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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掌门人全文阅读

作者:风吟长空     江湖掌门人txt下载     江湖掌门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九章 舰队归航

    “爷,你不去陪你妻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方环儿亲自沏了一壶吓煞人香端上来含笑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冲田一战,我还没把详情告诉你呢!”

    回来之后,诸事繁杂,竟没找到时间与方环儿讨论一下这一战的得失,方环儿与颜如玉是两大情报巨头,必须要及时沟通。

    本来到凤来仪只是临时起意,此刻倒真想听听她的见解了,于是把战役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就连与青鸾之间发生的一切常威也如实相告。

    “爷,这一战赢得有些侥幸啊!”方环儿话一出口,方觉自己说的太过严厉,又补了一句:“当然,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常威笑了笑,“哈,你倒会别安慰人!”

    “爷,不是奴家说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这般自恃武勇,要是出点事情,对于家国天下都是无可弥补的损失。”方环儿说的情真意切。

    “我知道,不会了,再说这也是特列罢了。”常威笑道。

    方环儿嫣然一笑,旋即肃容道:“就战役本身而言,不管过程如何,基本目标已然达成,就算成功了,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爷你要小心冲田死灰复燃。冲田手下的华青山、赫伯权两人甚为关键,应尽快找到两人的下落,斩断冲田与中土武林的联系纽带,则冲田短时间内再无力祸害江南。严格说起来,此战更重要的意义恐怕还在于它对朝野两方的影响。”

    听方环儿把她的想法说了一遍,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不过,她几乎没有提到青鸾和青龙会,这让常威颇有些奇怪,便出言相问。

    方环儿道:“依我看,青鸾性情似柔实刚,青龙会当权者不查,很可能让她心理逆反,从而和师门产生裂痕,你倒不必太过心急。”

    她瞥了常威一眼,笑道:“心急吃不着热豆腐。”

    然后话锋一转:“冲田溃败,爷的重点也该放在江湖上了,今儿长空绝世来苏州就是一个信号,江南江北看似风平浪静,可两家私底下的小动作却都不少哩!”

    常威遂把长空来意说了一回。

    “求援?”方环儿微微一笑:“他只是来确定一下你的态度而已。前两天青烟从陆飞白嘴里得知,那宝丰祥扬州号竟有长空家的股份,而陆飞白已经开始接触霁月斋的大档手准备挖人,长空岂会不知?”

    常威大吃一惊,长空帮竟然和华山联手,这可是震动江湖的大事件,两强联手,完全可以改写江湖格局。可转念一想,心中已然明了,这定是陆飞白和袁文弼的私人举动,否则,即便消息在隐秘,也瞒不过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耳目。

    陆飞白若是老老实实地练他的武功,该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江湖人物,可惜陷进了名利场,却要弄得身败名裂,甚至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倒在凤来仪乐不思蜀了,是不是袁文弼从监狱里放出来了?”

    方环儿点点头:“袁文弼也在秦楼住了一晚,说是要赎曹小月,被我借口说苏倾城不在家给推托过去了,看他迷恋小月的模样,估摸不会轻易罢手。沈匡没给爷消息吗?”

    常威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时我心思都放在了魏希捷母子身上,与他只是匆匆见了一面,松江那边织造场地正在扩大,工程正紧,也离不开他,我们俩都没顾上袁文弼这个小王八蛋。”

    “这混蛋虽然贪花,可天性薄凉,一个小月恐怕栓他不住,等他下次再来,叫叶小童、张小修一并伺候他。”

    想起已经跟袁崇焕是朝堂上的对手了,常威心中不由暗忖,索性布局就让陆飞白、袁文弼一同死在女人肚皮上,先断袁都督一臂算了。

    时已过子夜,常威匆匆告辞而去,途经牡丹馆,听里面隐约传来**之声,心里暗哂,陆飞白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如此旦旦而伐,就算他有诸般奇术助阵,恐怕也要被青烟吸尽精髓了。

    街上早已寂静无人,唯有月影相伴。只是没行几步,忽然觉得黑暗之中似乎有道冰冷的目光直刺过来,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竟是说不出的难受,心中一惊,霎时间提起全身功力,假意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行走,六识却已经完全开动起来,朝四周探测过去。

    打鼾声、磨牙声乃至磨豆腐的磨盘声从街北一股脑地传进了左耳;街南小俩口的拌嘴声,情人幽会的欢好声,孩子的呓语声,还有绵长的唿吸声……

    常威身子骤然发动,遁术施展开来如鬼魅一般迅疾无声,只是当他一脚揣开那户宅院的大门,院子里已是空无一人,倒是房里传来一阵惊叫。

    常威冲进屋去,却见一对男女正惊恐万状地望着他,身上却无丝缕,扭头回到院子,细想这短短一刻发生的一切,心中已是冰凉一片。

    “这人是谁?轻功内力绝不在我之下,究竟是什么人?”江湖十大高手,隐世的老家伙乃至冲田的名字飞快地在常威脑海里掠过。

    “如此跟踪我又意欲何为?”

    夜里不怕惊世骇俗,飞奔回竹园,羽飘翎和颜如玉果然都在等他回来,虽然脸上都有倦意,却安然无恙,常威那颗悬着的心这才堪堪落回了原来。

    二女见他跑得唿唿直喘粗气,都诧异起来,不敢把事情告诉她们,怕徒惹得她们担心,可心里仍有些不安,一边便暗自琢磨这突如其来的蹊跷事情,一边在二女身上发**力……

    “爷,好疯狂啊!”

    羽飘翎一边喘气一边哼哼。

    “相公他……是有心事……”颜如玉却温柔地望着常威细声道,那痴情的目光里分明有着几分怜惜。

    还是如玉呀!

    常威心中顿时一阵叹息,把她又往怀里紧了紧,自己已然融进了她的生命。

    “有心事?”羽飘翎动作蓦地一停,常威双肩的动作瞒不过她,她自然明白颜如玉的话应是没错,狐疑道:“如玉姐姐,爷他以前也是一有心事,就这般胡闹吗?”

    听她说得天真,常威不由哈哈笑了起来,颜如玉却窘得给了羽飘翎一粉拳,嗔道:“死丫头,净胡说。”

    转头柔声道:“相公不明说,自然是和江湖有关,不,该是直接与竹园有关才对,相公是怕惊吓着人吧!”

    她顿了一下,望了羽飘翎一眼,续道:“贱妾和小羽妹妹虽然武功不入相公法眼,可我们姐妹联手,能讨得好处的在江湖上也没有几个,就让贱妾姐妹替相公分忧!”

    “原来你心里早拿好主意了!”

    常威恍然大悟,小腹狠狠扭动了两下,弄得她一阵乱颤。

    说起来颜如玉一身武功,稳坐虎榜前十,再加上鬼灵精怪又有一身出色轻功的羽飘翎,能占到她们便宜的江湖的确没有多少。

    虽然她们联手也应付不了江湖十大高手的攻击,可细想十大中也没有一人有理由,有胆量来攻击竹园,倒是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

    不过,江湖尚有不知名的奇人异士,虽说自己出道以来一帆风顺,但一旦得意忘形,疏于防范,没准儿就要吃大亏了。

    把遇到的蹊跷事儿说了一遍,两女听说那人的功力竟不在常威之下,也有点紧张起来。

    “不会是师傅,这么藏头露尾的,不像是我们飘渺的风格哩!”羽飘翎信誓旦旦的说道。

    虽然知道常威对飘渺没什么好感,可她从小在门派长大,心里对飘渺和恩师烟凌云很是尊重,不像颜如玉那般直唿烟凌云的名字,怀疑到飘渺头上。

    “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可也没必要杞人忧天。”常威见两女有些心神不定,只好反过来温言相劝。

    颜如玉却沉吟道:“当年唐门参与争夺药材及长江上游船运的控制权,青城峨嵋等蜀中七大门派结成联盟对付唐门,那时唐门的实力远远不如现在,相比之下,七大门派实力明显占优,一段时间几乎日夜围攻唐门,唐门凭借机关阵法之术,布下天罗地网,消耗了七派的力量,最后才在金沙江一战中将七派彻底击垮。”

    “嘿嘿,你相公对机关之学也是颇有研究的呀!只是机关阵法阻得了宵小,却难以对付真正的江湖高手。”

    常威明白颜如玉话里的意思,其实镇江常府和苏州竹园已经布置了不少机关,虽然当时布置竹园的时候常威并不在家,可唐书雪的机关阵法之学远不是常威这点半吊子能比的,所设机关阵法颇为可观,只是在常威看来,把那些机关倚为屏障尚有很大不足。

    “相公先听奴家说完嘛。”颜如玉偷偷掐了常威一把,才道:“书雪妹妹的机关设计得当然很精妙,可她宅心仁厚,留了许多余地,如此一来,就恐怕难以对付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不过,若是再辅以唐门的杀人手段,就算十大高手能破去机关,也要费一番周折,足够姐妹们聚在一处,共同御敌了。”

    “既然有这种手段,为何不早说?!”常威心中大喜,却板起面孔呵斥道。

    “那些机关歹毒异常,书雪妹妹怕相公你误会嘛……”

    剿灭冲田带来的热潮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偶尔能从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那里听到一些熟悉的名字。

    那个在黑暗中窥视常威的人再也没有出现,金戈会和长空帮也像是商量好似的不再烦常威,楚同和来找常威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又为了庄青烟和化名卢松的陆飞白争风吃醋了。

    江湖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彷佛所有的恶人都被这明媚的春天所感化而改邪归正了。

    这突如其来的宁静竟让常威一时无所适从,游手好闲地过了几日才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于是一下子成了江南最繁忙的官员。

    轻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官员、捕快们终于感受到钦差大人的威严,街头巷尾又开始现出他们勤勤恳恳的身影。

    虽然常威不时埋怨一下何冲没留下什么积年大案,好让自己一展才华,可修理那些鸡鸣狗盗之辈也是快乐无比,江南的老百姓更是从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里熟悉了年轻的权臣。

    年轻的学子们也找到了他们新的领袖,当然激发灵感的醇酒美人从此有了付帐之人,十几个天资聪慧的贫寒士子得到了资助,其中的两个身边更是多了添香的红袖。

    “是不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呢?”

