫自觉地排成一列,挡在了赵无极身前,可哪怕站在最前面那人瞪大了双眼,也完全看不出危机从何而来。

    可不止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自己犹如挡在利箭前的一张张薄纸,等待他们的,将是被无情撕裂的结局。

    (今天4更)

第七百零四章 黄沙,白雪(下)(第二更)

    伏魔杵如流星,如奔雷,已经完全融化在了风中。当再度出现时,第一名侍卫终于捕捉到了一丝金黄色的轨迹,随即便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

    “嘭!”

    声音很悦耳,伴着声响,那侍卫甚至还有时间低头看了看。然后,他便看到自己胸口多了一个碗大的洞。

    杵尖带着鲜血,就像一个嗜血成狂的杀手,向着下一道阻碍拼命撕咬而去。

    “嘭、嘭、嘭、嘭、嘭!”

    六个人,前胸后背十二道铠甲,层层叠嶂。而那伏魔杵,却像是一往无前的勇士,无惧任何阻挡!

    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第六人!

    转瞬之间,余下的五名亲卫复制了第一人的悲惨命运。他们甚至来不及呼喊,便被胸口那透明的坑洞夺去了性命。

    而哪怕他们付出了一切,也不能延滞伏魔杵哪怕一秒,更无力改变他们所尊敬的皇帝陛下的命运。

    赵无极第一次感到了恐慌,他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召唤,模模糊糊就在自己耳边。

    他不信命,更不相信在千军万马之间,一人之力可以扭转乾坤。

    他是被长生天庇护的人,是将来的天下共主!他将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将夏国的旗帜插满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的君主都要跪在自己脚下高呼万岁,千千万万的黎民都要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

    这样的自己,岂能受人威胁!

    不自觉的,他甚至挺了挺胸膛——他已经忍耐的够久了,压抑得够久了。他绝不愿、也不能露出怯弱的一面。

    绝不!

    他已经打定主意,以坦然自若的姿态来迎接挑战。可近乎同时响起的“嘭嘭”声,却让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瞬间瓦解。他不清楚声音的来源,却听到了死神的呢喃。

    “嘭!”

    当他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风静止了。

    他感觉什么东西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胸口冰凉一片。隐隐约约地,他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接受这样冷酷的事实。

    伏魔杵在他身后透体而出,金色的杵尖染上了一片红色,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红艳艳的光泽。

    一朵血花,悄然绽放。

    赵无极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波澜壮阔的景象迅速被一层黑幕所遮掩,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

    朝拜的使节,跪伏的群臣,颂德的百姓,堂皇的宫殿,头戴金冠加冕天下之王的自己……一幅幅动人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一瞬之间,却又归于虚无。

    “不可能的!朕是……天下……共主!”

    执念化作一道电流,最后一次在他脑海中闪现而过。不甘、诧异、野望、懊恼……万般情绪汇聚成了他眼神中片刻的光彩,最终消散于一片死灰。

    在周遭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伴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衫,眼神暗淡的赵无极仰天摔倒!

    “咚!”

    当他的尸身落在地上,众人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已经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洞。

    哪怕摔倒在地,赵无极的眼睛依旧没有闭合,而是直勾勾地望向天空,仿佛在质问无所不能的长生天:为什么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撤回了长久以来的庇护?

    千秋帝王梦,终有消散时。

    东征之路,漫漫黄土,埋葬了一位曾经心怀野望的帝王。

    风散,云轻。

    当上苍再度拨弄轮回的指针,浴血厮杀的大军却仿佛静止了。

    许多人张大嘴巴,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化这一则近乎传奇的事实——那个单枪匹马冲入敌后的男人,真的完成了“斩首”任务!

    没有人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安静地躺在黄土地上一动不动的赵无极,已经用他的性命宣布了让人心碎的消息。

    夏王赵无极驾崩,终年四十六岁!

    与胡人的茫然失措比起来,大唐战士则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季晨瞪大眼睛,望向那个挺直胸膛站在黄土地上,面对黑压压的大军怡然不惧的身影,求证似的问道:“大哥他……”

    “他做到了!”陈不平肯定地点点头。如此铁铮铮的一条汉子,却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真的做到了,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他是整个大唐的英雄!”

    代天涯望向西方,足足怔在原地好半晌。

    面对汹涌如潮的夏国大军,他早已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或许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吧。

    可是最后的最后,仿佛远在天边的奇迹忽然降临到自己面前,让他有些茫然无措,难以置信。

    夏国赵无极死了!

    唐安,他成功了!

    忽然之间,犹如一道热血直冲头顶,代天涯黝黑的脸上,五官都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扭曲在了一起。

    他将手中的长剑高举过顶,用尽浑身力气呐喊道:“夏国皇帝已死!!大唐必胜!!兄弟们——杀!!!!”

    “大唐必胜!!杀!!!!”

    从每一个大唐将士喉咙里爆发出来的呐喊声,连成一片足以掀翻天地的声浪,让黑压压的胡人大军为之胆寒。

    哪怕人数不占优势,可是此时在每一个唐人心中,他们就是无敌之师!

    他们所尊敬的唐大人,孤身涉险宰了夏国第一人,还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么?

    刀和剑,成为了唐军手中的杀器。曾经的耻辱,曾经的侵略,曾经的憎恨,都化成了一片刀光剑影。

    杀,杀出一片万里河山,杀的胡虏肝胆皆裂!

    胡人们的确开始胆怯,并非惧怕唐人的勇武,而是对那不确定的未来。

    赵无极死了,匈奴和铁勒两大部族的头人也死了。茫茫的大军中,再没有一个人有资历服众。足以踏平天下的夏国铁蹄,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

    余下的将领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脑筋飞快运转起来。尽管不想承认,他们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没有合力、无法团结一致的大军,已经不配再被称为无敌之师。攻占大唐的计划,已经随着皇帝的殡天而搁浅了。

    最为可笑和讽刺的是,诺大的帝国,只败给了一个人!

    夏国耗费无数精力,倾尽所有而发动的战争,最终没能获得足够的利益,会引发什么结果?

    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大部族会加速吞并小部族,保全自己的地位。而小部族为了生存,也会展开你死我活的厮杀。

    西域的混战非但不会停歇,反而会愈演愈烈!

    而在此之前,谁能用最短的时间将消息送达自己的部族,便能抢得先机,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西域大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换句话说,各个部族的头领此时的战略重心已经开始偏移——从如何攻下大唐这个庞然大物,向着如何自保而倾斜!

    随着第一个部族头人调转马头,大喝一声“撤退”!终于有一支“溪流”从黑色的“江河”中分流而下,朝着西方仓惶而逃。

    这一逃,便奏响了大军土崩瓦解的序曲。

    在没有了主心骨的指挥下,越来越多的部族选择保存有生力量。一支又一支黑色的队伍开始撤退,无坚不摧的西域联军如同倾倒的大厦,刹那间便已崩塌。

    代天涯怎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夏国人的欺压、凌辱、残暴,让每一个唐人对他们的恨都化作了狂暴的血液。眼见对方士气全无,战意正浓的唐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一路向西冲杀,将望风而逃的胡人杀的溃不成军,慢慢黄土都被染成了红色!

    更让他们骄傲的是,在与夏国人近百年的征战中,大唐第一次取得了正面战场的胜利。

    而且是如此辉煌、如此波澜壮阔的大捷!

    马蹄声、奔逃声、震耳的喊杀声中,身为这场战役最大功臣的唐安则毫无胜利的喜悦。

    仿佛生怕溃逃的军队惊扰了爱人的美梦,他重新回到苏媚儿的身边,轻轻揽起她那柔弱无骨的腰肢,将她抱入怀中。

    周围尽是黑色的身影,可奇怪的人,没有一个人胆敢向他发起进攻。在他身侧,已经变成人干的四大.法王,仿佛在无声的透露着冒犯这个如同妖怪的男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远远望去,黑色的洪流中,只有唐安方圆数十米空无一人,仿佛他就是河流中的石头,隔绝了奔腾而下的洪水。

    陈不平终于杀到了唐安的身边。在他的带领下,浑身是血的“复仇者联盟”的战士们将他团团围住,保护着主帅的周全。而看着他近乎呆滞地搂着“熟睡”的女人,所有人都脸带不忍,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不知该不该惊扰这对苦命的恋人。

    唐安对周围的一切闻所未闻,没有焦点的眸子茫然地看着黄土地,伴着飞扬的尘土,兀自哼唱起一首曲调怪异的歌谣。

    不用一首歌的时间,

    我就爱上你。

    音乐没停止,

    思念就开始。

    如果爱情是个游戏,

    我愿输给你。

    想不到,等待是个孤独的东西。

    我爱你,我爱你,不过是三个字。

    简单地,认真地,吓坏了我自己。

    没问你,就爱你,我不是最好的。

    对不起,请你准我高攀了你……

    这样一首歌,能否打动你的心?

    媚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歌声未毕,他已泪如雨下。在他的世界,早已没了荒漠的炽热,而是飘起了漫天大雪。

    紧紧搂着苏媚儿的香肩,唐安早已哭成了泪人,在一干将士偷偷抹泪的注视下,喃喃自语道:“媚儿,我们这就回家,回到那个永远太平安宁、永远与世无争的地方……”

第七百零五章 英雄血,帝王心(第三更)

    大唐,正阳殿。

    诺大的宫殿之中,唯有秦天一人而已。

    他负手立于大殿中央,脸上又恢复了往昔的自信与从容,只有鬓角的一缕白发,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他耗费了多少心力。

    在他面前,铺展开一幅画卷——那是一幅三国布局图。

    他静静地注视着卷轴,眼眸不时游移,从一个又一个战略要点上掠过,始终带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似是一眼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神。

    事实上,他的确已经成为神。

    十几年的卧薪尝胆,十几年的心力交瘁,终于在这一刻结出了最丰硕的果实。

    一个月前,当赵无极兵败身死、大夏联军遭遇溃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没有人会再成为他一统天下的阻力。

    历史是最好的审判者,而他,正在创造着历史!

    东方远行一代枭雄,却始终被年少的自己牵着鼻子走。在多年隐忍过后,秦天逐渐表露出了对权利的眷恋,让东方远行为家族香火传承而感到担忧,最终走向了一条联合外族染指大唐江山的不归路。

    这一切秦天早就看在眼中,却始终没有点破。他将部队全部派往西域,营造内部空虚的氛围,放东方远行的大军一路长驱直入,最后却利用隐藏的力量瓮中捉鳖,一举剜除了大唐最大的一颗毒瘤,将整个帝国牢牢握在手中。

    这时的大唐,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西域东侵。

    当然,这个危机是他给自己制造的。可他并未恐惧,而是将其看做撕碎那畸形政权的唯一机会。

    在他看来,大唐最大的麻烦在于东西两端。以彼时大唐国力,哪怕勉强挡下了胡人疯狂的进攻,国力也将倒退数十年,沦落到任齐国鱼肉的地步。所以他派出了能言善辩的唐安,利用齐国“伪仁”的传统,不费吹灰之力借来了十万大军。

    对于这个孱弱的国家,秦天一向没有放在眼中。而这十万大军踏出齐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永远无法再回到东方的命运。

    逆转西域战局之后,秦天一纸密令传来,将这十万大军永远留在了荒芜的黄土地上,替大唐镇守西方国门。

    齐国的士兵显然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在他们看来,他们是仁义之师,是出于道义协助齐国抵抗夏国的英雄,大唐凭什么恩将仇报!

    他们小看了秦天一统天下的野心。为了将三块破碎的江山合而为一,他不会讲什么恩情道义,只会看到无穷无尽的利益。

    齐国人想要反抗,可面对人数士气均胜过他们的大唐军队,想想一路东去没有补给没有支援,十万人哪怕再不情愿,却也只能屈辱地选择了妥协。

    如此一来,齐国损失一半军力,对大唐再无威胁。而大唐西陲,则用大唐的血液,弥补了一道铜墙铁壁。

    至于夏国……东征失败,有的部族为了生存,有的部族为了弥补损失,又开始了无休止地征战和抢夺,而且比从前更为惨烈。

    为了以防万一,秦天打算派出使节,在夏唐交汇的狄马地区建立了自由贸易区,逐渐同化那些茹毛饮血的胡人。当他们穿上华美的衣裳、收获令人眼红的财富、吃上山珍海味之时,谁还愿意挑起战争?

