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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章 迷雾重重

    皎洁的月光下,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奔行着,如风一般在荒原上掠过。

    突然,前方那人猛然止步,倏的转过身来,厉声道:“孙宾硕,贫道已经决意要走,你为何紧追不放?真当贫道怕你不成!”

    “道长误会了!”一身黑衣的孙宾硕从黑暗中缓缓行出,淡淡道:“在下奉鹰扬中郎将之命,特来请道长回去!”

    他顿了顿才道:“如今的咸阳原可谓是迷雾重重,更兼杀机四伏,道长纵然受了些委屈,也应以大局为重才是!”

    “哼!”那李幼君冷笑道:“贫道今rì颜面尽失,若是折返回去,岂不令那个大言不惭的襄楷笑掉了大牙?”

    “不过你放心!”他见孙宾硕还待相劝,摆手道:“贫道此次出来,并非逃避责任,而是为了要……”

    李幼君面上突然泛出一丝神秘之sè:“你们都怕了那只妖兽,贫道却是心痒难耐呢!”

    “什么?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孙宾硕吃了一惊,脱口道:“难道你竟想凭一人之力,去独斗那妖兽?”

    “所以,请孙大侠止步,莫再跟来!”李幼君似乎默认了孙宾硕的猜测,他沉声道:“否则休怪贫道失礼!”

    “你!”孙宾硕面上露出了焦躁之sè,他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间,“嗷-----”恐怖而低沉的兽吼声传了过来,竟似就在里许之外。

    两人同时剧震,只不过孙宾硕面上惊怒交加,李幼君却是一派跃跃yù试之sè,他低声叹息道:“好啊!重振我巴山一脉的声誉,就从今夜开始!”

    “回来!”孙宾硕突然出手如风,探手向李幼君抓去。

    “呛”的长剑出鞘,一道白光在月sè下一闪即逝。

    孙宾硕向后跃出,低头向胸前一看,脸sè难看到了极点。他的衣襟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李幼君长剑还鞘,傲然道:“孙大侠的爱护之情,贫道心领。可是正如贫道所言,再若横加干涉,休怪失礼!”

    他冷笑一声,身形展动,向那发出巨大兽吼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孙宾硕没有再出手挽留,仍然垂首静静的伫立在原地,良久,他突然抬起头来,惨白的月光下,将他面上的复杂神sè映照的分明,似乎尽是讥诮和怜悯。

    “……情况就是这样!”孙宾硕老老实实的将情况复述了一遍,面上出奇的没有现出怒sè。

    反倒是众人见了他胸前那条长长的剑痕,一齐耸然动容。

    “真是岂有此理!孙大侠好意去追他,怎能如此不近人情?”陵园令周旌大叫道:“各位瞧这条剑痕,稍有闪失,孙大侠岂不要血溅当场!”

    食官令宁绍肥胖的面上也闪过一丝怒意:“这些道士个个装神弄鬼,没有一个可信,说不定他就是黄巾同党,干脆让妖兽吃了他才好!”

    “阿弥陀佛!”净念大师白眉一扬,终于叹息着宣了一声佛号,没有说话。自从黄巾作乱以来,天下道教在朝野间的声望已经大不如前,或许这便是佛门取而代之的绝佳机会。

    “不!你们都错了!”开口的人却是阳陵校长张贲,他仔细的打量着孙宾硕胸前的剑痕,吃惊道:“这李幼君剑术惊人,只怕并不是招摇撞骗之辈!”

    陵园丞刘郁一向仗着自己宗室的身份目空一切,几rì前却在南鹰手中丢尽了面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取笑的对象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冷笑道:“哦?张校长认为那李幼君还是手下留情了?那么孙大侠是否还要感谢于他?”

    “张校长倒也说得不错!”孙宾硕缓缓道:“那李幼君虽然是突然出手,攻了我一个出其不意,但是借着一丝淡淡的月光便能做到如此地步,其武艺应该不在孙某之下!”

    孙氏一门虽是寒门,却尽多高手,更有一个传延多年的族规,那便是以身手论地位,孙宾硕能身居孙门族长,其武艺之高不言而喻。听他如此评价李幼君,连陵园丞刘郁也无法再次出口反驳。

    “哈哈哈!”突然一人放声大笑道:“看来这李幼君果然是贼心不死,真的打算借着他巴山一脉的驱役鬼神之法,向那只妖兽发起挑战!”

    “襄先生?”刘陶一怔道:“适才本官听你痛斥那李幼君,还当你亦不信世间有妖兽存在?”

    “我只是恼他信口胡说!何时说过世上无妖?”襄楷淡淡道:“以前便曾听说,他们巴山一脉的道术能役山川鬼怪,李幼君的师兄栾巴便是其中的著名人物,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想来总还是有些本事的!”

    “听襄先生这么说,是指李幼君正如他自己所说,并非是负气出走,而真的是要去降妖了?”食官丞赵攸恍然大悟道。

    “他心中有气没错,但是若能一战功成,自然声威大振!”襄楷轻轻一笑道:“那时我再向他赔罪又如何?”

    “难道,难道先生是故意激怒他的?”赵攸失声大叫道:“就是想激他前去降妖?”

    “那倒不是!实在是他自己故弄玄虚,惹得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襄楷耸肩道:“不过话说回来,在这里的人也只有他jīng通道术,确是最佳人选!”

    “道术?诸位真的相信吗?”南鹰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自从他与张角几番接触之后,再也无法相信什么所谓的道术。因为,凭大贤良师偌大的威名,能拿出手的也只不过是一种jīng神力的控制之法,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使出驱役鬼神之法,实在无法令人信服。何况,南鹰本身就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若非来到这世界后,发生了一些连他也无法解释的异相,例如那黑虎和那神鹰的存在,他早已将面前几个什么道长、方士、大师一齐轰出去了。

    “哦?”襄楷讶然道:“原本南将军并不相信道法?”

    “不是不信!”南鹰坦然道:“而是实在无法相信!不瞒各位,本将曾先后与天师道张修、张鲁,太平道张角、张宝、张梁几位动过手,若他们真有什么高深道术,本将只怕死得连灰都不剩了!”

    此言一出,不仅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刘陶都有些惊疑不定,南鹰是击溃黄巾主力的猛将,这一点他很清楚,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南鹰还曾与五位东西道门的领军人物正面交手过。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啊?刘陶心中转了几转,终于发现在座众人的异样,连忙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南鹰扬是天子爱将,皇气加身,自然不会畏惧区区道术!”

    他微笑道:“实话说,本官还是极为期待的,说不定李道长被襄先生这么一激,便能超常使出所学道术,一举将那只为祸四方的妖兽彻底铲除!”

    “哼!也说不定这一切根本就是那李幼君自己在弄鬼!”一个声音冷笑道:“若是他真的擅长驱役鬼神,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这只妖兽便是他自己所豢养的!”

    “你说什么?”众人一齐骇然向出声之人瞧去,正是马钧。

    “但凡有妖异非常之事,说不定便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暗中cāo控!”马钧睿智的目光向南鹰和高顺深深望来:“二位将军,你们以前不是也遇过类似的事件吗?”

    南鹰和高顺的脑中同时有如亮光闪过,马钧是在暗指当年的黑虎山黑虎杀人之事,而背后便是太平道意yù掌握山中金矿的yīn谋。

    “无凭无据,岂可信口胡说!”南鹰佯怒道:“几位高人均是远道而来相助,你这么说岂不令人心寒!”

    马钧跟随南鹰rì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之sè,低下头来。

    “南将军,在下倒是认为,这位马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啊!”孙宾硕脱口而出道:“刚刚在下看到那李幼君的眼神,确是,确是有些……”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他根本不象是要与妖兽做生死相搏之相,反而有些得意和欣喜!”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突然安静下来,露出深思之sè。

    “这么说来,倒是能够解释的通了!”襄楷自嘲道:“除了孙大侠和净念大师是为了替亲弟和师弟遇害而追查真相,李幼君又是因为什么,才会突然出现在此地呢?”

    “当然,你们也可以同样怀疑我!”他摊手道:“因为我也是恰好云游至此,并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

    刘陶怔怔的思虑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道:“然则这些毕竟都只是推测,并不能做为我们怀疑李幼君的佐证!”

    “天明之后!立即派出全部人手!”高顺沉声道:“务必寻那李幼君回来!”

    夜sè更深,然而浓浓的黑暗之中,却并不平静。

    两条黑影正立在围墙的暗影下,喁喁细语。

    “我怎么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啊?会不会暴露我们?”

    “你怕什么?事情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你老实说,那只妖兽是不是你们弄出来的?”

    “你胡说什么?我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妖兽都能弄的出来,你弄一个给我试试!”

    “这几rì我总感觉后心一阵阵发凉,尤其是那个鹰扬中郎将来了之后,他那眼光一扫,我,我……”

    “没用的东西!想一想,距离事成之rì已经不远了,你难道舍得这天大的财富?”

    “可是最近风声这么紧,我们还能动手吗?”

    “愚蠢!之前因为有了这妖兽,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牢牢的吸引过去了,如今就更好了,他们已经开始怀疑那个李幼君,我们岂不是更加安全了?”

    “可是,可是为何我心中不安之感更甚?”

    “小心些,你今rì其实已经说错了话!若非我转移话题,有心人细细咀嚼你的话,便会有所怀疑的!”

    “什么?你,你后来是故意那么说的?”

    “当然,否则他们怎么会一路怀疑到李幼君身上?”

    “你,你果然厉害!”

    “好了,不必说了,你先回去!小心行事!”

    “明白了!”

    待那条身影渐渐远去,那和他对话的身影突然冷笑道:“看来我果然没有说错,他开始动摇了!”

    “杀了他!”又一条身影突然从黑暗中现出,森然道:“他已经没有价值,更令我们陷入危局,必须铲除!”

    “那是自然的!”之前的身影侧着头,苦思道:“这可就要费些心思了!”

    “唉!”他长长一叹道:“我早就说过,尽力不去启用那些外人,你们谁都不听!如今却要我来为你们善后!”

    “怎么?你心中有怨气?”

    “我可不敢,只是这些个勾当难得紧,处理得妥贴也还罢了,若是出了纰漏,倒霉的可是我!”

    “嘿嘿,你尽可以放心!子一托我给你带句话,今天你做得不错,下一步,只要小心南鹰那些人便可!”

    “什么?”之前那人明显吃了一惊,身躯剧震道:“子一?你是说子一就在今晚的人中,他,他是谁?”

    “你也是老人了,怎么忘了规矩?”后来之人冷笑道:“若非他愿意,谁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是,是!”之前那人语气苦涩道:“别说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便是十大天干和十二地支,听说也并非都是彼此了解呢!”

    “好了!不要再废话了!做好此事,你的升迁指rì可待!”

    “我,我还有一事,那只妖兽?”

    “笨蛋!组织中谁jīng通驭兽之法?子一都亲自来了,他又怎会不来?”

    “你,你是说子二!”

    “我已经告诉了你很多了,立即开始布局!”那人声音带上一丝森森鬼气:“若你此次丢了我们癸系的脸,不用癸一出手,我会亲自将你的人头砍下来交给子一!”

    PS:最近的工作和生活很不规律,令白雪无法正常更新,抱歉了!从今rì起,一切恢复正常!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一章 灭口阴谋

    大片的乌云迅速飘来,原本皎洁明亮的月光立时无影无踪,浓稠的黑暗仿佛波涛般淹没了咸阳原,只余下九大皇陵仍然散发着柔弱的光晕。

    狂风突起,夜sè更深,荒原上显得更苍凉,更辽阔。呼啸的风声回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分不清那是游荡者的呜咽,还是妖兽低沉的嘶吼。谁也不知道,在这片充满诡异和杀戳的土地上,究竟隐藏着怎样一只可怕的怪物,而在那无尽灾难的背后,到底又埋藏着如何令人恐惧的真相,这种恐慌和无助的心理,又适逢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简直要将人们的魂魄都要撕裂。

    正当阳陵内外的众多人们忐忑不安的陷入沉睡,南鹰却一个人静静坐在营帐之中,这几rì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尽可能的将所有事情理出一个头绪。

    寂静的营地中,除了呜呜的风声,还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之声,这是马钧正在督促属下连夜赶制水车。南鹰闭上双眼,将近处的所有声音尽收耳底,也丝毫不能扰乱他沉稳的心境。

    这座营帐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制式军帐,通常可以容纳一什的士卒安歇。这么多年了,除了在另一时代的隐龙基地和这个时代的鹰巢,南鹰在外几乎从来没有连续两晚睡在同一处,除了最亲密的兄弟战友,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这既是出于安全角度的职业习惯,也是为了避免被人打扰。今夜,他也终于可以暂时摆脱前呼后拥的嘈杂环境,静心潜思这咸阳原上的诸多诡异之事。

    之前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咸阳原上有妖兽出没屡屡杀人,如此才可以解释之前发生的几宗命案。但是细思之下,这其中却是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在第二起事件中的平陵伍长猝死,可以理解为被那妖兽吓死,第三起事件的延陵农夫溺毙,也可以勉强认为是被那妖兽追赶,误入渭水而死,第四起事件是康陵出现怪声,同时家畜家禽全部离奇消失,若说是妖兽捕食所致,却是难以令人信服,因为其他几处均未发生类似事件。妖兽没有理由饱食一顿后,便可以达到长期禁食。至于第一起事件中茂陵的掘地和车轮异声,还有第五起事件渭陵水池一夜泛浑和第六起事件全村百姓神秘失踪,则是和妖兽全然扯不上半点关系。在目前已经发生的全部事件中,能够确认是妖兽所为的,似乎也只是第七起阳陵士卒遇袭和第八起灵台丞一行遇害这两宗了。

    在咸阳原九大皇陵中,从最西边的茂陵直至最东的阳陵,所有的事件似乎都是按照时间推移和地域移动而一一发生,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但实际上却有着某种联系。马钧的猜测是大胆而准确的,如果一切都有人在背后cāo控,就可以说得通了。否则纵然那妖兽智比天高,又怎能在无声无息之间,不断一路向东,却始终没有被任何人所发现。

    南鹰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己之前只当确有猛兽出没伤人,却一直没有想到是有人指使,只当是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趁机蛊动人心,动摇大汉江山,看来自己的判断确是太过草率了。

    他不由自嘲的苦笑一声。事实上,早在当rì他向刘陶自夸亦豢养着妖兽之时,便应该想到这一层了。若是自己借助黑虎和虎群行事,只怕收效也不会比那只巨兽差到哪里。天下间能人辈出,驱役奇兽的本事又岂是己方一家的专利?

    可是,若真有人背后策动yīn谋,他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在这咸阳原上,除了九座孤零零的前汉皇陵,就只有广阔的土地,这些人煞费周章的做出这许多安排,到底想得到什么呢?

    是想要盗墓吗?这个推测应该不成立,在这个时代的皇陵虽然完好无损,其内更有众多价值不菲的赔葬品,可惜这些赔葬品几乎都只是能够体现本身价值的奢侈品,还达不到文物的历史价值,何况这些殉葬品都是皇家器具,即使能够盗出又有何用?相信大汉领土上没有什么人敢于收藏这些定时炸弹,因为被人发现便是死路一条。运至异国远方贩卖更是一个笑话,一件两件的宝物也还罢了,大宗货物出境后的安全问题先不说,一旦在半途露出破绽,再被顺藤摸瓜查将下来,牵连之人必将个个死无全尸,诚为不智。

    那么是否咸阳原上有所谓的大汉龙脉呢?也许会有一些异想天开的狂徒会想着掘断大汉龙脉,毁掉炎汉气运,趁机取而代之。这个想法虽然很荒诞,很疯狂,可是南鹰相信,在这个谶言流行、迷信流毒的时代,这种做法反而是最合理也最具可能xìng的。这样一来,似乎也可以解释那茂陵掘地异声的由来了。

    可惜,这个理由连南鹰自己也无法认同。虽然连光武中兴的刘秀都不认为自己是开国之君,而是光复之君,历任官员们也都认为前汉后汉只是一个朝代的两个时期。可是在民间很多百姓都认为,前汉气运已尽,它就是已经亡了!

    若是真有人想要断大汉的龙脉,他不去洛阳掘后汉诸帝之陵,跑到长安来掘前汉诸帝之陵做什么?这不合常理!

    除了动机不明外,南鹰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咸阳原上九大陵寝中的七个都出现了异事,而唯独是高祖刘邦和惠帝刘盈这父子俩的长陵和安陵却是风平浪静,难道这就是外界那些所谓高祖显灵惩子孙的传言由来?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些形形sèsè、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咸阳原上已经彻底乱了,数万恐慌的百姓纷纷开始外迁,根本拦阻不住。灵帝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相信他一定会对自己很失望。

    南鹰心底微微一惊,自己为何会这么重视灵帝的感受?是否自己真的已经在内心深处将他视为兄长了?他摇了摇头,这种想法有些可笑。自古难测帝王心,多少皇帝连自己的兄弟手足甚至是父母都可以轻易舍弃,灵帝不过是较为器重自己罢了,又岂会真的与他推心置腹。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静静等待灵帝离开这个人世之后,才可以心安理得、名正言顺的纵横天下罢了!

    他心底莫名的涌出一丝悲哀,乱世之中,连xìng命都有如草芥,更不用说什么感情和道义了!大半年前的一场瘟疫便令百万百姓悲惨死去,刚刚结束的黄巾之乱至少也有数十万人命丧黄泉,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真正苦难的rì子还远远没有到来。那些咸阳原上失踪的百姓们,只怕如今也是凶多吉少。在今后的征战天下之路上,自己是否能够笑到最后?自己的兄弟部下又有几人能够存活?

    南鹰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戾气,在如此残酷的时代,自己能够护得住身边之人已属不易,何必再管那些无关之人?若必须杀尽天下之人才能尽到守护之责,自己是否应该不择手段的挥动手中的屠刀……

    “当当当”的jǐng钟之声大作,军营中突然乱了起来,尽是杂乱的足音和军官们约束属下的大吼声。

    南鹰心中微怒,他一掀帐幔大步行了出去,正好看到高风急匆匆的奔了过来,不由大喝道:“乱什么?是敌人夜袭吗?”

    “不是,请将军息怒!”高风当然看出南鹰的怒意,对于一只久经战阵的军队而言,半夜炸营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若真有强敌侵袭,只怕便会全军尽没。

    “不是?”南鹰一呆,怒意更炽,他暴喝道:“那么会何乱成一团?士兵们的纪律都到哪里去了?”

    “将军容禀!”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南鹰这才发现,高风身后站着的,正是阳陵陵园令周旌,他此刻面无人sè,浑身抖个不停,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颤声道:“南将军,就在刚刚,巡夜士卒在阳陵的围墙外,发现了食官令宁绍的尸体!”

    “什么人干的!”南鹰亦是心中一惊,食官令专司陵寝祭祀,秩六百石,与一陵之长的陵园令亦是平起平坐,他的死,可绝非之前那位秩二百石的灵台丞所能相提并论。

    “人?不,不是人!”周旌双眼发直的大叫道:“是那只妖兽,它,它又出现了!”

    “不错!死者死状可怖,身上尽是撕咬之伤!”高风接口道:“而且附近也发现了巨大的爪印!”

    “什么?”南鹰倒吸了一口气:“这畜生竟然敢再次找上门来,好大的胆子!”

    “回将军的话,那畜生的胆子确实大!”周旌嗫嗫道:“反观之,不止是下官被吓破了胆,连士卒们也都有些惊慌失措,所以,所以方才营地内才……”

    “三个时辰前,食官令和众位仍然与本将同帐叙话!”南鹰双眉紧紧蹙起:“他的死亡时间有没有断定?什么时候的事!”

    “这?”高风瞧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周旌,才苦笑道:“这个只怕还要劳烦将军亲自出马了!”

    “干你娘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南鹰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烦躁和怒火,破口大骂道:“老子堂堂一个中郎将,被你们当成是验尸官来使唤了!”

    “从尸体僵直程度上看,都已经快硬到腿了,至少也死了四个小,不,是两个时辰了!”南鹰站起身来,瞧了瞧四周环境。宁绍的尸体确是惨不忍睹,可是南鹰总感觉有些地方很不对劲,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无法找到不安的源头。

    不远处便是阳陵高大的围墙,墙上有一个小小的角门,看来宁绍便是从这个门行出来的。

    他皱眉道:“案发现场离阳陵如此之近,为何巡夜士卒全然没有听到动静?直至死者死了两个时辰才发现!”

    “回将军!”说话的是阳陵校长张贲,他悲伤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尴尬:“虽然将军已经命令我们取消陵外巡查,只司陵内巡视,可是这阳陵之大堪比一座城池,卑职属下只有二百人,实在,实在是查不过来!”

    “从今夜起,本将属下也参与夜巡!班次由你来定!”南鹰打断道:“再发生类似事件,便唯你是问!”

    他突然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人蹲在地上,似乎正在伸手做着什么。

    “那个谁!咦?是你!”南鹰讶然道:“本将记得,你是什长李进!”

    那高大的汉子慌忙起身施礼,憨厚的面上现出一丝感动之sè:“见过将军,没想到将军仍然记得卑职!”