    高良才在松江的一处小院摆下简单的酒席,庆祝他的干外孙也就是常威和魏希捷生了个儿子--小闪电,席上,常威这样问何冲、柳敬亭,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常威已看见一个高大儒雅的人施施然走进了院子。

    “王……朝师兄!你回来了?这么说远洋舰队?”

    来的正是--七海盟的王臣、常威名义上的师兄--朝天阙!

    朝天阙一脸喜气,“哈哈哈,师弟,秦国公,远洋舰队快到六横岛了,我先乘坐小船回来报信……”

    常威立刻放下一切琐事,也顾不上问青龙会的事情了,立即带着朝天阙、何冲、沈匡放船南下。

    一天后,到达六横岛。

    如今的六横岛,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荒岛了,岛屿的中心区域被建成一个六角形的菱堡要塞,各个港口又被小菱堡拱卫,形成一个立体无死角的防御体系。

    菱堡内部是沿海附近最繁华的港湾,蜿蜒伸进陆地深处的水道里停满了中小型渔船,水天一色,渔船回港,甚是壮观,落日余辉染红了天上的白云,渔歌晚唱的悠然也多了几分特别的韵味。

    这里距离宁波只有十几里,是着名的渔区,渔贩子和货商常年聚集,因此,菱堡里的镇子也就成了一等一的繁华所在。

    离镇子还远,就隐约听到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丝竹管乐的鸣奏声,烟花女子的笑声。

    进了镇子,处处都是青瓦白墙小楼,干净的街道用青石铺就,街面两侧茶馆林立,酒旗招展;街上人头攒动,小贩的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不像是海港渔村倒像是苏州城一般。

    来来往往的倭人做汉人打扮说着生硬的汉语,腰胯细刺剑金发碧眼的佛郎机人,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街上。

    等了几个小时之后,常威在菱堡最高处用望远镜看去,金色骄阳的照耀下,东方海面上一队规模庞大的舰队,在海平面上一字排开。

    中间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十四桅大帆船,两侧大型战舰威严的排成两列,一簇簇的快艇游弋在舰队外围负责警戒,成群的灰色供应船只位于舰队中央。

    大帆船上,扛着燧发枪的士兵们排成好几列安静的待命,只有忙碌的水手来回走动操控着船只。

    随着舰队的行驶,海蓝色的洋流上激起了大片白色的浪花,形成一连串巨大的人字形波纹。

    常威兴奋的大叫一声:“远洋舰队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章 亚美利坚的势力

    “呜呜呜~”

    巨大的帆船上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船帆开始缓缓下降,弦上几十对木浆深处,在海中翻起层层白浪,海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波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舰队靠近港湾,只见那些高大的帆船像一片楼房一样,整齐地排列着,耸立的桅杆直插蓝天。

    天空中一朵朵白云在飘,海面上一只只大小船只有规律的靠近,泛起朵朵浪花,一条条白色的带子在小艇后边飞舞,欢快异常!

    “噢~回来了,哈哈哈!”

    “大人,我们回来了~!”

    “参加大人,属下等幸不辱命!哈哈!”

    船只还没靠稳,索亨、哈空、戈麦斯、唐震天、唐威天等高级干部便出现在船头,水手和士兵们欢呼着把水手帽扔向了天空。

    常威立刻鼓足内力,高声回应,“此次远航亚美利坚,不远万里,历时一年,幸苦弟兄们了,所有人赏银千两,伤亡者另有抚恤!”

    “噢~不愧是大人!”

    “多谢大人!”

    “属下等,肝脑涂地也必为大人效死力!”

    朝天阙已经跟常威说过此次远航的收获了,仅仅是银锭就有上亿两之多,装了整整两艘大船。

    此外,常威交待的橡胶树、珊瑚虫、胭脂虫,还有可可、烟草、玉米、土豆、辣椒、番茄……等农作物的种子。这些东西的价值几乎无法估量,尤其是到了常威手中会发挥出推动世界文明进步的巨大价值!

    船一停稳,常威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到了大船甲板上。

    哈空、索亨、戈麦斯等人激动的上前行礼,唐威天、唐震天等人原本也是要行礼了,却被常威叫了两声叔父,才知道自家侄女唐书雪已经嫁了常威。

    在船上寒暄了好一阵,问候了随行的士兵、商人、水手等人,常威才笑着问道:“听王先生说你们这一趟收获巨大,快跟我说说。”

    灵活的哈空首先引着常威进了储物仓,“大人,你看这边,这一排箱子里装的是委内瑞拉国的可可,这一些被当地人加了蜂蜜熬制成糖,味道很不错的。”

    常威随手拿起一块黑糊糊的东西,试着咬了一口,“咦,这不是巧克力吗?”

    戈麦斯奇道:“大人也知道?这是英国人发明的食品--巧克力,热量很高,航海的时候,用来补充营养很实用的。”

    “大人,看这边,这是大阴阳肚花胶,广东人喜欢用来焖或炖汤,很滋补的。”

    “这是哥伦比亚国的特产,咖啡和麒麟果,由于不好保存,我们按照大人说的做法,把它做成了罐头,虽然不新鲜了,味道还是可以的。不过,我们带了果树回来。”

    罐头的做法很简单,把食品装入宽口玻璃瓶,用木塞塞住瓶口,放入蒸锅加热,再将木塞塞紧,并用蜡封口就可以长期保存了,常威知道很多东西不好带,在出发前就把大量的肉、蔬菜、水果做成了罐头备用。

    “这是厄瓜多尔国的白虾和玫瑰花,这种七彩的品种叫做永生玫瑰,很珍稀的,我们也带了大量的种子。”

    “这是秘鲁国的玛卡,壮阳滋补,效果好的很呢,嘿嘿!”

    “这是玻利维亚国的藜麦,有白/红/黑三种,打碎后用开水冲泡,很好喝。”

    “这些是巴西国的宝石,有碧玺、绿幽灵、石榴石、托帕石、白水晶总共不下一百种,在当地便宜量又大,但咱们大明没有这些东西,一定能卖出高价的。”

    “这是乌拉圭国的牛肉和紫水晶,那边的牛又肥又壮,我们带了十头种牛。”

    “这是阿根廷国的马黛茶、红虾、黄油、奶酪、无籽葡萄树、鱿鱼、红纹石。”

    “巴拉圭的蔗糖,智利的红酒、加力果、蔓越莓干、牛油果、嘎啦果、猕猴桃、帝王蟹、青苹果……”

    看过五条船的植物、食物和两条船的银锭之后,常威又登上另外三条船,这里全都是珍奇动物。

    兽类有树懒、犰狳、食蚁兽、负鼠、蜘蛛猴、卷尾猴、狨猴、吼猴……鸟类有科、科、喷科、翠科、短尾科、林鸱科、油鸱科和麝雉科等都是新热带界所特有的攀禽,叫鹤科、秧鹤科、喇叭鸟科和日科,其它还有巨嘴鸟、美洲鸵鸟、角雕、金刚鹦鹉、亚马孙鹦鹉等;爬行类有水蚺、红尾蚺、凯门鳄等;

    最具特色的无疑是:蜂鸣鸟、南美貘、羊驼、树懒、美洲虎、美洲豹、绒毛猴、象龟、秃鹫以及鱼类的电鳗、食人鱼、巨骨舌鱼、美洲肺鱼等等等。

    常威兴奋的看了大半天才进入旗舰,作为舰队里最大、最豪华、武装力量最雄厚的一艘战舰。

    旗舰--日月号,是三角帆和梯形帆混和的飞剪船。

    日月号这艘巨轮,外观古典,技术先进,也是当今世界上兼具美学和实用性于一体的代表作,号称‘海上霸王’,沿途行船让整个亚美利坚大陆西海岸都为之惊讶。

    大多数西班牙帆船在‘日月号’前面,只能说是个小舢板船。

    这座被誉为‘海上霸王’的豪华武装船,拥有七十六个房间,上下五层甲板。有诊所、餐馆、画廊、音乐厅……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水族馆,是一座名符其实的“浮动城市”。

    除了大得无以复加之外,‘日月号’还体现出了极至的奢华,一应设施应有尽有。

    了解万这些好消息和收获,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亚美利坚的势力和殖民者的武装力量了。

    这一方面,自然由最了解详情和亚美利坚以及欧洲历史、也是本次远洋舰队的司令官--戈麦斯,来讲述。

    “美洲大陆的势力从南向北依次为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法兰西、英格兰,当地土著大都在这五国统治之下的……”

    1298年,意大利人马可.波罗的《马可波罗游记》成书后,在欧洲的广泛流传,激起了欧洲人对东方文明与财富的倾慕与贪婪,最终引发了新航路和新大陆的发现。

    稍晚一百多年后,大明航海家郑和奉明成祖之命七次出使“西洋”各国,“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借以促使东南亚国家向明称臣纳贡,向世界宣扬国威。

    与此同时,葡萄牙亨利王子的远征船队开始非洲西北部的探索,陆续发现加那利群岛,马德拉群岛,亚速尔群岛,以及位于非洲和巴西之间的中途的佛得角及佛得角群岛。

    1450年欧洲的活版印刷技术出现,书本的大量印刷,使得知识得到广泛传播,由于人们知识水平的提高,对未知世界探索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为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提供了思想基础。