    想想未来三国合一的盛世,饶是以他古井无波的心境,脸上仍涌起一抹兴奋的潮红。

    “沙、沙、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大殿中尤为明显。

    秦天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而见到这个人,一向喜怒无形的他终于露出了微笑,道:“你终于肯出现了。”

    大军班师回朝时,举国欢庆。

    那些因为胜利而忘情欢呼的老百姓,将这些守住了大唐山河的将士们都当成了英雄。

    可惜的是,身为最大的功臣,唐安却没有出现在大军之中,让朝臣和百姓大失所望。

    一连一个月时间,他终于又出现在了秦天的视野之中。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

    唐安穿着一袭白色衣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如一具失去生命气息的尸体。

    他缓缓来到秦天跟前,却完全没有跪拜的意思,淡然道:“草民唐安,参见陛下。”

    秦天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以他的敏锐,立刻便察觉到了“草民”二字所包含的意义。

    “你要离开朕?”秦天惊疑地问道。

    唐安点了点头。

    秦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当天下被自己紧紧握在手里的时候,他居然要放弃令人眼红的权利,选择蓦然离去?

    有些不悦地指了指地上那副横跨十几米的卷轴,秦天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朕告诉你——你是整个大唐的战神,是朕的心腹!东行借兵、西行御敌,为朕将来加冕天下之王奠定了牢不可破的基础。仅凭这两件事,你就足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存青史千古流芳的那个人!将来平定西陲征战东疆,朕还指望你横刀立马扬我国威。待到天下一统之日,自会有你一份天大的荣耀。而你居然告诉朕——你要走?”

    唐安嘲讽般地笑了笑,轻声道:“权利……真的会让人如此着迷么?”

    秦天愣了愣,问道:“你说什么?”

    唐安叹道:“我说,权利到底有多么大的魅力,腐蚀了一颗又一颗帝王之心?”

    胆敢在帝王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足以让他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可是唐安如今身份特殊,纵使秦天心中不快,却仍压着性子解释道:“朕从未因自己的理想而感到羞耻。你说权利让人腐朽,可为何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想要劳心劳力一统天下?能当皇帝的人,难道都很蠢么?让朕来告诉你原因——”

    秦天指着殿外,仿佛指向了整个天下:“从人诞生的那一刻,都在不断重复着一个过程:征服,和被征服。我们都在试图改变这个世界,憧憬美好的生活。然而和平安宁的太平盛世如何而来?唯有战争而已。所谓破而后立,便是先人告诉我们的道理!只有用刀和剑征服敌人,才能建立新的秩序!而统一的秩序,才会引导我们不断发展和前进!”

    这种虚伪的大道理,让唐安有些厌倦。他的眸子里没有被打动的热切,只有一片近乎死灰般的冷漠。

第七百零六章 恩泽万代(第四更)

    “皇上何须自欺欺人,所谓征服,所谓秩序,不过是你为一己私欲所编制的借口而已。让你的名字万古留存,享受一统天下的荣耀,这才是你的本心吧。”

    “大胆!”秦天勃然色变。胆敢如此无礼,他的眼中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皇帝!恃宠而骄的臣子,往往得不到好的结局,难道以他的智慧,会想不通这个道理?

    刚想要斥责他几句,可当秦天和他那冷漠的眸子一触,满心的怒气却又消散无形。

    毕竟,他是自己身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毕竟,他为自己立下了不世之功。

    毕竟,自己曾让他心如死灰。

    罢了罢了。

    想到这些,秦天将嗓子眼的怒斥化为一声叹息,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厌倦了这种生活而已。”唐安有些意兴索然,眯着眼睛望向殿外,道:“不知道皇上在享受万世荣耀之时,会不会想到那些葬身西域的枯骨?就在一个月以前,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等待着亲人归来,却殊不知他们已经为了所谓的‘大义’,为了你头上的皇冠,早已把年轻的生命留在了黄沙之下。哪怕现在和妻女相拥欢庆胜利的战士,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又会奔赴沙场,走上和袍泽相同的老路。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同样活在这世上,为何命运却截然不同?而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甚至连自己为何而死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秦天叹息一声,道:“朕明白,经历过血与火的战争,会让你对生命的意义产生扭曲的理解。但我相信以你的心志,一定可以从阴影里走出来。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大唐的明天,他们为国捐躯无比光荣。有时候,死未尝不是一种升华。”

    “不,你错了。”唐安摇摇头,道:“没有人愿意死,也没有人喜欢战争。可当皇上您布下这一盘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天下血流成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

    秦天脸色通红,大声道:“朕有什么错!哪怕没有朕,难道纷争就会停止、杀戮就会消失?唐安,你太天真了。争夺乃是人的本性,获取利益的心会驱使人不断地争斗。就算朕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几百年后,还会有人亲手撕碎这片山河,让战火在大地上重燃。朕不是战争的发起者,也不会是终结者,因为争斗,本身就是历史前进的本源!”

    唐安并不否认秦天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战争的确是推动历史的催化剂。

    从宏观上来说,发动战争推进天下统一民族融合的做法没有错。但从微观上讲,作为一个经历过残酷战争的个体,对于那些痛失至亲的人,战争却犹如毒药。

    “好一句‘争斗是历史前进的本源’!”唐安盯着秦天,指着远方道:“就因为你的这番前进论,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就因为你加冕的野心,多少人买骨他乡?你说战争没有无辜可言,可你有没有想过死掉的人和将死之人是不是无辜?为了青史留名,多少人成为了你的垫脚石!就在远方,就在那里,我的女人一次又一次为我而受伤,还有一个已经失去了记忆,甚至险些死掉!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而她们,就是我的全部!!为了你的帝王梦,我却一次次地让她们受伤害!!看看脚下吧,你踩着的不是青云路,而是无数人的鲜血!!”

    听着唐安近乎发泄般的咆哮,秦天良久无语。

    好半晌,他才叹道:“唐安,朕欠你的太多。不过你一定要相信,那些失去的东西,朕一定会千倍万倍地补偿给你!答应朕,和朕一起走下去,领略众峰尽俯眼底的美景,好么?”

    能让一代大帝近乎哀求般的出言挽留,已经证明了唐安也价值,也触及了秦天的底线。

    唐安沉默半响,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喃喃道:“其实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面对难能可贵的新生,我没有太多的雄心壮志,只想安安静静地融入其中,享受每一天空气得芬芳而已。但造化弄人,老天爷让我莫名其妙地卷入到了这场纷争当中,一步步走到今天,一步步心力交瘁。唉!其实回头想想,权利,**,地位,金钱……这些东西像是诱饵,让人们醉生梦死,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可是收获了这一切又能如何呢?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每一天我们沐浴同样的阳光,百年后我们同样化为一培黄土。”

    秦天无法理解唐安的心性——对于一个两世为人的人来说,很多东西早已看透。走到今天,也只不过是看得更为通透而已。

    而秦天不然。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曾经,都决定了他没有回头路可走。只有登上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才能让他实现自身价值。

    两种不同的人生,注定了二人无法理解彼此的苦衷。

    唐安想通了这些,自知再说下去,也无法化解他心中的执念,干脆微笑着摇摇头,道:“皇上,草民累了,想要歇歇了。”

    如果旁人请辞,秦天也许不会执意挽留,可唐安不同。

    他是自己的心腹,他有着治世之才。他笼络人心的本事、天马行空的想象、颠倒黑白的口才,都注定了他会在天下大融合的过程中成为自己最大的助力。

    这样的人才,秦天岂能眼睁睁地任他溜走?

    “唐安,朕已经好话说尽,你切莫不识抬举!”秦天声音有些冷。既然肺腑之语无法让他感怀,便只能动用帝王之怒了。“无论如何,你必须留在朕身边!至于请辞——朕不准!”

    “皇上,这恐怕由不得你。”唐安冷冷一笑,在秦天尚未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的空档,又说道:“你难道没发现,我来到这大殿,没有任何人通传么?”

    经他这么一说,秦天幡然醒悟:为何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门外的太监没发出任何警示呢?

    唐安没有解释,而是双手成爪微微下压。然后,秦天便看到了让他大惊失色的一幕。

    正阳殿内那一方方磨得发亮得石板,犹如被无形的劲气所牵引,随着一道道裂纹龟裂开来,延续了几个朝代的厚重石砖竟然碎裂成无数石块,从唐安脚下慢慢升到了半空之中!

    这画面太过匪夷所思,让秦天睁大双眼,心中惊骇莫名。

    唐安似是很欣赏秦天这种脱离掌控的表情,微微一笑,双掌骤然前推!

    “嗖嗖嗖!”

    石块犹如最犀利的暗器,猛然对着秦天所在的方向飞去!

    秦天大骇,赶忙闭上眼睛。这一刻,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如果将成一代天骄的他死在最信任的臣子手中,看不到未来天下大同的盛世,该有多么遗憾。

    过了半晌,大殿沉寂下来。

    秦天试探着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石块擦着自己的身体飞掠而过,并没有真的要他性命。可那与死擦肩而过的感觉,却让他记忆犹新。

    “死过一次的滋味如何?”唐安微微一笑,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已经得到了稷下学宫魏中天的真传。如今慕大师与凌教主云游天下,魏前辈寿终就寝,三大宗师已经成为历史。而现在,新的三大宗师分别是我,还有我的两位老婆。”

    这番话说的很含蓄,潜台词却十分明显:以我们一家人的本事,悄然潜入皇宫,在酣睡之中取人性命就如探囊取物一般。我想留,没人能赶得走;我想走,也没人能留得下!

    秦天赫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见唐安转身要走,满脸都是不甘。可他自知无法再以性命之危相要挟,只好转为怀柔,大声道:“你有治世之才,难道打算让胸中所学白白浪费?待到这天下一统,你就忍心看着一切百废待兴而无动于衷?看着难民挨饿而不为所动?”

    唐安应声顿住步子。

    他知道,秦天想要利用他心软的性子,试图做最后的挽留。诚然如他所说,唐安的确于心不忍,可有些事未必一定要在朝堂才能实现。作为天外来客,他有能力缩短大战结束的疲敝期。

    “我会继续为百姓们谋福祉,却不是在这里。”唐安微微一笑,微微扭头道:“皇上,保重。”

    说罢,他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充满光明的世界,犹如一条回到大海的鱼儿。

    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秦天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个可以托付、也值得信任的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无遗憾地想:或许,千古帝王永远都是寂寞的吧。

    可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无怨无悔!

    仿佛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他转身便要走上台阶,坐到那方象征权力的宝座之上。可是回过身来,他却看到了那些嵌入墙壁的石块。

    无数的石子,在诺大的墙壁上拼凑成了四个醒目的大字,让秦天驻足良久,默默无语。

    上面写的是……恩泽万代!

    (四更送到。小书童大概还有两到三天就要跟大家说再见了,很不舍。最后的几天时间,希望大家能够给予潇洒最大的支持,在这里谢谢各位了。)

第七百零七章 一统天下(上)(第一更)

    镇西侯府。

    这座府邸的前任主人为博美妾一笑,花重金在宅子后院建了一座花园。园中绿树成荫,姹紫嫣红的花儿数不胜数。在这春暖花开之际,后花园中俨然成了花的海洋,宛如人间仙境

    园中凉亭内,两个女子并肩而坐,欣赏着眼前醉人的风景。

    左边的女子穿着一身粉色荷衫,一头雪白的长发随风而动,那精致的面孔配上浅浅的笑意,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百合。

    旁边的女子身着浅绿色的长裙,满头漆黑的长发随意扎成了马尾。一张尖尖的瓜子脸透着丝丝狐媚气息,一颦一笑都犹如狐仙转世,带着难以抗拒的媚意。只是她那双魅惑天成的眸子里带着迷茫,似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无比陌生。

    “媚……小七姑娘,快到中午了,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娘去做。”

    柳倾歌亲热地挽起被唤作“小七姑娘”的那名女子的手臂,眼神里透着丝丝怜惜。

    尽管唐安不愿意多说,但她还是从季晨口中听闻了事情的经过。想到面前的女子只为不愿唐安受到誓言的惩罚,先是心怀死志,后又甘愿豁出性命替唐安挡下了一记杀招,柳倾歌便感到心都被她融化了。

    她生在西域,半世风光,享尽尊崇,却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志,小小年纪想出了联合东方远行颠覆大唐的计划。

    她位高权重,却甘愿以身犯险,只身来到汴京险地,闹得大唐鸡飞狗跳。

    她双手染血无数,旁人无不视之为心狠手辣的魔教妖女。而她却敢爱敢恨,一旦陷入爱河便义无反顾,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汴京城,大雪纷飞,三刀染血君郎心,三言葬情肝肠断。

    黄土地,千里狂沙,苍天不悯有情人,以命换命笑别离。

    她的故事像诗,让一众女子泪水涟涟。她的爱情像酒,浓厚芳醇又充满苦涩滋味。

    她是独一无二的苏媚儿。

    黄土地归来,唐安夜以继日地为她运功疗伤,一连七日不眠不休,终于从死神手里将她抢了回了。

    可是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却让唐安陷入了久久的呆滞。

    “你是谁?”

