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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章 杀机乍现

    残阳斜照,无情的将殷红如血的光芒洒在大地上,将那一处战场映得分外惊悚。

    这里,是一片刚刚结束了激烈战斗的杀戳之所,绵延里许的战场上,血肉模糊的尸体随处可见,残破的盔甲刀剑浸泡在鲜血中,似乎也在闪动着嗜血的光芒,只有那偶然直插地下的长戈断剑,有如丰碑般默默诉说着主人们的悲情壮志,还有那尤自冒着黑烟的战旗,迎风猎猎招展,正曼声吟唱着哀怨的挽歌。

    一名满身血迹的汉军艰难的在地上爬动着,突然一支长箭电射而至,将他直钉在地上。他抽搐了几下,不甘的吐出最后一口浊气。

    “好箭!”十余名青衣叛军一起欢呼起来:“将军好箭法!”

    那看似瘦弱的叛军将军傲然一笑,随手将手中长弓掷向一名部下,大喝道:“小子们,不要戏耍了!趁着天色仍亮,快点打扫战场,将收集到的粮食、兵甲装车运走!”

    “是!”战场上的数百叛军士兵轰然应诺,他们将撒落在战场各处的一辆辆粮车推拢一处,然后开始收集战死汉军身上的兵器盔甲。

    突然,一名叛军警觉的抬起头来,向身边一名同袍讶然道:“你感觉到了吗?地面上好象有一股震动!”

    “你说什么?”另一名叛军调笑道:“莫非是地动?那你小子还不逃命?”

    说话间,突然远处一名叛军仿佛见到鬼一般的惨叫起来:“骑兵!天哪,是汉军骑兵!”

    “什么?”所有叛军都骇然望去。

    地平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滚滚铁流,正以无比凌厉的气势快速奔袭而来。

    “不好了!”那叛军将军瞬间脸色惨白:“这些骑兵定是以布帛包裹了马蹄,竟是听不到蹄声!”

    “快!结阵!”他声嘶力竭的大叫道:“矛手上前,弓手在后,快!”

    叛军在一阵大乱中东奔西窜着想要勉强建立起防线,可惜,战机转瞬即逝,在如此平坦的地形上,汉军骑兵根本没有赐予他们公平一战的机会,便势若奔雷般杀至。

    至少一千名黑甲汉军骑兵,一出场便显示出令叛军们绝望的高超技艺。他们在射程将至之际,纯以双脚控马,上身竟然完全从马背上支起,双臂以远超一般箭手的速度拉弓上箭,向匆匆结成散乱阵形的叛军当头倾泻出如蝗箭雨。

    有如雨打荷叶般的可怕落击之声传来,叛军们霎时间人仰马翻。在汉军们以惊人射速爆发出的连续三波覆盖打击下,连叛军后阵的箭手都几乎全被打垮,前阵的长矛手更有很多被直接射成了刺猬。

    “逃啊!”叛军们仅有八百余人,原本就在战力上完全落在下风,骤然受到如此毁灭性的打击,立时间完全崩溃。

    “完了!”那叛军将军不敢相信的呆视着四散而逃的残余部下,脸上尽是惊恐之色。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刚刚歼灭了一支汉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谁知,形势顷刻倒转,己方竟然变成了惨被虐杀的羔羊。

    “逃不掉了!”他凄然一笑,伸手从背后摸出一支长箭搭在弦上。这支汉军骑兵如此可怕,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有逃命的机会?在这样的平原上,要不了一时半刻,他们的长刀便会从身后一刀一个的砍落所有逃跑者的人头。

    那叛军将军咬了咬牙,勉强聚拢精神,将手中长箭瞄向一个最近的汉军骑兵。既然要死,至少也要多杀几个赚回本钱!

    “着!”随着他的一声狂喝,长箭离弦而出,仿佛满载了他壮志未酬的悲愤心声,快如电闪般向那名汉军的胸前噬去。

    “叮”!正当那叛军将军信心十足的期待着那汉军翻身落马之时,一支长矛有如从虚无之中疾刺而出,准确无误的一矛点在那支长箭的箭尖,强大的劲力令整支木制箭杆直接爆裂开来。

    “什么?”那叛军将军浑身剧震。

    一名黑甲汉将缓缓收回拦在那名汉军胸前的长矛,侧过脸来向那叛军将军的方向冷冷瞧来。虽然他带着黑铁护面,看不出神色,寒冰般的目光仍然令那叛军将军如坠冰窖。

    那黑甲汉将挥了挥手,示意正向他施礼致谢的部下退开,然后将长矛挂于马腹,右手从背后一翻,一把黑色的大弓便现于手中。

    他拍了拍手中大弓,向那叛军将军遥遥的勾了勾手指,轻视之意表露无遗。

    那叛军将军虽然明知必死,却瞬间热血冲上头顶,他十岁练弓,十四岁从军,一手箭法从未遇上敌手,怎容对手如此蔑视?

    “找死!”怒吼声中,他闪电般开弓引箭,一箭直取那汉将喉头。

    梦魇之中才能出现的可怕景象再次呈现,那汉将双手有如划出一道道残影,竟于眨眼间射出连珠三箭。

    第一箭,火星闪耀中,射落敌箭。

    第二箭,木屑飞溅中,断敌之弓。

    第三箭,大蓬血雨,有如飞雾弥漫,一支长箭带着丝丝鲜红斜插地下。

    “这……这不可能!”那叛军将军手捂胸前洞开的可怕伤口,眼神渐渐转淡,身躯一晃,扑倒在地。

    随着主将的阵亡,仅存的三百余名溃兵纷纷弃去手中兵器,跪在地上,等待着沦为战俘的命运。

    千余汉军骑兵出人意料的没有立即下马受降,而是将战俘们驱赶在一起,命令他们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如林的长矛斜斜向下,震得战俘们连头也不敢抬上半寸。

    隆隆的蹄音和滚滚的车轮声从远方响起,数百名同样装束的汉军骑兵拱卫着一长窜奇怪的四轮马车出现在地平线上。

    一面黑鹰大旗下,南鹰策马而来,高叫道:“李进,看来你小子手脚还挺麻利啊!战士们有什么损伤?”

    那黑甲汉将正是鹰巢军中数一数二的神箭将军李进,他策骑迎上,欣然道:“将军,这一战我们完全是以强凌弱,若是再有什么折损,末将岂非令将军之名殆笑天下?只有十几个兄弟受了一点轻伤罢了!”

    “好!好!”南鹰微笑道:“活该这些叛军倒霉,本将原本不想欺负他们,谁让他们硬是挡在本将前行的路上!”

    他借着半边斜阳的光辉游目四顾,面上一喜:“看来这一仗打得倒是不亏,这些粮车上至少也有千余石粮食吧?来人啊!打扫战场……连一个铁片也不要扔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数百骑兵策动战骑立即覆盖全场,一辆辆马车也驰了过来,一名名战士跳下车来,快手快脚的将粮车上的粮袋装入车中。

    这些四轮战车原本是鹰巢军一伍士兵的机动作战专属车辆,由伍长担任驭手,车内乘坐四名士兵,并载有帐篷、野战口粮、箭矢等作战物资,可适应长期作战。此次远赴渤海,南鹰一共带来两百辆,主要是运输装备和近五百名各类匠人的。如今,匠人们均已留在渤海境内,这些战车却是空了出来。

    考虑到胡骑来去如风的奔袭战术,这些外包铁皮的四轮战车正可以作为临时的环形防御工事,南鹰不仅毫不犹豫的将两百辆战车全部带同出战,还精挑了一批箭手担任乘者,全军共计一千五百名骑兵、六百名箭手,算得上是攻守兼备。

    “将军!将军!”孙策领着数十骑飞马而来,他高叫道:“发现一名汉军生还者!”

    “带过来问问!”南鹰向孙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虽然这支汉军如此窝囊的被叛军包了饺子,但是总该知道一些此地的最新战况才是……做得好!”

    很快,一名年轻的汉军军吏被推推搡搡带了过来。

    南鹰见那人长身玉立,面容端整,虽然满身血污却也掩不住一身的轩昂之气,心中微讶,淡淡道:“说说吧,此地是什么情况?”

    “禀将军,卑职是涿县……”那军吏见南鹰身为一军主将竟然如此年轻,也不由愕然,他施了一礼,刚刚想自述身份,却意外被人打断了。

    “住口!我家将军只令你回话,谁令你多说废话?”孙策暴喝道,他年纪虽小,但是身材高大,又是将门虎子,自有一番慑人气势。

    南鹰不由一怔,怎么说也算自己人,为何孙策对此人如此粗暴?

    “将军有所不知!”孙策仿佛是看出了南鹰的疑惑,冷笑道:“末将发现此人时,他正躺在尸堆中装死……如此畏敌怯战者,和他客气什么?”

    孙策此言一出,南鹰身边诸将一起露出鄙夷之色。这么多年了,随着将军大大小小上百战,还真没有见过这样贪生怕死的人物!

    那军吏却是面不改色,正容道:“装死不假,然卑职却有下情回报!”

    “长话短说!”南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挥了挥手:“本将,从不爱听废话!”

    “卑职身为涿县县尉,也是此次押送这批物资的主事之人!”那军吏从容道:“半日前经过此地时,却意外受到张举叛军的伏击,致令三百汉军全数战死,卑职的两个兄弟也为了吸引敌军注意,而于战乱之中失散……这些物资事关重大,运送时间和路线也是绝密,卑职有理由相信,是涿县之中出了内奸!”

    “你的意思是?”南鹰有些明白了,他放缓了面色:“你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当然!”那军吏昂然道:“如果卑职所猜属实,那么涿县一县之众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局,卑职怎么可以轻易死在这里?就算是要死,也要将此消息禀报公孙县令之后!”

    他这一席话说得端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南鹰属下诸将均是微微动容,一扫对他的轻视之心。

    “好!算你说的有理,况且你也并非本将的直属部下!”南鹰点头道:“念你体谅一县安危,本将便帮你一个忙!”

    “帮忙?”那军吏一怔,一时不明其意。

    “来人!将全部战俘带过来!”南鹰仰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应该足够了!”

    数百名战俘黑鸦鸦的跪满了一地,满面恐惧的听着南鹰的训话。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本将,鹰扬中郎将南鹰,现领渤海太守,听过本将的名声没有?”南鹰淡淡的话语响遍全场,不仅战俘们一个个脸色变了,连那军吏也抖了一下,露出一个震惊的面容。

    “果然……都知道本将!那么本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需要向你们报告了!”南鹰竖起一根手指:“都听好了!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说出涿县的内应是谁,本将立即放他走!”

    “如果不说…….”他嘿然一笑:“算你们有种,就给本将的杀戳榜上再添一笔帐吧!”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大叫道:“南将军,小人身份低微,这等机密实在是不知道啊!”

    “这么说,你没有用了!”南鹰木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拖下去剁碎了,拿他当肥料!”

    “不!不!不!”那人险些吓得**,骇然道:“不过小人却能指出一人,他定然是知道的!”

    说着,他不顾一切的跳了起来,指着隔了十几人距离的一人,嘶声道:“我们的主将虽然死了,他是副将,他一定知道!”

    “你!”被他当场指认的叛军副将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纵身而起便要向那人扑去。

    一支长箭将他从半空中直接射落,整条腿都被射穿了,鲜血淌满一地,瞧得战俘们无不肝胆俱裂。

    没有等那叛军副将嚎上几声,几名汉军便粗暴的将他有如死狗一般拖到南鹰面前。

    “本将说话算话!”南鹰指着那名指认之人:“你自由了!走吧!”

    那人大喜,连磕几个响头,一溜烟的去了,果然一路上汉军都闪开一条路来。

    “现在,轮到你了!”南鹰俯视着那副将:“只要你说出来,不仅是你,这里所有的人,本将全部放你们一条活路!”

    此言一出,战俘们哭喊之声四起,尽是哀求那副将招认之言。

    “南将军,末将听过你的大名!”那副将咬着牙道:“可是,你休想从我嘴里…..”

    “回答错误!”南鹰向身边的将军们努了努嘴:“让他长长记性!”

    “啊!”凄惨的号叫声响彻原野,高风只用了眨眼两次的时间,便用专用的小铁钳硬生生拽下了他一片指甲。

    “说吧!”

    “不说!”

    “啊!”又是一声惨叫,除了南鹰的直属部下,所有人的腿都有些打抖了。

    “没关系,你直管扛!”高风微笑道:“本将出手是很小心的,你瞧瞧,都没有伤到多少肉……因为,等将你十片手指和十根脚指的指甲全剔掉以后,还要留着那些嫩肉上木签子呢!”

    “什么?”战俘中有人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没见过世面啊!听到开胃小菜都受不了?”高风继续笑咪咪道:“若是你能够成功拖延至入夜,那么恭喜你……因为你又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整夜的时间,本将至少还有一百种方法,想在你身上试试!”

    瞧着高风若无其事的可怕表情,有人吓得终于哭出声来。那军吏也情不自禁的眉间“突突”直跳。

    “好吧!我说!”那副将对视着高风的眼神,他知道对方绝对不是空言恫吓,他不由长叹一声:“只有一个请求,待我说出来,请给我一个痛快吧!这么零碎折磨人的,不是好汉!”

    当他说出一个名字后,那军吏不由脸色大变,失声道:“是他?”

    “不好!”他向南鹰施礼道:“将军,这个奸细是本县的功曹,卑职需要立即返回县中!”

    “可以!你去吧!”南鹰点了点头,他指了指战俘们:“本将一向守诺,你们…….还有你!”他瞧了瞧那委顿在地的副将:“都可以走了!”

    战俘们和那副将一起露出不可思议的狂喜,那军吏却大叫道:“将军,你怎么能放他们走?他们…….他们全是叛军啊!”

    “本将尚有重大军务在身,没空管这些小鱼小虾!”南鹰斜睨了那军吏一眼:“要不?本将把他们交给你处置?”

    那军吏立时语塞,自己孤身一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数百战俘?怕是连小命也保不住吧!

    他眼睁睁的瞧着数百战俘在一片感恩戴德声中一哄而散,有些不服的瞧了瞧四周,又道:“将军,这些军粮可是本县的物资,将军准备如何归还?“

    “归还?”南鹰还没有开口,身后苏飞已经狂笑道:“你小子没疯吧?什么本县物资?这是我军从叛军手中抢来的战利品,跟你们有一个铜钱的关系吗?”

    “你!”那军吏终于失去了适才的从容,他脸容扭动,显然是正在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

    “呼!”他终于出了一口长气:“也罢,既然我丢失了这些物资,原是没脸再要回来了!可是将军,就在不久前,有一批叛军提前运送两百匹军马离去了,这可是卢植将军亲自置办的战马,可否请将军瞧在卢将军面上,协助追回?”

    “卢植将军?两百匹军马!”南鹰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怎么会和卢植将军扯上关系?”

    “不敢相瞒将军!”那军吏眼中闪过一丝自豪:“卑职和公孙县令,都是卢植将军的学生!”

    “哦!那么就更好办了!”南鹰霍然起身:“你去转告卢将军,就说这两百匹战马,我南鹰临时征用了!”

    “什么?将军你岂可如此!”那军吏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有些恼羞成怒道:“将军,卑职一直很敬佩您!可是您不要忘记了,这里是幽州,不是渤海……您擅自出兵越境,已经犯了朝庭定制,怎能再行此巧取豪夺之事?”

    “呛”、“呛”连声,七八名南鹰部将一起拔刀出鞘,走上前来。

    “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南鹰摆了摆手,他紧盯着那军吏道:“小子,不要怪本将欺负你,只怪你们自己让人瞧不起,这些战马只有落在本将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你也可以去直接问问卢将军,本将这么做是否有违朝庭定制!”

    “不过,相信卢将军会亲口告诉你!”南鹰冷笑道:“就算是本将想要直接拿过整个幽州的军事指挥权,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那军吏浑身一颤,终于将一口气咽回肚中,他施了一礼,掉头就走。

    “小子!”南鹰突然心中一动:“留下名字吧!”

    “将军终于想起垂询卑职的贱名了?”那军吏停步回身,冷笑道:“涿县刘备!有劳将军动问了!”

    “刘备?”这两字有如炸雷一般在南鹰耳边响起,他触电般跳起来道:“你刚刚说,有两个兄弟失散了?是否关羽和张飞?”

    “将军竟然听过他们?”刘备真的有些动容了,他脱口道:“卑职这两个兄弟,都是无名小辈,将军怎会……”

    突然他停下嘴来,一股震憾心底的悸动迅速蔓延全身,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南鹰双目深处,正闪现出一丝可怕的杀机。

    ps:相信这一章的字数,总能稍减一些罪孽了!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一章 趁虚而入

    望着刘备的身影远远行向天地交接之处,南鹰不由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他终于还是强行按下了心中那一刻汹涌的杀机。

    斩杀此人,不仅能够彻底消除自己日后掌控益州的最大威胁,更令关、张两员绝世猛将加入自己的帐下成为可能……这种强烈的**,险些令南鹰不顾一切的挥起屠刀。

    然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说之前放走的数百叛军可能泄露自己杀人的行径,令关、张二人成为与自己不死不休的死敌,便是逆转历史引起的严重后果,也不是如今的南鹰所能承受。

    根据南华星人的阐述,无数宇宙中的衍变,便如无数个可能引发不同结局的存储进度,那么改变所谓的历史,便不至于招致难以预料的可怕结局,与之相对,大幅改变历史走向,也将会令自己再也无法把握今后的发展轨迹,换而言之,自己将再不能拥有未卜先知的优势……真是令人矛盾啊!

    一阵困惑袭上心头……自己为何会对刘备生出前所未有的无端杀意?纵使入主益州和收服关张这两个理由,似乎也并不能解释自己那瞬间的冲动,曹操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纵然知道他是今后的最大劲敌,无数贤臣猛将将因他而与自己失之交臂,甚至他还曾一度是自己的死敌,南鹰也从来没有对曹操生出过一丝一毫的杀心,反而因为他如今那种夹缝求存的落魄与凄凉,而生出一股不平,并隐隐有一种期待,期待他能够因为自己的蝴蝶振翼而最终成长为一个可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对手。还有三国的另一位开拓者孙坚,他几乎已经成为自己为数不多的兄弟和最坚定的盟友,自己对于他也只有相知相敬之情,何曾有过半分敌意?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呸!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身后的孙策突然重重啐了一口,望着已经成为一个小黑点的刘备,眼中尽是不屑一顾之色。

    南鹰心中微微一惊,自己是否也因为和孙策有着同样先入为主的偏见,这才控制不住那一霎那的杀机乍现?

    “不!不可能!”南鹰低低自语道:“如此叱咤风云的绝世枭雄,怎么可能是一个浅薄怯懦之人?”

    “将军,您说什么?”孙策一时没有听清,不由讶然问道:“您在说谁?”

    “本将在说,本将从不低估任何一个对手……”南鹰深深吸了一口气,哈哈一笑道:“却也从来不会高看他们一眼!这个时代赋予每个人的机会,都是一样的!细数英雄人物,只看世间成败得失!”

    孙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亮了起来,出身将门的少年子弟,又有哪个不想成为纵横天下的真正英雄?

    “将军!”高风远远叫道:“战场已经清理完毕,大军是立即起行,还是觅地扎营?请您示下!”

    “大军…...立即出发!”南鹰缓缓抬起马鞭,一指刘备所说的方向,仰天大笑:“前面还有两百匹战马,这么一份大礼送上门前,岂有不收之理?”

    “是!末将得令!”高风兴奋的拨马而行,高叫道:“全军-----准备!立即追击!”

    “苏飞!放出天眼!”南鹰沉声道:“指示孙宾硕所部,不仅要天衣无缝的夺回那公孙瓒的四百匹战马,更要将其中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

    “切!”他发出轻轻的嗤笑:“真当本将是个傻子?还敢搬出卢将军当挡箭牌!若是本将所料不错,前面那二百匹战马十有**也是公孙瓒搜罗而来!好大的手笔,究竟公孙瓒哪儿来的偌大财力?”

    “管那么多做甚?”苏飞两眼尽是星光璀璨:“他弄多少,咱就抢多少!反正咱也不是他爹,管他呼天抢地还是上吊自杀?”

    “说得好!”南鹰大笑:“就是这个道理!”

    “兄弟们!”他单手向前疾劈一记:“咱们走!”

    无边的大地从马蹄下飞掠而过,而强大的信心也充斥心间。公孙瓒又如何?无论你日后将成长为怎样的一方霸主,我南鹰也一样坦然无惧……此时此刻,魏国开创者曹操,正因为自己的慧眼识英而感恩戴德,吴国奠基人孙策,正跟随在自己身边惟命是从,便是那蜀汉之主刘备,在自己面前连多说半句话的资格也欠奉!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我便注定是这个时代的主人!

