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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五章 先声夺人

    “你说什么?”难楼怒发如狂的挥起马鞭向着面前那狼狈不堪的仟长当头抽落。

    随着响亮的鞭挞之声,那仟长面上现出一条清晰的血痕,痛得他惨呼一声,险些没有从马上摔了下去。

    “等一等!让他把话说明白!”丘力居满面凝重之色,伸手止住了难楼再次抬起的皮鞭:“不过一刻功夫,你的一千五百骑兵便已死伤过半?他们是否利用狭道的地势,派出匈奴骑兵夹击了你们?”

    “不!不是这样的!”那仟长面现恐慌之色,嗫嗫道:“匈奴人仍然驻守在两侧的高地……那些汉军在道路转角处挖掘了大量陷坑,趁我们马失前蹄之时便射杀我们,他们还派出一队约三百人的骑兵发起了反冲锋!”

    “什么?仅仅如此,你们便败了!”四部乌丸大人齐声惊呼。

    “他们竟然还敢趁势反攻?”张纯的脸色变了,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些汉军绝非寻常角色,不由大喝道:“可曾观得敌军旗号?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没有敌将旗号!”那仟长是一个氏族小帅出身,从小便南迁汉土,倒也颇识几个汉字。他摇头道:“我军败退之时,他们才打出十几面黑鹰大旗!”

    “鹰旗?”张纯浑身一颤,面上流露出一丝惧色:“难道是那个人来了?”

    “是谁?”四部大人同声大叫。

    “鹰扬中郎将……各位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号才是!”张纯明显紧张起来,他有些语无伦次道:“可是他不是应该远在渤海吗?难道是卢植请他来的?”

    “是他?”丘力居眯起了眼睛,有些诧异道:“倒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听说他是天子爱将,年仅二十出头便已身居高位!”

    “呸!本王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狠人!”难楼有些不屑一顾道:“一个中郎将罢了!便是当日的护乌丸中郎将宗员,本王也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如果你们只是知道这些……本将真要劝你们好自为之了!”张纯眼神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他仿佛再次想到了当年的一些往事。没有人再比他更清楚南鹰的厉害,因为,他也曾经是天干地支中的一员。

    他叹了口气道:“这个人不好惹!百万黄巾、十万凉州战骑又如何?全都败在此人手中!据本将所知,他似乎便从来也没有败过!难楼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刚刚提到的宗员,便是栽在了他的手中,至今仍是生死不知!”

    “这么厉害!”苏仆延有些难以置信道:“他比卢植、皇甫嵩和董卓之辈如何?”

    “张将军是否夸大其辞了?”乌延也有些不解道:“素闻此人杀人如麻,却极少听得他的战绩如何……洛阳之战,他倒确是打败了韩遂,不过他是据城而守,又占了天谴之利,凉州军几乎是不攻自乱的,并不足以说明他的本事!”

    “卢植、皇甫嵩和董卓?”张纯现出一丝苦笑:“这位鹰扬中郎将与卢植交情甚深,又曾是他的副将,你们或许不知道,卢植当日平定河北黄巾之功,几乎有大半是他一人打下的!”

    “此话当真?”乌丸四王的脸色沉重起来。这么说来,此人用兵之能至少不在卢植之下。

    “说到皇甫嵩……”张纯叹息道:“当日我仍为中山相之时,曾经收到一份秘密战报,其中说到,若非这位鹰扬中郎将千里驰援,皇甫嵩只怕便要葬身颖水了!”

    “这……”乌丸四王又是一阵惊叹。

    “还有董卓!”张纯丝毫也不掩饰幸灾乐祸之意,他挖苦道:“听说这位大汉猛将与鹰扬中郎将一言不合之下,挨了人家一顿暴打,居然还是他自己受到了降级的责罚!”

    张纯是癸系的漏网之鱼,而癸一王芬原本便与身为辛一的董卓明争暗斗已久,张纯当然不可能对董卓有什么好感。

    “不可能吧?”苏仆延骇然道:“既然这鹰扬中郎将如此手眼通天,又身负卓著战功,为何时至今日仍然只是一个小小中郎将……听说他还领着渤海太守吧?”

    “一个连当今天子也敢公然冲撞的人,他能够活到今日,已经是一个异数!”张纯摇头苦笑道:“不过由此可知,此人确是非同等闲!”

    “如你所说,此人与卢植交厚……若他真是为了救护卢植而来,事情真的麻烦了!”丘力居的脸色无比难堪起来。原本是想轻松击溃面前阻路的汉军,顺带着收拾了两个落难的匈奴王子后,再去围歼卢植,岂知竟然惹出如此难缠的对手。

    “迟则生变,我们必须立即全力猛攻!”丘力居亦是果决专断之人,他毫不犹豫道:“汉军驻守的弯道不利我军全部压上,从现在起,我等五部人马应分兵作战!”

    “你的意思是?”张纯目光一亮:“不予敌军喘息之机?”

    “不!”丘力居嘴边流露出一丝诡笑:“本王是想瞧一瞧,他们究竟是在拖延时间,还是与卢植联合设好了圈套,等我们来钻?”

    “他与卢植设陷?”难楼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难道我们之中有人走漏了风声?”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丘力居横了他一眼:“为何偏偏是一位与卢植相交莫逆的汉军名将,领着一支战力不俗的汉匈联军,在如此要命的关头,挡住了我军去向?”

    难楼立时哑然,他当然也不可能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本将明白你的意思了!”张纯点头道:“若是这支汉军有意拖延时间,想要令卢植大军从蓟县城下安然撤退,那么以他们仓促而至的准备,当会在我军的全力猛攻下无所遁形,我军便可继续实施打通道路、围歼汉军主力的作战意图……反之,若是汉军以劣势兵力却能够轻松扛住我军攻势,便证明他们是有备而来,那么我们便有理由怀疑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

    “原来如此!”三位乌丸大人一起醒悟过来。

    “若是无人反对,我们便要立即行动!”丘力居沉声道:“难楼大人,请率本部攻击左侧高地,乌延大人,请你进攻右侧高地,本王和峭王所部,由弥天将军的步兵策应,轮番强攻前方汉军驻守的弯道!”

    数十支号角同时吹响。很快,蝗群一般的乌丸骑兵和蚁附而至的汉人叛军迅速分流成三道黑色的洪流,分别向汉匈联军防御的三处阵地同时猛扑过来。

    “开始了!”南鹰也听到了那响成一片的悠长号角,他原本尚有些无精打采的眼光蓦的锐利如鹰:“传令下去,所有骑兵解除出击状态,配合箭手死守车阵!”

    “命令赤鹰营和红鸢营,不必考虑浪费箭矢的问题,只管敞开了给本将射击!”他向着传令官打出手势:“此外,准备一半的火油弹,准备覆盖抛射!”

    “什么?一半……”传令官明显有些惊愕,他望着南鹰有些变冷的神色,随即大声道:“是的,将军!”

    “火油弹?那是什么?”望着那传令官迅速离去的背影,孙策面上尽是好奇之色:“将军您的命令,似乎令那个传令官感到了震惊!”

    “这些宝贝来之不易呢!”南鹰无比痛惜道:“一下子就要用掉一半,本将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心疼!”

    “通常情况下,最强的手段不是应该留到最后关头才能使用吗?”孙策有些不解道:“将军为何这么心急?”

    “不是本将心急,是因为这些乌丸人急了!”南鹰微笑着拍了拍孙策的肩头:“本将做人一向厚道,当然不能令他们失望!”

    “末将不明白……”孙策呆呆道。

    “你会明白的!”南鹰一指远方扬起的沙尘:“等打退敌军的此次全力猛攻,你便会明白!”

    “将军怎知敌军此次将要全力猛攻?”不仅孙策吃了一惊,连关张二人也一齐愕然。

    “那是因为他们现在知道了……是本将在此!”南鹰傲然道:“没有人敢于轻视本将,和本将的军队!”

    “将军……”望着南鹰浑身散发出傲视一切的霸者气势,孙策眼中尽是崇慕之色。

    “需要卑职出手吗?”张飞突然开口道:“若是卑职能够趁乱出手斩杀敌军主将,当可对将军的计划起到一些帮助!”

    “你猜到了……”南鹰猛然间双目一亮,不过他摇头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你和云长,仍然未到出手之时!”

    “猜到什么……”孙策话未说完,只听南鹰已经断喝道:“全军……准备!”

    “将军有令……全军准备!”

    “……全军准备!”

    “……准备!”

    随着令旗招展,一道道命令远远扩散出去,直至传至两侧高地。

    当第一名乌丸骑兵从转角处刚刚露出身形,身处车阵前沿的李进已经脱口狂喝道:“全体天空仰射……放!”

    鹰巢军队的人均配备弓弩之数,足以称冠天下。自当年被从山贼手中解救出来,并顺利接回了一家老小,张先便将这份天高地厚的恩情化为了疯狂的动力,他不仅数年如一日的全力制造着各类弓弩,更培养出一大批合格的工匠。在如此雄厚庞大的生产能力下,使得整个鹰巢军队的远程打击力量只能以可怕二字形容,几乎所有的普通士兵都是一弓一弩,配备的强箭劲矢更是十倍于寻常汉军……这得益于已经实现制式的四轮战车,若非如此,任何一个身强力壮的战士都将被沉重的单兵负重压垮。

    在分出数百具强弩装备两个新兵营后,整支军队多达两千七百余名将士一起仰天射出的箭矢,可令任何心志坚韧的勇者为之胆寒。

    在有如成千上万只鸟群同时振翅而起的巨大鸣动声中,晴朗的天空都仿佛为之一暗,如果从远离战场的位置望去,很象是一大群铺天盖地的蝗虫在划出一个优美的爬升孤线后,再向着地面狠狠的俯冲下来。

    转角处的乌丸骑兵已经冲出了数百骑,其前部已经驰入了汉军的有效射程,面对着当头落下的死亡大网,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防护的措施,只能恐惧的张大了口,然后迎接死亡。

    箭雨插满了狭窄通道的每一分土地,至少两百名乌丸人连同他们的骏马被死死钉在地上,除了生命力顽强的战马仍然发出低低的垂死悲鸣,几乎所有倒下的战士在落马之前便已经失去了生命。地面上尽是有如庄稼一样密集的箭杆,而人马的躯体上可怕的穿透创伤正汩汩喷涌着粘稠的血浆。

    失去了陷坑的致命威胁,即使是前方倒毙了无数千奇百怪的尸体,精于马术的幸存乌丸骑兵们仍然可以轻松的控马跳跃着,努力避开失足的障碍。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想要能够侥幸活着,便只有继续前进,直至冲入汉军阵中……即使他们想退,也没有了退路,因为后方源源不断涌出的乌丸人已经完全阻断了道路。

    “长弓抛射……弩机平射,任意打击!”汉军之中,嘹亮的号令之声再次响起。

    听着身侧可怕的**撕裂之声,还有前方猛然间颠覆翻滚的同伴,每一个乌丸人均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慌,仿佛置身于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恶梦。只有将要死亡的瞬间,才是梦醒之时。

    两侧高地上,亦传来震天杀声。如果说原先匈奴人与乌丸人算是棋鼓相当的对手,那么如今据高临下的匈奴人,便是一群正在无情虐杀的暴徒。

    坡下,乌丸骑兵仰射而出的箭支并不足以对匈奴人们造成致命的威胁,而冲上坡道的乌丸人因为没有马蹬的支撑,只能一手提刀一手抱马的勉强维持平衡,根本没有任何回击的能力。

    面前的泥土中插满了汉军们提供的足够箭矢,匈奴人们狞笑着张弓搭箭,饶有兴致的瞄向那些吃力冲上坡道的乌丸骑兵,几乎是一箭一个的体验着这场前所未有的射击练习。

    在无情的射杀之下,无数战马惊嘶着倒地,然后从倾斜的坡道翻滚而下,立即将后继冲上的乌丸人砸得七零八落。形势一片惨烈。

    短短的交战时间,同时向三处阵地发起猛攻的乌丸人至少已经付出了近千条人命,却始终难越雷池一步。

    正当乌丸四王和张纯心中狂震之时,尽占上风的南鹰却冷冷的下达了一条残酷的军令:“半数火油弹,分成三波,全部发射!”

    他向着孙策转过头来,酷酷的一笑:“第二步,先声夺人,本将又成功了……你睁大眼睛看清,即将燃起的烈焰不仅会焚毁敌军的**,烧垮他们的意志,还映亮了我军的底蕴!这些乌丸人,他们将再也无法看清我军的意图!”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六章 天不助我

    密如罗网般的箭雨仍然狂泻不休,然而越来越多的乌丸人在明知必死的绝望中却爆发出狂暴的心性,他们一面顶着当头而来的箭矢冒死突进,一面肆无忌惮的从马背上直起身体,开始弯弓还击。

    这种仿佛是垂死挣扎的反击行动,导致更多的乌丸人如同下饺子一样纷纷落马,却也首次为渤海军战士构成了一定威胁。

    老兵们依托战车车体作为掩护,在持续打击敌军的同时,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敌军的流矢,至今尚没有任何的死伤。而新兵们,尤其是赤鹰营的年轻人们,怀着对乌丸人的切齿之恨,又勉强克服了初次临阵的恐惧心理,此刻已经杀红了眼睛,他们如同对面的乌丸人一样,几乎完全不顾自身的防范,迎着敌军来势,箭来箭往的狠狠射击。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便有十余人倒了下来。

    反观那些同样初经战阵的女兵,却显现出无比的灵活,她们模仿着老兵们的动作,几人一组的隐于车后,听着老兵们远远传来的口令声,跟随着他们的节奏,探头、射击、隐蔽、拉弦,竟然形成了有效的火力反制。

    乌丸人几乎是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前仆后继的源源而上,一箭之地转眼便已冲过,只要能够在车阵外发起近身战,便可打断汉军们的射击频率。那时,后援不断的乌丸人将会从容的攻克一道道防线。

    从汉军阵中突然抛射出上百个黑色的圆形物体,在空中打着转的远远落入乌丸人冲锋阵形之中。

    “哐啷”、“哐啷”的碎裂之声连续传来,不少倒霉蛋被砸中了脑袋,直挺挺的摔下马来。

    一个圆球在一名乌丸骑兵头上爆裂开来,溅射出大片粘稠的液体,一名紧随而至的乌丸佰长恰被溅得满身满面都是。

    那佰长疑惑的摸了一把脸上:“这是什么鬼东西?”

    突然,他的瞳孔缩得比针尖还小。虽然从没有见过石油,但是这种刺鼻腥臭的气味,还有那粘稠如油的形态,却只能令他生出最为恐惧的猜测。

    佰长凄厉的呼喊响彻乌丸人的耳边:“小心火攻……”

    仿佛是在验证那佰长的判断,天空中再次俯冲下大群的“火鸦”,瞬间覆盖了整片地段。

    “轰”诡异的大火有如从地底处处喷涌而起的火泉,顷刻之间便将至少两千名乌丸骑兵席卷其间。无数的火人、火马在火中跳跃、挣扎、翻滚,那一阵阵惨如鬼哭的呼号之声,令敌我双方所有的战士均是心头骇然。

    最可怕的事情其实并不在此,已经冲至车阵的数百名乌丸战士蓦然惊觉,自己已然成为孤军,再无支援。身后,便是热浪翻滚的火场,除了已经沦为人肉烧烤的同伴仍在垂死挣扎,更多的援军已经被死死隔绝在更远的火场之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而道路转角外的后继部队,仍然懵然不知的继续涌入,将前方那些正在疯狂勒马倒退的同伴们硬生生的一点点挤入那片火焰坟场…….这简直便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悲剧!

    乌丸人终于畏惧了。远方指挥战斗的丘力居神色惨然的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听着撤军的号角之声,被大火和车阵困在当中的数百乌丸骑兵无不惶恐,正当他们进退两难之际,汉军中有人操着乌丸话开始大吼:“立即下马受缚,降者免死!”

    失败和绝望的情绪,有如瘟疫一般扩散开来,不知是谁第一个弃去了兵器跳下马来,很快,三百余名乌丸人一起垂头丧气的跪在了地上。

    “好可怕的火攻!”不仅是孙策瞧得挢舌难下,关羽和张飞亦是心惊肉跳,眼角剧抽。任自己拥有盖世无双的武勇,一旦陷身如此插翅难逃的灭绝火阵,也唯有死路一条。

    再瞧向南鹰的目光中,几人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丝敬畏,早就听说过这位鹰扬中郎将擅长火攻,曾经在棘山一把火屠了几万黄巾,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孙策怔了半晌,才疑惑道;“将军,不是说不收战俘吗?如今我们全力抗敌,更是难以分出人手看守他们……将军莫非另有深意?”

    “假象,一切都是假象!”南鹰低低的声音中毫无半分勇挫劲敌的战后喜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和忧伤,每一次迫不得已的火攻,都令生灵涂炭,他心中岂能无动于衷?一切都是为了胜利,为了更多的兄弟活下去……

    “敌军既知本将之名,定会趁着兵力占优全力来攻,以此试探我军的真实意图……我军唯有寸步不让,以牙还牙的还以颜色,令他们感到我军此次阻击似乎是蓄谋已久的行动。而面对这些走投无路的降军,我们不想收,却不能不收。因为所有的假象都已经做得很完美,本将不能在这一细节上失算,令敌将瞧出我军因为实力空虚而拒收战俘的真象!”

    “将军高明!”孙策、关羽和张飞同时衷心赞道。

    “其实翼德之前已经猜到了!”南鹰渐渐敛去了面上的复杂之色,微笑道:“若是能够斩杀敌酋,当然更能够震慑敌胆,并能迷惑敌将判断。不过,本将绝不可能放任翼德前去犯险!”

    “多谢将军关怀!”张飞面上闪过一丝感动,他随即道:“既然一切均如将军所料,那么,下一步我军该当如何?”

    “是啊!是啊!”孙策有些恍然大悟道:“一争士气,二夺气势,这第三步却又是什么神机妙算?”

    “对峙!”南鹰平静道:“敌军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当然会生出畏惧和犹疑。只要我们能够稳稳守住这道防线,要不了一两日,敌军只能被迫退走……因为他们不仅无法完成预期中围歼卢将军主力的战略目的,更面临着被我军和各路汉军反围的威胁,他们只能心有不甘的远遁而去!”

    “可是,若是敌军孤注一掷的继续狂攻,我军能够守住一两日吗?”孙策有些担心道:“他们毕竟仍有近五万之众!”

    “瞧见没有?”南鹰指着面前丝毫不减的火势:“本将所以一次性使用半数火油,并非只是为了先声夺人这么简单……这种火油遇水不熄,燃烧时间更是持久,足以帮助我们赢得宝贵的时间!”

    “是……是的!”孙策心有余悸的瞧着远方大火:“到了危急关头,我们再使用一次火油战术,必可逼得敌军退去!”

    “此时,相信刘备已经和卢将军见面了吧?”南鹰仰头观天,喃喃道:“且不说本将这里如何应付,卢将军究竟会做出什么决断呢?”

    “汉军的抵抗,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一向从容自若的苏仆延也现出了惊容,他耸了耸鼻翼,仿佛还能嗅到空气中那股炙烤人肉的焦臭。

    他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在方才那场激战中,他部下人马作为预备队尚未投入,战事便因为一场恐怖的大火而诡异的告一段落。这不禁令他心中暗叫侥幸之余,却对接下来的战斗生出了畏忌。

    “各部死伤如何?”张纯所部也未及投入战场,他却没有现出丝毫的庆幸之色,他见几位乌丸大人有些面色不善,冷哼道:“你们不要会错意了!本将现在有心情瞧你们的笑话吗?莫要忘记,如今我们可均在一条船上!”

    “我部死了七百,伤的有三、四百吧?”乌延首先开口。

    “我上谷乌谷也差不多!”难楼有些气呼呼道:“让骑兵仰攻高地,这不是摆明让我们送死吗?”

    “丘力居大人……”张纯望向那个低着头,仍然有些微微发颤的乌丸大汉:“你部损失……”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丘力居漠然抬起头来:“是想评估面前这支汉军的战力吧?”

    “那么本王也就实话实说!”他狠狠道:“就在方才短短的片刻之间,本王派出的五千精骑,只回来了两千出头……至少两千五百人战死当场,还有数百人身陷火阵后被敌军俘获!”