    此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攻陷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灭亡。通往东方的陆上和海上商路分别被土耳其人和阿拉伯人控制。

    陆路受阻,欧洲人开始开辟从海路到达东方的航线,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1501年亚美利哥维斯普奇对南美洲东北部沿岸作了详细考察,确认这是一块新的大陆,但不是印度,后以他的名字命名这块大陆为“亚美利加”。

    如此,世界正式进入大航海时代元年。

    几年之后,葡萄牙占领了郑和曾经过的印度果阿。而后,葡萄牙使节到达广州。

    1519年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开始环球航行,1521年西班牙的埃尔南多.科尔特斯攻取特诺奇蒂特兰城,新大陆墨西哥的阿兹特克帝国灭亡。

    1521年麦哲伦战死菲律宾,其手下继续航行,发现香料群岛,8月,中葡“屯门之战”爆发,9月,葡萄牙船败逃马六甲。第二年,9月麦哲伦的船队完成环球航行。

    1529年葡西两国签订《萨拉哥斯新条约》,在香料群岛以东17度处又划了一条分界线,完成了亚洲地区的势力划分。

    1532年葡萄牙贵族马丁苏沙从法国人手里夺回巴西。

    1533年西班牙的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灭亡新大陆的“黄金之国”印加帝国。

    1558年英国伊丽莎白一世即位,为了扩展英国的海上势力而积极的鼓励海盗活动。

    1561年倭寇大举侵犯台州,戚继光率领所部九战九胜,取得举世闻名的台州大捷!以后的几年又会同俞大猷所率俞家军进行兴化、平海、等平倭战役,连战连胜。1565年,长期为害的倭寇之患,终被荡平。

    1571年勒班多战役爆发,奥斯曼帝国的海军在该战役中被西班牙和威尼斯的联合舰队打败,失去了对地中海的控制。从此,奥斯曼帝国开始走下坡路。

    1580年西班牙吞并葡萄牙。

    1581年原尼德兰北部地区宣布独立,荷兰诞生。

    1588年英国击溃西班牙“无敌舰队”。

    1592年朝鲜“壬辰卫国战争”,丰臣秀吉跨海入侵朝鲜,大明援朝,击破倭寇。

    1600年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1602年属东印度公司成立,英荷两国矛盾加剧。1604年法国的东印度公司成立。1624年荷兰殖民者侵占台湾岛。

    1629年里斯本爆发小规模战争,戈麦斯所属的葡萄牙皇家海军来到大明沿海寻求商机,遇上常威。

    1630年后,常威的远洋舰队成立,去年颜如玉率军收服台湾岛。

    整个15世纪末到16世纪,欧洲人开辟横渡大西洋到达美洲、绕道非洲南端到达印度的新航线以及第一次环球航行的成功,历史上习惯称为“地理大发现”。

    15世纪末,由于商品货币经济的发展,货币的需要量大大增加。货币不仅是商品交换的媒介,而且也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好像谁有了它就有了一切。

    贵金属金银是理想的货币,中古的西欧,最初实行银本位制,15世纪以后,逐渐过渡到金本位制,金银同是国防贸易的支付手段。

    于是,西欧的国王贵族和商人像发疯似地到处追求黄金和白银,形成一股贵金属热。

    哥伦布就说过:“黄金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谁有了它,谁就成为他想要的一切东西的主人。有了金,甚至可以使灵魂进入天堂。”

    然而,欧洲产金不多,银主要产于德国。从15世纪后半期起,德国年产银量不断增加,仍然不能满足需要。西欧商人在同东方贸易中运进价格昂贵的丝绸和香料,又使贵金属大量外流。有些国家为缓解贵金属短缺,一再下令禁止金银出口,仍然不能解决问题。

    1295年《马可波罗行记》一书中描写北京的宫墙、房壁和天花板满涂金银,日本的金多无数用来盖房,而且声言绝对确实可信。

    这本书的广泛流传,使西欧人垂涎三尺,决心远渡重洋、到富庶的东方去。

    先驱者葡萄牙人在非洲海岸、印度和整个远东寻找的是黄金;黄金一词是驱使西班牙人横渡大西洋到美洲去的咒语;黄金是白人刚踏上一个新发现的海岸时所要的第一件东西。

    15世纪末以前,从西方通往东方的商路主要有三条。一条是陆路,即传统的“丝绸之路”,从君士坦丁堡登陆,经小亚细亚、黑海和里海南岸至中亚,再翻越帕米尔高原到中国。

    另两条是海路:一条从叙利亚和地中海东岸,经两河流域到波斯湾,另一条从埃及经红海至波斯湾,再换船到印度和中国。这几条商路本来就经过意大利、阿拉伯、拜占庭和波斯等地的商人多次转手,才能将货物运抵西欧。

    15世纪中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兴起,先后占领小亚细亚和巴尔干半岛,控制传统商路,对过往商品征收重税,使运抵西欧的货物不仅量少,而且比原价高810倍。于是,西欧的商人、贵族,迫切希望另辟一条绕过地中海东岸直达中国和印度的新航路。

    15世纪时科学技术的提高和地理知识的进步,使远洋航行成为可能,为开辟新航路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当时的欧洲人已能制造多桅快速、载重数百吨甚至千吨适宜远航的大船。

    华夏发明的指南针,经阿拉伯人之手传入欧洲,被普遍应用于航海事业。地圆说,日益被人们接受。1477年,佛罗伦萨地理学家托斯堪内里绘制世界地图,把中国和日本画在欧洲的西方,坚信从欧洲向西航行可以到达东方。

    华夏的航海成就,有助于欧洲人开辟直达东方的新航路。15世纪末,葡萄牙人达伽马就是利用郑和的航海成就,开辟了绕道非洲南端的好望角直达印度的新航路。

    15世纪末,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完成领土统一。两国的君主以及贵族、商人,为掠夺黄金、白银,扩张势力,积极支持航海事业和开辟直通印度的新航路。

    15世纪上半叶,葡萄牙航海发现取得的成就震惊欧洲,恩里克不仅为葡萄牙人所景仰,而且受到欧洲人的尊敬。

    葡萄牙人在非洲西海岸的航行和扩张,促使西班牙人积极寻找另一条通往东方的新航路。他们资助哥伦布一行从欧洲向西航行,结果到了美洲,开辟了通往美洲的新航路。

    哥伦布的远航开辟了从西欧通向美洲的新航路,结束了美洲的与世隔绝状态,并为西班牙的海外掠夺和殖民统治奠定了基础。

    哥伦布虽然开辟通往美洲的新航路,却没有到达富庶的东方,也没有给西班牙立刻带来可观的财富。

    而达伽马开辟开辟直通印度的新航路后,却给葡萄牙带来惊人的利润。

    西班牙当局对此忌羡不已,希望也能找到一条直通东方的新航路,继续支持远洋探险活动。

    葡萄牙和西班牙积极探索新航路,也先于其他国家开始对亚、非和美洲的殖民掠夺。两国把所到之处都宣布为本国的领土,自然发生冲突。

    经过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调停,两国于1494年6月签订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在佛得角群岛以西约370里加处,从北极到南极划一条分界线--“教皇子午线”,线东“发现”的新国土地归葡萄牙所有,线西的归西班牙。

    根据条约,西班牙几乎独占整个美洲,葡萄牙的势力范围在亚洲和非洲广大地区。这是世界上第一次瓜分殖民地。

    葡萄牙人早就听说非洲盛产黄金,他们一踏上非洲土地,就醉心于到处搜罗黄金。后来,葡萄牙人航行到加纳沿海,发现三尖角与海岸角之间地区盛产金砂,遂命名为米那(意为“矿藏”),后称“黄金海岸。”

    他们发现有些地方出产象牙,就称为“象牙海岸”。从1480到1530年,葡萄牙人在几内亚湾掠得的黄金值10万英镑,占当时世界黄金总量的10%。

    早在15世纪40年代,葡萄牙殖民者就经营贩卖黑人为奴隶的勾当,谋取暴利。例如,1444年,他们从西非运走235名黑人,在欧洲市场上公开拍卖。随后,每年约有1000多人被他们运往欧洲,充当奴仆、矿工,或从事艰苦的农业劳动。

    1502年,即哥伦布到达美洲后10年,第一艘葡萄牙人运送奴隶的船只到达加勒比海的圣多明各,把黑人卖给甘蔗种植园主作奴隶,获得巨额利润。1510年,西班牙公开出售贩奴特许证(阿西恩托),持有此证者方可贩卖奴隶去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地;葡萄牙奴隶贩子大量购买,垄断了美洲的奴隶贸易。他们在西非沿海,特别是人烟稠密的塞内加尔河、冈比亚河流域和几内亚湾,公开围捕黑人,或挑起部落冲突购买战俘,甚至用廉价的商品诱使当地酋长出卖其臣民,然后给这些无辜的黑人套上木枷、脚镣,用铁链锁在一起,押往奴隶贸易据点,装船运往美洲。

    在黄金海岸一带,竟有这种大小据点三、四十个,有些遗址至今犹存。贝宁一带著名的奴隶贸易中心,被奴隶贩子称为“奴隶海岸”。后来,奴隶贸易扩展到非洲东岸的莫桑比克、坦桑尼亚和马达加斯加岛。

    达伽马开辟通往印度的新航路后,葡萄牙的侵略魔爪随即伸向亚洲。16世纪初的葡萄牙不过是一个百多万人的小国,无力占领许多文化悠久、土地辽阔的大国,所以主要采用建立军事据点、垄断商路和进行欺诈性贸易的方法进行掠夺。