    她失去了记忆。那些快乐的,痛苦的曾经,她选择了忘记。

    唐安良久无语,最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叫唐安,你不认识我了么?”

    苏媚儿茫然摇头,又问道:“奴又是谁?”

    有些时候,忘记未必是坏事,而是代表着一段新生。最起码,信奉长生天的女人,不必再为了一则誓言而耿耿于怀,可以放下过去的情与仇,开始她崭新的人生。

    新的人生,便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所以唐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告诉她:“你叫唐七,是我的女人。”

    唐七,唐妻……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

    “唐七”姑娘此时坐在凉亭之中,一双妙目流转,道:“奴想吃面。”

    尽管丧失记忆,可是潜意识中有些东西始终难以忘怀,比如在长安城里,和唐安、慕绒一起经历的那段时光。

    柳倾歌嫣然一笑,道:“好,那就吃面。”

    “哎——”见她起身要走,苏媚儿赶忙拉住柳倾歌的小手。可一动之下又牵扯到了伤口,她疼的俏脸一紧,旋即蹙着可爱的黛眉道:“柳姐姐,唐七……是奴的名字么?奴总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

    柳倾歌重新坐下,坚定地道:“当然啦。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唐安?”

    听到“唐安”二字,苏媚儿脸上涌起一抹红晕,嗫嗫道:他……真的是奴的相公?”

    柳倾歌问道:“是不是,其实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告诉我,你见到他时是一种什么感觉?”

    苏媚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很亲切,也很熟悉。可是……奴什么也不记得了,总是怕被人欺骗。”

    的确是欺骗,不过却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柳倾歌心中呢喃,却微微一笑,问道:“要判断一个人的心其实不难。你想想,他对你怎么样?”

    苏媚儿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那个叫唐安的家伙对自己的照顾简直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无论自己想要什么,不管有多困难,他都会第一时间送到自己身边。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带自己去山清水秀的地方欣赏风景,也会陪自己在屋檐上欣赏晚霞的余晖,简直是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能遇到这样的男人,自己……应该算是很幸运吧?

    她茫然地点点头,道:“好像……还算不错。”

    “岂止是不错。”柳倾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他对你的好,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人生得遇良人是一种幸运,对你来说,唐安无疑就是最好的归宿。哪怕你现在记不起曾经的甜蜜,但你要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苏媚儿脸上迷惑更甚,听着柳倾歌若有深意的话,只是机械般地点了点头,道:“或许吧……”

    “或许什么?”

    二人正说着,忽闻身后一个男声传来。二女扭过头来,便看见唐安带着一脸和煦的微笑,大踏步的进了后花园。

    对他来说,解决了心头最后一桩心事,他已经得到了解脱。从今往后,他只想和众娇妻享受神仙般的日子,快快乐乐的共度余生。

    这才叫做人生。

    看着那带着脉脉深情的脸庞,苏媚儿的眼睛再也挪不开了。

    只是谁也没发现,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哀伤……

    ******************************************************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间,八年时间已在孩子的成长、父母的华发间悄然走过。

    对于整个天下,这八年也许是变化最快的一段时间,快到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延续了几百年的“三国鼎立”之势,终于画下了句号。而这一切的转折点,便是八年之前那一场旷世大战,史称“盘河之战”。

第七百零八章 一统天下(下)(第二更)

    “盘河之战”当中,最大的变故便是夏王赵无极殒命,自此缺少主心骨的西域大军分崩离析,在唐军的追击下仓惶西逃,只留下了遍地伏尸。

    大唐不断乘胜追击,不仅收复了全部失地,而且将国界一举向西推进了几百里。原本属于夏国东疆的狄马区域,已经完全落入了大唐的掌控。

    由于路途遥远,大唐根本没有精力来管辖狄马这片混乱的区域。不过秦天雄才大略,将此地建立成了唐夏贸易区,让原本相互仇视的两个国家在这里能够顺利贸易通商。

    一开始,双方都带着抵触情绪,可随着第一支勇敢的商队踏上商途,这种僵持状况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大唐的茶叶、丝绸、锦缎、食物,那些西域人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当把这些东西换成牛羊,胡人们别提有多高兴了。大唐的商队用最小的代价,换来了牛羊皮、金属、矿藏,同样得到了不菲的收益。

    尝到甜头的狄马人开始和大唐密切接触,日子逐渐过的富足起来。彼时西域战火蔓延,无数胡人听闻狄马人安居乐业,曾经的彼此厮杀贫穷落后早已不复存在,纷纷赶来此地企图躲避战乱。

    原本无人问津的荒芜地带,却成了西域的人间天堂。

    逐渐成为贸易核心的狄马城,对大唐还有着另外一重意义——那些无力抵抗匈奴和铁勒的小部族,选择了在这里与大唐接洽。在匈奴和铁勒的双重压迫下,他们已经活不下去了。只有找到更大的靠山,才能避免部族覆灭的命运。

    对于前来投诚的部族,大唐没有理由拒之门外。所以名义上,他们还是夏国的附属,而实际上,却已经依附于大唐。

    几年时间,大唐通过接济、分化、打压、拉拢,使夏国局势纷乱无比,战火蔓延了整个西域。而西域的胡人也知道这样消耗下去,对整个夏国来说是祸非福,可是为了自身利益,根本没有力量能够阻止这把越烧越旺的火。

    就在胡人相互蚕食、力求再创造西域一统的局面时,休养生息的大唐铁蹄却已经叩开了他们的大门。

    四年之后,大唐远征军讨伐夏国!

    匈奴和铁勒大惊失色,第一次摒弃前嫌,联起手来抵御外敌。可是到了战场,他们才发现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大唐的军队,还有那些在他们眼里丝毫不起眼、只配沦为奴隶的各个小部族!

    一个部族或许微不足道,可几十个部族联合在一起呢?

    匈奴和铁勒人气愤难当,可恶的唐人,他们用卑鄙的离间手段,让西域各大势力相互残杀,而自己则偷偷恢复元气,再给那些永远成不了气候的部族勾勒出一副太平安康的美景,让他们放弃了气节与尊严,甘愿成为大唐的狗!

    可惜,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大唐新帅代天涯带着大唐将士一路长驱直入,历史上第一次攻陷了号称“西域星辰”的夏国都城——瓦喇迪罕。

    当策马进入城门之时,代天涯的激动无以复加。多少年来的屈辱,多少年来的夙愿,终于在他身上成为了现实。

    他带领着大唐儿郎,征服了这个世世代代带给他们灾难的国度!

    当大唐旌旗插在夏国皇宫的那一刻,便宣布了一个王朝的灭亡。尽管有人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可是近半数部族的归顺、少数部族保持缄默,匈奴和铁勒联军的一路溃败,已经让亡国成为了不争的事实。

    夏国亡了!

    骄傲不逊的匈奴人没有放弃,他们还在试图抵抗,和屈辱的命运做斗争。结果就是被代天涯所率的大军一路西驱数百里,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自知翻盘无望的匈奴可汗万般无奈,再也不敢拿着残余族人的性命为代价——他已经输不起了。

    于是,匈奴人开始了漫长的流浪。

    而独木难支的铁勒人则要聪明许多。他们自知无法逆转历史的洪流,很明智地放弃了抵抗。当铁勒王跪伏在代天涯身前的那一刻,“铁勒”两个字便成为了历史。

    为怕死灰复燃,代天涯应承皇命,硬生生将原本强大的铁勒分成八部,分别发配于夏国最偏远的八个地带。

    当西域所属三十九个部族全部臣服,幅员辽阔的西域地带,尽皆纳入大唐版图。

    *****************************************

    夏国覆灭,东边的齐国人人自危。

    心中忐忑的大臣们开始对李玉口诛笔伐。原因无他,数年之前正是他答应那位大唐特使,派出了十万大军支援岌岌可危的大唐。可战争结束后,大唐居然说那十万大军尽皆“战死沙场”!

    那可是整整十万大军啊!难道居然拼到了山穷水尽,一个都不剩?

    这样的谎言,根本骗不了任何人。可是隔着诺大的大唐帝国,谁也无法去西域一探究竟。打了一番口水战之后,大齐只能不了了之。

    哪怕当时的大唐无比孱弱,腐朽到骨子里的齐国朝廷也没有勇气悍然发动一场战争,特别是他们还刚刚损失了十万精锐。火气无处发泄的大臣和子民,便将矛头直指李玉。

    李玉郁闷极了。那些怂恿他出兵的大臣、歌颂他仁义的子民在困难面前没有任何担当,而是把罪责全部推到了他的头上,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称他为“齐国史上第一昏君”!

    带着这顶帽子,李玉气愤难当。在他看来,当初自己难能可贵地做出了明智的决策,想要先派人到战场一探究竟。是这些盲目的臣子和愚昧的百姓不断给自己施压,唆使自己仓促地下达了命令。可是这些道理他跟谁讲?

    旁人不会在乎过程,更不会去探究牵引,他们只在乎结果。在所有齐国人看来,最后的命令出自李玉的授意,这就够了。

    李玉性子原本就懦弱,被全国上下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之后,每一项决定更加谨小慎微。

    国君的无能表现,让朝臣更加肆无忌惮地贪墨。在刘恭为首的一众奸臣的把持下,齐国的腐朽达到了历史最高点,整个朝堂乌烟瘴气,民间百姓愈加困苦。

    这时候,大唐终于来了。

    近几年间,打通西域桥梁的大唐迅速复苏。秦天自问有了一统天下的实力后,终于结束了漫长地等待。

    他命人找了一个很可笑的理由:让齐国交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大唐重犯”。

    这人本身就是凭空捏造的,齐国到哪里去找人?众臣冷眼看着李玉傻乎乎地派人把大齐翻了一个底朝天,终于忍不住提醒他:陛下,大唐想要终结三国并立的时代。所谓人犯,只是一个出兵大齐的借口而已。

    李玉终于醒悟。

    谁也不愿意放弃手中的财富,但当他们想要奋起抵抗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被他们放弃了的军队和百姓,其实也放弃了他们。

    东征齐国,大唐只派出了十五万大军。而勉强凑起来的十万齐军见到地方杀气凛凛士气如虹,还没开打便丧失了斗志。大唐军队发动第一轮冲锋之前,齐**队便跑了个干干净净。

    身为军师的钟弄弦坐在轿子里,听着对面城墙后面鸡飞狗跳的声音,灰白色的眸子里带着浓浓不屑地轻哼一声,冷冷道:“丧家之犬,何须如此劳师动众!”

    一路东进,大唐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更令唐军觉得可笑的是,他们原本认为齐军退守是为了保存力量,凭借堂堂大齐第一雄城临淄的易守难攻,和唐军做最后的周旋。没想到赶到临淄城时,却发现大门已经被饥困交加的百姓所敞开。

    自知大难临头的李玉就像一只仓皇的老鼠,躲避到了皇宫的地宫之中。在黝黑不见五指的地宫里,李玉只觉得每一秒钟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好在这份压抑并没持续多久。就在他躲进地宫的第二天,密道便被人打开了。当看到带领唐军前来之人那卑躬屈膝的嘴脸时,李玉险些发疯。

    那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与他恩爱缠绵的好情郎——刘恭!

    看到这个人,李玉的心彻底死了。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天荒地老,统统都是虚假的谎言!

    感觉到被最爱之人出卖的李玉再也不顾什么帝王尊严,将满心怒气化作了软绵绵的拳头,宛如泼妇一样在一众唐军面前和刘恭扭打到了一起。而刘恭生怕给这些大唐的爷爷们留下不好的印象,竟是摆出一副厌恶的模样,急着和曾经的“挚爱”撇清界限。那冷漠又厌恶的嘴脸,让李玉近乎疯狂。

    钟弄弦破天荒地“看”到了这般耸人听闻的皇室辛秘,厌恶地分开二人,让穿着龙袍的李玉“自愿”让出了传国玉玺,宣布归顺大唐。作为回报,他施舍给了这生无可恋之人一杯穿肠毒酒,让这位齐国末代昏君能够带着皇帝的“尊严”,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

    李玉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或许对他来说,这世界早已生无可恋。

    至于刘恭——这种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留着只能是祸患而已。

    可怜刘恭还在暗暗得意,以为带领唐军找到了国君,怎么也算得上大功一件。就算没了王侯的地位,起码也不至于太惨吧?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等来那位眼盲军师的赞赏,反而等来了两个身穿甲胄的大唐侍卫,还有他们手中寒光凛冽的刀。

    “啊————”

    凄厉的惨叫声,让街坊邻里深深记住了叛徒的命运。

    自此,齐国覆灭。

    公园399年,大唐皇帝秦天灭西夏、东齐,终于结束了数百年“三国鼎立”的局面,再度如秦始皇般一统神州大地。

    国号——大唐!