    “你小子不错,本将当然记得!”南鹰微笑道:“发现了什么吗?”

    “将军请看!昨rì马将军才令卑职们尽可能的在附近泼洒大量清水,今rì果然就发现了一些爪印!”李进指着地面上几个淡淡的巨大爪印道:“与上次出现的完全一致,卑职刚才正在量它的长度!”

    “你做的很好!”南鹰细细的打量着那个爪印,在心中仔细的与黑虎的爪印比较了一下,不由打了个寒战,似乎确是大上了不少。

    “李进,你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本将想要问你一事!”南鹰沉吟道:“你认为,这样的爪印可以人为的模仿出来吗?”

    “人为?”李进猛吃一惊,眼中闪过迷茫之sè道:“将军,卑职不明白您的意思!”

    “难道,难道将军你的意思是!”他突然省悟过来,骇然道:“您怀疑这只巨兽是假冒的?”

    见南鹰微微点头,李进瞧了瞧四周,才压低声音道:“其实不瞒将军,若说到假冒,那只没有爪印的,卑职倒是真的怀疑其真伪!可是这一只嘛!”

    他犹豫了一下,才肯定道:“应该假不了!就算真的有人彷制出硕大的爪子,但是其重量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作假的。从这爪印的深浅看,这只畜生说不定有近千斤重!您瞧,那爪上沾染的血迹都被深深压入土中了!”

    “爪子上的血迹?”南鹰浑身剧震,他终于明白之前的不安在何处了。宁绍若是直接死于巨兽口中,为何没有发出惨呼,更重要的是,他甚至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表现。换成任何一个在黑暗中被猛兽扑倒的人,他绝不可能立即死亡,而是会经历过短暂的痛苦挣扎,那么他的手指间必会留下证物,比如凶手身上的毛发或是自己的血迹。而宁绍的手指夹缝之中,实在是太干净了。

    宁绍的死,并不是一起单纯的猛兽杀人事件,而是一起彻头彻尾的谋杀,他是被人打晕或是迷晕之后,再被活活送入兽口的。

    南鹰心中一阵战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想到了一种最为可怕的可能xìng。宁绍应该是明明已经安寝了,却被人诱出杀害的,而能令他毫无防备的,这个杀人者一定就在阳陵这些人当中。宁绍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相当重要的情况,这才被杀人灭口。然而,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才能令凶手如此大费周章的犯下这宗灭绝人xìng的残忍暴行?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二章 莫测妖踪

    刘陶闷着头一路疾行,直奔南鹰的将帐。自他们抵达长安这几rì,不但没能控制住混乱的形势,反而又发生多起惨案,先后有灵台丞和食官令两位朝庭官员惨死,再若这么发展下去,天子必将龙颜震怒,还是要尽快商讨一个良策才是。

    “大人,请止步!”刘陶愕然抬头,望着将帐前拦住他的军侯。

    “这位将军,本官是…….”刘陶只道是他并不识得自己,便yù亮明身份。

    “末将如何不认得京兆尹大人?”那军侯满脸歉然之sè:“不是末将无礼,而是中郎将正在帐中军议,一切无关人等不得…….唉呀!大人恕罪,末将的意思是,您是文官,军议就不必参加了!”

    “可是本官有要事,要即刻与南鹰扬商议!”刘陶不由急了:“有劳将军为本官通禀一声,这总可以?”他心中一阵讶然,这咸阳原上的局势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这个南鹰扬还开什么军议?

    “对不住大人了!将军曾有军令,军议时除非天子使臣亲至,否则谁都不得打扰!”那军侯苦笑道:“末将不敢违令!”

    “你!本官确是…….”刘陶几乎要跳了起来。

    “大人,将军治军极严!”那军侯微微皱了皱眉,耐着xìng子道:“您不是要逼着末将掉脑袋?”

    “什么?”刘陶不由目瞪口呆,怔了半天才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可奈何道:“也罢,有劳将军待南鹰扬军议毕后代为打个招呼,本官择时再来!”

    那军侯一听,连忙换过一副脸sè,躬身道:“大人放心,末将定当向南鹰扬言明!”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的奔至,先向刘陶施了一礼,再叫道:“阳陵卫什长李进,奉将军之命前来!”

    “进来!”帐中有人应道。

    那李进向刘陶和那军侯又行了一礼,大步迈入帐中。

    刘陶看得眼都直了,指着李进的背影,叫道:“南鹰扬不是在军议吗?为何一个区区什长都能入帐!”

    “这个嘛!”那军侯满面尴尬之sè,小声道:“大人您忘记了?这是军议,什长大小也算个军吏不是?”

    “真是岂有此理!”刘陶满面愤然之sè,大袖一拂返身便走。

    只听那军侯在身后兀自大叫道:“大人,您瞧瞧,这也太委屈您了!您慢走啊!”

    “嘿嘿!”刘陶走出几步,面上的怒sè突然褪得干干净净,唇边竟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竟然这么快就注意到李进了吗?这个南鹰扬确实是不简单啊!”

    “诸位!人都已经到齐了!”南鹰望着帐下恭敬施礼的李进,微微抬手道:“各位都是本将信任之人,本将也就直言不讳了!”

    帐下也不过寥寥数人,却是高风、马钧、侯成和曹xìng和管亥五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每个人的眼中都闪过复杂难明之sè。

    自南鹰从鹰巢领兵出征,共带得高顺、贾诩、高风、马钧、典韦、方虎、强仝、杨昆、赵明共九人,并有二百鹰巢jīng锐随行。如今,方虎留守洛阳负责看守马元义,贾诩代替南鹰领兵北上与卢植会师,强仝、赵明二人亦在洛阳交割兵权,杨昆在颖川山中训练战象,南鹰身边只有高顺、高风、典韦、马钧四人。而二百名鹰巢jīng锐经过连番大战,折损近半,又有大半被派往山中协助杨昆。

    如今的南鹰虽仍有千余属下,但却是朝庭兵马,并非是他的私兵,值得信任的人并不多。且几rì前,典韦也被派回鹰巢征调援军,令南鹰麾下可用之人更加捉襟见肘。

    然而,数月以来的征讨黄巾之战,却令鹰巢的实力有增无减。官军中,侯成和曹xìng两人是铁了心跟着南鹰干的,又有过命的战友之情,无论忠诚还是能力都令人欣喜不已。而黄巾军降将中,裴元绍投诚最早,又屡立功勋,也颇得南鹰赏识,另有高顺族弟高升引兵二千驻守渤海境内,他的忠诚也不用怀疑。

    南鹰说出一番信任之言,几位将军的心情各有不同,有人坦然受之,有人受宠若惊,另有人有些惊疑不定,但所有人都生出一个疑惑,若说信任,为何会有管亥和李进二人?

    此二人,前者是被俘后才被迫归降的,又有些目空一切,平素里不但没有降将的觉悟,倒反而有些瞧不上同僚,常常闹出些小小的磨擦。而李进则根本只是一个外人,甚至只是一个什长,将军怎么会对这两个人信任有加?

    南鹰望着众将疑惑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指着管亥道:“你!不用多想,跟了本将,便是本将的兵!只要你不负本将,本将绝不负你,当然更会信任你,否则本将要你何用!”

    管亥听得张大了口,呆了半晌,才重重行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而你,更不用惊讶!”南鹰望着李进,诚恳道:“本将虽然没有本事看出谁是jiān人,却自问能够看懂一个义士!所以,本将希望这次与你多多接触,也希望你考虑一下,加入本将属下,这可能会是你很好的选择!”

    “多谢将军!卑职自当考虑此事!”李进神sè不变,仍如平rì里一般,向南鹰恭敬的施了一礼。

    “好!本将一向不爱废话!破例多说了几句!”南鹰面sè一沉道:“除了虎威校尉领裴元绍外出追查那李幼君的下落,其他诸人均已到齐,本将现在向你们下达一个密令!”

    密令?所有人一齐屏住了呼吸,到底会是什么机密之事呢?

    “从现在起!严密监视阳陵四位官员和那三位所谓的高人!”众将一齐浑身一颤,尚不及发出惊叹,南鹰的下一句话更令他们呆在当场:“还有一个人,京兆尹刘陶!”

    几个人同时低下头来,及时掩去了满面骇然之sè,他们尚不敢在南鹰面前表现出过多的震惊,以免令将军生出疑心。但有两个人却一齐脱口大叫道:“难道将军连刘陶也怀疑?”

    南鹰望着异口同声的高风和马钧,冷笑道:“本将为何不能怀疑于他?”

    高风抢先道:“将军,刘大人可是天子亲授的使者,与您一齐查察咸阳原上诸皇陵事,您怀疑他可有什么证据?”

    马钧亦迟疑道:“末将素闻刘大人忠正耿直之名,这几rì相处下来,他不似是什么jiān人!”

    “本将今rì再破一次例,说一下怀疑他的理由!不管你们能否听懂,本将不会再多做解释!”南鹰淡淡道:“任何一个曾向天子进言,急于扫平太平道的朝庭大臣,本将都有理由怀疑他!”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高风和马钧却一齐“啊”的大叫一声,同时明白过来。当rì,贾诩为天子制定破局五步之时,就曾经言明,那个屡次刺驾的神秘组织,他们的根本目标就是要尽快挑起朝庭和太平道之间的战争,以达到从中取利的目的。

    而刘陶恰恰是第一个几次向天子上书,要求捉拿张角三兄弟,扫除太平道信徒的朝中重臣。如果他不是忠于国事,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便是那神秘组织天干地支中的一员。

    “现在的形势极为严峻,一个神秘的势力已经在咸阳原上jīng心策动着一场天大的yīn谋,而我们却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南鹰忧心忡忡道:“若非他们此次弄巧成拙,假借妖兽杀死宁绍,我们几乎忽视了内jiān的存在!”

    “原来将军早已洞察此事!”李进突然开口了:“卑职一看到食官令的死状,便已经感觉事情有异了!他死得太干净,也太平静了!”

    “本将果然没有看错你!”南鹰欣然道:“本将之所以将怀疑对象锁定在以上几人身上,是因为只有他们,才可以在无声无息之中将食官令骗出杀害!”

    “换成是一般人,能够将堂堂一个六百石的官员,在深夜安寝之后轻易叫出来吗?”南鹰冷笑道:“这内jiān自以为得计,却恰恰是一招最大的败笔!”

    “原来如此!”所有人一齐恍然大悟道:“确实如此!”

    “那么,末将等人下面应该如何进行呢?”曹xìng一向老成持重,他想了想道:“末将等与这些人并无深交,如何才能密切监视,却又不令他们起疑呢?”

    “不!要的就是他们起疑!”南鹰淡淡道:“我们急,他们其实比我们还急,如此jīng心的布局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大yīn谋?只要我们能令他们缩手缩脚,无法按部就步,时间一长,他们必将自露破绽!”

    “而且,我们两路援军应该没有几rì便会抵达!”南鹰一想到杨昆的黑虎和鹰巢的猛兽军团,不由信心大增,他傲然道:“到那时,我们便可先找出那只妖兽,先将它剥皮抽筋,瞧瞧背后那内jiān能不能继续稳如泰山!”

    “还有援军?”几名非鹰巢的将领和李进一齐大喜过望道。

    “将军!将军!”帐外一人突然一头冲了进来,却是裴元绍。

    “咦?你不是随高校尉去追查那李幼君吗?”南鹰讶然道:“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找到他了?”

    “不!将军!我们没有发现他的踪影!”裴元绍脸sè惨白道:“可是,却另有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几乎所有人一齐发问道。

    “我们,我们在渭水之畔发现了那只妖兽的足迹!”裴元绍猛喘了几口大气才道。

    “那又如何?”南鹰微微失望道:“难道你们还一路追踪到了那妖兽的藏身之所不成?”

    “可是那妖兽,那妖兽,它的足迹一直通往了水中啊!”裴元绍终于大叫出来。

    “那更简单了!”南鹰歪了歪嘴道:“它定是上船了,有人从水上接应它,这恰好说明这妖兽是有人豢养的!”

    “不对!”李进突然大叫道:“早在一个月前,官府便已经禁绝了渭水之上的一切船只!”

    “你说什么!”南鹰整个身体弹了起来,骇然道:“难道那妖兽能够入水?”

    “不!这不可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三章 渭水疑云

    湿软的河岸边,一行巨大的爪印直通向渭水,最终消失在岸边,令人触目惊心之余,更觉不可思议。

    其实能够现出这行爪印亦是无心插柳之举,马钧昨rì为了试制水车,曾调集数百人在这一带频繁取水,将长长的河岸完全浸透,否则即使高顺和裴元绍巡过此处,也断然无法发现这行清晰的爪印

    南鹰头皮发麻的注视着那行爪印,再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河面,心中生出不真实的感觉,难道这妖兽真有非凡之处,竟可水遁?虽说老虎之类的猛兽也能游泳,可毕竟只是为了降低过热的体温,通常大型陆上猛兽对水仍然有一种本能上的抗拒,不可能无故入水。而此时已近隆冬,水中温度更是极低,无论什么样的野兽也不可能再轻易入水,平白消耗体内的脂肪和热量。

    他注意观察了一眼几名部下的神sè,似乎也都是一脸的困惑和惊疑,不由心中长长叹息一声,看来指望他们献计献策是不用想了。

    “来人!”南鹰面上平静如水,声音更是古井不波:“立即派人沿河搜索,相信若是人暗藏船只必会露出蛛丝马迹!”

    “将军!”裴元绍忍不住叫道:“难道至今您仍然认为,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然则如何?”南鹰向他斜了一眼道:“不要把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便完全归结于妖魔鬼怪!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是!是!”见裴元绍碰了一鼻子灰,虽然仍有人心中隐约认定是妖怪所为,却再也不敢出声。

    上百名骑兵跃下马背,挥动着长矛仔细的沿着河岸边向前搜寻而去。他们五人一组,交替配合着小心翼翼的探索着每一处深草和低洼,脸上均现出前所未有的紧张之sè。毕竟,随时可能与那只传说中的妖兽遭遇,这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高顺沉着脸从后面赶了上来。很显然,这一突如其来的诡异发现,令他也有些失去了镇定。

    “真是匪夷所思!”他大步行到南鹰身侧,压低声音道:“猛兽怎么可能在冬季随意入水?难道,难道!”

    他瞧了瞧南鹰的神sè,才换了一种方式道:“难道这又是什么干扰我们视线的手法?”

    “我也不知道!”南鹰摇了摇头,他见高顺和几名部下均是一脸失望之sè,不由微笑道:“虽然目前发生的事情难以用常理解释,可是我们也并非全无收获!”

    “首先,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昨夜这妖兽杀死宁绍之后,应该便是从这条路线入水…….在我们没有发现船只之前,我们姑且认为是它入水了,”南鹰深深的望了一眼浑浊的河水,又道:“这终于解释了一件事,那便是,为何这么久以来,我们派出这么多人手四处搜索,始终无法发现这妖兽的踪影,而它却可以神出鬼没的四处杀人!”

    “不错!”马钧脱口道:“阳陵地处渭水和泾水之间,若是借助水运,确实可以在茫茫暗夜之间,避过所有人的耳目!”

    “难道是因为禁船吗?”李进难以置信道:“是因为一个月前,朝庭下令禁绝渭水上的一切船只,这才令他们有机可趁?”

    “目前只能这么解释!”南鹰点头道:“否则若水面船只来往不绝,他们怎么可能来去自如却不为人知?”

    “李什长!”高顺沉声道:“你可知朝庭为何要禁绝渭水上的船只?”

    “这其中原因嘛!文牍上并未提及,或许连京兆尹大人也不知道其中原因?”李进目露深思之sè道:“卑职只是猜测,也许是因为…….”

    他猛然住嘴,一拍脑袋尴尬道:“卑职多口了,凭卑职这等身份,怎敢妄议国事?”

    “说!本将面前,你大可知无不言!”南鹰低声道:“就算是你小子骂天子的祖宗,本将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将军取笑了!”李进露出苦忍笑容的神sè,却是心头一松,坦然道:“卑职听说,凉州近rì形势不稳,有居心叵测之人和羌人暗中勾结,借助黄巾之乱,朝庭难以兼顾的机会,秘密集结兵力,准备进犯三辅!而渭水之源正是在凉州陇西郡境内,朝庭定是怕有乱党的探子借助水路潜入三辅刺探军机,却又无力全面盘查水路,这才迫不得已封了渭水?”

    南鹰和高顺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奇之sè,这个李进,绝对不简单,这番见识岂是一个什长能够具备的?

    “卑职认为,将军之言颇有道理!”李进似乎进入了角sè,他露出沉思之sè道:“妖兽入水,应该不是有人故弄玄虚,而是他们无意间露出了马脚,暴露了他们驱使妖兽来去无踪的秘密!但是,想要印证这个推测,我们仍然要做一件事……”

    “找到他们用来运输的船只!”这一回,不仅是高风和马均明白了,连裴元绍和侯成等人也一齐大叫起来。

    南鹰微笑着望着李进,心中满是赞赏之意,这才是自己需要的人才!

    “可是将军!”曹xìng有些难以启齿道:“若找到船只,自然是拨云见rì,若是找不到呢?岂非更令我们陷入层层迷雾之中!”

    “你要有信心!”南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流动的水没有形状,漂流的风找不到踪迹,任何案件的推理都取决于心。想要破开迷雾,我们当然也要苦心孤诣才是!”

    “将军,您说的太好了!”高风双目一亮,大叫道:“这话一定又是您引用什么名人高人的?”

    “这回你错了!”南鹰忍笑道:“这话是一个小孩子说的!”

    “什么?小孩子!”高风差点没有被脚下的深草绊倒,骇然道:“您开玩笑的?”

    “其实,这位小朋友说的另一句话更是振聋发聩呢!”南鹰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尽是自信之sè:“那便是: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将军!将军!”左侧传来汉军们的大叫:“发现了几个地穴!”

    众人均是jīng神一振。

    那李进更是双目大亮,当先奔了过去。

    待南鹰几人赶到,却见李进有些垂头丧气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露出身前一处深浅难测的洞穴。

    他苦笑道:“将军,据卑职查探,这几处地穴应该只是几只草狼的老巢,您瞧瞧这大小,哪里能容得下那只巨大的妖兽?看来我们是空欢喜一场了!”

    “里面有狼吗?”南鹰淡淡道。

    “狼?”李进一怔,才摇头道:“没有!卑职刚刚细细的嗅了一下里面的气味,看来这几处地穴都空了有一阵子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南鹰指着远近相连的地穴:“你们瞧瞧,这应该是好几只草狼的聚居之所,如今却都是狼去穴空,那么这些狼到哪儿去了?”

    “将军,您的意思是说!”马钧的脸上一白道:“这些狼都早已成为了那只妖兽的腹中之物?”

    “不止如此啊!”南鹰叹息道:“看来康陵失踪的家畜家禽也是同样的命运!所不同者,这些狼应该是那妖兽亲自捕杀的,而那些家畜家禽,却是那妖兽的主人来动的手!否则动物的jǐng觉远超人类,一旦如此可怕的巨兽入村,只怕全村的家畜家禽早已叫得惊天动地了!”

    “咦!”高风突然弯下腰来,指着地穴口一处泥土道:“似乎是足迹,这是人的足迹!”

    他突然趴下身体,几乎将头整个伸入穴中,大叫道:“好象曾经有人爬进爬出的痕迹!”

    “什么?”南鹰霍然转过身来,凌厉的眼神扫过几名发现地穴的汉军:“在我们到来之前,你们谁进去过?”

    那几名汉军均是北军骑兵,算得上南鹰的老部下,他们相视一眼,一齐苦笑。一人道:“将军,要说杀敌我们个个不是软蛋,可是这地穴说不定便是那妖兽的老巢啊!您说,我们敢轻易进去吗?”

    “难道?”南鹰的眉头紧紧蹙成一团:“这几处地穴便是那妖兽主人或是同伙的临时隐匿之地?”

    “隐匿?这不可能!”马钧脱口道:“这地穴如此狭窄,只可勉强供人容身,他们要来何用?”

    “何用?”南鹰冷笑道:“同样是康陵家畜家禽失踪之夜,有人曾经听到过奇异的哨声!你忘记了吗?杨昆当年就是利用笛声,来驱使黑虎行动的!”

    “这么一来,就更说得通了!”李进双手一拍道:“他们在黑夜行事之时,先是放出妖兽,然后潜伏在类似的地穴之中,以哨声指挥妖兽!纵然有人路过或是有意查探,也很难发现有人出没的痕迹!”

    “真是煞费苦心呢!所图不小啊!”南鹰出了一会神才道:“走!我们继续向前搜,瞧瞧还能有什么发现!”

    “禀将军!前方的河岸边发现一处营地!”侯成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叫。

    “营地?”南鹰一怔道:“这河岸边怎么会有营地,是什么人?”

    “空无一人,却乱七八糟的堆放了很多竹木沙石,似乎是一个货场!”侯成答道。

    “哦!侯将军说的这个地方,卑职倒是清楚!”李进微笑道:“那定是我们阳陵前些rì子临时置放的!”

    “什么情况?”南鹰不解道:“阳陵为何无故堆放这些竹木沙石呢?”