    “这……这么大的损失!”难楼骇然出声,心底那一点点损兵折将的愤懑之意立时不翼而飞。相对于丘力居来说,他那点折损可说是微不足道。

    “那么,一切都很明显了!”张纯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这支汉军必是有备而来……蓟县会战再不可行,我军应否立即考虑撤军?”

    “撤军?”难楼大叫道:“白白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错!”苏仆延也一脸忧色道:“若我们放弃此战,那么困守蓟县的张举又如何是好?他们只怕是要凶多吉少!”

    “那你们说怎么办?”丘力居突然大吼起来:“汉军拥有足够的箭矢和补给,还有可怕的火器……本王现在甚至怀疑,那些匈奴人的加入,亦是早有预谋的计划!”

    “真是针对我们的阴谋?”乌延有些难以置信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们之人也不可能有人泄密!汉军怎么可能制订出如此先发制人的行动?”

    “不管他们是否早有预谋,面前这支拥有火器助阵的汉军,绝非我们一时半刻之际所能攻下!”张纯断然道:“随着时间流逝,我们突袭卢植的成功希望已经越加渺茫!除非……”

    他长叹一声抬头观天,突然间他浑身剧震,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

    “怎么?弥天将军你说什么?”丘力居深深的目光落在张纯面上:“除非怎么样?”

    “除非……”张纯盯着远方缓缓飘来的大团乌云,眯起眼睛微笑道:“天公做美!”

    对面的汉军车阵之中,南鹰亦是盯着飘来的黑色云彩,脸上尽是苦涩。这是第几次了?颖水之畔便是如此,其后果是险些全军覆没。为何每次在身陷困境之时,都会遇上这种“祥瑞”之事?抑或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一直窥视着自己这个“偷渡者”的一举一动,时不时降下如此劫难和考验?

    “天不助我!”他终于发出了长长的喟叹。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七章 利弊得失

    汉军车阵之中,号旗连展,打出一连串急促的旗语。

    很快,左右两侧的高地上同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从高处俯冲而下。

    呼厨泉和於夫罗分从车阵两侧的通道疾驰而入,两人恰好于阵中迎面相遇。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尽是方才痛击乌丸人的快感,同时二人又生出一丝疑惑:战事未止,若有军令传达,大可以旗语相示,鹰扬中郎将却为何如此急召他们赶来相唔?

    身后蹄声再响,典韦和甘宁亦赶了过来。

    看来竟是全体军议吗?两位匈奴王子再次心生疑窦。

    南鹰站在一辆临时充当指挥车的战车旁,身后仍是关、张、孙三将,而所有的统兵将军们正一脸沉重的肃立于前。

    随着南鹰有力的挥动着手臂,口中连动,将军们一起轰然应诺,却均露出复杂神色。

    呼厨泉和於夫罗与将军们擦肩而过,呼厨泉讶然道:“将军,军议已经结束了吗?”

    “不知小王猜得是否正确?看来事态又有新的变化!”於夫罗开口道:“请将军明示吧!”

    “王子猜得不错!”南鹰点头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形势已经超出本将预想,所以我军……”

    “禀将军!”一名军官远远高呼道:“火场之中,有几员敌将正穿行而来,他们还以汉军旗语打出了欲与将军相见的信号!”

    “哦?看来他们果然比本将还要心急啊!”南鹰若有所思,他向着两位匈奴王子和关、张、孙三人挥了挥手:“来!陪着本将去会会他们!”

    张纯、四部乌丸大人策骑而来,他们小心翼翼的避过仍在熊熊燃烧的火头,借机细细观察。

    至少已经半个时辰了,这火势怎么还这么旺盛?张纯闻着空气中刺鼻的气味,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底的不祥之感越加强烈。

    “止步!儿郎的箭可是不长眼睛!”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你们想见本将,现在本将已经来了……说出来意吧!”

    “鹰扬中郎将?”张纯望着对面那位年轻得异乎想象的将军,心中有些迟疑。虽说天干地支的情报中确是说明了这位对手的相貌,可是对面相见之下,却仍是令人震惊。

    “你就是张纯?”南鹰神色冷漠的歪了歪头:“长得相貌堂堂,可惜却是有眼无珠!”

    感觉到对方有如针刺般锐利的目光,张纯干笑一声:“在下张纯,见过将军!”

    “乌丸四部,见过将军!”四部乌丸大人亦一起拱手示意。

    “看来四部大人俱在!不用这么客气,你我之间仍然是敌非友!”南鹰冷笑道:“各位首脑齐至,本将当然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各位再不说明来意,本将只能少陪……本将,很忙!”

    “将军,请勿心急!”张纯挺直了身躯,轻笑道:“我等此来,非为他事,正是因为久慕将军神武,不忍见将军多日威名毁于一旦,特来献言!”

    “好说好说!”南鹰换过一副欣然之色,点了点头道:“本将部下之中,也颇多异族兄弟……只要你们肯诚心归降,本将定会一视同仁!”

    “哇哈哈!”关羽和孙策忍不住放声狂笑。

    “你!”乌延和难楼一起怒目而视。

    “我等确是诚心而来,将军如此冷嘲热讽,是否有失厚道?”张纯亦不由变色道。

    “厚道?”南鹰伸出一根手指,向张纯和几位乌丸大人轻轻摆动:“本将也曾杀人盈野,斩首千万,却从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你们,只是一群欺软怕硬的鼠辈,却做下那么多**不如之事……凭你们,还不配在本将面前说起厚道二字!”

    “原本,我等一向敬重将军,只想请将军让道!”张纯被骂得面色铁青,寒声道:“不过如今看来,将军却是无意相谈了!”

    “谈你娘!”南鹰喝道:“本将一生杀人如麻,唯有今日尚不过瘾,有胆放马过来!”

    “将军方才责纯有眼无珠?”张纯目光闪动,他指了指天际,嘴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道:“然纯却有一项长处,那便是观天之法……两个时辰内,必有一场豪雨降下,那时将军所恃的犀利火器将再无用武之地!”

    “将军,我等再次好言相劝!”他堆起满脸诚挚笑容:“只要将军让道,并交出呼厨泉和於夫罗二人,我等不仅恭送将军离去,还将以良马百匹相赠!”

    “什么!”呼厨泉和於夫罗同时变色。瞬间他们便已明白其中玄机,必是乌丸人欲与匈奴联手,这才想以他们的人头以为结盟之礼。

    “将军……”呼厨泉脸色大变的握住刀柄,於夫罗却是满面苦涩的瞧向南鹰。

    “张纯,你说错了三件事!”南鹰冰冷的目光投在张纯脸上,却伸手止住了於夫罗的说话:“第一,本将敢用人头与你相赌,这场暴雨必于一个时辰内降临……所以你仍是有眼无珠;第二,既然两位匈奴王子信得过本将,本将便绝不会弃他们于不顾,你可曾听说本将行过一件背信弃义之事吗?”

    “竟敢在本将面前挑拨离间!”南鹰双目杀机大盛:“张纯,信不信本将立即取你首级!”

    “这件小事,卑职可以代劳!”张飞微笑着接口道:“若三个呼吸之间不能取他人头,卑职愿以自己人头奉上!”

    “你!”张纯和几部乌丸大人无不惊怒交加,唯有武功最高的乌延望着傲然端坐马上的关、张、孙三人,蓦的瞳孔收缩。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三人,尽皆透露出静若泰岳的可怕气势,若是他们出手,只怕绝非虚言恫吓。

    “多谢将军!”呼厨泉和於夫罗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尽是感激涕零之色。

    “还有第三件事!”南鹰冷笑着,随手从战马侧囊内摸出一个圆形陶罐,向着张纯抛了过去:“若你没见过世面,便回去试一试!瞧瞧本将的火油是否惧水?”

    “这……这是!”张纯呆呆看着陶罐中漆黑粘稠的液体,心底那股压抑不住的恐惧终于令他失声道:“这是孙宾硕的……”

    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口,面上再无一丝血色。

    “你竟然知道?”南鹰仰天狂笑道:“原来是故人!天干地支,同气连枝,不知你张纯出自哪一宗?家中排的又是什么座次?”

    这一番组织中的切口说出,张纯更是浑身剧震,骇然道:“孙宾硕果然已经归降了你……”

    他突然拨马回头,向着几位愕然以对的乌丸大人狂叫道:“我们回去!”

    望着仓惶而去的张纯,於夫罗强行将心底的好奇按捺下去,开口道:“将军,这种火油真的不惧水吗?”

    “是的!”南鹰点头道:“连本将也没有想到,这张纯竟是知**,他会向几位乌丸首领详述这种火油的利害!”

    “那么好了!”孙策大喜道:“既然火油不怕水淋,我军还怕他何来?看来我们死守两日绝无问题!”

    “不!本将已经下令!”南鹰抬头瞧着渐渐飘近的乌云道:“只待雨落,便以剩余的所有火油封锁路面,立即引火焚烧!”

    “然后,全军向着蓟县方向,退却!”

    “退却?”所有人一起大叫起来。

    “形势已经转为对我军不利,再不及时退走,我军危在旦夕!”南鹰坦然道:“这火油虽然不惧水淋,但是暴雨如注之下也坚持不了片刻,敌军更会因为天降大雨而对我军火攻之术的畏惧之心大减,最为关键的是……”

    “再不退走,我军弓弩将因为雨水侵泡和持续发射而失去弹性,甚至崩裂!”他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忧色:“失去了弓弩,我军便唯有与敌冒雨肉搏……若非走投无路,本将绝不能拿着战士们的性命,去与优势敌军死磕!”

    “弓弩?”孙策猛然大叫道:“该死,末将竟是全然没有想到!”

    “其实本将所采取的对敌策略,与李陵不谋而合!”南鹰有些怔怔道:“昔日李陵以五千步兵依靠车阵对战十万胡骑,若非箭矢用尽,也断不至兵败投降……本将今日之军,比起李陵更强,所备箭矢更是数倍于其,是以本将原本是对这场阻击之战充满信心!”

    “可惜!本将算尽一切,却没有算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他低低一叹:“一旦失去了远程打击这最大的倚仗,我军终会因为寡不敌众而全军覆没。至于这些火油,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根本左右不了全局!”

    听南鹰一番言论,诸人一起露出沉重之色。事实确实如此,在此前的几次接战中,渤海军团的远程打击能力尚远远没有展现,便已被那场先声夺人的惊艳火攻盖去了锋芒,令敌我双方都对其铭心刻骨,却无意间忽略了渤海军的最大优势。

    “将军说,火油在暴雨之中可以引燃,却无法持久……”关羽沉声道:“既然大火阻挡不了乌丸人多久,他们一定会急起直追,我军若被其击于中途,将会大败!”

    “不要那么悲观!”南鹰蹲下身子,伸指戳了戳黄土大道,诡异一笑:“若想扭转局势,便要望天打卦,希望这场雨下得越大越好!”

    “末将真是糊涂了!”连张飞都浑身轻颤,一脸茫然道:“这场雨明明是我军的败因,为何将军竟会企盼雨势变大?”

    “世间的万事万物,皆有其利弊得失,只看对象不同,立场不同……比如一场豪雨,对于长年干旱、水源稀少之地便是济世甘露,而对于山川大泽、水量充盈之地,则可能引发洪涝之灾!”南鹰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乌云笼罩的阴影下熠熠生辉:“同理,若我军于暴雨之中继续死守原地,则必败,若我军借助天时远遁,诱敌深入,则或可滞敌于泥潭之中!”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八章 断后之战

    听南鹰一番言论,诸人一起露出沉重之色。事实确实如此,在此前的几次接战中,渤海军团的远程打击能力尚远远没有展现,便已被那场先声夺人的惊艳火攻盖去了锋芒,令敌我双方都对其铭心刻骨,却无意间忽略了渤海军的最大优势。

    “将军说,火油在暴雨之中可以引燃,却无法持久……”关羽沉声道:“既然大火阻挡不了乌丸人多久,他们一定会急起直追,我军若被其击于中途,将会大败!”

    “不要那么悲观!”南鹰蹲下身子,伸指戳了戳黄土大道,诡异一笑:“若想扭转局势,便要望天打卦,希望这场雨下得越大越好!”

    “末将真是糊涂了!”连张飞都浑身轻颤,一脸茫然道:“这场雨明明是我军的败因,为何将军竟会企盼雨势变大?”

    “世间的万事万物,皆有其利弊得失,只看对象不同,立场不同……比如一场豪雨,对于长年干旱、水源稀少之地便是济世甘露,而对于山川大泽、水量充盈之地,则可能引发洪涝之灾!”南鹰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乌云笼罩的阴影下熠熠生辉:“同理,若我军于暴雨之中继续死守原地,则必败,若我军借助天时远遁,诱敌深入,则或可滞敌于泥潭之中!”

    “一定要杀了他!”张纯有些神经质的大叫着:“南鹰不死,我们最终都将死无葬身之场!”

    几位乌丸大人面面相觑,丘力居开口道:“弥天将军,你与那位鹰扬中郎将似乎有过交集?他为何称你为故人?”

    “往事不要再提了!”张纯支吾道:“反正此人是敌非友,当年,本将和几个朋友也曾在他手里吃过大亏…….”

    “那些都无关紧要!”苏仆延冷笑道:“本王只想知道一事,这些黑色火油是否真如他们所说,连水浇尚且不惧!”

    几人目光一起落到张纯手中的陶罐上。

    “若以少量水泼洒,只会令火势蔓延……”张纯望着同时色变的乌丸人,微笑道:“可惜那南鹰并不知道一事,当年本将也曾参与过运送此类火油的差事!”

    他仰起头来,瞧着越加黑重的云层,信心十足道:“只要有足够大的雨量,这些火油即使引燃,也撑不了一时三刻!”

    “果真如此?”丘力居一双眸子蓦的大亮:“这么说,汉军们再无所恃,我军要立即组织全部军力准备猛攻!”

    “只要降雨后我军攻击,他们一定会全力引火……”张纯嘴边泛起自信的微笑:“若再不使用,这些火油可就全部成了摆设。那么我军便发起一次佯攻吧,逼迫敌军使用全部火油后,再从容消灭他们!”

    “就这么办!”难楼眼中闪过残暴嗜血之光:“那叶提拉生死不明,我们又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此仇岂能不报!只待火熄,斩尽杀绝!”

    “吧哒”、“吧哒”,一点点蚕豆大的水渍在黄土地上缓缓扩散开来,须臾间昏暗的天地之间便交织成一道道雨帘,干燥的泥土疯狂的吸吮着久违的甘露,令空气中弥漫着的水土之气甚至压过了那股浓郁的血腥。

    两千乌丸人虚张声势的杀了过来,并似乎未卜先知般在冲天而起的火墙外踯躅不前,呼喝之声震天动地,却是连箭矢也懒得射出一支。

    几部乌丸大人一起向着张纯投来敬服目光,张纯却是暗拭一把冷汗后,微笑颔首回应。

    正当乌丸人和叛军自以为得计之际,可惜他们的目光却是难以穿越耀眼生花的冲天火光而看清真相,因为火光难及的阴影之处,犀利的弓弩已经插回密封的皮套,雪亮的钢刀也暂时收入鞘中,一队队汉军和匈奴人正准备有条不紊的从容撤退。

    “典韦、姜奂、孙策!”暴雨如注下,南鹰挺立的身躯却愈发笔直,风雨之声丝毫不能阻挡他那清亮的发令之声:“引一千骑兵开路,务要寻回高风的斥侯小队!”

    “呼厨泉和於夫罗!押送乌丸战俘为中军,居中策应!”

    “甘宁、苏飞!率红鸢、赤鹰乘战车紧随其后!”

    “本将亲领李进、关羽、张飞三将,分乘四架战车断后!”

    众将无不凛然遵奉,唯有孙策大叫道:“叔父,你岂可仅以四架战车断后犯险?小侄愿以本部一百骑兵随侍!”

    “忘记你的职责了吗?”南鹰不为所动的沉声喝道:“若前方有张举叛军迎头来犯,你将是冲破敌军的前锋!再敢违令,军法从事!”

    孙策呆了一下,才狂叫一声道:“是!末将遵令!”

    说罢拨马便走,似乎不想让南鹰看到他眼中将要淌下的热泪。

    “看好他!”南鹰向典韦打出手势:“绝不让他遇到丝毫危险!”

    “将军!呼厨泉请战!”呼厨泉只觉一股热血直冲上头,虽然身躯已经被雨水尽数打湿,心中却只有死战一场的狂热与冲动:“将军已经待我们兄弟天高地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亲自断后……”

    “想战可以,等本将打完、打光,你必须顶上!在此之前,服从命令……虽然你不是本将的直属部下!”南鹰潇洒的一甩满头黑发,雨珠四下里飞溅开来,他哈哈大笑:“若是阵前抗命,一样打你板子!”

    “将军,大恩不言谢了!”於夫罗满面尽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紧紧盯着南鹰,嘶声道:“小王不说虚话,若留得这条性命……今后,此生愿供将军驱策!”

    “不用等到今后,你现在就必须为本将做到一件事!”南鹰直言不讳道:“你部人数最多,且全是骑兵……”

    “看到眼前这条我军撤退的道路了吗?”他指着面前已经渐渐泥泞的土路:“利用行军之际,哪怕是让骑兵纵马践踏,也要尽可能破坏路面!”

    “什么?”呼厨泉和於夫罗均是一惊:“可是将军您还在后面……”

    “不用担心!本将命你们如此,自有妙计退敌!”南鹰的一双手掌分别按在他们两人肩头:“本将是否留得性命,就要看你们的了!现在,立即执行命令!”

    “能于将军帐下听令……此生之幸!”於夫罗远远而去的身影留下最后一句话:“保重!”

    开路的汉军骑兵早已离去,数千匈奴骑兵开始缓缓汇集,他们拧着腰,控制着战马以小步轻轻跳跃着脱离战场……虽然风雨和泥地已经是很好的掩护,然而数千骑兵放蹄疾驰的声音仍然难避远方的那些经验丰富的乌丸人之耳。

    近两百架满载着人员和物资的战车紧随于后,悄然而去。

    “最后,只剩下我们了!”南鹰望着面前三将和二十名肃立于大雨之中的精锐战士,每一个人都以坚定和信赖的目光回应:“有什么话想要对本将说吗……跟着本将,你们总会碰上各种磨难!”

    “永远追随将军!”李进和士兵们一起深深埋下了头颅。

    “将军……您既然要求卑职助战!”关羽有些不满的侧了侧头:“然而卑职至今仍然没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您不会要做一个食言将军吧?”

    “说句真心话吧!”张飞微笑道:“其实卑职很赞同匈奴王子那句话……能于将军帐下听令,此生之幸!”

    他爽朗的笑声远远传了出去:“若非我等兄弟早已投入公孙将军帐下,倒是很愿意从此跟着将军好好大干一场!”

    “说得好!”南鹰亦憾亦喜的大笑道:“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好好大干一场!”

    半个时辰后,当火势渐渐熄止,一直摩拳擦掌的乌丸人这才愕然发现真相:面前的汉匈联军竟早已撤得一个不剩,只余无数蹄印车辙深深刻划在泥泞满地的道路上,一直延伸至远处。

    “上当了!”张纯不怒反喜:“什么鹰扬中郎将?呸,嘴上说得豪气干云,却是色厉内荏!”

    “他们这是想赶赴蓟县与卢植会师!”丘力居瞬间也明白了汉军的真实意图:“所有骑兵,全力追击……一定要破敌于半道之中,绝不能让他们与卢植合兵一处!”

    “我上谷部愿打头阵!”难楼狞笑道:“在如此蹄印分明的道路上,他们插翼难逃……本王就不信了,凭他们的马车还能快得过我军战骑?”

    “活捉鹰扬中郎将或匈奴王子者,赏美女十名,金五十!”丘力居不失时机的下了一味猛料。

    “啊……嗬!”士气狂涨的乌丸骑兵们发出即将冲锋的疯狂呼喝。排山倒海般的数万铁骑践踏出浊浪泥海,渐渐化成一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长长黑蛇,迅速钻入接天连地的昏黑雨幕之中,蜿蜒而去。

    南鹰于渐渐颠簸震动的车内缓缓张开双目,一双明亮的眸子于昏暗的车厢中闪闪发亮:“数千骑兵踩踏后,地面便已经烂成这般,那么敌军数万骑兵一起纵马狂驰又会如何呢……这便是先驱者的优势啊!”

    他向车窗外瞧去,依稀可以看到明显低于路基的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弃置荒田:“很好!从此处起,敌军前锋几乎无法迂回威胁两翼了!”