    浩翰无垠的大海上,一抹残阳正向海天交接之际缓缓坠落,映得万里水波尽成血色。

    金鼓交鸣与震天喊杀声中,一场小规模的海上遭遇战渐渐落下帷幕。其中一方约六、七艘战船上号旗连展之下,无数火箭有如火鸦投林般升空而起,铺天盖地向着另一方仓惶而逃的五、六艘中型海船当头泻去。火屑飞溅之中,一艘敌船上的众人失声惊呼,却是那鼓足了风力的巨帆已被引燃多处,速度立时大减,眼看着即将便要被合围。其余几船,虽然侥幸逃过一劫,然而惨叫不绝,火光处处,持盾护卫者疲于奔命,四下里担水灭火的人更是狼奔豕突,乱成一片。任谁也能看出,后者已是败相呈现。

    “呜----呜----”凄厉悠长的号角骤然响起,失败一方的敌船加快船速,争先恐后的逃遁而去,竟对那艘危在旦夕的起火战船弃若敝屣。

    “咣当”、“咣当”之声不绝,却是那艘身陷重围的战船自知不敌,船员们纷纷弃去手中兵器,垂头丧气的跪在甲板上请降了。

    “胜了!胜了!”四面包围上来的战船上,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夕阳最后的余辉映清了交战双方的面目,竟然都是杂色衣衫的海贼。

    “哈哈!”一艘最大的战船上,一个黑巾包头的年轻人笑得合不拢嘴来:“本大帅果然是人中之雄,剑锋所指,所向披靡!什么海贼之王管承?我呸!从今日起,我才是独一无二的渤海大帅!哇哈哈哈!”

    “此言极是啊!”一个头目奉承道:“那管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敢下书令大帅归顺?岂知今日一战,我们烧毁敌船三艘,生俘一艘,令他们实力大损……今后,只怕那管承瞧见大帅的旗号便要望风而逃了!”

    “哼哼!”大帅得意洋洋道:“这世上,原本就尽多一些有名无实之徒……对了,本大帅怎么觉着,兄弟们的本事大有长进呢?”

    “说得是啊!”另一个傻兮兮的头目接上了话头:“似乎和渤海汉军们操演了十余日,兄弟们的战法直如一日千里……唉哟喂!”

    “下贱胚子!”大帅收回了猛扯那人面皮的手掌,仿佛是被揭破了伤疤一样,咬牙切齿的骂道:“被人家当做耍猴还上瘾了啊?老子手下怎么出了你这种没骨头的怂货!”

    说着,他又是一脚飞去,踢得那头目捂着屁股乱跳。

    “老子告诉你们!”大帅恨恨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个鹰扬中郎将赠给我们的羞辱,总有一天,让他连本带利的归还!”

    他放出了豪言壮语,只等着属下众人轰然应诺,却半天不闻相应之声,不由恼怒道:“都聋了?老子说的话没听到吗?”

    众海贼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一人小心翼翼道:“大帅,属下不明白。与那鹰扬中郎将周旋了十余日,兄弟们一人不损,也顺带着弄回了不少粮食……今日之胜,似乎也有那些日子的操练之功!您说要报仇?咱们和他们仇从何来?”

    “干!一个个的,都他娘的认贼作父了!”大帅勃然大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他们难道戏耍咱们,还要相谢不成?”

    “咱们都是海贼!又是什么士了?”一个头目悻悻道:“人家兵强马壮,他们只要不出海,难道咱们还敢登陆去找他们的麻烦不成?”

    “你!”大帅气得险些晕去,正要跳起来破口大骂,突然一个海贼“咦”了一声道:“大帅请看,似乎有一条咱们的船驶过来了!”

    “恩?”大帅凝目望去,虽然天色渐暗,以他过人的目力仍然认出了来者,不由喜动颜色道:“是李九的船!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本大帅交办的差事做成了?”

    “李九,见过大帅!”很快,一个面容清秀的海贼头目跳上了旗舰:“属下幸不辱命!”

    “什么?好!”大帅大喜道:“快快说来!”

    “属下遍访沿海各地,终于寻到大帅要找的人!”李九指着一名正从跳板上缓缓行来的中年人道:“这位便是远近闻名的驯鹰师傅,他专门驯养的海鹰体形巨大,神骏无比,定可令大帅满意!”

    “鹰呢?”大帅迫不及待的脱口道:“在哪里?快让本大帅一观!”

    那驯鹰师傅躬身一礼,伸指入唇发出一声尖啸,清厉的鹰唳立时从天上传来,铁翼拍空之声迅速接近,一团巨大的黑影直向船上落来,唬得海贼们四下散开。

    “天哪!”大帅终于瞧清了落在那驯鹰师傅臂上皮环的大鹰,亦不由吓了一跳。那是一只纯白色的大型猛禽,至少有半人高,灵动的鹰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

    “好啊!好啊!”大帅一蹦三尺高,大叫道:“来人啊1重重打赏这位驯鹰师傅!”

    “这位大师!”大帅等那驯鹰师傅笑逐颜开的接过赏钱,才道:“你的这只大鹰,是否能够完成远处察敌的任务?”

    “这个?”那驯鹰师傅一呆,苦笑道:“小人的鹰,只能驱使着捕获其它鸟儿,若说高空察敌……那只怕是传说中的驯兽大师才能勉强办到吧?至少小人从未听说过!”

    “大帅,难道也想仿效那位鹰扬中郎将?”有人小声嘀咕着,岂知立时又挨了一巴掌。

    “谁仿效他了?”大帅忿然道:“他南鹰不是能利用鹞鹰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吗?哼!只要本大帅的鹰能够打败他的鹰,瞧他还狂不狂!”

    “什么?大帅打的是这个主意?”众海贼无不骇然道:“真的要和鹰扬中郎将作对啊?”

    “一群废物!丢尽本大帅的脸!”大帅气得索性不再理睬他们,径自向李九道:“对了,渤海方面还有什么消息?”

    “有!”李九精神一振道:“属下在寻访这位驯鹰师傅时,无意间从出海口处发现了很多木片碎屑,应该是渤海汉军正在大批制造大型海船!”

    “你娘的!都听听!”大帅跳了起来:“本大帅不去惹他,他们倒要造船来打我们了!”

    “派出全部人手!”他狠狠道:“一定要给我把他们的船台所在寻找出来!”

    “嘿嘿!听说鹰扬中郎将近日已领兵出境,渤海正是一片空虚!”他突然手舞足蹈的转了几个圈,狂笑道:“待他们造出船来,老子们便去免费接收!哈哈哈,一定要气死那个鹰扬中郎将才好!”

    ps:裸鱼同学说,有预感白雪要更新。。。。。为了你这句话,白雪也不可能令你失望,现在是晚上11点5分,白雪做到了,,,,,忍受着白天写材料写到吐的恶心,白雪还是做到了!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二章 匈奴之乱

    蔚蓝清澈的天空下,万里绿毯有如织绘。然而此时,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安祥恬静,一场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怒涛般的蹄声中,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上涌出乌云一般的骑兵大队。呜呜号角声中,至少一万五千名匈奴骑兵渐渐放缓马速,迎着远方奔涌而来的另一股黑潮迅速结成了冲锋的阵形。

    对面亦是一支上万胡骑的大军,如林的刀山矛海之中,一面面大旗迎风招展,显示出这支军队亦同为匈奴一族。

    双方军阵缓缓逼近,兵甲耀日,呼喝震天,突然间金鼓齐鸣声中,双方战士同时沉寂下来,一时间只闻战马嘶啸,战旗猎猎。

    西南方向的匈奴军中,一名威猛老者在数十勇士的拱卫下驰出阵中,狂喝道:“左贤王何在?尔等无故率军逼近单于庭帐,意欲作乱乎?”

    “羌渠!”对方军阵中,亦是一名匈奴大汉冲阵而来,仰天长笑道:“本王今日率军至此,难道你仍要故作糊涂?”

    威猛老者闻言不禁变了颜色,身后一将怒吼道:“大胆!左贤王你怎敢不呼单于尊号?”

    “哼!”左贤王不屑道:“单于?羌渠你擅废祖宗定下的单于传承之制,竟然意图篡改数百年来的兄终弟及为父死子继……这是对先人的污辱,是对天神的大不敬!你根本不配继续做我们的单于!”

    他扬起手臂,向身后呼喝道:“草原自然神的忠实信徒们,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万余匈奴左部骑兵同声鼓噪,将巨大的声浪远远传向草原。

    “什么?你!”那威猛老者正是南匈奴单于栾提羌渠,他在位十年,尚是首次遇上如此规模的动乱,而且领头叛乱的正是自己的第一顺位继承者左贤王,这不由令他有些心慌意乱。

    “请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你如今仍然只是左贤王,如此公然犯上作乱已经是死罪!”羌渠勉强镇定下来,冷笑道:“况且你所指有何证据?”

    “哈哈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王当然是有人证!”左贤王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双目,猛然暴喝道:“阿那史都!站出来吧,天神将在云端之上见证你对匈奴的忠诚!”

    “阿那史都?”羌渠浑身剧震,不敢置信的扭头向身后瞧去,却见一名大将从后策马而出,直向两军之中的空地上奔去,正是自己的心腹将领阿那史都。

    “我阿那史都在此向天神发誓,所说均为真实之言!”阿那史都于两军正中勒马高喝,他向羌渠望了过来。

    羌渠的心突然间有若冰冻,因为他从那一双平日里忠厚憨直的眸子中看到的,却尽是奸狡和无情。

    “……我亲耳听到,单于与汉人使者密议,只要我们匈奴发兵助汉人攻打乌丸人,汉朝皇帝就会支持单于扶持他的长子於夫罗承继大位!”阿那史都此言一出,两方的匈奴军队更是静得可怕,连一直忠于羌渠的战士们都有些呆了。

    “阿那史都!”羌渠背后的一名年轻匈奴人双目血红的怒吼起来:“你这条忘恩负义的豺狼!天神会惩罚你的……”

    “呸!栾提呼厨泉你真是执迷不悟!”阿那史都狂笑道:“阻止单于废除兄终弟及,对你也不错啊!否则即使你哥哥上位,又怎么能轮到你当单于呢?”语下戏弄之意,表露无遗,匈奴左部骑兵们无不放声大笑。

    “父亲!我们进攻吧!”呼厨泉虽然怒火上冲,仍然没有忘记请示自己的父亲,他见羌渠仍有犹豫之色,压低声音道:“再不进攻,我怕连我们的战士们都会动摇了!”

    “以擅犯王庭、诬蔑单于为名,杀了左贤王!”呼厨泉狠狠道:“此人一日活着,父亲便永远不可能真正掌握整个部族!”

    羌渠握住刀柄的手有些颤抖,左贤王毕竟也是自己的兄弟……他猛一咬牙,抽出战刀喝道:“天神在上,惩罚这些意图叛乱的罪人吧!”

    “杀!”万余骑兵一起策动战骑,铺天盖地般向着对面的左部骑兵冲杀过来。他们不仅在人数上占了少许优势,更一向自诩为匈奴人中最精锐的战士,当然是士气如虹。

    “想以蛮力取胜……”左贤王嘴边勾勒出一个残酷的笑容:“羌渠,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他挥了挥手,身后一名战士立即弯弓上箭,一箭向天空射去。

    “嗖----”凄厉的鸣镝之声响彻草原,突然间远方隐隐传来了闷雷一般的狂暴蹄声。

    “怎么回事?”羌渠和呼厨泉同时骇然勒马,循着蹄音望去,不由瞳孔收缩。

    左右两侧,同时现出大片黑鸦鸦的骑兵部队,正以迅雷奔电的高速,直向王庭军队的两翼疯狂杀来。

    “这是?”羌渠身躯一晃,险些从马上坠下:“屠各部族的骑兵!他们也要反我吗?”

    “快!分兵护住两翼!”呼厨泉厉声大喝,企图力挽狂澜。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高速奔驰的王庭军已经狠狠与左部军撞击在了一处,再也不可能作出及时的军力调整。

    人喊马嘶之中,刀光矛影之下,无数匈奴人身上爆现出可怕的血雾,无力的倒于马上,不管是谁,在这种完全是骑兵作战的大规模战事中,只要坠落马下便已经宣告了生命的终结,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连尸体也将难以辨识。

    可怕的撕裂空气之声传来,两侧的屠各骑兵在近战接敌之前,仍然射出了两波飞蝗般的箭雨,尽显其高超的骑射之技。虽然远不及鹰巢军的至少三波射速,但是这些屠各骑兵是在完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完成如此的高难度动作,确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箭雨的打击下,两侧的王庭军战士有如下饺子一般纷纷落于马下,两支屠各骑兵有如烧红的刀子,不失时机的狠狠捅进了王庭军腰间。

    顷刻间,王庭军败相已现。

    “不!”羌渠于马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父亲!”呼厨泉慌乱的扶住了羌渠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儿啊!快冲出去!我们不能都死在这儿啊!”羌渠眼中突然迸现出决死一战的精光,他缓缓坐直了身躯,瞪着呼厨泉道:“我命令你,立即率领我部下最勇猛的战士们,从南方突围!”

    “不可以,父亲你怎么办?”呼厨泉泪如泉涌。

    “为父纵横草原半生,曾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辉煌,如果一定要殒落!”羌渠猛然间扬起战刀,傲然一笑:“也必须在死时亲吻着脚下这片属于我的大地!”

    “父亲你……”呼厨泉的劝告被打断了,几十名强悍的单于亲卫一拥而上,将他围在正中,一起向南方涌去。三千名最精锐的骑兵战士也纷纷拨转马头,围拢在呼厨泉身侧。

    号角声中,剩余的王庭军跟随着羌渠向着敌军发起最后的冲锋。

    “去找你哥哥,一起向大汉求援!”羌渠最后的声音落入呼厨泉耳中,他只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父亲!”

    是役,亲汉的南匈奴单于羌渠战死,六千王庭军战士埋骨草原,其余之众,除呼厨泉率领四千残兵突出重围外,五千战士尽数投降,南匈奴单于,也由匈奴名门须卜氏的骨都侯继任。

    不久后,呼厨泉、於夫罗两兄弟合兵一处,意欲兴兵复仇,然而他们的总军力尚不及七千,不仅反攻无望,更是自身难保。无奈之下,两位匈奴王子遵从父亲遗命,率军一路南下,向大汉各郡发出了求援信号。可是他们再次失望了,整个大汉的北疆,都深深陷入了张举、张纯的叛乱和乌丸人的侵袭之中,各地汉军自顾不暇,哪里能够分兵助战?很多地方更对其敬而远之,拒于门外,唯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很快,两位匈奴王子便不得不面对着另外一场深重的灾难:他们快没粮了!

    为了尽快获得栖身之所和必要补给,寻得一位暂时的盟友,已经成为了南匈奴残军迫在眉睫的大事,为了这个目的,他们的目光甚至瞄向了活跃于并州的白波军和拥兵自立的太行山群盗。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有一支强大的汉军正从他们前进的方向迎面而来。

    北疆战事,由此更趋风云诡谲。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三章 冲冠一怒

    有如长蛇蜿蜒伸展向远方的官道上,一支快速部队正以严整的队形奔涌而过。

    这支军队中,除了一千余名骑兵外,便是数百辆双马所驾的四轮战车,看不到一个步兵。整支队伍的装具和服色,都呈现出黑铁一般的色泽,配合战士们释放出的无形杀气,足以带给任何一名将军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南鹰的心情很好,以致于每一位从他身侧驰过的部下们向他行礼时,他都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叛军抢走的两百匹战马都已落入掌中,如今正拴在一辆辆战车上乖巧的随行。这还不算什么,根据天眼传来的情报,阿基克斯一行已经进入涿县范围,而孙宾硕亲领三百好手紧随其后,只要等他们和公孙瓒完成交易……嘿嘿!可怜的公孙伯珪,谁让你这么喜欢买马呢?对了,他的白马义从是否便是如此积蓄出来的?这么多的黄金,他公孙瓒究竟是何处弄来的?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样坐拥金矿?定要查个清楚……

    “将军!将军!”高风从背后驰了过来:“道路越来越难行了,战马还好办,战车不能再持续奔驰了,否则将会影响车轴和木轮的耐久!”

    “末将建议,立即觅地休整!”他坦然道:“战车固然需要维护,战士们的饮水也要补充……越向北行,水源越是难寻了!”

    “说得好!”南鹰赞许道:“如今咱们的粮食那是绰绰有余,可饮水确是大问题!传令!”

    “派出斥侯,放出天眼,侦察方圆五十里的地形,一定要寻找到干净的水源!”他想了想,很是慎重道:“同时战车结阵,骑兵轮流休整,弓手就地防御!”

    “这里已经是汉军、叛军和异族彼此乱战的区域,各方态势异常复杂!”南鹰凌厉的眼神扫过远近所有的战士:“从现在起,所有战士全部进入临战状态!”

    “是!”二百辆战车迅速围成一个大圈,车兵们熟练的卸开车辕,将马匹赶入战车保护圈,然后立即对自己的战车开始了紧张的修复保养工作。弓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跳了车来,依托车阵摆开了防御阵形,一具具重型大弩也被架在了两车之间的空隙间。

    马蹄声急,数百骑兵向四面八方的游弋而去,他们以五十人为一小队,同时扼守住通向车阵的各条道路。

    斥侯们则早已绝尘而去,迅速在天边消失的无影无踪,几只天眼也成为天空上肉眼难辨的小黑点。从急行军到完成临时防御,整个过程最多不过一刻时间,其快速高效足以令任何人叹为观止。

    只有孙策率领的百人队无所事事,只得跟随在南鹰身侧充当可有可无的护卫。包括孙策在内,这些来自南方的战士们无不双眼发直的瞧着鹰巢军的战场表演,虽然他们这一路上已经见识了多次,然而每一次再见,仍然能感到心底那份强烈的震憾。

    “只知道热血相搏的士兵,只能算是勇士,并不能算做是一个战士!”南鹰良好的心情显然增长了他的谈兴:“战士,必须要具备严格的训练,要具有配合的意识和对同袍无比的信任,这才是一支军队以少胜多、以弱克强的致胜关键!”

    “正如同一个优秀的将军,无论他的部下有多少战士,也必须要做到如臂使指一样!”南鹰不无得意的扬鞭一指:“瞧瞧!纪律,约束一切,纪律,决定成败!”

    “是的!将军!”孙策一双灵动的眼中尽是崇敬之意:“不过,为将者如何才能做到千军万马如臂使指呢?”

    “这一点,本将个人认为,其实与为将者本身的能力无关!”南鹰微笑道:“至少本将能够做到这一点,便是依靠了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同甘共苦、荣辱与共这十六字真言!”

    “小侄受教了!”孙策身躯轻颤:“小侄终于明白,为何连父亲那样一位眼高于顶的人,都对叔父如此敬重了!”

    “文台兄客气了!”南鹰哈哈一笑:“我与他,那是各有所长啊!”

    “将军请看!”一名天眼战士突然指着天空中叫道:“鹰舞变了,发现百姓村落!”

    “派一队人去,村落中定然有百姓们挖掘的水井!”南鹰微一犹豫,又道:“先不要派人进村,惊扰了老百姓就不好了……本将亲自去瞧瞧,正可向百姓们打探一下情况!”

    “什么!”南鹰猛然将眼前的景象收入眼底,不由面色大变。

    从之前的转角处,尚可远远看到袅袅升起的白烟,斥侯们并未抵近观察,只道是百姓们燃起的炊烟,然而此时此刻近在眼前,才令所有汉军一起心生寒意:那些烟根本就是焚毁村落之后的青烟。

    村落中处处是燃烧殆尽后冒起的烟雾,却看不见纷乱的人影,很明显,这里刚刚遭受了一场意外的劫掠。

    “保护将军!”亲卫们迅速行动起来,十几名战士树起盾牌,将南鹰和孙策护在正中,其他人跳下马来,平端着弩机以五人一组的鹰巢标准战斗队形,向村中搜索前进。

    “滚开!”南鹰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战士,吼道:“本将用得着你们保护吗?全部进村,瞧瞧有没有伤者需要救护!”

