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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二十三章 战神遇袭

    蹄声隆隆,惊退了满街百姓。

    一队彪悍的骑士从长街上狂奔而过,不时有人厉喝道:“吕布将军执行紧急军务,闲人速退!”

    疾驰的骏马上,吕布身形挺立如山,面色却是阴沉如水,仿佛怀有绝大的心事。

    “将军!”张辽紧抽两鞭,好不容易追上吕布半个马身。他高叫道:“董太师如此急召,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吕布头也不回的轻哼道:“这几年来,我们经历的大事还少了吗?总之绝不是好事!”

    “娘的!我们并州军在长安,就象是后娘养的!”另一侧,宋宪也追了上来。他不满的冷笑道:“每次急召我等,均是派我们并州军去做打头阵的苦差,而粮饷却屡屡被他们克扣,我真想…….”

    “少说几句!”吕布终于微微侧过头来,狠狠瞪了宋宪一眼:“祸从口出!”

    “不管怎样!”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是在告诫,又仿佛是在自语:“人之在世,遵奉忠孝!岂可如此背后腹诽主公,实是有违臣下之道…….”

    “前方道中何人?”骑队之中,突然有人大吼道:“还不闪过一旁,找死不成?”

    “什么?”吕布、张辽、宋宪三人同时微愕,目光亦向前方瞧去。

    只见前方街中,正有一人背对着骑队负手而立,大有从容不迫之势,与周围豕突狼奔的人群相比,分外显得格格不入。

    “放肆!”开道的并州骑兵两次大喝,却不见那人半分动弹,自觉在主将面前颜面尽失,不由大怒,抖手一鞭便向那人头上抽去。

    长鞭有如毒蛇般直蹿而去,眼看将要噬至那人头顶。突然两根细长白晰的手指伸来,稳稳捏住鞭梢。竟是那拦路之人头也不回的便露了一手惊世骇俗的本事。

    “什么?”不仅吕布三将一起瞳孔微收,那扬鞭的骑兵更是惊得呆了。

    一股可怕的力量从鞭梢传来,那骑兵惨叫一声,有如触电般倒飞下马,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竟是来找碴的!”张辽眼神转厉:“找死!”

    他身形弹起,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有如凌空飞掠般向那人背后纵去,同时右手五指畚张,当真是如同雄鹰下击一般。

    那人仿佛是心生感应。缓缓转过身来,恰好迎着张辽来势,亦是一拳击出。

    那一拳击出,长街之上仿佛狂风大作,遍地落叶都打着转儿翻滚起来。

    “文远小心!”吕布猛然间瞧清了那人的一拳之威,不由心头大骇。

    “卟”张辽眼中闪过震憾心底的惊悸之色,整个人仿佛定格于半空之中,下一刻猛然张口喷出满天血雾,倒飞了回来。重重跌在地上。

    “什么!”并州众将一起惊得面无人色。张辽身为并州军第二高手,一身技艺足可跻身天下猛将之列,竟在那人一拳之下重创倒地,难道面前这人的武艺比之吕布尚胜一筹?

    “你是冲着本将来的吧!”吕布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容跃下马来,迎着那人行了过去:“来吧!就让我吕布来领教一下你的绝艺!”

    长安,太师府。

    大堂之上,虽然文臣武将济济一堂。然而所有人均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闻郿坞信使那苦涩的声音在堂上回荡。

    “…….南方来犯之敌达四万之众,虽然混合了汉、羌、蛮各族人马。然而其战力之强却是闻所未闻!张将军仅仅守城一日,便在敌方投石、强弩之下损兵折将千余人……”那信使猛然跪伏在地,将头颅贴于地面哀声道:“太师,请您速速发兵吧!否则万余将士必无幸理啊!”

    “这么厉害!”郭汜倒吸一口凉气,不能置信道:“你是说,你们占据城池之利都没有伤到敌军一根头发,反而自损千余人马?”

    “是!”那信使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敌军的投石车大阵简直是无边无际,一旦发射便有铺天盖地之势,其射程之远与精度之高均已达到耸人听闻的程度!”

    “我有不祥预感!”群臣之中缓缓走出一人,他沉声道:“从前只听说渤海军器械精良,极擅投石机制造之术,难道竟是…….”

    “不会!李儒你多虑了!”垂首端坐于正中的董卓乍闻渤海军之名,眼皮不由跳动了一下,却立即指正道:“前日斥侯才刚刚来报,渤海军主力正于青州境内攻城略地,所倚仗的,正是大量投石机。他们绝无可能一夜之间横跨两千余里出现在我们的背后!”

    一众文臣武将亦均点头称是。从青州至郿坞不仅路途遥远,沿途更有无数险关绝地,休说臃肿笨拙的投石车,便是一支精锐骑兵,在一人三马的配备之下亦要达到十日以上才有可能完成这样的战略机动,而其前提还必须是一路之上所有的诸侯们都对这支骑兵仿如未见…….看来,可以排除渤海军的可能性了!

    “希望是小婿多虑了,那么我们现在面对这么几个谜团……”李儒清秀的眉宇间仍是浓郁的忧色:“其一,南方来犯之敌究竟是什么人?其二,北方之敌又是何人?其三,这两支兵马同时进犯,却是一方强势狂攻一方按兵不动,究竟是何道理?”

    “南方?难道会是刘焉?”李傕面容一抽,厉声道:“否则郿坞之南还会有什么势力敢对我们下手?末将听闻那刘焉入川之后整并豪强、交好诸夷,已然占据益州大半江山,定是此贼无疑了!”

    “李将军此言,请恕在下不敢苟同!”李儒淡淡道:“听说刘焉兵马仍在汉中一带与汉中、蜀郡的联军相峙,他是如何插翅飞过来的?更何况,从信使所报之中不难研判,北方之敌必是马腾、韩遂或是自号河首平汉王的宋杨这三者之一!刘焉素以大汉皇族中的忠贞之士自诩,他会放下身份与叛军勾连吗?”

    此言一出,众臣立即骚动起来。

    “什么?会是马腾、韩遂吗?他们一向是我们的支持者,怎会背信弃义!”

    “不好!我军之中仍有不少兵马均来自当年的凉州援军,若他们哗变起来,我军危矣!”

    “宋杨一向唯韩马二人马首是瞻,若无韩马授意,他怎敢对我军用兵?”

    “都住口!”董卓猛然一拍案几,怒道:“尔等既无实证,在此妄加揣测又有何用?”

    “李儒,既然连你也无法断定敌方身份,那么我军已然在察敌上输了一筹!然而不管如何,却必须立即想出一个应对之策,否则我军将一直陷于被动!”董卓毕竟是沙场宿将,立即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郿坞是我军后方,其内更有大量财帛与上百万石军粮,绝对不容有失。不管敌军是否存了令我军分兵救援的险恶用心,我军都必须发兵!”

    “董公所言甚是!”李儒低下头来,心念电转,口中缓缓道:“如今长安一带,我军计有兵马十万,其中皇甫将军麾下兵马两万五千,奉先将军有一万五千并州军,其余六万兵马分别由李傕、郭汜、牛辅、樊稠、徐荣等诸将分执。要选出一位有勇有谋的大将,才有可能一战退敌啊!”

    听得此言,李傕、郭汜、樊稠诸将一起出列,暴喝道:“末将愿意出战!”

    位于董卓下首的皇甫嵩眼皮一跳,只得出声附和道:“本将亦愿出战!”

    “好!好!”董卓终于现出一丝喜色:“诸位将军均是勇猛之士,孤甚是欣慰。不过说到我军众将之首,仍是奉先…….咦?奉先何在!”

    他一眼扫过众将,竟未看到吕布的身影,不由心中微怒:“如此紧急军议,奉先怎可迟至?真是荒唐!”

    “报…….”一名军官一头冲入堂中,一张脸皮已然惨白:“报太师!大事不好,吕布将军来府途中遇到一名刺客袭击!”

    “遇刺?”所有人均是愕然,即使与并州军一向不对付的樊稠亦微笑起来:“光天化日去杀吕布?还是一个人?活得不耐烦了吧?”

    “不是这样的!”那军官眼中惊恐之色更重:“那人只出一拳便打伤了张辽将军,接着与吕将军当街一番大战,连续打塌了七八所房舍…….此时,吕将军已经受创退回军营之中了!”

    “你说什么!”所有人一起骇然跳了起来。(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二十四章 刺客之谜

    原本熙熙攘攘的长街上,如今已不见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沿街叫卖的商贩,一队队董军士卒如临大敌的疯狂涌至。他们将附近几条街面全部封锁,挨家挨户的入内搜索,处处都是鸡飞狗跳之声,引得百姓们呼天抢地,叫苦不迭,却均是敢怒而不敢言。

    董卓领着一众文臣武将匆匆赶至,猛然间瞧清了街上的景象,不由一起变了颜色。长街之上一片狼籍,临街相邻的七八家商铺和民宅墙倾屋毁,遍地都是碎木残瓦,令人生出惨烈无比的悚然感觉。

    “这,这,这是……”即使是以董卓的老谋深算,亦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有些口吃道:“这便是奉先与那刺客大战之后留下的…….”

    “回董公问话!”一名早已抵达的董军将军上前施礼,他面上犹带惊慌之色:“是末将最先率人赶到的,那时吕将军仍在与那刺客激战,但见二人纵掠如飞,卷起处处拳风脚影,所到之处,屋舍无不被摧枯拉朽的……”

    “真是一群废物!”郭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怒斥道:“你既已领兵赶至,为何不出手襄助吕将军,怎的反被那贼人伤了吕将军?真正是岂有此理!”

    “郭将军,末将有下情回禀!”那将军被骂得面红耳赤,却大为不服道:“吕将军与那刺客高来高去的缠战在一起,且二人的身形均有如鬼魅一般奇快无比……末将有几个胆子敢下令放箭?若是因此反而误伤了吕将军,那么末将可真是死罪了!”

    “你现在也是罪责难逃!”郭汜被他顶得哑口无言,却也知罪不在他,只得翻了翻白眼。

    “董公!此事必有蹊跷啊!”李儒虽然亦是瞧得心惊肉跳,却仍是心生狐疑,他压低声音道:“我等商讨委派奉先前去郿坞救援的话音未落,恰在此时便听闻奉先遇刺…….这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董卓心中亦是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奉先伤于贼人之手,此事是千真万确!孤一会儿正要前去探视,李儒,你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休要传将出去,寒了奉先与一众将士的心!”

    “嘿嘿!”李儒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一声,淡淡道:“倒不是小婿怀疑奉先有什么二心,只是…….”

    他瞧了瞧四周面面相觑的一众同僚,这才慢条斯理道:“奉先号称天下第一猛将,单打独斗的本事可说是天下无双!当日虎牢关外。他先是力挫关羽、张飞两名绝世高手,又只身迎战南鹰、典韦和马家大小姐三位高手名将,虽然最终败下阵来,可是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高手能以一人之力,将奉先伤于众军之中,那么我李儒还真是不太相信!”

    众人一起腹诽,说了半天你还不是怀疑吕布?然而却无一人能够对此反驳。吕布天下第一的名号,那是经历过无数实战才奠定起来的,此事确是令人心生疑窦。

    “你是说?”董卓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讶然道:“奉先为了躲避郿坞战事,而自编自演了这么一出闹剧?”

    “小婿可没有这么说!”李儒矢口否认道:“只是一切事情的真相,都必须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各位大人与将军均是见多识广,不妨先请各位想出一个能够在正面交战中击败奉先的高手吧!”

    群臣一起呆滞。心中瞬间想过无数声名远播的当世高手,却立即加以否定,这些高手或可与吕布名列同一级数,但若说他们能够单打独斗胜过吕布。却是连市井之间的黄口小儿也不会相信的。

    “难道?会是王越?”有人突然低呼道:“王老先生号称不败剑神,数十年来,当世从未有一人能够在他手中撑过十招。那日帝都夜乱之后,他便不知所踪,难道,难道……”

    那人一连说了几个难道,只觉牙关打战,口干舌燥,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须知王越身为先帝之师,对先帝和汉室忠心耿耿,若他仍然在世,必是对董卓一干乱政篡权之人恨之入骨。而凭着他的本事想要取在场任何一人的首级,绝非难以做到。若伤了吕布的人确然是他,那么在场之人今后岂非寝食难安?

    董卓想到王越的厉害,心头亦是一寒,正想要说上几句话强撑场面,却听一人高叫道:“要说那刺客便是王越,绝不可能!”

    众人一起望去,却正是先前说话的董军将领。他信心十足道:“虽然相距甚远,末将不曾完全看清那刺客的长相,然而惊鸿一瞥之下,看他身形和侧脸绝非老朽之人,而是正值青壮…….”

    他话未说完,便被郭汜一把封住领口,咬牙切齿道:“你当真瞧清了?”

    “不会错的!”那将军吓了一跳,连忙道:“当日在洛阳,末将也曾与王越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如何会看错?那刺客绝对是一个青年男子,最多不过二三十岁,身形高瘦挺拔,从侧脸看,长得甚是斯文清秀!”

    他一指身侧数十名部属:“他们都能作证!”

    “呼!”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然而心中疑惑却是更甚。

    有人难以置信道:“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这怎么可能呢!看来郎中令之言不无道理啊!”

    李儒精神一振,却仍是云淡风轻道:“或许,只是奉先想与各位开上一个玩笑…….”

    董卓面上瞬间闪过一丝煞气。如果连吕布也心生反意,那么长安真是内忧外患、朝不保夕了,唯有痛下决心…….

    “卟哧!郎中令之言,真是可笑!”背后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嗤笑。

    李儒不由一愕,随即心中大怒。他转过身来,刚想出言斥责,却猛然间瞧清了取笑之人,立即将话咽了回来。

    “李傕,你说说,李儒之言如何好笑了?”董卓一怔,皱眉道:“你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李傕一向沉稳老练,对同僚与部下均是不假辞色,他竟会当众反驳李儒,定是有了非同小可的发现。

    “按照郎中令的说法,吕将军是自己寻了一个所谓的刺客,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目的,是为了在董公与众位面前开一个玩笑?”李傕淡淡道:“是这个意思吧?”

    “有什么不对吗?既然不是王越出手,那么世上还会有人伤得了吕奉先吗?”李儒一呆道:“相信在场各位也是这么猜测的吧?”

    “当然不对!”李傕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街面:“还是请董公和各位亲自瞧上一瞧吧!”

    众人一起讶然,纷纷探头瞧去。

    但见青石铺就的街面上,竟有一双足印深陷其中,其印极新,显是适才大战所留下的。

    “竟能在石上踏出脚印?”李儒心头一阵骇然,但立即道:“奉先将军勇冠天下,当然有此之能!”

    “看清楚些!”李傕面上泛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缓缓蹲下身去,轻抚着那双深陷石板中的脚印,冷笑道:“这足印的形状,会是吕将军那双饰金虎纹履踏出来的吗?”

    “你说什么?”所有人一起惊叫道:“难道竟会是那刺客留下的?”

    “除了他,还会有别人吗?”李傕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喃喃道:“想不到,天下间除了吕布,还会有如此高手?”

    “或许,能够在这石面上留下足印也并非什么难事!”李儒面色有些发青,他脑中飞转道:“唯今之计,只有请一位高手当场演试一次,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对那刺客的真实实力做出正确评判!”

    “胡车儿!”李傕头也不回的大喝道:“你来试上一试!”

    “是!末将得令!”人群之中走出一位虎背熊腰的猛汉,虽然身着甲衣,然而那浑身坟起的肌肉却似随时将要裂甲而出,正是当日虎牢关外斗将之争中一战成名的胡车儿。昔日他以一人之力,独战河北名将韩猛、曹操族弟曹洪等七八名联军战将,仍是大占上风,斩将立功,确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

    胡车儿行至那双足印之侧,深深吸了一口气,宽厚的胸膛立即高高涨起,挣得身外甲衣一阵“咔咔”做响。

    “呀----喝!”他突然间高高跃起,然后狠狠跺在地面之上,竟然发出隆隆之声,落足处一股烟尘倏然腾起。一阵强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震得几名文官险些立足不稳。

    “好一员勇将!”董卓和众人立时眼前一亮,再次重新认识般瞧向胡车儿。

    “这!这!”只有一人立即扑向胡车儿脚下,蓦然瞧清了胡车儿所留的足印,不由浑身剧震,仿佛是魂不守舍一般。

    “李傕!你怎么了?”董卓一惊,他从未见过李傕如此失态。

    “你们!看!”李傕目光发直的呆呆盯着胡车儿足下。

    烟尘已散,露出了胡车儿适才所踏出的足印…….入石最多不过两分,与一侧那深深凹陷的足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似是一张咧唇而笑的大嘴,正在无声的嘲弄着众人。

    一阵寒意从在场所有人心底涌起,勇如胡车儿,竟也远远不及那刺客…….从这份惊世骇俗的本事来看,那刺客确有实力击败吕布。

    “现在,你还坚持自己的看法吗?”李傕一双狼目蓦然间凶光大盛,他死死盯着李儒:“郎中令,就请你也去寻这么一个人物来和董公作戏啊!”

    “这!这个?”向来智珠在握的李儒头一次觉得天旋地转,背上已尽为冷汗所湿透。(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二十五章 连环终成

    城门大开,一队队彪悍的董军战士顺着深邃幽长的城门通道鱼贯行出,径向西方开拔而去。战马嘶鸣,人潮如水,滚滚洪流有如一条蜿蜒不绝的长蛇,无有尽头。

    “喝!喝!”嘹亮的大吼声中,数十名将士簇拥着一名浑身包裹在铁甲的大将纵马而驰,从城门一侧沿着大队冲出了城外。

    “聿----”那大将一把带住马缰,回身仰首向着城门上望去。当他看到城门上正在向他遥遥挥手致意之人,不由浑身微微一震,立即在马上俯身施礼。

    一礼方罢,那将军拨转马头再不回头,引着大军径奔西方而去。

    城门之上,董卓缓缓放下手来,目送着大军一路向西,眼中尽是复杂难明的阴鸷之色。

    “董公勿忧!”李儒的声音从一侧响起:“虽然奉先将军因伤不能出战,然李傕将军亦是我军中屈指可数的大将,有勇有谋,治军严谨,且尚有董越、段煨、胡车儿诸将辅佐,必可一战功成,解得郿坞之危!”

    “真是如此吗?”董卓眉宇之间尽是阴沉之色,悠悠道:“纵然解得郿坞之危又如何?韩遂和马腾这两个混蛋已经对我们落井下石,东方群雄也正在不断兼并壮大,我们如今的形势正可用四面楚歌来形容…….而这一切,尚不能令我董卓畏惧,真正令我如鲠在喉的是…….”

    “内忧!”李儒面上亦泛起罕有的凝重,他低低道:“看来,董公对奉先遇刺之事仍是心存疑虑!”