    “这是惯例!每到年末之时,诸皇陵都会修筑高台,用于祭祀!”李进神情一黯道:“按例都是由各陵食官令大人宣诵祭文的,可惜宁大人他…….”

    “如今已经将至年末,为何仍然没有动工?”南鹰更是疑惑道:“却堆放在这里做什么?”

    “是因为渭水禁运!”李进苦笑道:“三辅之地缺乏优质木材,所需的材料都是由凉州采购,采取水运的办法沿着渭水顺流而下!不想一个月前渭水封禁,材料却是没有办齐,只得先存放于此。”

    他停顿一下又道:“卑职听说,食官令大人正派人从汉中一带置办余下的材料,相信要不了几rì也应该到了!”

    “原来如此!”南鹰想了想又道:“那么是否咸阳原上九大皇陵修筑用的竹木沙石,都是从凉州方向运来的?”

    “这个?”李进微微一愕道:“好象也并非全是!汉中一带也产良木,可是我们阳陵地处咸阳原最东,距离汉中也最远。所以两年前,食官令大人专门与陵园令大人商议,所有用材全部由凉州水运过来,省时省力不说,运输花费也少了很多,几位大人都是没口子的赞同呢!”

    “哦?这主意是食官令宁绍想出来的?”南鹰若有所思道:“他如今一死,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所查起,还真是一了百了!”

    “将军,您的意思是?”李进听出一丝话风,吃惊道:“难道宁大人置办这些用材也有什么问题?”

    “哈哈!你不必多心!”南鹰拍了拍他肩头道:“本将随口一说,哈哈!随口一说罢了!”

    他转过身来,望着奔流不息的渭水,自语道:“水运?禁船?还有消失在河畔的爪印!这一切似乎都和渭水扯上了关系,究意有什么奥秘呢?”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四章 临场换将

    浓重的乌云遮住了月光,幽暗的星光下,一条黑影伏低身体,借助着长可至腰的枯草和起伏的地势,无声无息的在荒原上移动着。

    突然,迎面吹来的晚风中带来一丝腥臭,他身形一顿,静静的伫立在原地。

    前方的深草中传来细碎的蹄音,几点幽幽的绿光亮了起来,旋即,几条凶恶的草狼从草中缓缓踱出,向那人围了过来。

    那人双手下垂,动也不动,待一头最高大的草狼近身,才突然伸出手去,在那狼额上轻轻的抚摸着。

    那狼不但没有抗拒,竟似十分享受般,侧着头在那人腰间亲昵的蹭磨着,口中发出“呜呜”的低鸣。

    那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在那狼头上轻轻一拍。那狼倏的掉过头来,领着几头草狼径自向荒原上慢慢行去。

    那人毫不犹豫的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前方传来潺潺的水流之声,似乎已经到了渭水之畔。

    那几只狼猛然停足,望着前方一处临水的土丘,尖尖的竖耳立得更高,鼻端大力的抽动着,一惯凶狠的眼中竟然流露出极为恐惧之sè,再也不肯前行一步。

    那人走上土丘,俯视着脚下奔流而过的河水,动也不动,似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远远望去,有如一座漆黑的石像。

    月亮突然从乌云探出头来,将淡淡的光芒洒了下来,将奔流不息的河水映得银光闪闪。

    那人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柔和的月光下,清晰的映照出他唇边正缓缓勾勒出一丝笑意。

    距宁绍惨死之夜已经过去了两rì,在这两rì中,南鹰指挥部下千余骑兵对百里咸阳原展开了拉网式的搜索,并投入了刚刚为杨昆送信后返回的天眼,从空中进行全面巡查。可惜,仍然是一无所获。

    不但之前怀疑提供运输的船只踪影全无,连那负气出走的李幼君也神秘的消失在了这片荒原上,生死不知。至于那只屡屡神出鬼没,暗夜之中猎杀人命的妖兽,也似乎销声匿迹了。

    南鹰的头很疼,很大!他首次生出一筹莫展的感觉。李幼君找不到便罢了,那妖兽和船只找不到也罢了,可是派出监视阳陵官员和三位高人的部下们,也一个个传来令他沮丧的消息。

    “禀将军,陵园令周旌率食官丞赵攸,这二人几rì来忙于处理宁绍身后之事和各类事务,未见任何异常举动!”

    “中郎将大人,卑职这几rì有意徘徊在那校长张贲身边,可是他除了口中牢sāo不断外,也没有什么可疑动向!”

    “将军,那陵园丞刘郁白天还好,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可是一到晚上,他就独自饮酒,喝醉了还口出狂言,似乎对对这个看守皇陵的差事极为不满!”

    “将军,我不想再去监视那襄楷了,他满口玄学周易的,说得我头晕脑涨的,我实在……..”

    “那我和你换换!我才是最惨,天天面对着那个光头和尚,听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的,你去试试?”

    南鹰听得头大如斗,加上心中失望,终于忍耐不住,大吼道:“全部给我滚!”

    待众将抱头鼠窜之后,高顺施施然行了进来,随手端起南鹰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才道:“这个孙宾硕啊,真是不简单呢!”

    南鹰心中重新生出希望,喜道:“怎么?大哥可曾发现他何处不妥?”

    “这个嘛,很多啊!”高顺苦苦思索道:“他是来为亲弟报仇的,为何会滞留在此,并不急于离去呢?”

    “啊!对了!”他突然一拍大腿道:“贤弟,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吗?那rì死在武痴手中的那个姓孙的,明明年纪比孙宾硕大上不少嘛!可是孙宾硕却称他为弟,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望着目瞪口呆的南鹰,得意一笑道:“这几rì,我与那孙宾硕接触之下,终于搞清了这个疑问。原来他们孙家之人,向来是以武艺论长幼的……..”

    “够了!大哥!”南鹰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大叫道:“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我是问你,有没有发现他在本案中有何可疑之处?”

    “本案?”高顺愕然道:“这个倒没有,他一切表现的都很正常,并无可疑之处!”

    “你!”南鹰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抱怨道:“说了那么多,全是无用之言!”

    他苦恼道:“如今我们忙了这么久,却是一无所获,这可如何是好?我这都急得象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热锅上的蚂蚁?好贴切的形容!”高顺眨了眨眼,道:“可是贤弟,愚兄倒是奇怪了!”

    “奇怪什么?”南鹰心不在焉道。

    “之前我们与黄巾军作战,关系到兄弟们的前程和xìng命,你夙夜忧心是正常之事!”高顺洒然道:“可是如今,我们只不过临时受命,来查一宗离奇的妖兽连续杀人事件,进而解决咸阳原九大皇陵的重重迷案!办成了固然是好,办不成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大哥,你,你什么意思?”南鹰张口结舌道。

    “贤弟啊!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顾念天子对我们的恩宠当然没有错!”高顺语重心长道:“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你也曾经说过,天子几年之后便会驾崩,那时便是你我兄弟鹰扬天下之时。如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为将来,奠定一个生存的基础!”

    他摊了摊手道:“至于目前的一些成败得失,你又何必太过执着?”

    南鹰听了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却生出一丝异样。高顺说得没有错,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想借着灵帝在世之时,多捞取一些本钱,好在rì后的群雄逐鹿之中先立于一个更高的起点罢了。可是自己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眼前扮演的角sè,心中想的更多的,竟然是如何能够为大汉或者说是为灵帝分忧,究竟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出于对灵帝的感情,还是因为长期执掌权力对于自己的侵蚀?

    “贤弟!我知道你一直抱着一颗平常心,但是却要jǐng惕这种平常对你带来的潜移默化!”高顺直直的盯着他:“我们不需要一个大汉的忠实臣子,只需要一个能够为我们争取生存的领袖!这一点,请你谨记!”

    高顺淡淡的话语却似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在南鹰心间,他悚然心惊道:“是!是!大哥教训的是!”

    “哈哈,不要如此紧张嘛!”高顺唇边突然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拍了拍他道:“你我兄弟好久没有如此敞开心怀的谈上一谈了!大哥只是提醒你,事实上,你一直做得都很好!”

    “就拿现在说!”高顺轻轻一叹道:“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进展,但是敌人连续使出的瞒天过海之计,都已经被你识破!”

    “我们只是缺少最重要的发现罢了!”他苦笑道:“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和那妖兽的行踪!”

    “你说的不错!”南鹰低下头道:“虽然我派出全部人手去搜索,可是我也知道,没有虎豹狼犬之类嗅觉灵敏的动物去追踪,想要只靠人来找出那只妖兽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说到虎豹狼犬,我也有些奇怪!”高顺突然疑惑道:“无论是杨昆率领黑虎,还是鹰巢派出的狂兽营,就算仍在路途之中,但也应该飞鹰传书向我们告知他们的行程才是!为何我们派出给杨昆送信的天眼都已返回,他们两边却没有丝毫动静?”

    南鹰刚想开口,突然听闻帐外足音纷乱,高风喘着气一头冲了进来:“来了!送信的天眼来了!”

    “哦?太好了!”高顺和南鹰一齐站了起来,喜出望外道:“是哪一路的天眼?”

    “哪一路?”高风眨了眨眼睛,愕然道:“说来也怪,方才竟然一连飞来了三只天眼,我还未及一一查阅来信,并不知道是哪一路的!”

    “三路?”二人一齐失声道。

    高顺看过三封传书,神sè变得无比凝重,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到底什么情况啊!”南鹰大急道:“大哥快说,你知道我可不认识这些歪七扭八的文字!”

    “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高顺扬了第一封书信:“鹰巢来报,屠军营统领姜奂领五百骑兵护送着狂兽营副统领罗三山及其属下,业已出发,估计抵达时间在本月十五rì,也就是三天之后!”

    “好啊!”南鹰大喜道:“只要他们一到,再多几只妖兽我又怕它何来?照样将他们从老窝里一个一个挖出来!”

    “第二封!”高顺拿起第二封书信道:“是杨昆来的!说来巧了,虽然他因为带着黑虎同行不便,只得专走山路和偏僻之路,而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却也正好是十五rì可以赶来相会!”

    “同时抵达?真是妙啊!”南鹰手舞足蹈道:“有杨大哥坐镇指挥,狂兽营又齐装满员,我瞧那妖兽如何飞上天去!”

    “第三封!”高顺握着第三封书信,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这第三个消息,对于我来说倒是正中下怀。而对于兄弟你,只怕是难以接受!”

    听得南鹰心都拎起来了,脱口道:“前面两个都是好消息,到底这第三个坏消息是什么?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好!第三封信是张奉发来的!”高顺面sè郑重道:“他私下拜托留守洛阳徐宅的方虎传来消息:天子在得知此间情况之后,已经派出了以我师叔丹尘子以使者的第二路天子使臣,开赴咸阳原调查妖兽肆虐之案。因洛阳距此并不遥远,预计十四rì,也就是两rì后可达!”

    “这算什么坏消息?”南鹰讶然道:“丹尘子可说是半个自己人,亦jīng通道术,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可以稳定人心啊!比起那什么李幼君可值得信任多了,我正是求之不得呢!”

    “不!你错了!”高顺沉声道:“天子担心你在咸阳原上无功而返,因此延误你的仕途,所以才急急派出我师叔来代替你查察此事!他抵达之rì,便是你返回dì dū之时!”

    他无奈一笑道:“这个消息倒是与我之前劝你不要太过投入此事,有些不谋而合,而你却一定会心生……”

    “什么!”南鹰“噌”的一声跃起身来,大叫道:“老子正准备大干一场,天子凭什么临场换将!”

    高顺嘴边透出一丝苦笑,南鹰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么久,眼看着三rì之后便可全面发动,却要在两rì后被别人代替,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这种事换了谁只怕也是接受不了的!他正要开口相劝,突然帐外有人高叫道:“禀将军,襄楷先生有事求见,现在帐外相候!”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南鹰勉强控制着不断上涌的怒火,淡淡道:“本将的差事都要没了,不见!”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五章 神秘二人

    军中的气氛突然变得肃杀起来,因为鹰扬中郎将的将帐已经紧闭了两rì,只有极少数几名职位最高的将领才能出入。而值守的将士也换了好几批,却始终没有人见到将军露面。不少对南鹰敬畏有加的属下们已经在暗中猜测,可能将军已经胸有成竹,正在酝酿着一场大规模的军事围捕行动,一举解决那只肆虐的妖兽。

    所有来访的官员和宾客都吃了闭门羹,他们被告知将军正在召开秘密军议,概不见客。连几名心腹将领前来参见,也是由高顺出面,在侧帐向他们宣布了一条消息:第二批天使就要抵达,而南鹰将返京述职,这几rì正忙于交割相关事务,无法接见部将。同时,高顺严厉jǐng告,为避免节外生枝,造chéng rén心浮动,决不能提前将这个消息外泄。众将虽然为了南鹰而忿忿不平,却是心中暗自嘀咕,难道将军是躲在帐中生闷气?

    而此时的将帐中究竟是什么情况呢?空荡荡的大帐中,主将的位子空空如也,堂下只有高顺、高风和马钧三人面sè难看的相对而坐。南鹰已经失踪了近两rì,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定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寻找线索,以期在明rì丹尘子到来之前,提前解决事件。

    “这回可如何是好?”高风愁眉苦脸道:“咱们这位将军大人敢作敢为倒是痛快,明rì便是丹尘子到来之rì,若是主公再不出现可怎么办?”

    “这个小子!平rì里行事倒是谨慎的紧,可是心底这份傲气仍是不减!”高顺皱着眉头道:“我倒不担心丹尘子,他毕竟与我们关系非同一般,只要我们随便以一个主将外出查案的理由推搪一下,他必会心领神会,甚至主动帮我们解围!”

    “那么,您到底在担心什么?”高风讶然道:“末将瞧您一脸铁青,只道是在生气呢!”

    “我在担心南鹰的安全!”高顺霍的站起身来,怒道:“这小子太胡来了!白rì外出查探倒也罢了,夜间怎可不归?他难道不知道几次发生凶案都是在夜间吗?”

    “说的是啊!”高风一呆,脱口大叫道:“这可不成!高帅,小钧,咱们立即发动人手去找?”

    高顺轻轻叹息一声,没有说话,显然是不赞成大张旗鼓的去找人,以破坏了南鹰的“光辉形象”。

    高风不由大急,突然一眼瞧见马钧亦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竟没有随声附和,惊异道:“小钧,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担心主公的安危?”

    “我担心,很担心!”马钧猛然抬起头来:“可是我支持主公一个人行动的作法!”

    “什么?你支持!”高风失声道:“你竟然支持他一个人去冒险!你小子糊涂了?”

    “不!主公他虽然屡屡行事出人意表,却总能化险为夷,这并非是他鸿福齐天,而是善于随机应变,且有过人智慧!”马钧摇头道:“所以我相信,主公一人行事虽有一定风险,却更易于查出案件真相!”

    “马钧这一点倒没有说错!”高顺沉声道:“这小子一个人出马,便是由明转暗,反而比大举出动更占优势!”

    “可是,主公他……”高风仍然心中难安,犹豫道。

    “难道你不相信主公的能力?”马钧转首望向帐口,帐帘间隙中透进来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说到夜间行事和追踪隐迹,天下间能有几人胜过主公?就连你和高铁他们也不过是主公训练出来的!”

    “我有一种感觉!”马钧双眼中突然放出灼灼光辉:“主公他今夜一定会有重大收获,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严阵以待,并等候他的好消息!”

    南鹰静静的伏在枯草之中,闭上双目,感受着夜空下的咸阳原上的一切变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他的心完全沉静下来,仿佛进入了一种空灵之境,既有“空”的深邃安宁和一望无垠,又有“灵”的变化多端和幻化无穷。眼睛虽然闭上,思感却如cháo水般奔涌而去,将远近之处尽数覆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难以逃出他的感知。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或许自己真的要感谢这件诡异的案件和那只恐怖的妖兽,否则自己怎能被逼到如此境界?若非如此,自已也不可能在潜伏近两rì之后,不知不觉间令躁动之心平静了下来,再突然悟透了这种神秘的jīng神力量。

    他的听觉和直觉一向异于常人,这使他在过去的战斗中几乎无往不利。然而在近几个月来与敌人的屡次较量中,这份异能却似乎退化了,几次被敌人欺近身前而不自知,险些万劫不复。自己一直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缘故,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答案:过去自己是一个人,可以心无旁骛。而现在值得自己牵挂的人和事却是太多太多,令自己的心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平静。

    马伦确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传奇才女,她随口向自己提出的宁静之法,确实是针对自己弱点的最佳良方。

    他突然又想起了张角,他是否也是在长久的寂寞和安宁之中,突然悟透了这种奇妙的境界,这才一心追寻天道,再也不垂涎世间的凡俗荣华?

    种种思绪从心头涌现,而他的心境却有如井水不兴,不为所动,似乎这些繁琐与苦恼与他再无半分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轻一笑,缓缓站起身体,向着阳陵的方向信步而去。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天亮,自己此次的使命也将结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一连两rì夜间,这附近毫无风吹草动,这原本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可是如今南鹰心如止水,反倒有一种解脱了的轻松。无论是任何事情,只要确实尽过努力,便可做到心中无憾!

    微凉的夜风迎风吹来,他平静的心湖突然生出一丝愧疚,自己不声不响的便一个人跑了出来,高顺他们不知道该急什么样子了,自己欠他们一个道歉!

    不远处阳陵的灯火已经隐约可见,而他却猛然停下步伐,凭着他如今的过人感知之力,可以轻易听出有人正在向他悄悄靠近。

    那是一个人的足音,极轻极细却极快,几乎微不可闻,显示出高明的轻身功夫和丰富的夜间经验。

    南鹰微微侧身,面对那个人的方向,静心伫足。

    黑暗的夜sè似乎奇异的扭动了一下,一个朦胧的黑影从暗影中行了出来。

    那黑影似乎对南鹰的静候有些惊异,沉默了一下才发出低低的嘶哑声音:“鹰扬中郎将果然高明!不枉我在阳陵附近苦候多时!”

    “你是什么人?”南鹰淡淡道:“凭你故意改变嗓音这一点看,你应该是本将认识的人!为何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是什么人,将军少顷便知!”那人继续以刺耳低沉的嗓音道:“然而此处却并非叙话之所,不知将军可敢随我前去一个地方?”

    “本将凭什么随你前去?”南鹰冷笑道:“就冲你不敢向本将坦陈身份,便不值得信任!”

    “哦?”那人故作惊讶道:“难道将军不想知道咸阳原层层迷雾后的真相?将军明rì便要黯然返京,这可是你唯一一次反败为胜的机会!”

    “本将小看你了!”南鹰缓缓道:“你竟然知道第二批天使将至的消息,绝非常人!”

    他突然向前一步:“说不定你便是一切黑幕的始作俑者,本将只要将你拿下,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嘿嘿!”那人丝毫不惧的轻笑道:“将军果然是杀伐绝断,果敢勇猛!可惜啊!你却没有勇者无惧的胆气,达不到真正的宁静之境!”

    “什么?”南鹰听得浑身剧震,险些心神失守。此人究竟是谁?竟然一口道出自己的隐密!需知这“宁静”二字对于南鹰的真义,除了马伦和卢植之处,再也无人知道,便是高顺也只不过一知半解罢了。

    面前这人当然不可能是高顺派出的,那么难道此人竟然是代表马伦或是卢植前来的吗?

    “好!就凭这宁静二字,本将便随你一行!”南鹰深深吸了口气道:“请引路!”无论是马伦还是卢植,都是值得信赖的长者,他们绝对不会陷害自己。而此人声称掌握了咸阳原之谜的真相,更是令人心动不已。

    那人微一点头,转身向荒原之上奔去,其身法轻灵矫健之处,有如鬼魅一般。

    南鹰勉强压下心中种种疑问,努力令自己回复到之前的空灵心境,紧紧追着那人而去。即使这是一个陷井,他也没有丝毫畏惧,凭着怀中手枪和背上鹰刀,南鹰有强大的信心令敌人铩羽而归。相反,若这是一次针对自己的yīn谋,那么便正可借此寻出真正的元凶!

    二人一前一后在荒原上奔行了几里,渐渐听到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水流之声,看来已经将至渭水之滨。

    那人猛然停下脚步,撮唇吹出几下尖利的哨音。细密的足音传来,竟然从草中窜出五六只草狼,向二人所在之处奔了过来。

    南鹰微微一愕,难道此人竟想利用几只草狼对付自己不成?却见那人轻轻抚摸那只头狼的额上,打出几个手势,口中道:“乖!去四周盯紧,不要让任何人兽靠近!”

    那头狼口中呜呜连声,顺从的领着几条草狼向四面散开,俨然是一伙忠实的哨兵。

    南鹰心中猛吃一惊,这世上果然有不逊于杨昆的训兽大师,难道那只连续杀人的妖兽也是此人豢养不成?

    他紧紧盯着那人,沉声道:“好了!可以先亮明身份了,本将很想听听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如你所愿!”那人突然声调一变,轻笑道:“相信将军一定会非常惊讶的!”

    那声音在南鹰听来,果然有几分耳熟,却是一时无法想起。

    那人向南鹰缓缓走上前来,边行边解下了头上的黑sè斗蓬。

    南鹰全神戒备,低喝道:“你可以止步了,在这里本将已经可以清楚看到你的…….”