    刚刚进入村落,南鹰蓦的停下脚步,浑身僵硬的瞧向路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浑身是血的倒在路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生机早逝。

    “格格格”南鹰的牙关突然发出了可怕的挫动之声,他一把抽出了背后的鹰刀,一头向着村中冲了进去。

    “将军!将军小心啊!”孙策和数十名亲卫吓得慌忙冲了上去,一时间连战斗队形也散了。

    惨绝人寰的一幕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村落中伏尸遍地,到处是断头戳肢,场面惨不忍睹,从服色上看,死者尽是村中百姓,连老人和孩子也未能幸免。触目惊心的大摊血迹仍然尚未干涸,鲜血混合泥污,满地尽是可怕的暗红之色,整个村落已经成为一所修罗地狱。

    汉军们瞧得目眦欲裂,几乎咬碎了牙,究竟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连毫无反抗之力的老人和孩子也不放过!

    “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一名军官瞧着南鹰不住扭动的面容,很明智的省略了请示,直接吹响了召唤远方骑兵大队的号声。

    怒涛般的蹄声涌了过来,骑兵们从四面八方冲入了这座小小的村落,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任何一个熟悉将军脾性的士兵,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的任务……趁着将军还没有完全暴走之前,要尽快找出答案!

    很快,一个个带队军官奔至南鹰的马前。

    “禀将军,全村共发现尸体二百一十七具,无人幸免!”

    “有新的发现…….尸体大半均为老幼,却甚少青壮男女,属下认为,他们应该是被掠走了!”

    “将军,村北发现大量蹄印和脚印,行凶者刚刚离去…….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将军请看,这应该便是凶手们留下的!”

    一名军官举起了一顶破旧的皮盔。

    “这是乌丸人的皮盔!”一名原北军骑兵军官一眼认了出来,他吼声如雷道:“他娘的,果然是这帮子狗杂种!”

    “请将军下令!末将愿领兵追击,誓斩这些乌丸畜生!”一时之间,群情汹涌,尽是将领们的请战之声。

    “下令?下什么令!”南鹰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本将引兵至此,为的就是驱逐胡虏,当然是应由本将亲自领兵追击!不过……现在本将改变主意了!”

    “什么?”将领们闻言讶然:“将军改变什么主意?”

    “驱逐?本将真是太仁慈了!”南鹰自嘲一笑,突然他森然道:“传令全军,立即补充饮水!本将决定……”

    一道凄惨的白光闪过,那名军官手中的乌丸皮盔瞬间被劈为两半,落于地上。

    “杀!”南鹰嘴边勾出一丝残酷的弧线:“杀光所有幽州境地内的乌丸人,然后,全军直入草原!不斩下乌丸贼酋之首,本将无颜再回渤海!”

    “喝!喝!”战士们微微一惊后,立时涌生出疯狂的战意,情不自禁的迸发出了血战到底的宣言。

    只有少数几个了解主将性格的人,从南鹰那双仍然显得极为平静的双眼深处,看出了那一丝杀戳前的嗜血光芒,他们噤若寒蝉的低下头去,心中已经浮现出不久之后千里尽赤的可怕景象……从来没有见过,将军他如此的愤怒!越是平静之下的将军,越是他压抑情绪,即将显露出无比狂暴的前奏!

    距离屠村惨案的北方,约一百五十里外,数千匈奴残军也正陷入尴尬的困境之中。

    呼厨泉、於夫罗正心烦意乱的听取属下报告军粮将尽的坏消息,虽然他们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仍然在面上表现出从容之色。士气已然低落,若是两名王子再首先沉不住气,那么不待敌人来攻,整支军队便将更趋动摇。

    直至那名部属撩帘出帐,呼厨泉才颓然道:“兄长,这些日子来,我们先后途经十余座汉城,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我们,如今军粮将尽,如何是好?”

    “算我们倒霉!”於夫罗亦是苦笑:“偏偏新任幽州刺史刘虞刚从宗正之职卸任,正在远赴幽州上任的途中,你我兄弟如今可说得上是求告无门!”

    “不能再如此被动的等待下去了!”呼厨泉一下子站起身来,狠狠道:“难道要活活饿死不成?”

    “说得也是!”於夫罗沉吟道:“我军数千兵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路大摇大摆的深入汉土腹地……那么想要摆脱困境,就只有一个办法!”

    “哦?兄长请说!”呼厨泉眼前一亮。

    “既然指望不上遥遥无期的幽州刺史,便只有就近寻到一位大汉名将,请他瞧在我匈奴依附大汉上百年的情份上,发兵助我们平叛!”於夫罗叹息道:“就算是他要上奏朝庭,不能立即发兵助战,总不至于不管我们的死活吧?”

    “大汉名将?”呼厨泉一呆道:“兄长是指谁呢?”

    “如今的河北境内,能够镇守一方、有兵有马的名将只有三位!”於夫罗显然是做过一番功课,如数家珍道:“一是讨逆将军卢植,他领兵三万驻守北方,又与我曾有一面之缘,是我们的首选!”

    “还有二人又是何人?”呼厨泉听得连连点头:“说出来,你我兄弟不妨分头行事!”

    “另二位,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於夫罗又是一叹:“一是右车骑将军、领河内太守朱儁,还有一人是鹰扬中郎将、领渤海太守南鹰,此二人皆为不亚于卢植的大汉名将,可惜他们分驻河内和渤海,你我二人怕是难于一见了!”

    “朱儁、南鹰?”呼厨泉神色一动道:“听说这位南鹰扬屡建奇勋,未尝一败,是大汉最为杰出的年轻将领!小弟早怀仰慕之心了!”

    “他?还是不要指望了!”於夫罗摇头道:“根据外界风传,三人中就数此人性格乖张,羁傲不逊,连大汉天子都对他无可奈何,你我兄弟岂能轻易求得动他?”

    “听说卢植将军的一支兵马就在左近,正与张举叛军交锋!”他有些急不可待道:“你我兄弟还是尽快前往寻找,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就在这附近?”呼厨泉一怔道:“可是我部下的探子刚刚来报,说是这附近出现了好几支乌丸人的小股袭扰骑兵,难道正是冲着卢将军的这支兵马来的?”

    “管他那么多做甚?”於夫罗沉着脸道:“寻找卢将军,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当然,如果一时寻找不到,说不得,只能拿那些乌丸人来开刀了,他们手中定有不少抢掠来的粮食!”

    ps:特应杨龙羽同学之请,于下午急发此章,若有不甚严谨之处,请兄弟们指正!还有,雪嫂今天生日,晚上白雪就偷偷懒了,明日晚些时候,会根据杰少的要求,再发一章!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四章 热血相搏

    哭喊之声震动荒野,约三百名乌丸骑兵正押着数百名大汉百姓一路向北。

    这些百姓有大半是正当妙龄的汉人女子,其他人均是青壮男人,所有人被长绳拴成一长串,正在乌丸人不住口的喝骂之中艰难前行。有人稍慢一步,马鞭便如雨点一般落下,抽得百姓们惨呼不绝。

    一名乌丸人突然瞧见人群之中有一名女子,虽然面上沾满泥污,却仍是难掩其俏丽之色,不由眼睛一亮,他手腕一抖,长鞭有如毒蛇般嘶啸而出,在那女子身上一卷一扯,立时将那女子身上衣裙撕下大半,露出雪白的肌肤。

    在那女子的尖叫声中,众乌丸人哄然叫好,淫笑怪叫此起彼伏。汉人中的男人们却是握紧了双拳,眼中尽是涛天的恨意。

    一名乌丸人瞧见那女人惊慌遮掩身躯的动人模样,不由喉头翻滚,向身前的首领低声道:“大人,弟兄们辛苦多日,今夜扎营之后,是否能够……”

    那首领是一个面目冷峻的青年,闻言冷然道:“想要怎样?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心中那把邪火了吗?无知!须知我们仍在大汉的地界!想要肆意享受,总要回到咱们的地头才算稳当!”

    “是!是!”那部下讷讷道,终于又忍不住道:“大人是否多虑了?如今的幽州,已然乱成一团,汉军正和张举张纯打得你死我活,哪还有力气还管我们?大人请想,我军兵分数路深入汉土,却均是如入无人之境,这便是明证!”

    “恩!”那首领似乎想起了近日来的风光,终于泛出一丝笑容,他开口道:“这样吧,若是今夜……”

    突然前锋的骑兵们一阵呼喝,那首领凝目瞧去,却看到远方出现了几个小黑点,不由双目杀机一闪:“定是汉军的斥侯骑兵!”

    他瞧了瞧身边的部将,改口道:“将他们活捉回来……本大人允许你们今夜可以自由挑选一个女子!”

    “遵命!”那部将大喜,迫不及待的纵马驰出,手中连指,大喝道:“你们随我来,追上那些汉狗!”

    隆隆的蹄声大作,数十名乌丸骑兵一起怪笑着追在那部将身后,向着汉军斥侯们仓皇退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首领微微一笑,心中却没有半分担忧。这一带形势复杂,几乎每日都有零星交战,不过说起来还是叛军占了上风。上谷乌丸部与叛军可算是坚定的盟友,若能从这些汉军斥侯口中逼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便可据此与叛军交换不少粮食和军械,双方都是皆大欢喜。

    过了半晌,仍然不见部下们返回,那首领不禁有些疑惑,至少五十名乌丸战士对上三五个汉军骑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难道有什么变故?

    他沉下了脸来,挥手作势。

    很快,又是一队百人骑兵呼啸而去。

    那首领自嘲一笑,自己是否也学会了那些汉人们的多疑?一百五十名乌丸骑兵,即使是面对一个汉军步兵千人队也不会落在下风,就算是真的打不过,想走却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

    他轻松一笑,正要扬手招呼全军继续前行,突然浑身一震,手臂顿在半空,双目瞳孔收缩。

    只见正南方,一个伟岸的身影大步而来,那是一个背插双戟的黑壮青年,他旁若无人的闲步而行,却是直挺挺的径向乌丸人的骑兵大队行来。

    “快跑啊!不要过来!”被掳百姓中,突然一个年轻人不顾一切的大吼起来:“他们是乌丸……啊!”

    他长声惨呼,却是被身侧一名乌丸人一鞭抽得倒在地上。

    那首领摆手制止了部下继续追打那年轻人的举动,眯起眼睛向那渐渐行来的黑壮青年望去,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很不妥当的感觉……这小子若是没有疯,便是吃了熊心虎胆了!难道他是张举的人?

    “瞧啊!这面也有人过来了!”

    “东面也是!”

    “这儿也有!”

    那首领愕然四顾,却发现除了南方行来的黑壮青年外,东、西、北三方同时有人现身。

    东方似乎是一个面容仍显稚嫩的锦衣少年,他将一把大得有些夸张的长刀架在肩头,有如一根钉子般一步一步行来,一股杀气正在渐渐冲散他面上的羞涩和平和,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北方来人是一个面容肃然的箭手,背后一把黑色的大弓正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杀意,他脚下不徐不疾,目光平静无波,偶尔眼神从一众乌丸人身上掠过,却直如视而不见,那股目中无人的狂傲之气令那乌丸首领竟是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

    西面那人亦是一个年轻人,浑身包裹在黑色的战衣之中,双手空空下垂,似乎手无寸铁。然而凭着那乌丸首领的过人目力,仍然看出他背后交叉伸出的一双刀柄。不知为何,随着那黑衣年轻人渐行渐近,那乌丸首领与他那双空洞幽远的目光一对,竟然是遍体生寒,直觉感应到那是一种杀人无数后才炼就出的可怕眼神。

    四人不紧不慢的行来,一直行到距离数十步的地方才一起停了下来。

    众乌丸人茫然向首领瞧来,等待着他的杀戳命令。这四个汉人是不是疯了?难道他们不知道以他们所站的位置,只要一阵箭雨便可以将他们轻易刺成筛子?

    那乌丸首领亦是困惑,以他的眼光当然看出这四人均是身手强绝的高手,且来者不善。可若说凭他们四人便可挑战一百五十名精擅骑射的乌丸战士……这种神话故事似乎只会出现在自己懵懂无知的孩提时代。

    他冷笑一声,扬声用汉语大喝道:“几位朋友,本人便是上谷郡乌丸大人难楼之子那叶提拉!敢问各位贸然到此,究竟有何见教?”

    两百年来,乌丸各部两次南迁,深入辽东、渔阳及朔方边缘十郡一带驻牧,早已与汉人混居惯了,各部酋长和贵族家的孩子也从小便修习汉人文化,是以这那叶提拉不仅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言辞也是颇具儒气。

    “嘿嘿!”西面那黑衣年轻人突然轻轻一笑,他伸出手来,指了指那叶提拉,然后作了一个划过颈部的动作,竟是连话也懒得答了,嚣张之意表露无遗。

    “找死!”那叶提拉脸上青气一闪而过,现出狰狞的杀机。适才他见四人各具奇相,定有深厚背景,自己毕竟算是孤军深入,又有大批战俘拖累,实在是不愿横生枝节,岂知这几人竟是一副吃定了自己的狂妄表现!若自己今日示弱低头,只怕会令整个上谷乌丸部都为之蒙羞。

    “杀!”他双手连动,打出本族特有的作战手势。

    “啊!”乌丸骑兵们早已忍耐不住,闻言一起爆发出凛烈的狂吼,除了数十人仍然停在原地守着数百名百姓,上百骑兵瞬间分成四股洪流,分别向四个方向同时杀去。

    感受到了那叶提拉的愤怒,乌丸骑兵们放弃了直接射杀的方式,而是纵马欺近,抽出了雪亮的长刀。

    马速最快的一名乌丸骑兵已经逼近了那南面的黑壮青年,他左手攀住马颈,身体右倾,长刀在半空反射出灿然生花的寒光,一丝狞厉的笑容提前浮现在嘴角,他几乎可以想象出下一刻长刀斩下,那人头飞起、鲜血迸现的刺激景象。

    “呜”可怕的风啸声响起,两条乌影卷起一道黑光,直接砸在战马那高可及人的马头之上。

    诡异莫名的塌陷之声传来,高大的战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便连同他的主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横飞出去,红色的喷涌血浆有如鲜花盛放。

    “啊!”所有目睹此景的乌丸人无不心神失守,有如置身梦魇,第二名紧随而至的乌丸骑兵本能的提马勒缰,不等战马人立而起,那黑壮青年一跃而起,一戟盖下,直将那骑兵的斗大头颅打入了胸腔。

    “不!”冲向东面的骑兵们纷纷发出绝望的吼叫,疯狂的勒住战马,然而一切都迟了,那尊杀神已经借着他们勒马的踟蹰,秋风扫落叶般杀入人群,黑戟挥处,人飞马倒。

    冲向其他三面的乌丸骑兵对发生同袍们身上的惨剧茫然不知,他们的心神已经完全聚集在了面前的猎物上……这份执着和信心,断送了他们最后一线返身逃走的机会。

    东方的锦衣少年瞧着冲至身前的乌丸骑兵,一双眼睛蓦的明亮有如晨星璀璨,他以令人咋舌的惊人速度拔身而起,在半空划出一道凄惨的刀光。

    那名口中“荷荷”狂呼的乌丸骑兵,刚将长刀举至头顶,突然间叫声戛然而止,下一刻,随着战马双蹄落地的那一阵震荡,那乌丸骑兵的头颅和半截持刀的手臂斜斜划落,半空之中,爆现的血雾刺得人们双眼难睁。

    那锦衣少年身躯一落,立时又有如装了机簧般冲天而起,一脚踏在下一名乌丸骑兵的头顶,在将他踏得颈骨尽断的同时,又是一刀挥出,将第三名乌丸骑兵的头颅斩上半空,其杀人手法只能用恐怖形容。

    北方的箭手,则是没有那么多花哨,然而他的杀人速度却是任何人也无法企及,他双手划出一道道残影,在一阵密集的弓弦响声中,一支支长箭几乎是首尾相连的连珠劲射而出,箭箭取人咽喉。

    连续不断的沉重坠地之声,仿佛是一首死亡之曲的前奏音符,弹指之间,至少十具乌丸人的尸体已经仆在这片荒原之上,无主的战马们发出惊慌失措的嘶叫,四下里逃散开来。

    第十一个乌丸人终于冲出了箭矢最具威胁的死亡地带,他双眼血红的正欲挥刀斩下,却见那箭手不慌不忙的弃去长弓,口中吐气开声,一拳轰在那战马的头上。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之声响起,战马一声不响的直接仆倒在地,强大的惯性将背上的主人甩出十步开外,生死不知。

    西面的黑衣年轻人则是做出那个伸手抹颈的示威动作后,便一直低头沉思,仿佛是放弃了抵抗一样。

    直到隆隆的马蹄之声在身前响起,他才有如梦醒般抬起头来。最近的一名乌丸人与他目光一对,骇然发现对方那黑白分明的双瞳中,有一道晶亮的光点瞬间发出爆炸般的晶芒,有如无形剑气般直刺自己的双目。

    “啊!”撕裂般的剧痛从大脑传来,那乌丸人痛苦的弃去了长刀,捂着脑袋摔落马下。

    “这,这是妖法!”他在那黑衣年轻人脚下翻滚悲吼着。

    一抹刀光掠过他的颈间,那年轻人好整以暇的又是一刀劈出,将另一名敌军斩落马下,才不屑道:“没见识!什么妖法?”

    “此为天道九章第八法!名曰慑魂!”他一边曼声吟诗般诵道,手中双刀却有如疾风暴雨,一刀接着一刀,有如大江奔涌,无有尽头。

    惨呼之声大作,一名名乌丸骑兵被他砍瓜切菜般劈落马下,变成一具具姿态各异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浸满了那黑衣年轻人的面庞,他劈出最后一刀,才愕然发现冲向他的乌丸人正在慌乱的拨马向后退却。

    他伸手一抹面上的血迹,突然仰天狂笑:“好!好!杀得痛快!”

    滴血的战刀遥指那叶提拉,那黑衣年轻人傲然道:“但教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兄弟们!杀!”他喉间猛然迸发出气盖山河的宣言。

    “呜”!那箭手在听到那一声“杀”时,立即将一支响箭直射云端。

    广阔的荒原上,四面八方突然同时传来战马奔腾之声,竟是已经形成四面合围之势。无数黑甲汉军骑兵挥动着手中长兵,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而来。

    “汉军!是咱们的军队!”看到仅仅四人便将上百乌丸人杀得七零八落,被掳百姓们原本已经完全陷入狂喜,这时更是欢声雷动。很多人浑身剧震的跪了下去,他们知道,这震憾人心的一幕,从此将深埋记忆,伴随自己一生一世。

    “完了!”那叶提拉面色惨白的弃去了手中兵器,突然涌现的大群汉军骑兵,已经彻底压垮了他那颗几已惊碎震破的心灵。

    突然间,他明白了,之前派出的那一百五十名部下,此时此刻,只怕也早已将鲜血尽洒于这片埋骨之地。

    ps:应杰少之请,特发此章!希望你能够满意!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五章 复仇诺言

    面对潮水般四面涌上的汉军骑兵,早已被四名杀神惊得肝胆欲裂的乌丸人无不惨然变色。

    残余的数十名乌丸人纷纷弃去兵器,跃下马来,等待着汉军们的收降。然而,随着汉军骑兵们速度不减反增的冲杀上来,他们注定死不瞑目。可笑他们并不知道,汉军主将早已下达了斩尽杀绝的军令。

    只有那叶提拉暂时保住了一条小命,那是因为那名黑衣年轻人及时向着汉军骑兵们打出了一个手势。

    很快,双手反绑的那叶提拉被推到了黑衣年轻人的面前,一名汉军行礼道:“将军!犯人带到!”

    “将军?”那叶提拉脱口道:“原来你就是这些汉军的将军,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黑衣年轻人直接一脚撑在他的小腹上,令他身躯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狼狈万状的趴在地上干呕。

    一只皮靴踩在他的头上,来回的碾动着,那叶提拉发出了死狗一般的惨嚎。

    “小子,本将尚未向你问话,你倒审起本将来了!”那黑衣年轻人脚下猛然发力,将那叶提拉的头颅强行按入泥土中:“清醒点了吗?”

    “唔!唔!”那叶提拉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却是口中堵入大口泥沙。

    “很好!现在本将开始问话!”那黑衣年轻人满意一笑,示意汉军们将那叶提拉架了起来:“你们……”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那叶提拉吐出口中泥沙,狂叫道:“上谷乌丸部饶不了你们!”

    “嘿!嗓门还挺大!”那黑衣年轻人左顾右盼着,向身侧一名汉军道:“你,把头盔拿来!”

    那汉军发出会心的笑声,脱下铁盔双手捧至那黑衣年轻人手中。

    “哐当”没有等那叶提拉反应过来,铁盔狠狠盖在了他的脸上。

    “啊!”那叶提拉仰面朝天,鼻血和口血有如流水般狂喷而来,门牙都被打掉了几颗。

    那黑衣年轻人一把扯起那叶提拉的头发,将他的脸扭向一个方向:“拿一个小小的上谷乌丸部来吓唬老子?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认识那面旗帜吗?”