    “岂止如此?”董卓冷笑道:“吕布、李肃、徐荣…….这些人,每一个都有背叛孤的可能和理由!就是那个皇甫嵩,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李儒浑身轻颤道:“可是皇甫将军他…….”

    “凭一个皇甫坚寿,还左右不了皇甫嵩这条老狐狸!孤势力强大之时,他当然不敢有什么妄动!可是如今…….” 董卓狠狠一拳擂在女墙上:“韩遂和马腾如此明目张胆的攻打郿坞,他皇甫嵩还能不起异心吗?”

    “此二贼。确是阴狠!”李儒听得作声不得,良久才杀气腾腾道:“韩遂和马腾的使节仍在城中,要不要拿他们开刀?”

    “对我们有帮助吗?”董卓奇怪的瞧了一眼李儒:“杀几十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徒自落下一个残忍和不义的骂名…….你不要忘记,攻打郿坞的兵马至今也没有公然打出任何旗号!也许,韩遂和马腾就是故意放来几十个废物来试探我们的底线!”

    “董公说得是!”李儒一惊,赧然道:“不知怎的,小婿经过奉先一事后,始终只觉心神不宁,有些心浮气躁!”

    “嘿嘿,不知怎的?你是在害怕吧!”董卓瞧着浑身剧震的李儒。淡淡道:“你害怕这世上当真有胜过吕布的绝世高手,那么你我从今将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你更害怕那高手是在与吕布联手演戏,那么你我更有很大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信手一指周边,数十名董军高手正在虎视眈眈的警戒周边:“你安排了这么多人在孤身边,其实已经暴露了你心中的恐惧!”

    李儒听得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半晌才苦涩道:“不错!”

    他呆呆的望着城下仍在不断涌出的大队兵马:“董公,恕小婿说句犯忌的话,您的死敌太多。也太强大,如南鹰、袁绍这些人,如今他们远在天边尚不足惧,然而一旦长安有变。令他们窥出我军虚实,那么便是我们的灭顶之灾快要来了!”

    “南鹰、袁绍…….”董卓双目突然闪过痛恨惊惧的复杂之色:“你说他们远在天边,怕是未必见得呢!正如你一直不停派遣人手前往河北一般,你当他们便没有在长安之中安插内线吗?”

    “董公。您不会是怀疑?”李儒突然间明白了董卓的隐忧,他失声道:“您是说…….”

    “嘘!小声!当心内鬼!”董卓眼中厉芒一闪:“两日后便是孤的婚期,同时。那也正是长安城最为热闹与松懈之时,一切的谜团都会水落石出…….你速速召集牛辅、郭汜和樊稠几人前去布置,孤现在能够信任的人真是太少了!”

    “明白!”李儒心领神会道:“小婿知道怎么做了…….从现在起,所有军营和重臣府邸外,都会有我们的人全天监视!”

    “呼!希望一切只是孤的猜测失误!”董卓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仰首向天,怔怔道:“事实上,孤与你一样,在得知攻打郿坞那支兵马的强大实力后,心中也只想到那个人……吕奉先,不得不防啊!”

    入夜,并州军大营,吕布寝帐。

    帐外静悄悄的,连一个守卫也没有。经过了白天的刺杀,主将便放弃了原本的大帐,而选择了一座寻常军官使用的军帐,并一连换了三次。即使是张辽,此时也绝对不知吕布的安寝之所,因为他此时也正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小帐中静养。

    昏暗的烛火下,吕布眯着双目斜倚榻上,双唇毫无血色,面上亦浮现出一股内伤未愈的灰败之色。

    “梆,梆梆”听着远方巡夜士卒敲出的打更声,吕布眼帘缓缓睁开一线,同时功聚双耳,立即将方圆数十步内的风吹草动尽收耳中。

    当一队将士刚刚从帐前巡过,吕布猛然间双目大开,其间神光流转,有如星辰,哪里还有半分重伤之相?他无声弹起,抖手发出一缕指风,那烛火立时应手而灭…….很快,一道有如鬼魅般的身影闪身出帐。

    大营外不远处的一所小院内,正有一人负手而立,淡淡的月光映照在那人面上,勾勒出一张英挺年轻的面庞…….若有行刺事件的旁观者在场,定会失声惊呼,只因,他便是那个将吕布伤于手中的刺客。

    听着身后有如夜枭破空的微声,那人轻轻一笑。回过身来:“吕将军…….你来了!日间多有得罪!您的伤应该无妨吧?”

    “有劳记挂!先生的那几招,还不致于伤了布!”吕布从夜色中大步行出,虽然话语仍是狂傲,然而语声却是多了几分敬重:“真是没有想到,先生身手之强,竟不在布之下!”

    “吕将军谬赞了…….只是有些愧对张辽将军了!”那人有些歉然道:“只有日后再择机谢罪了!”

    “先生放心,文远也只是内腑受了一些震动,已无大碍!”吕布微笑道:“还是请出你家小姐来吧…….本将溜出大营的时间有限,正事要紧!”

    “我家小姐未至…….”那人话音未茫,吕布已是脸色一变道:“先生休怪。虽然你身手强绝,毕竟不是主事之人,若无你家小姐在场,这天大之事如何能够议定?”

    “好急的性子!”那人轻笑一声:“好教将军知道,如今在这长安城中,我家小姐已经不是主事之人了!”

    “什么?”吕布一惊,脱口道:“难道?难道他来了!”

    “奉先真是精明!”院中那间漆黑寂廖的小舍突然间灯火骤亮,木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了。

    “主人!”那负手而立之人立即回身俯身施礼。尽显恭敬之色。

    “管先生何须多礼!”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中的年轻人伸手虚托,他向着吕布淡然一笑:“奉先,一向可好?”

    “你!你!你怎敢再来长安?”吕布眼中尽是震动之色,突然间长长叹息一声:“你这小子。真正是天下间第一胆大包天之人!”

    “能够令天下间第一高手如此称赞,我南鹰幸何如之?”南鹰缓缓行至吕布面前,与他目光瞬也不瞬的对视:“话说回来,在这看似龙潭虎穴的长安城中。我有一身绝艺,有部属兄弟,更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何惧之有?”

    “兄弟?”吕布倏的震动了一下,他微微有些激动道:“汉扬仍旧当我是兄弟吗?”

    “你在长安城中保护清儿这么久,又肯用一生英名来陪清儿胡闹,这还不是我的兄弟?”南鹰哈哈一笑:“不过,我必须事先声明,令你与管先生上演一出当街刺杀的闹剧…….这是我的主意,清儿并不知情!”

    “这算什么?”吕布瞬间脸容解冻,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能令我并州军万余兄弟免去郿坞送死,我尚要多谢你才是,一点虚名何足挂齿!”

    “这才是义气之人!”南鹰伸出大指,转而伸手与吕布相握:“不枉我从青州狂奔上千里潜来长安这一遭!”

    “呼!”吕布长出了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你来了便好!终于有人能够挡得住清儿胡闹了…….她为了刺杀董卓,竟然异想天开的想出了一个利用自己以饵的婚嫁之计,真是胆大妄为!”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望向南鹰:“汉扬,你便是因此解除了她的主事之权吧?”

    “我确是解除了她的主事之权…….”月光下,南鹰明亮的双眸突然一黯:“然而,两日之后,貂蝉仍要嫁于董卓!”

    “你说什么?”吕布浑身一僵,他突然一把摔开与南鹰相握的手掌,冷冷的盯着南鹰:“南鹰,为了杀董卓,你竟然忍心将自己的妹妹送入虎口…….我吕布真是看错你了!”

    “果然…….”南鹰怔怔的瞧着吕布:“你果然是喜欢清儿的!”

    “是又怎样?”吕布突然暴怒起来,他一把揪住南鹰的领口,狠狠道:“若你再不顾惜清儿,我吕布今日便与你恩断义绝…….大不了我带着她杀出城去!”

    “你断绝不了!因为…….我需要你!”南鹰任由吕布无礼的举动,他伸手止住意欲冲上的管平,毫不相让的与吕布对视,口中淡淡道:“我需要你立即配合我的行动,为天下苍生与大汉皇朝诛除董卓国贼;我还需要你取代董卓占据长安,为我与天下挡住西凉军南下的步伐;我更需要你一直留在清儿身边,为我与高顺照顾她一生一世!”

    吕布浑身剧震,情不自禁的松开手来,难以置信的死死望着南鹰。(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二十六章 投石问路

    淡淡的星光下,南鹰目送着吕布那矫健的身影一路远去,直至完全溶入夜色之中。

    他看似目光平静,实则内心却是思潮汹涌,感慨万千。

    就在方才那一刻从吕布的真情流露中,南鹰突然间明白了,不管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如何妙笔生花的描绘这段故事,其实所谓“连环计”完全就是自己一手演绎的。

    若以远论,从降临这个时代初识高顺和高清儿,到宜阳城外巧遇化名“武痴”的吕布,到黄巾之战结怨董卓,到群雄征讨董卓迫使其退守长安,到无意间在高清儿面前提到“貂蝉”这个名字…….而以近论,随着天干地支的内部瓦解和何伯求的逝去,王允已经成为南鹰安插在长安的一枚钉子,而吕布无论是因为大势已去,还是出于对南鹰和高清儿的情感,都只得选择推翻董卓,而西凉军的落井下石和鹰巢奇兵围困郿坞,也逼着董卓一步一步分散实力,令攻取长安的设想再非全无可能…….这一桩桩事件,就如一个个圆环,正在完成环环相扣的过程,最终它们将形成一条致命的锁链,死死套在董卓的颈间。

    “董贼,你死定了!”南鹰喃喃道:“若是能够亲自下手,那才是人生快事…….”

    “神使,您的心情可以理解!”管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不过还请以大局为重,只要最终消灭董卓,由何人出手并不重要!”

    “说的是啊!本将还是太过执着了!”南鹰微微一笑:“对了,叫他们出来吧!”

    “啪啪”管平轻轻击掌两下。

    很快便从不远处的夜色中现出两条身影,向着南鹰和管平行来。

    “你们都听到了?”南鹰转过身来,向着两条人影淡淡道:“现在,两位是否还有什么顾虑呢?”

    “没……没有了!”其中一人涩声道:“连吕将军都在为您做事,我等还有什么话说…….董卓,这是天要亡他啊!”

    那人渐行渐近。终于在月光下露出一副粗豪威猛的面容…….此时,那张脸上尽是苦涩和颓丧的复杂之色,令人难以相信他便是当日威震东方群雄的西凉猛将华雄。

    另一条身影却直接单膝跪倒,沉声道:“董卓不仁不义,这才令人心尽失,众叛亲离…….罪将蒙将军不杀之恩,愿从此追随将军,戴罪立功!”

    “胡轸将军,快快请起!本将正要倚仗两位将军之力!”南鹰拉起一脸激动的胡轸,轻轻一拍他的肩头:“如前所说。本将已成功施计令李傕率兵离开长安城,虽说城内仍有郭汜和其他几个董卓死忠,但是仍有吕布牵制,料无大碍!如今,我们正可依计行事!”

    “是!末将得令!”华雄与胡轸相视一眼,再无任何犹豫,一起俯身受命。

    王允缓缓踱下金阶,头戴七串青玉旒冕冠,一袭华贵朝服飞金流锦、熠熠生辉。配上飘逸清矍的面容和从容淡定的气度,当真是有如神仙中人一般。

    没有人知道,看似恬淡无波的外表下,目之难及的宽大袍袖内。王允的一双手正在捏得“咔咔”作响,一颗心儿也似正要滴出血来,他从没有象此刻这样痛恨过董卓,对其人的凛然杀意也如山洪暴发。直欲冲破头上的冕冠。

    就在方才的朝会上,董卓为了铲除卫尉张温这一心头大患,不仅公然以“莫须有”的罪名笞杀了张温。更将其传首示众,借此震慑百官,年幼的天子被当场惊倒在地,却换来董卓一阵狂笑…….张温是先帝老臣,曾任三公之职,位高权重,更是当年讨伐西凉的主将,是董卓的直接上官,竟也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教人悲愤交加之余生出唇亡齿寒的绝望?

    张温临死前的声声怒吼尤在耳边回荡:“董贼,鹰扬中郎将早晚会将你碎尸万段…….黄泉路上不远,我等着你!”

    王允心中一振,原来张温也是如此看好南鹰,认为他才是复兴大汉的不二之选!

    快了,就在这几日了!董贼,我倒要瞧瞧你还能嚣张几时…….他突然捋须轻轻笑了起来,托了这个便宜女儿的福,我王允也有机会成为拨乱反正的功臣,足可名垂青史…….

    “司徒大人,请留步!”背后一声呼唤将王允从浮想联翩中拉了回来,他不由讶然转身望去。

    “原来是左中郎将!不知您唤住本官,所为何事?”王允的脸上泛起恰到好处的淡笑,心中却一阵警惕。说到面前此人,他并没有什么好感,反而有些鄙夷。只因这位左中郎将、高阳乡侯蔡邕,正是董卓一手提拔起来的。

    “司徒!”蔡邕有些微微气喘的疾行过来,向着王允深深一礼,便道:“两日后便是贵女与太师的大喜之日,下官至今尚未道贺,实在失礼!”

    “多谢多谢!左中郎将有心了!”王允轻描淡写的应付着,亦回了一礼。

    “真是恭喜司徒了!”蔡邕微笑道:“听说您膝下只有一女,一直爱逾掌上明珠。今后嫁入太师府,身份尊贵自不待言,您与太师皆为朝庭股肱,又是姻亲,这更是一段流传后世的佳话,真是令人羡慕……”

    王允听着他喋喋不休,心底蓦然间一股怒气直涌上来,笑话!我与那乱政贼子能有什么流传后世的佳话?

    他面色不变,淡淡道:“左中郎将不必羡慕,听说您亦有一女名琰,年方十四便已才名远播,日后大可与小女共事一夫,那才是佳话!”

    说罢拱了拱手,也不理呆在当场的蔡邕,便欲转身而行。

    “司徒,下官尚有一事!”蔡邕连忙又道:“太师嘱下官上禀司徒,今日午间想为婚事过府一叙,不知您可有闲暇?”

    “什么?”王允一怔道:“此前太师不是已经亲自到府行了纳采、纳吉、纳征和请期之礼吗?如今婚事转眼便至,为何还要来府一叙?”

    蔡邕有些难以启齿道:“听太师言道,久闻貂蝉小姐艳冠长安,却始终未得一见,大婚之前很想亲自一睹芳容……”

    王允再次怔住。一颗心儿却是气得直欲炸了开来。哪里有大婚之前便提出与新娘见面的?《诗经》云:“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董卓这等蛮横要求不仅仅是对礼仪的践踏,更是对他王允**裸的羞辱!

    他盯着蔡邕那张赔笑的面容,正想不顾一切的迎头痛斥,突然间心中一惊……郿坞战事正急,又发生了吕布遇袭这样的大事,任他董卓如何荒淫无道,也绝对不可能在此时生出这等荒诞的念头来!难道,是董卓对这门亲事起了疑心?

    他悚然心惊,顿如炎炎夏日下一盆冰水泼遍全身。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摆出一副恰如其分的疑惑和微愠之色道:“《仪礼》之规,即使是操办婚事亦需从简,太师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于礼不符。若传将出去,岂不令天下人笑话本官与太师不懂礼仪!”

    “司徒说的极是!”蔡邕显然早有准备,立即道:“太师位极人臣,当然是明礼之士。他所以想要求见贵女,其实另有隐情!”

    “哦?不妨一说!”王允心中提防之意更重。他轻笑道:“若有言之有理,本官当然从善如流!”

    “如今汉室危亡,太师与司徒同为当朝中流砥柱,如今又携手联姻。共扶天子,可谓是志同道合,天下景仰,也只有战国时‘将相和’的美谈才能与之相媲!”蔡邕不紧不慢道:“然而您二位皆为重义轻名之人。当然不可能四处宣扬,于是李儒先生建议,由太师亲领下官来府。专为贵女作赋配画。请司徒放心,太师亦不愿旁人知晓,是以此次过府必是轻装简从……”

    王允明白了,这是董卓逼着他王允向天下表明立场啊!

    他装出一副醒悟之色道:“如此一来,此赋便可从左中郎将之手广传长安直至整个天下,世人便可从此次秦晋之好中看出我两家精诚团结之本意啊!”

    “正是正是!”蔡邕连连点头道:“所以太师这才不揣冒昧,提出与贵女婚前相见……这才算是太师的另一样聘礼嘛!”

    他瞧了瞧王允的面色,这才小心翼翼道:“司徒不会信不过我蔡某人的文笔与画功吧?”

    “哪里!”王允大笑着一挥袍袖:“左中郎将一向有妙笔生花和点石成金的美誉,为天下人所称道!昔日司空袁逢不幸辞世,左中郎将一篇墓铭写得那是名动天下啊!恩,字字珠玉,犹在面前,待本官思来…….”

    他略一思忖,摇头晃脑道:“天鉴有汉,赐兹世辅。显允厥德,昭胤休序,峨峨雍领宫,礼乐备举。穆穆天子,孝敬允叙。降拜屏著,奉馈西序。威仪聿修,化溢区宇…….”

    王允滔滔不绝的一口气呤诵下去,却丝毫不理会蔡邕渐渐青白的脸色。

    蔡邕不仅是当世公认的大儒,也是一位孝子,曾因为照顾病重的母亲而数十日不眠不休,一些豪门望族尝请蔡邕为其亲友书写墓铭而以为光彩。这么一来,却也令蔡邕不胜其扰,险些江郎才尽。仅是袁氏一门中,他便先后为袁逢、袁成和袁隗之子袁满来等六人作过墓铭,连他本人都曾对卢植说过:“吾为碑铭多矣,皆有惭德!”可惜即使如此,袁氏一门却并没有为他蔡邕的飞黄腾达出过半分力气。

    在数十年宦海沉浮中,蔡邕可谓是大起大落,峰回路转。年轻时代的蔡邕精擅辞赋,才华横溢,书法、绘画、音律更是无一不精,二十余岁便已做到了议郎。可惜他年轻气盛,又不懂得逢迎之道,最终因直言而被宦官诬陷,流放朔方。后几经周折,避难江南十二年,一直等到董卓当政,这才重新得见天日。

    虽说当日出仕是受了董卓的威胁,然而董卓确实对其高看一眼,令其“三日之内,历遍三台”,一直坐上了左中郎将的位子,还得了高阳乡侯的爵位,这在靠着为人作墓志铭的时代是不可想象的。蔡邕一直认为自己是在为汉室尽忠,内心深处却也有着一丝“士为知己死”的念头。

    此时此刻,惨死于董卓之手的袁隗阴灵不远,袁绍讨董的战鼓之音方绝,王允却将一篇他蔡邕昔日为袁逢所作的墓志铭琅琅念来,这简直就是迎面一记响亮的耳光。

    “唉呀!都是陈年旧事了,何足道哉!”蔡邕终于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匆匆行礼道:“下官尚要去准备一番,这便告辞了!”