    “开始吧!”南鹰再次缓缓闭上双目,日益精进的强大思感在雨中无限延伸而去:“本将似乎已经听到……雨水浇淋在那些可怜的乌丸人身上!”

    响亮的金锣敲击之声中,四架正在疾驰中战车倏的阵形一变,由原本的首尾相连渐渐变为平行而行,将宽阔的路面整个封死。

    “咔嚓!”“咔嚓!”一声声叩击响起,久经训练的渤海军战士们探身出窗,以特制钢扣将四架战车牢牢相互锁挂。四架战车蓦然变身为一个庞大的移动堡垒。

    驾车的战士均是经验最为丰富的羌人战士,练习这车阵合体之术已经不下一年,即使如此,泥泞颠簸的地面仍然令他们神经绷紧……战车完成合体前,任何一个明显的震动倾侧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相互倾轧。

    连声疾呼和皮鞭响动之间,八匹战马的速度终于同步,连体战车也趋于平稳。

    战车的后窗同时开启,一筐筐四角尖锐的铁蒺藜被均匀倒出,消失在泥水之间。

    “哈哈哈!”关羽摸起一个四根尖角打磨锋快的铁蒺藜,心怀大畅道:“难怪鹰扬中郎将稳如泰山,却是胸有成竹!”

    他随手将手中的小杀器丢出窗外,自语道:“希望关某……仍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另一辆战车内,张飞神色复杂的望着士兵们轻轻松松的抛洒行为,终于发出一声长长的嗟叹,也不知是因何而发。

    “任你千乘万骑……在此处,本将却只需要同时面对不到十人!”南鹰平淡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暴雨虽使本将万矢齐发的拒敌大计功败垂成,对于此时的追击之敌却又何曾不是如此……”

    “来了!”目力最强的李进蓦然脱口狂呼,远处已经现出敌骑的幢幢黑影,有如雨中现身追来的噬人鬼怪。

    “……可叹可笑,这些乌丸人真的还敢追上来送死?”南鹰冷漠一笑:“若你们止步不前,那么此次便真的算是本将落荒而逃了。可是此时,即使是在雨中,本将还手之力……也很强大!”

    “准备!”四辆战车内,八名坐于车尾的箭手同时变换了一个姿势,透过后窗开启的小小射孔,八支闪动着寒芒的劲矢指向了渐追渐近的敌骑。

    ps:上一章节《利弊得失》的最后三百余字,始终无法显示,无奈只有加入本章开端。请感觉到上章文题不一的朋友们谅解。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九章 震慑敌胆

    凄迷的雨帘之中,急风骤雨与隆隆蹄声汇集成一曲气势磅礴的乐章,有如滚滚雷音,响彻四野。

    一名冲在最前列的乌丸佰长伸手抹去满面水渍,再望向前方时,面上蓦的喜动颜色,脱口叫道:“敌军在望……”

    胯下战马突然发出急促的悲鸣,庞大的身躯轰然栽倒于地。

    “啊!”乐极生悲的乌丸佰长腾云驾雾般飞出,重重扑倒于泥浆之中,不等他挣扎着爬起,身后的无数只铁蹄已经将他践踏隐没于泥水之中。

    “小心埋伏……避开大道!”一名乌丸仟长虽然叫得声嘶力竭,却是已经为时晚矣。

    密集的骑兵阵形之中,不断有战马惊嘶着软倒于地,不仅将马上的战士陷于险境,更令身后源源不绝开来的大队人马手忙脚乱,更多的骑兵因为自相冲撞而坠下马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仟长双目因为极度愤怒而充满血丝,他握紧了双拳吼道:“快!找出敌人!”

    凄风冷雨之中,乌丸人纷纷抽出兵器,惶然拨马四顾,然而在尚未完全昏暗的天色下,四野一目了然,除了远方仍然不徐不疾而行的敌军战车,再无一丝敌踪。

    又一名骑兵被同伴的战马挤得掉下马背,落地瞬间,强烈的痛楚从背后传遍全身,他惨呼着循着痛处的抚去,竟脱手拔出一柄打制精巧的四角尖刺。

    不等他说出真相,几匹受惊战马扬起的铁蹄同时重重踏下。胸骨尽断的低沉裂声中,那骑兵口中鲜血狂喷,眼神转黯,手中所持的铁蒺藜再次无力的落下,重新隐藏于泥水之中。

    “让开大道!从两侧迂回!”乌丸人疯狂的大叫声分外凄厉:“快!”

    数十骑当先带马冲下了路基,一头扎进荒置的农田之中,却很快便在浸满了雨水的肥沃土地中泥足深陷。

    大道上,恐慌的气氛仍在蔓延,除了少数骑兵越过了在泥浆中滚动挣扎的同伴,继续毫不停留的向着远方的马车追击,大队人马几乎已经停滞下来。自诩骁勇善战的乌丸战士们纷纷勒住战马,惊恐的向着四面八方望去……直至此刻,他们仍然没有弄清同伴们坠马的真相,看不见的敌人,才最为可怕。

    “铁蒺藜!是铁蒺藜!”一名正在泥水中艰难立起的战士,终于从马蹄上发现了真凶。

    “该死的汉狗!”仟长狞厉的面色直欲择人而噬。自战国以来,汉人便发明了这种可怕的骑兵克星,多年以来的胡汉之争中,异族骑兵也没少吃这东西的苦头。可是谁又能够想到,这些汉军竟会利用恶劣的天气作为掩护,在这条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设陷?

    “放缓马速,谨慎前进……只要行过这一段路,危险便会解除!”仟长迅速下达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仅凭数辆断后的马车,他们不可能携有大量铁蒺藜!”

    蜿蜒的黑蛇再次缓缓蠕动起来,正如仟长判断的一样,虽然仍有一些倒霉蛋踏上了“地雷”,令少数战马失去了行动力,然而人仰马翻的冲撞现象再也没有出现。很快,在行过了最为艰险的地带后,前方探路的骑兵在确认没有威胁后,再次放开了马速。

    “将军!”车尾的士兵叫道:“敌军前锋已经追至两百步外!”

    “恩!急什么?”背靠着厚重车板的南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双眼:“一百五十步时,再叫!”

    “将军,一百五十步了!开始进入我军重弩射程!”

    “一百步时再禀!”

    “…….将军,敌骑似乎正在疯狂加速,不足一百步了!”

    “再等等,五十步时再唤本将!”

    沉重的蹄声渐渐迫近,当前的乌丸人似乎已经面目可辨,负责观察的战士略显紧张道:“禀将军,五十步了!”

    “射杀!”南鹰双目一睁,从牙关冷冷迸出了两个字。

    “将军有令!射杀!”四辆紧紧相邻的马车上,传令兵的大吼声同时清晰的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崩”,第一支长箭应弦而出,以惊人的高速在雨中穿透而去,强劲无比的冲击之力甚至将雨水都激荡开来。

    一名冲在最前的乌丸骑兵有如被一把百斤重锤狠狠砸中,整个人向后抛飞,与身后的同伴撞得滚成一团。

    “啊!”乌丸人一起红了双眼,狂吼着用双腿狠夹着马腹,同时开始弯弓搭箭。

    “你娘的!”车厢内,李进有些无奈的放下手中长弓:“还是你们来吧…….在如此狭小的车内,本将几乎连弓都拉不开!”

    “遵命!”两名汉军兴奋抬起手中劲弩。

    “嗤嗤”之声响个不停,四辆战车的后窗中,一支支劲矢连珠射出,向着渐追渐近的乌丸人倾泄而去。

    除去驾车的驭手,每辆战车内都有四名战士和一名将军。将军们正无所事事的顺着射孔的小小缝隙观察着战士们的战果,而两名负责射击的战士则是随手射出一箭,立即将空弩向后一递,再接过另两名战士已经拉弦上箭的弩机,配合之间有如行云流水。

    虽然颠簸的马车严重影响了战士们的正常发挥,可是这段路并不宽阔,追上来的敌军却是密密麻麻…….只要望着远方的幢幢黑影一箭射去,非人即马,几乎总能听到人嚎马嘶的回应,想射不中的概率,很低。

    乌丸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从马上无助的落下,或是伴随着身下的马儿一起轰然倒地。死伤姑且不论,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还严重迟滞了追击的进程。从李进发出的第一箭到现在,乌丸人不仅没能追上马车,相反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更远了一些。

    “发箭还击!所有人,放!”一名领头的乌丸佰长怒吼着下令。

    随着乌丸人们迫不及待的松开弓弦,下一刻,交战双方一起目瞪口呆。浸透了雨水的弓弦有如死蛇一般脆弱无力,满载着希望的长箭刚刚射出二三十步,便失去了动力斜斜落下。其中一支长箭倒是不负众望的直奔汉军马车而来,可惜却已是强弩之末……一名汉军条件反射的一把抓去,竟将那支已经即将力竭的长箭握于掌中。一时之间,双方士兵都瞧得呆了。

    很快,汉军马车之中,肆无忌惮的狂笑之声远远传了开来,一支支劲矢以更快、更准的势头直取正在满嘴发苦的乌丸人。汉军们的弩机一直保持得很干燥,密闭的车顶令它们得以不受干扰的持续射击……即使大风带起的雨水打湿了弩弦也无妨,一把崭新的弩机立即便会递了过来。

    极度的愤怒和难言的耻辱,险些令每一个乌丸人都为之发狂,有人甚至暴喝着掷出了手中的长刀……事实证明,这种完全泄愤的徒劳之举,只是令他们白白失去了手中的武器,反而倒是前方的汉军,在相对作用力的帮助下,即使轻轻丢来一颗小石子,也可能打破乌丸人的脑袋。

    层层交织的雨云,把天空挤占的没有一丝多余空间,一如乌丸仟长们阴云密布的面容。猛然间,在半空中的云层背后,一道被囚禁在乌云深处的电光炸了开来,于茫茫四野中映出一闪即逝的惨白。

    利用这瞬间的光明,一名目光锐利的乌丸仟长蓦的看清了远方的地势,不由狂喜的大吼道:“全军准备……两翼展开!”

    南鹰心中发出一声轻叹,对于乌丸人的**和虐杀,终于走到了尽头。前方,将是与道路平齐的开阔荒原,乌丸人再不受狭长的道路所限,可利用超过战车的速度对己方实现两侧包抄。真正的断后血战,从那里才算开始。

    随着地势的开阔,乌丸人追击的长蛇阵形前端,已经渐渐扩张开来,似极了一条正张开血口的巨蟒。前方近万大军践踏出来的深厚泥浆,也渐渐无法影响乌丸人的马速,他们正在利用两侧尚未踩踏过的地面缩短距离……反观倒是继续行进于泥道之上的战车,呈现出吃力的迹象。

    “士兵,继续射击,三位将军,随本将一战!”南鹰钻出前车门,站在驭手一侧大吼道:“绝不能让他们迂回到马车前方!”

    说罢,他单手攀住车门,身形高高拔起,落于车顶。扶着车顶的围栏,他用一根绳子将左腿牢牢固定在围栏上……最初设计这车顶围栏的本意,其实是充当行李架,只是没想过如今会用它来支撑身体的平衡。

    一个士兵从车窗中递出了将军的武器,不是短小的鹰刀,而是三截长长的钢杆。南鹰将其慢慢接驳在一起,变成一支长度至少达到两米的长矛。这是源自于当日武痴的创意,鹰巢的骑兵们早已批量装备,不过南鹰本人却是首次使用。

    “来吧!”他侧过头来,望着身侧车顶上已经雄立如山的关羽、张飞和李进三人,大喝道:“让我们杀个痛快!”

    “这长矛……真是令人惊叹!”张飞低着头,细细磨裟着精钢打制的矛杆:“将军,待此战之后,可否赠于卑职?”

    “这算什么?”南鹰心中一动,想起了流传后世的冷艳锯和丈八蛇矛,他一振手中长矛,狂笑道:“本将赠你们一人一件盖世奇兵如何?”

    “将军一言既出……断无反悔之理!”虽然雨势渐小,光线却更趋暗淡,而张飞双目亮得有如星光:“卑职等人无功不受禄,便以战功相抵!”

    “嗡”一阵阵可怕的震颤之音瞬间充斥耳间,风雨之声竟是不能掩盖其分毫,却是关羽单手一振,手中长矛仿佛灵蛇复活般颤动起来,闪耀着点点寒光的矛尖有如蛇信吞吐不定。

    “关某之前曾经小视了将军…..只是关某生平,绝不向人致歉!”他微微欠身:“今日跟随将军一战,无论是生是死,也算表了关某的心意!”

    南鹰沉默着,庄然回了一礼。无论关羽的性格上可能存在着什么样的缺陷,是目中无人?抑或是刚愎自用?他都无愧于一个男儿本色!

    “呸!堂堂大汉男儿,岂会屈死于胡人之手?”李进蓦的腰脊一挺,焕发出睥睨天下的英雄气概:“弓来!”

    高通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大叫道:“将军,您的宝弓如何淋得雨水?”

    “若不能饱饮胡虏之血,焉能称得上宝弓?”李进傲然道:“英雄利器,绝不能珍藏于皮鞘之中!”

    “好汉子!”关羽、张飞同声大喝:“佩服!”

    “哈哈哈!”李进探手接过身下递过来的铁弓和箭袋,闪电般拉开弓弦,狂笑道:“将军,恕末将先拔头筹了!”

    滚滚笑声有如惊雷远远传出,连续不断的凄厉破风之声大作。

    已经顶着汉军箭矢渐渐迫近的数十骑乌丸人中,或低促或亢长的惨呼之声响成一片,短短两息之间,至少十个乌丸人相继栽下马来。

    乌丸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惶然失色,汉军们已经一起狂呼起来:“神箭将军!神箭将军!”

    望着李进长弓上那一支支几乎是首尾相连劲射而出的利箭,再瞧着乌丸骑兵人仰马翻的可怖景象,关羽、张飞面上的敬佩之色,渐渐化成一片骇然。自开战以来,他们尚是首次看到李进全力施展如此奇功绝艺。

    “崩”一袋箭矢尚未射尽,李进已经一把拉断了心爱的铁弓,他一怔之下,随手将手中长弓远远掷开,大笑道:“果然这弓弦是浸不得水……够本了!”

    他一把擎起长矛,再一脚跺在车顶上,狂叫道:“兄弟们,瞧见了吧?就这么射,不要丢了将军和本将的脸面!”

    “得令!”四辆大车上的二十名渤海军战士一起脱口狂呼。

    “这小子!”南鹰耸了耸肩:“还挺能振奋士气!”

    失去了李进的箭雨打击,已被渐渐迫退的乌丸人再次追了上来,很快已经欺近连体战车的两翼。车内战士已经分出人手从侧窗开始射击,却是势单力孤,加上强弩上弦费时,并不能有效阻止敌军的逼近。

    “关闭后窗!”南鹰大叫道:“所有战士全力射击两翼,保护好战马和驭手……后方之敌,交给本将和几位将军!”

    一名强健的乌丸佰长已经追至最左侧的战车,他狞笑着右手持刀,左手伸出便去抓战车的木檐。

    一支长矛有如从虚无之中疾刺而出,强大的劲气迫得矛尖外围的雨水全部激射反弹,在那乌丸佰长惶恐绝望的目光中,一矛穿透了他宽厚的胸膛,鲜红色的血雾染得雨水尽赤。

    “啊!”暴雷般的狂喝之声震得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张飞拧腰发劲,在乌丸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矛将那尚在抽搐扭动的庞大身躯整个挑起,不费吹灰之力般远远甩出,将一名目瞪口呆的乌丸骑兵连人带马重重砸翻。

    英武俊秀的面庞上,再也难觅先前的从容淡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狂暴和狠厉,原本白晰的面容也涌现出可怕的漆黑之色。任何一个稍有眼力的行家均能看出,这定是因为某种奇功异法全力发动而产生的异变。

    传说中的燕人张飞,终于全力出手。

    ps:预祝裸鱼同学入职培训顺利,从此事业顺心!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章 绝地反击

    雨势渐渐转小,然而天空越发黑沉,一道道电光撕裂长空,似乎正蕴育着更大的风雨,同时,也映亮了荒原上那纵横穿梭的道道寒芒。

    炸雷般的狂吼完全压倒了天上的雷音,将不断冲至车前的乌丸骑兵震得心神失守之间,死神已经狞笑着收割他们的生命。

    张飞手中的长矛幻化出层层叠叠的如山矛影,在电光的映照下似虚似实,毒蛇吐信般在敌军的胸前刺入、抽出,顷刻间便将七八名乌丸骑兵尽数挑落马下。

    一名乌丸佰长自恃悍勇,眼见着那居高临下的一矛电刺而来,狂叫一声将左手持着的皮盾翻手迎上。

    摧枯拉朽的撕裂声中,那一矛毫无阻滞的透过四分五裂的皮盾,从那佰长宽厚的额上直接洞穿而过。

    僵直的尸体直挺挺的倒落马下,粘稠厚重的血浆却似连大雨也一时无法冲刷干净,有如喷泉般溅射开来。

    紧随而至的乌丸骑兵们无不失声惊呼,下意识的拨马转向,以避其锋芒。

    “不怕死的,只管上前!”豪雄的大笑声中,张飞挺直了俯下的身躯,一抖长矛。一道电光再次闪过,将他的形象清晰的显露出来……雄伟如山、迸发出无限力量的身躯,闪现着妖异黑色的俊秀脸庞,还有那被电光折射得有如冷月般的双瞳。

    此时的张飞,便如从远古之战中复活而出的魔神。

    “这才是真正的张翼德!”南鹰心中震动,喃喃道:“果然是绝世猛将!”

    “嘭嘭”的败革之声连续传来,惨叫声响成一片。

    另一辆战车上的关羽错身发力,纯钢制成的长矛几乎被抡成一条孤线,将四五名意欲绕行至车前的乌丸骑兵一起扫得抛飞出去。

    筋断骨折之声中,那些乌丸骑兵在半空中便已鲜血狂喷,凌乱的撞倒身后更多的敌骑。

    黑暗之中,一条长长的皮鞭有如巨蟒疾窜,在关羽尚未完全收回的长矛上道道缠绕。

    一名身手高强的乌丸人发出得意的大笑,双手紧握鞭柄骤然发力,意欲将关羽拖下车顶。

    “哼!”不屑的冷哼之声仿佛穿破鼓膜般落入耳中,那乌丸人一拖不动,再拖仍是有如蜻蜓撼石,立时心中剧震。

    他抬起头来,迎上对方戏谑轻蔑的眼神,正想松手放弃,疯狂的巨力已经从手中传来。

    绝望惊恐的尖叫声中,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离鞍而起,竟然直朝车顶飞去。

    下一刻,关羽一手持矛,另一手握掌成拳,迎着那乌丸人的来势,一拳轰在那人面门。

    血光迸现之中,恐怖的头骨爆裂之声清晰可闻,坚硬的头颅有如西瓜般整个碎裂开来,只余无头尸身倒飞而出。

    “这…..这不可能!”素有乌丸第一高手之称的乌延本已亲身而至,想要斩杀汉将已挽士气,却被那近在咫尺的血腥杀戳惊得浑身冰冷。

    他面容惨白的下意识勒住了马缰,凝视着那几条高踞于车顶之上的身影,眼看着他们杀人于兔起鹘落之间,心中突然尽是畏惧,首次生出面对强敌难以抗拒的恐慌心理。

    闪动的目光突然落到最左侧的战车,乌延倏的震动了一下,随即嘴边泛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一手夺过身侧一名属下的长矛,将整个雄伟的身躯伏在马背上,悄然策马蹿入暗淡的夜色中。

    南鹰有些吃力的一矛将敌骑扫落马下,望着身侧三员杀神般收割敌魂的猛将,不由苦笑连连。他至今仍然没有受伤,虽然他在四将之中实力最弱,然而自幼练就的强健体魄和千锤百炼的搏杀本能,再加上战车内的战士全力掩护,却令他蹈险如夷。

    幸好这场大雨,否则凭着乌丸人的精良骑射,自己几人只怕均要被活活射成刺猬……南鹰平端长矛,趁着敌骑一时尚未冲上的宝贵间隙,努力平复渐感麻木的双臂。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凝视着后方仍然密如蝗虫的追兵,心念电闪。这场残酷的追逐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之久,只要再坚持片刻,乌丸人便会因为马力不济而被迫中止这场令他们铭记终生的惨败……任你空有数万战马又如何?却不知拉动这四架战车的八匹战马乃是千里挑一的良骥,胜就胜在耐力悠长。

    嘲讽的笑容浮现于嘴边,这些乌丸人一向骄狂,却是万万也不曾料到如此结局。借助天时地利、优良装备和精兵猛将,自己无意间再次创造了一个战争史上的奇迹。一向自诩骑战犀利的乌丸骑兵,在以数万之众追击区区四辆马车无果外,还搭上了数百名最精锐的战士,这将对乌丸人的士气造成难以想象的沉重打击。

    南鹰缓缓闭上双目,整个身心完全沉静下来。渐趋微弱的风雨声中,敌方战骑虽然再次迫近,其战马的粗重鼻息却是分外清晰,这是马力即将透支的前兆,他们果然已经快要挺不下去了。

    南鹰不由脱口狂呼,正欲以电闪雷鸣的一击提前发出胜利的宣言,心中警兆突现。

    尖锐凄厉的破风之声大作,幽暗虚无的夜色之中,一支黑矛有如来自骤然开启的地狱之门,打横向南鹰胸膛劲射而至。

    “当啷”一声,手中长矛坠落车顶。生死关头,南鹰直觉感到凭着手中并不趁手的长矛,自己断无可能挡下这势若奔雷的必杀一击,他毫不犹豫的弃去长矛,闪电般伸手掣下背后鹰刀,纯凭本能的一刀劈去。

    他并非不想闪身避过,可恨在这颠簸窄小的车顶上,却不予他大幅闪转腾挪的空间,唯有行险一拼。

    “叮”清脆的金属交击之音,有如针刺般远远传出。汉军三将无不脸色大变的循声望去。

    鹰刀划出浑若天成的奇妙轨迹,其刀尖恰巧有如神助般点在那飞射而来的长矛尖端,刹那之间,两锋相交的画面仿佛诡异定格。

    南鹰如殛雷击的倒退两步,险险没有从马车上一跤摔落,他勉强止住退势,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狂暴的蹄声中,乌延策马从黑暗之中疾驰而出,狞厉的面容上带着难掩的骇异,显然没有料到南鹰竟可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挡下自己全力发出的暗矛。

    他口中发出低沉有如兽吼的咆哮,手中连展的将另一支长矛挥出点点矛影,最后凝聚为一条寒光,借助着其疾如风的马速,再次直刺南鹰喉间。

    乌延不愧为乌丸第一高手,心中虽然震动,但以其高明的目力却已看出南鹰受创不轻,正是赶尽杀绝的绝佳之机。

    “将军小心!”汉军三将一起失声惊呼,却均已救护不及。李进更是双眼一黑,心中生出倾尽三江之水也难洗尽的深深悔恨,若他仍然铁弓在手,焉能放任敌将袭取南鹰?