    葡萄牙殖民者很快占领控制红海航路的索科拉特岛(1506年)和扼波斯湾入口处的霍尔木兹岛,在第乌击败印度、土耳其和阿拉伯的联合舰队(1509年),并于1510年占领印度的果阿作为东方殖民地的首府,设总督统治。他们继续向东侵略,先后占领马六甲(1511年)、爪哇、苏门答腊、加里曼丹、苏拉威西和号称“香料之国”的摩鹿加群岛。

    16世纪中叶是葡萄牙殖民帝国的极盛时期,它在西非、东非、阿拉伯半岛、印度、马来半岛和印度尼西亚都设有军事据点和商站,垄断了欧、亚、非之间的主要贸易通道。葡萄牙人视印度洋为自己的内海,公然拦截、追击和抢劫其他国家的船只,杀人越货,甚至将妇女和儿童沉入大海。他们向被占领地的人民征税、勒索香料,或用镜子、别针、玻璃球等廉价的小商品骗取珍珠、宝石和象牙等贵重物品,运回里斯本高价出卖,获得惊人利润。

    与哥伦布开辟通往美洲新航路的同时,西班牙人就开始了对西印度群岛的征服和掠夺。1492年底,哥伦布在海地北部建立第一个殖民据点。1496年,哥伦布之弟在海地南岸修建圣多明各城,作为统治西印度群岛的首府。西班牙殖民者以海地为基地,进而征服牙买加、波多黎各(1509年)、古巴(1512年)和整个西印度群岛,在塞维利亚设印度事务部(1511年)治理。他们“象穷凶极恶的豺狼闯进驯服的羔羊中”那样,对印第安人“滥施暴行、肆意屠杀”。

    到16世纪40年代,海地岛上6多万印第安人仅剩下500人,而牙买加、波多黎各和古巴等地的几十万印第安人已被斩尽杀绝。

    1519年4月,西班牙小贵族荷南科尔蒂斯,率领约600名步兵和200名印第安人,携带10门大炮、16匹战马,分乘11艘船,在墨西哥东海岸韦腊克鲁斯登陆,向阿斯特克人的国家发动进攻。

    国王蒙特祖马二世派人给科尔蒂斯送去大量金银珠宝,请求退兵。科尔蒂斯则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竟与许多对蒙特祖马不满的部族结成同盟,于11月进入墨西哥城。

    蒙特祖马不仅不抵抗,反而亲自主持盛大的欢迎式,把科尔蒂斯迎进王宫里。科尔蒂斯设计逮捕蒙特祖马,并以他的名义实行统治,勒索金银珠宝。

    1520年6月,印第安人奋起反抗,科尔蒂斯一伙乘夜雨仓惶出逃,被杀和落入湖里淹死者不计其数,抢来的财宝落入湖底,这就是著名的“忧伤之夜。”

    1521年8月,科尔蒂斯再度率兵攻入墨西哥城,变墨西哥为西班牙的殖民地,称“新西班牙。”15231524年,西班牙人又侵入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和萨尔瓦多。

    1531年1月,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带领180名士兵,携带2门大炮、50匹战马,分乘3艘船,离开巴拿马,在秘鲁西北沿海登陆。

    1532年11月,皮萨罗乘印加发生王位争端之机,占领北方重镇卡哈马卡,并巧设伏兵突然袭击,活捉国王阿塔华尔巴,杀死两千多印加人。

    皮萨罗向国王勒索能填满关押他的牢房,约合96立方米的黄金和大量的白银后,又背信弃义地把他杀掉。1533年11月15日,皮萨罗带兵攻入印加首都库斯科,变秘鲁为殖民地。

    接着,西班牙殖民者又征服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玻利维亚、智利等南美国家。

    到16世纪中叶,西班牙已侵占除巴西以外的中南美洲,建立庞大的殖民帝国。

    16世纪初,西班牙成立直接对国王负责的印度事务委员会,主管美洲殖民地的行政、军事、财政、立法、宗教等事务。

    还成立贸易专署,负责西班牙与美洲的贸易。在美洲,设立新西班牙(墨西哥)、新格拉那达(哥伦比亚、委内瑞拉)、秘鲁和拉普拉塔(阿根廷)四个总督区,派总督治理。

    西班牙在美洲推行“监护制、(又称“监护征赋制”、“大授地制”),其内容是将大量土地和印第安人分给西班牙贵族、宠臣、冒险家和天主教会(称“监护人”)世袭占有,他们有权迫使印第安人从事建筑、开发矿藏、耕种土地、缴纳赋税和服种种劳役(给极少报酬),有权使印第安人成为基督教徒。

    印第安人名义上是自由人,实际上是奴隶。“监护制”最初在圣多明各推行,后来扩及到整个西属美洲。随着印第安人的灭绝,“监护制”被黑人奴隶制代替。西班牙殖民者伙同葡萄牙人,把大批非洲黑人运往美洲,迫使他们在矿井里和种植园里从事极其艰苦的劳动。

    据说,青壮年人在种植园里的平均劳动寿命只有7年。矿井里的劳动艰苦、劳动条件差,当矿工往往有去无还,亲人往往事先为其送葬。

    16世纪运到美洲的黑人为90万人,1630年为275万人。每贩运一个黑人到美洲,就有5人死在非洲大陆和贩运途中。这样,非洲约损人口6千万到一亿。

    西班牙殖民者在印第安人和黑人的白骨上积累了大量的财富。15211544年,他们平均每年从美洲运走黄金2900公斤、白银30700公斤。

    到15451560年,黄金增至5500公斤,白银为246000公斤。

    16世纪末,西班牙在美洲开采的贵金属占世界总产量的83%。

    开辟新航路和随之而来的殖民掠夺,对世界各国的历史产生深远的影响。亚洲、非洲和美洲许多国家从此逐渐沦为殖民地或半殖民地,成为西方殖民者掠夺的对象。

    葡萄牙和西班牙是殖民掠夺的总先锋,而后起的荷兰、英国和法国等,利用其强大的军事和经济力量挤掉西班牙和葡萄牙,继续在亚、非、美洲进行残酷的殖民掠夺,给这些地区的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

    然而,事情也有另一面。新航路开辟以后世界连成一体,有利于经济和文化交流,促使一些地区如美洲在吸收外来文化基础上形成独具一格的文化圈,促进世界文明的汇合。

    新航路的开辟和殖民掠夺,对西欧也有重大影响,引起了商业革命和价格革命,归根结底促进封建制度的瓦解和资本主义的兴起。

    所谓商业革命,指商业扩大、商品种类增多、经营方式改变和商路商业中心的转移,开始形成世界市场。欧洲与亚洲、非洲之间的商业扩大了,并开始与美洲有了商业联系。

    亚、非美洲的众多商品,开始或大量出现在欧洲市场上。欧洲的商路和商业中心渐渐转移到大西洋沿岸,意大利的商业城市趋于衰落,里斯本、安特卫普、伦敦等日益繁荣。

    新的金融机构如股份公司和交易所相继出现。从殖民地掠夺和开采的大量廉价的贵金属,源源不断地流入欧洲,引起物价飞涨,被称为价格革命。

    16世纪,欧洲的黄金从55万公斤增加到119万多公斤,白银从700万公斤增加到2140万公斤。

    西班牙从殖民地得到的金银最多,物价上涨最多最快,16世纪时平均上涨4.5倍,粮价上涨5倍。英、法、德国一般上涨2倍到2.5倍。

    物价上涨使靠工资为生的工人实际工资下降,日趋贫困。按传统方式征收定额货币地租的封建主,收入减少了。

    新兴的资产阶、新贵族靠使用廉价的劳动力和高价出售产品而得到好处。从此,西欧诸国的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开速超越亚洲、非洲和美洲许多国家。

    按照戈麦斯收集的情报,欧洲五国在亚美利坚大陆约有10万兵力,人口三百多万,其火力配置以古老的火绳枪为主。

    常威信心十足的想道:“按照这个水平估算,有一万大军,上百艘战舰就能站稳脚跟,继而,称霸美洲!”

第七百五十一章 急转直下

    请输入正文为了倾销商品,远洋舰队还在墨西哥和西班牙人打了一仗,这也是为什么完了两个多月才回航的原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远洋舰队从美洲带回来这些东西中,常威最看中的是三样--胭脂虫、鸟粪石和橡胶。

    胭脂虫可广泛应用于食品、药品还可以当做色素、香料使用。。它能在毛线和丝绸上产生很漂亮的深红色、粉红色及浅红色。

    在化妆品中主要用于制作高品质的胭脂,食品中一般用于酒、面包、乳制品、糖果。另外,胭脂红少量用于绘画着色。

    在西班牙人到达新大陆之前,胭脂虫已被当地人种养,用于染料。西班牙人把这种颜料运到蒲州,并迅速成功,从而产生了一种新兴行业。

    到了1600年,胭脂红已成为墨西哥一种重要的出口产品,产值上仅次于纯粹的金银。出口的需求带动了胭脂虫的生产,生产规模也不断扩大。

    仅在瓦哈卡地区,每年胭脂红的平均产量达到100万磅。可以想像,西班牙人千方百计想保守饲养的秘密,从而保持在胭脂虫生产上的垄断地位。

    当局禁止活胭脂虫的出口,甚至企图掩盖胭脂红是昆虫的事实,甚至传播胭脂红是从植物中提取的这样的假信息。

    最后法国人也设法在他们的领地建立了胭脂虫养殖场。胭脂虫也被引入加那利群岛,短期内成为这种染料的主要出口地。

    这种东西在大明更是极其珍贵,价格能比上黄金,甚至连皇宫大内的妃嫔们都把一盒胭脂虫制成的胭脂当成宝贝,因为,在胭脂虫出现之前,不管东方西方的化妆品都是以铅为原料,所以,才有‘洗尽铅华’一说,而铅是有毒的,对比之下就知道这种东西有多么珍贵了。

    这种东西寄生在仙人掌上,在干旱干热的西南和北方地区都可以培养,可以作为奢侈品来转富人的钱。

    鸟粪石则对农业和军事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是活人和杀人的宝贝!