    望着逃命般离去的蔡邕,王允扬声道:“如此有劳左中郎将了!请上覆太师,本官定会在府中相候!”

    倏的,他脸上笑容敛去,双目之中尽是点点寒光,低声自语道:“竟敢轻装简从来府…….这究竟是董贼在投石问路,还是急不可待的自寻死路呢?”(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二十七章 美名由来

    一连串的长笑声中,在狭长雅致的廊道间,魁伟豪雄的董卓昂首阔步而来,身前王允侧身而引,身后蔡邕和李儒亦步亦趋,配以一身华丽袍服和爽朗神色,非但瞧不出乱臣贼子的鹰顾狼视之相,倒也颇有几分王公贵胄那尊贵雍容的仪态。

    “子师!”董卓亲切的唤着王允之名,突而莞尔笑道:“子师休怪……你我兄弟多年,两日后便要换过称呼,此刻定要叫个够本!”

    “太师抬举了!”王允听得那句“兄弟多年”,猛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难道董卓竟然知道了自己便是丙一的秘密?他面上堆起从容淡定的笑容:“若非您入主洛阳,岂有下官今日?只恨没有早日识得太师,也好早晚受教啊!”

    “哦?孤也险些忘却,正是进入帝都后才与子师交好……”董卓停下脚步,侧身一脸讶然道:“为何孤竟不自觉的感觉到已与子师相交多年了呢?”

    王允心中一颤,一双目光立即迎上董卓那铜铃般的巨目,希望能够找寻那一丝诡异的试探之色……

    “哈哈!这便是传说中的神交了吧?”蔡邕的笑声及时传来`:“二位大人一文一武,均是大汉股肱、名震天下的人物,当日在洛阳便有当世伯乐与千里马的美誉,如今更是即将结为秦晋之好,若说此前没有一点心有灵犀?我蔡邕第一个不信啊!”

    “说得好!”董卓一怔,立即猛然点头:“蔡中郎不愧是当今大儒,果然一语中的……定是如此了!”

    “……正是如此啊!” 什么伯乐与千里马?乱臣贼子也能当得伯乐之称吗?真是欺人太甚!王允听得怒气填胸,心中直将蔡邕骂到了祖宗十八代,然而毕竟松了一口气,面上也跟着现出轻松喜悦之意。

    有如淙淙流水一般的婉转琴音从前方传来,几人不由同时止步。

    “咦?这是哪位大家正在抚琴?”蔡邕亦是此道中人,目露惊喜道:“此曲委婉连绵。有如行云流水,对音律的掌控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即使天赋过人,亦非十数年苦功不可啊!”

    “不错不错!”董卓亦点头道:“虽然孤不谙音律,亦为之深深吸引,此人定是琴道高手啊!”

    “多谢太师与左中郎将美誉!”王允捋须欣然道:“抚琴之人正是小女!”

    “什么?”董卓、蔡邕一起惊呼起来,只有李儒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啊!”董卓呆了半晌,才目露痴醉之色:“孤何其幸运,竟能蒙一位如此才貌双绝的女子委身下嫁……”

    “太师言之过早了!”王允微笑道:“尚未见得小女容貌,何敢当得才貌双绝之誉?”

    说话之间。几人已经转过一处廊角,蓦然眼前一亮。

    清新别致的临水小榭上,正有一名白衣女子对池抚琴。随着那婀娜身姿的优雅摇曳,一双玉手轻抚琴弦,如水清韵连串流淌而出,有如飞泉鸣溅,又如小楼听雨,令人清凉入心,神魂俱醉。

    李儒难以掩饰的露出震动之色。他暗中轻轻一拉董卓袍袖,迎着董卓那双亦是惊疑不定的目光,缓缓摇头。

    董卓不由雄躯轻颤。他当然明白李儒摇头的深刻含意…….值此风雨飘扬之际,身为三公重臣的司徒王允突然间提出联姻。细查之下更惊悉所谓司徒之女只是王允于一年前收认的义女,这不能不令人心生疑云。进一步大胆推测之下,如果说此次联姻是针对董氏集团的一次刺探甚至是颠覆行动,那么能够策划如此庞大缜密行动的只能出自袁绍、袁术和南鹰等数人之手…….而众所周知。所有势力中只有渤海军的女将独树一帜,更建立了成建制的女兵营。

    在董卓集团中,李儒是负责情报收集的主官。几年来早已对渤海军所有将领的资料下过一番苦功。他之所以摇头,显然是被眼前此女的精湛琴技所惑,难以从渤海军众多女将、女吏之中找出匹配的对象…….

    “太师,太师?”王允的连声呼唤将董卓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一怔之间,有些赧然道:“子师啊!贵女琴出仙音,竟令孤于陶醉之间失态了…….子师请说!”

    “太师真是太过褒奖了!”王允露出喜不自胜之色,微笑道:“好教太师知道,小女不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剑舞更是一绝!也只有如此女子,方才配得上太师啊!”

    “剑舞?”董卓又是一怔,未及答话之间,李儒已接口道:“名门贵女,果然超凡脱俗…….司徒大人,不知是否有幸待一曲罢了之后,再能欣赏到贵女的剑舞呢?”

    “这?”王允愕然道:“太师不是说要亲见小女,并由左中郎将为其作赋配画吗?来人啊,去请小姐前来见过诸位大人!”

    望着李儒不动声色递来的眼色,董卓哈哈一笑道:“不急不急!佳人近在眼前,琴声尽收耳底,若是此时贸然打断,岂非是焚琴煮鹤一般大煞风景?”

    “是极是极!”蔡邕深有同感的点头道:“请太师和司徒放心,下官即使远观之下,也足以完成作赋配画之任!”

    董卓望了望天色,悠然道:“夜色将至,不如请子师便在此处安排晚筵,孤与众位一边用膳,一边商讨国事,还可欣赏貂蝉小姐的琴音剑舞,岂不是绝妙之事?”

    夜色将至?王允愕然之余心头立生警惕,午时刚过董卓一行便已出现于府门之外,至此日头也不过刚刚西移,距离夜色降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董卓如此拙劣的拖延之计,背后究竟又隐藏着什么阴谋手段?

    “也好!那么待小女一曲终了后正可从容更衣沐浴,于晚筵之时献舞助兴!”王允微笑着,挥手叫来一名侍从道:“去请小姐更衣,准备为太师献舞,再吩咐膳房立即备筵!”

    那年轻的侍从一脸机灵模样,赶紧躬身道:“请主人放心,小人必定办得妥妥当当!”

    望着那侍从身手矫健的向临水小榭一路小跑而去。李儒漫不经心道:“没有想到,司徒府中一个小厮都如此干练,王司徒教导有方啊!”

    “哈哈哈,老夫也只有这点本事了!”王允亦不动声色道:“少年时期轻狂惯了,养成了动辄操练下人的习惯!”

    李儒听得心中一凛,立时想起了王允年轻时代的种种传说…….面前这位貌似老朽的重臣,少年时不仅是满腹经纶的才子,更以从不贪恋奢华闻名于世,凭着一手超卓剑术和一身不畏强权的傲骨,成为当时著名的任侠人物。

    他下意识的瞧了瞧王允悬于腰间的长剑。再与那双不经意间精芒乍现的修长双目一碰,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怯意,不由干笑一声,一时之间再不敢出言试探。

    耳畔琴音突然收止,却是那侍从已然行至那抚琴女子身后,正在躬身禀报。

    那女子以无比优雅的动作轻轻起身,缓缓向着众人的方向转过一张俏脸。

    “咦?”董卓、李儒和蔡邕三人同时低声惊叹。

    却见那女子长身玉立,一身雪白衣裙映衬着身侧碧波轻漾,有如凌波仙子…….然而伊人面上却笼着一层轻纱。令人难以得窥芳容。

    “貂蝉小姐这是?”李儒终于再忍不住开口道:“是否因身体不适才轻纱遮面呢?”

    “非也!老夫这位女儿,当真是世间少有的贞洁女子!”王允清矍的面容上突然流露出一股爱怜嘉许的复杂之色,怔怔道:“相信各位均知,小女其实并非亲生。而是一年前于迁都长安的途中意外收认的义女…….当时一群乱兵正打算强掳小女,她却抵死不从奋力反抗,老夫怜其贞烈品性这才出面制止!”

    他微笑道:“前日与太师订下婚约后,小女便曾言到。既为有主之人,其容便不可再为外人所轻窥,惟有嫁至夫家才能取下面纱!”

    董卓听得目瞪口呆。蔡邕已止不住的点头,一连串赞美之语从口中涌出,而李儒却轻笑道:“那么蔡大家今日岂非要空手而归?”

    “那当然不会!”王允哑然失笑道:“太师亲来,自然是例外…….晚筵之时,老夫便当命小女以真容相示!”

    “好!”不待李儒一呆之下心念电转,董卓已脱口道:“孤当拭目以待!”

    说话间,那女子已远远向着众人敛衽为礼,其风姿绰约之处,有如风拂杨柳,瞧得董卓一时双目发直,竟下意识回了一礼。

    “真是相敬如宾啊!”蔡邕再次大声赞叹:“下官谨祝太师与小姐…….”

    他在此滔滔不绝的大卖文采,却见那女子似乎做了一个掩口轻笑的优美动作,径自转身袅袅行至池畔,从婢女手中接过鱼食,向池中抛洒而去,举手投足之间,无不现出风华绝代的柔美和良好的贵族礼仪。

    真是一位绝代佳人!连李儒亦在心底赞了一句……..如果此女确是真心嫁入太师府,倒真是一桩天大美事!

    突然间,他吃惊的睁大了双目……..随着那双纤纤玉手挥动之间,一群群鱼儿纷纷汇集而来,竞相争食,鱼头攒动间,竟有很多鱼儿泛出白肚飘在了水面。

    有毒?李儒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面色青白的转过脸来,正欲开口。

    “哈哈!真是一群痴鱼!”王允淡淡的笑声传来:“每日小女喂食之际,总有鱼儿被小女绝世姿容所慑,竟会忘记游动而浮于水面!”

    “什么?”蔡邕骇然道:“从古至今,只听闻西子之容能够令鱼儿沉入水底,这才博得沉鱼之美名……..而貂蝉小姐之美竟能令鱼儿泛于水面!这,这!如此奇事,当可流颂后世!”

    “有那么神奇吗?”李儒阴阳怪气道:“别是那些鱼儿已经死了吧?”

    “嘿嘿!李先生何不亲自一观以辨真伪?”王允望着貂蝉收回玉手,向着庭院深处行去,他一指池塘道:“请移步吧!”

    “甚好!”霎时间,李儒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却惟有微笑回应:“太师请,司徒请,蔡中郎也请!”

    池畔,四人同时驻足,一起伸长了颈项向着池中望去。

    鱼群已渐渐散去,却有十数条红色鱼儿尤在水面载沉载浮,却是毫无生机般的动也不动。

    这还不是死了?李儒正欲开口嘲弄,突然间董卓张大了口,指向水面颤声道:“动了!动了!”

    有如神迹降临般,适才仍似足了死相的鱼儿们纷纷甩尾摇鳍,若无其事的四下里游散开来。

    “这不可能吧!”李儒心中有如被狠狠揪了一把,险些透不过气来。

    “老天!这是真的!”蔡邕浑身剧震,几乎就要原地跪了下来。

    董卓的嘴仍未合拢,满面尽是痴迷之色。

    “这算什么?”王允仿佛矜持的低笑之声再次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耳中:“小女之美,足可令皎月隐于云中…….说不定啊,各位夜筵之时便可再睹奇景!”

    微风轻送,鼻端仍然回绕着伊人余香,而原本各怀心事的董卓、李儒和蔡邕三人却仿佛均已经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尽皆痴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暗夜侵袭

    “锵”!长剑出鞘,晶莹光亮的剑刃在皎洁的月光下映射出一圈圈冰雪般的森寒。下一刻,璀灿夺目的剑光划破夜空,化做漫天光影,有如雨夜凝波,积云泄电,令人几乎不能直视,心跳亦为之加剧。

    剑气纵横中,一个曼妙身形有如翩翩仙子若隐若现,随着无限美好的身姿飘动摇曳,挥洒出道道白光,仿佛霜华遍地,流光飞转。

    突然间,铮铮琴音响起,有如泉水叮咚,欢快明丽,舞剑女子莲步亦急,裙裾飘飞中,森然剑意却神奇的缓和下来,变得蒙胧而又迷幻,仿佛叶尖秋露,深巷晨曦,虽然失去了适才的肃杀凌厉,然而却展现出十足的柔美和静谧,引得观者无不目露迷醉,柔肠顿生。

    月光,琴音,剑舞,美女,构出一幅无与伦比的绝美画卷,足以令任何在座之人暂时忘却一切,惟有屏息瞠目,企图在心中留住那美好的瞬间。

    恰在此时,琴音蓦的一个高调,那女子玉足轻掂,原地一个柔若无骨的优美回旋,最终面向观席时化作一个双手捧剑的敛衽之礼。

    “好!”蔡邕狂热的喝彩之声第一个响起,他忘情的立起身来,向着那女子用力鼓掌。

    “真是……太美了!”董卓亦惊醒过来,那一双平日里鹰视狼顾的双目之中竟也多了几分柔和与痴迷,直勾勾的盯着那款款而来的倩影,喉头连续滚动了几下。

    “确是绝妙……只是?”一个柔和的男声突然疑惑道:“为何在下官看来,小姐仿佛并不完全是在表演剑舞,而是在施展高超的剑术?”

    此言一出,场中立时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位出言不合时宜之人的身上。

    “李儒!”董卓不悦的瞪了一眼那人,似乎是在责怪他出言无状,然而却转头向一旁不语的王允微笑道:“不过。孤倒也有些同感啊!”

    “太师,您似乎忘了……”王允淡淡道:“她是谁的女儿?”

    他缓缓起身,一拍腰间长剑,傲然道:“不如再由本官来露上一手助兴如何?也让各位尊客瞧瞧,我王允昔日以剑会友的本事是否浪得虚名!”

    “司徒说笑了!天下间谁不知道您的剑术?”董卓一怔,立即大笑道:“这才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小姐文武双全,秀外慧中,孤之幸也!”

    “下官随口之言,司徒何必计较?”李儒露出一个歉然之色,微笑道:“对啦……小姐仍然未除面纱。何不请她前来令我们一睹真容如何?”

    “好吧!”王允有些悻悻道:“蝉儿,快快前来拜见太师、左中郎将和郎中令!”

    “是!”那女子柔和甜美的声音响起:“女儿这便来了!”

    她缓缓上前,同时伸手去摘面纱。

    正当董卓三人一起屏息凝视,那女子堪堪露出半边赛雪欺霜的绝美面容之时,猛然间远处有人狂叫道:“太师何在?末将有十万火急之事禀上!”

    场中诸人无不触电般骇然望去,而那女子亦如受惊的小鸟一般,倏的转过身来,重又拉上了面纱。

    “何事滋扰?”董卓猛然立起,一双铜铃般的凶睛狠狠瞪向来人。居然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来扫兴……若非他认得那人正是太师府中的亲信将领。几乎便要将手中一只金樽劈头掷去。

    “禀太师!大事不好!”那董将浑身颤抖的单膝跪在董卓面前:“太师府遇袭!”

    “你说什么?”金樽泼溅着美酒当头掷去,却几乎砸中一侧那侍酒的下人,吓得他“唉呀”一声大叫。

    暗淡的星光下,庭园榭阁与山石花木之间。闪动着无数黑衣身影,他们仿佛是在一瞬间出现,却立即从四面八方同时向着长安首屈一指的要地----太师府发起了突袭。

    这批黑衣人人数众多,身手奇高。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行动计划只能用肆无忌惮形容…….他们首先是以几支小队化妆成董军巡夜士卒,在途经各处府门前同时发难。对时间的控制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这些伪装成董军的小队以密集的箭雨,将所有太师府门前守卫一扫而空。接着,他们仅用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拖走了尸体,用黄土掩盖了血迹,并引导着从街角暗影中源源涌出的大部队从容杀入府中,最后,他们才以守卫者的形象施施然关上了府门,干起了把风的差使。

    由于门前的守军根本来不及示警,袭击者们入府后几乎一路都是势如破竹,直到杀入第三进院落,才被一名值夜的董军将领看出端倪,仓惶间组织人马发起了反击。然而,如此劣势之下,匆忙发起的被动反击注定是一场悲剧……

    很快,太师府已成修罗坟场。

    入侵的黑衣蒙面人三五人为一组,借助幽暗的夜色和犀利的弓弩,向着从太师府深处陆续涌出的董军展开了毫不留情的屠戳。平日里精锐悍勇的董军此时却被杀得伏尸处处,尸体纵横交错,死状千奇百怪,甚至令人难以置信的悬吊于假山树木之上。

    长声惨呼中,一名董将手脚抽搐着凌空飞起,狠狠撞在七八步外的一堵墙壁上,口中鲜血狂喷着缓缓滑落,再也没有半分生机。

    另一侧,郭汜闷哼一声,亦是踉跄飞退,口中鲜血溢出,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震动和恐惧之色……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守卫森严的太师府竟会被人如入无人之境般攻破,而号称董军四大高手之一的他,仅仅在来犯者手中走了不过五招,便已受挫败阵。如此强绝实力,怕是吕布也不过如此……他突然瞳孔收缩,吕布!难道前几日当街行刺吕布的便是眼前之人?

    对面的暗影之中,现出一个黑衣蒙面的高大身形,一双眸子在夜色中尤然精光四射,他缓缓收回轰出的拳头,口中发出有如金属磨擦般的嘶哑声音:“让开!否则,死!”

    随着他的话音。四周此起彼伏的惨呼亦渐渐沉寂下来,黑暗之中,到处都闪动着有如鬼魅般的黑影,之前拼死抵抗的董军竟然已被斩尽杀绝。

    郭汜一颗心猛然沉入谷底,他正待遁走,身后再次传来奔跑呐喊之声,太师府的其他守军终于整装集结,源源不绝的从内杀出。他心中大定,立即将适才那些许的怯意抛在脑后,手中长刀一振。狂喝道:“大胆狂徒,你们才是找死!”

    那黑衣人发出阵阵刺耳的狂笑,他单手一挥,黑暗之中“嗤嗤”之音不绝,一**箭雨疯狂攒射而来,郭汜身后正在整队排阵的董军立时人仰马翻。

    郭汜将一柄长刀舞成一片护体白光,才险之又险的磕飞了几支劲弩,一条右臂已是麻木的几乎抬不起来。他一咬牙,正要不顾一切的下令死拼。突然间,“呜”声大作,一支响箭直冲上天。

    董军将士正在不明所以间,那黑衣人却浑身一震。大叫道:“上当了!董贼不在此间!撤!”