    一道惨白雪亮的电光撕裂长空,映亮了南鹰的双瞳,冷厉如刀的眼神与乌延满是杀意的双目瞬间相对。

    乌延突然感觉到整个世界停顿下来,双目中尽是南鹰那漆黑深远的双瞳,正在急速的无限放大。蓦然间,那有如潭水般深邃幽黑的双瞳深处,一点璀璨如星的光点炸裂开来,幻化成无数面晶莹透亮的冰镜,每一面冰镜中都有一个自己,或狞厉,或呆滞,或凄惶,或喜悦,一瞬间,他迷失了。

    下一刻,所有镜中的自己突然张开大口,一起发出绝望悲惨的嚎叫,有如百鬼夜哭,阴风浸骨,又如万虫噬脑,痛不可当。

    “啊!”乌延弃去了手中长矛,双手抱头,疯狂的惨叫起来。

    他猛的身形一顿,直直的从马上跌落下来。

    “大人!大人!”乌丸骑兵们齐声惊呼,纷纷拨马向乌延奔去。

    当两名骑兵勉力将乌延从泥水中扶起,他终于恢复了神智,望着渐渐远去的南鹰,一股生平未有的寒意袭遍全身。

    “妖术,绝对是妖术!”乌延的嘴唇哆嗦着,他狂叫起来:“全军……停止追击!”

    听着呜呜的号角之声响起,乌丸骑兵全体驻马,不知所措的停留在原地,南鹰心中一松,只觉得浑身乏力,脑海中亦是空空荡荡,他身形一晃,跌坐在车顶。生死一瞬的危急关头,他唯有借助电光的反射,将半吊子的慑魂之术全力发动。若非经过南华星人的身体改善之法,再加上嘉德殿大火之后沉睡多日,令他的意念灵能突飞猛进,方才乌延的那一矛,只怕便会令他饮恨当场。

    “将军!你……”听着张飞的呼唤,南鹰缓缓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清晰的捕捉到对方眼中那一丝震骇和敬畏。

    李进对于南鹰的异能多少知道一些,倒是见怪不怪,然而张飞和关羽却岂能无动于衷?换作任何一个目力高明之人,看到南鹰方才于必死之下,仅仅以目视人便令一员身手强悍的敌将瞬间跌落马下,也会生出对于怪诞离奇之事的惶惑心理。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秘密!你说对吗?”南鹰面无表情道:“相信你们都是值得本将信任的人!”

    “是的!将军!”张飞瞧了瞧仍然有些目瞪口呆的关羽,听出了南鹰的言外之意,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低下头来。

    “雨,快要停了,而黑夜却刚刚降临!”南鹰强忍着浑身传来的虚弱无力之感,慢慢站起身来:“敌军马力已尽,而我们仍有余力再行片刻……继续前行!”

    “将军,我们难道要一直这么逃下去?”李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逃?如何逃?”南鹰露出一丝苦笑:“敌军马力不济,我军的先行部队又何尝不是?本将之前曾有军令,全军疾行三个时辰后,便必须原地休整布防……相信我们再行不远,定可遇上我军大队了!”

    “敌军士气受挫,且远行劳顿,而我军大队却因为我们的断后,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时间喘息!”南鹰淡然的目光从三将疑惑的面庞上缓缓扫过,突然目光一寒,森然道:“这是我们千辛万苦之下才抢回的一丝胜机…….若是敌军胆敢继续来攻,而我军则是避无可避,唯有利用夜色,全力反击!”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一章 骑虎之势

    雨水收止,夜幕降临,漆黑如墨的幽暗笼罩大地。蓦然间,前方打起数十支火把,映亮了前路。

    “将军!是将军吗?”高风急切的呼唤响了起来。

    “呼!”南鹰松了一口气,看来前军已经和高风会合了,这说明至少张举的叛军仍然被卢植牢牢牵制在蓟县,令其无法与乌丸主力配合发起夹击。

    “前方百多里之外便是蓟县了……卢将军可有音信?”南鹰沉声道:“虽然适才大雨如注,但是卢将军沙场宿将,经验何等老辣?在得到刘备传去的消息后,他不可能对我方的军事行动一无所知!”、

    “将军!”高风有些难以启齿道:“半日前末将亲自直抵蓟县城下,却根本无法与卢将军取得联系……甚至无法近前一步!”

    “这是什么意思?”南鹰失声道:“难道出了什么变故?卢将军,他……他不在军中吗?”

    “不!”高风摇首道:“虽然大雨如注,然而卢将军大军正在冒雨攻城,两军激战不息,末将几次想要近前,均被卢将军麾下的警戒部队远远射退!”

    “什么!”南鹰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卢植竟然会不顾兵械损耗而冒雨攻城?这可是犯了兵家大忌,难道刘备并未顺利抵达军中报信?

    “情况不明之下,他们当然会严加防范!”李进接口道:“可是你为何不以旗语表明身份?”

    “旗语?”高风满面苦涩道:“休说大雨滂沱之中,城下汉军根本无法看清我的旗语……张举、张纯叛军的前身根本就是汉军,他们对使用汉军旗语可说是驾轻就熟,卢将军一定会改变旗语!我若打出旧有的汉军通用旗语,怕是会被他们当成叛军围剿!”

    “这可如何是好!”李进呆了半晌,才顿足道:“若是无法与卢将军取得联系,形成犄角之势共拒强敌,我军危矣!”

    “不管形势如何发展,我军的生机和胜机也绝不会依赖任何一个可能出现变故的因素……”南鹰微微一笑:“莫要忘记,我军此战的目的是为了助卢将军脱困,而不是来求卢将军救命!”

    “那么,将军的意思是……”几名将军一起脱口而出。

    “唯有一战!”南鹰很干脆的挥了挥手:“趁着此时此刻,地上仍是一片泥泞,敌军骑兵已然优势尽失,正是痛打落水狗的绝佳时机…..错过这个机会,我军必将损失惨重!”

    “将军说得对,打吧!”

    “你奶奶的,老子何曾受过这种污辱,这都已经跑了一路了!”

    众将一起喧闹起来。

    “都不要心急!若是敌军今夜不攻,明日我军便可从容撤退!”南鹰摆了摆手:“因为……卢将军不可能犯下如此致命的失误,而我军也不可能坐等敌军回复原气!”

    “是!”诸将轰然应诺。

    草草搭起的皮帐中,十余支火把映得满帐皆明,乌丸诸部首领和张纯正脸色铁青的端坐帐中,静听乌延诉说。

    “……眼看着本王便可将其一矛穿喉,这时候,那个鹰扬中郎将,他…….”乌延猛喘了一口大气,眼中仍然尽是骇异之色:“他狠狠的瞪了本王一眼…….”

    “什么!”丘力居失声道:“只是瞪了你一眼,你便摔落马下?”

    “妖术,这是妖术!”张纯面若死灰的颤声道。乌延是一个如何心狠手辣的人,在座诸人个个知根知底。能够令他至今也魂不附体…….除了妖术这一解释,再无其他可能。

    一时间,帐中死一般的沉寂。

    “你做得对!”丘力居呆了半晌,才缓缓道:“此次追击,我军其实已经中了敌人的圈套。他们利用精良器械和天时地利,令我军蒙受了重大损失,士气也是一落千丈……尤其是我族第一勇者都受挫落马,更对战士们的信心造成了严重打击。在那种形势下继续追击,与自取其辱并无分别!”

    “难道我军就此作罢?”难楼猛然间跳了起来,大吼道:“血海深仇就这么算了?”

    “还有张举!”苏仆延望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张纯:“我军距离蓟县不足一百五十里,若是就此退却,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们?这个临阵弃友的罪名将会令我们今后寸步难行,匈奴人也将断然拒绝我们的结盟之请!”

    “还有一事!”乌延似乎头脑已经渐渐清醒过来,他苦笑道:“马家大小姐不日将要抵达,若我们在此损兵折将,试问凉州几位霸主又将如何估量我们?”

    此言一出,几人同时身躯一震。一直以来,凉州集团都在暗中支持乌丸,若是失去他们的扶助,原本如日方中的乌丸人和张举张纯联军将会就此急转而下的渐渐陷于颓势。

    “形势已经是骑虎难下!”张纯眼中畏惧之色渐褪,取而代之的尽是森然寒光:“一场令我们名震天下的战役啊……却硬是被那个姓南搅得我们寝食难安,如哽在喉!”

    “不管他有没有妖术!我只知道一件事……”他突然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必须以他的死,来挽回我们的局面!”

    “说得好!”丘力居沉声道:“若是连一支小小汉军人马都应付不了,我们从此便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直至永世不得翻身!”

    “汉军一定会认为我军正在休整,并等待地面干燥……”他语中尽是难掩的杀机:“那么,我们便立即直杀过去!”

    漆黑的夜幕中,透露出一股令人压抑的紧张气氛。九千二百名汉匈战士衣不解甲,马不卸鞍,依托着二百架四轮战车再次构建起层层防线。

    所有的弩机和长弓均被细心保养后,装备到战士们的手中,四架可以拆装的弩炮也被隐蔽在战车的间隙,随时准备予敌出其不意的打击。

    夜空中没有了天眼的身影,为数不多的铁蒺藜也被全部洒了出去,泥泞的土地也再不适合挖掘陷洞。虽然之前的优势荡然无存,所有的战士们却均是一言不发,神色中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怯战?那是一个什么玩意儿?激战了一个昼夜,己方不过死伤近百人,却已杀敌数千,这样的战损比例已经足可载入史书。而几位将军仅凭四架战车便硬抗敌军数万追兵的骄人战绩,更是赐予了战士们高亢的战意。什么乌丸铁骑?全是一群饭桶!只要趁此绝世良机多砍他几颗狗头,将军便会在广阔肥沃的渤海土地上分出十亩乃至数十亩良田,作为对有功将士的终身馈赠……听说将军还会为红鸢营的漂亮姑娘们作主,将她们许配给那些最勇猛的将士?

    无论是厮杀多年的老兵油子,还是那些头上还顶着蛋壳的菜鸟,无不心中火热,一个个就差没有眼睛发绿了。一名都伯小声的说了所有汉军的心声:“他奶奶的,那些乌丸人为什么还不来送死?”

    匈奴骑兵的阵营中,却透出一股悲壮之气。匈奴人可没有汉军们那股子目空一切的昂扬斗志,他们长年与乌丸人作战,对他们的战力可说是了若指掌,当然不可能保持汉军们的乐观精神。在乌丸人意欲消灭他们以交好匈奴王庭的意图显露后,匈奴战士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这反倒激起了七千匈奴战士绝死一战的决心。与其象是丧家之犬一样东逃西窜,不如跟着汉军拼了……听说,汉军将军和两位王子已经达成一致,在联合作战中,所有俘虏的乌丸人无论男女,都交由匈奴一方处理,金银财帛则是两家均分。

    换了几日前,匈奴战士们怕是会对汉军将军的提议嗤之以鼻,面对数万强敌,能保命就不错了,还俘虏?可是如今,至少三百名乌丸人仍然象是粽子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就扔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可是不争之事实,而这支汉军的强大也是有目共睹,这多少让匈奴人们生出了一丝胜利的希望。

    战吧!胜了便能活下去,便可能重新返回故土,还可能获得财帛女人……骑在虎背之上,便不要再幻想着能够跳下虎背,只能以一方的失败或是死亡才能宣告结束。

    夜风之中,南鹰突然感到一丝寒意,荒原之上静得可怕,这令他多少生出了一些不祥之兆。

    敌军若是就此退却,己方将满载胜利之誉而悠然脱离战场,即而兵指蓟县,配合卢植一举扫平为祸多日的张举叛军。可是敌军若是不管不顾的执意打通道路,那么近万汉匈战士至少有大半将无法看到明天的日出。

    五万敌军……哪怕是一支已经损兵折将、士气大损的疲惫之师,也绝不是自己所能抵挡。一旦敌军不顾伤亡的突破车阵,那么除了强行突围外,将再无任何选择余地。

    南鹰缓缓吐出一口郁结之气,心中的沉重却仍然有如巨石堵塞。算上几场的战斗缴获,用以突围的战马数量是绰绰有余,并且正在战士们的照料下养精蓄锐,但除了一直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老兵,其他新兵却几乎已是必死无疑……十余日的训练太过仓促,他们有很多人甚至连控马都很吃力。

    他抬头瞧了瞧黑漆漆的天幕,忍不住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若是白天,在如此空旷广阔的荒原上,天眼完全可以远在数十里外便捕捉到敌军行动的迹象,可是如今,只能放出斥侯小队来完成侦察敌踪的任务。

    “嗖”,前方数里外,凄厉的鸣镝之音在半空之中回音不绝。

    南鹰心中一震,明白自己避免一战的幻想终告破灭。乌丸人在付出偌大损失后,竟仍然如此不顾一切的衔尾杀至,甚至毫不顾及整次突袭卢植的战略目的可能已经落空,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终于,还是避免不了一战…….南鹰暗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缓缓举起了右手,准备下达全军作战的命令。

    突然间,后方数里外,又是一道尖锐亢长的响箭直冲上天。

    南鹰浑身剧震的回过头来,不能置信的望向后方那有如无穷无尽一般的暗夜。

    为何身后也会突现敌踪?无论卢植是撤是留,他怎会允许张举叛军从容出城来犯?还有一件事,前后两支敌军是如何联络的,竟可将合攻时间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

    南鹰的心如堕冰窖,若说之前独抗正面数万敌军仍有三分胜算,那么面对敌军的前后夹击,己方不仅必败无疑,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杀出重围。

    ps:让兄弟们久等了,深深一躬!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二章 柳暗花明

    一瞬间,南鹰心中转过千思万想,抬起的右手竟是定在半空,迟迟难以落下。

    “将军!下令吧!”所有的将军,连关羽、张飞也一起现出一往无前之色。

    典韦更是暴喝道:“管他几路来犯?我们只管放手杀敌便是!”

    说得轻松啊!南鹰嘴边尽是苦笑。上万人的性命和命运,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如此重大决断,自己岂能轻易作出?

    “将军!”前方的黑暗之中,一骑斥侯无声驰出:“乌丸人的前锋约一万二千骑兵,已至前方五里之外!属下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蜿蜒而来的火光!”

    “一万两千?他们轻骑追击,倒真是没有将本将放在眼内!”南鹰双目寒光闪闪:“若是没有身后的威胁,本将现在便想予其迎头痛击!”

    “将军…..”高风面色难堪的行至南鹰身后,低声道:“后方正有一支军队悄然杀至,他们没有举火,看不清具体军力。然而斥侯却至少听到了万人行进的步伐之声!”

    “他们是想发动夜袭!”南鹰脸色也不好看,他恨恨道:“我们居中隔断,没有放过任何可疑迹象,而他们究竟是如何相距十数里之外而及时互通消息的?”

    “将军!”远方再次传来斥侯急促的通禀:“前方乌丸骑兵放缓马速了!”

    “什么?”南鹰和众将面面相觑。骑兵作战,最重兵贵神速,且已与后方来犯的敌军步兵形成夹击之势,这岂非进攻的最佳时机?难道敌人还有什么图谋?

    “弥天将军!为何下令全军缓行?”丘力居策马从后驰来,满面疑惑道:“我军斥侯明明便已经看到了鹰扬中郎将的车阵……前方五里,正是我军骑兵全速快攻的好机会!”

    “等一等!”张纯遥望远方的暗夜,摇头道:“两翼的斥候早已派出,必须等到他们的回音…….若汉军无力在两翼设下伏兵,则我军便可放手狂攻!”

    “你的意思是……迂回攻击?”丘力居有些醒悟过来:“不错!此处再非先前的狭窄道路,我军虽然只有一万两千人,却可以从容迂回至他们的两翼和后方,他们只有被动挨打之局!”

    “所以,鹰扬中郎将此番必死无疑!”张纯下意识的舔了嘴唇,现出一丝嗜血的残酷笑容:“本将知道他们的战力很强,只要我军一万两千骑兵可以将其死死缠住,两个时辰后,恢复体力的我军主力便可完成四面合围!”

    “如此说来,一切都是值得的!”丘力居也兴奋起来:“连韩遂十万大军都饮恨在鹰扬中郎将手下,若我们可以将其生擒活捉,不仅可以与汉庭讨价还价,更可籍此扬名天下!到那时,谁还敢轻视我们?”

    “嘿嘿嘿!正是正是!”张纯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风光无限的时刻,他笑得连脸上都堆满了笑纹,捋须悠然道:“听说南鹰乃是天子爱将,与何进、张让等朝庭大员又相交莫逆,你说说,他们会拿出多少财帛来换他呢?对啦!”

    他突然双目放光的拍手道:“这小子与卢植也是生死之交,正可拿他的小命逼着卢植割让地盘!”

    丘力居和张纯相视一眼,两人同时放声狂笑。

    “大人、将军!”一名部将高叫道:“快看,前方发现我军斥侯发出的火光信号!”

    两人笑声顿止,一起凝目望去,果然看到前方数里之外、南鹰车阵的两翼同时亮起几星火光,正以乌丸人特有的秘语打出信号。

    “好!”张纯脱口道:“两翼安全,丘力居大人,我军可以准备攻击…..”

    话音未落,突然远方正在挥动的火光同时熄灭,重新恢复至死一般的暗寂。

    “什么!”两人浑身剧震,不能置信的同时大叫起来。

    “什么?”南鹰有些心中微凛的遥望着两翼同时亮起的火光:“看来,乌丸人真的准备要从两翼包抄我们了!他们是想配合后方敌军的攻势吗?”

    “将军,请准末将出战!”李进上前一步:“先灭了这些胆大包天的敌军斥侯!”

    “这么做没有意义!”南鹰轻轻一叹:“他们已经发出了信号,敌军很快便要全力猛攻,我军没有余力再管这些小鱼小虾!”

    “将军!”关羽、张飞拱手道:“请准卑职二人各领三百人马,由卑职等人缠死两翼敌军!”