    突然南鹰话声猛顿,死死盯着那人露出的庐山真容,面上闪过难以置信的惊异之sè,失声叫道:“怎么可能是你?我,我还当你已经…….”

    “不对!”南鹰突然想起什么般大叫道:“不可能是你!你怎么可能知道那宁静二字对于我的意义?”

    “将军很奇怪吗?”背后突然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其实这两个字是我告诉他的!临来此之时,我从冀州路过,见过卢子干!他在我面前,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

    南鹰骇然转身,望着从身后行出的另一个身影道:“你,你是?你的声音…….”

    之前引路的黑影突然向新至的黑影施了一礼,恭声道:“师叔,师侄幸不辱命,终于将南将军请来了!”

    “将军一定很奇怪!为何我竟会认识卢子干?”身后的黑影缓缓行来,亦是边行边解下头上的黑sè斗蓬:“其实很简单,我也是马融的弟子,马伦和卢植便是我的师姐和师兄!”

    他哈哈一笑道:“现在将军明白了?为何我会知道这宁静二字的意义!”

    南鹰望着那人露出的熟悉面容,再瞧向那称他为师叔之人,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惊叫道:“你,你们!原来你们竟然是一路人!这怎么可能呢?”

    “将军勿惊,一切容当后叙!”那自称是马融弟子的人沉声道:“如今形势危急,我们还是尽快说说眼前这桩迷案!”

    “希望一切都能来得及!”他抬头瞧了瞧即将露出曙光的天际,微笑道:“将军昔rì弹指之间,便轻易破解了隐藏在天子近卫之中的内jiān,可谓是才华横溢!却不料今rì在这咸阳原上,竟被一群宵小弄得束手无策!”

    南鹰终于忍不住呻吟道:“原来如此!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都是天子的人!究竟是什么天大的yīn谋,竟令天子派出这么多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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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六章 风谲云诡

    暗淡的冬rì终于升起,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光辉,反而令人生出凛然的哀愁,一如阳陵此刻的气氛。

    丹尘子率领的使团如期而至,与南鹰进行了简短的交接后,甚至没有来得及寒喧两句,南鹰便沉着脸踏上了归程,令久别重逢的丹尘子不禁有些失望和尴尬。

    大队骑兵早已整装待发,在主将一声令下后,立即有条不紊的拔营起寨。然而与来时的万马奔腾、气势夺人不同,整支军队的士气显得有些萎靡,几名将军更是面现颓唐之sè,透露出浓浓的壮志未酬情怀。

    李进静静的立于阳陵之前,目送着大队人马向东一路迤逦行去,目中闪过复杂难明的伤感之sè,不由轻轻一叹,自语道:“鹰扬中郎将这一走,只怕咸阳原上的种种谜团更无破解之rì了!”

    “哦?看来李什长倒是对南鹰扬颇为敬重啊!”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进转过身来,躬身道:“原来是京兆尹大人!”

    “难得南鹰扬对你甚为器重,而你又对他这般敬爱,却为何不随他而去,一展胸中抱负?”刘陶疑惑道:“虽然南鹰扬此番受挫而去,可是他毕竟是武将出身,查案解谜非他所长,任何人也不能因此责难于他。且从天子急召他回京这件事来看,他仍然倍极荣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能够跟随这样的人,正是你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梦想才对!”

    “大人容禀!”李进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卑职亦想随行而去,然此次有心无力,寸功未建,致令南将军黯然离去。大人请想,卑职还有何面目厚颜留于将军帐下?”

    “唉!南鹰倒是真的没有看错你!”刘陶面现惋惜之s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用多想了,不过你留于阳陵确是屈才,待本官为你好生谋划一番!”

    “多谢大人!”李进感激道:“卑职真是……”

    “少说这些虚情假意之言!”刘陶不以为意道:“虽然你叔父与本官情同手足,但是本官却不会因情徇私,而是为国举贤!”

    “叔父他老人家,是否安好?”李进轻轻低下头来:“当rì卑职负气出走,一定令他很失望!”

    “不用管他,这亦是一个老糊涂!”刘陶无奈道:“不就是因为你是庶子吗?庶子怎么了?有才之人方可振兴家业,他竟连这个道理都没有悟通,也难怪你选择投军一途了!”

    “不,不是这样的!”李进涨红了脸道:“叔父待进天高地厚之恩,并非……”

    “咦?那是怎么回事?”刘陶突然打断了他,怔怔瞧向远处道:“是净念大师!他这是要辞行吗?”

    几位阳陵官员将净念大师送了出来,似乎正在出言挽留,而净念却是去意甚坚,说了没几句便转身大步行出。

    “刘京兆,这些rì子多蒙照拂!”净念来到刘陶身前,施礼道:“贫僧今rì特来辞行!”

    “大师何往?”刘陶回礼道:“莫非是要继续追查杀害令师弟的凶手?”

    “非也!人死即空,出家人又岂会六根不净,做出冤冤相报之事?”净念淡然道:“之前贫僧来此,也不过是顺道带回师弟的骨灰罢了!”

    “那么大师定是要返回洛阳白马寺了!”刘陶释然道:“不错,令师弟亦是一代高僧,虽然不幸遇害,也应尽早将其舍利送返寺中才是!”

    “大人您又错了!”净念摇头道:“贫僧是要去咸阳原上寻找事件的真相,无论成功与否,却是不打算再回此处了!”

    “什么?”刘陶大吃一惊道:“大师不可!南鹰扬调集千余劲卒都没有破得此案,致使天子重遣丹尘子仙长前来查察,你孤身一人又济得甚事?”

    他见净念只是摇头,不由急了,叫道:“大师,那李幼君亦是立功心切,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至今仍然生死不明,难道不值得大师jǐng醒吗?”

    “李幼君吗?”净念露出一丝复杂之sè,轻轻嗟叹道:“贫僧知道诸位都有些轻视于他,可正是此人,尚有孤身行侠的胆sè,却是令贫僧好生敬佩!”

    “贫僧不知这里是否真有什么妖兽,即使有,依然无所畏惧!”他口宣佛号道:“昔年佛祖以大无畏的慈悲割肉饲鹰,这才终成正果!若能去此祸患,贫僧又何惧舍弃这一身臭皮囊?”

    刘陶听得哑口无言,却深深感受到了净念普救世人的动人情怀,终于长叹一声,没有再出言挽留。

    望着净念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刘陶和李进相视一眼,均感到心中那份沉重的压抑。

    刘陶缓缓转过身来,却一眼看到孙宾硕和襄楷二人立在不远处,孙宾硕一脸冷笑,颇有不屑之意。襄楷却是木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唉呀!孙大侠,襄先生!”刘陶迎上前去,颇有些抱怨道:“二位高人为何竟然在此冷眼旁观?那净念大师孤身犯险,二位好歹也要劝上一劝!”

    “哼!满口假腥腥的济世救人之言,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孙宾硕闪过嘲讽之sè道:“说不定和尚已经扬长而去,安心回寺中敲钟念佛,临行前却硬要扮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不入地狱’的高僧模样!”

    “不至于?”刘陶讶然道:“久闻那净念大师是一位德行崇高的得道高僧,怎么可能会…….”

    “若真想孤身查案,自顾自的前去便是!”孙宾硕毫不客气的打断道:“又何必腥腥作态的逢人便说?似是唯恐别人不知一般,令人不得不怀疑这位高僧的动机!”

    “若换成是我,必先破解此事,再来邀功不迟!”他扭头便走,丢下一句**的话语:“空口白话便能令京兆尹大人感恩戴德,这和尚倒确是一位高人!”

    刘陶不由啼笑皆非,他瞧着襄楷,呐呐道:“这个孙大侠,倒真是快人快语!可是襄先生,您……”

    “你不用问我!”襄楷直截了当道:“我与那和尚素不相识,他愿意做什么我管得着吗?”

    “啊!这个?”刘陶被堵得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

    “人家高僧是求仁得仁,反倒是您刘大人!”襄楷话锋一转道:“为何一心想要阻拦和尚求证正果呢?和尚可没有做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您可真不够厚道!”

    “我?我不厚道?”刘陶目瞪口呆道:“这是从何说起?我……”

    襄楷施施然转过身来,摇头晃脑道:“君子chéng rén之美,不chéng rén之恶,小人反之!”

    刘陶望着捂嘴偷笑的李进,险些没有一口血喷了出来:“我放净念去送死,反而是chéng rén之美了?不放他去,我便是小人?没天理了啊!”

    黑夜再次降临咸阳原。夜幕的无边笼罩,是对罪行最好的遮掩,也是对宵小们最佳的伪装。

    两条黑影再次聚集在一处,进行着惊心动魄的对话。

    “太好了,那个姓南的终于走了!大事可期!”

    “正是,组织中不知多少厉害人物都在他手中吃了大亏,没有想到你我兄弟却弄得他灰头土脸,不得不狼狈而去,真是痛快啊!”

    “不过姓南的虽然走了,却来了一个丹尘子。他亦是天子的红人,不可小觑!”

    “你放心,没见那个老道来了后,只顾修筑什么道坛,准备施法除妖,险些没有令我笑掉大牙!他成不了事的!”

    “说的也是!既然大敌已去,你我要立即继续发动了。被那南的来了这么一搅,计划不得不停滞下来,时间上已经相当的紧迫!”

    “正要向你说及此事,今rì子一暗中向我传信,令我们加紧行事,上面已经催促得甚急了!”

    “子一?他到底是谁呢?唉呀,算了算了,当我没有问过!你准备如何行事?”那人说话不由有些急促:“九大皇陵中,只有咱们阳陵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才是!”

    “哈哈哈!那还用说,立下这件大功后,你我兄弟的飞黄腾达指rì可待了!”

    “说真话,我真的不想继续这么下去了!”那人幽幽道:“你老兄在组织中身份地位均在我之上,今后还要继续关照兄弟才是!”

    “这个你放心,我怎么亏待于你?恩,说正事,宁绍虽死,但是他此前已经做足了功夫,留给我们的差使并不复杂,只要打通余下的通道,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出一条秘密运输线…….”

    “什么?你想将东西运出去?可是上面给我们的指令不是这样的!”

    “笨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运送出去?我只是准备打通两条通道之后,先将货物运走,再从中堵断,然后另开蹊径。如此一来,不但便于我们隐藏货物,还可以断去朝庭追查的线索!”

    “当然了!”他沉吟道:“今后如何运输,也是必须要及早考虑的,所以我才想未雨绸缪!”

    “你不用想那么多了,反正你我的任务只是将那些东西转移出阳陵,余下的问题自然会有人来设法!对了,今rì那净念一人离开,说要找出真相,你准备如何应对?”

    “哼!自以为是!”那人yīn森森道:“这世上为何偏多这些好事之徒?他这是自寻死路!”

    “哦?你打算如何处置于他?”

    “你说呢?”那人发出杀机凛然的轻笑声:“组织的计划成功在即,而那姓南的也已离去,我们绝对不能再容忍可能**失败的变数存在!”

    “你!你是想要亲手杀了他吗?”

    “杀他?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冒这种险?不是还有子二在吗?”那人的双眼在黑夜之中也竟似寒光闪现:“一位力能伏魔的高僧也在咸阳原上惨死于妖兽之口,这种事件造成的恐慌会有多大呢?你不认为,这正是我们的初衷吗?”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七章 皇陵谜踪

    黎明初现,当薄薄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长长一溜车马大队便从朦胧的原野上现出身影,径自向阳陵浩浩荡荡的开来。

    阳陵守军虽然远远隐约看到队伍中飘荡着汉军的旗号,但值此非常时期,却无一人敢于掉以轻心,呜呜号角声中,几名骑兵迅速迎上前去,核查来者身份。

    一名官吏从车队中行出,冲着上前的阳陵守军大叫道:“别误会,我是吴成啊!”

    几名阳陵属下均认出了来人,这吴成却是食官令属下的一名小吏,听说前些rì子便被派去汉中采办筑台用材的。他们虽然松了一口气,可是望着面前庞大的车队和随行的数百汉军却是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一名骑兵讶然道:“原来是吴大人,你采办物资回来了?可是这些汉军是怎么回事?”

    “是本官求回来的!”那吴成没好气道:“本官去时还好,没有太多负累,可是采办之事虽然完成,却是多了数十架马车、牛车。若是真碰上大股山匪马贼,凭身边十余名兄弟能挡得住?”

    他得意一笑道:“也是本官福大啊,归途之中正好遇见汉中太守的兵马,他们奉命进献东川的珍禽异兽入京,向天子朝贺新年之喜。本官苦苦央求,他们才答应顺道护送我们返回阳陵呢!”

    几名骑兵一齐释然,当今天子最爱珍禽异兽,听说宫苑之中专门豢养了各种天下难寻的动物,甚至还有一双举世罕见的白驴,看来这位汉中太守倒是jīng擅逢迎之道。几人好奇心起,一起伸长了脖子向车队中望去,果然瞧见车队最后数十辆马车上,置放着高大的木笼,笼外却尽被黑幔遮掩,难见笼内异兽真容。

    只听那些汉中兵马中,有人大声呼喝,很快数百汉军骑兵从队中驰出,只护着那些置放木笼的马车,向东扬长而去。

    那吴成侧身让在路边,不住打躬作揖,口中谢声不绝。

    那几名阳陵骑兵见汉中兵马连阳陵的大门都未曾靠近便直接离去,心中仅存的一丝疑心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一人大笑道:“还是吴大人心思缜密,颖悟绝伦!”

    “不错不错!尚未恭喜大人顺利办差归来呢!”

    那吴成听得眉开眼笑,叉腰道:“哥儿几个,还请帮忙引导车队卸货?”

    几名骑兵忙不迭的应着,一人向另几人小声嘀咕道:“这吴成只怕还不知道宁大人身故的消息,若是那食官丞赵攸顶了食官令的缺,说不定就轮到这吴成做食官丞了,可不能得罪啊!”

    远远的阳陵围墙之下,两条身影并肩而立,正凝视着那队汉中兵马离去。

    “呼!”一人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吓我一跳,乍一看到大群骑兵,还当是那姓南的杀神又回来了!”

    “呸,你也忒得胆小了!”另一人取笑道:“你只管放心,昨rì那姓南的离去之时,我已经派人远远跟着,直到今晨那人才回报说,南鹰的骑兵已经行出百里之外,除了正常派出少数斥候脱离大队外,未见一丝折返之意!”

    “你倒真是心细如发!不过,你若是胆大又何必派人跟着?”那人反唇相讥道:“岂不是比我还要怕他?”

    “行了行了!”另一人无奈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如今他已经走了,你我要办妥正事才是。”

    “哈!天助我们呢!”那人兴奋道:“南鹰一走,我们苦候的筑台用材便运到,今夜便可大功告成!”

    “不错!宁绍虽死,但他该做之事都已完成,再无利用价值!”另一人淡淡道:“不过材料虽然齐备,办事的人手呢?之前你是如何召集人手的?”

    “这个你放心,我的过百人手都隐藏在附近的村落之中,只要传下话去,他们便可借着阳陵用工之名,在半rì之内名正言顺的齐集在阳陵之外!”

    “什么?你疯了!”另一人失sè道:“你好大的胆子,怎么可以将这么多人手安置在附近村中?难道不怕露出破绽,被查案的官差发现?”

    “哼哼哼!你就这么信不过我?”那人得意之sè溢于言表:“实话告诉你,这些人是永远也不可能被怀疑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这怎么可能呢?”另一人猛吃一惊道:“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他们的忠诚方面不会有问题?”

    “恕我不恭!你才来到阳陵多久?”那人淡淡道:“我已经在此近十年了!十年间,我不但刻意将一些属下迁来此处,使其根深蒂固,更借此机会发展了一部分忠诚可靠之人!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今rì!”

    “原来如此!”另一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好深的心计!兄弟佩服!如果今夜功成,我必会将你的功劳如实上报!”

    那人突然换过一副面孔,微笑道:“哪里哪里!兄弟你才是年轻有为,为兄昨夜便已说过,rì后还要多多仰仗兄弟提携才是!”

    二人齐声轻笑,笑声中尽是踌躇满志之意。

    夜sè弥漫,星空无月,咸阳原陷入了万籁俱寂的黑暗之中。

    阳陵数里之外,渭水之侧,那处囤积修筑祭台用料的营地外,突然现出幢幢鬼影,从四面八方缓缓向营地围拢过来。

    来人足有上百人,虽然摸着一团漆黑,却是轻车熟路的进了营地,来到一处堆积如山的木料前。

    “搬开!”两名黑衣人越众而出,其中一人低声喝道:“不过一定要轻!听说此处距离子二隐匿妖兽之处不远,千万不要惊扰了它,否则子二若不能及时出手制止,你我可算是白死了!”

    众手下一起悚然心惊,均默然点头,竟无一人敢于出声回答。

    木材被众人轻手轻脚的一根根挪开,火光亮起,现出地上一块硕大的青石方板。几人上前,手持铁棍麻利的起出石板,地面上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

    “老规矩,一个一个的进入,入内后不得大声喧哗!”为首的一名黑衣人低声道:“干活时手脚要轻,一旦出现呼吸困难,便要立即退出地底!”

    黑衣人们一个个轻轻跃入地洞,看似不大的洞口竟似一个无尽的兽口,贪婪的吞噬着黑衣人们,眼看着已经进去了几十人,却仍然没有填满的迹象。

    斜斜的地洞入口一路向下,直通地底,越向前行竟然越加宽敞,甚至一些地方出现了分叉的通道,在淡淡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恐怖而深邃。

    黑衣人们显然均非初次来此,数十人中仅有数人保持一定距离的打起火把,看来是为了避免减少地洞中的空气消耗。所有人都沉默的跟随在同伴的身后,静静前行,没有一个人发出多余的噪声。

    突然,一声轻咦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寂。

    “怎么了?”那名为首的黑衣人猛然止步,压低声音问道。虽然他已经刻意放轻音量,但是狭窄的地洞内仍然回荡起阵阵回声。

    “首……首领!”一名黑衣属下颤声道:“此处的墙面似乎有挖掘之后又再次封闭的痕迹!”

    他退后一步,指向面前一处转角的土墙。

    “什么?”那首领手中握着的小小火把一阵晃动,摇动的火光映得地道内人影来回闪动。

    他缓缓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面土墙,果然感觉到那土质有些松软,土中的湿气也似乎比别处更大。

    他心中一凛,将耳贴在那土墙上,细细倾听。

    突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由浑身剧震着倒退了一步。

    “癸三,发生了什么事?”另一名黑衣首领从队尾轻轻挤上前来,疑惑问道。

    那癸三突然作出一个所有人噤声的手势,然后带头继续向前方行去。

    众人虽然大惑不解,但惧于那癸三是所有人中地位最高之人,却无一人敢于开口询问。

    一直行出很远,那癸三才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好险好险!”

    “到底怎么了?”另一名首领挥手示意部下们继续前行,然后才低声问道:“刚刚那面土墙之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怎么不查个究竟?”

    “你想找死吗?”癸三声音中有一丝惊惧:“查什么查?能够进入这个地道的,怎么可能是外人?癸四,这里的人都是你的直属部下,给我严厉jǐng告他们,无论如何不要再接近那面土墙!”

    “为什么?”癸四一呆道:“难道那土墙后有什么危险?”

    “笨蛋!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癸三呼吸粗重道:“我说为何子二一直神出鬼没的,连南鹰都没能找出他的隐藏之所!”

    “你,你说什么!”癸四的嗓音都变了,他骇然退了半步:“他,他们就隐藏在这地道之中?可这地道是我挖的,我怎地竟全然不知…….”

    “嘘!”癸三竖指封唇,突然他冷然一笑道:“你不知道?就连我也有很多事情不知呢!”

    他靠近癸四,轻声道:“我听说,不仅是子一和子二均潜伏在这咸阳原上,另外我们癸系中最为神秘的一个人,他也秘密来到了这里!他是什么人,连我都不知道,哼,你又知道吗?”

    “你,你是说癸二!”癸四颤声道:“按照组织的规矩,我们应该可以知道排位仅仅高于自已的那个人啊!比如我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仅次于癸二之下,怎会不知道他的身份?”

    “哼!”癸三闷哼一声道:“上一任癸三不幸战死,我自从接替了这位置之后,便从来没有人告诉我癸二的真实身份!”

    “算了!不要说这些闲话了!”他恨恨道:“说到底,你我不过是组织中的小卒,想要占有一席之地,这次便是一个立功的机会!前面应该便是最后的阻碍了,立即开工!”

    “是!”癸四嗟叹一声,显然生出了同感。

    黑衣人们迅速开动起来,在仔细确认了方向之后,他们选择了一处土墙,开始挖掘泥土。

    这些人显然个个身手不弱,虽然手持木锨,却是一锨下去,入土无声,手腕一振便掘出大块泥土,旁边的同伴立即用竹筐将其运走,并有人流水般运来营地上囤积的木板、木柱,撑起头顶泥土,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效率极高。

    癸三看到一筐筐泥土被运往洞外,不由讶然道:“这些泥土你将如何处理?可不要被人瞧出破绽才好!”