    他手指着远方一面迎风飘展的黑鹰大旗,恶狠狠道:“不要说上谷乌丸部,就是你们整个乌丸,老子又岂会怕你娘的?”

    “鹰旗!”那叶提拉视线模糊的目光猛然定住,他蓦的想起了一个汉军诸将中凶名昭著的人物,不由骇然道:“鹰扬中郎将?那个继段颎之后的屠夫?”

    “你奶奶的!老子什么时候成屠夫了?”南鹰大怒,扬手又是一记耳光:“是你们这些狗种给老子封的吧!”

    “你就是鹰扬中郎将?”那叶提拉的脸肿得更高,狂暴之色反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震惶:“你竟会亲自至此?”

    “还敢审问本将?”见南鹰再次凶神恶煞的扬起铁盔,那叶提拉终于畏惧了,嘶声道:“将军手下留情,有什么话要问?小人愿意实说!”

    “早这样多好?”南鹰随手将铁盔掷还给部下,冷笑道:“本将先来问你,这一路之上有十数个村庄被血洗,是否全是你们干的?”

    “是!”那叶提拉低下头来,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间抬起头来,不能置信的瞧向远方那些刚刚获救的百姓,颤声道:“是因为他们?将军才会来追杀我的?”

    “你说呢?”南鹰双眼杀机闪动:“有一句话说得好,出来混,总要还的!”

    “我,我好恨啊!”那叶提拉恍然大悟,他懊恼无限道:“怪不得你们明明有优势军力,却不直接冲杀过来!而是采取了分散兵力,吸引目标的手段……若是我开始便拿这些百姓相胁,你们能奈我何?”

    “狗脑袋还挺灵,可惜你没机会后悔了!”南鹰狞笑一声:“第二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还有多少兵马潜入汉土腹地?”

    “将军杀了我吧!”那叶提拉面如死灰道:“左右是个死,我又何必再做泄密之人?”

    “那可不一定!”南鹰很无辜的瞧着他道:“说出来吧!也许本将心情好,不杀你也说不定!”

    “什么?”那叶提拉从心底狂涌出对于生命的渴求,他狂叫道:“只要将军亲口应允饶我性命,我便如实相告!”

    “好吧!”南鹰双手一摊:“本将答应你,只要你供出实情,本将绝不杀你!”

    “将军不杀我?”那叶提拉眼珠乱转,又道:“将军当然不会亲手杀我!你若是令手下军士杀我,又将如何?”

    “嘿!小子果然伶俐!”南鹰戏谑的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好!本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特在此立誓承诺!本将和所有部下都不会伤害你的性命,违者万劫不复!”

    “将军,你……”汉军诸将一起变色。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首恶,怎能立誓饶他性命?

    “也不能伤残我的身躯!”那叶提拉大叫,他见南鹰目光寒光闪现,立时改口道:“谢将军不杀之恩,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来!”

    “本将不可能白饶你的狗命,当然要多问几个问题!”南鹰淡淡道:“说说你们的兵力部署和进军路线!”

    难道这鹰扬中郎将还真敢杀上门去?那叶提拉一呆,关于这位将军的种种传闻瞬间浮上心头,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勉强打起精神道:“此次我们乌丸出兵助张举张纯起事,由辽西大人丘力居、辽东大人苏仆延、右北平大人乌延和我们上谷部,各出兵骑兵一万,共计四万大军,分由四路进军,现正驻马于居庸、厗奚、俊靡一线!”

    “四万骑兵?”不仅汉军众将心中一沉,连南鹰亦是一惊,他面上若无其事道:“既然你方主力仍然滞留于外围,为何你这一支散兵游勇却敢孤军深入?”

    “这个……”那叶提拉一呆,支支吾吾道:“小人怎知会因此触犯将军虎威!”

    “滚你娘的!少避重就轻!”南鹰喝道:“你领兵深入汉境,不惜犯下烧杀动掠的罪行,究竟有什么目的?”

    “是!小人说!”那叶提拉额头冒汗道:“近日来鲜卑部出现大规模兵马调动之迹,将军当知他们与我乌丸素为死敌,他们极有可能正在针对我们制定出兵计划……而南匈奴突逢大变,其亲汉的单于羌渠战死,单于已由须卜骨都侯继任。父亲这才命我入境劫掠美女财物,以结交须卜骨都侯,定立共抗鲜卑的同盟!”

    乱了!全乱了!看来大汉北疆即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云突变,连檀石槐死后一直蜇伏的鲜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河北千万百姓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南鹰呆了半晌,才冷笑道:“原来你们一路抢掠,不过是为了这个龌龊的目的!可是你们凭什么认定匈奴人会与你们联合?据本将所知,他们和你们也并非是同道中人!”

    “将军有所不知!”那叶提拉故作神秘道:“听说羌渠之所以在内讧中败亡,完全是因为一支奇兵……将军应该知道北匈奴的一支贵族部落吧?休屠屠各人!”

    “又是他们?”南鹰杀机毕露道:“本将尚有一笔血债没有与他们算清!他们和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其实,无论是屠各人、我们乌丸人,抑或是白波军还是张举张纯,我们都与西凉的韩遂有着暗中的联系!”那叶提拉一石惊起千层浪,南鹰和汉军众将无不勃然变色。

    “厉害啊!”南鹰出了一会儿神,才幽幽道:“韩遂和马腾,还真是好大的野心!”

    他突然想起了那张梦中出现的绝世容颜,心中莫名一痛,看来自己与她,仍是难免一战。

    “最后一个问题!”南鹰见那叶提拉正一脸希冀的瞧向自己,收拾心情沉声道:“你们准备将这些百姓押往何处?”

    “当然是我上谷部的大营!”那叶提拉不假思索道:“目前我们已与张纯的一万五千大军合兵一处,屯兵居庸!”

    “那么就是步骑混合的二万五千人马了……”南鹰突然展颜一笑:“本将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那么,小人可以告退了?”那叶提拉一边缓缓后退,一边口中道:“请将军放心,小人定当禀明父亲,请他面对将军退避三舍……”

    “告退?”南鹰冷冷的瞧着他:“本将何时说过放你走了?”

    “什么?”那叶提拉失声道:“将军是天下知名的人物,岂可言而无信?将军明明说过……”

    “本将说过不杀你,部下们也不会对你下手,当然会言而有信!”南鹰见那叶提拉正在大点其头,突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现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可是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你!”

    “别人?”那叶提拉浑身剧震。

    “刚刚摆脱囚奴命运的大汉子民们!”南鹰厉声的呼喝响遍原野,震得数百名百姓耳中嗡嗡作响,黯淡的目光却迸现出希望的光辉:“本将知道你们个个身负血海深仇,逝去的亲人们英灵不远,正等待你们拿着乌丸狗种的人头去令他们含笑九泉!”

    “正所谓有仇报仇,天网恢恢!现在,本将赐予你们复仇的机会!”他讥诮的望着那叶提拉那张再无一丝血色的死人面庞,脚下连动的远远退开:“你说,本将是否一个诚实守信之人呢?”

    “啊!”数百名蓬头垢面的男女们一起发疯般狂涌而上,瞬间便将惨叫不迭的那叶提拉淹没。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六章 名将弱点

    群情汹涌的愤怒百姓几乎瞬间便将那叶提拉生生撕裂,却仍然以食肉寝皮的滔天恨意无情的摧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显示出倾尽三江之水也难以洗清的刻骨之仇。

    南鹰注视着百姓们形态各异的表情,瞧着他们有人仰天大笑,有人痛哭失声,更多的人却是一片茫然,似乎这些日子来支撑他们活着的唯一动机已经达到,生命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南鹰的心,有如被针蓦的刺了一下,他想到的是:更多无辜惨死的冤魂,又有谁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将军!这些乌丸狗的尸体怎么处置?”高风站到了南鹰身后,他应该是受到了百姓们的情绪感染,狠狠道:“要不,咱们再搭个人头塔?”

    “你怎么这么残忍?”南鹰皱起眉头:“吓到了百姓们怎么办?就算是吓到了花花草草,也总之是不好!”

    “说末将残忍?”高风哭笑不得道:“这种暴行,将军当日可是首开先河……”

    “传令下去!”南鹰沉声打断了他:“剥下全部乌丸死者的衣服,收集他们的兵器战马,全部随车运走……掩埋所有尸体,消除一切战争遗留痕迹!”

    “剥下他们的衣服?还要消除痕迹?”高风眼珠乱转:“将军,您应该不会是想扮成乌丸人突袭他们的居庸大营吧?”

    “为什么不呢?”南鹰一指那些百姓:“看到他们的惨景了吧?还想多看几次吗?”

    “想要消除隐患……”他手掌狠狠向下一切:“只有先下手为强!”

    “那样的话,我们怕是凶多吉少了!”高风脸色有些阴郁:“凭我们二千余人硬撼十倍以上的敌军,就算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他难以启齿的停下话头,真实的情况是,这两千余兄弟,十有**将会陷入全军覆没的危局。

    “我军缺少策应部队!”李进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有如钉子般笔直行来,毫不讳言道:“即使我军成功摸入敌营,打他一个中心开花,如果没有外围大军的攻势配合,只会身陷重围,直至全军战死!”

    南鹰也犹豫了,他想了想道:“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卢将军?他至少也有数万兵马!”

    “这不可能!”李进摇头道:“听说卢植将军已经陷于苦战之中,根本无力他顾!况且凭数万步兵,怎么可能毫无声息的逼近乌丸大营?乌丸骑兵斥侯将会于十里之外便提前发出预警!”

    “还有个办法!”侯成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原北军骑兵之中,有一些战士精通乌丸语言,若派他们继续押送这些被掳百姓混入敌军大营,便可以暗中投毒,令大半敌军丧失战力……”

    “住口!”南鹰沉声喝道:“如此一来,我们的战士和那些百姓,只怕连一个也不能活着回来了!出的什么馊主意?”

    “咱们好不容易才救下这些百姓,你却要转眼间再将他们送入虎口?”李进冷笑道:“这不是陷将军于不仁不义吗?”

    “末将也就这么一说!”侯成被骂得一缩脑袋,退了回去。

    “若有再有一支快速部队策应我军,则大事可成啊!”南鹰苦恼的抚着额头:“可是我们如今远离鹰巢,一时半会上哪儿去寻这么一支庞大的骑兵部队?”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他挥了挥手:“先安顿好这些百姓再说!”

    汉军们慢慢凑了上去,小声的劝导百姓们退离,突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百姓们之中有一个青年大声的叫嚷着,神色似乎有些激动。

    “什么情况?”南鹰沉下了脸来:“去个人,问问!”

    那个青年很快站在了南鹰的面前,他微微低下的脸庞上神色复杂,恭敬之中带着几分凄怆,几分期待,倒令原本想要发火的南鹰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不服从战士们的安排?还带头闹事!”南鹰抬手示意他放松:“难道你不想早日返回家园?”

    “家园?”那青年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将军认为,我们这些人还有家吗?您应该比我们还要清楚那里的惨景吧?”

    “这个?”南鹰心中恻然,安慰道:“故土毕竟是故土,只要人在,不久之后便会建起新的家园,也会有新的希望…….”

    “我们已经决定了!”那个青年有些鲁莽的打断了南鹰:“所有人都从此跟随将军,报将军的恩,也报胡贼的仇!”

    “跟随本将?”南鹰愕然张大了口,随即怒道:“胡闹!一群男男女女,有好日子不过,跟着本将去打仗?真是异想天开!”

    “将军认为,我们还会有好日子过?”那个青年反问道:“我们回到家乡又如何?是不是还等待着下一批强盗的杀戳和欺凌?正如将军所说,我们逝去的亲人英灵之远,正等待着我们为他们报仇雪恨!”

    “本将会尽力保护你们的……”南鹰差点哑口无言,他有些无力道。

    “将军绝对有能力保护我们!可是,你这样一位英雄人物,能够长期守护着我们这片小小的土地吗?我们又岂能束缚将军拯救万民的步伐?”那个青年语声突然激昂起来:“我们只能追随将军,依靠双手来自保!”

    “……也为了其他人,不再受到家破人亡的伤害!”他低下头去:“我们的家人几乎全死了,这是如今,我们唯一想做的事情!”

    “……本将不可能答应的!”南鹰只觉得凭着自己的口才,竟然生出无力反驳的虚弱感觉,他仍然坚持道:“你们只是百姓,不是战士,本将绝对不会同意你们跟着本将送死!”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战士!”那个青年倔强道:“将军,只要你给我们机会,我们一定可以成长为不输于您部下的战士!”

    “可是……”南鹰瞧着四周一起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甚至连汉军们也露出了恳求之意,不由方寸大乱。

    “将军!”那个青年突然重重跪在了地上,两行泪水打湿了地面:“我们已经生无可恋,唯盼能够在将军手下报恩,跟着将军一起去拯救百姓,不令他们与我们遭受同样命运!”

    “哗”的一声,数百名男女百姓黑鸦鸦跪满一地。

    南鹰终于动容,他扶起那青年长叹道:“可是,这些女子又怎么办?难道也要跟着本将去打仗?”

    “将军!难道您这样的英雄也会瞧不起女人?”一个衣不蔽体的美丽女子勇敢的站了起来:“我们并非全无用处的,我们纵然不能上阵杀敌,却能够为战士们洗衣做饭,还可以学习医术救死扶伤,甚至我们还……”

    她咬了咬牙齿,挺直了胸膛:“我们还愿意为真正的热血男儿,延续他们的血脉!”

    我日!南鹰险些**出声,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时代啊?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也能公然出口?难道这女子经受刺激后精神崩溃了?

    正当他脸色阵红阵白的不知如何应对之时,所有女子一起凄然娇唤起来:“我们愿意,我们愿意的!”

    一个女子惨然叫道:“我的孩子都被他们给活活摔死了,我要报仇啊!”

    甚至还有一个烈性女子索性道:“将军若是不肯收留我们,就请为我们也掘好坟墓吧,反正也不想活了!”

    南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高风低声道:“将军,我们目前至少有四百匹战马空置,相信安上马镫后,足够这两百余名男子骑乘了,不会耽误我们行军的!”

    “这些女子呢?”南鹰亦低声道:“你小子指望她们也能在短期时间内学会骑马?”

    “不是还有那么多战车吗?”高风耸了耸肩:“这些女子们身材纤弱,一架车挤个六、七人不在话下,挤出六十架战车便足够了!”

    “将军!”他看到南鹰仍然有些犹豫,忍不住下了一剂猛药:“若是不管这些百姓,只怕他们转眼间便会再落贼手,将军岂能如此无情?何况,你再瞧瞧战士们的目光,一个个都冒绿光呢!”

    他双手一摊:“身为将军,关心一下兄弟们的终身大事,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吧?”

    南鹰终于落荒而逃,丢下了一句色厉内荏的狠话:“给你们半日时间,学不会骑马的人趁早给老子滚蛋!”

    “咳!”李进及时挡在百姓们面前,解围道:“将军的意思很明白了,我们仍要快速行军,学会骑马是跟上大队的基本保证……男子们学会骑马就够了,女子们免了!”

    他向汉军们下令道:“在缴获的战马上安好备用马镫,准备基础骑术训练,整合战车物资,空出六十架让女子们乘坐……还有你们,傻笑什么?还不打扫战场去!”

    “若是不能完成将军的军令!”李进厉声道:“埋好这些乌丸人之后,顺便挖个坑把自己也埋了!”

    “是!”兴高采烈的汉军和心满意足的百姓们终于一哄而散。

    李进瞧着一脸诡笑的高风,苦笑了一下:“现在,我才算知道将军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了!”

    “你怎么才知道呢?”高风叹息道:“面皮薄,心肠好,还有耳根子软……这若传将出去,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的将军呢?”

    “哈哈哈”两位将军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神色,纵声狂笑。

    正当两名部将肆无忌惮的取笑着自己的将军,南鹰正在不远处一个人骂骂咧咧的生着闷气:“你奶奶的!策应部队还不见个影儿,现在又多了这么一帮子拖油瓶的……老天啊!我上哪儿去找援军呢?”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七章 一拍即合

    半山腰间,茂密的林叶之间,两条身影很谨慎的隐藏好身躯,从缝隙间眯起眼睛向山下望去。

    远远的山边小道上,一队约五百人的乌丸骑兵押送着上百架满载粮食的大车缓缓而来,数百名衣衫褴褛的汉人正在吃力的推动着大车,稍有不慎便引来阵阵喝骂和皮鞭抽打。

    “终于让我们等到了!”山腰上,一名潜伏者转过脸来,现出呼厨泉的面庞,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露出一丝贪婪的神色:“大哥,干吧!眼看着明日便要断粮,却是天无绝人之路……活该这些乌丸人倒霉了!”

    “只能如此了!”於夫罗点了点头,面容尽是冷酷之色:“反正我们与乌丸人之间,本来就是水火不容!”

    他低声道:“待他们再行数里,便命令前头的兄弟们堵住去路,你领人将他们拦腰截断,然后趁他们败退之际,为兄会亲自引兵追杀,务必一个不留……”

    突然间於夫罗惊愕的张大了口,失声道:“怎么回事?”

    渐行渐近的乌丸骑兵们突然一阵大乱,不时有人长声惨呼,从马上跌落,余众惶然拨马四顾,却是难觅敌踪。汉人百姓们更是四散而逃,形势一片混乱。

    “有人埋伏在山上,发箭袭击!”呼厨泉眼力过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准的箭法!看样子竟有不少人!”

    “我们怎么办?”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於夫罗:“是否仍要按原计划出击?”

    “不!等一等!”於夫罗冷静道:“如今情况不明,你我先坐壁上观,说不定便可以渔翁得利!”

    隆隆的蹄声响起,一队汉军骑兵从山边小道后直杀过来,一蓬蓬箭雨毫不留情的射向乌丸军阵。

    乌丸人虽然人仰马翻,却激发起悍勇凶性,“荷荷”狂呼着向汉军们迎头杀去。

    双方甫一交锋,高下立判。汉军领头的几名将军个个战力惊人,将冲杀而至的乌丸人砍瓜切菜般斩落马下,几无一合之敌,乌丸人的冲击之势立时受挫。

    转瞬之间,几名汉将有如锋锐的矛尖,领着属下汉军骑兵完成了对敌军阵形的凿穿,分波披浪般冲散了乌丸人原本便呈现凌乱之象的反扑势头。

    汉军骑兵仍在源源不断的顺着山边小道杀至,乌丸人终于乱了,被汉军以优势兵力逐步分割、围剿,再也无力挽回颓势。

    “厉害!”呼厨泉和於夫罗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五百乌丸骑兵,短短几下交锋便已全面溃败,即使换成是精锐的匈奴骑兵也绝计无法做到,这支兵马真是汉军吗?

    “立即命令前面的兄弟助战,全力堵截乌丸败兵!”於夫罗立即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这支兵马若是汉军,或可成为我们的最强助力!”

    近两百名乌丸骑兵千辛万苦的逃出了汉军的包围圈,正欲沿着山边小道疯狂逃窜,突闻前方一声号角,至少两千匈奴骑兵从山后涌出,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乌丸人绝望的跳下马来,垂头丧气的弃去了手中兵器,再打下去已经不是展现武勇,而是愚蠢的送死行为。

    紧追而至的汉军们尚未弄清突然杀出的“友军”身份,立即谨慎的远远摆开了阵势,匈奴人也不敢贸然上前接受乌丸人的投降,唯恐引起汉军的误会。一时之间,双方遥遥相对,各有所忌。只有双方之间的乌丸人面对前狼后虎,心中惶然,却是连动也不敢动上一下。

    呼厨泉和於夫罗并肩出阵,呼厨泉扬声道:“匈奴呼厨泉,闻大汉天军征战至此,特此相助!不知对面是哪一位将军的兵马?”

    汉军之中,一员汉将纵马出阵,大喝道:“来者莫非便是南匈奴羌渠单于之子呼厨泉?我家将军有请!”

    呼厨泉一怔,扭头向於夫罗望来,却见於夫罗微微一笑,大呼道:“匈奴於夫罗、呼厨泉!共同请见汉军主将!”

    呼厨泉一惊,正要阻止,却见那汉将眼睛一亮道:“原来两位匈奴王子俱在……末将代表我家将军,恭迎两位王子!”

    “兄长你疯了?怎可自露身份!”呼厨泉无可奈何的跳下马来,低声道:“若是汉军怀有敌意,你我岂不要被他们一网打尽!”

    “汉人有句名言,叫做言不信者,行不果!还有一句话叫做巧诈不如拙诚!”於夫罗平静道:“你我兄弟已经山穷水尽。诚信,是我们如今唯一可以自恃的资本……否则,凭什么请汉人帮助我们复仇?”