    “叔父,您曾经说过,再遇强敌便由策全力开道!”孙策急急开口道:“请准侄儿领本部骑兵,拼死突破后方,为您杀出一条血路!”

    “不!南鹰扬,各位将军!该是我们出力的时候了!”呼厨泉眼中尽是一往无前之色,他翻身跃上马背,欠身道:“请将军趁着敌军尚未四面合围之前,从西边突围撤走,由小王领三千匈奴战士拼死断后!”

    “都住口!当本将不存在吗?”南鹰听着诸将群情汹涌的请战之声,厉声喝道:“全部人马收缩车阵,准备依托防御全力作战……”

    “将,将军!”高风突然惊呼道:“您快看那些火光!”

    左右两侧,远远跳动的火光突然抖动了几下,就此熄灭,尤如狂中的残烛之火。

    “这些乌丸狗,在搞什么鬼?”有人讶然道:“是不是还想戏弄我们?”

    “不!不对!”南鹰突然脱口狂喝,吓得众将一惊。

    微弱的星光下,但见南鹰一双眼睛越来越亮,他突然随手将身后战车的一块木质挡板掷在地上,然后整个人不顾地上仍是泥泞一片的趴卧上去,将右耳紧贴在木板上,侧耳倾听。

    “现在,想要证实我军下一步的命运,其实也很简单!”他面上尽是复杂难解之色,蓦的展颜一笑:“传令,全军举火!”

    “什么?全军举火?”众将面面相觑。前后俱是强敌,两翼也即将为敌所控,此时于黑夜之中点起上万支火把,这不是拿自己当活靶子吗?现在大雨收止,敌军若是重新更换了弓弦,那可不是说笑的!

    疑惑归疑惑,然而将军的军令仍然要不折不扣的执行。短短几个呼息之间,所有的战士都听到了各级军官连续传来的命令。

    下一刻,有如隐伏于黑夜中的巨兽突然沐浴在阳光之下,庞大的车阵内灯火通明,将附近数十步之内都映得纤毫毕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无尽的黑暗,谁也不知道下面将会发生什么。

    “看!快看!”有人低低叫道。

    车阵背后数里之外,突然亮起一星火光,这不禁令汉匈战士们一起失色。后方真的有伏兵,他们是如何悄然避过己方斥侯耳目而运动至自己身后的?

    那微弱火光亮起之后,紧紧围绕着那点火光,一点又一点的火光被引燃,有如怒涛般迅速蔓延开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覆盖了整片区域。

    “老天!”高风骇然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一个时辰前,我的斥侯还检查过这一带,完全没有发现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延绵亮起的火光仍未停止,从后方直向两翼伸展而来,有如铺天盖地的萤火虫一般,将夜空下的气氛渲染的诡异无比。

    汉军众将目瞪口呆之后,突然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燃亮的火光,至少已经达到了四万以上,来者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方圆数百里内,除了卢植麾下大军,再无任何一个势力可以具备如此规模。

    远方开始响起乌丸人的急促号角,大群惊惶失措的骑兵正在纷纷掉头后撤。

    张纯心中仿佛有一座雄伟的殿堂瞬间崩塌,他脸色惨白的最后望了一眼对面的汉军大阵,含恨拨马转向。他隐隐知道,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无论是乌丸人,还是自己,都将终生无望战胜南鹰,而仍然困守蓟县的张举也完了,既然卢植亲领大军到至此,张举也必是遭了惨败的命运。

    “诸位将军,随本将一起去迎接卢讨逆!”南鹰凝视着远方火光下的如林旗帜,面上现出了如释重负的欣然之色。随着天边一丝曙光乍现,这场艰难困苦的战斗,终于划上休止。

    “南鹰扬,别来无恙!”卢植老远便扬声大笑。他一身轻甲,银带束额,儒雅清瘦而又尽含学者风范的面庞上,透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慈祥,还有那久别重逢的喜悦。

    “将军!”南鹰跳下马来,身躯站得笔直,他望着卢植那深情流露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

    “怎敢劳动将军亲至?”他低下头来,脑中尽是昔日卢植对他的种种维护之情,还有马伦千里传书的恩情。

    “臭小子,你不是在责怪本将救援来迟吧?”卢植亦跳下马来,任皮靴深深陷入泥泞之中却是毫无所觉,他一把按住南鹰双肩,凝视着他半晌,才轻轻一叹道:“好小子,这次又是你救了我一次!”

    “其实只怪我关心则乱!”南鹰耸了耸肩:“一听说你这老家伙可能被人设计,便自告奋勇的先帮你挡上一阵…..不过依眼前情况看,即使没有我,你也绝不会吃亏才对!”

    “哈哈哈!”卢植再次一阵大笑:“小子,多日不见,似乎比当年要油嘴滑舌的多!是否受了朝庭中那些奸佞小人的蛊惑?”

    他向着众将一挥手:“兄弟们,辛苦了!”

    “卢将军!”高风、典韦等一众原北路军汉将纷纷弯腰施礼。

    “见过卢讨逆!”关羽、张飞和孙策也一起行礼。

    “是你二人……”卢植向关张点头示意,对南鹰一笑道:“我那学生的两位兄弟,你看如何?”

    “皆为绝世猛将!”南鹰苦笑道:“可惜,我是没那个福份能够收入帐下了!”

    “谢南将军抬爱!”仿佛是为了回应南鹰的再次试探,关羽将头侧过一旁,张飞却是微微一笑,欠身为礼。

    “咦?这位小将是……”卢植的目光落在孙策身上,不由眼前一亮。

    “他是孙坚之子,我们的小霸王----孙策!”南鹰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言:“要不了几年,他便将强爷胜祖,令天下人都知道他的赫赫威名!”

    “叔父!”孙策浑身轻颤,显是料想不到南鹰会在卢植面前作出如此美誉。

    “好啊!虎父无犬子!”卢植重重一拍孙策:“那么,本将拭目以待!”

    “今日高兴,也为你们引见一位英才!”他回身吩咐道:“来人啊,去请伯珪来!”

    “是公孙县令吗?”南鹰一怔:“怎么连涿县的兵马也赶来了吗?”

    “哼!”卢植冷笑一声:“何止是涿县?除公孙伯珪的一千五百骑兵已至,仍有附近七县兵马,共一万五千人,均在赶来的途中。这些乌丸人如此嚣张,竟敢仅凭万余骑兵便孤军深入,袭我腹地,若非他们见机不妙的迅速退走,本将会让他们永远留在此地!”

    “什么!将军竟会布下如此阵仗?”南鹰真的有些吃惊了:“这么说蓟县已经攻下来了吗?”

    “蓟县?”卢植诡秘一笑:“不,本将一听得玄德递来的消息,便立即秘密发兵,提前潜伏至此,哪还有余力攻取城池?所以,蓟县仍在张举手中!”

    “这怎么可能?”南鹰一惊更甚:“那么你部下五万大军怎能全数至此?难道便不怕张举趁机断了你的后路?”

    “谁说本将五万大军尽数至此的?”卢植又笑了,笑得仿佛是一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本将留下三万大军继续佯攻蓟县,带至此处不过两万人马。否则,本将又何须召集七县兵马前来助战?”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三章 轻取蓟县

    卢植貌似风清云淡之语,却是震惊全场。

    南鹰不能置信道:“可是适才夜色仍浓,末将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火光……那些火光至少也有四、五万之众!”

    “怎么?连名扬天下的鹰扬中郎将也被蒙蔽了?”卢植淡淡道:“兵不厌诈,本将只是命两万将士一人手持两个火把罢了!”

    “原来如此!”南鹰恍然道:“将军确是老谋深算……高风此前侦察附近地形时,并未发现任何形迹,而将军又说两万大军提前潜伏至此,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这倒并非是本将有什么奇招,无非是占了一个‘稳’字!”卢植微笑道:“夜色正浓,此前又暴雨如注,高风在无法释放天眼的前提下,侦察范围毕竟有限…...而本将为了瞒过敌军斥侯,命两万将士身披草叶,远远隐伏于道路两侧的数里之外,直至发现你们整军布阵,这才悄无声息的缓缓合拢过来!”

    “事实上,这处潜伏地点也只是一个巧合!”他哈哈一笑:“只有此处地形才可隐藏数万大军,本将原是打定主意,若你从此撤军,而敌军紧追不舍,本将便可从容打他一个伏击,却不料你居然也选择了此处准备全力反击!”

    南鹰听得既感且愧,自己此次似乎真有些疏忽了,只想趁着黎明之前的夜色,打一场快刀斩乱麻的夜战,却浑然没有意识到此处地形开阔,一旦天色放亮,敌军数万骑兵便将重占优势,以四面八方的分波骑射,一点点撕裂自己的车阵防线,那时,己方将再无一人可以幸存……

    他一念至此,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半晌才强笑道:“如今强敌退去,他们已经亲眼目睹我们合兵一处,料想其再不敢轻易来犯。却不知卢将军下一步将要如何用兵?”

    “当然是及早攻下蓟县!”卢植不假思索道:“乌丸人眼见我军‘倾巢’来援,必会认为本将已经攻克蓟县。若不趁他们真相不明前拿下此城,我军恐仍将陷入连番血战之中!”

    “那么,就由末将为将军奉上一份久别之礼吧!”南鹰心中灵光一现,他有些高深莫测道:“说不定,我军很快便可以轻易攻取蓟县!”

    “不可能吧?”卢植一怔:“张举此人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却是心思敏捷、生性狡诈之人,尤其是守城之术只可以滴水不漏来形容,否则本将五万大军又岂会苦攻十余日,仍然寸功未竟?”

    “很简单!”南鹰胸有成竹道:“他不过一万五千人马,只要诱其出城,便可轻取蓟县!”

    “那更不可能了!”卢植哑然失笑,他摇头道:“本将已经说过,张举生性多疑,绝不可能犯下如此致命的失误……本将之前所以下令三万大军冒雨攻城,就是担心他看破我军分兵之后实力空虚,会趁隙突围而去!”

    “卢将军既然见过了玄德,便应该知道敌军的最终目的!”南鹰微笑道:“四万乌丸骑兵和一万五千张纯步兵,他们迂回至此的根本用意,是想与张举内外夹攻,败将军于蓟县城下,从而一举控制整个幽州!”

    “不错!”卢植疑惑道:“那又如何?如今乌丸大军败退,相信张举用不了多久便会侦知此事,强援无望之下他唯有更加龟缩于……”

    他说至此处突然愣住了,失声道:“你小子是否想要将计就计,冒充乌丸骑兵佯攻蓟县城下的汉军,以诱使张举出城?”

    见南鹰点头,卢植呆了一呆才道:“张举不是傻子,他必会登高凭眺,从战法、规模上来判断是否乌丸骑兵如约而至,若我军画虎不成反类犬,怕是徒劳无功!”

    “战法和规模?”南鹰再次微笑起来:“将军没有听玄德说过吗?如今末将的大阵之中,便有七千匈奴骑兵,他们的装束、战术均与乌丸人大同小异,相信足可胜任了!”

    “七….七千匈奴骑兵?”卢植又惊又喜道:“玄德只说有一支匈奴骑兵,可是具体人数连他也不清楚,竟有这么多吗?”

    “是呼厨泉、於夫罗这两位落难王子,他们正准备借助大汉的军力重振旗鼓。”南鹰坦然道:“在幽州,末将只是一个过客,这里仍是将军的地盘。末将恳请将军,日后多加照拂……只要恩威并济,他们必将成为大汉防御外敌的坚实屏障!”

    “竟是他们两个……你尽管放心!”卢植连连点头:“说起来,他们的父亲也算是本将的朋友,于情于理,在公在私,都是责无旁贷!”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他突然断然道:“你我要立即召开军议,布署攻取蓟县的详细方略……”

    “恩师!”一骑快马踏着遍地泥浆驰来,马上一名将军身手矫健的跃下马背,恭敬道:“学生在此,恩师有何训示?”

    那人三十出头年纪,生得脸形狭长、颧骨深陷,原是一副阴狠冷厉的面庞,却因为眼眶内灵动如神的一双眸子,而搭配出极具男性魅力的奇特容貌,令人生出其必定是一个机智果决之人的第一感觉。

    这就是公孙瓒吗?南鹰心中生出荒谬怪诞的感觉,眼看着便要在卢植的介绍下与其把臂言欢,却不知孙宾硕的人马是否已经成功劫夺了这位公孙伯珪辛苦购得的异域战马。

    “伯珪来得正好!”卢植精神一振,点头道:“少顷军议之时,再为你们引见……来人,擂鼓聚将!”

    皮帐之中,几道沉重的喘息之声越来越粗,偶尔还能听得几声难以控制的切齿之声,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贸然开口,打断那单膝跪地禀报军情的乌丸斥侯。

    “……敌军合兵之后,立即向蓟县方向运动而去,他们利用黄昏之时再次发起全力攻城,并以万余骑兵假冒我军出现。张举将军不察之下,误认为是我军已经如约发起围攻,急点一万兵马出城助战,却不料正中敌军诡计……..”

    那斥侯偷眼瞧了瞧几位大人和将军铁青的面色,咽了一口口水,才苦涩道:“出城部队全军覆没,城中兵力空虚,军心也动摇起来,只不过坚持了一个时辰,蓟县便被那卢植和南鹰联手攻破。张举将军仅率数百兵马突围而去,目前下落不明……”

    “啊------混帐!”张纯突然跳起身来,一脚将面前的木几踢得飞了起来,他声嘶力竭道:“南鹰!卢植!还有呼厨泉、於夫罗,我誓与你们不共戴天!”

    “原来我们都中了计!”苏仆延惨然道:“南鹰、卢植,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竟将我们完全玩弄于股掌之上!”

    “事到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乌延也再没了那股子彪悍之气,颓然道:“不仅没有消灭卢植,他的实力反而因为与南鹰的会师而更加强大……最重要的是,失去了蓟县,仅凭上谷大营内的粮草存量,我军很快便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动辄便会全军尽没!”

    “诸位休要惶惑!”高居于首位的丘力居强颜欢笑道:“虽然我军目前处境被动,却远远没有达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譬如说目前,我们便仍有一个近在眼前的希望……”

    “你的希望,是在说本将吗?”一个淡淡的甜美女声从帐外响起。

    除了张纯一脸愕然外,乌丸四部大人一起动容,失声道:“竟是大小姐到了!”

    一身黑衣的曼妙身形从帐外无声踏入,马云萝仍然面罩黑纱,将一张足以倾倒天下的绝世玉容隐于其后,令人无法得窥她的气质神情,然而那对隐隐含煞的修长凤目之中,却放射出令乌丸四王心弦颤动的嗔怒之光。

    丘力居毫不迟疑的让出主座,陪笑道:“大小姐突然驾临,本王等人竟是丝毫不觉,真是有失礼节……”

    “不用客气了,这是你们的地头,本将还是入乡随俗为好!至于你说丝毫不觉……”马云萝口中说着,却是毫不客气的向着丘力居让出的主座行去。

    她突然回过头来,冷笑道:“整个大营之中,数万兵马,却是丢盔弃甲,一派颓废,连守卫们都是心神恍忽,本将倒真想请教各位大王一句:若是本将心存歹意,你们察觉得了吗?”

    乌丸四王闻言均是噤若寒蝉,唯有张纯心中不忿,抗声道:“大小姐想必已经知道了我军战败之事,既然你我均是盟友,便不该如此冷嘲热讽……”

    “弥天将军慎言!”丘力居吃了一惊,厉声道:“怎可如此无礼?”

    “你便是张纯吧?说本将不该……”马云萝的声音突然森寒如刀:“而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便是招惹了那个南鹰!”

    “北疆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森然道:“你们未经知会全体盟友,便擅自发动全部兵力,妄图一举控制幽州……说得好听,你们这是在窥视天下,说得难听,你们便是想要不顾盟约,抢夺战果!”

    “大小姐,事实并非如此!”丘力居终于开口辩解道:“鲜卑人日益逼迫,若我等再不早日谋取一块进退自如的地盘,怕是朝不保夕!”

    “然则还要本将代为向匈奴人说项缔盟何用?”马云萝怒道:“难道本将不远千里而来,不正是为了保住你们乌丸人的利益吗?”

    “是!是!”丘力居满脸尽是苦涩之意:“事已至此,大小姐即使将本王等人骂死,又于事何补?还请大小姐不辞辛劳,为我等撤军争取一条生路吧!”

    “你们是想进入匈奴人的地界休整?”马云萝低下头去,沉吟道:“按理说他们不会同意,可是如今形势危急,分则两败,合则共存。只要你们拿出足够的诚意,本将倒是有些信心!”

    “这一点请大小姐只管放心!”丘力居急忙抢道:“所有结盟之礼均在上谷大营之中封存完好,连护送的骑兵也随时整装待发。只待大小姐您一声令下了!”

    “罢了!就为你们最后跑上一趟吧!”马云萝轻轻一叹,向着难楼一抬手:“带本将前去查验吧!”

    “是!大小姐!”一向桀骜不驯的上谷大人难楼竟然显出前所未有的恭顺,他抢至帐前,伸手为马云萝撩起帐帘。

    “大小姐请留步!”一直一言不发的苏仆延见其余几人均已起身相送,突然急急道:“如今南鹰与卢植联手,其势空前强大,即使我军想要撤退,怕是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恳请大小姐指点一条明路,如何才能令他们无力他顾?”

    “你倒是思路清明……你的考虑不错!”马云萝身形一顿,立于帐门之前:“卢植老成执重,善守之术天下驰名,而南鹰擅用奇兵,攻略之法亦是号称无敌,此二人合力,当可称得上攻守兼备,天下无双!”

    “若他二人一人防守各地,一人四处奇袭,则天下间无人可敌!唯一的办法便是…….”马云萝突然目射奇光,目光深处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将他们拆分开来!”

    “请大小姐详细教我!”马云萝此言一出,乌丸四王喜出望外不提,连张纯也是精神大振。

    “南鹰有一个弱点……你们只须散布出一个消息,他必将不战自退!”马云萝有些得意的轻轻一笑,其音有如天簌,险些没有将几人的魂魄勾去。

    丘力居强行按捺住心头的荡意,恭恭敬敬道:“愿闻其详!”

    马云萝一双目光突然有如冷电,四下一扫,立时有如在众人头上泼了一盆凉水。有人想起她的厉害,更是心中悚然。

    “你们只须散布谣言,说是为了报复南鹰,不日将遣一支轻骑秘赴渤海,则南鹰必退!”听着马云萝缓缓道来,众人均是脑中一亮。

    “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马云萝慢慢行出帐外,只余满帐空谷回音般的话语:“记住,南鹰此人,绝不可以再次招惹!”

    除了难楼紧随而去,其余四人呆了半晌,才一起呼出一口大气。

    “我就不明白了!”张纯突然冷冷道:“这位大小姐不过是凉州军中排名前五的人物罢了,为何你们一个个如此畏惧于她?”

    “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乌延冷笑道:“她虽然只是一个女子,可是连马腾和韩遂都不敢违拗于她,何况,她还是货真价实的凉州第一高手!”

    “哦?比起你这乌丸第一高手又如何?”张纯仍然有些心中不服道。

    “我?”乌延突然哑然失笑:“多谢你瞧得起我,竟拿我与她相提并论!”

    “什么?”张纯真的有些吃惊了:“连你也远远不如吗?”

    “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情!”丘力居突然开口道,他深远的目光似乎在回忆往昔,却现出一丝复杂之色:“当年鲜卑人十万大军来犯,我们乌丸各部总共不过四万余人,眼看着便要全军大败……可是马家小姐出现了,她一夜之间连取七位最负盛名的鲜卑将军首级,这才换回我等苟延残喘!”

    “所以说,我等对她不仅是畏惧!”他突然双目杀机大盛:“更多的则是感激和尊敬……若再听得什么人敢于对她不敬,休怪我翻脸无情!”

    乌延亦是冷笑一声,尽显与丘力居相同立场。

    “明白了!”张纯听得心中震骇,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苏仆延见帐中气氛尴尬,不由转移话题道:“还是谈谈下一步的布署吧……真不愧是大小姐,这一招调虎离山确是高明!”

    “不错!”丘力居点头道:“若是骗得南鹰回师渤海,凭卢植数万步兵,只能坐视我等扬长而去!”

    “那么,我立即便去安排人手!”苏仆延起身行去:“全力散播我军将要远攻渤海的假消息!”