    又是一波弩箭后,四下里沙沙声响,所有黑衣人潮水般退去,霎时间一个不留。

    只余太师府内一片呻吟惨叫和遍地尸骸。

    如雷足音中。数百名城卫军高举火把,顺着长街向太师府一路狂奔。

    他们的反应能力已经极强,在一接到太师府方向隐传杀声的报告后。便立即点起五百人马前来驰援。领军者正是皇甫嵩之子、董卓忘年之交的皇甫坚寿。

    他一马当先,刚刚驰入幽黑难测的长街中,突然间心中一寒,当日并州军与凉州军火并之夜,那隐于夜色中射来的一箭,几乎送了他的小命,令他至今思之仍然不寒而栗。

    “停!”就在皇甫坚寿几乎是下意识的高喝出声时,凄厉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不好!”皇甫坚寿猛然间缩首弯腰,将整个身体伏于马背之上,下一刻,战马悲鸣着倾倒在地,将皇甫坚寿颠落马下。那战马颈间插正一箭,正在汩汩喷出热血。

    弓弦之声大作,一支支利箭从暗处噬来,眨眼间便射倒了十几名城卫军。

    “盾!盾!”一名将领疯狂的跃下马来,抢过一名部下的大盾树在皇甫坚寿身下,嘶声道:“保护少将军!”

    一面又一面的大盾树起,形成一堵盾墙。大批箭手缩在盾后,向着漆黑夜色盲目的泻出大篷箭雨。

    黑暗中,一名黑衣箭手笔直的挺立于屋顶,对偶然划过身侧的流矢浑若不见,他左手张弓,右手有如闪电般抽箭、搭弦、发射,一支支长箭几乎是首尾相连的连珠射出,却箭箭有如长了眼睛般穿过远处盾墙那狭小的缝隙,城卫军们惨呼不绝中,盾墙后迸现出一篷篷血雨。

    他正在射得畅快,突然间探手一空,原来背后一袋长箭竟已在弹指间射空。他哈哈一笑,随手一甩有些发麻的手臂,低喝道:“来人!上箭!”

    “杨将军!”身后的屋脊后,探出一个脑袋:“墨将军让属下来报,太师府方向管先生已经发出全体撤退的信号!孙先生已经在为我们开路了!”

    “啊?那么下令吧!我们也撤!”那杨将军怅然收弓,意犹未尽的望了一眼长街上乱成一团的城卫军,一纵身跃下了屋顶。

    夜色中,数十名黑衣箭手立即聚集过来,跟在他身后悄然退去。

    “缩了这么久,才露头这么一会儿……真是不过瘾啊!”那杨将军一边发足狂奔,一边悻悻自语道,突然间他又轻轻笑出声来:“至少比少杰那小子强,他此刻只怕仍在为别人端茶侍酒呢!”

    奔过一处街角处,他头也不回的扬手作势,身后部下们立即抢出几人向着岔路分散退去,再奔过几处岔道,数十人已经仿佛完全蒸发于夜色中,再也难觅形迹。(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二十九章 篡逆毒计

    纷乱的马蹄声和足音惊碎了长安的夜空,一条条蜿蜒无尽的火把长龙向着城中各处游走而去。

    “又发生什么事了?”有那些胆大的百姓忍不住拨开一丝门缝向外窥去,却被门外无数金属的反光映花了眼。

    “轰”一扇扇门扉被粗暴的踹开,一队队董军士卒凶神恶煞的冲入大肆搜查。

    很多朝臣的府邸也未能幸免,主人和下人们被隔离讯问,所有可能的藏身之所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一时之间,偌大一个长安城鸡飞狗跳,人声鼎沸,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在两万余名董军展开拉网式搜捕毫无寸功后,喧嚣了半夜的长安城终于沉寂下来,然而所有军民的心里却都像拉紧了的弓弦,再也松不下来。在经历过近日来种种惊心动魄的事件后,少数人已经敏锐的预感到,可能将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长安城东门上,数十名守门董军正高举火把,警惕的将目光扫向城外的黑暗之处。

    一名董军眼尖,猛然感觉到黑暗之中有异,不由拉紧了弓弦,狂叫道:“什么人?立即表明身份,不然我放箭了!”

    “在哪里?”守军们一起警觉的俯身望去。

    城下的暗影中,两个蒙胧的身影显现出来,一个更加嘹亮的嗓门吼了回来:“谁敢放箭?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还不开门放本将入内!”

    “什么?”一名军官听得那似曾相识的口音,不由浑身一颤。伸手抢过一支火把,直向城下掷去。

    “天哪!竟是…….”火光映亮了两名不速之客的面容,城上所有董军一起失声惊呼。

    太师府深处。密室之中,飘摇的烛火下,正有两人沉默不语的相对而坐。

    “董公,此番你可能是失算了!”李儒终于抬起头来,昏暗的光线映清了他一脸的沉重之色。

    “为何呢?”对面那人眯起眼睛,平日里粗豪之色荡然无存,却尽是狡黠诡秘之色。

    “今夜我们存心要探清王允的底细。却是无意中暴露了我们的脆弱!”李儒面上尽是苦涩之色:“若非您突访司徒府,令府中大半好手都暗中布置在王允府邸周边和沿途一带,贼人岂能如此轻易攻破太师府…….”

    “您注意到了吗?”他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今夜赶来的文武官员们。在看到了太师府的惨景后均是脸色有异,小婿担心…….如果他们认为您甚至连太师府都无法保全,定会对我们的实力失去信心,那么他们距离反叛不过就是一步之遥了!”

    “孤并不会担心那些人。因为他们的生死。只是在孤的反掌之间!”董卓哑着嗓子道:“只要天子在我们掌中,大军在我们手中,他们能够有什么作为?他们甚至没有能力里应外合的打开长安城门……..只是,今夜有一件事太奇怪了!”

    “您是想说,太过巧合了吧?”李儒亦是眼光闪动:“不错!我们午后暗访司徒府,入夜便有大批刺客围攻太师府…….而我们的行动事先只知会了王允!您是在怀疑王允吗?”

    “孤确实是在怀疑他,可是越怀疑,越是说不通啊!”董卓眼中凶光乍现:“王允若想杀孤。怎会明知孤前往他家中,却派人杀入一个空空如也的太师府?”

    “或许。他就是想造成这样的错觉,洗脱自己的嫌疑…….”李儒缓缓闭上双目,仿佛正将自己设想为王允,口中梦呓般道:“一旦太师对他放松警惕,那么他便可利用后日大婚之时出手…….”

    “他出什么手?”董卓愕然,打断道:“大婚之日,才是孤防范最强之时,若换作是孤,最佳出手的时机,就是方才我们乍闻太师府遇袭而仓惶离开司徒府的半途之上!”

    “不错!”李儒苦恼的低下头去:“若王允一方真的具有强大至可以攻破太师府的实力,那么适才我们回府途中,确实可能被杀得全军覆没…….今夜最为诡异的事情就是,我们回程之中竟然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小婿思来想去!”他猛然抬头,一张惨白的脸上尽是复杂难明之色:“唯一的解释居然是…….王允是无辜的!”

    “不!不能这么草率!”董卓沉声道:“若王允机关算尽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疏于防范,那么他定有更大图谋…….”

    突然间,他也说不下去了。

    “您也意识到了!”李儒苦笑道:“任他图谋再大,还能大过您吗?只要铲除了我们,他便是长安城中官职最高的人,从此奉天子以令不臣,舍他其谁?”

    “是啊!”董卓怔怔一叹:“李傕率主力驰援郿坞,吕布、张辽两将皆受创静养,樊稠、牛辅等将实力有限,而据郭汜所说,今夜敌方若想杀他亦是不费吹灰之力…….若孤身死,王允确有振臂一呼接管长安军政的威望!”

    “这么想来,又是陷入死路了!”他额上青筋暴起:“这些刺客退出太师府后,弹指间便在长安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如同王允这等手眼通天的人物掩护接应,何人能够轻易办到?”

    “会不会是西凉军?不要忘记,韩遂部下的一批使者仍在长安城中!”李儒突然失声叫道:“若他们利用长期隐伏于城中的地下势力和当日援助我军的旧部们内外勾连,偷送大批高手潜入城中,确有这种实力!”

    “韩遂和马腾?”董卓侧着头想了想,终于摇头道:“西凉军的人马对于我军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大批好手想要完全瞒过我们的耳目进入长安实比登天还难…….还有一个佐证,韩遂若能在长安城中有这样的底蕴,当年何苦还要绕过长安直取洛阳?”

    “这么说倒是不错!”李儒松了一口气:“沙场争雄才是西凉军的强项,如此刺探暗杀之举确实不象是他们的手笔!”

    “到底会是谁呢?”他几乎要双手捧头,口中呻吟道:“若我们再不能查明对手身份,便始终无法做出反击之策!”

    “不错!”董卓亦伸手抚额,喃喃道:“敌暗我明,如何才能令他们露出破绽呢?”

    “破绽!就是破绽!”李儒突然双目大亮的跳了起来:“有对策了!”

    “你找到了敌人的破绽?”董卓被他吓了一跳,旋即大喜道:“快说,是什么破绽!”

    “不,不是敌人的破绽!”李儒缓缓坐下,双目精光闪动:“而是,我们要主动露出破绽,逼得所有隐于暗中的敌人必须现身的破绽!”

    “这么玄?”董卓讶然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的敌人很多,既有远近的诸侯群雄,还有长安城中的不臣之贼,他们就如一群虎视眈眈的猛兽,正分伏于草深林密的森林之中,随时会暴起伤人,然而…….”李儒再次合上双目:“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只要我们狠狠捅穿这一层,就如同在森林燃起一把大火,所有野兽都会竞相奔窜,其面目也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到底是什么?”董卓听着李儒那阴恻恻的口气,竟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激灵。

    “是江山!是帝位!”李儒森然道:“我会使人暗中放出话去,两日后的大婚,太师至司徒府迎娶新夫人后,会携新夫人和王允一班大臣赴宫中向天子谢恩…….而天子届时将会顺天应人,禅位于太师!”

    “我的娘!”董卓一下拱翻了面前的案几,骇然道:“你不是说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李儒施施然立起,双手负后,冷笑道:“不管那背后之人是谁,也不管长安内奸是谁,值此石破天惊之时,亦由不得他不出手…….因为,若他不出手,从此江山易帜,乾坤倒转,那些忠于汉室的迂腐之人固然如丧考妣,而那些一心想要谋夺天下的野望之人更是如被掏心挖肺!”

    说到此处,他再也忍不住的发出一连串狂笑:“您说,他们能不跳出来吗?”

    “为什么要选在宫中呢?”董卓有些举棋不定道:“就在太师府不是更好?”

    “当然要在宫中!且不说宫中宿卫尽是我们的人!”李儒阴森的脸上杀机闪现:“只要他们敢在宫中动手,便坐实了他们阴谋反叛的实证…….嘿嘿嘿!万一天子不幸中了贼人毒手,双方玉石俱焚,那么董公的大业岂不是水到渠成了吗?”

    董卓漆黑粗糙的胖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他将满心狂喜和滔天之志化成一个重重的音符:“好!”

    “太师!”门外,突然有人低促急切的叫道:“华将军和胡将军突然现身于东门之外!”

    “什么?”董卓和李儒一起呆住,半晌才同声大叫道:“还不带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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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三十章 驱虎吞狼

    董卓与李儒并肩立于阶上,目送着华雄、胡轸两将渐行渐远,这才惊觉晨曦初现,竟是一夜未眠。

    “你觉得他二人之言是真是假?他们真是从城外渤海军手中逃出来的?”董卓沉声问道,连日来的种种异事已经令他绷紧了神经,疑心病也越来越重。若非华雄与胡轸两将均曾是他的心腹爱将,只怕方才便要被当场拿下了。

    “不好说啊!”李儒有些心神不定道:“此二人被俘一年有余,其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偏偏值此关键时期,两人竟会神奇的脱困而出,横跨数州之地直抵长安…….小婿不敢断言其中有诈,然而仍觉蹊跷无比!”

    “可是此二人言之凿凿,不仅透露出渤海军已派遣了一支约五百人的奇兵悄然潜至长安城北一带,更对渤海军逼迫两人入城以为内应之事直言不讳…….”董卓只感连夜来的疲惫汹涌袭来,脑筋也仿佛迟钝无比,他一手抚额,一面努力理清思路道:“若他二人真是渤海方面派来的奸细,岂会轻易的将如此重大机密合盘托出?”

    “这个好办!”李儒淡淡道:“立即派一支人马出城,搜捕城外渤海军,因为即使渤海军查觉华雄二人逃走而匆忙撤去,也必会留下种种痕迹……只有证实了这一点,我们才能考虑是否继续信任华雄和胡轸!”

    他有些无可奈何道:“毕竟城中正值多事之秋,而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华雄和胡轸均是西凉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很多将士均是他们的旧部…….”

    “不妥!”董卓听到此处,不由断然道:“正因如此,万不可令此二人重掌兵权!”

    “万一他二人此来长安当真是心怀叵测!”他又眯起了那双细长的眼睛。狠狠道:“我们岂不是自掘坟墓?”

    “董公所虑甚是!”李儒微一沉吟道:“可令二将暂领统领之职,身边安插我们的心腹,一旦二人露出半分不轨迹象,立即出手除去!”

    “好!就这么办!”董卓揉了揉酸胀的眼眶,冷然道:“立即派董昱和徐荣领骑兵三千出城,依华雄二人所指方位,扫灭那支渤海军!”

    “哼!南鹰!”他杀机凛然道:“远在两千余里之外。你竟仍然不肯放过孤…….你我两人,惟有至死方休!”

    “一切的关键,都在明日大婚之时了!文优。你务要将全部细节部署得妥妥当当!”董卓一手攀上李儒肩头,沉声道:“孤至此时,全靠你了!”

    “明日之事,小婿已有谋划在胸。只是……”李儒微一犹豫。坦然道:“还是那句话,人手方面仍是不足,可否请董公再抽调一批好手?”

    “不瞒文优说,孤在人手上亦是捉襟见肘!”董卓苦笑道:“如今的长安风雨飘摇,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实在太少……你也听出来了,在搜捕城外渤海军的安排上,孤都不得不派董昱去监视徐荣!”

    “董公,小婿记得。您一直雪藏着一支八百人的秘密亲卫吧?”李儒有些不满的抱怨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形势紧迫。您是否也应该令他们出手了?”

    “若分出三百人交予小婿!”他信心十足道:“明日之事,则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个……”董卓一时有些语塞,支吾道:“这批人一年前便被派出办差,急切之间如何能够及时赶返?”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他语重心长道:“唯今之计,只有请文优尽心谋划了!”

    李儒再不多言,深深一躬后迅速转身去了。

    一直步出府外,他才仰天一声叹息,用微不可闻之声自语道:“董公啊董公,事到如今你还在对我隐瞒……这世上到底有谁,才是真正能值得你信任的呢?”

    长安城外以北约五十里处,一大片密林之侧。

    阎行与成公英并肩而立,两人虽不言语,但偶然对视的眼神中却均有一丝焦灼

    终于,阎行忍不住开口了:“成公贤弟,你我在此枯等两个时辰了,马家小姐迟迟未至,难道有什么变故?”

    “马家小姐使人传信,只说辰时之后在此相会,并未言明具体时刻!”成公英苦笑道:“不过,依小弟看来,你我兄弟还是再等等为好……她的脾气你不知道吗?”

    “好!好!这位大小姐的猛性子谁不知道?”阎行嘀咕着,突然嘿嘿一笑:“我还真是有些佩服那位南鹰扬了!当年还与小姐在咸阳原上打生打死,这才多久?居然已经降服了马家小姐,真是高人啊!”

    “咦?你不觉得好笑吗?”他见成公英沉默不语,讶然道:“在想什么?”

    “你还真是没心眼!”成公英翻了一个白眼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小姐为何会突然令我们领兵五千潜来此处相会?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马小姐从河北远道而来,所带兵马必定有限,正可谓是势单力孤,她无非是想利用我们的力量拿下长安呗!”阎行耸肩道:“左右都是打仗,韩将军与马将军有言在先,只要她能够同意我们的条件,便要服从她的调谴!”

    “嘘!噤声!”成公英突然间眼皮一跳:“瞧,她来了!”

    “两位将军真是信人!”马云萝一身白衣,有如凌波仙子般款款而来,两名各具异相的青年紧随其后。

    “小姐!”阎行与成公英一起松了口气,上前见礼。

    “小姐,您令末将等领兵至此,想来必有所图!”成公英微笑道:“末将是否可以这么理解……您已经答应了韩将军和令兄的条件?”

    “条件?”马云萝淡雅的笑容突然敛去,冷冷道:“本将何曾答应过什么条件了?”

    “什么?”阎行与成公英同时失声低呼。心底油然生出强烈的不妥之感。

    “小姐,前日你我约定,若然您同意敦请南鹰扬亲来长安。鄙主亦会亲身赶来,双方共同发兵攻占长安,并缔结盟约,结为秦晋之好……”阎行有些沉不住气道:“难道您今日调动我方兵马至此,并非是为了履行前约?”

    “嘿嘿!真是好大口气!”马云萝尚未开口,她身后一名青年已是冷笑起来:“我家将军是什么人?连天子都无法强迫他做任何事!还敦请南鹰扬亲来长安……韩遂和马腾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好胆!竟敢污辱鄙主!”阎行蓦然间双目杀机大盛,狠狠盯着那人道:“可敢报上名来!”

    “我就是渤海鹰将管亥!”那青年不屑道:“若非我家主母在此。凭你一个无名下将……”

    “住口!”马云萝冷厉的目光扫过管亥,似是怪他口无遮拦。

    管亥尴尬一笑,立即低下头去。

    “管亥!我听说过你!”阎行森然点头:“很好!你我一会儿再叙不迟!”

    “小姐!”他将目光移向马云萝:“既然您无意结盟。为何还令我们领兵来此?难道只是为了羞辱末将等人吗?”

    “羞辱你们?凭你们也配!”马云萝猛然间凤目一睁,眼中寒光乍现:“你们那点小小伎俩还想在本将面前卖弄!庞德领兵攻郿坞,却一直龟缩不出坐观成败,说明你们毫无合作的诚意。是否欺负本将耳聋目瞎!”

    “小姐竟然知道了!”成公英脸上血色尽褪。他骇然道:“难道!难道另一支正在猛攻郿坞的兵马竟是……”

    “你说呢?”马云萝娇笑一声,竟然转身便行:“我方既已表明诚意,那么现在也轮到你们了吧?”