    “你说的对!”呼厨泉颓然道:“若是再被别人当成是欺诈无信之人,我们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走!”两人一起信步而去,来到那汉将马前,同施一礼道:“烦请将军引路!”

    那汉将见二人汉语流畅,一派谦和,也不由一怔。他亦跳下马来,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没有打出旗号,也不是寻常汉军装束!”随着那汉将领着二人一路向汉军深处行去,兄弟二人渐感惊讶,两人再次交换一个眼神,同时在心中浮出一个想法:难道这支兵马真的不是汉军?

    “将军!这两位匈奴王子已经请到!”那汉将终于在一辆四轮战车前停下脚步,向一个盘膝高踞于车顶的背影躬身道:“末将还要向将军请示,那些乌丸俘虏如何处理?是否仍按老规矩行事?”

    “老规矩?”於夫罗、呼厨泉听出了那汉将语中的森森杀意,不由心中一寒,看来这支兵马已经先后剿灭了不少乌丸人,而且均是斩草除根。

    “做人要厚道!”那个背影沉声道:“不是我们亲手拿住的俘虏,便不由我们处置!”

    那背影转过身来,现出一张年轻得令人吃惊的英俊面庞,轻笑道:“否则,岂非是对我们的匈奴客人不敬?”

    “是的!将军!”那汉将毫不犹豫道:“末将立即便去前军,命他们将乌丸俘虏交由匈奴一方全权处理!”

    於夫罗、呼厨泉既惊异于那将军的年轻,又同时生出感激之心,一起行礼道:“栾提於夫罗、栾提呼厨泉,见过将军,感谢将军大度!”

    “两位王子客气了!”那年轻将军点了点头,轻轻一纵跳下了车来,微笑道:“本将正在远观前方态势,并非有意居高临下,请两位谅解!”

    於夫罗见那将军虽然年纪轻轻,却是身手矫健异常,举手投足之间更透出一股长期养成的上位者风范,越发不敢小视,恭恭敬敬道:“不敢请教将军尊讳!”

    “恕本将失礼,在向二位王子自表身份之前,可否冒昧一问?”那年轻将军淡淡道:“二位为何要义助我军?”

    “此为份内之事,谁不知道我匈奴一向亲汉……”呼厨泉张口便抢着答道,却被於夫罗摆手制止了。

    “舍弟少不更事,请将军莫怪!”於夫罗迎着那将军清澈的眼神,坦然道:“自父亲为奸人所害,我们兄弟已然失势,正欲向大汉求取救兵……不敢说什么欲取先予,但是表明与大汉同仇敌忾的立场,却是我们必须首先做到的!”

    “於夫罗王子……果然不凡!”那年轻将军的双目亮了起来:“只是你这份坦诚,便配为我南鹰的盟友!”

    “南鹰?将军竟然便是鹰扬中郎将?”两位王子同时脱口大叫。

    “怎么不相信吗?”南鹰耸耸肩:“我南鹰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相信没有人会冒充吧?”

    於夫罗、呼厨泉面面相觑,半晌於夫罗才尴尬道:“本人尚要请求将军原谅,因为之前本人评论河北几位大汉名将时,还曾对将军的行事方式有过非议!”

    “是说本将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吧?”南鹰洒然一笑:“本将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至于世人如何评说,则是笑骂由他!”

    “今日虽是初见将军,却真正是教本人领略了闻名不如见面这句话了!”於夫罗衷心道:“至于一些小人的飞短流长,将军确是无须挂怀!”

    “一直听说将军对于异族人氏抱有敌意!”呼厨泉也有些赧然道:“却是在下等人偏听偏信了!”

    “说本将对异族人氏抱有敌意?”南鹰一怔,不由笑出来声来:“这种谣言本将可不能接受!二位王子可知,适才引路的那员汉将便是广汉羌的少族长姜奂?”

    “就连本将属下的众多将士!”他伸手一指面前的汉军兵马,自豪道:“也有很多便是板盾蛮人和羌人战士,他们都是与本将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无论是哪一个民族,都有值得结交的朋友和令人切齿的敌人!”南鹰冷笑道:“不分种族,只论敌我!若说本将对于乌丸人的残酷手段,也无非是因为他们种下了动辄屠杀我大汉无辜百姓的恶因!汉人中的奸邪小人,难道本将杀得还少了?”

    於夫罗呆了半晌,才叹息道:“今日始知,将军真乃是真性真情之人!”

    “寒暄已过,不妨说说正题!”南鹰单刀直入道:“本将由衷信任二位王子对于大汉的友谊,更是深为理解你们替父报仇、重返家园的迫切心情!但是本将只能向你们表示歉意,因为如今的大汉河北,根本无力发兵相助!”

    他瞧着二人惊愕失望的眼神,继续道:“张举张纯的叛军已经牵制了卢将军的主力,更有乌丸四万大军陈兵前线,况且,还有屠各人和白波军正在寇掠并州……二位王子能够明白本将的苦衷吗?”

    “屠各人?”呼厨泉眼中闪过刻骨铭心的恨意:“若是将军不弃,我们倒是很愿意先助将军扫平这群狼子野心的贱种!”

    於夫罗吐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将军,我们兄弟当然理解您的难处。然而,方才本人已经说过,欲取先予!”

    他伸出手掌:“我们相信将军是一个重情守诺之人!若是将军也信得过我们,不妨一起携同作战!这样,或许你我双方都可以满载而归!”

    “和聪明人交流,确是省心省力!”南鹰叹息道:“本将也就开门见山!目下,我军正打算一举攻破上谷乌丸部的大营,正缺少一支骑兵相助!”

    他也伸出手掌:“本将可以在此承诺,若是二位王子助本将平定乌丸之乱,不仅本将会全力襄助二位王子,还会去亲求卢将军助你们一臂之力!”

    “将军少待!”呼厨泉有些犹豫道:“不算张举张纯的兵力,乌丸人至少也有四万之众,而我军只有七千……不知将军带来多少兵马?”

    “只有两千三百!”南鹰若无其事道:“还有几百名娘子军!”

    “什么?”於夫罗吓得差点缩回手来:“将军,本人也不虚情假意,你我合军不过万人,如何能够拼得过数万敌军?”

    他咬了咬牙,道出了真话:“我军仅有七千,且已经将要断粮,士气十分低落!如果首战便要面对一场损失惨重的恶战……只怕不待收复失地之时,我军便已自行瓦解了!”

    “王子真是痛快!”南鹰反而欣然竖起大指:“请王子放心,我南鹰生平有一项长处,便是从不会让真正的朋友失望!”

    “只要贵军全力配合,本将可以在此担保!”他拍了拍胸膛:“贵军不仅不会日益削弱,反而会越发强大!”

    “将军的意思是?”二位王子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第一,贵军的粮草,由我军保障!”南鹰的第一句话已经令二位王子喜动颜色:“第二,所有战事中的乌丸战俘,都交由贵军处置。相信只要几场胜仗打下来,贵军便会实力暴涨吧?当然,若是汉人俘虏,便要交给我军!”

    “将军此话当真?”於夫罗狂喜道:“所有乌丸战俘,都交给我们编伍?”

    草原上的种族之战,原本便是你死我活的兼并之战,彼此之间大量使用战俘补充军力,根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果能够收编几千战力不弱于匈奴战士的骑兵俘虏,怎能不令於夫罗怦然心动?

    “当然!”南鹰再次将手向前一递:“王子可以去打听一下,即使是本将的敌人,又焉能找出一件本将背信弃义之事?”

    “本人自然相信将军!”於夫罗毫不犹豫的一把握住南鹰之手,大笑道:“现在,就让我们和将军一起商议一下,如何攻下上谷乌丸部的大营吧!”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八章 风云再起

    南鹰双手负后,微笑着目送两位匈奴王子引着大队骑兵扬尘而去,面上若有所思。

    “将军!”高风在南鹰身后缓缓立定:“已经证实了匈奴人关于兵力的情报,他们除了露面的两千人,确实还有近五千人秘密驻扎在附近!”

    “恩!看来两位王子很有诚意啊!”南鹰欣然道:“多了这七千骑兵,我们胜算大增!”

    “将军,不是末将多口!”高风脸色明显有些郑重:“除了与我们同生共死的鹰巢兄弟,末将根本不信任任何异族…..尤其还是什么匈奴王子!末将担心,这是与虎谋皮!”

    “你小子的容人之量呢?”南鹰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如何能够在遍地荆棘之中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将军,还是瞧瞧您自己吧!”高风气结道:“还海纳百川?从踏入渤海的那一日起,您就根本是在与全天下为敌了!”

    “你是说士族和宗族?”南鹰若无其事道:“再强调一次,凭他们,还代表不了天下!当然,他们根深蒂固、难以撼动,而我们与他们之间,已经无法调和,这是无可奈何的现状,更是不容变更的立场!所以,我们便更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匈奴人……本将是指南匈奴,他们和大汉多年和亲,彼此依存,无论如何也比乌丸、鲜卑更值得信任!尤其是在这样的生死存亡之际,若我们听之任之,北疆局势将更加不可收拾!”南鹰用手点了点高风的脑袋:“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高风点头道:“可是末将不明白,将军提供粮食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今后战争中的乌丸降兵也全部交予匈奴人呢?”

    “难道我们还自己留着?杀了,有伤天和,放了,纵虎归山!”南鹰哑然失笑:“还有比交给匈奴人更合适的方法吗?”

    “可是末将认为……”高风仍然有些不服气。

    “好吧!既然你仍未明白本将的用意,那么竖起耳朵听真了!”南鹰摆手止住了他的反驳:“如今形势,是敌强我弱,纵然我们联合了七千匈奴人,兵力还是远不及四万乌丸骑兵,听说他们还有张举张纯的几万大军以为策应……那么再考虑深点吧,匈奴呢?他们已经不再是大汉的亲密盟友,而我们又与他们的两位落难王子打得火热,是不是也应该列为潜在的大敌呢?最令我担心的,还有那些屠各人!”

    南鹰的目光有些沉重了:“如果这些势力,真的与韩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将军,末将听糊涂了!”高风有些呆呆道:“这与如何对待乌丸战俘,有关系?”

    “有!关系很大!”南鹰冷笑一声:“本将是这么打算的,联合匈奴人击破乌丸上谷部,令匈奴人尽并其众,他们应该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了吧?匈奴的须卜骨都侯,便交给他们自己去应付吧!”

    “那么乌丸人的其他三路大军,又如何应对?”高风不解道:“将军一打下上谷部大营,便要与匈奴人分兵……凭我军两千余人,打得过乌丸人余下的三万大军吗?”

    “哼!当然打不过!”南鹰目光锐利如刀:“只是乌丸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有那么多人落入匈奴人之手,他们会咽下这口恶气吗?”

    “他们?末将懂了!”高风身躯轻颤:“他们定会将视线转向匈奴人,我们将会压力大减!”

    “是的!乌丸人是养不熟的狼群,匈奴人或许可以用草原上弱肉强食的法则,来暂时操纵控制这些战俘!而我们,即使他们主动归降,我们敢收吗?”南鹰眯起眼睛,狠狠道:“万一他们在战场上反戈相向,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喂养一条较为亲善的狼,去扑食另一条抱有敌意的狼……无论是谁笑到最后,我们的威胁都会降至最低!”南鹰盯着高风的眼睛:“以夷制夷,赢得空间和时间,用最小的损失去达成我们的战略意图!这,就是本将的计划!”

    “老天!这么说匈奴人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鹰犬!”高风听得双目大亮,他直接转身就走:“末将这便去通知军需官,刚才送给友军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了!”

    “战马可不能再给了!”某位阴谋家从他身后大叫道:“但是可以考虑一下,今后俘虏了汉人叛军中的奸猾无赖之徒,不妨一起打包附送!军队的严整风纪和地方的安宁稳定,全靠你了啊!”

    正当北方局势一片混乱之时,西北之地再次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光武中兴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耿弇后人、新任凉州刺史耿鄙任信奸吏程球,致令民怨沸腾、将士离心,每况愈下的凉州战局更加岌岌可危。

    四月,耿鄙出军征讨韩遂,行至狄道与敌军相遇,因前锋战败,军心不稳,部队被迫后撤。就在此时,凉州参军从事马腾借机造反,先杀程球,后杀耿鄙,一举控制了其余的部队,同时与边章、韩遂订立了攻守盟约。至此,凉州全境终告沦陷,各路汉军纷纷败退,直至三辅之地才勉强建立起防线。消息传出,天下皆惊。

    羌、屠各、乌丸甚至是鲜卑等异族侵略者无不精神大振,加紧了调兵遣将的部署,仿佛大汉疆土这块肥肉已经张口可得,张举、张纯、区星、郭石和黄巾、白波等叛军更是一反常态的转守为攻,与各地汉军展开了规模不等的一连串混战。一时之间,除了益、交二州,大汉各州各郡,处处涌动着恐慌与不安的乱流,鲜血,浸满了本已饱经创伤的万里河山。

    狼子野心、趁乱而起的巨奸大猾们直若如鱼得水,忠于大汉、心忧社稷的仁人志士们空自扼腕长叹,而作为事件催化剂的爆发起源地凉州,却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武威郡,姑臧城,一所高墙环立的府宅之内。

    韩遂与马腾相对而坐,韩遂仍是一身文士装束,正轻抿清茶,意态悠闲,而一直隐于幕后的马腾却脱去了黑色的伪装,身着武将袍服,状极豪雄。

    一道黑色的婀娜身影倏的飘入堂内,快如电闪之余,却仿佛连浮尘也没有带起一粒。

    马云萝的绝世姿容仍然隐于那一方黑纱之后,令任何一个曾经有幸面睹其仙颜的人都生出遗憾之心,只听她冰冷的声音在堂中回响开来:“兄长、韩兄,这么急召小妹前来,究竟有何大事?”

    “贤妹啊!”韩遂忙不迭的将茶盏置于几上,欣然起身相迎:“你曾经多次说过,寿成兄功成之日,便是你们马家重新屹立于天下之时!如今我们终于大功告成,你如何却要三请四邀方肯现身呢?”

    “哼!”马云萝冷笑一声,有如冰珠落玉盘,虽是无比悦耳却有些令人心惊肉跳:“我们马家确实是崛起了,可惜却公然背上了叛逆之名,先祖马援公在天之灵,只怕是难以释怀!”

    马腾面上肌肉一跳,却终于没有开口,显然对于这位妹妹不是溺爱无比便是心存惧意。

    “贤妹此言差矣!”韩遂却是不以为然道:“自古便是成王败寇,连史书也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我已收到洛阳线报,朝庭为了安抚凉州,即将下旨招抚,我和寿成兄便可名正言顺成为掌控凉州的一方诸侯!至于叛逆之名?哼,这又从何说起!”

    “人活着,总要摸摸自己的良心!”马云萝言语越发寒意逼人:“就算是你们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大汉的将军、侯爷,做下的这些孽债,却又如何能够还得干净?”

    “什么孽债?贤妹说笑了吧!”韩遂心中一寒,强笑道。

    “还敢欺我!”马云萝轻轻一掌按在几上,整张几案却有如摧枯拉朽般碎裂开来,她的面纱亦是无风自动,显然已经怒极:“屠各人如何公然反叛?匈奴人的内乱是何人挑起?还有乌丸人全面入侵河北又是谁人指使?”

    她俏生生的身影蓦然立起,森然道:“莫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不是你们两个策划的!”

    韩遂与马腾一起沉默下来,无言以对。

    马云萝窈窕曼妙的身形颤抖起来,她指着面前两个哑口无言的一方豪雄,颤声道:“就了为了你们这一点点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便不惜勾结那些虎狼之徒?难道不怕千千万万无辜枉死的冤魂,会来寻你们索命?”

    “兄长!”她直勾勾的盯着马腾:“你我虽有一半是羌人,另一半的身躯内却依然流淌着汉人的血液,马援公昔年北击乌丸,二平岭南,为了大汉的山河宁定舍生忘死……你今日这些作为,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祖?”

    “够了!”马腾终于按捺不住,霍然起身道:“事情已经做下,更是无法挽回!你即便骂得我体无完肤,又于事何补?”

    “是!你们已经铸成大错!而我亦是你们的帮凶……”马云萝面纱后的明眸露出一个心力交瘁的疲惫之色:“小妹只希望两位兄长,能够为了天下百姓而迷途知返,再也不要一错再错!”

    “小妹真的不希望!”她轻轻低下头来,两滴清澈的泪珠无声坠地:“千百年之后,后人会对两位兄长的今日之错而痛加批斥!”

    “小妹!”韩遂与马腾同时动容,一起露出痛心歉疚之色。

    “好了!两位兄长都是当世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如何取舍自然心中雪亮,小妹言尽于此,还是说说正事吧!”马云萝抬起头来,木然道:“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小妹无有不从!”

    “当然不是伤天害理之事,相反却恰合小妹心中所愿!”韩遂尴尬的瞧了一眼马腾:“小妹既知屠各人的事情,为兄也不隐瞒,如今屠各人正盘踞于并、幽二州交界之处,对大汉河北虎视眈眈,若是不能寻得一个令他们动心的新目标,只怕他们将终成大患…..”

    “是你们又有新的目标了吧?”马云萝冷冷的打断他道:“少来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若是能令这些屠各屠夫止步于大汉边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吧,想令我如何行事?”

    “小妹当知,我们与乌丸人仍是盟友,而他们目前正面临着鲜卑人的入侵!可恨那些屠各人亦是盟友,却是完全坐壁上观!”韩遂被她几句抢白,却仍然面不改色道:“小妹在西北各族中素有威望,又有凉州第一高手之美誉,若能亲往屠各人处晓以大义,与乌丸人携手共抗鲜卑,当真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不杀汉人,便要杀鲜卑人…..难道他们的命便不是命?”马云萝发出长长的喟叹:“也罢也罢,若能令饱经苦难的北方汉人获得喘息之机,我走上一趟又有何妨?”

    “只是,这些屠各人天性贪婪,若无拿得出手的好处,纵然是我,也休想说服他们!”马云萝起身向门外行去,头也不回道:“希望你们备下的礼物足够诚意,不然,我是不会前去自寻难堪的!”

    “贤妹放心!”韩遂大叫道:“关于礼物,乌丸人早已预备多日,定然不致令贤妹碰壁而回!”

    眼见马云萝的身影消失不见,马腾才重重一拍案几:“文约,你好糊涂!若是云萝发觉那些礼物的来源,你我只怕是大事不妙!”

    “反正也不是我令他们烧杀抢掠的!”韩遂眼珠一转:“不过,确是要快马传书前去知会,否则那些乌丸蠢材定会因毫不掩盖而坏了我们的大事!”

    “终于送走这位大小姐了!”韩遂目中闪过复杂怜爱之色,突然面容转厉,眼中尽是森森杀机:“只要小妹不在凉州,你我便再无顾及,边章、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死期到了!”

    “除去了这三个绊脚石,你我兄弟才算是真正掌控凉州!”马腾狠狠的撮掌成刀,向下一挥:“事不宜迟,待小妹踏出凉州之日,便是你我动手之时!”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三十九章 武圣之威

    潮水般的黑流从平原隆隆滚过,疯狂的追击着前方百余名狼狈而逃的乌丸败兵。

    一支支长箭飞上半空,再狠狠的俯冲下去,向着乌丸骑兵们噬去,惨叫之声和战马惊嘶之声连续响起,不时有人背插箭羽,手舞足蹈的跌下马去。

    突然间,低沉悠长的号角之声响起,所有黑甲骑兵不约而同的勒马止步,最后用不甘的眼神盯了一眼远方的漏网之鱼和更远处那隐约可见的敌军营寨,纷纷拨马撤退。

    至此,南鹰突袭上谷乌丸部大营的计划宣告完全失败。

    这是一场意外的失败,只能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来形容。三日前,七千匈奴骑兵和两千余名渤海军已经趁着夜色秘密潜伏至敌军大寨三十里外的密林之中,没有引起敌军丝毫的警觉。

    这并非是因为敌军疏于防范,斥侯无能。相反,乌丸的骑兵斥侯和张纯叛军的细作不仅数量众多,分布密集,而且均是经验丰富的战士。他们只不过根据主将的常规分析,而犯下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汉军不可能形成大规模的机动骑兵发起突袭!