    鸟粪石--矿石的一种,亦称鸟兽积粪。聚积的鸟类、蝙蝠和海豹的粪便和尸体,是一种优质肥料。主要产地为秘鲁和下加利福尼亚沿岸各岛屿,以及非洲大量聚居鸬鹚、鹈鹕和塘鹅的地区。世界各地的岩洞内均有蝙蝠粪。

    在秘鲁的洛沃斯-德铁拉岛和洛沃斯-德阿富埃拉岛上积累著很深的海豹粪层。鸟粪石不但是优良的氮磷肥料,其中的硝更是火药的主要成份,是具有战略意义的东西。

    另一个东西--橡胶,就真的有推进人类文明进步的意义。

    到目前为止,南美土著使用天然橡胶的历史已经有好几个世纪了。

    哥伦布在发现新大陆的航行中发现,南美洲土著人玩的一种球是用硬化了的植物汁液做成的。哥伦布和后来的探险家们无不对这种有弹性的球惊讶不已。一些样品被视为珍品带回欧洲。

    后来人们发现这种弹性球能够擦掉铅笔的痕迹,因此给它起了一个普通的名字“擦子“也就是橡皮,而这种东西就是橡胶。

    而常威知道,将天然橡胶进行了硫化后,橡胶就会成为有使用价值的材料。

    通过与硫磺一起加热进行硫化,实现了橡胶分子链的交联,使橡胶具备了良好的弹性。为什么橡胶会有弹性呢?

    因为,天然橡胶分子的链节单体为异戊二烯。高分子中链与链之间的分子间力决定了其物理性质。在橡胶中,分子间的作用力很弱,这是因为链节异戊二烯不易于再与其他链节相互作用。

    好比两个朋友想握手,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很多东西,因此握手就很困难了。

    橡胶分子之间的作用力状况决定了橡胶的柔软性。橡胶的分子比较易于转动,也拥有充裕的运动空间,分子的排列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随意的自然状态。在受到弯曲、拉长等外界影响时,分子被迫显出一定的规则性。

    当外界强制作用消除时,橡胶分子就又回原来的不规则状态了。这就是橡胶有弹性的原因。由于分子间作用力弱,分子可以自由转动,分子链间缺乏足够的联结力,因此,分子之间会发生相互滑动,弹性也就表现不出来了。

    这种滑动会因分子间相互缠绕而减弱。可是,分子间的缠绕是不稳定的,随着温度的升高或时间的推移缠绕会逐渐松开,因此有必要使分子链间建立较强固的联接,这就是硫化法。

    硫化过程一般在摄氏140-150度的温度下进行。硫化的主要作用,简单地说,就是在分子链与分子链之间形成交联,从而使分子链间作用力量增强。

    在过去的几千年间,人们所坐的车使用的一直是木制轮子,或者再在轮子周围加上金属轮辋。在发明了实用的硫化橡胶之后,只要在车轮周围套上一个合适的充气橡胶管,轮胎就产生了。

    尽管这种形态的橡胶是一种柔软而易破损的物质,但却比木头或金属更加耐磨。橡胶的耐用、减震等性能,加上充气轮胎的巧妙设计,会使乘车的人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舒适。

    硫化法听起来是一种很复杂的化工工艺,实际上原理却很简单,只要将硫磺倒进天然橡胶里就可以了,当然具体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需要的硫磺比例,都可以交给镇江实验室完成,常威只需要之处方法就可以了。

    看完船上的东西,立即派人通知宁波市舶司,前来验船。十分之一的工商税率是常威亲自提出来的,他自己当然要遵守规则。

    有常威出示的文件,验船的工作两天之内就做完了,舰队中,仅金银锭共计超过一亿两之巨,其余那些美洲特产价值无法估量,因为,太过新奇啊。

    常威也不废话,直接缴纳一千一百万两税收,结果,在第三天,常威带着舰队返回镇江的时候,这个举动当时就传遍江南了。

    一个舰队三几千人,远洋不到一年时间,仅仅关税就缴纳了一千一百万两之巨???那么,保守估计,常威和沈家的远洋舰队最少赚了一亿多两银子?!

    当然,他们要是知道常威带回来的东西,后续价值之大,到达可以敌国的程度,只怕会疯狂。

    消息传出的同时,江南的富商巨贾、世家望族,派人的、亲自出马的,齐齐赶到镇江观摩远远舰队,能跟常威搭上话的,便来拜访询问航线,打探发财秘诀,搭不上话的,就找七海盟和常家负责商业、海运的人打探消息,最后弄到常府的下人丫鬟、车船脚夫、店铺伙计掌柜、工厂技术人员、工人,全都成了香饽饽。

    常家家眷更是连门斗出不了,沈家也是一样……可见财帛动人心绝不是一句空话!

    而常威在盘点完财物的第一时间就写好奏折,发八百里加急直递京师皇宫。

    奏折中常威提出了一种新颖的扫清江南反对者的方法:这个方法分为两步,一是罗文成的威信,拉拢东林和复社的思想新颖者,如黄宗羲等人;二是用经济实力来打击反对新政者,如组成一个全新的远洋舰队,吸引那些想发财的世家加盟,而带回来的新鲜事物,即将生成的新鲜行业,以及镇江工厂出产的商品。制定一个权威的价格联盟,用经销权和定价权来控制经济市场,只要是反对新政者就拿不到货物和经销权,简单来说就封杀和经济制裁!

    两天后,皇帝的回信到了。信中对远洋舰队的成就和常威的想法高度赞扬,但让常威意外的是皇帝要纳妃,让常威立刻返回京师!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马上就要收取胜利果实,彻底摆平江南世族和江湖势力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回京?难道一两个月都等不了吗?

    常威苦思原因的同时,立即让北镇心腹和成宁儿打探皇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那位妃子的身份。

    谁知,书信还未发出,烟凌云的消息就到了!

    一看皇帝新纳妃子的名字,常威惊的五雷轰顶,心中一片寒凉!

    这下也顾不上江南的事情了,立马让颜如玉、马远等人整理货物,带同家眷,全家准备坐海船北上。

    远洋舰队带回来的新奇物品和动物誓要献给皇帝的,还有一部分要给京师实验室。

    二哥常同和锦衣卫作为押韵官员,常同到了京师面见皇帝之后,就要去塞外任总督。

    至于家眷到京师,当然是为了常威和公主成亲的事情。

    魏希捷会在南京休养几个月,孩子先由何冲带着,适当的时候会交给徐淑仪当她的养子。

    江湖里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下,好在还有何冲、高良才、朝天阙等一干人在。也有萧别离在江北同盟卧底,胡文清、金世南、李岐山在江南联盟卧底。

    方环儿、金虹儿的暗流堂依旧以镇江、苏州为大本营,而且哼哈二将暂时也要在江南带到夏天,才会继续远洋,舰队的事情有沈匡、戈麦斯等人操心。

    种植橡胶树、胭脂虫等有黄家、唐门安排,鸟粪石中的硝、磷肥等由实验室主持,基本上都没有问题。

    用了七天时间,将诸般事情交待清楚,常威带着马远、常离和十几名锦衣卫乘船过江北上。

    黄氏、常同、颜如玉、薛倩、唐书雪、羽飘翎等一干家眷则乘坐海船北上。

    “国公……”“师傅……”“常盟主……照你这么个走法,咱们猴年马月才能赶到京城?!“

    站在船头正出神凝望着江里一轮浴火夕阳的常威,似乎根本没听到马远说话的声音。

    马远顿时泄了气,从扬州出来开始,常威就这么一副模样,路上的景致,无论是小桥流水,还是绿柳人家,都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彷佛他并不是在这烟雨江南生活了十几年似的。

    常威不理会马远,和老艄公对酌起来,那老人家虽然把自家陈酿的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常威和罗文成。

    “那大官人真是又俊,学问又好,俺在江上几十年,也没见过几个……怎么,他是个状元公?怪不得,人家是文曲星下凡哩!小伙子,俺看你也挺有学问的,你是个什么元呀?”

    “老人家渡过罗晋安?”马远、施大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拿起老丈的酒喝了一口,却呛得咳了起来。

    “是啊,就是去年冬天的事儿,邓奇就是护送晋安公才来江南的。”

    把过江的趣事说了一遍,常威就有点痴了,反覆颂了几遍‘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突然笑了起来。

    马远终于听明白了,心中的疑惑此刻全有了答案,原来常威这么留恋江南风光,竟是怕自己再回不来了,心中顿时一片茫然,难道回京城还有祸事?

    然后也就不摧了,坐着船一路到了淮安,常威却突然来了精神,带着十几号人马,直接闯进漕督衙门,二话不说亮明字号把藤乐山给抓了……

    “无畏,你可回来迟了!”