    “无妨!你道我为何请宁绍将囤积物资的营地设在渭水之滨?”癸四轻笑道:“渭水长年浑浊不清,水流又急,只要就近将泥土倒入水中,自然是天衣无缝!”

    “果然高明!”癸三衷心道:“老兄驻守此地近十年,确是对一切了若指掌!”

    “当年我们十大天干除了辛系的人远在凉州调动不便外,其余九系分别潜入咸阳原九大皇陵!”癸四不无得意道:“可是时至今rì,除了潜伏在长陵和安陵的兄弟们被临时调走,无法继续行动,剩下的七系中只有我们癸系才算完成使命,除了运道较好外!”

    他指了指脑袋,笑道:“这里才是关键!”

    他突然失笑道:“前不久渭陵边的一处水塘水位暴涨,水质浑杂,便是庚系的那帮蠢材做出的好事,他们定是将挖出的泥土直接倒入水塘了!”

    又挖得一会儿,癸三突然有些焦躁起来,他心中默算时间,不安道:“癸四,怎么挖了这么久,仍然不见你说的那条暗道?会不会是你在方位上计算错了?”

    癸四缓缓转过身来,不悦道:“你是什么意思?”

    癸三心知说话过急,尴尬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听你说过,你亲手掘出那条暗道已是两年前的事了。过了这么久,我怕你在计算上会有失误!”

    癸四双目jīng芒大现,一眨不眨的盯着癸三道:“失误?我会失误?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吗?我来告诉你,九年前我初至此地,没有任何动作,而是费了三年时间,将附近的一草一木,一房一舍,甚至是一颗石头的位置都记得烂熟于胸!然后,我才从自己房中开始挖掘那条暗道!”

    “想知道那么多的土,我是怎么运出自己房中的吗?”他缓缓的语气中却蕴含着深深的苦涩:“衣物、背囊、皮靴……甚至是水袋,因为一天中我不能频繁出入,所以每次我便会尽可能的多带一些土出房,再寻一处僻静之处丢弃。可是我仍然怕,怕自己勘察地形失误,使辛苦白费,所以我每rì都会用自己的步伐,一遍又一遍的测量距离……

    癸三听着他仿佛梦呓般幽幽而诉,不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要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如此一连挖了将近五年!”癸四恶狠狠的瞪着癸三道:“我才终于掘通皇陵,发现了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说说,我会失误吗?我又怎么可以失误!”

    癸三强笑道:“老兄多年隐忍,终于立此大功,rì后说不定职位尤在我之上,可喜可贺!”

    癸四发泄了一通,似乎将多年沉积于心中的凄苦散去了不少,摆手苦笑道:“罢了,我们癸系一直在十大天干中排名最后,实力最浅,你我兄弟若再不能同舟共济,如何能有出头之rì?”

    他停顿一下又道:“买通宁绍、建立营地都是你一手策划的,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如此大张旗鼓的调集人手从外打通两处地道?此间之事,当然仍然由你作主!抢功之事,我亦是做不出来的!”

    癸三听得心中舒坦,微笑道:“这是说哪里的话来?正应了你老兄那句话:你我兄弟从此便同舟共济!”

    话音刚落,突然听得有人轻轻欢呼道:“成了!已经打通了!”

    “太好了!”二人一齐大喜望去。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八章 地底巨兽

    “轰”的一声巨响,刚刚现出一个小豁口的地穴猛然坍塌下来,险些将几名正在挖掘的黑衣人埋在土下。

    癸三和癸四一起变sè,待瞧清并无整体塌方,只是打通两条地道时引起的局部震荡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癸三仍然有些担心道:“现在已经快要天明,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引起注意?”

    “你放心!”癸四从容道:“听说那丹尘子也正在命人连夜修筑道坛,想必也是人喧马嘶,谁又会注意到这里的些许声响?”

    “不错不错!”癸三面sè缓和下来:“那老道白天找我要求调拨部分修筑材料时,我险些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他们会发现这些木料下的玄机。现在想来,倒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呢!”

    “闲话少说!”熊熊的火光下,映照出癸四那张因激动兴奋而显得通红的面庞,“立即挖开这些塌下的泥土,皇陵就在前面不远之处了!”

    随着浮土被一点点清出,一条狭窄曲折的通道现了出来,一端斜斜向上伸展而出,另一端却继续向下延伸,通向幽暗深邃的地下。

    “这便是你花费近五年时间才完成的地道吗?”癸三倒吸一口气道:“你一个人完成的?真是劳苦功高!”

    癸四得意一笑,微微低下头去,一头钻入那条地道。

    癸三微一犹豫,示意部下们继续在宽敞的大地道内等候,自己则举火跟在癸四身后。

    一直行出数十步,只听癸四突然发出激动的低呼,眼前也变得豁然开朗。一条宽广的甬道现了出来,直通向前。

    癸四轻车熟路的点燃甬道壁上悬挂的油灯,登时照得一室皆亮。

    癸三转身瞧了瞧背后那个甬道上开出的大黑洞,惊道:“你就这么直接开了个口子,也不掩饰一下?”

    “怕什么?”癸四不耐道:“谁还敢入内查探不成?连当今天子都没有这个权力!”

    说着,他大步向一侧行去,癸三讶然道:“不对?你走反了?根据方位来看,梓宫应该在这一边才对?”

    “你错了,那些黄金根本不在黄肠题凑之内!”癸四缓缓推开不远处的一扇石门:“而是在便房!”

    随着石门的开启,明亮的火光照入了便房之内,室内登时折shè出一片金sè的光辉。

    癸三抢至石门前,望着室内一角堆积如山的金块,不由连呼吸都停止了:“老天!这,这至少也有数十万斤!”

    他眼神中闪过无法抑止的贪婪之sè:“这么多黄金,你我兄弟只要留下些许,便足终生受用不尽了!”

    “哦?”癸四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怎么?身为汉室宗族,你如此盗取祖宗陵寝,已经是为不忠不孝!如今还敢背着组织中饱私囊,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吗?”

    “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癸三讪讪道:“不要告诉我,面对金山你就一点不动心?”

    “动心!当然动心!每次一想到自己房内便有一条通往金山的地道,可是却偏偏无法取出,我就有一种想要发疯的感觉!”癸四森然道:“可是我还明白一件事,钱再多,也是要有命去花的!组织的神通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癸三如同一盆凉水迎头浇下,浑身一震道:“此言不错!你我还是立即按计划转移黄金!”

    “轰”隐隐又是一阵巨响从地道方向传了过来。

    癸三和癸四一呆,癸四怒道:“这帮小子,又在搞什么?”

    突然间,“啊”的一声长声惨叫如同一根尖针,直扎进两人耳中。

    “不好!”癸三脸sè转白道:“事情不对!怎么会有人惨叫,难道是,难道是那只妖兽出来了?”

    只听远远惨叫声不断,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从地道内直冲进来,惨呼道:“首领!大事不好!兄弟,兄弟们挡不住了……”

    癸四的脸sè也如同死人一般,他一把拎住那人道:“是否那只妖兽?”

    “妖兽?”那属下胸前一处长长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他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下来:“不!不是!是,是人……”

    “是人?”二人一齐有如触电般跳了起来,“不好!定然是事情败露了,快走!”

    “想走?”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幽暗的地道中传了过来:“问过本将没有?”

    癸三和癸四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如同见了鬼一般,惊得连退数步,面sè人sè的死死瞧向那个缓缓从地道中行出的人。

    “干你nǎinǎi的!竟害本将钻这么狭窄的地道!”南鹰伸手拂了拂头顶的泥土,轻松道:“你们就不能挖宽敞点?太没有敬业jīng神了!”

    “不!这不可能!”癸三首先狂叫道:“我明明派人盯着你离去的,你的大队人马仍然在百里之外!”

    地道中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渐渐收止,又有几个人从地道中冒出头来,却是高顺、高风和典韦几人。

    “啧啧啧!你们来得正好,重新认识一下!”南鹰向前举了举火把,将原本已经足够明亮的甬道映得更亮,清晰的现出对面那两张熟悉而又灰白的面庞:“竟是陵园丞大人和校长!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火光下,陵园丞刘郁、校长张贲二人瑟瑟发抖着说不出话来。

    南鹰一眼瞧见他们手中摇摇yù坠的短刀,皱眉道:“若是听过本将的凶名,还不弃去兵器?本将从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话音未落,两柄短刀一齐掉在地上。

    南鹰满意的点了点头,正yù开口,只见高顺沉着脸从便房转了回来,附在他耳边轻轻道:“不管如何,我们均不便长期滞留于先帝陵寝之内,先退出去再说!”

    刘郁、张贲二人被重新押回之前开掘的宽敞地道之中,这才骇然发现,原本过百部下至少有一半人已经尸横就地,布满地道之内。幸存的数十人却被长绳捆得结结实实,串成了一串,正垂头丧气的向地道外缓缓行去,而负责看守他们的人,却是一群身着黑盔黑甲的陌生战士。

    这些战士们体形骠悍,目光狠厉,手中平端的弩机在俘虏们身上晃来晃去,相信只要有人胆敢反抗,必将被shè成刺猬。

    “他们,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刘郁也就是癸三,脱口叫道。

    身边的癸四,校长张贲,眼中闪过“真是白痴”的神sè,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地道壁上的一处大洞,这个洞却并非是他们掘开的。

    刘郁想起最后那声巨响,猛然醒悟过来,骇然道:“你们!你们竟然和我们采用了同样的手法!都是另开一条地道,然后再将之打通!”

    “那当然!本将手下,正好有一名外号叫做老鼠的挖掘高手!”南鹰微笑着耸肩道:“不然你认为丹尘子的道坛整夜开工,都在忙活着些什么?”

    “我,我真是愚蠢啊!”刘郁身形一晃,惨然道:“枉我们自以为机关算尽,却一直在你的计算之中!”

    “算你说对了,你们的目的和手法本将已经悉知,只有一事不明,正要请教刘侯!”南鹰眼中露出嘲弄之sè,突然面容一寒道:“那只妖兽和他的主人,现在隐藏于何处?”

    “妖兽吗?”刘郁眼中生出希望之sè,急急道:“若我向将军合盘托出,是否能够留得xìng命?”

    “你!”张贲浑身一震,目现鄙夷之sè。

    “你身为汉室宗亲,只能由天子或是宗正来定罪,本将说了可不算!”南鹰冷冷道:“本将只能够向你作出保证,若你能戴罪立功,本将可以帮你美言几句!”

    刘郁面上闪过痛苦挣扎之sè,终于点了点头,哑声道:“好!那只妖兽藏身之处就在不远之处,跟我来!”

    他转身向着地道行去,在转身面对张贲的短短瞬间,刘郁突然悄悄向他使了一个眼sè,眼中尽是疯狂之sè。

    张贲突然间明白了,刘郁并非是贪生怕死,而是想利用那只妖兽来吸引南鹰等人的注意,达到趁机逃走的目的。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这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在赌博!谁知道那妖兽会不会连他们俩一齐攻击?他咬了咬牙,终于狠下心来,默然跟在刘郁身后。

    很快,刘郁便站在了那面土墙前,他指了指土墙,向后退了一步。

    南鹰一阵惊异,难道那妖兽就在这面墙后,可是据那夜那位神秘人所说,那只妖兽应该是隐藏在…….

    他打出手势,所有地道中的战士一齐押着俘虏们退出了地道,而最强悍的十余名鹰巢战士一齐上前,手中强弩直指土墙。

    只有典韦一人来到墙前,将手中铁戟悄然无声的刺入土墙之中,小心翼翼的挖出大片泥土。

    高顺凑至南鹰身侧,低声道:“若那妖兽真在这土墙之后,是否直接shè杀?”

    南鹰刚想点头,突然那土墙之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吼,声音之大远超众人想象,竟震得头顶泥土簌簌而下。

    南鹰面sè剧变,一把将典韦扯了回来。

    “轰”土墙爆出大团泥土沙尘,所有人都惊呼着向后退却之时,一只庞大的兽影从土墙后生生撞破一个缺口冲了出来。

    “啊!”南鹰只感到身体被一阵巨力狠狠一撞,立即飞跌出去,同时耳中听到有人长声惨叫,不由勃然变sè,难道是哪位兄弟遭了那妖兽的毒手?

    尘土渐渐散去,现出地道中众人的狼狈身影。

    南鹰大叫道:“快查看一下,是谁伤在那妖兽手下了?”

    “不用查看了!”张贲从地上缓缓立起,眼中闪过兔死狐悲之sè:“是刘郁死了!”

    躺在地上的正是刘郁,他从颈到腹间有一条长长的可怖伤口,尤在汩汩的涌出鲜血,一双眼却是瞪得极大,当真是死不瞑目。

    “好可怕的妖兽!”高顺心有余悸道:“虽然没有看清楚,可是确如李进所言,那只妖兽的体形大得吓人!”

    “怎么会这般巧的!”南鹰不能置信道:“那妖兽偏偏攻击的就是刘郁!”

    “不,这不是巧合!”张贲突然眼中直yù喷出火来:“一定是子二命那妖兽杀人灭口!”

    他向着南鹰深深一礼,惨然道:“没想到我们都已成了弃子,罪将愿意向将军供出所知道的全部内情,只想请将军保我一命!”

    “走着瞧!”南鹰信步向那土墙上的破洞行去:“这个一会儿再说,本将倒是十分好奇,这妖兽究竟是怎么隐藏在这面封死的土墙之后呢?”

    “将军!小心!”张贲大惊失sè道:“那子二一定就隐藏在墙后!”

    “你放心!”南鹰脚下不停:“刚刚那妖兽窜出杀人之时,本将听到另有一个人的足音从墙后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可是将军!那只妖兽此时定是逃出了地道,一旦它继续在咸阳原上为害,将后患无穷!”张贲仍然惊异道:“您难道不打算先去捕杀那只妖兽?”

    “捕杀妖兽?”南鹰终于停下脚步,扭头微笑道:“很好,本将现在有些相信张校长迷途知返的决心了!不过你放心,那只妖兽此时应该已经落入了本将设在地道之外的天罗地网之中,它插翅难逃!”

卷三 两京风云 第十九章 困兽之斗

    土墙之后,是一个极大的洞穴,壁上甚至还挂着一个火把,正在发出“噼噼剥剥”的燃烧声。

    南鹰嗅了嗅空气中的腥风,向前刚刚踏出一步,便听足下发出“喀”的声响,他低头望去,脸上微微变sè。洞穴之中尽是森森白骨和干涸的血痕,很多骨头上仍然残留着丝丝变sè变质的血肉,令人望之yù呕。

    “这似乎已经解释了那些失踪的动物…….哦!不!这是什么!”南鹰突然面容惨变的从地上捡起一根白骨,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张贲从他身后望去,亦惨然道:“这应该是人的腿骨,我,我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南鹰木然持着那截人骨又向前行了几步,猛然听得前面竟有水声传来,骇然发觉不远处洞穴的转角之处,开得一个出口,赫然便是渭水之畔的一面土坡。

    这土坡斜斜内嵌,洞穴外又多枯草遮掩,不要说从岸上,即使是从水中驾舟而过,也极难发现。

    “他们定是利用这里原已挖出的地洞,掘出直通渭水的另一地道,想来是将掘出的泥土直接倾入水中后,再重新封死土壁,形成一个单独的空间!”高顺与南鹰并肩而立,望着脚下数尺下滔滔不绝的河水,面沉如水道:“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他们!”

    “可是他们是如何出来行动的?”发问的竟然是张贲,他呆滞道:“子二不可能每次都由土壁中出来,然后再封好土墙。可若说他是驾舟而行,可是船又在何处?”

    “刚刚那个远去的足音,应该便是子二跳水而遁!”南鹰轻轻将手中的白骨掷入水中,面无表情道:“由此我们可以想象,他们每次行动应该都是由子二先从水中泅出,从不远处的营地登陆,利用营地中的长大毛竹临时扎成竹排,然后再返回洞口处,接出那只妖兽!”

    “原来如此!”张贲恍然大悟道:“之后,子二先行将妖兽送回,自己撑起竹排至营地,将竹排解散恢复原状后,自己再泅水游回这处秘穴!虽然颇为费事,却真是神出鬼没!”

    “神出鬼没?”南鹰从牙缝冷冷迸出一句话:“这两只畜生,本将会令他们死得也鬼哭神嚎!”

    张贲感受到南鹰语中凌厉的杀机和切齿的仇恨,再瞧了一眼洞中的累累白骨,不由浑身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去。

    头顶上蓦的传来鹰啸之声,南鹰大喝道:“天眼已经有所发现,是该让他们血债血偿了!”

    他旋风般转身奔出,再也不想在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洞中多留片刻。

    一条湿漉漉的人影从水中跃出,却毫无拖泥带水的迟滞,他甫一落地,立即一个打滚拔刀在手,然后jǐng惕的向四周望去。

    朝阳已经透出了天边,将天地间照得一片火红,附近的枯草一如既往的在寒风中摇曳着,没有现出一丝一毫的异相。

    那人惨白的面sè似乎松驰下来,正想远遁而去,突然听到头上传来几声凄厉的鹰啸。

    他浑身一震,抬头向天空中盘旋着的几个黑点望去,自语道:“此处一向甚少有鹞鹰飞翔,不妙啊!难道是?”

    “哼!”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人缓缓收回仰视的目光,望着面前不知何时现出的道人,不由瞳孔收缩。

    “你便是李幼君吗?”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预料到我的行踪?”

    “很奇怪吗?因为在前夜,贫道便已经找到了你的藏身之地!”李幼君手中寒光闪动,长剑吞吐不定,厉声道:“尔等贼子作恶多端,不必多言,受死!”

    “呸!凭你一个江湖骗子,也敢在我子二面前口出狂言!”子二白森森的面上闪过一抹狞笑:“找死!”

    “死”字刚刚出口,子二的身形突然象是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手中短刀化作一条白光,直取李幼君咽喉。

    李幼君望着子二势若奔雷的一击,却是动也不动,突然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子二心中一沉,难道李幼君在此伏击,还布下了什么手段不成?

    一团黑影闪电般从枯草中跃出,一张森寒的血口直向子二颈间噬去。

    “什么!”子二失声叫道:“狼!”

    他不假思索的斜身让去,手中短刃刚想顺手向那只偷袭的草狼刺去,猛然间却想到了一种恐怖的可能,不由彻骨生寒。

    李幼君手中长剑爆发出眩目的光芒,有如一道电光,配合着那只狼的攻势,直取子二。

    子二身法用老,已然避无可避,他蓦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挺身迎上。

    清脆的金铁相击之声传来,两条人影在半空中错身而过。

    子二一个踉跄,以手按肩,双目中尽是疯狂怨毒的神sè。

    李幼君却是神sè如常,他长剑平举,突然单手一振,将剑上的滴滴血珠洒落。

    那狼一击不中,却是灵巧得紧,立即窜回李幼君身侧,兀自紧紧盯着子二,口中发出示威xìng的呜呜声。

    子二嘶声道:“你,你也懂得驭兽之法!”跟着目光情不自禁的向天上瞄去。

    “这你却是猜错了!”李幼君淡淡道:“贫道虽然粗通驭兽之法,可是天上那几头训练有素的鹞鹰,却非贫道之能!”

    “什么?”子二神sè大变道:“还有高手不成?”

    他目光闪过狡诈之sè,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向李幼君掷去。

    “嘭!”那圆球在空中爆出轻轻的声响,炸出大团白烟。凝而不散。

    “不好!”李幼君透过朦胧的白烟,一眼瞧见那子二竟然返身向渭水逃去,不由怒极攻心。他可不通水xìng,若子二借渭水遁去,将再无捕获他的良机。

    他身形展动,大袖连伸,立时鼓荡起一团劲风,将拦在身前的白烟拂得烟消云散。

    子二却发出得意的大笑,因为借此一挡,李幼君再也不可能追上他了,他身形高高跃起,在空中直向渭水中投去。

    突然间,一个黄sè的身影从枯草中一跃而出。

    在子二惊骇yù绝的目光中,一只宽厚、坚定的手掌狠狠印在子二的胸前,将他打得口中鲜血狂喷,有如断线的风筝般重重跌落在河边的草丛中。

    “你,你!”子二勉强撑起身体,望着面前那站在朝阳之前的伟岸身影:“竟然是你?”

    红sè的阳光洒在那身影上,仿佛是圣光环绕。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贫僧候你多时了!”

    “啊哈!原来是老朋友了!”南鹰不能置信的低呼道:“你就是子二吗?”

    子二抬起头来,与南鹰目光一对,瞬间面sè惨变,再无一丝血sè。

    “怎么?将军见过他?”李幼君和净念交换了一个讶然的眼神。

    “当然了!这小子上次去张让府中行刺,让本将给当场撞破了!”南鹰粗暴的一把扯起子二的头发,露出他的面颊:“你们瞧,这脸上的伤痕便是本将用脚踹的!”

    他不理众人的震惊之sè,一把扼住子二的咽喉,缓缓用力收紧:“小子,本将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这次的事咱们先不提,说说上次行刺时你那两个蒙面的同伙是谁?”

    “啊!你,你!”子二脸sè渐渐紫涨,眼珠差点瞪出眼眶。

    “将军手下留情!”李幼君叫道:“审讯也不急于一时,别真的扼死了他!”