    正是这个疏忽,令天眼和汉军斥侯经过连续观察后,迅速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汉匈联军不仅从容不迫的开赴至乌丸人和叛军的警戒线外,成功潜伏下来,他们甚至还有时间不紧不慢的消除了沿途所有行军后的痕迹。

    正当南鹰和属下将领正在紧张的制定突袭计划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令一场雷霆万钧的袭击变为了一次措手不及的遭遇战。

    一支约有五百人的乌丸骑兵毫无征兆的从大营中开出,无巧不巧的也选择了这处密林作为临时的前哨,于是,一场以卵击石的遭遇战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砰”南鹰很没有风度的将手中铁盔一把掷在地上,阴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思忖下一步的对策。

    诸将也无不心中沮丧。这原是一场完美的突袭,只要再有一天时间,联军便可完成所有的行动布置:先派出精锐小队提前潜伏在敌军营寨附近,待入夜之后乔装成乌丸劫掠小队的骑兵骗开寨门后,由潜伏小队策应夺取寨门,直至所有骑兵大队赶至,便可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杀入营,趁着敌军睡眼蒙胧之际,彻底歼灭这支人数远超己方的乌合之众。

    “将军!末将知道您现在心情不佳,但是末将仍然要提醒您!”李进开口了:“如今我军行踪已露,且距离敌军大营不过三十里之遥,一旦他们掌握我们的兵力虚实,必会倾巢来攻!所以,我军是战是退,尚要请您定夺!”

    “这是废话,是个人都知道!能不能给点建议?”南鹰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末将的建议是……”李进瞧了瞧一众同僚的脸色,终于道:“鉴于敌军并不能准确掌握我军情报,末将认为,可以暂时观望敌军动态。若他们死守不出,我军可徐徐而退,若他们发兵来袭……”

    “嘿嘿!”他狠狠的单掌下挥:“那就要瞧瞧他们的兵力了,说不定我们可以在全歼来犯之敌后,兵不血刃的逼降其余守军!”

    “是个办法!”南鹰眯起了眼睛:“虽然稍嫌保守,但不失为一条攻守兼备的好计!”

    “切!”典韦怪笑道:“什么好计?要依末将说,我军直接兵临城下,近万骑兵一字儿排开,先震慑一下敌胆,再派小股部队在远方作出疑兵之象,令他们难辨我军军力,最后……”

    “接着说!”包括南鹰在内的所有人一起站直了身子,讶然道。连典韦都学会疑兵之计了?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啊!

    “最后便由末将单骑挑战!”典韦傲然道:“只要一个回合之内斩落敌军主将,由不得他们不投降!”

    “呸!”所有将军一起大骂出口:“真当敌将是傻子啊!不明虚实之下,敌军主将会陪你一个呆汉玩斗将?”

    典韦被骂得缩了缩头,嘀咕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许骂人!”南鹰喝道:“本将倒是觉得典韦之计大有可为!”

    他低下头去想了想道:“根据情报,敌军有一万乌丸人和一万五千叛军,若我们可以成功挑起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再同时下手除去两方主将,敌军确实可能不战而溃,甚至是自相倾轧!”

    “可是问题在于,如何同时杀死两名敌将呢?”南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乌丸人向来悍勇好战,只要在阵前问候他们家的女性,相信他们会出来送死的!汉军叛将可就难办了,难道又要本将亲自出马?”

    众将听得作声不得,心中同时浮现出正当典韦阵前一戟斩落乌丸主将时,而南鹰一脸阴险的从敌军大帐中现出身形,从背后拧断叛将脖子的血腥画面。

    “典韦!大有长进啊!”南鹰向典韦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继续努力,你会越来越聪明的!”

    “跟着这么阴险的主将,想不聪明都难!”有人小声嘀咕着。

    “说谁阴险呢!皮痒痒了是吧?”南鹰瞪起了眼睛:“对主将不敬,这可是重罪!”

    立时有人大叫道:“将军您听错了,末将等人可没说什么阴险,是担心您深入敌后亲身犯险啊!”

    一个军官从远处跑了过来,他带来的消息及时阻止了将军大人的火气:“将军,那个涿县县尉刘备来了,说有紧急军务请见将军!”

    “刘备?”瞧着诸将无动于衷的淡然神色,南鹰心中莫名其妙的一跳。自从他在上次帝都的漫长沉睡中醒来,精神力的掌控似乎得到了质的飞跃,这也是他为何能够成功运用张角的天道慑魂之法的原因。与此相应,他对于危险预知的思感也变得更加敏锐起来。

    “他一个人来的?”南鹰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妥,却仍然忍不住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

    “不是!”那军官答道:“他还有两个随员!”

    “嘿嘿!看来是他的两个兄弟来了啊!”南鹰缓缓站起身来:“所有将军们,随本将一起去会会当世英雄!”

    “当世英雄?”好几个不服的声音一起大叫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刘备依旧穿着一身破旧的军官皮甲,看来颇为落魄,然而他长身玉立,面色从容,倒有一股说不出的儒将风范。

    真正令南鹰在意的,是他身后两个并肩而立的大汉,两个望之便有如神将一般的存在,虽然他们与刘备一样,都不过是一身寻常的军官装束。

    左边那人,身高至少达到一米八五,满头的长发随意的散落下来,将半边面庞都遮住了,看似洒脱不羁,实则那一双微眯的细长眼睛中却是目光流转之际,便射出有如实质的冷电光芒,显露出他傲视一切的强大信心。

    右边那人的身高同样高大魁梧,相貌堂堂,一条黑色布带随意的束在额上,虽然面上时刻浮现出淡淡的可亲笑容,然而双目深邃幽远,神光不可测度,更显其威慑群伦的逼人气势。

    南鹰愕然,因为他再难分清面前二人究竟谁是关羽,谁是张飞。

    反倒是典韦、李进、甘宁诸将无一不是目光高明的强者,立时对面前二人散发的无形气机生出感应,目光中均闪现出一丝凝重。

    疑似关羽和张飞的二人,亦对南鹰部下众将的凌厉目光有所触动,左边那人甚至“咦”了一声,面上的傲然之色渐渐褪去。右边那人却是目光大亮,仿佛是有些跃跃欲试。

    “卑职等!见过鹰扬中郎将!”眼看着南鹰在众将群星拱月般的簇拥下信步而来,刘备和身后二人一起肃然行礼。

    任他们如何心比天高,志比海深,然而大汉军律苛刻,等级森严,在面对上官时任何一个小小的不敬之处都可能引致大罪,何况还是面对着这么一位素有不败美誉的璀璨将星。

    “刘县尉别来无恙!”南鹰含笑点头,目光毫不停留的从刘备身上掠过,直接落在那二人身上:“这两位便是刘县尉的兄弟关羽和张飞吧?”

    “正是!”刘备神色有些惊讶,上次便听南鹰提到关张二人之名,他只道是一个巧合。然而此次他们身怀军务前来请见,南鹰对公事似乎是毫不在意,反而继续提到了两名随行之人,这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河东关羽!”左边那名大汉微微欠身。

    “涿郡张飞!”右边那名大汉则是拱手为礼。

    “见过将军!”两人同时沉声低喝,竟是震得众人耳鼓一颤。

    “张飞?”南鹰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那个容颜俊朗的大汉,他正报以一脸恬淡的微笑。眼前这个充满男性独特魁力的青年,真的便是那个豹头环眼、据水断桥的张翼德?

    “老罗误我!”南鹰终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敢问将军?老罗者何人?”刘备满面疑惑道。

    “没什么!”南鹰若无其事道:“本将在骂一个叫罗贯中的骗子,他骗本将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见众人皆是一脸困惑之色,摆手道:“闲话休提,刘县尉远来至此,并说有重大军情,不知所为何事?”

    “将军,敢问您陈兵在此,是否为了攻打上谷乌丸部大营?”刘备沉声道。

    “当然!”南鹰微怔:“前方三十里便是敌军大营,本将若非有意攻打他们,焉能发兵来到?”

    “卑职奉公孙县令之命带来紧急军情!”刘备口出石破天惊之语:“强敌将至,请将军立即撤兵!”

    “强敌?”南鹰瞧着身边诸将面上尽是不屑之色,微笑道:“本将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强敌?竟会令公孙县令下令本将撤军?”

    “下令?”刘备一滞,脱口道:“将军您误会了!”

    “将军容禀!”张飞上前一步,镇定道:“我军收到急报,原驻扎于厗奚、俊靡一线乌丸诸部共计约三万骑兵,从两日前突然拔营起寨,正急速向此地开来,如今距离这里不过一日之途……”

    “怎会如此?”南鹰险些变了颜色,他脱口道:“难道他们竟会提前预知我军突袭上谷乌丸的作战计划?”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李进走了过来,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射出犀利之色:“乌丸骑兵行动如风,其动向向来难以猜度。你们一个小小的涿县,怎么会掌握到远离本地的绝密军情,甚至还有时间从容来报?”

    “若非我们可以确认你们的汉军身份,只这一条便足以令我们怀疑你们情报的真实性!”高风也走上前来。他面上现出少有的沉重之色,说话之间手中连动,向身后的天眼战士打出一连串的手语,瞬间几只繇鹰便一飞冲天,向几个方向分别飞去。

    刘、关、张同时脸色难堪起来。

    “别是追着你们的屁股来的吧?”甘宁冷笑道:“又或者说,几位英雄便是传说中的…...汉人奸细?”

    此言一出,关羽一双细长的眼睛猛然张开,一股杀气弥漫开来,他断喝道:“欺人太甚!”

    语音方落,他突然有如魔法变幻般前移数步,右拳击出,径向甘宁面门一拳轰至。

    不闻拳风呼啸之声,亦感觉不到半分劲气纵横,然而众人却骇然发觉顷刻间气温骤升,整个空间仿佛沸腾开来,有若置身黄沙浩瀚,热浪翻滚扑面而来。如此凌厉无匹的功法,休说亲身领教,便是听也从未听说过。

    包括南鹰在内的所有渤海军将领,同时色变。谁能够想象到一个寻常县尉身后的从者,竟会具备如此可怕的身手?便是早已对关、张预想极高的南鹰,也是心中剧震。

    他只能来得及想到一个问题:甘宁绝不是关羽的对手!那么典韦呢?李进呢?他们能够敌过千百年来以武圣之名传颂世间的关羽吗?

    ps:近期的紧张工作算是告一段落,白雪很想说一切恢复如旧,然而事实是明日便要出趟远门,大约四、五天才能返回。白雪打算带着本子去,就算找不到网络,也要写点稿子存着。请兄弟们见谅啊!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章 侵掠如火

    面对着席卷而来的炎波热浪,甘宁不仅没有生出丝毫退缩之心,反而涌起滔天战意。对于一个年仅十九岁的热血少年来说,战斗,便是英雄的宿命,伤痕,才是男儿的印迹。

    他狂喝一声,脚下不退反进,双手握拳看似同时轰出,实则左快右慢,右拳比左拳以肉眼难以辨识的毫厘之差对上关羽那一往无前的拳势。

    "蓬"!可怕的劲气交击之音,如同一声闷雷般四下震荡开来,人人耳鼓生鸣,离得稍近的军士们无不脸色大变,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南鹰的眼神始终落在刘备和张飞的面上,只见二人连眼皮也不曾眨上半下,却同时露出难以掩饰的讶异之色,立时心中大定,看来甘宁并没有落于明显的下风。

    关羽缓缓收回拳头,望着对面傲然而立的甘宁,脸上红光一闪,有如诡异的涂上了一层胭脂之色。

    随着他的脸色转红,全场人立时感应到那股灼热烦躁的可怕感觉也在不断攀升,南鹰等人同时心中大叫不妙,关羽之前显然并没有倾出全力,然而随着甘宁与他旗鼓相当的一拳相交,却是令他再无顾虑,正准备全力出手。

    “将军面前,谁敢放肆!”霹雳般的大吼声震全场,正凝聚气势的关羽亦是身躯微颤,不待他分心他顾,典韦挺身而出,照着关羽一拳打出。

    同样感觉不到丝毫拳风劲气,然而典韦这一拳却与关羽之前大不相同,他一拳出手,众人突然骇然发现真相,并非听不到他的拳风,而是所有人的耳朵同时失灵,仿佛是聋了一般,又如身陷恶梦,只见电闪却始终不闻雷声。

    刘备和张飞终于色变,他们并非不及阻挡关羽出手,盖因刘备之前曾在南鹰手下受辱,是以存了一份讨回公道的私心。只要关羽能够在威名赫赫的鹰扬中郎将面前占了一丝便宜,便可趁机下台,风风光光的扬长而去。然而他们何曾想到,南鹰手下众将随便两人出手,只是那少年已经展现出与关羽同一级数的强劲实力,而这名看似粗莽的黑面青年更是声势惊人,显露出绝对不逊于关羽的可怕身手。

    盛名之下无虚士,难道竟是自取其辱?刘备和张飞心中同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关羽见了典韦这等声势,不由瞳孔微缩,正待凝神应变。

    突然间场中形势再变,一个人影从南鹰身后诸将中一声不响的冲出,较之典韦亦不过慢了一线,他凌空跃起,照着关羽的面门亦是一拳击出。随着那人鹰隼般凌空下扑,蓦然间只听拳风呼啸,竟令众人的听觉瞬间回复正常,尽现与典韦相差无几的奇功绝艺。

    “不好!”刘备和张飞失声叫道。

    关羽面色突然红得有如滴出血来,浑身功力有如大江奔涌倾泻而出,他一拳对上典韦,二人浑身剧震的同时倒退半步,只听拳风如钻,狂风压顶,竟然是那跃起之人的一拳又至。

    “啊!”关羽强行提气,硬是将退势变为前冲,一指点在那有如泰山压顶的拳头上。

    那人身在半空,却仿佛是身体诡异的瞬间定格,紧接着有如狂风反卷般震得向后飞去,连续两个空翻后才双足落地,又不受控制的退了一步。

    “策儿!”南鹰的面色终于变了,孙策出手太快,无论是他还是众将竟是谁也不及出手阻拦。若是孙策伤在关羽手中,自己将要如何向孙坚交待!

    闷哼之声传来,关羽竟是连退了四五步,同时血红的面色瞬间褪散。他勉强挺直身躯,却终于从嘴边渗出一丝血迹,显是在典韦、孙策连续强攻下,内腑已经受创,而他周身放射出来的灼热翳闷之感剎间亦去得无影无踪。

    “策儿,你怎样了?”南鹰一把从后抱住孙策,一颗心儿险些跳出口来。

    “叔父面前,岂容疯汉无礼!”孙策腰杆一挺已经挺立如松,他双手握拳,以与年龄绝不相称的粗豪嗓门暴喝道:“待我再战!”

    关羽以手抚胸,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对手,脸色立时显出难以置信的惊容,自己竟会伤在一个孩子手中?

    张飞脚下方动,正欲与关羽并肩而立,突然感觉一股森寒的杀机已将自己锁定,惨冽的气氛刺激得他颈后的鸡皮疙瘩也泛了出来。

    张飞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脸来,却见一名黑甲将军正持弓上箭的指着他,冷冷道:“再敢妄动者,死!”

    “死!”南鹰身后十余名将军同时上前一步,恐怖肃杀的威压迎面压来。

    南鹰听得孙策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终于松了一口气,喝道:“胡闹!谁令你出手的!”

    “还有你们!”他目光一扫:“这是对友军,不是对敌!适才几位将军不过是在军中切磋一下,你们想干什么?是不是要背上群殴友军的骂名?”

    “群殴友军?”高风嘀嘀咕咕的退了开来:“咱们也不是没干过!”

    刘关张三人交换了一个震动的神色,同时想到传说中董卓惨遭殴辱的经历,不由心中一凉,看来之前妄想着讨回面子的想法确是太草率了,这位鹰扬中郎将和他的部将们不仅实力惊人,而且根本不计后果…….

    “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关羽虽然不忿孙策趁着他与典韦势均力敌之时趁虚而入,然而看到那张年轻得超出想象的面庞,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决然是一员虎将!

    “哼,那么请你听真了!”孙策双目一眨不眨的狠狠瞪着关羽,傲然道:“我乃鹰扬中郎将帐下屯长、孙坚之子,孙策!”

    “竟然是长沙太守的公子!”刘关张三人同时脱口道。

    孙坚平定太平黄巾、鏖战西凉叛军,近日来又将荆州各路叛军打得溃不成军,声名早已轰传天下,比起南鹰来亦不过风头稍逊而已。

    “好了!”南鹰爱怜的推了一把孙策,笑骂道:“得理不让人,真是一个小霸王!”

    “多谢叔父赐号!”孙策却是喜动颜色。

    “小霸王!小霸王!”汉军们一起呼喝起来。

    “你!”南鹰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同时心中生出诡异莫名的感觉,看来孙策的小霸王之名却是从自己的口中传将将出去的!

    刘关张三人却是面色尴尬的呆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立威不成,反倒成就了一个半大小子的威风,这让人情何以堪?

    “几位!部将和孩子不懂事,还请休怪!”南鹰微笑着及时解围:“不过能得到关云长的点拨,却是他们的机缘!”

    “将军竟知卑职之字?”关羽见南鹰脱口叫出表字,不由心中大讶。

    “关云长和张翼德!世之豪杰,本将虽然孤陋寡闻,却也不是目瞎耳聋之人!”南鹰缓缓上前,伸手搭上关羽腕间,很快微笑道:“这些小子不懂深浅,下手亦是没轻没重,幸好云长无恙……瞧在本将面上,云长不要与他们计较如何?”

    刘关张三人听得心中舒畅,心中的羞愤之情立时消减。

    关羽立即拱手道:“久闻将军武、医双绝,果然不凡!有劳将军宽慰,卑职无有不从!”

    “那么,回到正题吧!”南鹰指了指远方的将帐:“来,去谈谈你们带来的军情……方才几名部将的情绪是急躁了些,然而若是几位不能给本将一个满意的答复,本将又如何能够针锋相对的重新制定军略?”

    “说起来,其实也怪卑职几人冒昧了,没有及时向将军禀明事情的原委!”刘备跟在南鹰身侧,亦步亦趋的向将帐行去,口中坦然道:“相信将军定然还记得当日您亲自挖出的那名涿县奸细吧?就是那名功曹!”

    南鹰眉头微皱,旋即恍然大悟道:“是了,这就是本将从那叛军副将口中逼问出来的奸细身份!”

    “正是如此!”刘备点头道:“那日卑职回到县中,立即以最快速度将那奸细秘密擒拿,却由此挖出了一条叛军和乌丸人共同潜伏设下的勾连通道……”

    南鹰身躯一震,扭头对上高风惊诧的目光,两人同时心中一沉,难道区区叛军和这些只懂烧杀掳掠的异族也开始懂得设置情报路线了?

    “……卑职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下去,竟是顺藤摸瓜的一连拿下了七八名细作,这些人平日里均以平民身份隐于人群之中,一待获取重要消息,便环环相扣的传递出去,端的是庞大精细!”

    “在最后一个细作身上,我们搜出了一个蜡丸!”刘备从怀中摸出一团皱巴巴的白帛,双手呈给南鹰:“其上指示这些细作,沿途标出补给之所,以利乌丸三万骑兵长途奔赴此地,并与上谷乌丸部和张纯叛军会合!”

    “这么说,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南鹰心中一动:“从时间上便不吻合,他们甚至不知我军的存在,更绝不可能事先猜测出我军的动向!且乌丸大军一向来去如风,所有战士均是随身携带最少五日补给,一共不过三两日的路程,为何还要沿途攻占补给之所?”

    “不好!”他突然间脸色一变:“拿地图来!”

    随着一张硕大的地图直接铺在了地上,南鹰的手指顺着地图一路指了过去:“我军目前是在广阳与良乡之间,前方三十里便是敌军大营,而更前方则是……”

    “蓟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敌军是要以此间大营与根据,围攻蓟县!”

    “什么?围攻蓟县!”刘备三人同时大叫起来:“可是蓟县仍在敌手,目下卢植将军正引兵五万,围攻困守蓟县的张举!”

    “明白了!”南鹰叹了口气:“卢植将军兵强马壮,同时压得蓟县与上谷乌丸部动弹不得,所以他们准备利用高度机动的骑兵,避开卢将军的斥侯骑兵,从外围悄然迂回至上谷乌丸大营……”

    “而后,出其不意,内外夹攻!”南鹰双手在“蓟县”上合拢成一个圆形:“围歼卢将军主力!”

    “不会吧?”高风愕然道:“既然敌军打定了奇袭的主意,正所谓兵贵神速,为何还要去抢占沿途补给?这不是平白耽搁时间吗?”

    “不!这恰恰说明了敌军发誓铲除卢将军的决心!”南鹰的脸色更趋沉重:“经过这些日子来的所见所闻,本将相信,这些乌丸骑兵定会派出若干小股部队四下袭扰,不仅可以获得更多的补给,便于首战不成后的长期围困,还可以牵扯附近各地汉军,使他们自顾不暇,无力来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卢将军所部斥侯即使发现了小股乌丸骑兵活动的迹象,也定然会认为是上谷乌丸部的小规模侵袭,不会想到是远在数百里外的敌军主力星夜来犯!”