    “什么意思?”阎行与成公英同时心头一跳,两人相视一眼,均看到对方面上那不安之色。

    “咦?这是!”脚下传来阵阵震颤,凭着两人精熟的骑兵作战经验,瞬间判断出至少有三千骑兵正在向此处奔袭而来。

    “这是圈套!你们!”阎行狂叫一声,不顾一切的伸手向着马云萝抓去:“小姐。你怎能残杀我们西凉兄弟?”

    一只白净的手掌突兀的伸来,稳稳架住了阎行的手。却是与管亥同行的另一名青年出手了。

    “你?找死!”阎行情急之下出手,立即心生悔意,然而被人一挡,满腹怒气立即转移。

    他斜身一晃,全力一拳轰去,存心想要令对方负上一点伤势。

    “轰!”猛烈的劲气交鸣之声中,阎行腾腾腾一连退了三四步,一张面色立即有如涂上了一层灰白之色,眼中尽是惊惧之色。

    “阎兄!”成公英惊呼着抢上,一把扶定阎行。

    “哼!西凉阎行?不过如此!”那青年冷笑着收回拳头,双手负后的傲然道:“竟敢对马将军无礼……记住了,我也是渤海鹰将,我叫徐晃!”

    “本将还不至于向你们出手!”马云萝停下步伐,却头也不回道:“来人是董卓部下,你们既然领兵潜至人家眼皮之下,便要有随时被人发现的觉悟!”

    “给你们一个教训!”她再次举步行去:“第一,不要再想着算计本将,第二……无论是本将还是南鹰,你们做不了我们的主!”

    “好……今日,算我们栽了!”成公英眼中闪过怨毒之色,他伸手入唇,发出尖锐的哨音。

    密林之中猛然骚动起来,人吼马嘶之中,一队队西凉骑兵纵马驰出,开始在林外迅速列成阵势。

    一连串不屑的冷笑声中,马云萝三人三骑,径自扬长而去。

    阎行与成公英终于收回喷火的目光,将视线转向远处董军渐渐逼近扬起的大片尘头。

    董军骑兵来得极快,蹄声撼地,杀声震天,一面“徐”字大旗甚至已经隐约可见。

    “杀!”阎行咬牙切齿的吼出了迎战的军令。

    瞬间,两支骑兵狠狠撞击在一起。(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三十一章 鹰旗乍现

    清脆的鹰唳响彻云霄,雄骏的鹰儿在天空中盘旋出一圈圈优雅的鹰舞,锐利的鹰目毫无阻碍的注视着下方正在疾速潜行的骑兵。它再次居高临下的发出一声仿佛是嘲笑的鸣叫,倏的振翼向西飞去。

    在遥远的一片丘陵地带上,一名将军正策马卓立于土丘上,手搭凉棚的昂首远眺,另一只手却不停的变幻出各种奇怪的手势。在他身后,几名传令官肃然而立,双目紧盯着将军的手势,在一片白帛上飞快的记录着,并不时命令旗令兵们打出旗语。

    “哼哼!”眼见着半空中的鹰儿终于不再盘旋,将军嘴边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三千骑兵,也敢前来送死?”

    “报!高将军,苏将军来了!”一名传令官转身之际恰见另一名年轻的将军纵马驰上土丘,立即双足一并。

    “苏将军一路辛苦了!然而战事紧急,请立即宣读程军师的军令!”那高将军回过身来,向着匆匆而来的苏将军行了一个军礼,劈头就道:“眼前的形势并不乐观,据各处天眼来报,不仅我军前方正有李傕一支三千骑兵的前锋部队杀来,同时,庞德的西凉军显然不甘观望,他们也正向着我军侧翼悄悄运动而来,看来是打着渔翁得利的念头!若我军再不立即行动,将可能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

    “高将军放心,本将正是为此而来!”那苏将军面上含笑,不慌不忙道:“首先通报郿坞战事,前夜张济之侄张绣出城夜袭,反遭朴虎将军迎头痛击,郿坞守军伤亡惨重……”

    “好!”那高将军大喜道:“这回他们老实了吧!”

    “是的!”那苏将军亦欣然道:“所以,程军师已经密令白马羌、叁狼羌、五斗米教和板盾蛮等各路友军于昨夜悄然撤回汉中,如今郿坞城外只余汉中军七千人马在撑着场面,而他们的所有辎重均已收拾停当。沿途也已肃清,随时可以经由褒斜道撤回汉中…….”

    “什么?为什么撤回汉中?”高将军脱口大叫道:“这不是我们攻下郿坞的大好机会吗?岂可令功败垂成!”

    “高将军!益州刘焉仍在汉中、蜀郡一线布下重兵,随时可能进犯,此时汉中空虚,我军不可能顾此失彼!”那苏将军摇头道:“事实上,我军现阶段的作战目标已经全部完成…….郿坞之役结束了!”

    “这么说,我们鹰巢本部兵马也将撤返汉中了?”高将军颓然道:“什么时候行动?”

    “我们是要行动,却不是要撤返汉中!”苏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指着正中一个红点:“这是我军的位置……”

    他又指向东方和西北方两处箭头:“这是庞德军和李傕军的行军路线,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时辰后,他们将会在我们此刻的立足处‘会师’!”

    “不错!”高将军听着苏将军的言外之音,突然间双目亮了起来:“难道军师另有安排?”

    “不错!庞德此人用心险恶,自打开战以来,他便一直隐忍不发,如今更想坐山观虎斗,以期一举吃掉我军和驰援郿坞的李傕军…….真是好算计!”那苏将军冷笑道:“可惜,在我军天眼注视之下,他们的雕虫小技根本无所遁形!”

    “该怎么打?你还不快点说!”高将军一把扯着苏将军胳膊。大叫道:“急死人了!”

    “程军师的意思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李傕前锋军,然后算准时机,我军迅速脱离战场!”苏将军微笑道:“你猜。当恼羞成怒的李傕挥师赶来报复,却与庞德军撞个正着,他们会不会来一场狗咬狗呢?”

    “好!好计啊!这正是以彼之计还于彼身啊!”高将军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手舞足蹈道:“程军师真是厉害啊!”

    “你错了!”苏将军淡淡道:“此计却是受到主公的启发……此时此刻。就在长安城外,主公已经成功令董卓军和韩遂部将阎行上演了一场狗咬狗的大戏!”

    “长安……主公……”那高将军一下子怔住了,他突然一把揽着苏将军肩头。压低声音道:“你刚刚说我军击溃李傕前锋后会迅速脱离战场……苏飞,你我兄弟实话实说,接下来是不是直接赶往长安接应主公?”

    “咳!咳!”苏飞干咳了几声,直到高将军尴尬的收回手来,突然正色道:“高铁接令!”

    “是!末将在!”高铁一呆,下意识的回了一声。

    “程昱军师督请高铁将军立即出击,全力打击李傕前锋,然后依计行事!”苏飞装出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说着,然而说到后来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大叫道:“待李傕和庞德在此纠缠之际,全速向长安方向进击,随时策应主公的除董行动!”

    “哈哈哈!臭小子原来一直在耍我……不过我认了,因为这是几年来我听到的最悦耳的命令了!”高铁禁不住仰天大笑,苏飞与他相视之间,亦是脱口狂笑。

    狂笑声中,两人一起拨马驰至山丘之侧。

    山丘后,赫然隐藏着密密麻麻的军阵,至少一万名精锐的鹰巢军战士正在鸦雀无声的等待着指令。

    “弟兄们!”高铁一扯马缰,整匹战马立即嘶昂立起,将上万战士的目光牢牢吸引过去:“郿坞之战就要结束了!在此前的战斗中,我们无愧于鹰巢军的威名!”

    “喝!喝!喝!”身着黑色皮甲,头戴黑色角盔的鹰巢战士们大吼着举起兵器。

    “想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吗?”高铁语声蓦的高亢起来,甚至有一丝哽咽:“我们要去打长安,我们要去见主公`!”

    “啊!”整支大军突然静了下来,猛然间再次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疯狂呐喊:“打长安!见主公!”

    “比本将还要着急……本将可还没有说完呢!”高铁“唰”的一声抽刀出鞘:“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再热热身…….先去踢烂李傕的屁股,然后让他们与西凉军的狗崽子们狗咬狗!”

    巨大的狂笑声浪立即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两位将军!”一名传令官踏上一步:“李傕前锋军距此十里,没有派出斥侯趋前探路!”

    “哼!是想玩突袭啊!”苏飞亦抽刀出鞘:“可惜我们鹰巢军才是此道的祖宗!”

    “此地不利于我军速战速决!”高铁拨转马头,手中寒芒迸现的长刀直指李傕前锋军方向:“本将命令。全军前进!面对面,硬撞硬,打垮他们!”

    “且慢!”大吼声中,久违的方悦纵马穿过本阵,直抵高铁马前。

    “方大哥!”高铁与苏飞愕然对视,难道计划有变?

    “主公已经通过天眼听闻了我们鹰巢军的计划!”一向嬉笑的方悦此时神色无比肃穆,他跳下马来,双手捧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黑帛:“主公有令,特准我军首次使用鹰旗……并祝万胜!”

    “呼”他双手一展,一面凌空下击的黑鹰大旗立即迎风飘舞。

    “主公?他竟准我们打出鹰旗!”高铁浑身剧震。他双手接过那面鹰旗,突然间用尽力气大吼道:“兄弟们!主公让我们打出鹰旗了!从今日起,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向世人宣布……我们是主公的部下!”

    “扬起军旗!准备杀敌!”他的泪水止不住划落腮旁:“为了主公!”

    “啊—嗬!为了主公!”山丘之间,立即被滚滚黑流淹没。

    脚下无边无际的大地向后飞泻而去,数万只铁蹄形成的巨大的轰鸣震天憾地,黑色的浪潮以一往无前之势向前、向前、向前!

    高铁纯以双足控马,一手擎旗,一手执矛,迎面而来的冷洌寒风不仅没有让他感觉到寒意。反而令他整个胸膛都要燃烧的炸裂开来……这是多年以来,鹰巢军第一次以全军阵容发起的正面出击,而他也终于有幸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擎出了鹰旗,这是所有鹰巢军战士的梦想。随着今日之战。这面尘封已久的大旗将向世人正式宣告,鹰扬中郎将属下除了渤海军,还有鹰巢军!而鹰巢军,才是最强之军!

    在骑兵的快速冲击下。不足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随着前方烟尘乍现,董军骑兵已隐约露出了身影。而鹰巢军的马速已经达到了极致。

    黑鹰大旗迎空展动中,看似杂乱无章的冲锋阵形突然一变,两百名重骑兵渐渐趋前,以最前列的高铁为首,形成了一支三角形的锋锐矛尖,数千名轻骑兵则向两翼伸展而去,宛如一只张开的巨大蟹钳。

    随着轻骑兵们的运动,军阵最后的数百架战车显露出了庞大的身形。“嘎嘎”作响中,几面活动的木板尽可能的护住了驭手的身躯,一扇扇拉开的车窗后,一支支弩箭伸出了锋芒。

    鹰旗再展,所有重骑兵同时缩首弓背,将身体隐藏在马颈后,两百支寒光闪闪带着血挡的骑枪同时向前探出……除去高顺当年因为地动而被迫中止的重骑冲锋外,这不仅仅是历史上轻重骑兵与四轮战车首次协同作战,更是枪的首次问世。

    轻骑兵们则踩着马镫在马鞍上探身而起,一片“喀啦啦”的绞弦声中,数千张角弓同时斜指向天,随着双方不断接近而转变角度。

    鹰旗下挥,无数道撕裂空气的破风之声立即响起,汇聚成可怕的音啸,甚至盖住了敌我双方的万军奔腾。

    下一刻,迎着漫天飞蝗而冲锋的董军骑兵们经受了震憾心底的打击,强烈的相对作用力下,很多人被贯穿身体的箭支带得倒飞而出,战马那庞大的身躯也被钉成了筛子,直挺挺的倒毙于地,到处弥漫着血色迷雾。

    然而,这一切并非是令董军感到恐惧的真正原因……

    “鹰旗!这里怎么会出现鹰旗?”一名董将突然睁大了双目,他骇然大叫着,下意识的勒住马缰,却立即被身后紧随而至的骑兵们冲倒,踏成肉泥。

    前排的董军骑兵们也看清了前方那面熟悉的军旗,无不露出惊恐之色……参加过昔日大战的董军将士们均知,鹰旗出现,代表着死亡!

    就在那一瞬间的犹疑之中,对面那铁蹄隆隆的重骑兵已经排山倒海般杀至。

    “跟着鹰旗!跟着本将!冲!”高铁以手中大旗挥出了最后一道旗语,便一头扎进了敌阵。

    广阔的战场上,随着战马奔腾,践踏而起的浓重烟尘越升越高,遮住了刺目的腥红,甚至令日光黯然失色,只有兵刃交击、战马嘶鸣和惨呼怒喝此起彼伏,悠悠不绝。

    几个时辰后,当李傕率主力匆匆赶至,他目之所及,只有遍地尸骸……还有远处渐渐逼近的庞德军。

    没有片刻的犹豫,双方立即暴发了一场短兵相接,各自死伤千余人。

    若非一名倒在尸堆中装死的董将及时现身,并说明了鹰旗的存在,怒急攻心的李傕绝对不会鸣金收兵。然而即使明白中计,李傕却再也无法兼顾远遁而去的真凶,因为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被迫与盛怒之下的庞德大军形成对峙之局。

    经此一役,鹰扬中郎将另一支雪藏已久的奇兵终于横空出世,鹰巢军之名也将由此轰传天下。(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三十二章 血色迷雾

    就在郿坞大战中鹰旗乍现之时,西京长安的上空也正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令长安军民心头均有一股说不出的郁结,而一夜之间传遍朝野的流言,更让所有人为之心惊肉跳…….朝阳如血,映射在灰蒙蒙的雾霾上,仿佛是为这座饱受创伤的古都笼上了一层血色的迷雾。

    钟鼓齐鸣中,结束了早朝的文武群臣一路小跑着鱼贯行出宫来。甫出宫门,便听一名内侍在宫门前拖着嗓子大叫道:“奉圣谕,为贺董太师新婚大喜,着百官于今日戌时之前齐聚未央宫!”

    “什么!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有忠于汉室的臣子不由惨然色变:“陛下真要禅位于董卓?”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而董卓一党的走狗们却是额手相庆。

    群臣各怀心思,一时之间竟聚在宫门前久久不散。

    “诸位同僚!”董党中有人长笑道:“今日将有大喜,还不速速回家沐浴更衣,备齐贺礼?”

    听清了那人言外之意,忠于大汉的群臣更是一起色变。

    “哼!什么沐浴更衣,本官要……”一名耿直老臣须发皆张,他正想要回身入宫,却被一只手牢牢牵住。

    那老臣更是怒发冲冠,正要不顾一切的开口喝骂,却看清阻拦之人却是他多年的挚友,其人性格刚烈尤在自己之上,不由愕然住口。

    “你想以死明志?”那友人满面带笑,声音却是压得极低且冷得吓人:“去白白送死吗?愚蠢!”

    他瞧着远近目光灼灼直射而来的董卓一党,森然道:“且随我回去从长计议……不要再挣扎了,他们已经有人将手搭在了刀柄上!”

    随着他的目光闪动,几名志同道合的大臣立即心领神会,他们迅速围拢过来,一边口中说笑,一边暗中推搡。掩护着两人匆匆而去。

    注意到此处的异动后,又有一些大臣不动声色的结伴而去,更多的大臣沉默着,各自散去。

    王允双手笼在袖中,冷眼旁观,任谁上前搭话亦是一脸木然的沉默不语,直到群臣渐渐散去,这才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迈步独自而去。

    群臣散去不久,隆隆的步履之声传来。一队队董军从四面八方的街巷中汇聚而来,开始在皇宫四周布防,显是早有准备。

    未央宫中,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阶上刘协、阶下董卓二人相视而立。

    半晌,刘协才颤声道:“太师,一日一夜之间,长安中流言四起,说什么太师大婚之日。便是朕退位让贤之时,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瞧着刘协瞬间惨白的面容,董卓微笑道:“这消息确是老臣令人散播的,否则长安之中还有什么人有这等能力。在一日一夜之间令此事人尽皆知?”

    “不!太师你!”刘协如殛雷击,一跤重新跌坐回龙席上:“你怎么可以……”

    “陛下休惊!”董卓肥胖的面容上,堆起层层叠叠的笑纹:“苍天为证,老臣绝无篡位之心。此为一计耳!”

    “什么?”刘协先是一阵狂喜,即而骇然道:“太师想要对付谁人?”

    “哼!那就要瞧瞧是什么人想要对付老臣了!”董卓笑容可掬的面容上,狠辣狞厉之色一闪而过:“陛下天纵奇才。当然会明白个中玄机!所以,还请陛下依计行事!”

    他突然转身向着殿门行去:“从此刻起,还请陛下老老实实留在宫中,静候为老臣赐福之时……否则,老臣便再也无法护得陛下周全!”

    听得董卓毫不掩饰的威胁之言,刘协浑身一阵剧颤,双手不由紧紧握拳,然而却终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低下头来。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董卓傲然挺立于玉阶之上,他望着面前恭敬行礼的李儒,猛然间大袖一挥:“开始!”

    空旷寂静的殿前广场上,霎时间足音雷动,一队队董军踏着整齐的步伐涌入,又迅速隐没于一间间屋舍堂榭和亭台栏廊之中。宫中再次恢复了空旷寂静,然而一股可怕的杀气却再也挥之不去。

    “很好!”董卓满意的点点头,向着李儒柔声道:“此次孤以自身为饵,摆下这偌大一个口袋,希望今夜可以满载而归……全仗文优了!”

    李儒望着董卓那张若无其事的面容,突然脑海浮现的尽是今夜那无边无际的血腥杀戳景象……

    他只觉颈后的汗毛根根竖立,心中却总有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他稍一犹豫,沉默着一揖到地,迅速转身去了。

    并州军大营中,看似一切风平浪静,然而将帐之中却已是人声鼎沸,吵得不可开交。

    张辽、宋宪、魏续、成廉、郝萌、薛兰李封诸将争得面红耳赤,而吕布一脸病容的独坐于将案之后,一言不发。

    “将军!”张辽终于向着吕布大叫道:“我等终是汉将,若太师真欲逼迫天子退位,便是自绝于天下!将军当弃之而去!”

    “说得轻松!”宋宪反对道:“自我并州军随着董卓退入长安,早已天下人被视为公敌!若我军反董卓而去,天下虽大,却又有何处可以立足?”

    “说得不错!”魏续点头道:“虽然我们都对董卓不满,然而将军已经反了丁原,再若反董,岂不是会令天下人耻笑将军朝三暮四?”

    “堂堂男儿生于世间,当顶天立地!”张辽慨然道:“岂有附逆从贼之理?”