第七百零九章 雪山神女(第三更)

    大唐二年,腊月。

    汴京城的上空飘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让这座天下第一雄城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空气中透着丝丝冰寒,晶莹剔透的六角冰花徐徐飘落,落到了褐色的帽檐。

    帽檐下面,一个大胡子扯开嗓子,大声叫嚷道:“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这一吼中气十足,绵远悠长。可是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大胡子的声音却很快被湮没。

    西玄门处,人山人海。

    裹着厚厚棉衣的小贩揉.搓着冰冻的手,呵着白气,不遗余力地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卖着。摊位上有红彤彤的灯笼,有纳祥的春联,有热气腾腾的南北小吃,还有让人垂涎欲滴的腊封牛羊肉。行人们脸上带着喜气,似是全然不在意天气的寒冷,东瞅瞅西望望,还有的为了一文钱在和精明的商人讨价还价。

    九年时间,早已抚平了战争带来的创伤。百姓们收起了哀痛,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

    大乱之后必有盛世的规律,在新的大唐帝国得到了充分体现。秦天完成了统一大业,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在降税、开荒、通商、推进各民族和地区间贸易往来方面做了大量工作,结果也十分喜人。

    渐渐过上好日子的老百姓对秦天的印象发生了改观,齐国和夏国有许多人把对新帝的称呼从“窃国之贼”换作了“兴国之帝”,生活的改善也让他们很快便忘记了“亡国之奴”的身份。

    随着人们意识的变化,打破了家国界限的人们不再满足于留恋的故土,而是向着更广阔的天地迈出了经商的脚步。作为政治经济中心,汴京城便成了商贾们的天堂。

    年关临近,汴京城到了最为热闹的时候。

    无论是为了度过严冬,驮着大批货物准备以物易物的西域人,还是想要趁着春节大赚一笔的齐国商人,都会在这个时间涌入汴京。而作为西方入城的必经之路,西玄门更成了商家必争之地。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咯!糖——”

    卖糖葫芦的大胡子显然不甘心被别的商贩抢了风头,扯开喉咙大声吆喝起来。可吼着吼着,他却像一只被人扼住喉咙的公鸡一般,嘹亮的嗓音生生顿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正身姿款款冲他走来。

    女孩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头如瀑的黑发写意般散落在背后,皮肤犹如牛奶一般白皙细腻。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眼睛犹如上好的黑宝石,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高挺的琼鼻配上樱红色的唇,使她看上去纯洁的犹如天使。

    上苍做证,糖葫芦老板活了四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纯真的女孩子。他毫不怀疑,用不了几年时间,她必定会成长为一代绝世尤物,就好像柳倾歌柳大家和蓝海棠蓝夫子那样——虽然这两个女人他并没见过。

    更令他震惊的是,那女子缓缓走到自己的摊位面前,竟是顿住了步子,一双眸子似带着怀念,怔怔停留在大红色的糖葫芦上。

    一时间,葫芦摊儿成了周遭众人关注的焦点。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全部都被这少女的神采所折服。公子心生倾慕,姑娘暗含艳羡,可不知是不是摄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竟是无人敢上前搭讪。

    葫芦摊儿老板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陪笑道:“姑娘,来一串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吧?”

    那少女回过神来,春葱般的玉指将麦黄色的竹签从草杆上一拔,便将裹着糖稀的山楂送进了樱唇中。

    嚼着冰糖葫芦,少女转身便走,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掏钱的意思。而葫芦摊儿老板仍旧一个劲儿赔笑,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白白损失了两个馒头钱。一向义愤填膺的汴京人这一次竟无人出言提醒,仿佛都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般天仙花人儿的姑娘,若跟她谈钱,那简直是对美最大的亵渎!

    少女漫步冬雪,这样一幅美到了极点的画卷,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少年郎的心。许多人不无遗憾地想:要是自己能化身为那糖葫芦该有多好……

    可刚走出去两步,少女却顿住了步子,扭头对葫芦摊儿老板问道:“对了,飞雪悦兰阁怎么走?”

    一听这个名字,周遭众人面色微变。

    自从九年之前,柳倾歌远赴齐国挑战名震天下的凤之瑶,登上了“天下第一”的宝座,飞雪悦兰阁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整个大唐的骄傲。

    作为“舞林圣地”,自然不能再沾染铜臭气息。秦天大帝亲自下令,扩建改造飞雪悦兰阁,其面积是原来的五倍不止。非但如此,阁内现对外开放,在大厅赏舞者分文不取。

    问题是,有钱有地位的人都有脾气。这样一则规矩,如何体现出他们的特别?

    为了凸显地位,贵人们往往来时都会送上一笔不菲的“敬钱”,以表达内心的“崇敬之情”。久而久之,这也变成了飞雪悦兰阁一种独特的风俗。

    所以,当听到眼前的白衣少女问出这个问题,众人便知道她怕多半是外地人,只是想要一睹“天下第一”的风采而已。

    “小妹妹,你是想要见一见柳大家么?”

    “柳大家如今地位超绝,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哦。”

    “不错,如今汴京天寒地冻又人满为患,客栈早已客满。我朱有财家中倒是有空闲的厢房,姑娘如不介意,不妨将就一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起了这个天真的小姑娘。

    少女黛眉轻蹙,内心不禁暗暗好奇:柳大家?那是谁?

    恰在此时,众人只听“哐”的一声铜锣响,不由自主地都向着东方望去。

    几个精于杂耍的小厮踩着单轮车,在屋顶飞檐走壁。他们从大街两侧甩手一抖,一条鲜红的横幅登时映入了所有人眼帘。

    “云顶楼新店开张,新春豪礼送不停!”

    伴着横幅逐渐西移,一大队人马敲锣打鼓缓缓走来。队伍中间,一个身材健硕脸带精明的年轻人站在马车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锦袍,看上去无比骚包。

    见所有人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年轻人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有礼了!在下云顶楼东主程采和。今日瑞雪初降,也是云顶楼第三十九家分号开张的大喜日子。程某知道,云顶楼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便是诸位的支持。所以为了答谢广大新老朋友,今日云顶楼新店所有货品一律九折优惠!更重要的是,今日乃是飞雪悦兰阁‘四秀’舞赏的日子,程某不才,预定了一百个席位。但凡在云顶楼新店购物满二两银子者,可免费获得入场券一张!”

    这个英俊潇洒又英气勃勃的年轻人,正是程采和。

    多年来的历练,不仅磨去了他一身稚气,更让他那一身肥膘化作精肉。若非他自报家门,恐怕很多人都无法把他和当年的“程呆子”联系起来。

    一听这话,大街上的老百姓无不动容。倒不是为了那点折扣,而是为了难求的门票而心动。

    虽说飞雪悦兰阁门庭大开,可达官贵人抑或家财万贯的财主终是有着寻常百姓无法比拟的优势,若想入席一睹众仙女的风采,没有些手段根本做不到,大部分人只有望门兴叹的份儿。

    见调动起了众人的积极性,程采和心中颇为得意,抛出最后一重惊喜:“大家都知道,如今飞雪悦兰阁三位当家——凤之岚、凤之瑶和柳倾歌三位大家之中,有两位都是唐圣人的红颜知己。据程某所知,唐圣人今日也会前往飞雪悦兰阁哦!”

    唐圣人!

    如果说先前百姓们只是激动,那听到这三个字之后,那一抹激动则完全转化为了狂热。

    因为他是唐安,是大唐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唐圣人!

    手快有手慢无的道理,百姓们理解的比谁都深。刚刚消化完程采和话里的信息,离得最近地百姓立刻朝着飞雪悦兰阁的方向奔了过去,动作之矫健、身手之敏捷堪比舞林高手。

    “慢慢来,大家不要着急,安全第一!”

    程采和“满怀诚意”地叮嘱众人,像极了体贴入微的老板,可笑弯了的双眼则透露出他的真实心情。仿佛眼前奔跑的不再是人,而是黄澄澄的金子。

    当庞大的人潮从身边涌过,程采和内心颇为感叹。他知道,自己的煽动之所以能引起轰动,完全是因为一个人。

    唐安。

    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这臭小子竟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让全天下位置疯狂。可是……论相貌,自己当年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啊,为什么红的就不是他程采和呢?

    邪门,太邪门了!

    程采和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刚想要钻进车厢暖和暖和,忽见一袭白衣飘落到自己面前。

    然后,他就呆住了。

    来的是一个白衣女子,手里还握着一串冰糖葫芦。这样诡异的结合非但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呆萌。

    她就像激涌的人群中一朵纯洁的小白花,让人只看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球了。饶是程采和见惯了美女,见到这如出水芙蓉般的美少女仍不由得赞叹一句:好一个清纯的萌妹子!

    他轻轻咳嗽一声,摆出一副亲切和蔼又帅气从容的模样,柔声道:“不知道程某有何可以为姑娘效劳的?”

    白衣少女道:“你知道飞雪悦兰阁在哪里?”

    程采和愣了愣,道:“知道,当然知道!飞雪悦兰阁的老板便是我好兄弟的干岳母,天下第一舞姬柳倾歌柳大家和我熟的不得了,春蝶、夏雨、秋叶、冬雪有三个都是我的干妹妹,董执事就像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姑娘,你找到我程某人,可真算是找对人了。”

    “那就好。”白衣少女微微点头,声音冷淡如冰,平静的面容没有因为对方的大肆卖弄而产生任何波澜,让程采和大为失望。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少女竟是毫不客气地轻身而起,一眨眼地功夫便钻进了烧着火炉的车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即,柔柔的语调从里面传来:“带我去飞雪悦兰阁。”

    程采和愣了愣,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冷冰冰的,却如此自来熟。唐安曾说萝莉有三好:音轻体柔易推倒,果然不是盖的。哼哼,既然小绵羊自投罗网,可就怪不得大灰狼我心狠手辣了!

    打着龌龊主意的程采和笑眯眯地钻进了车厢,殷勤问道:“能为姑娘指路,乃是程某的福气——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白衣少女目视前方,道:“我叫慕君璃。”

    “幕夜时分承君恩,欢好过后不相离——好名字,好名字啊!”程采和摇头晃脑地卖弄着无师自通的淫.荡文采,无比地陶醉。晃着晃着,忽然睁开眼睛问道:“对了,还没请教姑娘要去飞雪悦兰阁做什么?”

    慕君璃小脸上带着一丝怀念,道:“我要去找我师傅。”

    程采和早已被少女的美貌迷得失了心志,根本未考虑她的师傅怎么会在飞雪悦兰阁,而是想方设法怎么把这纯洁的小天使拉入凡间,和她找一间温馨的客栈一起让床板发出悦耳的“吱哟吱哟”声。

    “师恩重于泰山,没想到姑娘是个如此尊师重道的人,和我一样。姑娘放心,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程某纵使拼了这条性命,也必定会把姑娘按时送到!”

    看着对方那充满正义感的脸庞,慕君璃有些迷茫。仿佛怎么也想不通,沿着平坦的道路去飞雪悦兰阁,跟“刀山火海”、“拼了性命”有什么关系。

    满脑子都是身侧美女娇.喘连连的动人姿态,程采和一颗心像被猴抓一样难受,脸上却堆起一副天降大任的严肃模样,对着车夫豪气干云地大喝一声:“阿四,去飞雪客栈!呃不——飞、雪、悦、兰、阁!”