    “假消息?”低头不语的张纯突然抬起头来,满面尽是狞厉之色:“谁说我们要散布假消息?南鹰不除,我等永无出头之日!”

    “什么?”丘力居一惊道:“你想如何?难道真想奇袭渤海?”

    “哼!远赴渤海又岂能撼动南鹰分毫?”张纯狞笑道:“我们只须在他回师途中,选择一处死地设伏,他便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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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四章 聚散匆匆

    幽州治所蓟县,刺史府。

    卢植端坐于首位,欣然举樽道:“各位同僚,本将总算是不辱王命,收复了蓟县。各位劳苦功高,本将在此谢过……”

    他向着左席首位的南鹰举手示意:“而南鹰扬千里驰援,率部死战,更是居功至伟。这份情谊本将牢记心底,这份丰功伟绩……”

    “这份情谊记下便好!”南鹰微笑道:“至于请功则可免了!”

    他苦笑道:“否则这擅动兵马穿州过郡的罪名,又要扣在末将的头上了!”

    幽州众将一起发出善意的轰笑,再望向南鹰的目光更添几分敬佩。早就听说这位鹰扬中郎将无心名利,不想连如此天大的功劳也是弃若敝屣,确是名不虚传。

    居于卢植右席首位的一位中年将军叹息道:“虽说以南鹰扬的豁达,并未将这区区战功放在眼里,可是我幽州所部若不能对这份高义有所回报,怕是会冷了天下汉军同袍的心思!”

    “孟将军之言有理!”卢植亦是频频点头道:“左右不是外人,汉扬啊!据闻你在渤海经营不易,可有吾等出力之处?”

    那孟将军正是中郎将孟益,卢植的副将。他听得卢植之言,继续道:“此次攻取蓟县,我军斩获颇多,收缴的战马也不少……”

    “孟将军!”南鹰抬起手来:“幽军汉军长期抗击异族,战马对于你们来说更为重要……其实本将最为缺乏的是,人才和战士!”

    “这个?”孟益微怔,面露难色道:“虽然此次俘获数千叛军,但想必南鹰扬是瞧不上眼的,不知您所指的人才和战士是指……”

    他求助般向卢植望去。

    坐在幽州众将中的关羽和张飞则是面容一滞,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神色。

    “孟将军,你又误会了!幽州汉军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本将怎敢挖人墙角?”南鹰将临时收编赤鹰、红鸢二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才微笑道:“这些人原本都是幽州人口,如今却是我南某的属下,日后当然是要尽数带走的。本将在此请求,如果驻留幽州期间,仍然有流民欲要加入渤海军,还请各位不要阻挠!”

    听得南鹰之言,卢植和孟益相视一眼,微笑点头。而幽州诸将有的露出轻松之色,有的则深思不语。

    说话间,刘备匆匆从堂外行入,俯身在公孙瓒耳边低语。

    公孙瓒浑身轻轻一颤,惊讶的目光立时向南鹰投来。

    “伯珪、玄德!”卢植何等观察入微?他敏锐的捕捉到公孙瓒的异样目光,沉声道:“究竟何事?若是事关公事,便应当场言明!”

    “是!将军!”公孙瓒面色复杂的立起身来:“方才玄德传来两条消息,恰恰均与南鹰扬有关!”

    “哦?”南鹰和卢植均是微微动容,南鹰讶然道:“竟会与本将有关?还请公孙县令明言!”

    “第一条消息…..”公孙瓒有些尴尬的望了一眼卢植,才道:“下官采购的一批马匹,日前于涿县境内神秘失踪,所有护送人员均被人以毒箭麻倒。目前有迹象表明,那些出手劫夺之人经过大范围迂回辗转之后,已经进入渤海境内……”

    “伯珪住口!”南鹰尚未答话,卢植已经喝道:“难道你竟是怀疑此事与南鹰扬有关不成?”

    “学生不敢!”公孙瓒惶然道:“学生只是想,南鹰扬身为渤海太守,且为人义薄云天,或可帮助学生夺回这些物资也未可知!”

    “卢将军请息怒!”南鹰微笑道:“公孙县令是你的学生,也是自己人,想要求助于本将,这岂非再正常不过之事?”

    “但不知,公孙县令所失物资的准数?”他柔和的目光向公孙瓒望来:“总要详细知会本将,才好顺藤摸瓜的追查下去!”

    “这个嘛!”公孙瓒神色不变,稍一犹豫道:“约有一百匹普通战马,还有一些运输用的驮马!”

    南鹰心中冷笑,这个公孙瓒果然大有问题!明明是四百匹异域好马,总价值达三万余金,从他口中却轻描淡写的变成了普通战马和驮马。

    卢植显然对此毫不知情,闻言不悦道:“区区百匹战马之事,也值得劳动汉扬?”

    “说起来惭愧!想必在座诸位多少也曾听得一些传闻…….”南鹰满面忧色道:“自本将执掌渤海以来,地方上便不曾有片刻安宁,先是海贼为患,接着便是太行山群盗、泰山贼和黄巾余孽群起作乱,甚至还传说天干地支中人也在其中兴风作浪…….这多少是因为本将的个人仇怨而起,却是牵连了一郡百姓,本将每思至此,心中惶愧,夜夜难以入眠!”

    他向着公孙瓒诚恳道:“若公孙县令之失也是因此而起,则本将追回失物,彻查此案,那是责无旁贷!请伯珪放心,若真是追查无果,你的一切损失也由本将承付便是!”

    “南将军,您这么说…….”公孙瓒为之愕然,显然是料想不到南鹰如此谦和易与,竟将一切损失提前记在了自己的头上。他不由满口发苦,真若按一百匹普通战马和部分驮马而计,那才几个大钱?他公孙瓒岂非血本无归?

    “南将军请勿多言了!”卢植正容道:“休说你此次力挽狂澜的情义,便是你这份不顾自家漏雨,却发兵至我幽州雪中送炭的义举,我卢子干若再令你赔偿损失,这张老脸怕是愧对天下了!”

    “此事就此揭过,再也休提!”他摆了摆手,盯着面青唇白的公孙瓒道:“还有一事,你接着说!”

    南鹰脸上尽是欲语还休的内疚之色,心底却是笑得打跌,公孙瓒啊公孙瓒,你无非是想借着全体将领在座之机,以此试探本将的虚实,又或是逼着本将作出追回失马的承诺,可惜,你只不过是作茧自缚!

    然而,他心中虽然得意,却仍然生出一丝警惕。孙宾硕何等人物,岂会轻易留下行踪?这公孙瓒究竟是查有实证,还是心有所疑,故意敲山震虎?

    “下官遵命…….第二个消息,是来自乌丸一方!”公孙瓒定了定神才道:“昨日收到探子密报,乌丸人此次不仅损兵折将,更加挫动全军锐气。他们已经迁怒于鹰扬中郎将,意欲秘遣一支轻骑,取小道突袭渤海实行报复!”

    “什么!”卢植浑身一震,他瞧了一眼仍然面色如常的南鹰,沉声低喝道:“消息可靠吗?”

    “恩师可还记得前日我方破获的叛军暗探?”公孙瓒肃然道:“其中有几人已经为我所用,相信他们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

    “可曾探知他们的行军路线和兵力规模?”南鹰若无其事道:“也许,我们可以在幽州境内再搭一座人头塔!”

    在座诸将听得心中凛然,这位鹰扬中郎将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已经动了真怒。

    “这个,倒是不曾探明!”公孙瓒赧然道:“这些暗探不过是叛军中人,乌丸军中的高层机密,岂是他们所能知道?”

    “将军!”座席之中,李进霍然起身:“渤海如今兵力空虚,只要敌军一支三千人的骑兵突然杀至,便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末将建议,全军立即回师!”

    “汉扬!”卢植双眉紧蹙道:“你认为,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毕竟此去渤海至少也有六七百里,沿途颇多大汉郡县,乌丸人真能轻易潜行而抵?”

    “不管如何,末将此行的最大目的已经达成,乌丸人对于幽州的威胁已经降至最低……”南鹰脑中突然闪过张纯那张满是怨毒憎恨的狰狞面孔,心中莫名的一跳。就凭此贼曾是天干地支的身份,还有此次吃了这么大的败仗,他想要报复自己的动机已经足够。

    他强笑道:“能够再次与将军并肩作战,末将于愿足矣!或许,真是到了分手之时了!”

    卢植怔了半晌,才长叹一声:“又是老夫连累了你啊!想不到你我匆匆一见,立时便要离别!”

    “将军多虑了!”南鹰见他似有一些离情别绪,心中亦是不舍,口中却出言安慰道:“渤海距此虽远,亦不过几日快马之程,末将定会时常前来拜见将军的!”

    “汉扬有心了,不过可能你会失望了!”卢植有些怅然道:“先前老夫尚未向你们提及……待新任幽州刺史刘虞到任,本将可能便要回京述职,并接受新的任命!”

    “什么?幽州局势正是错综复杂之际,如何离得了将军?”南鹰失声道:“天子怎能如此糊涂?”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汉扬,你又口无遮拦!”卢植却是见怪不怪道:“其实,这是老夫自己的意思!”

    “毕竟,我已经老了……”他低下头去,怔怔的瞧着酒樽中的浊酒:“人老多情,心中的烦恼亦是与日俱增,总要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让它渐渐沉淀下去!”

    南鹰心中震动,再次想起了昔日马伦关于“心境为水尘如烦恼”的说法。卢植身为一代大儒,却因为家国大事而被迫投身军旅,征战多年造成的杀戳怕是已经为他内心深处造成了深深的负罪之感,辞去军职这个念头,可能早已酝酿多年了……

    他轻轻一叹,突然喝道:“来人啊!为本将斟酒!”

    “什么?汉扬你?”卢植不能置信的抬起头来。

    “将军知道,末将从不饮酒!”南鹰清澈真挚的眼神静静回视着卢植:“然而今日,末将仅以此樽,恭祝将军从此平安喜乐,内心宁静!”

    “宁静吗?”卢植眼中渐渐明亮起来,他一拍案几道:“好!就冲着你南汉扬,就冲着这宁静二字,老夫今日饮酒,来者不拒!”

    大堂之中,气氛倏的热烈起来。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五章 致命陷阱

    “全军----起行!”随着高昂洪亮的呼喝之声,滚滚车马渐渐拉成一条长长的蛇形,向着远方蜿蜒而去。

    “将军!”高风追至南鹰马后,轻声道:“卢将军仍在向您遥遥挥手呢!”

    “我知道!”南鹰头也不回,声音之中却尽是怅惘道:“可我不敢回头……因为我们的目光,只能放在前方!”

    “是的,末将明白将军的感受!”高风也有些依依不舍道:“卢将军是个忠厚长者,更象是我们的长辈。只有在他面前,我们才能完全敞开心扉!”

    “天下间哪有不散的筵席?能够再次相见,这已经是一种幸运!”南鹰轻叹一声,向着渐渐围拢上来的几名将军正容道:“但是卢将军的高洁品性,却值得我们终身效仿!”

    “还有一事……”他突然皱起眉,有些忧心忡忡道:“那个公孙瓒,还有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今后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人是敌非友,你们需要全力对付!此言,必须谨记!”

    “是!”李进露出一个错愕之色:“可是将军,您竟然一点都不担心渤海安危,却只惦记着那几个籍籍无名之人?”

    “籍籍无名?”南鹰用马鞭点了点李进的脑袋:“数年之前,你我也是籍籍无名。可是今时今日,谁还敢小视我们?若你仍然抱着这等轻视之心,本将今后可不敢重用于你!”

    “请将军放心!”李进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将军的顾虑,末将其实也能猜出十之**。依末将冷眼旁观,那关羽、张飞气度不凡、武艺惊人,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代名将,而公孙瓒和刘备……”

    他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道:“末将观此二人顾盼之间鹰视狼顾,颇有几分枭雄之色,将军是担心他们日后会成为我们的障碍?”

    “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会不可避免的遇上几个空前强大的对手,再也不可能如今日般纵横天下,无人如挡!”南鹰带着几分沉重,几分期待道:“这是一个需要英雄、创造英雄的时代,平静的海面下,蜇伏已久的蛟龙将会破水而出,仰首发出挑战天下的嘶吼……”

    “将军,您今日倒是有些瞻前顾后,说起话来也似是在念诗!”高风嬉皮笑脸道:“其实末将一直谨记着您当年说过的一句话…….”

    他突然渐渐严肃起来,定定的瞧着南鹰道:“一路之上,披荆斩棘;笑傲天下,有我无敌!”

    “好小子,倒是懂得本将心思!”南鹰不由哑然失笑:“不知为何,本将今日,仿佛心中隐隐有些不妥,是以才会…….”

    他突然勒住战马,面色再次泛起郑重之色:“有些不对,本将的预感极少有过不应验的先例,难道是前路之上会有什么陷阱?”

    “将军是指此次乌丸人意欲进犯渤海吗?”李进有些不解道:“难道其中有诈?”

    “有古怪!”南鹰闭上双目,将整个事件在心中不住思索:“乌丸人如今自顾不暇,怎敢分兵深入大汉腹地犯我渤海?本将不信他们真的会被一丝愚昧的仇恨而冲昏头脑!”

    “可是,若他们分出数千轻骑,确有取小道直抵渤海的能力!”李进亦是低头苦思:“之前那叶提拉四处烧杀抢掠,便是一个明证,我军不可不防!”

    “卢将军已克蓟县,再也不惧敌军玩什么花样,而我军匆匆返回,路途遥远,倒是有可能为其所趁!”南鹰眯起眼睛,目中寒光乍现:“去传令,将所有天眼全部放出,侦察范围至少要覆盖方圆三十里!”

    “是!”

    “全军收缩,前后不得拉开间距,全速前进!”

    “是!”

    “派出精锐斥侯,趋前五十里!”

    一名名传令兵纵马飞驰而去,而将军们愕然望着南鹰,有些欲言又止。

    “希望是本将多心了!”南鹰自嘲道:“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没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

    大军在高度戒备的状态下一连行进了两日,却均是太平无事。虽然将士们尚不至生出懈怠之心,可是连南鹰自己亦生出杞人忧天的荒诞感觉。

    这一日终于踏出幽州境地,重又回到冀州,所有将士不禁均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两营男女新兵们更是流露出希冀之色。早就听老兵们提到渤海如何如何,终于要回到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

    然而士兵们极少有人知道,就在大军就地驻营休息之时,一个神秘而至的访客却带来了一份令所有将军们都震动不安的绝密军情。

    “你说什么!”南鹰险些压制不住语中的情绪,他森然道:“前方有多少敌军埋伏?”

    “具体人数不知,但是至少也有两万之众!”南鹰面前,一个连头都笼罩在斗蓬之内的黑衣人摇了摇头,他尽量压着声音道:“在下只是知道,不仅是太行山中于毒、眭固两股人马已经闻风而动,连远在并州的白波军也于两日前秘密潜至附近。”

    “当然,还要加上在下的人马!”那黑衣人突然苦笑道:“若不做足表相,只怕在下的身份便要暴露…..不过也全赖于此,才能令在下及时向将军报上这个天大的阴谋!”

    “到底是何人主使?他们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南鹰伸手止住了帐下一片骚动的部将,沉声道:“既然你也是主要参与者,相信应该知道其中内幕!”

    “是乌丸人和张纯,他们向太行山群盗与白波军许以大批战马的重利……当然,他们对直接从将军手中获取官职的张燕、白雀和杨凤等人心存顾虑,连曾是黄巾旧部的首领们也是一个不信!”那黑衣人缓缓揭下头罩,露出一张与孙宾硕几分相似的面庞,展颜一笑道:“可惜,他们任谁也不可能想到,一向与于毒、眭固共同进退的白绕,竟会是将军的人!”

    帐中诸将一起发出低低的咒骂,有人怒道:“这么说来,所谓偷袭渤海果然只是个圈套!”

    “那是当然,他们在幽州自己的地头,都被你们打得抱头鼠窜!怎敢远赴渤海去送死?”白绕行到南鹰身后的地图前一指:“将军,各位请看!你们现在的位置是太行山东麓的大渥淀、小渥淀附近,此处毗邻易水,全是大片湖泊,不利于骑兵和战车展开,却有利于步兵埋伏设陷!”

    “在下只知道这么多,但是他们对付将军的手段,却绝不会仅止于此!”他转身向南鹰道:“将军,一切均要多加小心!”

    “你做得好!全亏你了!”南鹰只觉心跳加快,额上冒汗,口中却淡淡的勉励道:“尊兄日前出手劫夺战马,已经立下大功,不想你今日又冒险送来了如此绝密情报……你们孙家的功劳,本将绝不会忘记!”

    “将军客气了!既然我们孙家选择了跟随将军,这些均是分内之事!”白绕重新拉上头罩,欠了欠身:“在下不易久留,还须立即回去。不过请将军放心,若再有什么消息……”

    “不必,你已经做得够多!”南鹰断然道:“本将不可能让你再次置身险境。接下来的事情,由本将自行应对!”

    “多谢将军!”白绕声音之中多了几分感动,他低声道:“那么在下告退了,将军保重!”

    望着白绕匆匆离去的背影,南鹰凝神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掌拍在将案上:“好个张纯,竟敢给本将下套!”

    “将军!”李进躬身道:“若是白绕的消息无误,我军正面临着绝大的危险。前方尽是方圆数百里的湖泊沼泽,我军所有优势将丧失殆尽,而面前敌军皆为熟悉地理的贼军,且极擅袭扰战术,若被他们拖在此处,我军将泥足深陷!”

    “他奶奶的!”南鹰狠狠的咒骂着:“这是本将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白洋淀…..现在本将明白为何水泊梁山的山大王们为何可以傲视官军了!”

    众将面面相觑,虽然没有人明白将军的意思,却无一人敢于开口相询。

    “去通传全军!”南鹰霍然起身:“我们要立即改变行军路线……由河间返回渤海的计划再不可行,我军将原路返回,由范阳、方城一线,绕道涿郡撤回渤海!”

    “将军!”高风急急冲入帐中,他铁青着脸道:“大事不好!天眼刚刚发回十万火急军情!在我军后方五十里外,一支万余人的乌丸骑兵正向我军而来!”

    “什么!”李进浑身一震,失声道:“我军退路被切断了!”

    “这怎么可能!”他向高风喝道:“一支万余人的乌丸骑兵……他们是如何瞒过沿途各地汉军的?”

    “忘记乌丸人化整为零的惯用伎俩了吗?”南鹰冷泠望着有些慌乱的众将,突然一笑:“本将低估张纯了!此贼倒真是一个人物!”

    孙策突然狂叫道:“将军!既然我军前后无路,不如在此设阵,与他们拼了!当日五万敌军仍然奈何不了我们,怕他何来?”

    “糊涂!”南鹰重重一拍将案,大喝道:“身为将军,岂可如此草率,轻易便与优势敌军硬拼?今时不同往日,我军再无地利和火器可以利用,如何抵挡敌军十倍步骑的前后夹攻?”

    “况且!”他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涩:“此时,我军也失去了七千匈奴盟军的支援,绝不可能从这样的致命陷阱中杀出重围!”

    “还有一计可行!”高风渐渐止住喘息,凝神道:“我军虽是骑兵和车兵,然大多数将士均受过严格的山地作战训练。可以进入太行山东麓的群山,且战且退!”

    “那么入山之后,我军的大批战马和辎重战车怎么办?”有人叫道:“这些可都是我军赖以生存的宝贝!”

    “能保住命再说吧!”高风冷冷道:“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帮助我们,一切只有靠我们自己…..将军曾经说过,坛坛罐罐,全部扔了也可以再来!将军您说对否?将军……您在想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高风错愕的声音落在南鹰身上,只见他正低下头来,伸手磨娑着手指上套着的一枚指环,仿佛若有所思。

    “高风……你有时还真是一员福将!”南鹰突然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的地图,诡异的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在此不远处的山中,还真的有一支我们的援兵!”

    “全军……立即向西北而行!”他的指尖点在地图上的一个小点上:“此山,便是我军跳出敌军包围,甚至是转守为攻的一线机会!”