    “哼!先留你狗命!”南鹰悻悻松手道:“敢不老实,非弄死你不可!就凭你纵使妖兽吃人,就该将你一刀刀的削上十天半个月!”

    “将军!”高风策马疾驰而至,大叫道:“杨昆传过话来,已经统领狂兽营将那只妖兽围住了!请您速速前去!”

    “好!”南鹰喜出望外道:“终于要真相大白了,本将倒要瞧瞧这妖兽是什么一副可怕的样子!”

    他盯了一眼面无人sè的子二,冷笑道:“也让你瞧瞧本将的厉害!”

    所有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瞧着眼前这终身难以看到的的景象,若非亲逢其会,只怕任何人都只能在恶梦中才能看到这可怕的一幕。

    空旷的原野上,数十只斑澜猛虎围成了一个大圈,这些山林中的王者不但没有表现出残忍暴虐的一面,反而显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谨慎。

    这份威胁只不过来自包围圈中的一只猛兽,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即使是那只与它遥遥对峙的可怕黑虎,在体形上也比它足足小了一圈。

    南鹰只觉得心跳加剧,口干舌躁,这是他第三次如此震憾,第一次是黑虎,第二次是金鹰,第三次则是这只连他也闻所未闻的巨兽。

    这巨兽体长绝对超过了三米,浑身生成着棕褐sè的纹路,一只硕大的兽头上挥散着根根棕毛,幽绿的凶瞳中闪烁着慑人的寒光。若一定要说出这妖兽象什么,南鹰的头脑中只能浮现出“狮虎兽”三字,在传说中,似乎也只有狮虎兽这种生长基因不完全的动物,也能长成如此可怕的庞大体形!

    那妖兽虽然身处猛虎军团的重重包围之下,却并无几分惧sè,唯一能令它心生忌惮的,似乎也只有对面那只同样散发出惊人气势的黑虎。

    “这,这究竟是什么妖兽!还有那么多老虎,还有,还有一只黑虎?”匆匆赶到的刘陶险些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脸sè瞬间白得象抹了石灰。

    “今rì开眼了?刘大人!想见识一下更大的阵仗吗?”南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道:“狂兽营!开始攻击!”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章 巨金之谜

    尖锐的哨音响起,数十名狂兽营战士在杨昆的指挥下,同时吹响了悬于颈间的铁哨,向猛虎伙伴们发出了攻击的指令。

    猛虎们缓缓围了上来,幽幽的凶睛透出如人一般的如临大敌之意。它们一边踱着细碎的步伐,一边穿梭交叉着身形,竟是完全一副分进合击之势。

    南鹰尚是首次看到狂兽营的攻势,不由心中叫绝,能够将如此规模的猛兽军团训练到如此程度,只怕天下间只有鹰巢才可能做到了!他突发奇想,光武帝时期的巨毋霸和演义中杜撰出的木鹿大王,是否都是如同杨昆一样jīng擅驯兽的奇人异士?

    高顺等鹰巢出来的将领们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赞叹之sè,那李幼君亦是此道中人,眼神中尽是迷醉之sè,显然是自愧不如。而匆匆赶到的刘陶,张大的嘴就再也没有合拢过。

    南鹰微笑道:“这都是本将私人的一点家底,见不得光。适才将净念大师送了回去,已经颇为失礼,而李先生和刘大人虽然都是自己人,也请为本将保守秘密才好!”

    二人一齐将微微有些痴呆的目光转了过来,却一时没有领会南鹰的意思。

    南鹰无奈,伸手指了指天上,低声道:“那一位最喜珍禽异兽,若是知道了我这点家底,还不得全抢了去?两位若是拿我南鹰当朋友,这等告密的小人行径,只怕是做不出来的?”

    刘陶苦笑着点头道:“将军和天子关系密切,下官怎敢枉做小人?”

    他突然目露疑惑道:“可是将军,下官仍有几事不明,您为何突然返回,而这位李先生…….”

    南鹰摆手道:“放心!既然急急召你前来,当然会向你合盘托出,待解决眼前之事,便是真相大白之时!”

    李幼君却一脸狂热的大叫道:“答应我一件事,我才帮忙保密!否则免谈!”

    他指着远处杨昆的身影道:“我要认那位高人为师,不教我驯兽之法,我就将此事给你捅出去!”

    南鹰瞪眼道:“怎么?你还讹上我了?”

    他见李幼君丝毫不惧的狠狠瞪了回来,终于软化道:“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震天的虎吼传来,三人浑身一震,齐齐将眼光转回场中。

    一头猛虎高高跃起,凌空向那妖兽扑击而去,仿佛是同时接到了指令一般,距离那妖兽最近的另两头猛虎,也同时发动,从左右两侧一齐猛扑过来。

    那妖兽yīn森的视线终于暂时从黑虎身上移去,庞大的身形却表现出绝不相称的灵巧,它亦是四肢发力,一跃而起,迎着那头扑击而来的猛虎直撞过去。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头猛虎竟被后发先至的妖兽在空中撞得倒飞回来,重重摔落在地,不等它有机会重新跃起,那妖兽已经跃上它的身体,一口咬了过去。

    “咔哧”强有力的兽口合拢之时,恐怖的骨碎肉裂声音清晰可闻,令人毛骨悚然。

    那只威猛雄壮的猛虎一声不响的软了下来,颈间的鲜血有如喷泉般冒了出来,溅得那妖兽口颊间通红一片,更增妖异之相。

    那妖兽松开口,缓缓转过身来,鬼火般的凶瞳向那两只因它突然跃起而失去目标的猛虎逼视过去。

    交手不过一合,那妖兽不但成功化解三只猛虎的同时进攻,更以一噬之力便搏杀了一名敌人。这几乎已经真的不能再用野兽来形容了,或许它真的是一只妖兽!

    杨昆的眼神中亦不由闪过骇然之sè,这妖兽不仅体形庞大,其速度和力量更是远远超过寻常狮虎,到底是什么物种?

    “全部压上!”南鹰镇定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封死它的活动空间,堆也堆死它!”

    杨昆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再向属下战士下达命令,而是向着黑虎轻轻颔首。

    黑虎蓦的仰天狂啸,狂野震怖的吼声远远传了出去,端的令风云变sè,群兽震惶。

    超过三十只的虎群如同疯了一般,一齐猛扑上来。其声势直如千军万马,势不可挡,瞧得众人面sè惨变,生出若身临其境将万劫不复的绝望心情。

    在所有人头皮发麻的目光中,无数庞大的兽体纠缠在一起,恐怖的咆哮嘶吼和令人战栗的撕咬撞击混合成有如地狱传出的梦魇之声,大片飞洒的血光形成无以伦与的视觉冲击,教人几乎不敢正视。

    一声暴虐残暴的惨吼声传出,虎群突然如同cháo水般退了下来,重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那妖兽死死困在中心。

    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现场只能用触目惊心四字来形容,七八具虎尸死状可怖的卧满一地,几只受伤颇重的猛虎正在努力挣扎着向虎群中后退而去。

    而那只可怕的妖兽,也终于到了穷途末路之时,浑身大大小小数十处伤口,几乎将它的鲜血流尽,一只后腿也软软的拖在地上,看来是被咬断了。只有那双毫无感情的凶睛,依然释放着浓浓的杀意和死气。

    杨昆叫道:“狂兽营听令,活捉此兽…….”

    “不!命令黑虎,亲自解决它!”南鹰与那妖兽的凶睛一对,心中莫名的一阵心悸,隐约生出它绝对不会俯首归化的预感,他狠狠道:“这样的妖兽,不应该存于人世!它必须死,否则后患无穷!”

    杨昆发出心痛的长长叹息,向黑虎发出了指令。

    兴奋的低吼声中,漆黑的庞大虎影快如闪电,向那妖兽袭去。黑虎本能的感受到了那妖兽对它的巨大威胁,只有将之除去,才能确保它的王者地位不被撼动。南鹰的命令,正中它的下怀,它甚至还在匆忙中向南鹰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南鹰心中突然生出复杂难明的压抑感受,他缓缓转过身来,不想再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纵论当世,那只妖兽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兽中王者,若真厮拼起来,连黑虎也要逊它一筹,但是此时却只能心有不甘的死于黑虎的口中,这是否如同英雄末路的心情一样呢?不管如何,只要是敌非友,它便只有死亡一途。而自己,是否也会在今后的争霸大业中,步上这只妖兽的后尘?

    营帐之中,南鹰的心情突然恶劣到了极点,因为他的面前,正陈放着子二冰冷的身躯,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怎么回事?”南鹰一把揪住裴元绍的战甲,怒不可遏道:“本将特意请净念大师将此贼押送回营,交到了你们的手中!这才多久?怎么就死了!”

    裴元绍不敢与南鹰的目光对视,他“砰”的一声跪伏于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幼君伸手掠过子二胸前的伤处,目露惊容道:“一剑穿心!真是好手段!”

    “是谁做的?”南鹰咬牙切齿道:“本将要将他剥皮拆骨!”

    “将军息怒!”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帐角yīn影中传来:“这显然是贼人的同党杀人灭口。既然已经得手,我相信此时那人应该从容遁去了!”

    众人吃了一惊,一齐向帐角瞧去,此前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帐角还有一个人静候于此。

    南鹰勉强压下心中怒火,打出手势,并向高风点了点头。帐中众将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只留高顺、刘陶和李幼君三人。

    “先生的意思是,阳陵诸人之中,谁若此时不辞而别,便是凶手!”南鹰沉吟道:“听先生言外之意,似乎已经知道是谁了?”

    “不错!只能是他!”yīn影中,那个人缓缓站起,行了过来:“孙宾硕!”

    “你是什么人?”刘陶讶然道:“为何认定便是孙宾硕杀人?”

    “因为除了我之外,净念也已冼清了嫌疑!”那人渐渐行到了光亮之处,从容道:“不要忘记,张贲不是说了吗?除了子二,我们之中还隐藏着一个重要的人物:子一!所以,孙宾硕便是子一!”

    刘陶终于瞧清了那人的长相,不能置信道:“襄楷先生?”

    “是我!”襄楷微笑道:“相信刘大人此时心中定然有很多疑问,我和南将军定会为你一一释疑!”

    “襄先生!本将还有一个疑惑!”高顺接口道,他已经提前从南鹰处得知了襄楷的身份,并没有如刘陶般吃惊。

    “哦?高将军请直言!”

    “据张贲所说,不仅是子一隐藏于阳陵诸人之中,还有一个神秘人物癸二!”高顺疑惑道:“他也隐藏在众人中,为何先生单单认定孙宾硕就是子一,有没有可能他是癸二呢?”

    “不可能!这个答案的理由非常简单!”襄楷含笑道:“因为,我便是癸二!”

    “什么?”连南鹰在内,几人无不浑身一震,只有李幼君轻轻一笑,显然早知此事。

    “禀将军!”高风大步行了进来,沉声道:“阳陵众人之中,只有孙宾硕失去了踪影!”

    “果然!”南鹰恨恨道:“高风,立即洒出天眼和破击营骑兵,一定要将此贼给我拿回来!”

    “不好!”高顺突然变sè道:“孙宾硕已然杀了子二,那么他也绝对不会放过癸四张贲,我们要立即采取防护!”

    “高将军多虑了!”襄楷摇首道:“张贲不过是一个小角sè,所知内情有限,孙宾硕绝不会为了杀他,而将自己陷于险地!”

    “襄先生既然这么说,应该无虞!”南鹰想了想才道:“不过,先生竟然自称亦是天干地支中人,实在令人惊异!”

    “可是,先生身为癸二,却怎会不知孙宾硕就是子一?”他终于道出了心中的疑问:“而且,似乎孙宾硕也并不知道先生的身份!”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襄楷怔怔道:“孙宾硕确实不知道我就是癸二,事实上,天干地支中知道我就是癸二这个秘密的人,可说是廖廖无几!”

    “十六年前,也就是先帝驾崩的那一年!”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迷离起来,似乎又想到了当年的种种:“我几次上书天子,尽述衷肠,却被一帮朝中小人诬指为妖言惑主,险些被先帝治罪!”

    他微微一笑:“当时我自然心中大大不忿,人前人后,颇说了一些大逆不道之言。没有想到的是,很快便有人暗中与我联络,邀我加入一个神秘的组织!”

    “此人是谁?”南鹰脱口而出道:“若先生多年前便已加入天干地支,又怎会听命于当今天子?”

    “其中原因,现在还不可说啊!”襄楷轻轻一叹道:“将军,您如今圣眷正隆,很多事情还是由天子亲自告诉你的好,否则……”

    他语声一顿,其意却已经不言而喻。

    “不说便不说!”南鹰自然知道这其中蕴藏着无尽的秘密,襄楷在无天子授意之前,还不敢向自己合盘托出。

    他悻悻道:“先生只说此次!为何会与李道长秘密来此,又故意在人前扮出相互敌视的假象?”

    “哈哈哈!好好好!”襄楷向李幼君笑道:“该是你重新见过诸位的时候了!”

    “是!师叔!”李幼君恭敬应道,再向南鹰、高顺、刘陶三人施礼道:“在下王幼君,家叔便是王越!”

    “什么?你是王越的亲侄!”三人一齐大叫道:“你根本不是栾巴的师弟?”

    “那倒不是!”王幼君微笑道:“在下也确实出自巴山一门,只不过一直以李幼君之名行事罢了!”

    南鹰突然觉得背上凉嗖嗖的,汗水已经冒了出来。不用说,这王幼君定是灵帝派遣至天下各地的耳目之一,用以监视天下动态的。今后,到底什么人才能真正信任呢?

    灵帝真是太可怕了,既然他一早已经派出襄楷这等人物潜伏在天干地支之中,只怕对其也早有防范之心,却为何会几次险些死在他们手中?是轻敌所致?还是另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呆了半晌,才恍然道:“你们只怕是早就看出来了,阳陵之中有多名贼人潜伏,这才故意制造纷争,一明一暗来查探真相?”

    王幼君嘻嘻一笑,向南鹰做出佩服的手势。

    “将军此次不负众望,再次揭破jiān谋,可说是劳苦功高!”襄楷笑咪咪的望着南鹰道:“我大汉有将军这等人才,真是社稷之幸啊!”

    南鹰浑然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生出被人愚弄却又无力反击的诡异感觉。自己真是天真,竟被襄楷和王幼君这两位天生演技出众的“高人”骗得团团直转,什么“不负众望,再次揭破jiān谋”?分明是这叔侄二人在暗中cāo控了一切,自己却有如是牵线的傀儡。可偏偏这二人又是“自己人”,却又发作不得,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他干笑一声,道:“先生!本将极少上当受骗,这次却是当了回傻子!你趁早将咸阳原上的种种内情如实相告,不然本将拼了被天子责骂,也要公报私仇一次!”

    “将军此言差矣!”襄楷正sè道:“我说您揭破jiān谋,正是真相啊!”

    他嘿嘿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为何任由那孙宾硕逃遁,却不事先提醒将军?就是怕我的身份被他识破!所以这一次,只能是将军和刘大人jīng诚合作立下的大功!”

    他目光有如冷电般在刘陶面上掠过:“刘大人,您说是吗?”

    刘陶浑身轻颤,终于点头道:“正是!先生与此事毫无关系,并在真相大白后再次飘然而去!”

    襄楷望着南鹰渐渐铁青的面sè,摇头叹息道:“我知道将军不喜欢这种受人愚弄的感觉!可是天子却吩咐过,南将军、高将军和刘大人三位,都是值得信任的国士!若是连三位都无一些顾全大局的胸怀,可就辜负天恩了!”

    “本将明白了!天子一定是针对天干地支还有后续的重大行动!”南鹰终于哑声道:“那么,本将现在只想知道,咸阳原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会引得天干地支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花费如此人力物力呢?”

    “多谢将军体恤!”襄楷欣然道:“老朽正要说到此事。嘿嘿!十大天干中的九支,潜入九大皇陵多年,其目的其实就是为了一个字:财!”

    “真的是为了劫财?”三人一齐骇然道:“只是如此简单吗?”

    “简单?天干地支富可敌国,一般的财富又怎会入得他们的法眼?”襄楷冷笑道:“你们听说过前汉的巨金消失之谜吗?”

    PS:多谢雪雪的打赏,多谢知书若飞的每章一赞,多谢忽悠正流行的每rì六票!白雪近几rì因忙于应酬而自我懈怠,却仍蒙兄弟姐妹们的厚爱,惶恐无地之余,唯有写出更好的文字来回报了!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一章 代汉谶言

    襄楷刚刚说出“巨金消失之谜”六字,刘陶突然霍然起身,他淡淡道:“各位,恕下官尚有公务处理,这便告退了!”

    襄楷望着他昂然出帐,嘴边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这位刘京兆,虽是忠正耿直之人,却也不失为一位老谋深算的官场老手!”

    南鹰和高顺面面相觑,不明白刘陶为何一听襄楷说到如此话题,便立即不加掩饰的请辞,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避讳呢?

    襄楷向王幼君使个眼sè,王幼君亦起身行出帐外。

    “两位将军,并非是襄某故弄玄虚,只是咱们接下来说的一些话,却是有些犯禁!”襄楷平静道:“天干地支所以选择九大皇陵动手,便是为了寻找传说中莫名消失的前汉巨金!”

    “先生之意,是指我们在阳陵中发现的近万金,便是前汉消失的黄金吗?”南鹰讶然道:“为何前汉失踪的黄金却会隐藏在皇陵之中?”

    “近万金?”襄楷不屑道:“可能价值是不少了!可是相比传说中消失的巨金,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罢了?”

    “什么?”南鹰、高顺一齐失sè,脱口道:“那么传说中消失的前汉巨金,到底是多少呢?”

    如今市值虽然不稳,但是一金至少仍然可以换得万钱以上,那么万金便是超过了一亿钱,这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而襄楷竟然说出九牛一毛的比算,前汉消失的巨金数量岂非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二位觉得很奇怪吗?”襄楷正sè道:“是否因为如今黄金已成难得之货?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光武帝之后,才呈现出来的假象罢了!”

    “chūn秋战国之时,黄金作为钱币流通已经十分普遍,而秦兼天下,币为二等,黄金以镒为名,上等;铜钱质如周钱,文曰半两,重如其文!”襄楷侃侃而谈道:“而至我前汉一朝时,黄金普遍用于馈赠、赏赐甚至是贿赂,则动辄数百、数千、数万乃至数十万斤,几成泛滥之势!”

    “这么多?怎么可能呢?”南鹰难以置信道。他守着黑虎山这么一座天然的金山,对于黄金的珍贵认识更深,若当真世上有如此海量黄金流通,只怕其价值便根本无法达到今天这么高了。

    “将军不用怀疑!适才我已经说过,这一切都发生在光武帝中兴汉室之后!”襄楷嗟叹道:“经过长久的征战之后,这才突然有人惊觉,天下间的黄金似乎在一夜之间神秘的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知道它们的下落!”

    “哈哈哈!先生是在说笑?”南鹰轻笑道:“若说有人将天下黄金集于一处,然后消失,这个本将还可能相信。可是说散落于天下各地、各家的黄金都同时消失,这可是神话故事了!”

    “将军不信?那么我便试举一例!”襄楷微笑道:“王莽乱政之时,他曾公然宣称,其府藏黄金以万斤为一匮,尚有60匮,他处还有十数匮……”

    “什么!这王莽一人便有近百万斤!”南鹰听得汗都涌了出来:“那么这些黄金呢?现在何处?”

    襄楷双手一摊:“不仅是这批黄金,很多高门显贵都在战乱中尽失家财,其中黄金更是不可胜数。可是直至今rì,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这些黄金的下落!”

    “会不会是光武帝给隐藏起来了?为了彻底控制天下!”南鹰怀疑道:“这么巨大的黄金数量,确实可供无数心怀反志的人如虎添翼!”

    “将军慎言!”襄楷听得脸都白了:“如此目无君上之言不可再说!”

    南鹰吐了吐舌头后闭上了嘴,随即又道:“方才不过是戏言,其实本将倒是认为,这些黄金应该并没有失踪,而是被那些拥有之人深埋于地下,以待时势稳定之后重新崛起!”

    “然而,有些人死于非命,有些人因时势所困,总之是终其一生也没有能再次掘出那些黄金!”南鹰苦思道:“尔后斗转星移、事过境迁,这些黄金埋藏之地也就都成了秘密了!恩,本将思来想去,还有这种可能xìng最大!”

    “可是无论如何,光武帝打败天下群雄,重新拨乱反正,不知砍下多少人头,夺回多少财富!若说皇室手中没有存储大量黄金,这个本将就不信了!”南鹰大大咧咧道:“比如说这一次,我们一举截回了近万金,若不将其重置陵寝之中,还不是天子的掌中之物?”

    “不管是与不是,可是我后汉一朝,却再无文帝、景帝之时的繁荣景象,这是不争之事实!”襄楷定了定神,才叹息道:“将军知道当今天子最厚重的赏赐是赏给谁吗?”

    南鹰耸肩道:“不知,反正不是本将!自从本将为天子效命以来,尽是自掏钱袋,何曾领过半文赏赐?”

    襄楷哭笑不得道:“将军,您这张嘴?唉!我明白了!”