第七百一十章 他是传奇(第四更)

    飞雪悦兰阁,与窗外的飞雪应情应景。

    寒冬时节没有兰花,可是半月形的“飞雪悦兰台”四周的水塘里,一朵朵纯金雕刻的幽兰却怒放正欢,极尽妍态。

    随着柳倾歌一跃夺得天下第一,身为伴舞的四朵金花随之大放异彩,被汴京人恭称为“大唐四秀”。如今无论凤之岚、凤之瑶还是柳倾歌,一般都不会轻易现身,于是“四秀”便成了整个天下舞林的代表人物,寻常百姓欲一睹其芳姿都不可得。

    今日难得四人联袂同台献艺,早已听闻风声的权贵们生怕落了人后,毫不吝惜地掏出一大笔“敬钱”,只为能再领略一番那绝美的风姿。

    至于收入房中,那可是这些人连想也不敢想的事。实际上,“四秀”早已名花有主:春蝶与大唐铁帅代天涯已结为伴侣,夏雨则和户部尚书公子打的火热,冬雪嫁给了皇上的近臣钟弄剑,秋叶则与云顶楼东主程采和眉来眼去。

    按道理来说,这四人本可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奈何与凤之岚等人情谊太深,怎么也不愿割舍。而飞雪悦兰阁又有唐安的一层关系,于是四个或位高权重或富可敌国的青年才俊均默默支持,谁也不曾对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出言反对。

    此时阁内丝竹悦耳,人声鼎沸,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贫民百姓尽皆喜笑颜开,为能再一次欣赏到最高水平的舞蹈而感到欣慰。

    大堂之中,唯有两桌人坐的安安静静。

    这些人看起来大都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一个个衣冠楚楚,身上透着难以掩饰的儒雅之气,让人不难看出他们读书人的身份。

    在他们中间,一个身穿素色长袍的男人面色深沉,独自握着酒杯浅酌。

    他不时四下打量着周围,似是陷入了一种回忆当中,怎么也挣脱不得。而在他的旁边,两张桌子空空如也,证明正主儿到现在都没有到场。

    “墨玉书院蓝夫子到!”

    随着小厮一声嘹亮地唱喏,周遭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大门口,披着狐裘的蓝海棠轻轻抖落发上的雪花,一张鹅蛋俏脸犹如三月春光一般明媚。那一双灵动又知性的眸子顾盼生姿,每一个眼神,都让周围众人感到敬佩。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大唐的巾帼英雄。

    她号称“小诸葛”,其才学智慧令无数男儿该败下风。

    她以女儿身进入墨玉书院担当教习,数年来为大唐培育了无数栋梁之才。

    而跟在她身边的,便是天子甲班的一众学子。

    年轻人最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早已落座的这些学子看到刚刚进门的一行人,顿时面露敌意,仿佛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天子甲班的学子当然也看到对面的这些人,不同的是,他们都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看上去得意极了。

    “赵一兴,怎么稷下学宫今年又把你派来了?去年的物理试卷,你可整整比我低了十分。连动能如何转化为热能这种小儿科的题目都做错,你怎么好意思再来呢?”

    “陈冲,输给小爷的滋味如何?若是单比代数,或许你我还在伯仲之间,可加上几何,你可是没有半点胜算,趁早回去再苦学两年吧!”

    “哈哈,李小荣,你搞明白硫酸铜是什么颜色了么?粉红色,亏你能想的出来!”

    听着墨玉书院学子的声声嘲讽,稷下学宫的弟子一个个气的面红耳赤。

    二者之争,实际上要从九年前说起。

    唐安辞掉了所有官职,并非真的无官一身轻,而是来到墨玉书院,拜访了对他有恩的老院长李墨玉。

    二人畅谈一夜,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李墨玉便当众宣布辞去墨玉书院院长一职,转而由唐安接任。

    成为院长之后,唐安首先推行了一项政策:将数算、物理、化学、地理四项课程纳入教学范畴!

    起先,人们对这四门别口的学问嗤之以鼻。可是随着毕业的学子将胸中所学用于实践,人们才知道这四门学问有多么庞大的力量。

    确切的说,唐安引发了一场革命!

    大唐的进步、短时间内恢复元气,唐安的这四门学问可以说功不可没,以至于后来秦天亲自颁布政令:将此四门学问归纳为“四学”,在全国进行推广!

    及至后来,天下一统。为了能加快融合,促进东西文化交流,唐安破天荒地决定每年开展一次东西院校论学。

    作为对手,名满天下的稷下学宫便成了他们的对手。

    原本全天下都认为稷下学宫成名已久,而墨玉书院则偏居一偶,二者的差距犹如萤火与皓月一般。纵然大唐学子早学了八年,可以学宫弟子的悟性,要追赶上来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换句话说,并没有人看好墨玉书院能够大放异彩。

    可让所有人大跌眼球的是,去年一战,稷下学宫却一败涂地,四项比拼尽皆落败!

    稷下学宫的学子们无不是心高气傲之辈,被墨玉书院狠狠打击了积极性之后,所有人发愤图强,头悬梁,锥刺股,立誓要一雪前耻。

    于是,便有了飞雪悦兰阁里的这一幕。

    “王思千!你别得意,今年论学输的一定是你们!”

    “就是!若是再败给你吴列晨,我陈冲二字便倒过来写!”

    学子们还没开始比拼,便已然爆发出了火气,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嘲讽。

    而作为他们的领队,那素衫男子却犹如被人施了定身法,握着酒杯一动不动,一双眸子带着温柔,一眨不眨地盯着蓝海棠。

    蓝海棠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摇头叹息一声。可刚一转头,她便与一双熟悉的眸子相对。

    “冷公子?”

    冷落情回过神来,赶忙起身,微笑道:“蓝夫子,一年不见,近来可好?”

    蓝海棠微微施礼,道:“一切都好,多谢冷夫子挂怀。不知道经过一年的准备,今年冷夫子有把握取胜么?”

    听她有意将话题引到论学上,冷落情赶忙提醒自己:冷落情啊冷落情,如今她已为人母,你只要祝福便好,又岂可如此牵挂?

    想到这些,他故作淡然地笑了笑,道:“这一年学子们无不刻苦努力,势必要证明自己,墨玉书院可要小心了。”

    蓝海棠知道他听懂了自己话中含义,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道:“我们墨玉书院,可不会被轻易打败哦。七天之后,海棠在书院恭候大驾。”

    “好。”冷落情笑笑,忽然又微微一叹,道:“冷某此生从未推崇过什么人,但对唐兄,却要由衷说一个服字。世间万物,暗含天理,而唐兄能窥探天机,融万般自然之道于物理、化学、地理、数算四门学问,当真是不世出的奇才。”

    听到情郎被夸奖,蓝海棠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甜,喃喃道:“是啊,有些时候,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

    无怪冷落情会给予唐安如此之高的评价。后世普及的学问,在那个时代却像是注入干涸土地的一道清流,为固步自封的人们注入了全新的血液。

    唐安九年之前便对秦天说过,他会为天下万民做些什么,却不是在朝堂之上。

    而如今,他做到了。

    他就像一个领路人,只需要给予充满智慧的人民一点启发,就足以引起改变世界的蝴蝶效应。

    比如物理在桥梁、建筑等方面的运用,化学对于工业进程的强大推动力、将地理和地质探索、开采相结合等等。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曾经百姓们想要远行,都要花费一笔不菲的价格前往驿站,现如今,自行车已经近乎普及,这便是历史的前进。

    更让人意外的是,这般新潮的思想一经问世,不仅受到了百姓们的追捧,而且逐渐分离成了诸多流派。春秋“百家争鸣”的盛景,在大唐得以延续。

    只不过“百家争鸣”多为思想层面,而新的争鸣则更多倾向于实践和应用。比如化学试剂的不同搭配会产生怎样的反应,几种能量的相互转化的用途等等。

    在这种思想的推动下,大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诸多学派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才是大道,不遗余力地在知识地海洋中越游越深,竟是将工业化进程提前了一千多年!

    而这些变化产生的基础,便是唐安所提倡的“四学”。

    面对一个推动社会进步的巨人,冷落情只有仰望的份儿。他的骄傲,他的自信,在唐安面前已经变得不值一文。

    “也许……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冷落情叹息,微笑道:“从前冷某只以为蓝夫子你的学识令人敬佩,现在才发现,你的眼光比才学更高。”

    蓝海棠脸上涌起一抹笑意,道:“感情的选择之在于心,和眼光无关。”

    冷落情想了想,可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他怎么也堪不透话中深意,虚心求教道:“这话怎么讲?”

    蓝海棠俏皮一笑,道:“当合适的人出现,你自会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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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知雅居内,尽是一片觥筹交错声。

    一大群人围聚而坐,纵然换上普通的冬袄长袍,也难掩一身铁血气势。

    大唐铁帅代天涯、禁卫统领钟弄剑、西陲将领陈不平、西羽卫统领季晨、羽林卫副都统李大壮、马尚率、代家新任家主、东征军师钟弄弦……

    若是让人看到这么多大人物齐聚一堂,必定会大跌眼镜。

    代天涯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之上,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笑道:“代某与诸位兄弟,怕是有两年时间没见了吧?”

    钟弄剑道:“代大哥平日军事繁忙,我等又各司其职,纵是心中万分想念,却也分身乏术。”

    季晨笑道:“说起来,今日咱们兄弟能够齐聚一堂,还是多亏了我大哥呢。”

    在军旅之中,身份的高低往往决定了说话的分量。季晨虽贵为西羽卫统领,可身份地位和代天涯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有了汴京保卫战、盘河之役两场生死大战,众人都是过命的交情,说起话来也没了上下尊卑之分。

    更重要的是,季晨等人乃是唐安的心腹。而唐安……虽然如今无官无职,却没有任何人胆敢小瞧于他。

    因为他已经成为传奇。

    听到唐安的名字,马尚率立刻来了精神,问道:“唐大人什么时候来?”

    季晨笑道:“他啊——听说如今可是被几位嫂子管得严严实实的。几位嫂嫂都有事可做,唯有他大闲人一个,这相妻教子的重任便落到他的肩上了。要想抽身来找咱们喝杯酒,怕是还要等些时候。”

    “他来与不来,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定下的两年之期,给咱们创造了见面的机会。我想,他是不想让咱们淡了过命的情谊。”

    钟弄弦的脸仍旧如女人般细腻,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轻轻摇晃着酒杯,微笑道:“所以这一杯,不如就为了咱们拿命换来的情谊,如何?”

    “哈哈,好,为了情谊,干!”

    众人都是性情豪爽之人,在爽朗的笑声中,一大杯酒又下了肚。

    抿了抿沾着酒渍的胡渣,李大壮瓮声瓮气道:“陈大哥,咱们兄弟好久没见了,当了这鸟儿官,我老李也没机会在上阵杀敌,真是好不痛快。如今那帮西域胡子可还安分?若是有需要,只管招呼一声!虽然好多年没活动筋骨了,但杀起胡子来,我照样是把好手!”

    “胡子如今安分的很。陛下所建立自由贸易区风生水起,他们尝到了甜头,谁还想过刀头舔血的生活?”

    陈不平纵使平日不苟言笑,闻言却也不禁流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道:而且如今贸易区的大头人,便是当初协助过咱们的那个胡人阿里。到现在说起唐兄弟,他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有他在,何愁贸易区不兴旺发达?而有了这道缓冲带,就算胡人想要打到大唐来,得到好处的东疆人也断然不会答应。从今往后,怕是咱们再也没仗可打咯。”

    马尚率听着窗外的风雪声,黑脸上涌起感慨的神色,道:“唉,你们说人为什么这么矛盾呢?当年天天打仗,俺无时无刻不期盼太平。如今天下安稳,俺却又想念起曾经和兄弟们征战沙场的日子。外面的这场大雪,多么像当初的狄马城。想想咱们兄弟把满地白雪变成红色的情景,俺真是怀念啊!”

    有些时候,人怀念的不是那份九死一生的经历,而是与袍泽患难与共的情。

    代天涯叹道:“说起来,咱们兄弟算是幸运的了。至少咱们还能见到天下大同,能坐在这温暖的屋子里吃酒。而那些为了埋骨黄沙的兄弟,却不知如今魂归何方。”

    听他提及这个话题,方才的热闹顿时不见了,每个人心头都多了一份沉重,还有一份挥之不去的哀伤——那是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懂的痛。

    兴许是想到了那刻骨铭心的一战,代天涯飞快地抹了一把眼角,旋即端起酒杯,道:“咱们能享受到今天的美好,多亏了那些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的人。这一杯,就让咱们敬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所有人脸色肃穆,徐徐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面漫天风雪,将杯中酒徐徐撒入风中……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一个小贼惹的祸

    雪越下越大,酒越喝越暖。

    就在阁内气氛达到巅峰时,忽见大堂中灯火暗了下来。

    白色的半圆舞台上,四道光束投往其中,在朵朵金兰的映衬下美轮美奂。

    恰在此时,悠扬的乐声响起。

    无需多说什么,所有宾客都停止了喧嚣,静静的将目光投向那片让人心驰神往的舞台。

    他们知道,四朵金花要登台献艺了。

    春蝶、夏雨、秋叶、冬雪,四种颜色,四种风情。当她们翩跹着来到舞台上时,便已让所有观众如痴如醉,掌声如潮。

    昔日在柳倾歌阴影之下的绝色舞姬,如今已然成了一代大家。卜一出场,便赢得了满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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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飞雪悦兰台后方的醉仙阁内。

    穿着一身白色素服的柳倾歌和裹着青色长麾的苏媚儿凭栏而坐,遥望远处飞雪悦兰台上四个妩媚动人的影子。

    柳倾歌偷偷注意着苏媚儿神色的变化,试探着问道:“小七姑娘,这一幕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苏媚儿看的有些痴迷,闻言怔了怔,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柳姐姐是在问奴么?”