    他目光如炬的盯着吕布:“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也不反董,径自出城而去罢了……凭着您的一身本事和我们并州军万余兄弟,哪里不能打出一片根基?”

    “粮草呢?”成廉没好气道:“若无董卓提供粮草,只需五日我们便要面对将士哗变的危机!”

    “要让我说,将太仓抢了他娘的再说!”一将不忿道:“咱们给董卓卖命这么久,死了那么多兄弟,难道不该收点本钱?”

    “好啊!”又一将喜道:“趁着董军此时全城布防,无力兼顾我们,捞一笔就走!这才算是好聚好散,皆大欢喜了吧!”

    “你疯了吧!”几名老成持重的大将一起呵斥起来:“抢粮就等于直接开战,就算抢到了又怎样?大批粮草会迟滞我们的行军,长安城和附近的董军骑兵均会闻风而动,只要几个时辰就可以将我们堵在半道上从容围歼!”

    帐中一滞,旋即又吵成一团。

    突然,有人长长一叹:“无论是反是留,还是走,均是死路一条。难道我们并州军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众将一呆,却见长叹之人正是郝萌。有人不禁皱眉道:“虽然此刻处境尴尬,然而我们有兵马在手,仍是大有可为,大不了暂时寄人篱下,又或是占山为王,说到什么死路一条,什么山穷水尽……郝将军是否太过杞人忧天了!”

    “说我杞人忧天?”郝萌冷笑道:“自我并州军归附董卓后,与各路诸侯大战连场,双方死伤无数,这份仇恨能够轻易化解吗?而一旦我军脱离董卓,必将会是一个四面楚歌的局面!第一个出兵追杀我们的,就会是董卓!”

    “所以,即使我军出城而去,亦是敌多友少!”他叹息道:“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唯有等死一途了!”

    此言一出,四座无语,显是一语中的。

    “那么暂时再依附董卓呢?”有人迟疑道:“至少我们并州军兵强马壮,董卓也不至于马上就做出兔死狗烹的愚行!”

    “并州军兵强马壮?”郝萌斜睨着那人,冷笑道:“若我们真有这么强悍的实力,还会在此瞻前顾后吗?”

    “并州军,兵马皆勇!而并州之将,乃至天下名将,唯有吕将军而已!”郝萌目光转向吕布,一字一顿道:“将军若在,董卓仍有忌惮,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剪除我等,令将军成为无根之萍!若无将军,我们再无利用价值,唯死而已!”

    帐中突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目光一起投向吕布。

    “本将真不明白,你们在此喋喋不休所为何来?”吕布终于开口,他微笑道:“你们想要试探本将的心意吗?”

    “来人啊!”他突然扬声大叫道:“将那件物事呈上来,让诸位将军一览!”

    众皆愕然中,一名亲兵恭敬上前,将手中一物展开。

    “这是?”众将瞧着那亲兵手中纯洁无暇的火红毛皮,一起呆在当场。

    “这是太行山中特产的火狐!传说可以令人寒邪不侵,可谓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吕布伸手轻抚那柔顺的毛皮,目中尽是珍爱之色:“是本将一位好友日前才赠于本将的……正可作为太师大婚之庆的贺礼!”

    “将军,你说什么?”帐中众将一起失色。吕布此言此行,是否可以视为他表示继续效忠董卓的宣言?这岂非代表着并州军万余将士将要陪同董卓玉石俱焚的悲惨结局?

    “今日戌时,本将便会单人独行前往未央宫,为太师献礼!”吕布双手捧起那火狐之皮,起身离座向着帐外行去。

    在众将复杂愕然的目光中,他堪堪行至帐帘外,突然驻足,头也不回道:“适逢太师大婚喜庆,必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本将或会彻夜不归,醉于宫中……诸位兄弟若仍有关爱之心,何妨亲往维护?”

    他缓缓回过身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入宫的通行御令,便在本将将案之上……一切拜托众位了!”(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三十三章 代号貂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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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一场细雨终于驱尽了长安上空的灰色雾霾,远山近水变得清晰起来,以至于日落时分,天空中那一大片的深红云霭红得仿佛要滴出来血来,令人触目惊心。

    压着青石板铺就的巷道,碾过夕阳洒下的大片光晕,一长溜的两轮马车不徐不疾的行进着。但见王青盖车雍容华贵,从车导车前呼后拥,一派乘坚策肥、履丝曳缟的华丽气象。

    黄昏之时,在长安中出现如此声势浩大的车驾,任谁也知道,这定是当朝太师董卓前往司徒府的迎亲车队了。

    有忠直之士远远望见那驾朱轮青盖的豪车,无不咬牙切齿的暗中握紧了双拳……当年大将军梁冀持节迎桓帝入南宫,当日即皇帝位,正是坐了这王青盖车。董卓今日如此堂而皇之将其用来迎亲,并在迎亲后携新人前往未央宫面圣,其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沿着一路肃清的长街,车队直抵司徒府大门之前。

    “呵呵,太师真是守时之人!”王允早已迎候于府门前,向着整衣正冠行下车来的董卓欣然拱手:“恭贺太师大喜!”

    “有劳司徒!”董卓亦是少有的堆起满面笑容,微笑道:“你我同喜,同喜啊!”

    “请太师稍待,本官立即请出新人!”王允口上说请,却是挥手之间,一队仆役立即从门内行出,肩挑手扛的搬出了丰厚的嫁妆。

    倏的人群分开,一位盛装玄衣的女子款款行出,体态轻盈、身姿曼妙,螓首之上象征着新嫁之女的假发如云般倒挂下来。她没有再遮上面纱。微微低着头,柔美至极的面庞轮廓令人瞧得呼吸几乎都为之停顿。

    即使是以董卓的阴沉稳重,亦瞧得目不转睛,他正欲依足礼仪,着人将定婚信物的一双大雁呈入司徒府,猛然见那貂蝉身后再行出一对玉人,均是玄衣披发,仪态万方,其容貌竟与貂蝉几分相似。

    他不由张大了口,愕然道:“司徒。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哪位才是貂蝉小姐?”

    “这两位美人,正是小女的表亲,两月前才寻至府上归亲!”王允见董卓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只好凑近附耳道:“太师糊涂了……难道没有听说过‘诸侯一娶九女,二国媵之’的古礼?似太师这等身份,正合乎此礼,可谓是天作之合,锦上添花啊!”

    董卓这才如梦方醒的“啊”了一声。春秋时期诸侯嫁女,不仅要陪嫁器物。叫做“媵器”,还要陪嫁仆从侍妾,男的叫“媵臣”,女的叫“媵妾”。这种陪嫁之礼称为“媵”制。

    他愣了半晌,才啧啧称奇道:“那日在司徒府中惊鸿一瞥,孤已对貂蝉小姐惊为天人,不料小姐一双姐妹。竟也是世间难寻的佳人……”

    说至此处,董卓不由仰天大笑道:“孤真是有福之人,齐人之福啊!”

    王允见他一脸陶醉之色。不由干咳一声:“天色已晚,请太师驾车!”

    依据《礼记.昏义》,新郎在迎娶新娘时,必须要在女方家门前亲自为新娘嫁车,以示尊重。

    董卓再次一愕,这才想起今日的新郎身份,他尴尬一笑道:“不错不错!待孤亲为小姐驾车后,尚要赶至未央宫前等候,同拜天子!”

    他殷勤的伸手虚扶,将三位美女迎上车驾。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三位女子轻提裙裾步上马车的瞬间,仿佛色迷迷的董卓目中却是精光闪动,不动声色的扫过她们全身上下……若是身怀利器,即使是有宽大的裙裾为掩,在弯腰躬身之际也难免露出破绽。

    瞧着三位美女轻举莲步的款款上车,他突然舒出一口长气,面上再次露出得意的笑容。

    “喝!驾!”身为凉州猛将,区区驾车小事对于董卓实在比之呼吸还要简单。他立于驭手之位,手腕不动,马鞭便已笔直挥出,发出一记清脆的响鞭。

    骏马驰出,车轮三转,董卓迫不及待的勒缰下车,他遥遥向着王允拱了拱手,再向接替自己驾车的卫士使了个眼色,径自跳上另一辆早已等候在旁的马车,向着皇宫方向驶去。

    载着三位女子的马车亦随之而动,缓缓驶出。

    王允目送着前后两队车马前呼后拥的远去,平静的双目中终于闪过一丝涟漪。在所有人的惊异目光中,他突然向着车队一揖到地,任满头白发倒披而下,几乎要垂在了地上。

    天色愈见昏暗,孤寂的道路上,没有观礼祝福的人群,也没有随行人员弹奏出欢快的乐曲,只闻骏马轻嘶,车轮辘辘。对于这个时代的婚礼操办来说,《礼记》已经做出最为严格的规定:“昏礼不用乐,昏礼不贺。”

    此时,南鹰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处高台之上,静静的瞧着貂蝉的车队驰过。

    他知道,最后的决战就要开始了。这是与董卓的最后一战,却不是他自己的最终之战。他间接创造了貂蝉,引动了这史上闻名的传说----连环计,却没有半分创造历史的快感,他心中只有无奈,只有愤怒,甚至还有一丝落寞。因为,他此刻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女人去暂时独自面对自己的死敌,只因为,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历史必然。

    那日,群臣之所以暗地里群情汹涌,一者是为传说中天子可能禅位于董卓,二者便是为了天子的贺婚之诏。对于终身信奉研习儒学的士族们来说,如此大张旗鼓的为人庆贺新婚,无异是一场颠覆性的大地动,是对儒家思想**裸的践踏,是一场由董卓和皇室共同引动的最大“非礼”,其恶劣程度甚至不在改朝换代之下。

    很多墨守成规的朝臣大族在对董卓越加切齿痛恨之余,无不对当今天子生出失望之心……李儒当初献计之时,未尝没有将借此动摇皇权的因素考虑在内。

    在这一步落子的效果上,李儒成功了!然而,他和董卓甚至包括南鹰在内,所有人没有想到,长安士族乃至天下士族在对汉室失望的同时,却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纵然那人此时在政治和军事上并没有显现出太多的优势……他就是袁绍。

    此时的袁绍,看似只是偏领一隅,其声势并不比南鹰、袁术、刘焉等人更盛,然而在有心人细算之下,便会震惊的发现,集中于袁绍一人之身的光环之多,已达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四世三公的深厚底蕴,袁隗故去后袁氏最大的当家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的尊贵头衔,讨伐董卓的天下义师盟主,当年太学最为优秀的毕业生,20岁担任濮阳县令时便公认的清廉之名,为母亲守孝达6年之久的天下孝子,尤其是,他还是党人首领、天下楷模李膺的女婿!

    良好的教育,优秀的出身,深厚的背景,杰出的才干,仁孝清正的美名,早年不幸的命运,在很多士族眼中,袁绍几乎达到了圣人的标准。而当下他又坐拥数郡之地,兵强马壮,当然是更加备受瞩目。

    相比之下,几乎算是百战百胜、为大汉天下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南鹰,只不过是一个武夫,即使他有皇族的身份,持有天子御令,也不过是一个身份高贵的武夫,根本不入名门士族的法眼。至少,如果谈到天下谁属,人们只会从“代汉者,当涂高”此言联想到姓氏主土德的袁绍,甚至是名为“公路”的袁术,大部分士族会认可南鹰的正统之名,却不会生出拥戴他为天子的念头。

    此时此刻,曹操、刘备、孙坚等人都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至于董卓,在大多数人的心底,早已经将他打上了冢中枯骨的烙印。

    连董卓自己不知道,他的存在是一个最大的变数,他活着,所有人都会联手欲除之而后快,而一旦他身死,天下间才将迎来真正的乱世……长达数十年的统一之战,即将拉开帷幕,而首当其冲的,将是南鹰、袁绍、袁术以及韩遂、马腾这几家最强诸侯的问鼎之战。

    袁绍!只有袁绍才是南鹰今后的真正大敌。

    “长安一战……但愿,这是我在长安的最后一战!”南鹰嘴边泛起一丝复杂深刻的自嘲之笑:“真的不愿,再回到这片让人悲哀的土地!”

    “开始吧!”他轻轻纵身一跃,落在地上,向着身边神色肃然的将军们打出手势:“代号貂蝉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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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三十四章 图穷匕现

    宫城之前,灯火通明,广场之上站满了文臣武将,所有人翘首以盼,等候着正主的来临。远近仍有络绎赶来的朝臣,车马不绝,人头攒动,还有人正指挥着大批仆役从车马上卸下一个个华丽的木箱,显然是以为贺礼之用,一派喧嚣忙碌的景象。

    密集的蹄声响起,大批西凉骑兵涌入广场,董卓终于姗姗来到。

    他缓缓步下车驾,轻捋华服,信步向着宫门行来,一路与向他施礼道贺的群臣们拱手还礼,满脸横肉的面庞上罕有的露出了平易近人的亲和之色。

    “李肃!李儒!你们来得倒早!”董卓抬眼看清了面前深深躬身的二人,随口道:“百官之中,尚有谁人未至?”

    “回太师!”李肃微笑道:“目前只有司徒王允、吕布将军和尚书杨瓒三人未至!”

    “哦?王司徒于孤上门迎亲之后方才动身起行,当然不可能早到,而奉先仍然有伤在身,迟到亦属有情可原……”董卓脸上煞气一闪:“那个小小的杨瓒,平日里就对孤口是心非,怎么今日竟敢对孤不敬吗?”

    此言一出,广场之上气氛骤降,群臣一起沉默,无人敢于应答。

    “啊!哈哈!杨尚书年事已高,迟到片刻也无不可!”李儒开口圆场了,满场之中也只有他才敢接上董卓的话头:“太师大喜之日,千万不可动怒啊!”

    “正是正是!”一名大臣立即随声附和道:“想来必是准备贺礼误了时辰,太师胸怀宽广,尚请原宥则个!”

    “贺礼?”董卓一怔,这才游目四顾之间发现了广场之上堆积如山的各式箱笼,终于脸容解冻,口中却佯装不喜:“你们这是作甚?难道不知昏礼不贺的古训!真是妄为!”

    所有人一起腹诽,歌功颂德之声却是如潮而来,尽是赞扬董卓知规守礼之言。

    又一名重臣微笑道:“虽有古训。却要因人而宜。太师护国之功堪称天下无双,岂是礼记可以约束?连天子都降诏为您贺喜,我等亦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都是同僚们的一点心意,太师岂可拒人于千里之外?”

    董卓听得心花怒放,口上却犹豫道:“那么下不为例吧!多谢诸位同僚了!”

    “太师!”有人看到董卓再不提杨瓒之事,立即不失时机道:“时辰不早,天子仍在宫中等候,是否先入宫为妥?”

    一名董将贴上前来,低语道:“貂蝉小姐车驾已至三条街外,转眼便至!”

    “此言是矣!”董卓闻言点头道:“我等身为臣子。岂可令天子久候?诸位,且请随孤一同入宫!”

    “诺!太师请!”群臣一起恭敬应命。

    “哈哈!诸位请!”董卓正了正衣冠,大袖一挥,当先向着宫门行去。

    “吱呀呀”之声中,宫门缓缓开启。

    “董卓,你这狼子野心的篡逆之贼!”猛然间,一声怒吼震得所有人同时骇然止步。

    “刷刷刷”之声响个不绝,董军将士一起拔刀出鞘,向着吼声之处望去。

    广场之外的黑暗之中。突然传来大量足音,一群劲衣轻铠的壮士现出身来,为首之人白衣皓首,仗剑而立。满面尽是刚烈愤怒之色,正是一直未至的尚书杨瓒。

    他持剑遥指董卓,狂喝道:“今日,某便要在天子脚前。诛除你这****!”

    群臣一起失色,杨瓒是不是疯了?此时广场之上,不仅有董卓随行护卫的五百亲卫。更有两百勇猛擅战的西凉骑兵……凭他带领的百多名家将,简直就是送死!

    “哼!果然是早有图谋!”董卓哑然失笑,他浑不在意的挥挥手道:“杀了…….正可用这老匹夫的心头热血,为孤调酒!”

    “啊!杀!”护卫在董卓身侧的亲卫们早已等得不耐,闻言立即分出一半人手如狼似虎杀了上来,广场两侧的两百名董军骑兵也策马直冲过去。

    杨瓒毫不畏惧,亦领着家将们迎面杀来,然而孰强孰弱,却是一目了然。

    很多大臣纷纷侧身掩面,不忍看到杨瓒等人惨被屠戳的凄凉场面。也有少数了解杨瓒的人心中一片茫然,这杨瓒平日里也算足智多谋,今日怎会如此冲动莽撞?

    正当敌我双方即将狠狠碰撞的霎那间,异变突起。

    “哗啦!”一只高大的木箱倏的四分五裂,两名黑衣人从箱中直蹿出来,手中寒光闪动。

    几名被突然变故惊呆的董军将士措不及防之下,立即鲜血飞溅的打着转儿栽倒在地。

    广场之上碎裂之声响个不停,一个个木箱从内炸开,无数黑衣人从中现身,挥动手中的利刃杀向身边的董军,不仅如此,原本正在忙碌搬运的大批仆役们也打开箱盖,抽出一柄柄刀剑,恶狠狠的斩向董军。

    这些杀手们人数众多,个个身手不凡,又是骤然发难,转眼之间便将数百名董军杀得血流成河,一时之间,广场上鲜血遍地,尽是垂死惨呼之声。

    “不好!我们中计了!”一名董军将领挺身将董卓护在身后,狂叫道:“快,护着太师进皇宫!”

    “吱呀呀!”正在缓缓开启中的宫门突然间停了下来,反而开始再次关闭。宫门之上黑影幢幢,现出一名名俯身弯弓的射手。

    “怎么回事?执金吾何在?”一名董将不由面色惨变。

    “本官在此!”群臣丛中,一个威武的声音大喝道:“董贼逆天犯上,罪该万死!我等奉旨诛贼!”

    人群分处,一名大臣横眉怒目的仗剑行出,身后至少有二十余名大臣亦是持剑相随。

    “什么!士孙瑞你…….”此时,连董卓都变了脸色。执金吾负责京城防卫和宫门值守,虽然掌握的兵力并不多,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连他都反了?

    “董贼,你的死期到了!”那士孙瑞缓缓举起手来,随着他的手势。宫城之上一片绞弦的“嘎嘎”声响:“跪下受缚吧!免得徒添死伤!”

    任谁也知道,只要他手掌落下,死亡箭雨立即便要倾泻而下。

    一时之间,除了广场之上的两方激斗,宫门之下竟是鸦雀无声。

    “嘿嘿……呵呵……哈哈!”一声轻笑突兀的响起,那笑声渐笑渐响,最后竟变成放声大笑。

    所有人均愕然望去,却见董卓身后,李儒正自旁若无人的笑得前仰后合。

    “李儒,死到临头还敢笑。是否吓疯了呢?”一名大臣上前一步,以剑指着李儒喝道:“你这董贼的忠实走狗,装疯卖傻也难逃一死!”