    袁可立如今的气派与年前截然不同,光是这座与江南小桥流水的风格大相迳庭的豪宅大院已经让常威生出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再看门房里等着接见的官员,品秩最低的一个胸前也绣着鹭鸶五品。

    见袁可立亲自迎出客厅,新来的大管家也仔细打量起常威来,似乎要把这张脸牢牢记住,听我叫了声“老师”,他这才恍然大悟,陪笑道:“老奴就想,这是谁家的公子这么英俊潇洒呢?原来是秦国公。”

    这个管家是袁可立老家来的,还没见过常威。

    袁可立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各地想要巴结他的人如过江之鲤,可他毕竟新贵,根基未稳,又与京城六部的文官颇有仇怨,他自然不敢收受贿赂,可皇上赏赐下来的豪宅总要有人管理,自己做官的体面也要维护,若是靠朝廷那点微薄的俸禄,一年十二个月,桂府恐怕有十一个月要喝西北风了,眼下桂府能维持住这么大的排场,几乎完全是靠常威的银子。

    “要是以前,今年正月,你就该来京科考才是,今年的会试,没有几个出众的人物……”

    家宴席上,袁可立还在为常威没参加会试而惋惜,夫人王氏在一旁却不以为然,说无畏才学过人,就算有几个出众人物又能如何。

第七百五十二章 金枝玉叶

    宴罢,常威和袁可立师徒在书房里密谈起来,没有了旁人,袁可立脸上浮起几分忧色,竟不似想像中的意气风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皇上要纳楚晴为妃,事先竟无半点征兆,我也是在你北上前才听说的。”

    这常威早猜到了,毕竟内阁和锦衣卫、后宫不是一个系统,稍微聪明一点的皇帝也绝不会把事情全部交给一个人来掌管。

    连常威也没想到自己在江南一切进展顺利,武林大会称雄、剿除唐门内乱、剿倭、远洋舰队回归、江湖里密布棋子、跟罗文成结交,所有一切都在预料中。偏偏在要收网的时候,竟然传出皇帝要纳楚晴为妃的消息,这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毫无疑问这是楚天阔和其背后的江南世族弄出来的对策!

    在朝堂和江湖斗不过你常威?

    好,那我们从后宫开始,吹枕边风,直接从皇帝身上下手,总能收拾你吧?

    沉吟一阵,常威问朝中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怎地连大哥常宽都去了天津卫。

    “先是大同戍军叛乱,子绰替军方说了两句好话,竟遭满朝谏官群起而攻,幸而,我们保举了傅希爵平乱,上月尽诛叛军首脑,要不然,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攻击到什么时候呢!为了安抚地方,子绰亲自去了天津卫督办军需,顺便巡视山海关。”

    “接着皇上的伯母孝慈皇太后寝宫失火,偏偏皇上此时提出要纳妃,结果满朝文武俱齐声反对,但魏忠贤却是支持的,这件事我们既不好反对又无法支持,竟弄了个里外为难,很是被动呐。”

    新政推行和廷杖事件已经宣告皇帝在新政一案中的胜利,可在这种情况下,朝臣竟然还有勇气对抗皇帝?就连常威都吃惊不已,可细想一下,方知问题的根源。

    “皇上后宫只有六个妃子,又无子嗣,纳妃自无不可,可惜时机不对。虽然因为孝慈皇太后并非皇上至亲,可也不能在孝慈寝宫起火的时候提出这么个议案来,百官若是不反对的话,颜面何在?”

    袁可立无奈地道:“就是这个道理啊,我和子绰、王在晋等人都曾苦劝过皇上,奈何他执意而为,我们也只能听从圣意了。后来礼部折衷,修缮孝慈寝宫和纳妃之事同时进行,皇上派龙文光督办婚礼,可礼部、工部凡事左推右挡,互相扯皮,过去了半个月,连个头绪都没弄清楚。”

    常威笑道:“婚礼这事情倒也不难,学生的远洋舰队恰好回来,带了好些新奇玩意儿,光关税就缴纳了一千一百万两之巨,我直接让宁波市舶司把银子送缴户部,到时候再把操办婚礼的差事讨过来,谅谁也没胆子跟我捣乱。”

    袁可立欣慰的点点头道:“钱财倒好说,如今户部税收暴涨,倒不缺钱,关键是缺少能震住场面的人,有无畏你坐镇京师,想必再也没什么人敢捣乱了。”

    见去了袁可立一件心事,又想到傅舟子蒙他保举平叛得胜而归,想必已受重用,也算拉拢军方有所成效,遂问起了傅舟子的近况。

    “希爵有大将之才啊!”

    一提起傅舟子,袁可立心情大好:“他眼下做了京卫指挥同知,正在整编京卫三大营,圣眷正宠,说起来,无畏你真有识人之明。”

    “那是希爵自己有本事,我只是因缘际会罢了,不值一提。”

    袁可立满怀笑意,半晌,突然问常威进京之后的行止,常威说进京之后哪儿也没去就径直来这里了,他赞许地点点头,道:“无畏你此番回京,千万要谨慎行事,在进宫见架之前,希爵那里你暂且不要去。”

    常威心中一怔,难道真的出事了?

    袁可立似乎察觉到常威的困惑,沉吟了一会儿,才解释道:“皇上年轻有为,但行事常常率性而为,又因新政一事屡遭群臣反对,对臣下已颇有猜忌之心。如今,我们因为推行新政得到了许多要职,这也遭到了很多人忌惮,阉党和东林也因为我们的强势,有合流的迹象,没猜错的话,那位新妃子就是这两派送进宫的。”

    “而你和希爵都是有兵权在手的显贵,私交不可太密,否则,遭人忌惮进了谗言,就不美了……”

    常威恍然大悟,难怪人常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官儿越大自由越少,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出了袁府,常威悄然回到自己的秦国公府,家里一切正常,下人们早已知道常家家眷都会进京,早早就把房间整理好了,其余的衣食用度这些由常宽府上的管家来操办。

    马远、施大一干人则把藤乐山丢进北镇大牢严加拷问。

    当晚成宁儿前来拜见,说了一些具体情况,第二日一早,常威穿戴整齐进宫面圣。

    皇帝见了常威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哈哈哈,无畏,你来得倒快,来,快跟朕说说舰队的事情。”

    常威将舰队从美洲带回来的特产:各种宝石、咖啡、黑巧克力、可可等各种东西献上,暗地里又抽空和客印月眉来眼去了一番。

    “皇上,此次舰队远航完全达到目标,带回白银上亿两,缴纳关税一千一百万两。最重要的橡胶、鸟粪石、胭脂虫等各种物资和农作物的种子也全部带回来了,臣启程北上之时,业已安排人手挑选适合地区栽培、提炼了,另有一部分正随臣的家眷沿海路北上,再有大半个月就能从天津卫入运河送来京师。”

    皇帝尝了巧克力和咖啡,又问了带回来的东西,常威又详细讲解美洲的形势,才道:“江南的事情臣已经查清楚了,这是臣从倭寇冲田巢穴里得到的江南世族、官员通倭的账册和证据。”

    说着递上一沓文书,等皇帝翻开浏览又道:“其中危害最重者是漕督藤乐山,此人非但通倭,还有贪墨受贿,私卖盐引,虚报士兵人数吃空饷,杀良冒功等累累罪行,可谓十恶不赦死不足惜,臣在返京之前已经向皇上提过此事,路上顺手将他抓了,现已关进北镇诏狱,已问出部分口供。”

    皇帝一拍龙案,喝道:“此獠竟如此目无法纪,吾弟速速彻查,早日将其明正典刑!”

    “是!”

    收拾藤乐山是常威策划已久的事情,各种人证物证早已搜集的七七八八了,严格来说藤乐山倒也不算是通倭,只是手下有人得了几批走私的珠宝,不过,以锦衣卫的手段,三两下就能做成铁案,加上之前那些罪行,保准杀他十次的了。

    “去年镇江机器局蒸汽机私用案,臣已查清,也跟倭寇案有关,但物证不足,人证也多半被剿灭,漏网的冲田等人又没有下落,只能暂时怀疑与苏州湖州的许、陈、楚、吴等世家有关。这些世家也是阻碍新政推行的势力,素来暗地里支持东林、复社,臣以为既然无法用律法治其罪,便只能用经济手段了……”

    当下又把商业联盟、远洋联合舰队、定价权、销售权等办法跟皇帝做了详细说明。

    皇帝基本上同意,只是听到楚家的时候,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常威把这个反应记在了心里。

    几个月不见,京师、江南都发生了不少事情,加上远洋舰队归航,以及皇帝纳妃和常威将要成为驸马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完的。

    君臣二人从天蒙蒙亮说到吃午饭,还没说完,于是,边吃边聊,末了皇帝终于说起纳妃的事情,“朕要纳的妃子,无畏你认得,说起来还是因为她,咱们君臣才相识相知的呢。”

    常威故作不知的问道:“皇上说的是?”

    皇帝笑道:“前年除夕,白云观。”

    常威讶然道:“楚晴?!”

    皇帝点头一笑,常威陪着笑脸道:“原来是她啊,恭喜皇上。对了,听节寰公说礼部和工部,为了皇上纳妃之事相互推诿、扯皮,反正船队还要半个月才能进京,臣暂时无事,索性替皇上操办此事吧。”

    皇帝大喜:“有吾弟亲自操办,再也没有人敢来烦朕了,甚好甚好。唔,徽那里,吾弟也要走动走动,等你母亲进京,朕就把日子定下来吧。”

    常威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常威忙着操办婚事,甚至都没在朝堂上露面,藤乐山进了北镇诏狱,三天下来该招的不该招的都找了。

    常威来去匆匆,也不时去长安长公主朱徽那儿嘘寒问暖。

    官场上的人就只见了邓奇一个,邓奇的夫人是宜伦郡主,说起来邓奇也算是位驸马爷。

    宜伦是个有着皇家风度的美人,可常威知道那张优雅面孔的背后是一颗善妒的心,且不说她身边所用侍婢无一出众之人,因为多年无出,不得不替邓奇纳妾,结果前后两妾容貌都远逊于她,而她五年前生下一子后,那两妾更是被她打入了冷宫,常威不禁暗替那个未曾谋面的师姐宁白儿的未来担心。

    这日晚间,常威抽空在廊檐下看看书,下人来报邓奇邓大人求见,不一会儿,就见邓奇低头快步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常威笑着打招呼,却迎上了邓奇那张苦脸,邓奇落座支吾了半天,才长叹一声,道:“家有贤妻啊!”