    “是啊。”柳倾歌展颜一笑,指向白玉舞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舞姿,看上去似曾相识?”

    苏媚儿再度看了那舞台一眼,茫然地遥遥头,道:“奴不记得了。”

    柳倾歌只是微笑。

    有些时候,女人的敏锐超乎想象。失去记忆的女人,眼神中怎会流露出一丝缅怀呢?

    不过这样也好,自欺欺人未尝不是一种解开心结的办法。

    看了那四个舞姿卓绝的女人一眼,柳倾歌叹道:“有些东西,忘记比记住更难。”

    苏媚儿不知是不是心虚,惊疑地看了柳倾歌一眼,旋即又将眼眸中那丝怀疑掩盖过去,微笑道:“是啊,事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才更容易得到快乐。”

    柳倾歌仿佛明白了什么,问道:“你快乐吗?”

    苏媚儿浅笑颔首:“我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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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厢房中。

    凤之岚站在凭栏旁,就如一个雍容华贵的女王。兰花玉指捏着精致的瓷杯,优雅地将“碧水清流”送入喉中。

    她就像一段不老的传奇,任何与她相熟的人,都无法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皱纹。仿佛这九年时间匆匆溜走,却忘记了世上有她这么一号人,把青春永远留给了她。

    在她旁边,凤之瑶慵懒地倚着柔软的座椅,纤细的手腕撑着脑袋,看上去昏昏欲睡。

    可哪怕闭着眼睛,她却也能注意到凤之岚的一举一动,懒洋洋地道:“姐姐,众里寻他的滋味可好?”

    凤之岚俏脸微红,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有些心虚道:“是不是生完孩子的女人,话都会变得特别多?”

    凤之瑶嘴角荡起一丝笑意,道:“总比有些人想生孩子想的发了疯,却找不到肯与她一起生孩子的人好。”

    “你——”凤之岚杏目圆瞪,显然被她戳中了心事。可生怕自己的表现落了对方口实,干脆轻哼一声缄口不言。

    似是怕她动怒,凤之瑶站起身子,笑道:“姐姐,记得当初是你教给我,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尽管你不愿意承认,可好时光已经与你渐行渐远了。难道你打算永远和那个呆子打哑谜,继续蹉跎下去?”

    凤之瑶不说这话还好,一听到“那个人”,凤之岚便气不打一处来。

    是自己不争取么?是自己想这么孤独终老下去么?

    当然不是!

    哪怕再坚强,她也是一个女人,哪个女人不希望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宽阔肩膀?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人,可起先担心自己的身份,怕倾歌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哪知道凤之瑶不知道和倾歌说了些什么,连这个傻丫头都亲自来劝自己。

    倾歌的麻烦解决了,相当于扫清了最后一层障碍。好不容易撇开矜持的她,有一次借着“醉酒”,半捱半蹭地委身到他怀里。本以为夜半无人良人相送,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会发生点什么才对,哪知道这家伙竟是只给自己除去衣袜,然后便不见了人影!

    还有一次,被他“误打误撞”地闯进了自己的闺房,“恰逢”自己正在沐浴。这小混蛋把自己从上到下看了个精光,竟然说自己犯了“眼盲”的毛病什么也没看见!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凤之岚便在这样荒唐的猫捉老鼠的游戏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凤之瑶看着她的脸色阴晴不定,劝道:“姐姐,女人不能太心慈手软。不对自己狠一点,怎么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呢?”

    她身为人母,又经爱情滋润,心态早已和曾经大不相同。换做以前,断然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凤之岚愣了愣,问道:“怎么狠?”

    见姐姐终于开窍,凤之瑶额头上的梅花烙印都似越发红艳起来,附耳道:“&*&……%¥#”

    凤之岚听完,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面露惊疑道:“这……能成么?”

    “怎么不成?我便是这样……那个他的……据说采夕当初也是这样……”凤之瑶俏脸微红,可为了姐姐的终身大事,仍旧鼓起勇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恒心,你一定能成功。姐姐,我相信你!”

    凤之岚面露难色,良久,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轻咬下唇,眼神中泛出狼一样的光泽,内心暗暗呢喃。

    “拼了!不就是蒙汗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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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汗药?开玩笑!本人身为飞天门门主,怎么可能再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春暖阁内,同样围聚了一群人。身在首座的许先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像是在无声暗示自己的身份。

    为了和这身份相匹配,他甚至蓄了胡子。乍看上去,倒还真有几分威严,只是偶尔眼中闪现的猥琐,证明他还是那个为众人所熟知的许先。

    一听这话,飞天门众人哈哈大笑。

    不戒和尚大口啃着鸡腿,道:“门主,你若真如此有魅力,怎么到现在还是老光棍一个?”

    许先被人在伤口上撒盐,不悦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唐兄弟曾经说过:天涯何处无芳草,春楼一刻值千金。我这种潇洒不羁风流成性的人生态度,你是永远不会懂的。”

    见他死鸭子嘴硬,众人笑得更欢了。

    事实上,飞天门早已告别了曾经水里来火里去的日子。如今天下太平,百姓日子越过越好,宵小之徒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无事可做。

    老门主不知是不是感觉完成了历史使命,竟于五年前退位让贤,而第一顺位继承人王大仙乃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不肯接下这沉重的包袱。

    于是,许先便成了飞天门的当家人。

    如果说这五年来最大的痛苦,便是那个如祸害一般的女人了。

    女魔头程采夕早已嫁做人妇,可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硬是要坚持留在飞天门,从上到下所有门人苦口婆心的劝解,也无法打消她的念头。

    于是,飞天门徒们无不期待着唐兄弟努一把力,尽快搞大她的肚子。可老天不作美,唐大人一众娇妻接连有子,唯有这女魔头的肚皮不争气。

    如此一来,刚看到翻身希望的人们又绝望了。他们无力改变命运,只好继续当女魔头的奴隶。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整日整夜盼望着一个大英雄能够将这女魔头收走。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爷终于听到了无数可怜人的呼唤,让女魔头的肚皮有了动静!

    苦苦盼了八年才盼来的宝宝,无论程云鹤还是唐安都无比重视,将她当成珍稀动物一般看护起来。如此一来,飞天门的大老爷们儿总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受那女魔头的压迫了。

    刚肆无忌惮地说了几个荤段子,众人却听见“嘭”的一声,大门居然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了。

    随即,房间内鸦雀无声。

    程采夕挺着大肚子,双手掐着粗了一大圈的腰肢,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四处流转。哪怕明显胖了一圈,可是那精致的脸孔却依旧迷人。

    屋子里的男人没有被女人的外表所迷惑。事实上,没有和她共事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被一个女人追着满院子打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

    这群人当中,唯有景云没有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冷冰冰的脸上荡起一丝温暖,道:“采夕,你怎么来了?”

    程采夕伸出手指在众人脸上一一点过,道:“好啊,我说怎么今天飞天门一个人都没有,没想到你们居然都跑到这儿来偷懒!”

    许先讪讪一笑,道:“这个……采夕,我们可不是偷懒,我们这是……那个……执行公务!对,执行公务!”

    “公务?我看起来很像傻子么?”程采夕不屑地拆穿了低级谎言,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

    不戒和尚赶忙笑道:“采夕,你看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好好在家待着,天寒地冻跑出来做什么?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后悔都来不及!”

    “我倒是想在家呆着,可唐安那混蛋明明早就答应今天陪我,却一大清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当我程采夕好欺负么?我找下人一打听,这才知道今天飞雪悦兰阁有一场盛宴,这死鬼八成跑这儿来了。亏我把你们当成娘家人,本来还想找你们帮我去拿人,岂料我一去飞天门,却又扑了一个空!”程采夕铁着脸,越说越气,含煞的眼眸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冷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没有,绝对没有!”

    所有人赶忙摆手,异口同声地否认。

    开玩笑,这时候若是说实话,岂非往火坑里跳?唐兄弟啊唐兄弟,你可算是把我们害苦咯!

    “没有最好。”程采夕残忍地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但若让我知道你们胆敢和他同流合污,信不信我杀了你们!”

    一帮人赶忙赔笑,生怕触了这女魔头的眉头。

    见所有人噤若寒蝉,程采夕这才满意,转身出了屋子,打算继续去找寻那负心汉的下落。

    可目光向下一扫,却又看到让她怒火中烧的一幕!

    大堂之中,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欣赏着四朵金花的表演。一个衣着寒酸的年轻人竟是趁这功夫,偷偷摸摸地顺走了两个人的钱袋子!

    一看这画面,那股近乎熄灭的正义之火再度燃烧。程采夕一只手托着腰杆,一只手指着那贼人,大喝道:“何方贼人!胆敢当着飞天门的面作案,不想活了么!”

    说罢,她一只脚踩着围栏,竟是从二楼腾空而起,直奔那贼人飞去!

    “采夕!”

    飞天门众人尽皆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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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长寿阁。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围聚在一起,左首一人端着茶杯,吹散茶叶,轻轻呷了一口。

    六王爷秦越明显苍老了许多,精神却还不错,微笑道:“不容易啊!咱们三个老东西加起来,怕是快要两百岁了吧?”

    蓝鸿烈哈哈大笑两声,道:“两百岁,还年轻得很。如今老夫辞官在家颐养天年,逗逗儿孙养养花草,活到一百岁也不是难事。”

    程云鹤道:“蓝老说的不错,若是等到咱们三人百年之后仍能坐在一起煮酒论英雄,怕是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唉,你们两个老家伙说得倒是轻松。诺大的摊子,岂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再怎么说,老夫也是姓秦的。”秦越说着,白了二人一眼:“不思为国尽力,是为懦夫!”

    蓝鸿烈举手投降,道:“懦夫便懦夫,有什么了不起。老夫的女婿有本事,岂非等于偿还了老夫的债?”

    程云鹤笑笑,道:“我和蓝老意见一致。”

    唐安大兴教育,开宗立派,被所有人奉为鼻祖。其思想对大唐的帮助不可以道理计,甚至对世世代代都会产生重大的影响。

    有这样的女婿,莫说他二人,就算再替百八十个老丈人还债也绰绰有余。

    “真羡慕你们有个好女婿。”秦越有些吃味,却越想越不是滋味,道:“老夫有个孙女,过了年就满十五了,你们看是不是……”

    “想都别想!”二人断然拒绝,换来了秦越如老小孩般幽怨地一撇,嘟囔道:“小气!”

    恰在此时,三人均听到了门外一声爆喝。

    蓝鸿烈醋了醋眉头,忽然看向程云鹤,道:“老程,我怎么听那声音这么耳熟呢?”

    程云鹤忽然面色大变,道:“糟了——采夕!”

第七百一十二章 唐安的幸福生活

    身为被所有人议论的主角,唐安此时正躲在二楼最为偏僻的如意阁。

    名字寓意很好,可如意阁里的人却并不如意。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形容他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有什么比“苦逼”二字更贴切了。

    大名鼎鼎的镇西侯,单枪匹马刺杀夏王赵无极的英雄,稷下学宫魏中天的唯一传人,墨玉书院的院长,“四学”的鼻祖……

    哪怕挂着这一连串的头衔,也改变不了唐安此时悲惨的命运。

    他就是一个保姆。

    放眼望去,原本富丽堂皇的如意阁里已是一片狼藉,四五个孩子充分发挥了破坏天性,让这里变成了战场。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将上好的西域绒毯的毛摘成了一撮一撮,再如蒲公英般吹散入风中——那是唐安与凤之瑶所生的儿子唐愈。

    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漂亮的不像话,她有着长长的睫毛,宛如一个从西域走来的小天使。不用多说,这自然是唐安和苏媚儿爱的结晶——唐朵朵小公主了。

    三号魔王乃是一个四岁的大胖小子。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卷,可显然并不认识上面的字,将撕碎的纸片撒入天空,宛如外面下着的雪。蓝海棠如果见到自己的唐念小宝贝这么不懂事,不知道会不会打他屁股。

    四号魔女穿着一身漂亮的粉色裙子,正在宽敞的房间内不断旋转。只看她那精致的脸庞,便与柳倾歌有七分相似。仿佛为了希望她能女承母业,唐安给她起了一个非常诗情画意的名字——唐绯舞。

    “小宝贝,不要摘了好不好?这毯子很贵的,爹可赔不起啊!”

    “哎哟朵朵小祖宗,你快下来!要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啊——念儿啊!!你手里的可是吴成恕的真迹啊!你知不知道这本书拿到云顶购物中心能卖多少银子?”