    “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李儒止住笑声,淡淡道:“本人还当今夜会有什么大阵仗,岂知只是几条小鱼小虾在此兴风作浪……真当你们可以如此轻易的覆雨翻云吗?”

    “你说什么?”士孙瑞心底生出一股极为不祥的感觉,他顾不上多想,猛然单掌下嬖:“众将士,杀贼!”

    想象中那暴雨一般的箭矢并没有落下,宫城之上。反而响起一片惨呼。

    一群幽灵一般的蒙面人不知何时已经潜至城上,他们利用夜色,悄然隐藏在火把难以照射到的暗影之下,毫无征兆的从身后向着执金吾的属下发起了攻击。

    鲜血四溅中。一具具生机全无的**从城头上倒栽而下……看似全无破绽的箭阵顷刻间便已溃不成军。

    与此同时,广场之外杀声震天,一队队董军骑兵直杀进来,立即将原本占尽上风的杀手们压制下去……整个战场形势。竟是瞬间逆转。

    “董贼……今日就算是我们尽殁于此,也誓将一身热血溅于你身!”士孙瑞只觉天旋地转,然而却立即清醒过来。他惨笑一声,挥剑杀上。

    他身居执金吾如此显赫的武职,自然武艺不俗,一心求死的拼命之下,再加上身边仍有不少部属同僚不顾生死的掩护,但见剑光霍霍,一连刺倒董卓身前七八名卫士,一时之间竟是勇不可挡。

    董卓眉头一挑,正待亲自出手,只见一条高大的身影于乱军之中飞掠而来,如入无人之境。

    “拦住他!”士孙瑞的部下们纷纷怒喝着杀上,却被那人轻描淡写的举手投足之间,打得一个个吐血倒飞,全无一合之将。

    “是谁?”士孙瑞堪堪已经杀至董卓身前,这才惊觉身后有异,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却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剑尖传来,立即如殛雷击,长剑亦脱手而飞。

    那人一手拿住士孙瑞后颈,轻若无物般的将偌大一个活人单手举起,猛然间一声暴喝:“士孙瑞已被拿下,还不停手!”

    这一声断喝,有如滚滚惊雷响彻广场。

    交战双方无不骇然停手望去。

    “奉先!是你!”随着董卓又惊又喜的叫声,所有人均看清了那个于千军万马之中轻取士孙瑞的身影。

    那一脸傲然之色,身形挺立如山,有如战神出世、睥睨天下的雄姿,不是吕布又是谁人?

    “太师大婚,末将来迟,谨以此叛党之首作为献礼!”吕布傲然一笑,振臂之间将士孙瑞重重掷于董卓面前。

    不待士孙瑞挣扎起身,十余柄雪亮的长刀已经在他在颈间架得水泄不通。

    “弃械,降者免死!”随着一声声董军将士的大吼声传来,这场突如其来的恶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总数达到千人左右的刺董人马已被杀得七零八落,除了少数人仗着强悍身手硬是杀出了重围,余人不是身死,便是已被成擒,所有参与刺杀的大臣们更是全军覆没,连一个逃掉的都欠奉。

    “哼哼!想杀孤?你还不够份量!”董卓伸出脚尖挑起士孙瑞的下巴:“明日一早,孤便会亲自操刀来活剐了你…….而今夜,孤仍有大事要做!”

    “奉先,你做得好!”他深深望了一眼身侧沉默不语的吕布:“你没有令孤失望,而孤,也不会负你!”

    “所有乱党,押入大牢!”一名董将吼声如雷的连续下令:“清理尸体…….保护太师…….把其他的官员们看押起来!”

    未曾参与刺董的群臣们一起失色。

    “不必!”董卓挤出一个笑容:“你这么不分黑白把各位大人都抓了,谁人陪伴孤入宫面圣?”

    不待众臣呼出一口大气,仿佛是为了印证董卓之言一般。宫门处一个尖锐的宦官声音大叫道:“奉圣谕,着董卿家与文武百官入宫!”

    恰在此时,广场之外又一个雄浑的声音大吼道:“貂蝉小姐车驾到!”

    “听听,听听!”董卓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了手,不耐道:“收拾干净,惊到貂蝉小姐如何是好?”

    刺耳的开门之声再响,两扇厚重的宫门终于完全开启。

    “各位同僚,请吧!”董卓随意的挥了挥手,笑咪咪的说道:“还不随孤入宫?”

    望着漆黑深邃有如兽口一般的宫门,群臣无不心底一颤。遍体生寒,生出此去凶多吉少的可怕预感。

    目视着面前鱼贯入宫的人群,李儒却并没有半分轻松感觉,适才那份反手之间扭转乾坤的从容也已荡然无存……他本能的感觉到,宫内宫外正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在渐渐蕴酿,却全然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他唯有集中心神,细观每一位从他面前经过的人,试图从中找出答案。

    突然间,一双有如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奉先!”他勉强一笑:“你今日可是立下了盖世奇功啊!”

    “哪里!”吕布嘴角缓缓牵动。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文优才是料敌先机,出奇制胜啊!请吧…….你我兄弟正好一同入宫!”

    李儒望着他脸上怪异的笑容,浑身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佯若无事道:“瞧。貂蝉小姐车驾尚未入宫,为兄当然要留下迎候…….还是奉先先请,为兄随后便至!”

    “好!你我宫中再见!”吕布深深望了一眼李儒,头也不回的步入宫门。

    直至吕布身形完全没入宫门之后的黑暗。李儒心中才一松,那种被猛兽盯上的可怕感觉才渐渐褪去。

    顷刻之间,面前再无一人。貂蝉的车驾也已不徐不疾的驰入宫中。

    李儒怔了一会儿,才侧身迈步,准备最后一个行入宫中。

    “大人!请留步!”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属下有十万火急消息报上!”

    轻轻的语声传来,然而四周却诡异的没有半个人影,说话那人仿佛是浑身隐入了宫城墙角的阴影之中,有如夜半鬼魅。

    “是你!”李儒浑身剧震,却是头也不回:“情况探得如何了?”

    “城北的密林之外,遍地尽是厮杀之后的迹象,然而董昱、徐荣两将和三千骑兵却是不知所踪!”那声音毫无半分波动道:“属下细观蹄印,他们应是惨败之后却被人抄了撤返长安的后路,被迫撤向远方了!”

    “什么!”李儒身躯已然抖得有如筛子一般,他颤声道:“华雄和胡轸呢!”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这两人突然失踪,派去跟踪他们的人也没了消息!”那声音继续以死气沉沉的口气道:“最后一个掌握到他们去向的人说,看到他们向着此处来了…….”

    “他们潜入宫中了…….大事不好了!”李儒终于惨叫起来:“你这个蠢材,怎么此刻才来禀报?”

    “大人恕罪!属下原本便是要飞奔来报的,然而适才宫前大乱,属下如何能够接近…….”

    “你说什么?”李儒突然间只感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终于明白了不祥的感觉来自哪里:“难道说,他们连宫门前的刺杀行动也算计在内了?”

    “大人,现在要怎么办?”那声音继续道。

    “本官要…….”李儒抬腿便要冲入宫门,突然间一条腿悬在了半空,再也迈动不得。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了!此时已是无力回天了!”他惨然一笑,颓然道:“趁着此刻尚未图穷匕现,我们立即走!”(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三十五章 皇城喋血

    宏伟的殿堂前,细碎的足音绵绵不绝,文武群臣从殿门两侧有如两条涓涓细流趋入未央宫大殿之内。

    董卓着履配剑,昂然穿行于群臣之中,倒也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卓然。

    刘协一脸木然的注视着董卓昂首阔步而来,直至董卓向他微微躬身,才挤出一个笑容,哑声道:“太师今日适逢喜事,朕心中亦是欢喜……”

    他今年不过11岁,按理说应该仍是童音清脆,然而此刻却是嗓音沙哑,语带沧桑,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意。

    群臣听他开口,均是心中一痛,情知天子必是因为被迫将行禅让之事而饱受内心煎熬。即使是部分对天子暗生不满的臣子亦感到心中酸楚,一些忠于大汉的人甚至当场潸然泪下。

    “陛下,看来您还有所不知啊!”董卓一声冷笑,毫无顾忌的打断了刘协:“老臣今日的喜事,险些便要成为丧事了!”

    “什么?”刘协吃惊的张大了口:“太师此言何意?”

    群臣更是一阵恻然。适才宫门之前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天子竟然对此懵然不知,显然宫中上下尽为董卓一党所把持,天子已然成了又聋又瞎的十足傀儡。

    “士孙瑞和杨瓒反了!”董卓猛然间大吼起来:“就在方才老臣之宫之际,这几个贼子不仅悍然出兵,于宫门之前公然伏杀老臣,还意欲杀入宫中对陛下不利!所幸上苍护佑,众将士用命,这才击破奸谋,生擒群贼!陛下请说,此二贼如何处置?”

    “不会吧?”刘协颤声道:“此二人向来忠心,怎会谋反?”

    “陛下是不信任老臣吗?”董卓的声音瞬间冰冷起来,他伸手一一指过两侧朝臣:“这些同僚皆可成为人证……如若陛下仍然不信……来人啊!”

    随着他一声暴喝,门外足音大作。上百名彪悍的董军健者如狼似虎般抢入大殿,于董卓身后密密麻麻的站成一片。

    “哼哼!”望着魂不附体的天子和一众大臣,董卓嘴边终于露出一丝狞笑:“方才,便是这些将士为保我大汉而英勇杀贼,他们身上热血未干,是否可为人证?”

    “朕怎会不信太师?”刘协苍白的脸上再次挤出一个笑容:“看来,士孙瑞和杨瓒确是反了!就由太师传诏,明日将此二人斩首示众吧!”

    “不够!万万不够!”董卓上前一步,铜铃般的双目之中凶光大盛:“此二贼为祸汉室江山社稷,实属罪大恶极。必须斩草除根……请陛下下旨,满门抄斩,诛除九族!”

    群臣无不在心中破口大骂,说到为祸汉室江山社稷和罪大恶极,除了你董卓之外,尚有何人?

    刘协浑身一颤,张口欲要说话,却终于在群臣惨然的目光之中颓然道:“就依太师!”

    “多谢陛下!奉先……”董卓转头向吕布道:“你是传达天子诏命,立即捉拿二贼满门老小!”他狞笑一声:“若是晚了。可是会放虎归山的!”

    “臣遵旨!”吕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行出殿外。

    “那么……可以请陛下颁授恩旨了!”董卓终于咧开大嘴一笑,向着刘协欠了欠身,向着自己的席位行去。一屁股席地而坐。

    刘协怔了一怔,才想起之前下达的旨意,他点头道:“太师今日大婚,娶得又是当朝司徒之女。足显众位臣工精诚携手的忠贞之心……来人,宣旨!”

    一条佝偻的身影从刘协身后闪出,正是硕果仅存的前中朝大员独大人。他缓步行至玉阶之前。缓缓展开手中圣旨,念道:“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只:自先帝崩殂,朕以年幼之身临危承业,至今数载。然朕秉事不明,政失厥道,致令天地谴怒,大变仍见。幸有太师郿侯卓,起自东土封畿之外,义勇愤发,旋赴京师,上解国家播越之危,下救兆民涂炭之祸,然后黜废顽凶,天心聿得,万民赖佑……”

    听得圣旨中歌功颂德之语,董卓双目微眯,嘴边含笑,仿佛如饮陈酿,怡然自得。

    待听得“朕闻司徒允有女貂蝉,娴良淑德,坤仪毓秀,将配太师,朕心甚慰……”之时,更是嘴角咧起,笑逐颜开。

    然而闻独大人念到“……董君有定天下之功,今又明保朕躬,奉答天命,朕当重之以明德,加君九锡,其敬听朕命……”之时,董卓却勃然作色,猛然起立道:“此诏有误!”

    此言一出,殿中皆惊,群臣一起变色。已然加你九锡,距离代汉称帝亦不过一步之遥,难道尚不知足?

    董卓双手握拳,双目直视着刘协:“陛下,圣旨之中当真是要加我九锡吗?”

    “正是!董公功高盖世,加九锡之礼正可谓实至名归!”刘协勉强笑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大大不妥!”董卓一步步向着龙阶行去,双目之中尽是狞厉之色:“老臣斗胆,敢请圣旨一观!”

    独大人手捧圣旨,木然向着刘协瞧去,见他黯然点头不语,方才冷然一笑,将手中圣旨向着步步拾级而上的董卓递去。

    董卓一把夺过圣旨,展开细阅,却猛然间浑身剧震……但见那圣旨之上竟是空无一字。

    “奉旨杀贼!”一片尖锐的怒吼声中,但见衣袂飘动,破空风声大作,龙阶之上,十数名立于刘协身侧的宦官一起同时发动。

    两名距离最近的宦官手腕一翻,明晃晃的利刃分从左右向董卓疾刺而至,余人皆纵掠而起,尽取阶下董卓部属而去。与此同时,殿中仆役、侍从一起动手,向着董军杀去……每个人都展现出不同凡俗的身手,显然均是伪装过的高手。

    就在异变骤起之时,一直唯唯诺诺蜷缩于龙案之后的刘协,猛然间挺直身躯,眼中尽是与年龄绝不相称的狠厉之色……任谁一看亦知,此次刺杀定是出自天子的亲自谋划。

    “啊!”不能置信的惊呼声中,群臣一起惊得肝胆俱裂。任何人都不曾想象过。一向羸弱有如傀儡的刘协竟有如此心计和胆识,竟敢公然于宗庙朝堂之上,董卓部属环伺之下,行此石破天惊之举。

    “叮!”、“叮!”

    两柄利刃狠狠刺在董卓两肋,却出人意料的发出金属之声。

    “什么!”两名宦官一起呆住,立即明白定是董卓在袍下暗中着上了护身宝甲。

    “哼!竟敢前来送死!”董卓听着身后一众属下的怒吼惨呼之声,不由面上杀机毕露。

    他双手探出,分攫两人颈项,发力之间立将两人掐得双目凸起,眼看便要当场毙命。

    突然间。一只干瘦枯黄的手掌伸来,狠狠印在董卓胸前。

    “哇!”即使穿上了护身宝甲,董卓亦难以抗拒那股可怕的暗劲,他有如断线纸鸢一般应掌抛飞,身中半空便张口喷出一团血雾,随后狠狠跌在龙阶之下。

    “董卓!你的死期到了!”龙阶之上,独大人缓缓收回手掌,不屑的望着阶下骇然抬首望来的董卓,浑浊的老眼中猛然间寒光乍现……

    中朝之臣无法享受********。很多人便就此醉卧于声乐酒肉之间,然而仍有很多心志坚毅之士,却将精力专注于武学之上,致令中朝之中高手辈出。一直以来。世间皆认为中朝高手首推张让、段珪、高望和蹇硕四人,然而他们都错了……仅以独大人今日出手而论,便足以与华雄、张辽之流比肩,若在他年轻力壮之时。其身手之可怕更是难以估量。

    “趁着殿外诸贼不察之际,关闭殿门!死死守住!”刘协霍然起身,他冷着一张小脸。沉声大喝道:“只待诛除董贼,便可传首殿外诸军,余贼必定望风而降!”

    “遵旨!”负责把守殿门的卫士们一起毫不犹豫的奉令而行。他们身上仍然穿着董军服饰,却正在坚决的、不折不扣的执行天子之命……群臣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寒气大冒。这才是天子的真正面目吗?他究竟在暗中策划了多久?部署了多少招暗手?适才宫门之外那场刺董行动,原本倒也堪称计划周密,然而此时此刻相比之下,实与儿戏无异!

    “哈哈哈!仅此而已了吗?”望着满面杀机缓缓步下龙阶的独大人,董卓却伸手一拭唇边血迹,猛然间发出一阵狂笑:“刘协,你这小鬼,孤竟然一直以来都小瞧你了!”

    “你死到临头了!还敢放肆!”独大人游目四顾之间,殿中百多名董军将士已被死死压制,全军覆没只在弹指之间,不由心中一松。

    他慢慢撮指成掌,抬在胸前,向着挣扎立起的董卓一步步逼去,口中不住冷笑:“李儒不在,吕布未归……瞧瞧还有何人前来救你!”

    “救我?”董卓仰天大笑,脸上横肉抽动,再配上那星星点点的血斑,表情有如嗜血狂魔般狰狞可怖:“你们真的以为大局已定了?”

    “什么?难道你还有算计!”独大人倏的止步,他面上瞬息数变,终于厉声道:“就怕谁也来不及救你这条狗命了!”

    他正待不顾一切的扑杀董卓,突然间一阵奇异的“嗡嗡”声响传入耳中。

    独大人心中警兆立现,他足尖点处,轻若无物的向后飘飞。

    “铮!”一道盘旋着怪异曲线飞旋而来的白光一闪而逝,随即一柄寒光闪闪的半月型弯刃插在适才独大人立足之处,竟是深深没入坚实的木板之中。

    “这是什么!”独大人瞳孔收缩,不待他明白过来,猛听头顶轰然碎裂之声响起一片,大片瓦片和尘屑、碎木纷纷洒落之中,一条条黑衣身影箭矢般从殿顶投入殿中。

    “不好!董贼竟然还有埋伏!”在董卓得意的狂笑之中,独大人惨然变色,眼睁睁瞧着殿中形势逆转,原已占尽上风的己方人马在突如其来的夹攻之下,瞬间成为惨被屠戳的无助羔羊。(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三十六章 惊变迭起

    寒光乍闪,血光迸现,一名宦官双目凸起的低头向胸前瞧去,一柄半月型的弯刃深深切入他的胸膛,弯刃末端连接着一条细长的银链……银链一端正持在一名黑衣蒙面人的手中。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的手腕一振,半月弯刃带着大蓬血雨倒卷而回,有如灵蛇般层层盘在那黑衣人腕间,那宦官却诡异的没有发出半声惨呼,而是有如枯木般直直栽倒,就此生机断绝。

    大殿之中,可怕的“嗡嗡”之声回响不绝,尽是利刃破空发出的震颤鸣音,一道道白光纵横飞掠,映得一殿皆明。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天子苦心培植多日的心腹便被彻底打垮。这些突然现身的黑衣杀手们之中并无出类拔萃的一代高手,然而个个出手狠辣,招招尽是杀手,再配上那长链弯刃倏来倏往的诡异攻击,竟令很多的天子部属茫然被杀尚不明所以,而那长链弯刃的用法显然不止于此,好几名宦官竟是被那长链活活勒毙的……如此杀人手法,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龙阶之上,独大人已然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头上的冠冕不知何时被削落,满头白发披散双肩,身上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却仍然死死守住龙阶……他的身后就是天子,他已然退无可退。他的脚边倒卧着七八具尸体,既有他的手下,亦有敌人的。战至此刻,真正能对那些黑衣杀手形成杀伤的,也仅有他一人而已……可是他知道,他和天子的计划已经完了,而他自己也要死了!