    “云雾山!”瞧清了那个小点的名称,所有将军们均是目光一滞,脱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六章 初会伊人

    云雾山为太行山余脉,其山雄踞方圆数十里,纵横交错、重峦叠嶂的山势间,植被茂密,草木丰盛,令无数灵禽异兽栖身其间,加上终年云遮雾罩,难窥真容,更为这座传说已久的大山增添了几分迷幻。

    虽说此山附近人迹罕至,然而当年却仍有那些或为利所图、或为生计所迫的各色人群不远而来,意欲入山寻珍探奇,更有少数一心修道的坚贞之士,想要寻访传说中的仙踪遗迹,更是对此山趋之若鹜。由此,一连串的灵异事件接连发生。

    很多入山之人均是莫明其妙的失去意识,醒来竟然已经身处山外,这些人中不乏身手高明之士,对此更是莫衷一是,令种种流言蜚语渐渐传播开来,还有一些人入山之后便如泥牛入海,再也不见返回,久而久之,云雾山已经成为外界口口相传的禁忌之地。

    这一日,沉寂已久的云雾山山口突然被人喧马嘶所打破,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马大军迅速占据了进山的唯一通道。

    “骑兵下马,战车列阵,所有将士背山备战!”一身漆黑皮甲的南鹰从马上一跃而下,向着匆匆赶来的高风和一众将军挥了挥手:“敌情通报!”

    “是,将军!”高风随手将头盔推至脑后,拭了一把满是汗水的脑门,才面色肃然道:“敌军反应之快超出了我们的预估,在察觉到我军突然转向之后,后方的敌军骑兵毫不迟疑的加快了进军速度,目前已经距离我军不足半日之遥!”

    “那么太行山盗军和白波军呢?”南鹰追问道:“凭着此处绵绵不断的山势,乌丸骑兵不足为虑,本将现在最担心的便是这些山贼出身的盗军……其实这里才是他们的主场,无论天时地利人和,都转而对他们有利!”

    “是!”高风苦笑道:“据天眼和断后斥侯最新战报,至少两万五千名太行山盗军和白波军已从大渥淀、小渥淀蜂拥而来,虽然他们的速度远不及我军,但是……”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才艰难道:“一百里的路途对于他们来说,也并不遥远。最迟明日午后,他们将抵达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还有一日多一点的时间!”南鹰悠然道:“时间足矣!”

    “什么叫时间足矣?”众将一起目瞪口呆。

    “当然是我军攻守为攻的时间!”南鹰转过身来,望着面前郁郁葱葱的奇峰峻岭,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来几个人,陪本将入山找人!”

    “入山找人?”高风不禁惨叫起来:“老天爷!将军您所说的援兵……该不会是指隐居在这穷山恶岭中的猎户吧?”

    “你急了?”南鹰扭过头来,盯着面无人色的高风,一本正经道:“想知道真相吗……本将偏不告诉你!”

    “可是将军!”李进苦着脸道:“末将便是猎户出身…….想要在这样的大山之中找人,无异于海底捞针。强敌将至,我军焉有时间再去寻人?”

    “你放心!”南鹰指着面前的崇山峻岭,嘴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本将所料不错,他们正在盯着咱们!”

    远方山头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警惕的注视着山口的一切。

    野草丛生的山道上,李进缓缓直起身体,眼中尽是凝重之色。他凭着多年山中经验,虽然尚未找出有人活动过的蛛丝马迹,却仍从一些细不可察的痕迹上感觉到一丝异样。例如,适才经过的一方圆石平滑的惊人,若说那并非是因为有人长期盘坐其上而形成,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偏偏附近连一个脚印也没有,连长势良好的野草,也没有丝毫践踏过的样子,一切都透出诡异的气息。

    他忍不住低声道:“将军,您真的确认这里有大批人群居住吗?”

    “大批?这倒不一定,但是百把人肯定是有的!”南鹰露出思索的神色:“让本将想一想…….是一百零九人?不不不!”

    他双手一拍,欣然道:“还要加上两个人,确切人数应该是一百一十一人才对!”

    “什么?将军竟然如此清楚?难道是您预先伏下的人手?”随行入山的高风、李进二人一起骇然道:“为何末将竟然丝毫不知?”

    李进不能置信的望着身侧的高风,只见高风脸上也尽是一片茫然之色。他李进不知内情尚有情可原,毕竟他加入南鹰势力不过是近两年的事儿,可是高风……他可是一直追随着将军崛起的老人,是除了贾诩、高顺、程昱等少数几人外,掌握秘密最多的重要人物,怎么竟会连他也懵然不知?

    “不是本将伏下的人手,不过今后也算是本将的属下了!”南鹰得意一笑,突然又有些泄气道:“可惜了,这些人本事惊人,却只能做看家护院的差事……”

    “什么人?”李进突然暴喝道:“快快现身!”

    他闪电般从身后掣下铁弓,直指不远处的一处草丛,冷然道:“先开口表明身份,以免误伤!”

    高风面色一变,因为他竟然毫无所觉,不过李进箭法如神,耳力也是异于常人,甚至比南鹰还要略高,既然他叫破敌踪,当然是心中十拿九稳。

    盯着仍然毫无动静的草丛,高风悄悄附在南鹰耳边道:“是自己人吗?为何还不出来?”

    “不知道!”南鹰很干脆的回了一句:“本将又没有见过他们!”

    “什么?”高风眼睛险些瞪出眼眶:“没见过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南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屁股坐了下来,缓缓闭上双目,作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高人姿态:“意思就是,等他们主动现身,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李进的全部身心均进入古井无波之状,感受着附近一草一木的风吹草动,他皱眉喝道:“若是友非敌,便请出来一见吧!”

    他话音方落,只听四周同时传来大笑之声。

    阴翳蔽日的山林之间,至少十余人同时大笑,其笑声或如钝锯拉木,刺耳难听,或如空谷兽吼,震人心魄,有的笑声甚至忽左忽右,飘飘荡荡,令人难辨其位。

    李进和高风一起失色,听这些人笑声中显出的功力,竟然皆为强绝一时的高手!在如此荒僻幽森的群山之间,这些高手是如何聚集起来的?

    一个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念你们几人修为不易,速速出山去吧!”

    其声穿云裂石,震得李进、高风耳中嗡嗡作响。

    “为何逼我们出山?”高风忍不住怒道:“难道此山是你们家的私有之物?”

    “此处是神山,唯有神选之人才能涉足!”那声音音调一转,阴森森道:“尔等再不从速退去,必受神罚!”

    高风正待反唇相讥,南鹰已经缓缓站起身来,大笑道:“装神弄鬼的…..终于找到你们了!”

    他面容一整,淡淡道:“相信南华仙人已经将本人的容貌印在你们脑中,还不出来相见?”

    “你说什么?”那个暗中之人愕然道,猛然间迸发出一声有如山洪爆发般的惊呼:“神使!?”

    衣袂带风之声大作,十数条身影有如飞鸟穿林般从林木之间投射而出,不等李进、高风看得分明,那些人已经一起单膝跪地,整齐划一的大呼道:“拜见神使!”

    李进、高风二人同时傻眼,高风张大了口,嗫嗫道:“现在……什么情况?”

    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南鹰的面容,眼中尽是百感交集的复杂之色:“神使……我们终于等到您了!”

    “各位快快请起!”南鹰上前一步,托住那大汉的手臂,微笑道:“事实上,本人此次前来,是请各位兄弟救命的!”

    “什么?何人胆敢威胁神使安危?”不仅那大汉一脸杀机,所有的守护者均是面上变色。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保护神使不受任何侵犯,一切针对神使的敌对行为,都是对全体守护者的最高挑衅。

    “本人现为朝庭将领,正在引兵与乌丸人交战,而他们勾结了大批贼军,正将本人及所属数千兵马逼得走投无路!”南鹰用最简炼的语言说清了当前的困境,他一摊双手道:“如今本人孤立无援,只有退守云雾山!”

    “神使放心!”那大汉凛然道:“只要那些乌丸狗种胆敢踏入此山半步,我等誓将其杀得有来无回!”

    “可惜!”他有些遗憾道:“因遵奉神谕,我等不得踏出此山,不然便可…….”

    “能否先派人将本将兵马引入山中?”南鹰打断了他的感慨,他望了望了天色:“要不了几个时辰,敌军的先锋兵马便将追杀而至!”

    “数千人入山?”那大汉一怔,面露难色道:“神使,神谕对于上一任神使的要求是,不得放大量无关人等入山……”

    “你也说了,那是对上一任神使的要求!”南鹰再次打断他道:“不怕坦白的告诉你们,在本使任期之内,所有规矩都要改上一改,这可是神仙亲自首肯的!”

    “哦!原来如此,难怪上一任神使飞升后,神仙不仅将神使的面容传入我等脑中,更特意命我等一切遵奉您的号令,不得有违!”那大汉松了一口气,突又面带希冀道:“不知神使打算如何重新立规?”

    “先派人随着我的部将去引领大军入山吧!”南鹰微微一笑,四面眺望着道:“此战之后,便是本将带着你们踏出此山,重建家园之时!”

    “什么?”全体守护者闻言无不浑身剧震。

    “这便是本人立下的第一条新规……”南鹰叹息一声:“你们已经在此山困守多年,是时候换个新家了……本人还要为你们作主,娶妻生子,延续血脉!”

    “多谢神使恩典!”守护者们有如重锤击胸,巨大的喜悦瞬间充斥心头,再次全体跪伏于地。

    “哼!好高的手段!”一个清脆的声音冷冷娇哼道:“甫一见面,便令全体守护者从此死心踏地的追随于你,真是收买人心的高手!”

    “你是……”南鹰愕然转身,望着不远处缓缓行来的俏丽身形,他突然看到了那女子身侧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他点头微笑,正是多日不见的张梁。

    “原来是你!”南鹰点了点头,盯着那女子面纱后的双目,淡淡道:“你便是角兄的千金吧!”

    “你说对了!”那女子眨了眨灵动的双目,目光突然落在南鹰手上的指环,不由浑身轻颤:“原来你不仅是新任神使,更是被父亲选中的人!”

    “说吧!”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有如空谷鸟鸣般悦耳的嗓音中透露出喜悦不禁的情绪:“说出对我的考验!无论是什么样的难题,我都会全力办到!”

    “考验?”此次轮到南鹰浑身一颤,他讶然道:“我当角兄当日只是随口一说!难道这个考验真的关系到你是否能够从此踏出深山、重返世间?”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七章 轻嗔薄怒

    随着高风、李进两人引着几名守护者前去引导大军入山,远近的山林间开始现出幢幢身影,有如星丸跳掷般纷纷穿梭而至。显然是第一批确认南鹰身份的守护者,正以某种常人无法察觉的方式通知全体守护者赶来参见神使。

    这一百零九百名守护者做为经历过生死试炼那场心境考验之后的忠贞之士,对于神使均是毫无保留的尊崇敬慕,他们一个个沉默着上前施礼,眼中却闪现着狂热的光芒。当后来者从同伴们的口中得知了南鹰将引他们迁居安家的消息后,更是双目放射出难以自持的激动神采。十五年了,他们一直困守在这座云山雾海之中,若非心底那份虔诚的信念支撑,只是这种不见天日的孤独感觉便足以令他们疯狂。

    那黑衣少女一直冷冷的俏立于旁,终于待到所有守护者参拜完毕,才开口道:“南将军,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打算放弃云雾山,那么便请你于离去之前完成对我的考验!”

    她指着那些垂手侍立的守护者,冷笑道:“否则若你将全部他们带走,本姑娘在此岂非更加形同坐牢?”

    “这么说,本将若是不完成对你的考验,你便不能踏出此山半步?”南鹰望着那女子婀娜曼妙的动人身姿,心中突然生出促狭心理,他微笑道:“事实是……本将现今真得没有想出什么考验!”

    “那倒不妨!”那黑衣女子立即答道:“本姑娘只有暂时追随将军身侧,直至将军完成这一承诺!”

    “什么?”南鹰失声道:“这怎么可以?本将终日里征战厮杀不断,怎能将你一个小姑娘留在身边?”

    “哼!”那少女仰了仰头:“那么便请将军从速出题吧!”说罢,她倏的转身去了。

    南鹰望着她有如孔雀般高傲的袅娜身形,不由大感头疼。他望着缓缓行来的张梁,苦笑道:“张梁兄,好久不见……角兄离去之前,曾托在下照顾你们!”

    “多谢了!”张梁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兄长他,真的飞升了吗?”

    “关于这一点,你不必心存任何怀疑!”南鹰正色道:“因为在下有幸,事发时一直都陪伴在角兄身侧!”

    “当然如此!”张梁望着南鹰指上的指环,浑身轻颤:“否则他怎会将这个指环交给了你!”

    “是交给了在下一个**烦!”南鹰望着那少女的背影,苦笑道:“这位大小姐看来真是不好伺候!”

    “看来你并不知道这个指环对于她的真正意义!”张梁眼神复杂道:“这是她娘留下的唯一遗物……大哥曾经令她立下天道誓言,日后拥有这个指环的人,便是大哥为她选定的天命之人!”

    “你说什么!”南鹰险些掉头逃走,他骇然道:“角兄并没有对我实话实说!”

    “若是这位大小姐对这桩婚姻并不满意!”张梁苦笑道:“那么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设法解决那持有指环之人提出的一桩难题!”

    “这好办啊!”南鹰喜道:“待我随便想个简单的考验,让那位大小姐轻松过关,不就皆大欢喜了?”

    “你错了!”张梁直勾勾的盯着南鹰:“誓言中已经对这项考验作出了限制,若非事关千万人的生死大事,则不得做数!”

    “天哪!”南鹰双手捧头道:“好你个张角,我不顾生死的助你修成正果,你竟敢给我埋下这么大一个绊子!”

    “看来你对我这位宝贝侄女并不满意!”张梁瞧着南鹰一脸苦相,不由哑然失笑:“若说起她,倒真是一位天娇之女,不仅通晓天文地理,而且饱读兵书,精于各种奇门绝艺……”

    “有了!”南鹰的双目突然亮了起来,他双手一拍道:“就这么办!”

    “来人啊!”他不顾愕然住口的张梁,向着远处恭敬肃立的守护者们指手划脚的大叫道:“快去召集本将所有部将,本将要立即召开军议……还有,去请那位大小姐前来!”

    山间密林中,临时搭建而成的中军大帐,甘宁、李进、高风、孙策、姜奂等全体将领分列两侧,偏席上还坐着三位列席旁听的新人:张梁、那黑衣少女和守护者的首领。

    “我军如今已是背水一战,再无任何退路!”南鹰沉声道:“虽然我们已经在云雾山寻到了援军,但是敌强我弱的形势依然不变,必须立即议定出最有效的对敌方略!”

    “所有将军,报告职司进展!高风,先作敌情通报!”

    “是!将军!”高风快步行到地图前:“因为我军并无云雾山的详细地图,这份地图是斥侯营根据山中兄弟的描述而临时描绘的,可能并不十分精确!”

    “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云雾山的外围道:“天眼已经发现了敌军的踪迹,如同我们预料的一样,乌丸人的骑兵虽然速度较快,却已经放缓了行军,显然是在等待来自大渥淀方向的太行山盗军和白波军,我们由此可知,敌军必将以其精于山地作战的步兵,强行攻山!”

    “很好!”南鹰点了点头:“那么,天眼和斥侯对于敌军的准确兵力评估,有没有完成?”

    “乌丸骑兵的军力,约为一万五千,相信这是他们的精锐!”高风毫不迟疑道:“至于太行山盗军和白波军方面,太行山一方已经查明,只有于毒、眭固、白绕三股人马,共计一万九千,除去暗属我方的白绕,仍有一万三千!”

    “而白波军行踪隐密,而我们对他们的情况一向知之甚少,只能大致判断其兵力不会低于两万!”

    “好家伙!”南鹰瞟了一眼那垂首不语的黑衣少女,见她虽然看似漠不关心,实则一双耳朵正轻轻耸动,不由心中暗笑,一本正经道:“不算对我军威胁较小的敌军骑兵,敌军步兵最少也有三万以上。而我军总兵力不过两千八百,说是以一挡十亦毫不夸张!我军目前战备如何?”

    “将军!”李进拱手道:“目前所有将士和三千余匹战马已经全部入山,正在山中兄弟的指点下扼守各处要道,我军的箭矢、水粮等军需之物都十分齐备……只是两百架战车因山道所限,无法开入山中,末将只得命士卒们拆下导向轮,将其隐藏在山外,仓促之间,怕是瞒不过敌军的细查!”

    “没关系!只要敌军不知四轮导向的秘密,送给他们又何妨?”南鹰挥手道:“身外之物,丢了可以再造!”

    “如何打好这一仗才是关键!”他炯炯目光扫过全体人员:“诸位可有良策?”

    “将军,敌军虽众,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孙策开口道:“而我军皆为善战悍兵,又有精良弓弩,只要依托山中险地,节节阻击,对敌有效杀伤,相信他们必将渐趋溃败!”

    “孙将军是不知道那些太行山盗军的厉害!”李进接口道:“当日我们在太行山招安时,可是亲眼见识过他们的不凡之处……一个寻常小卒都可以在山间矫如猿猴,末将担心与敌硬拼将会损失惨重,尤其是我们还有六、七百名新兵和女兵!”

    “那么,我们再施火攻如何?”高风有些跃跃欲试道:“想当年我们一把火,可是烧得……”

    他一眼瞄到张梁,立即悬崖勒马道:“烧得敌军闻风丧胆,正可再次一显手段!”

    “呸!”甘宁窃笑道:“你小子真敢说!如今我们自己也身处山中,你就不怕一把大火将我们自己烧得无处藏身?”

    “神使!”那守护者首领突然恭声道:“只要敌军入山,我等兄弟便可毫无顾及的全力出手。请神使允许我们分散于密林之间,对敌展开袭杀!”

    “你叫什么名字?”南鹰只是隐隐记得他姓管,却不记得全名。

    “小人管平!”那守护者首领恭敬道。

    “管平,本将知道你们的厉害!”南鹰叹息道:“可是你们毕竟人数太少,一旦分散开来行动,虽然必将予敌重创,却一定会招致伤亡!”

    “且不说你们苦守深山十数载的功劳!”他伸手止住欲要再言的管平:“好钢用在刀刃上,本将今后仰仗你们的地方很多,绝不能行此牛鼎烹鸡之事!”

    管平欲言又止,终于垂首道:“是!只要保得神使平安,小人一切遵命便是!”

    “虽说我们在进行一场战争,损失将是不可避免。但是若能制定出最佳战术,哪怕减少一个兄弟的死伤,都将被本将列为首选之战术!”南鹰期待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滑过:“本将在此,诚心问计!”

    “不知将军心中最理想的战果是怎样?”姜奂有些苦恼道:“究竟我军要将战损控制在什么范围,才符合将军的心理承受?”

    “一成!”南鹰断然道:“如今我军依险而守,器械精良,若不能将死伤压在一成之下,则虽胜犹败!”

    “什么!”帐中立时哗然,有人不能置信道:“这如何能够做到?”

    “休得废话!”南鹰皱起眉头,冷然喝道:“军机大事,关乎数千兄弟生死存亡,本将当然要慎重行事…..个个都自称为久经沙场的宿将,却怎么连一条良策也想不出?”

    “然则本将要尔等酒囊饭袋何用?”他重重一拍将案:“区区考验,都无法达成,今后休要在本将面前自吹自擂!”

    那黑衣少女和张梁闻言,同时浑身轻颤,一起抬首向南鹰望来。

    南鹰双目一眨不眨的对视着那黑衣少女怒火大炽的秀目,面无表情道:“那个谁,你说本将说的,可有道理?”

    “原来将军是在指桑骂槐!”那黑衣少女眼中怒火突然隐去不见,她盈盈起身,轻笑道:“那么让小女子来告诉将军两件事吧!”

    “第一,我不叫那个谁!”她傲然道:“虽然将军目中无人,至今也未垂询小女子贱名…….但请将军记住了,我的名字----张梦依!”

    “…….很好!梦依小姐!”南鹰心弦一动,蓦然间想到了张角那张在月下无比忧郁的面容,还有那满含沧桑追悔的深沉目光:“她叫小依…….”

    他柔声道:“确是本将失礼了,在此向梦依小姐致歉!不知小姐所说的第二件事,又是如何?”

    “如果将军视此次交战是对小女子的考验!”张梦依娇婉悦耳的嗓音回荡在帐中,下一句话却令所有将军一起震动:“那么,小女子接下了!”

    “你,你真能攻破敌军,而令我军战损不超一成?”南鹰亦是心中一震,原先不过是想使个激将之法,逼着此女献出几条破敌良策,却不料她真有如此把握。

    “一成?”张梦依掩口轻笑,有如玉枝轻颤。突然间她笑声一收,缓缓摘下面上黑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姿容,可惜却是面如冰霜,微抿的薄唇透出天山冰莲般的冷傲孤艳。

    她盯着目瞪口呆的南鹰,冷冷道:“若是小女子能够一人不损的杀退敌军,将军又当如何?”