    “不好了!恩师危矣!”刘备脸上血色尽褪:“蓟县仍有敌人守军一万五千,上谷乌丸大营则有骑兵一万,步兵一万五千,再加上明日奇袭而至的三万骑兵……敌军将有骑兵四万、步兵三万!恩师他,他无论如何也不是敌手!”

    “敌军真有这么高明吗?”高风难以置信道:“如此一石数鸟之计,只是为了掩护他们的主力如期而至?末将,末将不敢相信!”

    “兵者,诡道也!所以本将永远也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南鹰眯起眼睛,望着远方敌军大营的方向:“乌丸铁骑,果然有如雷鸣电击……这不禁令本将想到了《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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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一章 不动如山

    “将军!请容告退!”刘备呆了半晌,突然躬身一礼后掉头便行。

    他向关张二人急声道:“快!我们必须立即赶赴蓟州城外向卢将军示警……”

    “然后呢?”南鹰生出一丝微微的惊讶,看来刘备对于卢植这位老师倒是发自内心的尊崇。

    “当然是趁着敌军尚未合围之前,放弃攻打蓟州!”刘备涩声道:“希望恩师会听从卑职的建议,立即全军退走…….”

    “他不会退走的!”南鹰叹息一声道:“如果卢将军还没有失去理智的话!”

    他望着刘备惊愕的目光,指了指地图,平静道:“蓟州附近百余里之内皆无城池可守,你让卢将军在短短的时间里能撤到哪儿去?他的五万步兵会在经过筋疲力尽的急行军之后,被乌丸人的数万骑兵从容不迫的赶上,然后……”

    “现在,你还想劝卢子干退军吗?”南鹰瞧着刘备再无半分血色的面庞,摇头道:“这是送死!”

    “将军!”一个沉稳的声音传入耳中:“卑职能够斗胆插言吗?”

    南鹰再次将深深的目光落在张飞面上,如此温文尔雅的美男子,怎会被演义塑造成一个愚鲁刚直的猛汉?

    他心中生出荒谬绝伦的怪异感觉,口中却微笑道:“翼德有话直说无妨!”

    “久闻将军百战不殆的威名,且传闻中您与卢将军更是生死之交!”张飞仍是一副恬淡无波的面容:“若能在蓟州城下目睹两位当世名将再次携手共破强敌的壮举,卑职等人当不负此生了!”

    “翼德说得好生婉转!”南鹰哑然失笑道:“你这是在劝本将兵发蓟州,与卢将军合兵一处共御强敌?”

    张飞微笑点头,刘备与关羽同时露出欣喜万分之色。鹰扬中郎将自从出战以来,一向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创造出数十年来仅次于段颎的不败威名,何况他曾为卢植副将,卢植如今的部下之中有很多人也曾是南鹰的旧部,两支兵马无论是将是兵,在配合上都不会有任何问题。若这两位名将联手对敌,确是胜算大增。

    “翼德说得不错,于情于理,在公在私,本将都绝不可能放任卢子干身陷险境……”南鹰淡淡道:“可惜翼德仍然说错了一事,那就是,本将绝不可能兵发蓟州!”

    “什么?”刘关张同时叫了起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本将此次一共只带来两千兵马,若是赶赴蓟州,也是无事无补!”南鹰有些戏谑道:“一待敌军主力和城中守军内外夹攻,也不过是为他们再添一道小菜罢了!”

    刘备浑身一颤,显然是明白南鹰之言并非是空言恫吓,他一咬牙道:“将军之言是矣,那么就此作别……请恕卑职等人仍要一意孤行的前赴蓟州了!”

    “稍待!”南鹰抬了抬手:“你可以去,但是他们两人不能去!”

    他指了指关张二人:“他二人要留下来,协助本将作战!”

    “将军说什么?”刘备面上猛然迸现出喜悦的光辉:“可是将军适才还说不去蓟州……”

    “本将当然不去,却从没说过不救卢子干!”南鹰将目光转向敌军大营方向,肃然道:“若是本将再将这支兵马一同带去蓟州,那么真要和卢子干一同埋骨城下了!”

    “将军之意?”三人一齐大叫起来:“难道是要……”

    “不错!”南鹰蓦的目光锐利如刀:“我军将要在此选择一处易守难攻的必经之路,全力阻截三万乌丸大军和上谷乌丸部的兵马!”

    “将军不可!”李进骇然道:“这条路上何来关隘可守?凭我军这点兵力,想要阻击敌军至少五万以上的大军……这是螳臂当车!”

    “可是卢子干攻城正酣,根本无力说撤便撤!”南鹰面容有如古井无波,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身外事:“若我军不能挡住意欲围歼卢子干的优势敌军,他必死无疑!”

    “将军高义!”刘备声音也颤了起来:“可恨备之前,还对将军起了猜疑之心,真是罪该万死!”

    关张二人相视一眼,眼中也露出震动敬佩之色,他二人同时施礼道:“愿听将军调谴!”

    这句话却是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尽显一往无前的决死之势,连之前傲气十足的关羽也狂态尽收,满面端然。

    “时间紧迫……那么,开始吧!”南鹰抬起步伐,向将帐行去:“高风,去请呼厨泉、於夫罗两兄弟来,他们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生死!”

    “可是将军,您还没有向卑职说明作战计划,卑职将要如何去向卢将军禀报呢?”刘备追在南鹰身后叫道。

    “任敌侵略如火,我自不动如山!”南鹰停下脚步,侧过的面庞线条有如花岗岩雕像一般凝重沉稳:“另外你再告诉卢将军一句话:成败得失,尽在他一念之间!”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李进站于南鹰身后,瞧着不远处两千余名男男女女正忙得热火朝天,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没什么意思!”南鹰洒然道:“只是提醒一下卢植,若他不能尽快解决战事,就等着为我们收尸吧!”

    “什么?”李进失声道:“原来将军对这场阻击战根本没有把握!”

    “打仗,谁敢轻言胜败?”南鹰有些无可奈何道:“更何况本将最怕打这种事先毫无准备的战斗……因为我们再也不能根据敌我的优劣,而制定出降低损失的策略!”

    “可是末将如今,倒是很有信心了!”李进双目发亮的盯着前方。原来便不宽阔的道路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塞满了四轮战车的车体,一块块加装的挡板也被拆卸下来,变成连接车体之间的障碍。数十架弩炮被架设在环形的防御圈内,粗大的弩弦上,一支支闪着寒光的可怕长矛直指前方那处更加狭窄的路口。任何敢于直冲过来的骑兵部队,都要事先具有被串成人肉串的觉悟。

    过百名女子穿戴着皮盔皮甲,正背着弩机向各处运送着成捆的箭矢,还有一些女子正在后方搭建起临时的医护之所。经过一个月来的淬炼洗礼,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足以将这些原本孱弱的女子锻造成为一名合格的女战士。

    “只要收到卢将军安然撤军的消息,我军便可从容退去!”李进尽是自豪之色:“我们的军队,可不怕什么乌丸骑兵衔尾追杀!”

    李进说的是实情,除去渤海军强大的机动能力不说,即使是敌方骑兵能够追上速度逊于快马的战车部队,也将是一场自取灭亡的送死行为。高大坚固的车体将驭手和马匹完全置于掩护之中,根本不虞敌军从后射来的箭雨,反倒是四面开孔的战车部队,有如一座座活动的射击堡垒,完全可以象打兔子一般轻松射倒追上来的骑兵。有了无须练习便能精确发射的强弩,连那些女兵都可以做到这一点,而战车上的箭矢还有很多,足够她们多来上几次强化的射击练习。

    更何况,还有七千匈奴骑兵作为策应部队。只要渤海军不陷入重围之中,确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换成是本将,便不会这么乐观!”南鹰没好气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几个问题?若是卢将军迟迟无法撤军怎么办?若是又有一支敌军迂回包抄我军后路怎么办?又或是那些匈奴骑兵阵前倒戈又怎么办?”

    他一连说了几个“怎么办”,听得李进目瞪口呆,当听到匈奴骑兵阵前倒戈时,他更是大惊失色道:“什么?难道将军发现了他们有什么不妥吗?”

    “那倒没有!”南鹰眼中闪过森寒之色:“不过本将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那么说,将军已经针对上述情况作出了应对的手段!”李进长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展颜道:“看来我军仍是有惊无险,将军高明啊!”

    “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卖弄口舌了?”南鹰瞪眼道:“本将也不是神仙,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有一些疏漏之处……你应该学学高风他们,多动动脑子!”

    “高风?”李进讶然瞧去,却见高风和姜奂正领着一帮子部下在前方的狭窄地带奋力掘土,他不由愕然:“这两个小子在做什么?”

    “没什么!当年这两个小子跟着本将在西羌大草原上历练时,学会了一个在平地上也可以阻挡骑兵的法门!”南鹰若无其事道:“所谓不动如山,怎么可能真的不动?想要战时不动,便要战前多动!”

    他抬手戳了戳李进的头盔:“既要动手,也要动脑!”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二章 乌丸四王

    狂暴密集的马蹄声有如滚滚雷动,铺天遮地的黄尘令明亮的日光也为之失色,广阔平坦的原野上,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有如无穷无尽的江水绵绵开来。

    突然间“呜呜”的号角之声吹响,整支骑兵大军随之放缓了步伐,令扬至半空的烟尘渐渐止息下来。

    丘力居缓缓勒住马缰,冷冷的看着对面驰来的数十名乌丸骑兵,虽然面色不动,寒光四射的双目却是尽显心中的愤怒。

    他今年不过三十岁,正是一个乌丸大汉最为精力旺盛的黄金时代,高大魁梧的强健体魄,配上散发披肩的独特形象,还有浓眉下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烘托出一副森严的草原霸者之相,令人望之生畏。然而真正令丘力居隐然成为乌丸各部之首的资本,却并非是他豪雄英伟的外表和他强悍可怕的实力,而是因为他缜密精细的心计和谨慎果决的性格。

    正是由于具备了这些寻常草原汉子难及的优点,所以他现在很愤怒,因为他精心策划多日的庞大计划,正因为某个白痴的愚蠢行为,而面临着完全失败的威胁。

    “难楼!”丘力居望着迎面而来的上谷乌丸大人,从牙关中迸出了那人的名字:“你做的好事!”

    难楼是一个面带疤点、肩宽背厚的高大猛汉,他闻言冷笑道:“哦?本王做了什么?”

    “你们的任务便是确保此地通畅无阻,可是如今如何?”丘力居怒道:“你上谷大营外突然出现的汉军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就不怕我们策划多日的大计毁于一旦!还是说,你那颗有如木雕泥塑的脑袋根本就不曾转上一转?”

    “丘力居,你给本王闭嘴!”难楼狰狞的面容上尽是暴虐之色:“我上谷乌丸驻守在此多日,为了全体乌丸人的共同利益修筑大营,挥洒了无数汗水,你休想以这支莫明其妙出现的汉军来抹杀我们的功劳!”

    “还在强辩!”丘力居暴喝道:“那支汉军现已阻住我军攻击蓟县的必经之路至少一日有余,你为何不闻不问?”

    “呸!你当本王是傻子不成?”难楼轻蔑道:“那支汉军至少也有万人之众,其中不乏匈奴骑兵,你想我孤军作战去歼灭他们……难道是想借刀杀人,削弱我上谷乌丸的实力?”

    “你!胡说八道!”丘力居险些气得浑身发抖,他怒道:“如果我军被他们阻断去路,将会白白延误战机,卢植老儿也将从蓟州城外从容退去…….”

    “那么不是正中我们下怀吗?”难楼耸肩道:“我军为的不就是想要打通路线,与困守蓟州的张举连成一线吗?”

    丘力居终于气得彻底无语,他突然间明白了,为何乌丸人空有十万铁骑,却多年来一直被鲜卑人和汉人压制得动弹不得,甚至连匈奴人都时常能够在他们身上剜上一刀。便是因为四分五裂的各部首领们,不仅处处自保、无心进取,更加鼠目寸光,毫无远见卓识。

    他呆了半晌,强忍下心中的躁动,耐着性子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和汉人在幽州将再次形成对峙之势,何日才能真正占据河北丰沃的土地…….”

    “我们是乌丸人,就算占据了汉人的土地,汉人们也不会真心拥戴我们!”难楼冷冷的打断他道:“千百年来,我们在这方面吃的亏,还少了吗?”

    “所以我们才要拥立张纯为我们乌丸各部的大帅!”一个粗壮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所以我们才要消灭一切可能威胁到张举和张纯的幽州汉军,只有如此,我们才可能改变千百年来一直被汉人奴役压迫的命运!”

    “所以,丘力居是对的!”那人在马蹄笃笃中现出身来,冰冷的目光直盯着难楼:“我支持他的策略!怎么?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吗?”

    那人颔下尽是灰色的短髯,一条可怖的伤痕从光秃秃的头顶一直延伸到眼角,虽然生相粗豪,脸色却现出妖异的惨白,一对眼睛更是冷若寒冰。

    “乌延!”难楼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强笑道:“我们乌丸四部向来同气连枝,情若手足,当然不会生出异心……本王近日只是心烦意乱,我的次子那叶提拉出去狩猎至今未归,这才急躁起来…….”

    “哦?”那生相恐怖的大汉正是素有乌丸第一勇士之称的汗鲁王乌延,他眼角一抽道:“怎么回事?这样的要紧时期,你还允许儿子出去狩猎?”

    “本王也是从大局着想!”难楼显然有些忌惮乌延,抢着答道:“不久前从西凉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派出马家大小姐亲来此处,替我们和匈奴人穿针引线,共拒鲜卑!”

    “什么?”丘力居和乌延同时动容:“看来韩遂和马腾确有诚意,竟会派出马家大小姐亲来!”

    “正是!”难楼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马大小姐在草原上素有威望,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坏……若是我们备下的结盟之礼不能令她满意,只怕她一怒之下便会拂袖而去。本王这才派出几路小队人马前去发发利市!”

    “你做得对!”丘力居脸色缓了下来,他点头道:“联合匈奴人共同对抗鲜卑,这是我们的大计,关系到今后部族的生死存亡,确是不容懈怠!”

    “那叶提拉至今未归?那么派出的其他人马呢?”乌延追问道:“他们回来没有?”

    “只有一路人马回来了,其他几路人均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楼颓然道:“所以本王才在昨日派出一队五百人的骑兵出动,想要在沿途接应一下…….”

    “可是不曾想,五百骑兵刚刚行出三十里,便被一支至少万人的汉匈联军打得溃不成军!”他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他们根本便是一直潜伏于我的大营之侧,由此可想,那叶提拉他们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汉匈联军?”丘力居眼角一跳:“看来定是杀出重围的呼厨泉、於夫罗两兄弟了,如今的匈奴人中,也只有他们才可能不得不依附汉人了!”

    “很好!看来即使是我们备下的礼物不足,结盟大计也是水到渠成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要拿下呼厨泉、於夫罗二人的人头,便是与匈奴人结盟的大礼!”

    “啊!峭王也到了!”三人一起转过马头,向着一名策骑而至的乌丸老者微微颔首。

    来者便是辽东峭王苏仆延,他也是乌丸四部首领中最年长的一人,满头披散下来的灰白长发间,一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却偶然间闪过深邃诡谲的光芒。

    他沉声道:“如今我们四部齐至,加上张纯的兵马更是兵强马壮!无论面前的这支的汉军是谁,只要他们与呼厨泉、於夫罗结为同盟,只要他们阻挡了我们攻杀卢植的道路,我们只能将他们斩尽杀绝!”

    “峭王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乌丸人做事更是只知勇往直前!”丘力居向难楼点了点头:“烦劳难楼大人去通知张纯,两个时辰后我军便要向面前那支汉匈联军发起全面总攻,直至他们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说罢,他拨转马头,向着身后数万驻马静候的乌丸骑兵大吼道:“兄弟们!勇敢的乌丸战士现在要去为他们的子子孙孙夺取财富,每一个立下战功的勇士都能得到金钱女人和族人的尊重,而每一个为了部族利益战死的好汉子也将在彩绳猛犬的引导下,魂归赤山!”

    “一生的荣耀便在此时!”丘力居猛然抽刀出鞘,闪闪的寒光在烈日下耀眼生花:“准备战斗啊!”

    “啊!啊!啊!”数万乌丸骑兵一起迸发出狼群般的嗜血嚎叫。

    数里之外的一处土坡上,南鹰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耳边听着那隐隐传至的如狼吼声,嘴角牵出一个不屑的笑纹:“狗崽子们的气势很足啊!可惜本将却知道这帮子货色的底细…….一群欺软怕硬的娘们儿!”

    他突然失笑道:“上次我们捉到的那个那叶提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原本还挺傲气的,一听本将的名字立即吓尿了!”

    “将军,您真是目光如炬啊!”趴伏在身侧的姜奂微笑道:“我们羌人生平最瞧不起的人,便是乌丸人!将军想知道为什么吗?”

    “哦?还有故事啊!”南鹰慢条斯理的收好装备,拍了拍姜奂:“说说,也让本将长长见识!”

    “要说毡帐为房,肉酪为食,兽皮制衣…..其实乌丸人和我们羌人、匈奴人甚至是鲜卑人,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姜奂面现鄙夷之色:“可是他们只重视年轻人的武勇,却轻视老人的智慧,只逞匹夫之勇,且全无草原人的豁达心性。他们甚至会在发怒时毫不留情的杀死父兄…….”

    “呸!果然是一帮子**!”南鹰摇头道:“你奶奶的,本将这仗打得不值得,胜之不武嘛!”

    “不过乌丸人却极少杀害母亲,将军知道是为什么吗?见南鹰一脸茫然之色,姜奂忍笑道:“这是因为,母亲们都有自己的部族,若是杀死母亲便会引来母系一族的报复,而自己的父亲兄弟,却是没有人来为他们报仇了。”

    “什么?”南鹰听得险些下巴掉地,半晌才捧腹狂笑道“干!本将没有说错,真是一帮子欺软怕硬的孙子!”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三章 谈笑用兵

    密集的战车阵形中,南鹰闭上双目盘膝坐于地上,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修道之士正在努力想要感受天人合一的境界。凭心而论,虽然面上镇定自若,然而他却无法否认眼前之战乃是多年征战以来从所未遇的恶战。南鹰需要充分利用战前这短暂的时间,令自己的内心完全平复下来,绝不能令澎湃汹涌的战意影响自己对于战局的指挥。

    眼前的敌军至少达到五万,他们绝非是当日不堪一击的黄巾军,而是步骑混合、实力强悍的百战之师。最要命的是,就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处经营日久的大营,令敌人进退自如,后勤无忧。

    当日困守洛阳之战,南鹰以两万对八万,借助着城高池深的地利和全城军民誓死一战的决心,还利用了南华星人的如期降临,才堪堪击败韩遂的凉州叛军。此时此刻,眼前这支汉人叛军和乌丸铁骑的优势组合,他们的战力绝对不会弱于韩遂多少,且形势逆转,无论是天时地利,均变为对敌人一方有利。南鹰唯一可以依赖的,便是属下将士的强大战力和可怕器械。

    地面上隐隐传来远方的震颤,南鹰缓缓张开双目,当他的目光扫过左右两侧的山坡,心中更是平添一丝忧虑。这是两位匈奴王子分别驻守的高地,他们的防守压力也远较据路而守的渤海军为轻,因为敌军的目的是为了打通道路,几乎不可能冒着仰攻的劣势去强攻高地,他们定会全力冲击渤海军的战车防御工事。

    这是无可奈何的部署,若是南鹰将最为重要的地段交于匈奴人防守,且不说他们是否能够胜任,只是他们可能中途弃守的后果,便会令南鹰陷于灭顶之灾。在这些匈奴人走投无路之时,他们或可成为勇往直前的鹰犬,然而面对外部强敌压境,内部主弱宾强的复杂形势,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否会摇身变为从背后择人而噬的恶狼。

    眼中的厉芒一闪而逝,南鹰心中冷笑,呼厨泉、於夫罗,你们最好不要令我失望,否则大家必将玉石俱焚。典韦和甘宁已经各领一支百人小队前往两侧高地,名为协防,实为监视,一旦两位匈奴王子露出临阵脱逃的迹象,典韦和甘宁将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拿下,胁迫匈奴人继续作战。

    可是……自己的这种做法是否有些失之忠信?毕竟这些匈奴人也只是临时的盟友,面对生死困境,他们即使撤兵也无非是为了自保。南鹰一阵恍惚,这些年来,自己的心肠似乎软了很多,有时候却又好象变得阴狠起来,连自己也对心中的某一些想法悚然惊心。

    还有来自背后的威胁也是不容忽视的大事,若是卢植仓促撤军反而为敌所趁,那么张举的一万五千大军将会于一日一夜之间,从渤海军身后杀至……南鹰浑身一冷,再也不敢想那结局,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必死之局,那么只能寄希望于派出的高风小队,但愿他们可以利用天眼的高速提前传回消息,令死守此地的将士们能够有时间突出重围。可是如果时间有限,无法全部突出,又应该选择谁来作为牺牲断后的人选?