    “绯舞,哎哟,有没有摔疼?跟你说了不要转圈不要转圈,哝,把自己转晕了吧?”

    “……”

    唐安变成了这世上最忙碌的人,一会儿安抚一下这个,一会儿照顾一下那个,忙的不可开交。令天下豪杰为之叹服的绝世武功,竟然用来哄孩子,而那些令人不省心的小魔王们看着来去如风的超级爸爸,竟是变本加厉的调皮捣蛋起来。

    唯一令唐安欣慰的是,一个女娃娃安安静静地躺在身旁慕绒的怀抱之中,一双肉呼呼的小手却不时向外推送,不知道是不是在模仿娘亲“发功”。

    看着这条鲜活的生命,从来不会笑的慕绒嘴角荡起浅浅的笑意。她这才知道,原来为人父母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妙。

    而那个坠入凡间的精灵,彻底让她从高高在上的雪山仙子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她轻轻晃着怀中的娃娃,内心充满了满足。可不知道是不是想念大雪山上的另一个女孩,眉宇间不时又透出淡淡的担忧。

    大雪山是她的家,也是大唐的精神支柱,她不能让名震天下的圣地毁在自己手里。所以九年以前,她回到了大唐之后,便带着慕君璃回到雪山之巅隐居。

    可是冰天雪地如何能困住一个经受过爱情洗礼的女人那颗四年的心?每年七月,她都会下山一趟,来到汴京城里,看看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就像当年前往大齐的路上唐安讲的故事一样,她变成了织女,唐安化身为牛郎。从大雪山到汴京城的遥远路途,便是他们的鹊桥。

    一年多以前,她回到大雪山不久,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大雪山的环境显然不适合有孕在身的女人,所以她像君璃承诺:下山生下她与唐安的骨肉就会回来,直至慕君璃成长为真正的大雪山传人,有了行走江湖的本钱。

    可每当想要回山的时候,婴儿那哇哇的啼哭声还清澈如水的眼神,都会止住她的步子。

    这一拖,便又拖了半年之久。

    慕绒想着心事,正暗暗牵挂,可抬头看看唐安那张欲哭无泪的连,满腔担忧旋即化作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祖宗姑奶奶,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小容妹妹?看看人家多乖!”

    看着这些顽皮的孩子,唐安头大如斗,近乎抓狂般道。

    作为这场盛宴的组织者,唐安的想法很简单:把那些分散于天南海北的兄弟、朋友、前辈、恩人聚在一起,重温那剪不断的情谊。

    可是比魏中天、谢渊和四大.法王更为厉害的对手出现了——他的孩子们!

    看着唐安苦着脸上蹿下跳的模样,慕绒掩嘴一笑,终究于心不忍,道:“我来照看他们,你去吧。”

    唐安闻言大喜,可是扫了一眼这些全然不把自己这个爹放在眼里的这些小魔头,又疑惑地问道:“你能行么?”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慕绒从容一笑,对着小家伙们道:“谁若是乖乖听话,绒姨娘就教他武功。”

    一听这话,孩子们登时眼睛放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畏惧到慕绒身边,一个个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又赶忙捂住嘴巴,暗示自己才是最乖的那一个。

    慕绒挑衅般地看了看唐安,那意思仿佛在说:看到了?照顾孩子,就是这么简单。

    唐安心中大是钦佩,趁着孩子们的注意力被慕绒吸引,蹑手蹑脚地轻轻敞开大门,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去。

    可刚开门,异变陡生。

    “何方贼人!胆敢当着飞天门的面作案,不想活了么!”

    一声嘹亮又中气十足的呐喊传来,唐安便看到了让自己心跳停止的画面——被自己当成大熊猫一般来照顾的大小姐,竟然奋不顾身从二楼高高跃起,冲着大堂便跳了下去!

    代天涯、许先、凤之岚、凤之瑶、柳倾歌、程云鹤诸人均看到了这一幕,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一起跑了出来。

    当然,最为紧张的非唐安莫属。

    “我滴妈呀!”

    唐安看到这一幕,三魂七魄登时吓飞一般,二话不说便飞身而起!

    众人目光被吼声吸引,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之中一男一女宛如仙人般飞舞,人影最终在半空交汇。男人无比飘逸地轻轻揽着女人的腰肢,潇洒地在围满了客人的餐桌上一踩,再度如鹅毛般飘起,最后翩然落地。

    踩在飞雪悦兰台的地面上,唐安总算回过神来,怒道:“你怎么就这么跳下来?若是吓到孩子该如何是好?”

    程采夕方才只是一时热血上脑,此时想起也不免阵阵后怕,嗫嗫道:“人家……人家看到有个小贼行窃,一时气不过,所以才……”

    对于这个正义泛滥的女人,再想想她孕妇的身份,唐安总有万般怒气也发作不得,只好叹息一声,道:“以后不许咯!”

    见唐安没有发火,程采夕暗自庆幸,早已忘了前来“捉拿负心汉”的初衷,而是小鸟依人般“嗯”了一声,哪有半分女魔头的风采?

    二楼凭栏处,被她惊出一身冷汗的众人这才放心。

    许先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画面,由衷叹道:“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还需恶人磨,唐大人的泡妞功夫还是如此犀利,只是……我学了十年,为何还是一无所成呢?”

    “好!”

    老百姓最喜欢的往往就是这种英雄救美的狗血桥段,眼前二人飘然而落,大堂之中不知谁叫了一声好,掌声顿时此起彼伏。

    如意阁里,调皮的小家伙们最喜热闹,顺着敞开的大门,他们将唐安救起采夕姨娘的画面看在眼中,顿时大感新奇。

    “哇,爹爹好腻害,人家也要飞!”

    好动的唐绯舞小盆友似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不算太高的围栏,张开白生生的小手便扑了下去!

    “绯舞!”

    看到这一幕,柳倾歌面色煞白,连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而身后的慕绒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调皮到这般程度,有心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唐安三魂七魄再度出鞘,整个人又化为一道残影,将这小淘气接在怀中。

    半空中,柳绯舞咯咯娇笑,大喜道:“哇,我在飞哎!爹爹,再来一次好不好?”

    唐安都快哭了。

    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唐朵朵等几个小家伙也都跃跃欲试,若非慕绒拦着,怕是自己就要变成空中飞人了。

    两次上演“踏云飞”绝技,唐安想不被人关注都不行。大堂之内不乏识货之人,有人显然认出了唐安的模样,大吼一声:“他是唐圣人!”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可这短暂的沉默只持续了一秒,就如同漫天乌云在酝酿暴风雨一般。片刻过后,所有人都高呼着一个名字,那震耳欲聋的声浪,似是要将房顶掀翻。

    “唐圣人!”

    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这个人,宾客们霎时间如痴如狂。

    历史上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受到百姓如此热烈的追捧,而唐安做到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是唐安。

    他临危受命,拯救大唐于水火之中,在千军万马间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瓦解了夏国的阴谋,改写了黎民被奴役的命运。

    他创立新学派,发起了一场令天下震惊的革命,改变了整个世界。

    他淡泊名利,即将位极人臣之时急流勇退,只留下一段普天传颂的故事。

    他是英雄,是宗师,是圣人,更是一段不可复制的传奇!

    对于这样的人物,百姓们怎会不好奇?怎会不爱戴?

    可他就像一个谜,全天下都是他的故事,可故事的主角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像是藏进了所有人的梦中。

    而此时此刻,所有人亲眼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神奇人物,他们怎能不欣喜若狂?

第七百一十三章 成王,成圣(大结局)

    “吱哟。”

    恰在此时,程采和十分绅士地为慕君璃推开大门,轻轻抖落衣服上的雪花。

    刚进门的雪山神女慕君璃那只右脚还没落地,便听到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所有人仿佛陷入了魔障,疯狂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唐圣人!唐圣人!唐圣人!唐圣人!”

    如山崩海啸一般的呼喊,让慕君璃微微一愣,显然被眼前的场面震住了。

    唐圣人?那是谁?为何会让这么多人像是着了魔一般?

    “这家伙,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么骚包。”

    就在慕君璃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程采和咧嘴一笑,凑到后者身边献宝道:“慕姑娘,他们口中的这位唐圣人,其实就是我的好兄弟唐安——唐安你知道么?”

    慕君璃很诚实地摇摇头。

    普天之下,居然还有不认识唐安的人?

    本想借借唐安贵气的程采和不禁为之一滞,旋即故作无所谓地一笑,道:“唐安乃是我大唐墨玉书院院长,当年以一己之力击杀夏王赵无极的英雄人物。说出来你恐怕不相信,他曾经可是我的伴读书童哦!不过我这人比较淡泊名利,‘圣人’、‘至尊’什么的太俗气,我便让给他做了。”

    慕君璃根本没有理会程采和的自吹自擂,而是心中好奇,想要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一看这位“圣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唐安……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她举目四望,还没一睹“唐圣人”的庐山真面目,却看到一个年轻人仓惶地向自己奔来。

    那人面带惊恐,怀里捧着几个钱袋,不时紧张地向后张望,似是想要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饶是隔着老远,站在飞雪悦兰台上的程采夕依旧捕捉到了那贼人的身影,她一只手撑着大肚子,另一只手指向大门口处,大喝道:“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

    这一指,又把众人的目光带到了大门口。

    慕君璃闻言,黛眉微微一蹙。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年轻人,仿佛明白了什么,有些淡漠地问道:“你是不是偷了东西?”

    那人一脸狠色,挥拳怒喝道:“滚开!”

    “慕姑娘别怕!有我程采和在此,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程采和大喝一声,心中暗喜:没想到老天爷如此厚爱我,竟给我创造了如此得天独厚的英雄救美机会。不过——我若救了这姑娘,让秋叶看到可怎么办?

    唉,做男人好难!

    就在程采和胡思乱想之际,慕君璃已经轻巧地避过那人一记重拳。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那白皙的小手便带着一抹寒气,扣住了那贼人的肩膀。

    一瞬之间,那人入坠冰窖。哪怕慕君璃只用了不到一成功力,寻常人也已然吃不消。

    见这清纯如雪的女子一招轻松制敌,看客们毫不吝惜自己的掌声,纷纷又开始叫好。

    而看到这个女子,身在二楼的慕绒脸带惊喜,招呼道:“君璃?”

    “师傅!”

    慕君璃仰头一看,小脸顿时露出如花一般的笑容,将那冻得浑身发抖的贼人往地上一推,轻飘飘地飞身而起。

    “她……会飞?”程采和傻眼了,傻乎乎地愣在原地,喃喃道:“师傅,她叫慕仙子……师傅?”

    人群当中,大部分人是认识慕绒的。

    她和她的师傅曾是大唐子民的信仰,是大唐的守护神。而现在,她居然也有了自己的传人。

    百姓们看着不断接近的两个白衣女子,内心大感欣慰:大雪山还存在着,并且一定会一直存在下去!

    ******************************************

    身在飞雪悦兰台上的唐安见众人的目光被二女吸引,正暗呼侥幸,将小绯舞往夏雨怀里一送,便想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知道自己很有名,可直到方才见到宾客近乎疯狂的表现,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有魅力是一件好事,换做从前,他一定会无比骚包地沉醉在众人的恭维声中难以自拔。可问题是——百姓们表现的太激进了,他们是想扑到台上来活活压死自己啊!

    他妈的,老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长得帅的毛病?

    唐安心中暗暗“苦恼”,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很快,他便规划好了一条逃生路线。

    原地轻轻一踏,跃到二楼离得最近的醉仙阁,顺道带着媚儿一起走——找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一起“取取暖”,人生岂不快哉?

    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刚转过身来,一旁被夏雨抱在怀里的柳绯舞便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爹爹你要去哪里?”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慕绒使徒重逢的画面所吸引,屋子里一片寂静。这娃娃音虽然不大,却穿透了整个空间,让宾客们狂热的眼神再度“杀”到了唐安身上。

    “小心!唐圣人想逃走!”

    “不行!他还没跟我闺女签婚书,别让他跑了!”

    “快快,把门和窗都堵上!”

    “唐圣人会轻功,天花板也派几个人把守!”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阻拦,唐安的窃喜僵死在脸上。扭头看了看毫不犹豫把自己出卖掉的女儿,唐安大感无奈。

    而看着他的糗态,无论几位老丈人、代天涯等一干兄弟还是飞天门的干将,抑或是那些对他再熟悉不过的女人们,无不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季晨哈哈大笑:“大哥在西域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没想到也有今天。”

    许先满脸同情:“唉!看来名气太大也会有诸多烦恼,唐兄弟,苦了你了!”