    原来,宜伦郡主见过常威之后,对常威的人才、相貌赞不绝口,最近,几个在京的藩王郡主聚会,宜伦对常威更是满口子称赞,而回家后就对邓奇横鼻子竖眼的,让老邓受尽了委屈。

    想起宜伦,再想起自己将要迎娶的是皇帝的宝贝妹妹,大长公主,常威就一阵头疼。

    常威不怕多娶个女人,但怕娶到一个妒妇,闹得家中不得安宁;即便朱徽不是妒妇,可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也很可能给家人带来伤害!

    常威还没狂妄到真的以为小兄弟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地步,再想起宜伦的善妒,心中对这些金枝玉叶实在没有多少好感,不免真的有点头疼了。

    “得了,老邓你也别在这儿给我装可怜了,我要娶的那位可是皇帝的宝贝妹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咱哥俩儿是同病相怜。倒是你,准备怎么安排我那位师姐呢?”

    魔教的关系比较乱,算起来,朝天阙和胡文清是师兄弟,宁白儿又是朝天阙的小师妹,所以,常威管宁白儿叫师姐。

    邓奇顿起愁云:“宜伦已经听到了点风声,好在去教坊司找白儿的时候,她已经被你的手下接走了。没找到人,我就来个死不认帐,她闹闹也就没招了,只是把我看得死死的,哪儿也去不得,回来这么多天,我只偷偷去看过她一次。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常威心里顿时一阵冷笑,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如此对待宁白儿,岂不让她伤心?人啊,任你在英雄了得,一旦身陷名利场真是身不由己啊。

    可又不好说他,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压抑,强压着心火,对邓奇道:“老邓,那我替你去看看宁师姐吧!”

    邓奇犹豫了一下,才道:“也好,反正京城里没什么人敢找你麻烦……”

    胡同里的大树下,闲人三五成群,下棋的、斗蛐蛐的、说书的、卖大碗茶的、剃头的,嘈杂的声音一下子都灌进你的耳朵,让人一下子就融进了这火热的生活里。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人民的生活果然安逸富足。只是常威拥有一对锐利而又经过了刑部第一探案高手指点的眼睛,马上就察觉到其中的两人和这幅动人的画卷并不那么协调。

    刚回来就有人监视盯住我了?!

    虽然很想把这两个钉子拔掉,可想了想还是算了,今天干掉两个明天没准儿会多出四个来,说不定还会更隐秘。

    在胡同里溜踏了一圈,那两人只是偷偷写了点什么,离开胡同,果然没人大胆到上来跟踪。

    不过常威还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去了宁白儿暂居的缨子胡同,这儿离邓奇家仅隔了两条街,而旁边的粉子胡同就是京城有名的商贩聚集区,当初选在这里,也是为了邓奇来去方便。

    一扣铜环,半晌才见一老妪探出头来,见来人并不相识,也不发问,就要关门。

    “你是莫大娘吧,我是从江南来的,是你家相公的朋友,姓常行三。”

    老妪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这才把常威让了进来,陪笑道:“大官人勿怪,老婆子虽然听说过常三爷,可没见过,不过,看您这模样,一准儿差不了。”

    进了宅门,迎面是一道彩绘梅兰影壁,向左穿过月亮门,再进了垂花门,却见一美妇带着两个稚婢已恭候在内宅院里。

    这陌生的小娘子却让常威心底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一愣神才发觉她羞花闭月的娇颜上散发出的母性光辉,像极了孕中的魏希捷。

    知道她就是宁白儿,快走两步,上前拱手道:“见过宁师姐。”

第七百五十二章 魔教家务事

    宁白儿甫一见常威,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旋即浮上一层惊喜,想来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嫣然笑道:“听相公说师弟到了京城,奴家一直渴欲一晤,以报师弟襄助之恩,不想今日才得相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又唤两个丫头:“苏湖、李芦,过来见过师叔。”

    “一家人千万别说两家话。”常威嘻嘻一笑,转眼细看那两个稚婢,果然是两个美人胚子。

    把常威让进正房客厅,两婢送上茶水就退下了,宁白儿随口和常威拉起家常,常威一面做答,一面打量着厅里的摆设。

    屋里虽说物件不多,可几案椅杌、炉瓶书橱都极其精雅,北镇的手下曾报告过,他们只是以私人名义购下了这座老四合院,也没怎么布置,当时只留下了一千两银子。

    看这客厅的布置推算,整座宅子的装饰所费应在万两,邓奇是绝对拿不出这笔钱的,想来宁白儿定是左使一系的重要人物,可以支配本宗的钱财,方能将此宅装饰一新。

    只是偌大的宅子只住了一妇两婢一妪,未免冷清,再想想宁白儿如此精心布置此宅怕是只为了吸引邓奇,常威心头没由来的一阵酸楚。

    “眼下人口是少了点,不过孩子生下来,这儿就会热闹了,现在真用不了那么多人。”宁白儿似乎看破了常威的心事,淡淡一笑道。

    “师姐自己觉得好就好。”

    常威能听出她心中对邓奇的依恋和对今后生活的向往,不禁暗叹男女情事真乃天地之间最不可理喻之事,邓奇纵然官运亨通,才智过人,可一个惧内就几乎可以断送宁白儿今后的幸福,她竟毫无怨言,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常威和宁白儿几乎同时举起了茶杯,屋里静了下来,过了一小会儿,宁白儿才问道:“师弟这趟回京定然又要重用了吧。”

    常威笑着摇摇头道:“还在等船队,眼下先负责皇上纳妃的事情,也算是休息一段时间。师姐不必担忧,邓兄那边一切都顺利。”

    “那他也不催催皇上。”宁白儿说完,自己也乐了,随即轻轻一叹:“我当然盼着师弟能早日接替相公,好让他从江湖里解脱出来,他在江湖里厮混,那是命悬游丝的事儿。何况,师弟若能掌控江湖,必然对我神教中兴大有裨益,我自然心急了。”

    “师姐,恕我直言,据小弟所知,魔教教义大部分都被抛弃了,真的有必要重整旗鼓吗?”

    “师弟看过神教的教义吗?”

    常威顿时哑口无言,说起来惭愧,他虽然知道魔教的历史,可对它的教义却毫无所知,萧别离只说了胡文清的事情,其余的只字未提。

    而胡文清这种奇人更是不在乎什么教义,宁白儿见状微微一笑:“这倒怪不得师弟,想来文清公就从来没和你提起过神教也大有可能。”

    “师姐所言极是,我后来是从一位前辈那里才知道胡师兄的身份。”

    “那师弟尚未继承光明左使之位了?”见常威面露窘迫,她恍然大悟,噗哧一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左使大驾光临,弟子倒是失礼了,只是,想不到左使一系,门里的长辈都是一样的胡闹性子。”

    她这一笑顿时艳光四射,媚态横生,藕臂轻抬,一只嫩白小手捂住了小嘴儿,动作曼妙无比,那清脆的笑声中更是透着一丝若隐若无的靡靡之音。

    常威没想到她竟突然使出了紫王一系两大绝技天魔**舞和天魔吟,一时心旌摇曳,急忙运转九阴九阳心法,才静下心来。

    “师姐也不怕我反击闹出什么事情来。”宁白儿的媚功相当厉害,常威心头一动,笑道:“是不是师姐有意魔教教主之位?那小弟我拱手相送就是了。”

    “我只是见猎心喜罢了,神教各宗之主都神秘的很,见到一个不容易,我岂能轻易放过?至于神教教主,我只是兹王守护使,岂敢觊觎教主宝座?”

    魔教有光明左、右使,紫白金青四王,五行旗,五先锋等各宗。

    胡文清是光明左使,手下有五行旗,萧别离、金世南是五行旗两位旗主;光明右使是楚天阔的师傅,也是当年的叛徒,忠于他是云先锋,其余的天地风雷四先锋,守护七门岛,互相残杀;冰霜殿属于白衣王;青衣王朝天阙就是青龙会的首领,不过,青龙会的势力并不简单,连朝天阙都不能完全控制;金衣王一部分加入锦衣卫,一部分成为九城乱云谷;宁白儿就属于紫衣王一系。

    “那紫衣王……”

    “我师傅已在一年前故去了,眼下紫衣王之位空悬,我和祖师姐等几位师姐妹都无意于此,将来就看苏湖、李芦她们几个小字辈里谁的天份更高了。不过,师弟若是有意神教教主之位,我倒是可以暂摄本宗,以促成各宗主的聚会。”

    宁白儿又道:“紫衣王虽握有天魔刀的刀法,可几乎无人修练,因为不知道天魔刀法的修练法门,练起来事倍功半。就算会用此刀法,星宗也没人有这么强的功力,即便是我师傅在全盛时期,恐怕也很难挤进十大去。”

    “既然师姐对魔教如此热心,为何不继位紫衣王之位,进而集成魔教呢?有邓奇帮忙,这很有可能变成现实。”

    宁白儿摇摇头,道:“相公他能以平常心看待神教,我已经知足了,毕竟神教曾经肆虐江湖,而且神教教义和武功心法中,也确实有很多难以让世人接受的东西。”

    她虽然没明说,可常威大体上能猜到一些,光是她紫衣宗,就有许多不足与外人道的秘密。

    天魔**舞,在修练过程中数度需要男人相助方可越过难关,宁白儿若是光靠邓奇,她大概什么心法也修练不成。

    如此推演,就算常威没看过教义,也知道教义里定是鼓励门下弟子无论男女俱放开身心,将伦理道德统统抛去,而这或许就是导致魔门和各大门派交恶的关键。

    “我能做到的,就是助师弟统一神教,放眼神教,只有师弟你才能将神教教义去芜存精,让神教发扬光大了。”

    听着她有些空洞的声音,再看她脸上的表情,彷佛是卸下了一副重担似的那么轻松,常威突然恍悟过来,在宁白儿乃至萧别离、朝天阙的心里,魔教,或许该称它神教才对,大概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符号罢了。

    就像没有人愿意做亡国之君一样,也没有人愿意神教是断送在自己的手中,他们的任务只是如同传宗接代一般把这个符号一代代的传递下去,所谓发扬光大,该是自我保护的另类诠释了。

    虽然在紫衣宗两大绝技的修练上颇有所获,可常威从师姐宁白儿家出来的时候,心情还是有些压抑,不过拐进了粉子胡同,那些红男绿女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就很快让人忘记了烦恼。

    “北地的女子和江南果真是大不相同呢!”