    一丝苦笑,浮现于嘴边。南鹰一直认为自己此次出战,已经是兵员充足,将领齐整,现在看来,身边竟然已经没有几员可用之将了,除了李进、姜奂、苏飞和侯成等几将已经派出负责防守几重车阵外,自己身边竟然只有孙策和关羽、张飞三将。

    ……一个想法蓦然生出,关羽、张飞虽然武勇盖世,毕竟不是自己人,一旦战事失利,是否能够利用他们来牵引敌军注意?

    不!我怎可如此无情无义?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下,心中越发烦躁。

    南鹰突然很想念高顺和贾诩,还有裴元绍、管亥、马元义、马钧……若是他们尽在身边,自己何至于如此茫然无依?

    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剧的震动,南鹰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私心杂念尽数驱于脑外,大喝道:“高通,执掌军旗!”

    身形高大、面目依稀与高顺有几分相似的高通暴应一声,一面黑鹰大旗瞬间展开,迎着狂风猎猎作响。

    自从鹰巢的遴选之争后,高通、李正、王彦和冯异等一大批军中青年才俊纷纷脱颖而出,隐隐成为中层军官之中的领军人物,南鹰此次远征幽州,也将他们全数带来,悉以要职。

    “全军……准备接敌!”南鹰缓缓抽出鹰刀,他向身边的孙策和关羽、张飞三将深深的望了一眼,只见关羽的一张面庞越来越红,浑身正散出强大的气势,仿佛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将要喷涌出毁灭一切的能量,张飞则仍是一脸的平静,只有眼中却闪现着与面部表情截然相反的狂暴光芒,形成难以言述的独特异相,令人望而生畏,而孙策的一双眼睛竟是亮得可怕,浑身微微发抖,任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绝非是恐惧和紧张,而是孙策已经陷入无比兴奋和疯狂冲动的前奏,当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抡动手中的长矛之时,霸王之魂将他的身躯中重新复活。

    能够与他们并肩而战,是我的荣幸……南鹰脑中闪过典韦、甘宁、李进诸将或刚毅、或果敢、或傲然的独特形象,那曾经相互倚靠的雄伟身躯,那一起共同经历过的浴血之战啊!男儿间的兄弟情谊只有经过铁与血的淬炼,方能够融化一切。

    能够来到这个时代,是我的机缘,能够与你们同生共死,是我的梦想!来吧,让我们携手一战,为了实现一个战士心中永不言败的信条,斩尽一切!

    心中的战意仍然有如熊熊烈焰般燃烧,然而诸多杂念却有如潮水般退去,蓦然间,南鹰心中仿佛空灵寂静,思感也变得清晰无比,他再次感受到了“宁静”之境。

    这就是传说中的谈笑用兵吗?只要尽力而为,问心无愧,那么败亦何惧,死亦何憾?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缓缓抬起手中的鹰刀。

    无论时间变幻,世事变迁,唯有意志不变,精神不灭……马老夫人,我渐渐明白你的深意了。

    “只要保持内心的境界,无论如何天崩地裂,沧海桑田,我都可问心无愧!”他轻轻低语:“我既不是战争狂人,更不是一个疯子……我只是为了活着,为了身边更多的人活着!”

    “为了身边的兄弟!”他猛然间喝出了这个时代从所未有的战斗宣言:“誓死杀敌!”

    随着两侧高地上的彩旗翻飞,以旗语打出来犯敌军的态势,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数十名乌丸骑兵率先冲出前方山坡一侧的弯道,挥动手中雪亮的长刀直杀过来。虽然超过一箭之地,然而乌丸骑兵们那横眉怒目的表情仿佛都清晰可见。

    如雷的蹄声更加猛烈,乌丸骑兵有如源源不断的蚁群从山坡后冲出,瞬间已达近千之众。所有骑兵都展现极其高超的马术,他们在没有马蹬的情况下,仅靠单手攀住马颈,整个身体几乎全贴在马背上,以此躲避汉军可能射来的密集箭雨,而他们的另一只执着长刀的手臂却是斜伸向后,只待冲至近前便要挥出那蓄势待发的雷霆一击。

    想象中的箭雨并没有当头罩下,一眼望去,远方那密密麻麻的车阵有如一只蜷起身体的刺猬,虽然浑身是刺,却大有任人宰割的意味。

    狂野生涩的呼喝响起,乌丸骑兵们于短短一息之间将长刀斜斜叼在口中,侧身低头的取下背后长弓,下一刻,一支支长箭斜指上天。乌丸铁骑,确是名不虚传,换作任何一支汉人骑兵,也决计无法在极其短暂的奔驰之中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战术动作。

    突然间异变突起,不待位置最为靠前的乌丸骑兵松开弓弦,跨下骏马突然惊嘶着前蹄失陷,腾云驾雾之中,那乌丸骑兵以远超马速的速度直飞出去,头上脚下的直栽到地面。

    可怕的颈骨断裂之声传来,竟是连如雷的马蹄声也无法将其遮盖。

    霎时之间,战马的悲鸣和乌丸人的惊呼惨叫响成一片,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骑兵无一例外的在马失前蹄中直飞出去,而他们瘫倒在地的马儿却成为后续部队的绊脚石,令多达数百骑兵们收势不及的于此前仆后继。

    领兵的乌丸将军愤怒的勒下马来,疯狂的大吼着,试图令后方的骑兵们停止冲势,以箭雨掩护部队重整队形,可惜他们的距离仍然超出一箭之地,根本不能对汉军车阵造成任何威胁。

    汉军车阵之中终于有了动作,一队队英姿飒爽的女兵端着弩机,猫着腰顺着战车间的通道涌上了防御工事的最前沿,将寒亮的箭簇对准了前方进退两难的乌丸骑兵。

    一个汉军军官狂笑道:“女人们,轮到你们来教训这些乌丸小娘们儿了……红鸢营,自由射击!”

    红鸢营,这算是南鹰赐给这些可怜女子们的番号,同样,他还将那个中途组建的男兵营命名为----赤鹰。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经历真正的战斗便永远无法成长为合格的战士,虽然南鹰也很想满怀深情的说一句:战争,让女人走开。然而事实是残酷的,若是不能令所有可战之人全部投入这一场敌强我弱的阻击战,那么最有可能的后果便是,所有男人尽数战死,而这些一心复仇的女人们将再次落入乌丸人的魔掌……与其如此,不如令她们在相对安全的战争开端便提前感受一下,什么是死亡和血腥!

    “崩!崩!崩!”雨打荷叶般的弩弦击发之声不绝于耳,一支支复仇之箭编织成一张索命的大网,向着前方仍在努力挣扎着的乌丸人当头罩去。

    垂死的呼号此起彼伏,侥幸避过坑阵,却不及后撤的乌丸人纷纷手舞足蹈的从马上栽倒,可怕的浓稠血液染红了道路。

    不等初次临阵的女兵们感受到杀人后引发的强烈不适,又或是享受终报大仇的快感,站在她们身后的渤海军老兵们已经不失时机的开始转移她们的注意。

    “你这弩射得不对啊!眼睛要在望山停留一下,将目标锁死再射……难道你不希望痛宰几条乌丸狗帮你家人报仇?”

    “不……不是的!我要报仇!”

    “很好,那么你还有机会,瞧见那个趴在地上象死狗在爬的乌丸人了?来!想象一下,就是他杀了你儿子,射死他!”

    “那个女人,你怎么了?是想吐吗?不!你没有时间吐,因为这些狗种在杀害我们亲人时,他们没有吐!快点上弦,干死这帮乌丸人!”

    “哇……吐了怎么了?没见姑奶奶已经射倒两个乌丸狗了?哇!”

    “那个谁,你是红鸢营的队长吧!管好你的兵,让她们抓紧时间继续射击……不想报仇的人,本将会让她们转去医护营!”

    “求求你,不要让我们转走,我们要报仇!”

    汉军阵营中,老兵们粗鲁的大骂、温柔的鼓励,还有冰冷无情的命令之声汇聚成一篇怪诞的乐章,而女人们有的默默流泪,有的反唇相讥,更多的则是无言服从。眼边的泪痕仍在,胸中的翻涌之意亦没有退却,但是所有女兵的目光都渐渐坚定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渐趋流畅。

    关羽、张飞的目光也渐渐惊异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群看似娇弱的女子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力,到目前为止,她们在老兵们的指导和掩护下,至少也射倒了两百余名乌丸人,虽然这些乌丸人几乎无力作出回击。

    只有孙策的脸色有些抽动,似乎有些不忍目睹,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很多女兵对这位少年的日常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令孙策多少对她们有了一些感情。

    “看不下去了?还是觉得本将有些残忍了?”南鹰一把按住孙策的铁盔,强行将他扭过的头转向战场:“你应该为她们感到高兴,因为她们已经有能力为自己的生存而战……呕吐算什么?战死又算什么?若是没有我们,她们的结局将比这个还要惨上千倍万倍,现在至少还有我们尊重她们,保护她们,同样,她们也要为了守护我们这个团体而战!”

    “是的!将军!”孙策努力挺了挺胸膛,终于又小声道:“可是,她们只是女人!”

    “女人,你瞧不起女人吗?真是好大的口气!”南鹰平静的声音却仿佛一记记金鼓敲在孙策心头:“若你还敬爱自己的母亲,就应该明白一件事……没有女人,便没有我们!乱世之中,我们需要女人为我们生儿育女,照顾老人,她们还为了我们的所吃所穿而夙夜忙碌。而战争之后,我们更需要女人,只有她们才能帮助我们抚平战争为心灵带来的创伤!”

    “现在,策儿!”南鹰清澈柔和的目光落在孙策脸上:“你还敢瞧不起这些为了替无辜枉死亲人复仇的女人吗?”

    “今后,有一天你会遇上一个令你心动的美丽女子,而你在爱护她的同时,必须给予她适当的尊重!”南鹰突然想起了美名冠绝汉末的江东二乔,不由脱口而出。

    “谨遵叔父教诲!”孙策忽闪忽闪的眨动了几下眼睛,突然有些促狭道:“那么叔父定是没有遇上值得心动的女子了,否则以叔父雄姿英发的外表和名扬天下的美誉,怎会至今尚未娶妻?”

    “那可不一定呢!”南鹰的心湖间猛然泛起了那张清丽如仙的面庞,不由心中一荡,悠然呤道:“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好诗好诗,恭喜叔父!”孙策腆着脸道:“却不知是哪位绝世佳人,竟能令叔父如此惆怅?”

    “混帐小子!你不是小霸王吗?什么时候又成了小探子!”南鹰惊觉笑骂道:“休想再套出什么话来!”

    “咳!”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肆意谈笑的将军,关羽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沉声道:“两位将军请专注一点,我们正在打仗!”

    “对,是在打仗!”南鹰微笑道:“可是现阶段,是我们在打敌人……放松一些,云长日后也是要成为大将的人,怎么失了大将风度?”

    “传令兵!”他轻轻挥了挥手:“可以下令了,突击部队出动!”

    “将军竟然要主动出击?”关张二人和孙策同时失声大叫。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四章 士气之争

    距离战场数里之外,乌丸四部首领正并骑而立,遥观远方战事。在他们身侧,尚有一名神色冷峻的汉将,正皱着眉头仿佛是有些心神不宁。

    “弥天将军好象有着莫大的心事啊?”丘力居微笑着侧过头来:“难道是对此战心存顾虑?”

    那汉将正是原中山太守、现自号弥天将军的汉军叛将张纯,他强笑了一声,缓缓道:“各位大王不觉得奇怪吗?据斥侯报称,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疑似汉军,却均是黑盔黑甲,且他们还勾搭上了匈奴人…….连本将虽是长驻幽州,却也从未听说过这么一支兵马!”

    “管他是谁?”难楼有些心不在焉道:“只要挡了咱们的道,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若无强悍实力,他们断然不敢行此自取灭亡之举!”张纯嘲讽的眼光扫过难楼:“一日之前,他们顷刻之间便将难楼大人的五百骑兵击溃,这是否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你!”难楼勃然色变,他瞧了瞧丘力居几人的神色,终于强行按捺下来,气呼呼道:“这些汉狗仗着人多,又是突然袭击,我的兵马才会败下阵来!”

    除了难楼外,其余三位乌丸大人均极为看重张纯,甚至提出共举其为乌丸各部之帅的意向,且张纯兵精将强,本人又是文武双全的名将,即使是难楼也不得不卖他面子。

    “原来他们是仗着人多势多……”张纯的脸色猛然间沉了下来:“难楼大人,本将正欲请教于你。上谷大营的外围警戒一直是由你负责的,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悄然开到了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你是否应该给本将一个交待?”

    “本将应命来此会师,谋的是大事!”他狠狠瞪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难楼:“可不是陪着您来殉葬的!”

    “这个……”难楼虽然满心气恼,却也被张纯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虽说他与张纯两军共守大营,然而张纯所部在此驻扎不足十日,所司之职也只是大营的内部防御。在外围防守不力这件事上,难楼确是难辞其咎。

    “弥天将军多虑了吧?”苏仆延及时开口解围道:“这支汉军虽然来得蹊跷,毕竟仅有三两千人。他们与匈奴人的联合,也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谁能保证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龌龊呢?说不定匈奴人很快便会脱阵而去,那时我们既可轻松打通道路,又可趁势衔尾追杀於夫罗兄弟二人,这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听苏仆延一说,丘力居与乌延也点了点头。在幽州地界,除了曾为幽州刺史、现为宗正的刘虞和讨逆将军卢植,他们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那个曾经与张纯在西北前线争权夺利的公孙瓒,即使张纯对其亦有过“不容小视”的评语,乌丸几部大人却浑然没有将一个小小的涿县县令当作对手。

    如今这支汉军虽然有些神出鬼没,毕竟只是一支小股部队,说不定还是在哪里被打散的散兵游勇,即使再加上於夫罗兄弟带着的几千丧家之犬,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但愿正如峭王所言!”张纯漠然的目光扫过几位乌丸大人,微一颔首道:“相信我军派出的试探性前锋进攻将要结束了,只待他们回馈消息,届时一切自有分晓!”

    “杀!”原本严丝合缝的汉军车阵突然间裂开几条通道,浑身包裹在漆黑甲胄中的汉军骑兵有如幽灵军团一般从缝隙间狂涌而出,向着阵外正自乱成一团的乌丸人无情杀去。

    原本星罗棋布、恰供马蹄踏入的无数坑洞已经大多被乌丸人踩平,再也难对汉军骑兵们造成威胁。汉军骑兵们在马蹬的支撑下,展示出远超乌丸骑兵的精湛骑射。

    百余步的距离上,汉军们竟然可以发出连续两波的箭雨,这令所有乌丸人无论身心都险些被当场击溃。

    在稀疏发出的几十支箭矢在汉军们身上的黑色皮甲上无力的弹落后,汉军们已经挎弓上肩,所有人均是一人双刀的冲入敌阵。

    阳光的反射下,周围的视野猛然间明亮了几分,那是无数雪亮的长刀在疯狂挥动时造成的反光。随之而起,是一大片可怖的血雾渐渐弥漫开来。

    厮杀和惨呼的声音诡异的低了下来,无论是正在惨被虐杀的乌丸人,还有阵中观战的赤鹰营和红鸢营的新兵们,都惊恐的张大了口,却是难以出声。恐惧的感觉,有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的声音死死的堵在了喉中。只有那些重伤垂死的敌军,仍然在发出无助的嚎叫。

    关羽、张飞同时瞳孔收缩,双拳握紧。任他们之前对于鹰扬中郎将的不败之名已经有了极高的预估,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至少一千五百名悍勇的乌丸骑兵竟会被一击即溃。

    孙策的面上闪过一阵极度亢奋的红晕,他突然想到了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一个与鹰扬中郎将沙场对决的将军,都会有如置身恶梦……幸好,这个人是我的兄弟!

    低沉凄厉的惨呼声渐渐消停下来,乌丸人在死伤过半之后终于仓皇退去。这要感谢这段狭窄的道路,汉军们其实也根本无力踩着战马和敌军堆起的高高尸骸发动追击。

    尖厉的号角之声发出三长两短的信号,汉军骑兵们纷纷拨转马头,他们根本不屑于为地上未死的敌军补上一刀,而是纵骑来回践踏,将那些仍在**翻滚的敌军毫不留情的踏于马下……在完成这一任务的同时,他们还秉承了将军大人的一贯优良传统,顺手将那些失去主人的敌军战马牵了回来。

    “哇”望着浑身披满血浆碎肉的老兵们从身边驰过,一个红鸢营的女兵终于回来神来,再次弯腰开始了呕吐。这种情绪有如瘟疫一般迅速扩散开来,很快,赤鹰营和红鸢营的一大半男女新兵们弯下腰来,涕泪交流的贡献出了刚刚用过不久的饭食。

    老兵们却浑然无事的开始调侃起来。

    “身为军人,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行为!小心军法官来打你们的板子!”

    “小妹妹!悄悄告诉你一名句话啊:将军说过,吐啊吐啊的,就吐习惯了!”

    “干你娘的!往哪儿吐呢?老子的皮甲还没沾上血呢,先给你小子糟蹋了!”

    “那姑娘的饭量挺大啊!”

    “你怎么知道的?你瞧见人家吃多少了?”

    “那倒没有,不过她已经吐第二回了,还有那么多货!”

    “……滚你娘的!”

    不管如何,经过这些久经战火淬炼的老兵们这么一闹,新兵们的状态有了一定的好转……即使是这些如今面对死亡无动于衷的老兵们,也是从一次次呕吐中成长起来的,他们很清楚医治这些新兵们的良方。

    “禀将军!”姜奂稳稳的向南鹰走来,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若非他的脸上仍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任何人也不可能看出他刚刚指挥过一场狂暴的突袭:“我们有九个兄弟战死,二十多个受伤,不过都没有大碍!虽然末将没有准确计数,不过斩杀敌军至少在七百以上!”

    关羽、张飞和孙策同时吐出了胸中那口长长的粗气。歼敌七百,己方不过死伤三十?按照这个战损比例,看来五万敌军根本不够杀!

    “做得好!”南鹰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瞧了瞧满面跃跃欲试的孙策,摇头道:“不要得意!敌军不过是发起了一次试探性攻击,换句话说,这些敌军根本就是前来送死的……下面的战斗,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便宜可拣,至少他们已经靠着几百人的性命,便填平了高风他们挖了半日的陷坑!”

    “可是将军!”孙策有些迟疑道:“既然明知这些敌军是来送死的,我们为何还要出阵突袭?如果继续以箭雨打击,我们定可一人不损的打垮他们!”

    “傻孩子说傻话!”南鹰轻轻拍了拍他的铁盔,有些黯然道:“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何况还是这么一场敌强我弱的悬殊之战!其实就连本将在每次作战之前,也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战士的归宿,便是倒在冲锋的路上!至于这次突袭,本将倒有一半是为了他们打的……”

    说着,他指了指远方渐渐恢复过来的新兵们,同时悄悄又向两侧的高地努了努嘴。

    “原来如此!”孙策神色一动,终于明白过来。以极少的牺牲,换回一场振奋人心的正面胜利,不仅可以鼓舞新兵们的士气,令他们尽快适应战争的气氛,同时也可以稳定匈奴人,使他们生出此战可胜的斗志。

    关羽、张飞闻言亦是神色微动,首次露出对南鹰的尊敬之色。一个战必躬亲、死而后已的主将,才是值得所有战士们效死的将军!

    “我们面对的是,是一场看似绝不可能胜利的战斗!”南鹰仿佛是在自语,一字一句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挽回一盘将要必败的棋局,每一步落子,留给我们考虑的时间有限,却绝不容任何一招之失!所以,这第一步的士气之争,我们必须要拿下!”

    “那么,第二步又是如何呢?”孙策听得心中敬服,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第二步?”南鹰似笑非笑的指了指四周,一面面黑鹰大旗正在接二连三的高高擎起:“本将已经开始做了!”

    “这是什么意思?”孙策愕然。

    “你会明白的…..命令兄弟们,依照常规作战程序,准备好所有装备!”南鹰淡淡的挥了挥手道:“接下来,便要让敌人大开眼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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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