    “一人不损?”南鹰猛吃一惊,心中更生出不祥的预感,硬着头皮道:“你想令本将如何?”

    “很简单!”张梦依语气平淡,清丽的面容却尽是不依不饶的凛然之色:“那么,便请将军为了今日犯下轻视天下女子的错误,向小女子奉茶请罪!”

    “好!”南鹰被她激起好胜之心,再次重拍将案:“只要小姐所献之策确能保得将士们的性命,无须战后…….本将现在便向小姐陪罪又如何!”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八章 佳人佳策

    连绵不断的帐幕将整个山口完全封锁,上万赭巾包头的贼军正在营内营外忙碌着设置鹿砦、挖掘陷坑。

    南鹰缓缓收回望远镜,脸色亦有些难堪起来:“这些贼军不简单,竟然并未如预期中般发起抢攻,而是意图困死我军!”

    “果然,他们并不担心我们有援军!”高风苦笑道:“身处这般深山绝地,纵使我们能及时发出消息,有能力解围的汉军最快也要十余日才能抵达!”

    “不过,他们当真认为如此便能困死我们?”他突的疑惑道:“山中泉涧众多,而我军的粮草更是足可支撑月余用度,何况山中尚有种种飞禽走兽和黄精野菜……”

    “这帮孙子,定有阴谋!”南鹰狠狠的骂了一句,突然间脸色一变,脱口道:“你娘的,别是想从山外运送火油来烧老子吧?”

    高风的脸色也变了。时值初秋,正是风高物燥之时,若是占据风向,再以大量油脂催发野火,确是极有可能重蹈当年火烧棘山之辙。只不过,当初的纵火者却成了今日的笼中之鸟。

    “如果本将这张乌鸦嘴再次应验,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便不多了!”南鹰喃喃道,猛然向身侧的传令官大吼道:“来人啊!给本将盯住那**,瞧瞧她到底在准备什么破敌之策,随时来报!”

    他扭过头来,瞧着目瞪口呆的高风苦笑道:“若那**是在虚张声势,你我兄弟还是及早脚底抹油为上,好过在此被人烧成烤猪!”

    “怎么脚底抹油?”高风几乎是在惨叫着道:“末将早已遍查此山,根本没有出山秘径,而唯一的山口也被封死!”

    “去寻管平来!”南鹰瞳孔剧缩,暴喝道:“本将不信他们孤守此山十余年,会不知道出山的秘道!”

    “…….回神使!此山方圆数十里,尽是险峰奇岭,怎么可能没有出山秘道?”管平恭恭敬敬道,他瞧着面色狂喜的南鹰,慌忙又道:“可是神使,那些小径崎岖陡峭,莫说是大批战马,便是寻常军中健儿也必须在身缚长索的情况下,缓缓攀行才可能勉强通行!”

    “也只有我们这些守护者,才可以毫无危险的顺利穿行!”他老老实实道:“至于神使的数千部属中,那些女子们即使有长索帮助只怕也是无力通过的!”

    “我干……”南鹰满心欢喜立时化为满腔怒火,他强忍着将粗口咽回肚中,沉声道:“此山的季风变化是怎样的?若是敌军从山外发动火攻,何时为宜?”

    “回神使,此时仍是西南季风,可是……”管平略一犹豫道:“神使当然也知道,如今是十月,通常正是西南季风与西北季风将要交替之时,若说数日之后风向变化,也并非全无可能,一旦转为西北风,便是敌军发起火攻的最佳之时了!”

    “明白了……”南鹰一拳砸在身侧的大石上,恨恨道:“定是于毒、眭固这两个王八蛋,也只有他们,才会如此熟悉这附近山区的气候变化!”

    他气咻咻的来回踱了几圈,心底生出荒谬绝伦的感觉。自己只道进入了云雾山,便将反守为攻,可是如今的形势发展倒似是自己有如傻瓜般主动一脚踏入了死地……真若如此死法,岂非令人死不瞑目?

    他猛然转过身来,狠狠盯着一众手足无措的属下,咆哮道:“那**呢?她究竟在做什么?”

    “将……将军!”一名将军磕磕巴巴道:“梦依小姐从昨日起,便独自一人向山林深处行去,至于做什么?这个……”

    “一群废物,还不去查!”南鹰大吼道:“一定要查清她的动向!调动最好的斥侯,全天侯跟踪!查不出来……本将活活玩死你们!”

    “是!将军!”瞧着属下们抱头鼠窜而去,南鹰瞪着傻傻呆立的管立,气不打一处来的再吼了一嗓子:“你们也去,那**掉了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遵命!”顷刻之间,原本黑压压的人群跑得一干二净。

    “禀将军,梦依小姐背负药篓,整整一日均在山中采药……”

    “你说什么?采药?”

    “是的,不过……她似乎还采了别的!”

    “还采了什么?”

    “还……还采了很多鲜花!”

    “你……滚你娘的!十月的天,她采什么花?再去查!”

    “是!”

    “神使!梦依小姐今日突然驻足流连于山间最大的山涧!”

    “最大的山涧?有问题啊…….这山涧通往何处?”

    “直通山外!”

    “什么?难道直通山外敌军的水源所在?”

    “正是如此,神使!”

    “啊哈!本将明白了…….好毒的**啊!怪不得一连两日采药,她这是要通过水源下毒啊!好!好计啊!”

    “可是……可是!”

    “你结巴什么?说!”

    “可是神使,小人亲眼看到,小姐她不仅在山涧旁濯洗秀发,还当场取水饮用……她可能下毒吗?”

    “什么……气死我了!给我滚去再查!”

    “是!”

    “将……将军!这回可让末将查明了!决不会错的!”

    “什么?还是高风你亲自出马利害啊!快给本将说说,那**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她!她是在施妖法啊!”

    “……”

    “将军,你可别不信啊!昨日,末将潜近后亲眼看到,梦依小姐将近几日采摘的花花草草在地上拼成一个奇怪的图形,然后她端坐其间,闭目施法,口中念念有词……”

    “恩?这倒是有些怪异!还有吗?”

    “当然有!末将还看到她最后挑挑拣拣了一阵,用其中的一些花草编成了一艘花船,放入涧中随波而去……唉哟,将军你为何打我?”

    “我日你!这分明是那**闲着无事在自娱自乐呢……还什么妖法?满口胡说八道的!你说你小子还不该打?”

    “可是将军……唉哟!别打了,说不定那**真在下毒也说不定!”

    “放屁!今晨,老子才命人取了那山涧之水给战马试着饮用……还下毒?现在全军都喝过了那山涧之水,若是下毒,连本将都没命了,还下毒!站住,别跑!”

    一连五日,一道道密报雪片般传来,张梦依现出诡异的宁静之态,不是摘花采叶,便是对影自怜,险些没有令南鹰气炸了心肺。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理睬那个装神弄鬼的小女子,因为山外最新的密报已经传了过来,且是白绕再次冒险亲身入山。

    他终于证实了南鹰一直最为恐惧的担忧……白波军的李乐昨日秘密率部来会,他不仅带来三千精锐,还带来了数百车的火油,只待风向转变,便可借助风势将整座云雾山化成一片火海。

    正当南鹰正为这个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而心中震惶之际,正在涧边怔怔凝视着倒影的张梦依突然有了异动,她缓缓抬起头来,仰望着身侧参天巨木的树冠,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满树婆娑的绿叶正在悄然转身……风向变了。

    “出来吧!”她俏生生的立于涧边,头也不回的向身侧勾了勾手指。

    “小姐!”一条身影有如狸猫从树上无声跃下,脸上尽是尴尬之色:“原来小姐早已发现我了!”

    “和你们在此生活了这么久,能瞒得住我吗?”张梦依淡淡道:“这几日盯得我很辛苦吧?”

    那名守护者讪讪的低下头去。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张梦依感受着渐渐强烈的西北风,平静的指着脚下一个药篓:“此篓之中,有千片青针叶,你立即呈交神使,命他精选千名战士以口含服!”

    “什么?小姐何意?”那守护者愕然道。

    “两个时辰后,务必全力攻击山外敌军!”张梦依缓缓解开外衣,露出一身黑色紧身水靠:“现在,只须做成最后一事,便可大功告成!”

    “小姐!不,小姐!”那守护者惶然道:“你想做什么?神使命我务必贴身保护于你……”

    “除非你想所有兄弟们和神使一起命丧云雾山……否则便追着来吧!”张梦依身形拔起,在半空中轻轻一个回旋,有如人鱼入水般投入山涧之中,转瞬消逝不见。

    那守护者呆呆的怔了半晌,终于狠狠一跺脚,提起那药篓,闪电般纵身向着南鹰营地飞射而去。

    “什么?她孤身一人,去了山外?”南鹰险些脚下一个趔趄,不可置信的大叫起来。

    “将军,不好了,快看大纛……风向完全变了!”传令官惶急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不!”南鹰呆呆道。他突然间全明白了,这**果然是一位奇女子,她定是在不动声色之间,借助满山奇花异草和那条直通山外的水源,布下了一个针对山外数万敌军的绝户之计,可笑自己竟是懵然不知……风起之后,她说仍有最后一环尚未完成,那么必是利用风势从敌军外围释放诱因,可是她孤身一人能做什么?

    “高风、李进、甘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连大呼了五位将军的名字:“你们都听到了,立即挑选精兵,每人口含药叶!待时辰一至,只要发现敌军异相,全力攻击!”

    “将军,你,你想做什么?”几位将军看到南鹰头也不回的向着远方行去,骇然大叫道。

    “服从命令!任何人不得跟来,违者……再不是我南鹰的兄弟!”

    南鹰瞬间将体能提到极限,向着不远处的山涧全速掠去。同时,他心中生出滔天悔意,自己为何竟会这么轻率的去激将张梦依?枉自己还在张角面前信誓旦旦的立下誓言,宣称将对其女视若亲妹,终身保护于她……一时的玩劣和可笑的试探,竟会将她置于无法预知的可怕危机之中,只要一个不慎,她将身陷山外数万敌军的重重包围,再也无能逃出生天。

    “不!”他从心底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自己定要阻止悲剧的发生。身为男儿,自己犯下的过失,只能由自己一人前去偿还,否则,怎么对得住张角的信赖之情?他更加无颜再立足于天地之间!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五十九章 倾城皆醉

    潺潺的流水之声有如鸣琴奏筝,空谷回音声声入耳。曲折深邃的山涧之水顺着幽谷密林婉转回旋,显示出令人心宁神定的动人韵意。若非数里之外那肃杀森严的高壁深垒,此处几乎便是人间仙境。

    突然水波翻涌,一张出尘脱俗的绝美娇容无声无息的从水中缓缓浮出,那种突如其来的瞬间展现,有如芙蓉出水、明珠吐泽,美艳不可方物。

    张梦依灵动的眼神迅速扫过四周,有如人鱼般轻盈的游向岸边,很快,那尽现动人曲线的优美身姿便消失在涧水之侧的密林之中。

    她轻车熟路的在林中左右穿行,当目光落定在一棵挺拔修长的绿树之上,望着满枝沙沙轻响的心形树叶,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娇柔的身躯蓦然拔起,身在半空之中便长剑出鞘,白光闪动之中,满树绿叶有如漫天蝶影般“簌簌”而落,不多时,原本绿叶繁茂的大树便只余光秃秃的枝干。

    张梦依小心翼翼的将散落一地的叶片收拢起来,装入一个口袋,连早先自然坠落的半枯之叶也没有放过半片。她从怀中摸出一条轻柔丝带悬于指尖,静静的观察着风向。

    随着轻风拂动,丝带的一端渐渐扬起,直指数里外的叛军大营。

    “嘻嘻!”她发出一声银铃般的得意轻笑,踏着轻捷的步伐向林外行去。

    齐腰高的枯黄长草中,张梦依小心的探出半张玉面,向两里外的敌营再次窥视过去。此处毫无山坡密林阻碍,只有遍地生机流逝的长草,那条有如银带般的山涧便在数百步外流淌而过,那是她唯一的逃生之路。

    敌军主将显然是一位极度谨慎的人,虽然判定山中汉军断无可能从身后放火,仍然将满座大营的周边长草完全铲除,不予对手任何纵火和偷袭的机会。

    张梦依缓慢的移动着身形,将口袋中的叶片混合着易燃的枯草堆成一堆堆草窝,再从囊中取出几个小罐,将各种五颜六色的药粉均匀的依次洒在草窝之上。

    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时辰,眼看着便要到了两个时辰的约定之时,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

    “嗒嗒”两块火石轻轻的敲击着,点点火星溅射在草窝上,却始终不见燃烧。张梦依抬起头来,望着数百步外的山涧,娇容之上终于现出一丝焦急。从她目前所处的位置抵达山涧,至少还有三百余步,需要沿途点燃十处以上的草窝,一旦被敌军侦骑过早发现,她将陷入无法及时入水脱身的险境,甚至是前功尽弃。

    “嗤”小小的火星终于化作一个黑圈扩散开来,微弱的火苗开始贪婪的舔食着草叶,一股淡淡的青烟也袅袅升起,缓缓顺风向敌营飘去。

    张梦依面色一喜,立即向下一处草窝潜行而去。正当她成功点燃起第四处草窝时,一个意外令她慌了手脚……第一处草窝突然爆起大片诡异的蓝白色火光,随着燃烧加剧,整团草窝骤然腾起大团大团的白烟。

    远方敌楼上的眺望者显然是立即发现了这一异常,只听有人隐约失声惊呼,“当当当”急促的警锣之声大作,悠长的号角尚未响毕,敌营侧门大开,一队乌丸骑兵风驰电掣的狂奔而出,他们口中“荷荷”狂呼,手间长刀耀眼生花,直向张梦依藏身的草丛处杀来。

    张梦依立时花容失色,难道是药量过大引起的异变?她心念电闪,若是此时直奔山涧,再从涧底潜游远遁,敌军骑兵将对她无计可施…….可是尚余七、八处火头尚未引燃,效果也将成倍下降,恐怕无法对敌造成重创。

    她心中千转,突然间心湖中泛起南鹰那张略现轻视的恼人眼神,不由狠狠一跺脚,猛然下定决心。

    玉腕轻转,长剑在手,另一支手却扯起一把枯草,凑在已经点燃的火苗上。

    轻盈的身形如飞纵掠,沿途掷出一团团火光,将隐蔽在深草间的草窝逐个引燃,然而身后闷雷般的马蹄声却一声沉似一声。

    距离山涧已不足二十步,只余最后一处火头没有引燃,张梦依正欲不顾一切的掷出手中那最后一把火团,然后投身入水,可怕的破风之声从脑后响起。

    她狼狈的改纵为扑,险之又险的避过掠过秀发的长大马刀,连续两个翻腾,终于站定了身形。

    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战马的嘶啸,虽然那山涧已经近在咫尺,然而自己的一身紧衣水靠却是无声的暴露了退路,令敌军先知先觉的及时围死了她的所有空间。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虽然已经身陷绝境,然而自幼养成的倔强性格却令她激发出誓不低头的决死之心,更何况,只要拖过片刻,待火势完全催发药性,她仍是有惊无险。

    “呔!哪儿来的小女子,好大的胆子……”乌丸人中一个面带伤疤的高大猛汉狂喝一声,突然间,他望着张梦依缓缓抬起的玉容,不由眼光大亮,满面尽是贪婪之色,口中仍痴痴道:“竟敢妄图纵火烧我大营,真是送上门的美……呃?不对,真是自寻死路!”

    数十骑乌丸骑兵一起现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他们的大人仍然是**如命的性子,连临阵对敌都不失其**本色!只看这女子适才纵掠如飞的身手,只怕也是一朵带刺的花儿,哪有那么好摘?

    “纵火烧营?”张梦依望着远近渐渐腾起的大片烟雾,心中一松,不由连连冷笑。他们竟然认为自己是想烧营?真是一群无知的笨蛋!

    “原来是胡狗!”她突然瞧清了四周敌军的奇装异服,凤目闪过凛烈杀机。自知晓亲母便是死在鲜卑大王檀石隗之手,她已将天下胡人恨入了骨髓。

    剑光大盛,有如星芒暴射,直向那乌丸大人迎面刺去。

    此次轮到那乌丸大人手忙脚乱的闪避不迭,却被一剑挑落皮盔,险些将面门划开一条口子。

    那乌丸大人有如冷水浇头之余,心中大怒,喝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娘们儿,儿郎们给我上!一定要生擒此女!”

    乌丸骑兵们一起纵马而上,挥出手中长鞭,意欲将张梦依牢牢绑定。

    漫天鞭影之中,张梦依有如飞燕穿林般往返纵掠,脚踩着乌丸人的马背,手中长剑划出道道白光。

    鲜血飞溅中,不断有乌丸人手捂咽喉倒撞下马,尽是一剑穿喉。

    那乌丸大人眼见张梦依如此狠辣疾速的剑术,不由面色大变,他挣扎了一下,终于大吼道:“不用捉活的了,全力出手!”

    进退两难的乌丸骑兵们如蒙大赦般抽出长刀,劈头盖脑的斩将下来。

    面对着前后左右同时而至的围攻,张梦依再杀几人,终于被一刀劈正剑锋,不由浑身剧震,险些长剑脱手。任她剑法精妙,力气却仍是远不及凶猛狂野的乌丸大汉,何况她先后经历涧中潜游、林间奔行,再加上适才一番对敌,已至将要力竭之时。

    四、五柄长刀同时落下,张梦依使尽浑身解数,一连挑开数刀,终于眼睁睁的瞧着最后一刀划出凄厉的风啸,直向面门砍来。

    她长叹一声,闭目待死,耳中只听得那乌丸大人发出惋惜的低呼。

    “轰”身后十余步外的涧水突然毫无征兆的爆溅起几达人高的水柱,一条黑影带起漫天水珠,从水面斜冲而起。

    交战双方见了这等声势,无不骇然一滞。

    “死!”那黑影身在半空,已经狂喝一声脱手掷出一条黑光。

    挥刀下劈的乌丸人突然顿在当地,一把奇形弯刀嵌正他的脸门,狂暴无匹的力道几乎将他整个头颅从中一分为二。

    “南鹰!”不仅那乌丸大人发出恐惧的嚎叫,余下近二十名乌丸骑兵无不为之色变,本能的勒马后退。

    “难楼!”南鹰双脚落地,他一手握住那尤自摇摇欲坠的乌丸人面门间的鹰刀,反手一夺,任大片飞射的鲜血溅得满面尽赤,凶狠的目光已经落在那乌丸大人身上,嘴边泛起的狞厉笑容令所有敌人心弦颤抖:“本将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吹号!快吹号!”难楼望着有如杀神般面容狰狞的南鹰,心中惧意压抑不住的狂涌而出,他狂叫道:“快召唤援军,一定要杀了他!”

    “那么,趁着你的援军未至,先将你的狗头留下!不过…..”南鹰将张梦依拉于身后,趁隙投去关切的一瞥。

    他哈哈一笑:“本将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送你去见你那死鬼儿子!”

    张梦依有如置身梦境般望着突然现身的南鹰,心底那种险死还生的狂喜终于充斥心间,耳中听着他满是霸气的豪言壮语,再被他那尽含情意的忧郁眼神一碰,不由身形轻颤,险些连站立的力气也失去了。

    “你是说那叶提拉?”难楼双目凶光大炽,狂叫道:“果然是你下的毒手,本王誓与你……咦?”

    他突然身形一晃,从马上手舞足蹈的跌了下来。

    “大人,大人!”乌丸骑兵们一起惊骇欲绝的大叫起来,却听“砰砰砰”之声不断,骑兵们有如喝醉了酒般,接二连三的倒撞下马。

    “这,这是怎么回事?”南鹰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奇景,突然间脑中一股可怕的眩晕倏的袭来,几乎便要失足跌倒。

    身后,一只白生生的玉手带着淡淡的香气掩上了他的唇间,南鹰只觉口中被塞入一片东西,强烈的辛辣之味险些令他吐了出来,脑中的眩晕之感却渐渐退去。

    “你!是你!”他缓缓转过身来,盯着仍然面色苍白的张梦依,哑声道:“这便是你的破敌之策?”

    “不错!”张梦依风情无限的掠了掠鬓边秀发,傲然道:“如何?小女子这一手倾城皆醉还入得将军的法眼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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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