    破风声起,一名黑衣人从龙阶下纵身而起,身在半空便已抖手而出,一柄弯刃化作一道寒芒直取独大人面门而去。

    独大人眼中厉芒闪动,双掌看慢实快的闪电般合拢。竟于间不容发之际将那弯刃硬生生夹于双掌之间,不等那黑衣杀手做出任何反应,他尖啸声中,蓦然发力将那弯刃猛然扯动,将黑衣杀手偌大一个身躯带得直向龙阶之上飞去。

    可怕的入肉之声响起,那黑衣杀手背后血光迸现的穿破一个血洞,一只枯瘦的手掌伸了出来,尤然握着一颗血浆模糊的人心。

    殿中蓦然间静了下来,下一刻,野兽般的咆哮怒吼响成一片。至少一半以上的黑衣杀手均放弃了面前溃不成军的对手,转向龙阶之上杀来,显是独大人雷霆万钧的杀人手法不仅没能对他们形成震慑,反而引发了他们心底狂暴的杀意和嗜血的本能。

    七八柄弯刃划出各种各样古怪离奇的轨迹,径向独大人斩去,却令人难以置信的没有彼此交缠碰撞,有如天罗地网。

    尖锐的狂笑声中,独大人诡异的晃动着身形,一连闪过四五柄弯刃。却终被三刃斩中,立时浑身浴血。而他却仿佛毫无所觉的手腕翻转,将身前几柄弯刃的长链尽数卷于腕间。

    不等他发力后夺,黑衣杀手们一起弃去手中长链。合身扑上。

    独大人一指点在最先扑上那人的额上,那黑衣杀手立即应指倒飞,第二人不攻独大人,却就势抱住独大人出指的右臂。第三人又至,手中短刃深深刺入独大人左肩。

    独大人苍老干枯的面容上不见半分痛苦之色,他双手或受制或受创。却毫不犹豫的张口咬在那第三人的喉头,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喀喀”声中,那第三名杀手有如软泥一般栽倒。

    第二名杀手一怔之间,便被独大人张口喷出一团鲜血溅得双目难睁,随即额间被独大人一头撞中,竟然当场脑浆迸裂。

    几名杀手尸身尚未完全倒地,寒光再闪之中,独大人瘦弱的身躯再被嵌入几柄弯刃,他浑浊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他努力向后回过头去,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双目含泪的刘协,头一下低了下去,尸体却仍是屹立不倒。

    殿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仅因为忠于天子的死士们已被斩尽杀绝,满殿之人包括董卓一党在内,所有人均被独大人和几名黑衣杀手之间惨烈无伦的杀戳所慑,尽皆惊得呆了。

    “哼……哈哈哈!”一串阴森可怖的笑声突兀响起,董卓一振双臂抖开两名护在左右的手下,甩开大步再次向着龙阶行去。

    他行至独大人尸身之前,稍稍顿得一顿,突然拔剑挥去,一剑将独大人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斩了下来。

    他瞧着那头颅蹦蹦跳跳的向着阶下翻滚而去,眼中闪过嗜血狠毒之色:“老匹夫,将死之人竟然也敢来坏孤的大事!”

    说罢,抬腿将独大人尤自挺立的无头之躯一脚踹翻,缓缓将一双铜铃般的凶睛转向天子刘协。

    “朕输了!”此时此刻,一向在董卓面前唯唯诺诺的刘协,却没有现出半分惧色,他甚至抬手拭干眼边泪痕,现出一个笑容:“然而朕已经尽力了,今日,在这大殿之上,文武众卿为证,朕,没有给先帝和列祖列宗丢脸……”

    他缓缓站起身来,傲然向董卓瞧去:“朕是天子,是高祖和武皇帝的子孙血脉,即使是要死,也要站着死!”

    群臣一起骇然,因为他们今日才发现,这位被他们一直轻视的幼帝,在这一瞬间爆出的帝王威严,甚至超过了先帝。

    “陛下!”一名老臣悲呼声中,一头跪了下来。

    “陛下!”殿中突然哀声大作,全体汉臣一起跪伏在地……无论他们此前如何在心中诟病这位傀儡皇帝,然而此刻却均是心悦诚服,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向这位敢于拨乱反正的少年皇帝抒发敬意,同时,也是在向这位末代皇帝忏悔,向着即将颠覆的大汉皇朝默哀。

    “好小子,有你的!”董卓狞笑着,缓缓抬起了手中尤在滴血的利箭……刘协缓缓闭上了双目,群臣一起以头抢地。

    “呛!”董卓出人意料的还剑入鞘,阴阴一笑:“你们号什么丧?休想将轼杀天子的罪名砸在孤的头上!”

    “不过,陛下!”他若无其事的向着刘协微微躬身:“若您今日轼杀忠臣的名声传将出去,恐将令天子仪德荡然无存……老臣斗胆,请陛下下诏罪己。并由老臣暂代朝政!”

    “做梦!”刘协向前一步,厉声道:“朕怎么可能将大汉江山交予你这贼子!只管下手吧!朕今日有死而己!”

    “哦?你是来真的!”董卓退了半步,细长的双目中闪过疑惑之色,突然他嘿嘿的笑了起来:“明白了!你已经不怕死了……不过,你应该还有弱点才对!”

    “来人啊!”他狂喝道:“从现在起,孤每数一个数,就杀一名大臣……直至陛下想通为止!”

    刘协的脸色变了,他已经抱定决心,要以死捍卫天子威严,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如果眼睁睁瞧着臣子们一一死在自己面前…….

    “一……”不等董卓数完,一名黑衣杀手已经举起了弯刃。

    “哈哈哈!”一名老臣突然跳了起来,口中不住狂笑:“陛下,老臣没有士孙瑞和杨瓒的本事,可是君辱臣死,义无反顾!”

    “董贼!”他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目望向董卓:“我在地下等着你,饮你血,食你肉!”说着,他猛然一头撞向身边的柱子。鲜血飞溅中,他缓缓倒了下来。

    “先帝在上,臣来伴驾了!”又一名老臣撞死在柱上。

    “还有老臣!”一位位大臣站了起来。

    “不!”刘协终于崩溃,他一跤坐倒在地。双目泪水泉涌。

    “什么!”董卓亦被惊呆了,他下意识的吼道:“阻止他们!”

    殿中又是一阵大乱。

    “轰!”紧闭的殿门突然毫无征兆的倒飞入内,溅起一阵碎木微尘。

    微尘散去,一条魁伟如山的身影立于殿门。

    “你!”董卓瞧着木无表情的吕布一步步行入殿中。本能感觉到事情不对。

    “董卓!你终于暴露出了阴谋篡逆的真面目!”吕布面沉如水,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来,直指董卓:“那么。我吕布今日就要反你!”

    “哼哼!孤今日才算明白!”董卓一怔,终于脱口狂笑,直至笑得泪水都流了出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骗小孩子去吧!”

    “你这个虚伪的小人!”他缓缓直起腰来,眼中尽是暴虐之色:“你首叛丁原,就动足了心思,让天下任何人都对你无话可说!你一直想叛我,却苦于没有借口……怎么今日终于找到机会了吗?”

    “是非黑白,天下人自有公论!”吕布没有丝毫变色,他淡淡道:“你轼杀忠臣,威逼天子,却是所有人亲睹,正是人人得而诛之……众位大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正是!”不等殿中众臣明白过来,几个声音同时在殿门前响起。

    “什么!士孙瑞、杨瓒……”董卓冷笑着:“原来奉先不仅没有杀他们,反而将他们放了出来!”

    “你!”董卓蓦然看到最后一人,终于瞳孔收缩:“王允!”

    “你果然……也是他们一党!”董卓再次迸发出一阵狂笑:“什么嫁女貂蝉!也是你的计策吧!孤就在一直怀疑,那么天仙似的人儿,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嫁给孤?果然是奸计!”

    “嘻嘻!谢谢太师美誉了!小女子愧不敢当。”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随即整间大殿之中香风拂然,三条窈窕的身影行入殿中。

    “算你啦!”其中一女向吕布微笑道:“今日除去董贼,你吕奉先之名必当再次轰传天下!”

    “想杀我?”董卓缓缓后退,剩余的数十名黑衣杀手迅速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屏障:“可惜啊……”

    突然,他的狂笑响彻大殿:“可惜,你们全部都上当了!孤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们全部自己走了出来!”

    “动手!”暴喝声中,一名黑衣杀手抖手射出一枚暗器,刺耳的尖锐哨音中,那暗器一直飞出殿外。

    “杀!”殿外传来山崩海啸般的喊杀之声,未央宫外,灯火通明,无数间亭台屋宇门窗皆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董军潮水般涌出,瞬间将偌大一个未央宫围得水泄不通。(未完待续。)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三十七章 三个貂蝉

    未央宫外,无数火把将整座皇宫映得纤毫毕现,但见长戈如林,战甲如海,至少五千名董军精锐摆出了攻击的阵式。

    盔甲铿铿中,几名董军大将从军阵中越众而出,当先一人雄躯如山,面目森然,正是董军之中位列前三的大将郭汜,他身后尚有樊稠、牛辅、李蒙、王方诸将……除去李傕、张济、董越、段煨、胡车儿等将仍在郿坞,董昱、徐荣等数将领兵出城,几乎所有的董军重要将领竟然齐集于此,显然董卓一方早有预谋,只为今夜收网一战。

    “殿中诸人听真!”郭汜深吸一口气,粗旷的吼声传遍宫中:“立即恭送天子和太师出殿,可免一死……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杀!杀!杀!”数千董军将士一起呐喊,声势惊人。

    “郭汜!吕布已反!”董卓的怒吼声从殿中传出:“还不立即杀入殿中,护孤出宫!”

    “什么!吕布也反了……”郭汜和身边同袍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目光,他毫不犹豫的猛然手掌一挥:“众将士,杀进未央宫!”

    “不要放箭!”牛辅在一旁急急大喝道:“太师仍在殿中!”

    “喝……啊!”狂吼震天,足音雷动,一排排甲士踏着整齐的步伐,沿着未央宫前的玉阶,向上攻去。

    “哈哈哈!”董卓听着殿外的喊杀之声,不由放声狂笑,他伸手从面前诸人一一指过:“凭你们也想要杀孤!听到了吗?你们所有人都已死到临头了!”

    殿中群臣无不惨然变色,今夜形势可谓是一波三折、大起大落,想不到临到终了,仍是董卓一方占尽上风。很多人两股战战,一跤坐倒,闭目待死。

    “哼!董卓,你笑得太早了!”一连串不屑的笑声从王允口中响起,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董卓:“殿外即使有千军万马又如何?你不要忘记,你还在殿中……只要你死了,今夜大局定矣!”

    “你这条老狗,枉孤如此信任于你……”董卓双目尽是狠毒之色:“为什么?为什么要反我!”

    “为了什么?为了袁太傅,为了何伯求!”王允猛然间狂叫道:“也叫你死个明白!”

    “什么?你到底是……”董卓瞬间面色一白。

    “辛一!如你前日所说,你不是一直觉得对我王允似曾相识吗?”王允从喉头发出一串低低的冷笑:“时至今日,还不明白吗?”

    “丙一?竟然会是你!怪不得了……不过!”董卓倒吸了一口凉气,蓦然间面上杀机凛烈:“凭你们在殿中这点人手,也想杀孤?”

    他一指面前数十名黑衣杀手,得意道:“只是这些孤苦心训练多年的高手,便足以杀尽尔等!”

    “一群土鸡瓦狗……”吕布上前一步,双手快若闪电的将几截矛杆接驳成一柄长矛,他单手持矛遥指董卓,傲然道:“本将一人足矣!”

    “不!你的战场不在殿中!”一只纤纤玉手伸来,按在那长矛之上:“管先生,殿门就靠你和奉先了……这里,交给我们!”

    “好吧!你们一切小心!”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吕布听着殿外越来越近的喊杀之声,竟然稍一犹豫便足尖连点的倒纵出殿。

    “几位小姐请放心!有管某和奉先在,谁也不要想入殿!”王允身后,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躬身一礼,亦闪身出殿,其身形竟是快如鬼魅,比之吕布亦不遑多让。

    “我等亦去死守殿门!”王允缓缓抽出长剑,向着那几名女子微一点头:“全靠你们了!”

    霎时间,殿中天子一方所有的能战之士,一起奔向殿门。只有那三名相貌酷肖的女子,成一个品字形,向着重重护卫下的董卓逼上前来。

    “你们?”董卓不由瞳孔微收,他冷冷的瞧着缓缓迎上的三名女子:“原来你们才是主事之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你们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貂蝉?”

    “貂蝉?”三名女子一起开口,清脆划一的声音竟如一人:“我们的代号都是貂蝉……三个貂蝉!”

    “管你是谁!凡敢与我董卓为敌者……杀无赦!”董卓脱口狂喝:“上!”

    金刃劈风,寒芒暴闪,黑衣杀手们纷纷掷出手中弯刃,径取三名女子而去。

    吕布卓立于殿前,冷冷的注视着面前潮涌而至的董军将士,猛然间暴喝道:“吕奉先在此!谁敢上前?”

    “真是吕将军?”

    “他真的反了吗?”

    “怎么办?他可是天下无敌的战神!”

    耳边回响着隆隆吼声,所有董军无不凛然停步,心中回想着吕布长胜不败的无敌威名,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于上前。

    “董卓阴谋篡逆,罪不容诛!此时已被缚于殿中!”吕布一双眉头越竖越高,浑身散发出一股万夫莫敌的冲霄气概:“尔等再不弃暗投明,唯有粉身碎骨!”

    董军闻言,气势更为之沮。

    “一派胡言!吕布你这背主求荣之贼,竟敢在此负隅顽抗!”郭汜上前一步,狂吼道:“众军难道没有听到殿中杀声大作吗?太师正在殿中与敌相抗,我等还不上前护主,更待何时?”

    “杀!”数十柄长戟一起探出,向吕布刺去。

    “死!”狂笑声中,吕布手中长矛幻化成如山矛影,层层叠叠的向着董军席卷而去。

    可怕的**撕裂之声中,最前排的数名董军胸前血光迸现,一声不响的倒地而死。

    董军将士均是久经战阵的悍勇之士,目睹同袍惨死之状,反而立时激发出血性,吼声如雷的一起杀上,再也无复此前的犹疑。

    长矛有如毒龙钻洞般闪电疾刺,在一名名董军喉间、胸前破开血洞,令他们颓然倒毙于吕布脚下。然而数十、上百柄利器此起彼伏的同时袭至,任吕布武技通天,亦被压得步步倒退,难以稳守阶前。

    一名董将从人群中跃起,人在半空,手中长矛便已笔直挺出,恰取吕布抽身飞退难以变招之时,出手时机拿捏的分毫不分。

    眼看吕布便要伤于那将之手,一条身影诡异的拦在吕布身前。左掌横扫,那董将如殛雷击,手中长矛脱手飞出,一连贯穿两名董军,再刺入第三名董军体内,将三人串成一串;右拳轰出,正中那董将即将下落的身躯,那董将口中鲜血狂喷,庞大的身躯竟如发射投石般倒飞而出,压倒阶下大片董军。

    “啊!”惊呼四起之中,那人身躯有如陀螺飞旋,双拳亦狂风暴雨般连环击出,中拳的董军无不筋断骨折,远远抛飞,其声势骇人已极。

    短短几息间,攻上台阶的敌军全被肃清,吕布欢呼一声,重新展开天罗地网般的层层矛影,与那人一左一右,死死将蚁附而上的董军压制在台阶之下,难越雷池半步。

    郭汜见了这等声势,亦是面色一变,大叫道:“阶上何人?”

    “鹰扬中郎将属下!”那人双拳齐出,再将面前一名董将打得胸前深深陷下,有如一摊烂泥般倒于阶前,这才负手卓立,傲然道:“渤海管平!”

    “什么!鹰扬中郎将!”数千名董军中,惊呼一片。

    “好!好!原来这一切,都是出于南鹰之手!”郭汜脑中蓦然忆起昔日于万军之中却被南鹰生擒的不堪旧事,不由惊怒交加:“任你和吕布两人战神附体,也休想在千军万马之中逃得性命,众将士听着,他们人少……”

    可怕的音啸之声骤然入耳,郭汜心底涌起强烈的惊悚之感,他顾不上发号施令,大叫一声倒翻而出。

    “噗!”一支黑箭电闪而至,将郭汜身后两名亲卫一起钉在地上。

    远远的殿角飞檐之上,不知何时现出一条高大的身影,那人的隆隆大喝之声传遍整座皇宫:“渤海鹰将,黄忠在此!”

    他一手持弓,一手有如划出残影般闪电拉弦、发箭,七八名攻上台阶的董军立时化作滚地葫芦,从阶上倒摔下来。

    台阶中段,一名董军突然间拉下头上皮盔,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面庞,他手中长刀一闪,凄惨的刀光甚至映亮了整段台阶,好几颗斗大的董军头颅高高飞起。

    那年轻人一抹面上污血,顿如杀神降世,哪里还有半分青涩之容?他狂笑道:“还有我,渤海鹰将,甘宁!”

    惨呼四起,两名董军一起扯落头盔,并肩从阶下杀出,有如双虎出林,将沿路董军冲得溃不成军,一个个骨碌碌的从阶下倒滚而下。

    那两人一直杀至甘宁身侧,才回身暴吼:“渤海鹰将,管亥、徐晃在此!”

    顷刻之间,密如潮水的董军军阵之中,四面八方都有渤海鹰将现身而出,虽然仅有十数人之多,却是有如一柄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将董军严整的阵容撕得四分五裂。

    待得董军从慌乱之中重整阵容,十数名鹰将早已杀上台阶,与吕布、管平会师,将整座未央宫前护得水泼不进。

    “不好了!他们是有备而来……”郭汜心底涌出一股寒意,即使手下仍有数千精兵,仿佛形势尽在掌控之中,他仍有一种大事不妙的强烈预感。

    “樊稠、牛辅!”他扯着变了腔调的嗓子狂叫道:“立即组织部属,从未央宫后强行突破,一定要抢出太师!”

    樊稠、牛辅刚奔出几步,远远的宫门处突然间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喊杀之声。

    “怎么回事?”所有董将一起大叫。

    “将军!不好了!”一名董将浑身浴血的疾冲而至,险些一头扎在郭汜脚下:“是并州军!张辽、宋宪等将正在急攻宫门,末将等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你说什么!”郭汜终于心境失守,有如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面色惨变。(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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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