    他猛然抬起头来,盯着南鹰道:“将军是因为此次天子意yù请丹尘道长将你取而代之,这才心生不忿?”

    南鹰被他道破心事,干脆双眼一翻,将头扭过一边。

    襄楷恨铁不成钢道:“将军真是辜负了天子的隆恩啊!那夜,我令幼君邀你出来一唔时,已经说得明白,那是天子对你的爱护啊!否则,何必再令我二人暗中协助于你,你…….”

    高顺急忙圆场道:“先生说的是!对了,您尚未说出当今天子最大的一笔赏赐,究竟是赐予谁人呢?”

    襄楷终于放过南鹰,面上泛出复杂之sè:“当今天子六年前,曾经赐给朱儁一笔最大的黄金,也只不过才五十斤!”

    “五十斤?”南鹰目瞪口呆道:“皇家的财富都到哪里去了?看来消失的巨金真的不在皇室手中,否则如此薄赏不如不赏,这事确是有些蹊跷了!”

    “这么说来!天干地支必然认定,这笔巨金消失在光武帝复兴汉室之前!”高顺恍然大悟道:“除了囤积于哪处无法寻获的宝库,那么最大的可能xìng,便是随着前汉列位帝王长眠于陵寝之中!”

    “现在,已经证明了天干地支的假设亦是错误的!”襄楷叹息道:“他们苦心潜伏多年,暗中将诸皇陵查了个遍,也只不过才在阳陵中寻到这区区近万金,真是得不偿失!”

    “既然如此!可能真如我义弟所言,这些消失的黄金正静静的埋藏在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地窖之中!”高顺沉思道:“否则怎能解释这些黄金神秘消失之谜呢?”

    “不!还有一种可能!”襄楷怔怔道:“可是,这件事更加虚无飘渺,更加惊世骇俗!”

    “是什么?”南鹰和高顺一齐吃了一惊。

    “你们听说过一句谶言吗?”襄楷略一犹豫,终于压低声音道:“刘陶定是猜测到了那谶言和巨金消失之间的关系,这才置身事外!”

    南鹰突然心中剧震,他在瞬间想到了张角答应告诉他的那句谶言,定然便是襄楷即将说出的这一句。究竟这句谶言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竟能令刘陶闻风sè变,立即借故离开?

    “代汉者,当涂高!”襄楷一字一字的说出了这句一直隐藏于云雾深处的谶言。

    “这是什么意思?”高顺浑身轻颤道:“竟敢公然宣称代汉!谁人如此狂妄大胆,敢于散播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这句话平民百姓几乎没有人知道,可是在豪门大族和朝中显贵之间,却一直暗中流传!”襄楷苦笑道:“这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却无人敢于公然评论,更无人敢于对此深入查究,两位将军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公开传播这句谶言的第一人便是!”襄楷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先光武帝!”

    “是先帝传播?”南鹰和高顺一起骇然道:“这怎么可能呢?哪有帝王散布谶言预言自己江山被人取代的?”

    “世事无奇不有!何独此事为然?”襄楷微微有些失神道:“据说连武dì dū曾私下说过这话,可惜却无从查证了!”

    南鹰和高顺更是心中震动,南鹰忍不住道:“那么这句谶言究竟和巨金消失有什么关系呢?”

    “听说,只是听说!”襄楷的声音突然细得蚊蚋:“这句谶言不仅指出了天下兴替的玄机,更蕴藏着一笔天大的财富,谁能得到,便可执天下牛耳!”

    “这么说,破解这句谶言,便可能找出消失的巨金?”南鹰不能置信道:“这是不是也太玄了?”

    “嘿嘿!不仅如此,听说这句谶言之后,还有另一句相对的谶言,可惜却已经成为了一个谜!”襄楷缓缓闭上了双目:“这世间的谜团何其之多啊?”

    “不错!正如那子二所豢养的妖兽,到底出自何处?”南鹰怅然道:“可惜,此事已经随着子二的意外身死,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谜团!”

    襄楷立起身来,微笑道:“不管如何,今rì能够识得两位将军,都是我襄某的幸事!”

    “怎么?先生要离去吗?”南鹰一时有些摸不着北,难道这襄楷只是为了向自己说出这些隐秘,才故意在真相大白之后仍然逗留于此?

    “实不相瞒,襄某此刻重任在肩,归心似箭啊!”襄楷面sè沉重道:“相信我的身份即使不被子一识破,也绝对不可能再隐瞒多久,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了!”

    南鹰心中一震,听出了襄楷的话中之意。作为天子派出潜伏在天干地支内的高级间谍,襄楷一定另有重大任务,甚至于已经接近完成。可是却因咸阳原上的离奇之事,这颗棋子被天子提前发动了,只有趁子一逃亡、天干地支未及反应之前,尽快完成任务。这便是襄楷的使命!

    南鹰心中一阵感动,对天子之前的一丝怨怼瞬间烟消云散。连襄楷这样重要的人物都冒着暴露的危险,赶来协助自己,天子确是对自己不同寻常…….

    南鹰脑中突然一道亮光划过,他脱口大叫道:“原来如此,是天子令你来向我说出这些秘密的!”

    襄楷身体轻颤,面上闪过难以掩饰的惊讶神sè:“将军果然高明!”

    他坦然道:“既然如此,襄某便实言相告!丹尘子打着天子二路使者的身份,其实不过是一个幌子,他来此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暗中捉拿潜伏于九大皇陵中的所有内jiān,二是将我安然送返dì dū!这么说,将军明白了吗?”

    “天子?天子为什么要向我说这些?”南鹰呆呆道。

    “这个嘛,恐怕只有天子才知道了!”襄楷瞧了一眼闪身入内的王幼君,他手中正拎着二人的行囊。

    “方才之言,确是天子命我向将军相述的!然而临行之时,襄某自己确有几句不中听的话,想向将军诉说!”襄楷挥手示意王幼君在外暂候,正容向南鹰道:“却不知将军愿意听吗?”

    高顺起身道:“请容本将暂时回避……”

    “不,虎威校尉!”襄楷伸手道:“天子曾多次提及将军,口中赞誉几乎毫不亚于南鹰扬,更何况你二位还亲如兄弟。所以,也请留下!”

    二人只得一齐跪坐下来,静听襄楷下文。

    “听说二位与中常侍张让和大将军何进相交甚笃?”襄楷开门见山道:“可有此事?”

    “谈不上!”南鹰心中隐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只是天子命我们共同办过几件差,关系还不错!”

    “如此甚好!”襄楷深沉的眼神从南鹰面上缓缓挪开:“南将军和高将军战功卓著,又蒙天子赏识,将来高居于朝堂之上,几成定局!还是与他们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先生此言何意?”南鹰敏锐的嗅到了襄楷话音背后的深意:“是不是指这两位即将失去天子的宠幸?”

    “将军错了!这两位,一位掌控中朝大权,另一位手握天下兵马,正是天子现在、将来都要倚重的人物!”襄楷淡然道:“更何况,这两位对天子也算是忠心耿耿,天子怎会弃之不用?”

    “那是为何?”二人一齐讶道。

    “我这么说,是为二位将军着想!”襄楷的声音低沉下来:“二位南征北战,已在军中建立起颇高的威望,而南鹰扬至今仍然手中握有一定兵权,更是招人嫉妒。若与大将军太过亲近,只怕会有人暗中诟病,诬指你们结党乱政,拥兵自重!”

    “而结交宦官虽然一时风光,却是得不偿失,更会成为天下士人的公敌,致使寸步难行,最终下场凄凉。前太尉段颎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南鹰蓦然想起段颎被凭空构陷而死于狱中的事情,不由默然无语。

    “将军知道曹孟德这个人吗?”襄楷悠悠道:“据说此人机智jǐng敏,任xìng好侠,自小便胸怀大志。不仅桥玄曾对其有过‘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的评语,连南阳许子将都说他是‘清平之jiān贼,乱世之英雄’!”

    “不错!本将当然知道此人,还与其短暂共事,共同征战于颖川!”南鹰点头道:“先生的意思本将明白,他既然是宦官之后,只怕也是平白多了很多曲折!”

    “正是如此!”襄楷紧紧盯着南鹰道:“我听说他屡经仕途挫败,着意结交天下士人,甚至公然与中朝决裂,这才挣回些许清名!否则此次天子解除党锢之后,怎会有那么多士人为他说话,抢回了一个骑都尉的空缺?”

    “将军,你年少得志,却树敌太多!”襄楷长长叹息道:“只是天干地支之中,我便听说有着夜鹰之称的亥一秦阳死于你手,而戌系之首的唐周其属下人马,也几乎全部丧在你征讨黄巾之中,他们是决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今次完全挫败的癸系和子系……”

    “夜鹰?”南鹰失声道:“你是说行刺天子时出现的那个使弓的黑衣人吗?”

    “是他,而且我相信,后来你已经见过了他的师傅!”襄楷面上闪过一丝惧sè:“天干地支中的第一高手:丑一!连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会任之家正是由地支的子、丑、卯、亥四系共同执掌的,你不可不防!”

    “树敌多不要紧,更可怕的,是交错了人!”襄楷眼中闪过睿智之sè:“我夜观天象,只怕无论是张让为首的中朝,还是何进为首的外戚,最终都将难以善终!唯一的保存之道,便是!”

    “忠于天子,忠于大汉!”他一字一字道:“襄某言尽于此,请两位将军谨记!”

    望着襄楷远去的身影,高顺由衷道:“这位襄先生,才真是一位高人……咦?南弟你怎么了?”

    南鹰伸手拭去额上的汗水,面sè苍白道:“襄楷,他太可怕了!他说的没有错,用不了几年,张让和何进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得都是真的?难道天象真的可以预示一切?”高顺骇然道:“这些都是即将发生之事?”

    “是!不过襄楷刚才话中有话,他似乎仍有未尽之意!”南鹰缓缓闭上双目道:“他为什么单单提到了曹cāo?是在怀疑什么吗?还是……”

    “对了!我明白了!”南鹰猛然睁开双眼,目光中流露的尽是不可思议的震动之sè:“为什么你我都对曹cāo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因为,他确实是你我都曾见过的人!”

    他狠狠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过份用力而显出苍白之sè:“你在洛水之畔交手的杀手,我于张让府中遇到的刺客,便是曹cāo!”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二章 引狼入室

    “如果那人真是曹cāo,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高顺露出深思之sè:“此人之前分别在不同地点与我二人交过手,所以那rì他引兵来援时,令我们同时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在三批黑衣人抢夺黄巾藏宝时,又被我二人同时撞上。那一次,他之所以不敢开口,就是担心我们能从口音中听出他的真实身份!”

    “他曾和子二同时参与了刺杀张让的行动!”南鹰冷笑道:“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第三名杀手,也就是亲自出手刺杀张让的人,便是子一孙宾硕!”

    “这个设想看似无关紧要,却直接引出一个目前我们尚未明白的问题!”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着无数正在侧耳倾听的听众。

    “曹cāo在兖州劫夺黄巾宝藏,而子一和子二却在长安附近盗取帝陵藏金,此二人皆为天干地支中的领袖级人物,却一东一西的做起了这等巧取豪夺的买卖!”南鹰苦恼道:“虽然钱财是好东西,可是为何如此急迫?对于天干地支这样一个深伏地下十余年的可怕组织,这几乎是没有理由的!”

    “天干地支一直关注的问题,便是如何引起天下动荡,以便从中取利,这一点文和便曾向天子分析过。而从他们甘于牺牲封胥和唐周这样的重要人物,也要提前挑起太平道和朝庭的大战来看,他们的图谋深不可测!”

    “这样一个诡异庞大的组织,他们为什么急于得到巨大的财富呢?这些财富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目的呢?”南鹰缓缓闭上了眼睛,努力迫使自己进入那夜悟出的空灵之境,将心中所有的疑惑和破碎的记忆尽数翻出。

    刘陶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有人借机滋事,到处散播谣言,说什么天降灾异,乃上天的谴告…….

    随之是那名报信官吏的声音:…….咸阳原上流言四起,人心大乱,现已有十余亭近万名百姓正在向四面八方逃难而去…….甚至连各陵、各部的官军之中,也出现了逃兵!

    再接着是李进的声音:一个月前,朝庭下令禁绝渭水上的一切船只…….听说凉州近rì形势不稳,有居心叵测之人和羌人暗中勾结,借助黄巾之乱,朝庭难以兼顾的机会,秘密集结兵力,准备进犯三辅…….

    想至此处,南鹰耳边突然同时响起了无数纷乱之音:

    “禀将军,河岸边发现一处营地,乱七八糟的堆放了很多竹木沙石…….”

    “每到年末之时,诸皇陵都会修筑高台,用于祭祀…….”

    …….所有的幻象和杂音突然凝聚成灵帝威严的仪容:只要办好此事,朕会重新考虑卿家领兵的心愿!

    他的心灵突然无比宁静,正如平静的水面,任何一点触碰都可以引发相应的波动,点点滴滴从心湖过飞掠而过,均可瞬间得到之前从未想过的答案。

    突然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南鹰心头一震,空灵之境立告失守。

    “不好了!”南鹰弹起身来大叫道:“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了为了钱,而是要引狼入室!”

    荒芜的平原上,一骑快马如飞而来,直至奔到一片连绵起伏的土丘处,那骑士才倏的勒住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

    他隐藏于竹笠之下的森寒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眼神突然在一座土丘上停顿下来,那上面正有两根枯枝相交着斜插入土,形成了一个“”字。

    他伸手入嘴,撮唇发出三长一短的哨音。

    那山丘后突然缓缓站起一个黑衣人来,他审视了一眼骑士,才高叫道:“天干地支,同气连枝,不知兄弟出自哪一宗?家中排的什么座次?”

    那骑士冷冷道:“地阳支首宗,我为长兄!”

    那黑衣人眼中露出惊骇神sè,惊呼道:“竟是子一首领亲临?”

    他疾奔下土丘,来到那骑士面前,恭敬施礼道:“甲十三,恭聆子一首领吩咐!”

    那子一缓缓揭去竹笠,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容,正是孙宾硕。

    他听得那黑衣人报出甲十三的身份,yīn沉的面上终于掠过一丝喜意:“很好!没有想到竟是甲系的人亲自在此处联络,这样倒可以省去很多时间!”

    甲十三微笑道:“没有想到竟能为传说中的子一首领传递消息,这是小人的福气!首领只管示下,小人立即来办!”

    孙宾硕木然道:“咸阳原行动遭遇全面挫败,黄金得而复失,子二和其他几名癸系首脑全部罹难身死,我本人也已暴露,现须立即返回孙氏一门,安排转移迁涉。你务必将此信直接传于甲一!”

    甲十三听得惊心动魄,却不敢露出丝毫恐慌之sè,躬身道:“小人遵命!”

    他正yù转身而去,却被孙宾硕一把扯住。

    孙宾硕见甲十三露出迷茫不解之sè,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土丘,森然道:“什么人?立即现身,否则休怪本人出手杀人!”

    “哈哈哈!”在甲十三惊怒交加的目光中,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从土丘背面施施然行了出来。

    “子一果然高明!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大汉似乎浑然没有将孙宾硕的威胁放在眼里,从容微笑道:“以仁义扬名天下的一代名侠孙宾硕,竟会是杀手之王子一,看来天干地支果真深不可测!”

    “尊驾何人?便不怕孙某杀人灭口!”孙宾硕目露杀机的上前一步,手中长剑夺鞘而出。

    “在下阎行!”那大汉双手负后,瞧也不瞧孙宾硕手中长剑,淡淡道:“孙大侠定然知道本人的身份,想来还不至于要灭口?”

    “是你?凉州第一高手!”孙宾硕面上闪过震动之sè,神sè复杂的犹豫了少顷,终于还剑入鞘道:“既然是你,凭我们盟友的关系,怎敢对你不敬?”

    “多谢孙兄抬爱!可惜阎某已经当不起这凉州第一高手的美誉!”阎行神sè如常道:“不过,孙兄很快便会一睹那位凉州第一高手的真容,相信孙兄一定会非常惊讶!”

    “是吗?倒要领教!”孙宾硕微微一惊,随即冷笑道:“此次阎兄鬼鬼祟祟的隐伏在侧,不是为了来和孙某闲话家常的?”

    “当然,本人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履约而来!”阎行现出似笑非笑之sè:“孙兄身为天干地支的首脑人物,不会不知道你我双方的约定?”

    “你这是明知故问!”孙宾硕面上青气一闪即逝:“你就算是此前不知,方才也必然将我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我们不仅失去了黄金,而且损兵折将,现在拿什么给你们!”

    阎行微笑道:“从古至今,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一个钱货两讫。既然贵方拿不出黄金,那么在下也只能代表鄙上说一句:对不住了!”

    他转身便走,口中仍道:“我方虽然兵jīng将勇,但没有粮饷物资,这一战便打不得!望孙大侠体谅!”

    “且慢!”孙宾硕yīn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难道孙大侠仍有什么忠告吗?”阎行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身:“或者是说,孙大侠想要为难在下?”

    “算是忠告!”孙宾硕冷笑道:“听说贵方已经集结十万大军,正在向北地郡聚集,而朝庭亦发兵数万,由弘农郡一路北上,经河东郡向北地逼近,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阎行仍然没有回身,双手负后,悠然道:“孙大侠倒是消息灵通,然则那又如何?”

    “哼!若你们暂时没有发起攻势,则必将和朝庭大军形成对峙之局!”孙宾硕森然道:“可是你们的心思,天子能不明白吗?刘宏之所以隐忍不发,是与你们同样缺少一样东西,所以才不得不故作糊涂罢了!”

    “你说的没有错!”阎行终于转过身来:“我们都欠缺粮饷,所以若是你们提供不了黄金,便不能催促我军发兵!”

    “哈哈哈!”孙宾硕仰天长笑道:“阎兄你好糊涂啊!如今我方掘出的近万金已经悉数落入朝庭之手,眼看着便要运返dì dū。若是你们再不发兵,则此消彼长之下,注定饮恨收场!”

    “近万金?”阎行失声道:“你们当真起出了这么多黄金?孙兄莫不是在诓我?”

    孙宾硕愤然道:“诓你?我天干地支费十年之功,调动无数人力物力,才终于找到这批黄金,而此刻却是为他人作嫁,你道我还有心思还诓你?”

    “不妙了!”阎行面上终于现出凝重之sè:“若朝庭将这笔巨金用于战事,则我方危矣,孙兄你……..”

    “本人可以代表天干地支向贵方保证!”孙宾硕淡淡道:“若阎兄按原定计划奇袭咸阳原,甚至是攻取长安,那么所有黄金尽归你们所有,我方一金不取!”

    “好!”阎行面sè一变再变,终于为贪婪之sè取代:“就此一言为定!”

    他再次转身行去:“在下立即开始布署!”

    “阎兄,本人再提醒你一事!”孙宾硕不紧不慢道:“这批黄金现在鹰扬中郎将南鹰手中,他手下至少也有千余jīng锐。阎兄不仅要快,更要谨慎行事!”

    “多谢孙兄提醒!”阎行扭过头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过请孙兄放心,我军三千jīng骑现已秘密潜至百里之外,更有天师道五千教兵殿后随行!谅他南鹰用兵如神,也会在猝不及防之下一败涂地!”

    孙宾硕凝视着阎行飞掠而去的身影,嘴边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他向正在一旁发怔的甲十三轻轻道:“修改之前的消息,咸阳原上的行动并未失败,一切仍按原定计划进行!”

    “传令!擂鼓聚将!”南鹰扑至将案后悬挂的地图前:“立即派快马通知佯装离去的北军骑兵,半rì内赶回阳陵候命!失期者斩!”

    “南弟,到底怎么了?”高顺吃惊道:“你之前说天干地支意yù引狼入室又是怎么回事?”

    南鹰的手指从渭水一路向上指去,终于定在了陇西:“关键仍然是渭水!凉州叛军多为骑兵,怎么可能舍己之长的沿水而下?我断定封禁渭水定是朝中内jiān的诡计,既可以便于他们盗金行动,而且也在阻断叛军由水路刺探的同时,令我们也变成了瞎子!”

    “天干地支之所以一再劫宝盗金,是因为他们已经与凉州叛军结成盟友,条件就是许以重金令他们起兵叛汉!”南鹰重重一拳擂在案上:“他们挑选此时动手,一方面是因为朝庭刚刚打垮黄巾,元气大伤,另一个原因便是利用咸阳原九大皇陵岁末大祭时,会筹办大量木石竹铁,而这些都将被他们就地取材的制成攻城器械!”

    “他们这是要攻取长安!”高顺失sè道:“可是朝庭大军却认为他们会直接兵指洛阳,现已将主力部队调往北地郡方向!”

    “我并不担心这一点,毕竟朝庭也不是吃干饭的!”南鹰摇首道:“他们不可能连叛军主力的方位都弄错!”

    “可是只要有一股快速部队,沿渭水一路东进,便可悄无声息的直抵咸阳原!”南鹰的手指从地图上缓缓划过:“他们原先的计划定是这样的,由天干地支里应外和拿下咸阳原,不仅可以顺利交割黄金,更可以咸阳原为基地,利用囤积的大批物资打造军械和攻城器械,进而拿下长安!”