    和慕绒简单诉说了离别之苦的慕君璃揉了揉通红的双眼,又好奇地看向众人目光的焦点。

    说起来,九年前她与唐安有过几面之缘,可如今的她显然无法把眼前的男人和当初的影子重叠起来,喃喃道:“他……就是我的师公么?切,看上去好挫!”

    苏媚儿就在唐安的正后方。

    她纤细的双手叠放在凭栏,尖尖的下巴枕着胳膊,看着那略显狼狈的身影,一双美眸变成了两弯新月。

    *****************************************************

    回廊之中。

    凤之瑶则用臂弯捅了捅一旁看热闹的凤之岚,笑问道:“怎么样,救不救他?”

    凤之岚“哼”了一声,道:“这个讨厌鬼,我巴不得他出丑才好!”

    “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哦。姐姐,一个男人对你亏欠的越多,便会对你记得越深。当欠的债多到怎么还也还不清,你才他会怎么办?”

    人情债,肉偿!

    凤之岚的喉咙滚动,显然已经意动。可似是怕师妹看她笑话,眼神四处游移,始终不肯松口。

    凤之瑶知道她死要面子,咄咄紧逼道:“真的不救?”

    思量片刻,凤之岚终于一跺小脚,道:“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帮他这一回好了。”

    “这就对了,如此可教也!”凤之瑶哈哈一笑,可被凤之岚凶狠的眼神一瞪,立马举起投降:“好好,我不说了——我去找倾歌。”

    凤之岚不禁为之莞尔。

    她微微叹息一声,看着下方那一脸尴尬只知道傻笑的呆子,暗暗腹诽:唐安啊唐安,为了你,老娘可是连脸皮都豁出去了。你若再不是抬举,就莫怪老娘用江湖上的老路数了。

    不管怎么样,老娘吃定你了!

    ************************************************

    “咚!咚!咚!”

    喊得声嘶力竭的宾客们,忽然看到桌上酒杯中荡起圈圈涟漪,大地似乎都在轻微震动着。他们四处找寻震源,忽见一座“肉山”从不远处向着唐安所在的飞雪悦兰台冲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人穿着一身特制的宽大仕女服,如猪头般的大脸还施了粉黛,竟是一年轻女子!

    城东吴员外,家有千金,名曰美丽,自幼骨骼清奇,神力过人,体重二百六十斤,年逾二十,至今未嫁。

    那女子一双**辣的眼眸死死盯着唐安,老牛般的嗓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唐圣人,我要给你生孩子!!”

    听到这无比霸气的爱情宣言,唐安吓得浑身哆嗦。可是一来他不忍伤了好汉——不,是少女心;二来那女子一往无前的声势惊人,怕是千军万马也难以阻挡。

    正心中忐忑之际,唐安忽见三个女子从天而降。

    他们同样穿着一身素衣,在碧水白池、金莲朵朵的映衬下,旋转着婀娜的身子,衣摆如蝶,黑丝如墨,宛如从天而降的仙人。

    凤之岚、凤之瑶、柳倾歌,三代天下第一,终于在唐安陷入为难的关头,联袂奉献了一出让人永生难忘的“凤舞九天”!

    看到这一幕,唐安心中愈发纠结起来。

    以他的聪明,怎会看不出凤之岚对自己的情谊?冬缝衣,秋煲汤,夏夜穿得透心凉。连现在自己深陷窘境,她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拯救自己。若再猜不出她的心意,倒不如自剜双目当瞎子。

    他妈的,回头一定要找倾歌好好商议一下!

    可是眼下,面对越发汹涌的人潮,他只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指向半空大吼一声。

    “快看,仙女啊!”

    唐安的灵犀一指,将众人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就连那如奔牛一般的吴美丽姑娘都微微一滞。看到三个绝世尤物惊世骇俗的表演过后,却又不屑地哼了一声,用比男儿还浑厚的嗓音自我鼓励道:“三个身子骨如此单薄的狐媚子,如何受得住唐院长的雷霆之威?要唐家开枝散叶,还是要我来!”

    吴姑娘心中坚定了嫁入唐门的信念,再度将目光挪回飞雪悦兰台。可那不算宽敞的舞台上,却哪里还有唐安的影子?

    一瞬之间,吴姑娘的内心便被铺天盖地的悲伤填满,伤心欲绝的凄厉吼道:“唐圣人不见啦!!”

    这一吼,让陷入三位绝世舞姬表演中难以自拔的众人如梦初醒。“三绝”同时献艺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间盛景,可是和唐圣人比起来,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有人面带焦急地四处找寻那道影子,可人满为患的大堂之中,他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失落,无数的期盼,无数的悔恨,都化作一声惊天动地的质问。

    “唐圣人,你在哪里啊!!!”

    舞台上。

    柳绯舞看着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不见的唐安,大眼睛眨啊眨,好奇地问道:“夏雨姨娘,爹爹去哪里啦?”

    “嘘!”

    夏雨俏俏竖起食指比在唇上,杏眸偷偷瞥了瞥二楼斜后方的醉仙阁

    柳绯舞嘟着小嘴,越发迷糊起来。因为就在刚才,她分明看到小七姨娘坐在那里,可现在却只剩空荡荡的凭栏。

    “奇怪,怎么小七姨娘也不见了呢?”

    **********************************************

    汴京城已经变成了雪国。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如鹅毛般的雪花还在静静飘落,落在了屋檐,落在地面,也落在了飞雪悦兰阁街角处的一辆马车上。

    马车看上去异常华丽,用的是上好的檀木,车身颜色古朴,雕纹蜿蜒,连拉车的两匹白马身上裹着的御寒马裳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露在外面的鬃毛没有一丝杂色。

    马车仿佛已经停留在那里很久了,车顶早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车帘被拉到一旁,露出了一张年轻却有充满威严的脸庞。

    秦天仿佛一尊雕塑,修剪整齐的胡须上方,那鹰钩鼻子已经冻得通红,可他却毫无所觉,只是用一双睿智又充满沧桑的眼眸远远望着眼前他亲自下令修建的气势恢宏的楼宇。

    他看的那么认真,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久久不愿醒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那个人的一种补偿。

    “皇上,今儿天太冷,您的龙体要紧呐!”

    听着老太监张大友的话语,秦天回过神来,微笑道:“朕没事。”

    张大友脸带关切,顺着秦天的眼眸看了看,道:“皇上,您在这儿瞅了一上午了,要不咱进去坐坐?”

    “不,朕只想在这儿看看而已。”秦天闭上眼眸,耳畔尽是从屋里传来的阵阵嘈杂。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弧线,道:“你听——他们都在喊着唐安的名字。”

    听到这个近乎敏感的名字,张大友浑身一紧,道:“老奴……怎么听不到呢?”

    秦天知道,他是怕影响自己的心情而故作茫然。毕竟唐安现在名声太过响亮,响亮到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个一统天下的圣王。

    他睁开眼,摇头笑道:“在你看来,朕有那么小肚鸡肠么?”

    张大友浑身一颤,赶忙跪在地下,道:“老奴绝无此意。”

    “起来吧,朕不怪你。”秦天再度看向窗外,道:“说说吧。你和唐安认识也有十几年了。在你眼里,他是怎样一个人?”

    张大友沉默片刻,似是在仔细斟酌着该如何措辞,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奴才觉得,唐院长是个聪明人。他生怕位高权重引皇上猜忌而急流勇退,却又不想辜负一身所学,故而卸下名利包袱进入墨玉书院,独创‘四学’惠及天下,此乃大功德。然则如今他为世人所敬仰,却又不居功自傲,反而立下门规:凡唐氏子孙不可入朝为官、不可入伍兴兵、不可开宗立派。这‘三不可’,便断绝了唐家后人对朝廷的威胁,在老奴看来,也是向陛下表明忠心的一种方式。所以老奴认为,唐院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代贤臣。”

    贤臣么……或许他根本就不稀罕。

    秦天了解他,知道他一心想要淡泊名利。可说来嘲讽,有人一生争名逐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他却越是逃避,名利越像跗骨之蛆,怎么也甩脱不掉。

    想到这些,秦天自嘲般的笑了笑。

    他自问志向高远,力求超越千古帝王,建立不世之功。现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名声,权利,地位,财富。

    可他满足么?幸福么?

    诚然,他完成了历代先人都只能幻想而无法实现的千古伟业,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之后呢?除了在史书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他还得到了什么?

    或许后世会有人赞赏他、羡慕他、歌颂他,可是早已消弭在这世间的他,却听不到了。

    他所珍惜的人,无论程云鹤还是唐安,一个个都离他而去。每天批阅玩无数奏折,只能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空悲叹。朝臣、宠妃面对他时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生怕触怒龙威,在他空虚寂寞的时候,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谈谈心都不可得。

    他只是一个可悲的孤家寡人。他用雄才大略征服了天下,却隔绝了自己的心,驱赶了想要靠近自己的人,只余下百年孤独。

    什么都想得到,最终除了皇冠一无所有,这便是上苍对贪心之人的惩罚。

    所以他很羡慕唐安。

    他看破了名和利,只向往一片清澈的天空,却有兄弟过命之情,有娇妻恩爱缠绵,有百姓代代推崇,就连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老太监,都不知不觉站在他那一边。潇潇洒洒快意红尘之后,后世之人在提及他的名字时,也会凌驾于自己之上。

    因为自己只是将这片土地拼凑成一块,而他的思想,则让这个时代、世世代代都发生着改变!

    自怨自艾间,秦天忽然发现飞雪悦兰阁二楼的一扇窗户忽然打开,一道熟悉的影子怀抱着身子窈窕的女人飞身而起,在雪中化作了一道残影。

    那是唐安。

    他就像在空中翱翔的仙鹤,在无声俯瞰自己这被大地束缚的孤独君王。

    “朕成王,虽万世留名,却一生寂寞。而你……你成圣,既千古流芳,又半世逍遥。”

    秦天幽幽一叹,微笑道:“唐安,朕赢得了天下,却还是输给了你……”

    ************************************************

    雪花落在苏媚儿精制的小脸上,转瞬融化成一滴晶莹的水滴。只不过这已不再是伤心泪,而是幸福珠。

    她看着身下白茫茫的世界,满心都是感慨。

    曾几何时,这座白色的城池让她肝肠寸断。

    多年以后,这片熟悉的土地又让她如漫步云端。

    她把俏脸紧紧贴在唐安结实而又温暖的胸口,灵动的眼眸偷偷望向灰色的天空。

    她仿佛看到一位面带微笑的天使,正在默默送上祝福,而非一位面目狰狞的神明,手握代表惩罚的雷电。

    “奴已经忘记了奴是谁,就请你……也忘记奴吧。”

    “小七,冷么?”

    唐安温柔的声音传来,将苏媚儿拉回现实。

    她迷人的唇角荡起一丝弧线,微微摇头。在他的怀抱里,怎么会冷呢?

    唐安又问道:“快乐吗?”

    苏媚儿又连连点头,眸子里洋溢的幸福,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感受到怀中玉人的喜悦,唐安咧开嘴角笑了起来,迎着风雪道:“那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带你去鹿山之巅看雪,好不好?”

    苏媚儿犹如顽童般伸出自己纤细修长的小拇指,近乎撒娇般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人哦。”

    唐安哈哈一笑,和她双指一勾,满心都是感动。

    什么成王,什么成圣,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就在自己身边。

    人生百年一场梦,

    争名逐利红尘中。

    谁人笑看风云淡?

    为我金牌小书童。

    唐安紧了紧双臂,仿佛不再是抱着一个人,而是拥抱着生命的全部。足尖在白色的屋檐一点,两道合二为一的人影骤然加速,消失在了这漫天风雪中……

    (全书完)

    (打出“全书完”三个字的时候,潇洒哥真的满心感慨。多少日子以来绞尽脑汁,多少时间耗费心力构思剧情,多少看到纵横页面成绩惨淡时的苦涩,多少收到鼓励和赞赏的喜悦,今天终于画下了一个句号。今天晚上,似乎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可那些鲜活的人物,却在大团圆的结局中与我挥手作别了。他们已经成为了我的往事,也成为了你们脑海中的故事。故事有圆满,有喜悦,有感动,如果有人告诉我,看过小书童,笑过,哭过,我认为这就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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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小书童介绍:
我是书童我骄傲,泡妞从不用春药。现代高富帅穿越到战火纷飞的乱世年代,做起了伴读小书童。牺牲色相勾妖女,陪着姑凉走夜路,别人笑我太随性,我笑他人神经病。唐安:“说我坦荡的人,其实看不透我的心——那叫淫荡。” ——向《家丁》致敬!交流群墨玉书院:73284031金牌小书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牌小书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