    “他们是不是也太托大了?”高顺忍不住道:“休说长安一带至少也有五千汉军,就是九大皇陵的守军也有两千人,他们一支小股孤军,真能轻易办到这一点吗?”

    “所以,他们才要制造恐慌啊!”南鹰露出苦涩的笑容:“经过这一段rì子的诡异事件,老百姓逃走数万之众,连各处汉军也出现了不同数量的逃卒,现在的长安一带还有那么多汉军吗?”

    高顺浑身剧震,不能置信的睁大了双目。

    “不过还好!事情仍然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南鹰傲然道:“他们机关算尽,却少算了一事!那便是,这里还有我,和我的jīng兵!”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三章 风急雨骤

    狂暴的马蹄声撕碎了平原上的宁静,数千羌胡混杂的骑兵泼风般疾驰过来,此起彼落的铁蹄有如平地惊雷,滚滚的传了开去。

    “首领有令!全军休息!”一名骑兵挥动着手中小旗,从大队人马边快速超过。

    “休息?”一身铁甲的阎行闻言愕然,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他一带马缰,向大队后方奔去。

    “小姐!”他在马上向一名浑身包裹在铁甲之中的将领叫道:“兵贵神速,为何要休息?”

    “怎么?惹阎兄不悦了?”甜美柔和的天簌之声从冰冷的护面之后传出,令人对她的庐山真容生出无限遐想。

    “小姐误会了!鄙上与令兄是结义兄弟,将来是要共分天下的,而小姐亦算是在下的半个主人,怎敢有不敬之意?何况素闻小姐饱读兵书,在下又怎会质疑?”阎行勉强笑道:“只是在下不明白,明明可以在半rì之内就奇袭咸阳原,小姐却为何要故意拖延进军速度呢?”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这岂不令汉军获得了足够的时间,他们完全可以抢运黄金,或是加强防御,甚至是调集援军!”

    “阎兄勿虑!”小姐发出轻轻的笑声,有如chūn风无限,令阎行满腹的急躁竟是散去了不少。

    “抢运黄金?他们再快能快得过我们的骑兵吗?无论跑出多远也是笼中之鸟!加强防御更是一个笑话,他们军力有限,连可以倚为劳力的百姓都十室九空,想要加强防御谈何容易?”小姐的话语有如珠落玉盘,字字珠玑:“至于说到援军?阎兄莫不是在取笑小妹?朝庭的主力大军尽数开往北地一带,正与贵方的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两位将军对峙。长安附近哪里还有什么援军?”

    “啊!这个说的倒是!”阎行尴尬道:“那么小姐究竟在等什么呢?”

    “当然是等我们的援军了!”小姐悠然道:“难道阎兄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孤军深入,怎可不等一等身后的五千大军呢?”

    “他们?一群废物罢了!”阎行不屑道:“在下不信,凭小姐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还真能瞧得上那些天师道的丧家之犬?”

    “话不能这么说!”小姐柔声道:“这些人打仗当然不行,可是却另有用处!相信阎兄也听说过,当rì张修攻打南郑时,其攻城器械种类之多,数量之巨,就连官军也为之战栗!”

    “原来小姐是想等待他们,督造攻城器械!”阎行恍然大悟,随即皱眉道:“可是当rì,他们还不是惨败于南郑城下,就此一撅不振?”

    “一柄利器,也要看是何人掌握!”小姐轻笑道:“张修曾经占据天时地利,却叔侄相残,尽失人和!加上贪功冒进,用人失当,怎能不败?”

    “小姐说的是!”阎行衷心道:“反观我军,兵jīng将勇,上下一心,若是能够好好利用手中资源,当可无往而不利!”

    他微笑道:“看来是在下多虑了,小姐胸有成竹,此次先取咸阳原,再下长安城,定可做出一番功业!”

    “不!我现在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小姐轻轻道:“知道我为何如此谨慎进军吗?是因为一个人!”

    “谁?”阎行脱口而出:“竟能令小姐如此忌惮?”

    “他啊!”小姐猛然勒缰,身下骏马通灵般嘶仰而起,形成完美的人马如一之相。她淡淡道:“之前几次交手,我和他都难分胜负,如今各领一军,却不知鹿死谁手?”

    阎行愕然道:“难道小姐说的那个人会是……?”

    “呜----呜----”悠长的号角在阳陵上方骤然响起。

    阳陵的二百汉军战士心中惶然,因为虽然他们已经远离战场数年,却依然能够听出这是汉军中紧急集合的号声,此号一响,十万火急。

    “快!列队!”校长张贲已经被扣押了,军职最高的几名屯长和都伯只得当仁不让的负起了指挥的职司。

    汉军们匆匆在陵外平原上列成小小的阵形,却愕然发现前rì便已离去的北军大队骑兵正队形严整的开拔过来,在他们身侧排成一列列队形。

    “难道方才的号角是鹰扬中郎将命人吹响的?”所有人心中同时生出了这个念头。

    大地轻轻的震颤着,又是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从远方疾驰而至,打的不但是鹰扬中郎将的旗帜,更有一面黑鹰大旗迎风招展。

    “我的娘!这些骑兵是哪儿来的?”阳陵军中,有人小声嘀咕道。

    北军千余骑兵的面上,同样写满了问号,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从口中蹦出半个音符。既然是将军带的兵,就是友军,就是兄弟,谁敢质疑?

    那些骑兵越驰越近,终于完全显现在汉军眼中。阳陵汉军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些骑兵尽着漆黑的皮甲,头上的皮盔两侧还镶嵌着弯曲可怖的粗大牛角,手中的兵器也是怪模怪样,压根找不出半点正规汉军的影子,然而那些骑兵浑身散发出来的凛然杀气,却令所有人一阵心惊。

    反而是北军骑兵们面面相觑,露出释然之sè。这些骑兵的装束倒是象极了将军属下的游骑兵小队,不用说,这又是将军的私人部曲。

    突然,北军骑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名黑发披肩的年轻将军纵马而出,径自奔至汉军阵前。他面上持着淡淡的笑容,向北军骑兵们大喝道:“小子们,本将将你们远远支开,自己偷溜回来宰了那妖兽,你们是不是很不过瘾啊?”

    一驾马车驶了过来,几名壮士合力将一具庞大恐怖的兽尸抬了下来,重重丢在军阵之前。

    “瞧瞧!这是那头为祸多rì的妖兽!”那年轻将军大笑道:“什么天降灾异?我呸!全是一群无胆匪类在暗中作怪!”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骑兵们群情汹涌,挥动着兵器疯狂大叫。

    连阳陵守军们也惊呆了,听到北军的欢呼,突然一起爆发出喜悦的呐喊。队中,什长李进双目异彩大放,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那年轻将军。

    “先不要高兴太早!真以为从此咸阳原就可以恢复太平了吗?”那年轻将军猛然沉下脸来:“这些贼子的yīn谋远不止此,半个时辰之前,本将已经收到斥侯报告,约有三千胡人轻骑正在快速向咸阳原开来,身后还有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步兵!他们这是想要将我们一口吃掉啊!”

    “什么?”北军的几名将军一齐惊呼道:“难道是凉州叛军?”

    “正是!如今妖兽毙命,群贼授首!他们背后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那年轻将军振臂高呼道:“我们该怎么办?”

    “将军!”一名前排的骑兵都伯突然大吼道:“连妖兽都给将军宰了,属下们还怕他个鸟?杀他娘的!”

    “杀!”北军骑兵和黑甲骑兵一齐高吼起来。

    只有阳陵汉军尽皆沉默下来。敌军至少也有八千人,凭在场这不足两千人怎么打得过?

    “哦?”那年轻将军讥诮的望了一眼阳陵汉军:“我听说守陵的兄弟们都是jīng选出来的善战锐卒啊?怎么都不说话?是否守陵守得连人都失去了勇气呢?”

    “将军容禀!”一名屯长壮着胆子站了出来:“我们各陵卫军奉旨守陵,职责重大,不得擅自参与战事,请将军体谅!”

    “职责重大?”那年轻将军缓缓策马来到他身前,冷冷道:“本将怎么觉着是你胆小畏战呢?不过你别怕,也不要发抖,本将可绝非外界传说中那种动辄杀人的狠人!”

    “来人!扒了他的盔甲,他从现在起不再是汉军了!”他俯下身来,望着面如土sè的屯长:“你的眼神告诉本将,你根本不配当一名战士!所以,本将不需要你!”

    他锐利的眼神直扫过鸦雀无声的阳陵汉军:“实话说了!本将不但要征召你们,还要征调余下的八大皇陵守军!不敢去的,就脱下你的盔甲,带着怯懦的耻辱滚蛋!”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敌军若胜,则玉石俱焚,你们还指望独善其身?做梦的!”他洪亮的声音仿佛响彻整个咸阳原:“你们都曾是勇猛的战士,可是或许平淡的rì子已经冲去了你们心中的热血!如果情愿做一个畏战的胆小者,现在就可以离开!”

    “不!将军!”一个声音突然高吼道:“我们不畏战,更不胆小!只要将军可以说服朝庭不追究我们的擅动之罪,我们愿随将军一战!”

    一个高大的身影挤了出来,向着南鹰深施一礼,再抬起起头时,眼中已经燃烧起熊熊的战意。

    阳陵汉军一齐一呆,待瞧清说话那人,亦情不自禁的跟着怒吼起来:“愿随将军一战!”

    “李进?好!本将没有看错你!”那年轻将军蓦的眼睛一亮:“来人!请出天子御令,本将代天子宣旨,所有参战将士不但无罪,且战后论功行赏!”

    在场的两千战士,登时再次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战事紧急!如今叛军距离最西边的茂陵已经不足百里!必须立即迎战!”将军的目光和那李进的目光在空中一撞:“李进,阳陵军现在群龙无首,本将任命你为军侯,督领二百将士,随本将出战!”

    “能追随将军,属下幸甚!”李进的面上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他庄严的行了一个军礼:“死战到底!”

    远远的,一名神sè肃穆的汉官正静静的望着此处发生的一切,他神sè看似漠然,但流转的目光却暴露了他内心中的欣慰和喜悦。他低下头,轻轻道:“南鹰扬,天子没有看错你!而李进也只有跟着你,才会磨砺为一柄神兵利器!”

卷三 两京风云 第二十四章 身为男儿

    号哭之声响彻四野,一群拖儿携女逃出咸阳原的百姓正被凉州叛军的一小股先头部队碰个正着。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揭开了序幕。

    一根长矛脱手而出,将远处一名正在低头狂奔的青年牢牢钉在地下。矛柄尚在不住震颤之时,那胡人骑兵已经纵马而至,马速不减便拧腰侧身,轻松的将长矛重新拔出,随手又掷向另一个目标。

    一名年轻女子披头散发的奔行着,突然一个绳圈远远飞至,准确无误的将她套住。一群胡兵在狂笑声中,将那女子在地上拖着一路疾行,尘土飞扬中留下一连串绝望的惨呼。

    一名壮汉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铁蹄踏于地上,不由瞬间瞪红了双眼,虎吼一声纵身扑上,将一名胡人骑兵从马上撞落,骑在他身上便拔拳乱打。泪水模糊中,那胡兵面上鲜血迸现,呼吸渐渐微弱下去,那壮汉不由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突然身后寒光一闪,他的吼声戛然而止,一颗斗大的头颅滚了出去。

    一名胡兵纵马追上一名七八岁的孩子,狞笑着却不急于下手,而是凭着娴熟的马技将那孩子迫得左躲右闪,直至力竭跌倒,这才猛然一把勒住马缰。

    战马高高扬起的前蹄终于将要重重踏落,眼看便要将那孩子踏成肉泥。可怕的鸣镝之声响起,一支长箭横穿全场,将那战马高高仰起的马头shè了个对穿。

    那战马甚至没有来及发出垂死的悲鸣,便直直倒了下去,反而将那纵马伤人的胡兵压在下面,疼得他一阵惨叫。

    这一箭之威,只可用神乎其技四字来形容,数百名胡兵无不失sè,一齐向鸣镝之声的来处瞧去,更是变了颜sè。

    大群汉军骑兵已经利用他们肆无忌惮的杀人取乐之际,悄悄逼近形成了合围之势,现已放开马速,呈一个口袋状全力包抄上来。

    那带队的胡将双目凶光闪动,不仅没有撤退之意,反而大喝着胡话,指挥部下匆忙中排成了反冲锋之势,丝毫不惧的反冲上来。

    大地颤抖中,两股铁流狠狠的碰撞在一起,惊呼、惨叫、怒喝之声大作,混合着战马嘶鸣和钢铁交击,奏响了死亡和杀戳的乐章。

    胡兵们固然悍不畏死,而这支汉军更是杀气盈野,士气如虹,瞧得连那些幸免一死的百姓都呆了眼,一时竟然忘记了逃命。

    一名胡兵尽显非凡骑shè之术,他轻松的在马上弯弓搭箭,一箭身中对面那汉军的肩头。那汉军浑身一震,手中长矛坠地,而他却怒吼着空手纵马直撞过来,和那胡兵一起跌落尘埃。两人翻滚扭打中,那汉军突然一把折断了肩上长箭,将半截断箭直刺入身下那胡兵的眼眶。在那胡兵狂叫中,一下又一下,直至敌人寂然不动,那汉军才狂笑着跃起,俯身拎起一把马刀再次冲了出去。

    一名身材魁伟的胡将仗着战马雄壮、臂力惊人,在马上疯狂的挥动着一柄铁棍,凡是靠近的汉军无不吐血倒飞出去,突然两名汉军一起抢上,将两柄长矛交叉着斜插入土,恰好绊住那胡将的战马前蹄。战马软倒,那胡将也跌得七荤八素,不待他挣扎而起,几名负伤的汉军一起扑在他身上,抽出随身短刀只顾乱刺,刀起刀落之际,将那胡将刺得浑身处处鲜血泉涌,铜铃般的大眼渐渐也失去了神采。

    一名持弓的高大汉将从万军丛中信步而来,他神情自若,步履从容,然其出手如风的强悍身手却是震慑全场。他双目jīng芒大作,每shè出一箭,立即手如电闪般从背后箭囊再次搭箭上弦,所有试图接近他的胡兵无不毙于他的箭下。几名敌军中的善shè之士刚将他瞄入视野,却立即被他后发先至的反shè回去,均是一箭毙命。

    那带将的胡将双目寒芒闪动,带马直冲过去。他的目的很明确,这支汉军不仅人数数倍于己,且战力已经远超想象,若不能将那汉将斩首示威,只怕手下这数百骑兵今rì便要全军尽没了。

    胡将的战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骥,其过人的马术更是令跨下战马在瞬间便将速度提升至极限,那汉将的身影正在不住放大,而胡将手中长刀已经蓄势待发,将那汉将死死锁定,只待近身便可利用战马冲刺之力,将那一刀之威发挥的淋漓尽致,务求一刀断首。

    那汉将缓缓转过身来,向着那疾冲而至的胡将微微一笑,竟是迎着来势抬起了脚步。

    第一箭刺破虚空,战马倒地,胡将落地,随即一跃而起,继续冲杀过来。

    第二箭流星赶月,正中右臂,长刀脱手,胡将惨哼一声,

    左手拾刀再冲。

    第三箭疾若奔雷,没入左腿,那胡将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单膝跪倒,左刀支地。

    望着那胡将抬首shè来的仇恨目光,那汉将木无表情的继续探手向后,却摸了一个空,箭囊中已经箭尽。

    那汉将脚下不停,他随手掷去长弓,抽出腰间长刀,来到胡将面前,猛然一个旋身,狂暴的力量从脚下一直传至刀锋。

    一刀断首!

    无头的颈腔间,热血仿佛无穷无尽的喷涌而出。那汉将却是视若无睹,他高高将手中长刀举起,爆发出他开战以来的第一声怒吼:“将军有令!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杀!”

    茫茫荒原,尸横遍野,既有胡兵,也有汉军,更多的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南鹰的心,在一阵阵抽搐,令他生出无力和伤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怒火。

    乱世中,人命贱如草,这是任何人物、任何时代都无法更替的命运!但是死于沙场,是战士的宿命,这些无辜之人何罪之有?是否手中一柄钢刀,便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掌控他人的命运?

    南鹰杀过很多人,哪怕是数万黄巾军战士伏尸眼前,他都没有皱过半下眉头。当一个人手中握住了杀人利器,他便必须具备被杀的明悟。但是南鹰从没伤害过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更没有见过如此血腥残酷的惨剧,他无法想象,当一个人挥动屠刀狠狠砍向那些毫无抗拒之人时,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是否已经尽失了起码的人xìng?

    “将军!敌军三百一十四人,全部斩杀,我军约有近百人战死,受伤的也有一百多……”

    李进的话被打断了,南鹰低沉道:“老百姓呢?死了多少人?”

    “这个?至少也有千余人!受伤的更多,我军正在施救!”李进黯然道:“这些胡兵真是泯灭人xìng!”

    “今天你做的很好!”南鹰拍了拍他肩头道:“若非你快速斩杀敌将,只怕我们的伤亡更大!”

    “嘿嘿!好凶悍的胡人!”他冷笑道:“我军以众凌寡,竟然还付出这么大代价,本将小瞧他们了!这些胡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启禀将军!”高风走了过来,他沉声道:“末将搜索敌尸,可以断定他们是休著屠各人!”

    “休著屠各人?”南鹰一怔:“原来是匈奴人的杂种!怪不得如此残忍嗜杀!”

    “他们不是喜欢砍人头吗?”南鹰眼中闪过连李进都惊悸的森然寒光:“传令!将所有敌军的人头都砍了,就地堆放,恩,要排成一个形状啊!这才值得欣赏嘛!”

    “就堆成匈奴人习惯居住的帐篷形状!”在所有人面现骇然之sè的目光中,南鹰木无表情道:“杀人者死!滥杀无辜者,死无全尸!这些杂种欠管教,本将来教教他们!”

    “可是将军,如此行为只怕会遭世人非议……”高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放屁!”南鹰一把揪住他的胸襟,口水都喷满他的面上:“老子杀猪屠狗,还怕人非议?”

    他的手一直指了出去:“瞧瞧这些死难的百姓,如果老了连为他们报仇也要受人非议,那么这个世道就已经烂了,随他们说去!”

    高风低下头去,道:“是!”

    “觉得本将残忍吗?本将提醒你!也要提醒你们!”南鹰冷笑道:“胡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若不来点震慑手段,他们将会更加变本加厉!想想看,我们身后还有更多的百姓!”

    众将闻言,无不浑身轻颤,显然是想象到了生灵涂炭的可怕后果。

    “我大汉虽是礼仪之邦,却也要因人而宜!”高顺冷着脸行来:“对于这些禽兽,客气什么?“

    他冷厉的目光扫过高风,唬得高风头也不敢抬:“迂腐!忘记我们的家园了吗?”

    “将军做的对!”李进突然开言道:“然则我们现在如何?是否应该继续前进,寻找敌军主力开战?”

    “这一仗,只怕是打不得了!”高顺望着战场上遍布的尸体,突然长长叹息道:“敌军的战力已经远超我们的估计,仅是三百骑兵便已令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而他们至少还有二千七百骑兵和五千步兵,凭我军军力,正面作战必败无疑!”

    此言一出,众皆沉默。北军骑兵虽然久经战阵,但一直以来都是面对黄巾军这样的乌合之众,早已习惯了以一敌五甚至是以一敌十。面对如此装备jīng良、战力惊人的胡人叛军,确实是破天荒的头一遭,高顺说得没有错,凭一千多骑兵和二千步兵,想要硬撼敌军确属不智。

    “我军可以用游骑作战的方式,不断打击袭扰敌军!”马钧侧头想了想道。

    “行不通了!”高顺摇头道:“敌军拥有不逊于我们,甚至是超越我们的机动能力,其骑shè之术更优于我军,这样的战法无济于事,徒增死伤罢了!”

    “那!难不成我们要撤退?”侯成大叫道:“我们北军何曾做过如此丢脸之事?”

    “胡说!”高顺瞪了他一眼:“我们撤了,敌军不仅会直接攻下咸阳原,进而攻打长安,更会屠杀老百姓泄愤!”

    “那么说,我们只能等死了!”众将中有人自嘲道。

    突然有人振臂大呼道:“打不过,退不得,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

    “说得好!干!”

    “是啊!老子们怕个屁,砍一个就够本了!”

    “将军,下令!”

    所有将军的目光一齐向南鹰和高顺望来。

    高顺面sè扭动了一下,他扭头瞧了一眼远处默默列队的黑甲骑兵和北军骑兵,终于没有说话。无论是北军儿郎,还是鹰巢战士,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难道真的没有选择了吗?

    “弟兄们!本将心意已定!”南鹰轻轻道:“我们一向自诩是战士,是勇者!所以别人可以退,但是我们不能退!守土保民,虽死无憾!”

    “可是将军,您一向喜欢使计yīn人,从不赞成硬拼啊!”马钧大叫道:“末将不是怕死,可是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不是上策!”

    “毫无意义?身为男儿,有所为,有所必为!”南鹰目shè奇光道:“本将一直靠着这个信念才活到今rì,你会认为这毫无意义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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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三国介绍:
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