    常威的目光不时落在那些抛头露面的少女身上,她们大多是街两旁商铺人家的女儿,高挑的身材,鼓鼓的胸脯,挺翘的屁股,看起来活力四射、野性十足,那眼神大胆而又火辣,绝不似江南的小家碧玉那么扭捏羞答。

    “小哥哥,我家的酸梅汤好喝着呢,又解渴又温润,又加玫瑰又加糖。”一家茶食铺子里探出个女孩的脑袋,十六七岁的少女闪着大眼睛笑嘻嘻地望着常威,声音甜脆无比:“不信?您弄碗尝一尝……”惹得对面铺子里的几个女孩都笑了起来。

    “不想喝酸梅汤了,有别的吗?”

    “刚上岸的河鲜,又鲜又爽口。”女孩见常威停下脚步,头一缩,须臾,门帘一挑,那少女蹦跳着出来,拉住他的袍袖摇晃道:“小哥哥,进来尝尝吧!”

    她不知道她可爱的笑容和鲜活的**对眼下的常威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嗅着那处子体香,常威心头蓦地升起一团火来。

    小店里坐满了客人,那丫头就把常威径直领进了后院,前店后院的格局倒让常威想起了柳七娘的老三味,只是这院子大了许多。

    树荫旁摆开了六七张桌子,也几乎坐满了客人,多则六七人、少则三五人围坐在一桌,认识不认识地聚在一处,一面晒太阳,品香茗,一面谈天说地,纵古论今。只有靠东厢房的一桌因为大半遮在树荫下,众人或许是嫌冷得慌,就只坐了一个老头。

    丫头瞧了瞧常威身上的衣服,飞快地打量了一圈院子里的客人,便领着他坐在那张桌子旁。

    “河鲜?”丫头见常威点头,她一拧身轻快地转进了店里。

    常威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扭动的腰肢和裸露在外、泛着蜜腊色光泽的半截滚圆胳膊。

    直到她消失在布帘后,就听耳边传来豪爽的笑声:“我的好爷,我巴巴儿的来献勤儿,不料转扑了一鼻子的黑灰,得了,我今儿再给您抖搂点新鲜货,不然,您心里非骂我棒槌不可。”接着一票人嚷道:“快说,快说!”

    常威转头一看,却见树荫当中,一青壮汉子袒胸露腹站在桌边,一边给一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打着蒲扇,一边眉飞色舞地道:“白牡丹,大伙儿都知道吧,卖艺不卖身,是那百花楼响当当的头牌红清倌儿,你们猜怎么着?嘿嘿,昨儿被人**了!”

    “杜大哥最喜欢说这些无聊事儿!”

    丫头将满满一大碗温润的河鲜放在常威跟前随口道,又凑近他耳边小声笑道:“我给你多盛了一勺,小哥哥你慢慢吃哦。”

    对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笑谑的语气:“丫头唉,你真是个偏心眼子哩!”

    那少女却不怎么害羞,嬉笑道:“肖爷爷你眼馋啦,那我给您再添点去,不过,五文钱拿来。”

    丫头很快就消失,前店又传来她甜脆的吆喝声,想必她对每个客人都大抵如此,就算看常威顺眼,也就是多给他盛一勺罢了;而那边开始是几个汉子争论起来,后来几乎波及到了所有的客人,好像大家都不相信白牡丹已经失了身。

    青楼里叫白牡丹这种名字就相当于江湖里叫什么刀王、剑神之类,没有本事的绝对不敢这么叫,所以,敢叫白牡丹的还真都有点本事呢,常威不由想起了苏州快雪堂的白牡丹,这百花楼的白牡丹是不是一样妖媚动人呢?

    低头看这河鲜,不过是家乡唤做莲藕菱角粥的小吃罢了,吃上一口,倒真是又鲜又爽口,忙里偷闲得几回啊,这种写意的小日子也不错。

    “小哥是外乡人?”

    常威正胡思乱想,却听对面老人问道,知道自己的模样瞒不过老北京,随口应了一句‘是啊!’不过听那老人的语调,似乎也夹杂着一点江南口音,便抬头望了他一眼。

    老头看上去五十多岁,生得十分瘦小,相貌也寻常,梳着朝天髻,一身细布衣衫虽然旧了,可浆洗得十分干净。

    “会试的举子早该散了……”他望了一眼常威手上的玉扳指,欲言又止。

    “落第了。”既然老头想差了,常威也没必要纠正他,倒觉得挺有趣:“寒家尚算宽裕,索性就在京城住下,等下一科开考。”

    “哦,小哥心胸开阔,非比寻常。”老头捻须微笑,沉吟道:“不知今年大比,出了什么题目?”

    “首题是‘如琢如磨者,自修也……”虽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参加大比,但老师袁可立、二哥常同可都是进士,有他们在自然都卷子不陌生,不然,还真被这老头问住了。

    “嗯,《大学》右三章‘释止于至善’中的一句,好题目,小哥是怎么做的文章?”

    咦?这老头是个读过书的?常威迟疑起来,都说京师卧虎藏龙,他别是个什么高人隐士,或者退隐的大臣上一代的大人物吧,把朝中几个老臣从头想了一遍,却没一个能对上号的。

    “小哥不必多疑,老夫也曾数度赶考会试,却都名落孙山了,听你说落第了,就想看看你的文章和我当年孰强孰弱,来推算一下今科的进士学问如何。”

    常威这才释然,便把常同私下做的文章颂了一遍,那老头闭着眼睛细细聆听,脸上却无甚表情,直到常威说:“……材质以琢而益精,物欲以琢而尽去,其如琢也,天下惟至粗之物于磨炼为宜耳,乃君子至精之用,若不惜以治至粗之法治之,心体以磨而益净,故无稍玷之神明,性分以磨而益莹,故无不发之光彩……”他才突然睁开眼来,细细打量起常威来,嘴里沉吟道:“这么一篇好文章都没中,今科的进士可不得了呀!”

    “命也!”

    以二哥常同的才情,一甲不好说,二甲前几名该没问题,再听老者这么一说,心中那份感慨倒真是发自肺腑。

    老头眨了眨眼,突然向前店喊道:“兰丫头,有纸笔吗?借用一下。”

    方才那丫头应了一声,说等一下,却又吆喝起来:“大哥哥、小姐姐,我家的酸梅汤好喝着呢,又解渴,又温润,又加玫瑰又加糖,弄一碗尝尝吧!”

    “通哥儿,我渴了。”

    “这……就快到了。”

    “不,我偏要在这儿喝!”

    前店传来兄妹俩的争执,男人似乎拧不过自己的妹妹,只好答应,不一会儿,就听见三人似乎是向自己这桌走来。

    兰丫头喊了老头一声,说纸笔来了,老头应声抬起头来,目光却是一呆,而这时院子里嘈杂的声音也突然小了下来,常威心头忽地一动,缓缓转过头去。

第七百五十四章 闲事

    “美人儿,大美人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千家女儿千家态,常威的女人就是燕瘦环肥,千姿百态,可他从没见过身材如此惹眼的美女。

    一张玉雕粉琢的娃娃脸虽然透着颐指气使的味道,却因为明艳如花,还是让人觉得相当可爱。

    细布的淡黄纱绫豆绿沿边对襟背子,白杭娟绣花裙子都是大家闺秀时下最时髦的款式,却穿出了别样的味道,背子的对襟别出心裁地加了几条丝带,系在胸前,不但勾勒出了一对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挺拔双峰,而且丝带被风吹得飞荡飘摇,更平添了几分飘逸。

    背子也不似江南那般长的遮住了后臀,却只到小蛮腰处,越发显得身材纤浓得度。蜂腰轻摆,系着的那条葱绿丝带若隐若现,悬着的大小五六块玉佩叮当作响,着实悦人耳目,只是腰间别着一把七寸短匕,似乎在警告登徒子,别打她的主意。

    寻常女子身上添了这么多零碎饰物,早显得凌乱了,可眼前这个少女看着却是错落有致的精彩,不为别的,只为她那高得出奇、几乎与常威相当的身材竟是一副天生的衣服架子,一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比别人多了几分神采,配着孩童一般的天真笑脸和少妇一般的丰满身躯,自是出奇的动人。

    “只是……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似的?”

    常威心头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略一思索,心下已恍然,这少女竟和他那千金小姐的姐姐--常凌有着几分相像,只是容貌更加娇美。

    目光转到她身边那位比她尚高出半头的高大书生,细看之下,俊雅的他果然和也有着三分相似。

    少女似乎浑不觉自己已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一进院子就东张西望起来。

    那书生却颇为鄙夷地扫视着院子里唧唧喳喳的众人,只是目光落在常威脸上,才微微一怔,转眼见那少女好奇地望着树荫下那个袒胸露腹的汉子,他面露不悦,轻咳一声,拉了少女一把,冲我这边一努嘴:“去,坐那边去,快吃快走,省得回去晚了老王他们又急了。”

    那少女嘻嘻一笑,依言坐下,却坐在了老头身旁,正对着她方才打量的那个汉子,目光只是在落座的瞬间才在常威脸上转了一转,旋即又飘到了树荫那边。

    书生见状,阴沉着脸重重哼了一声,挪动椅子,遮断少女的视线,她这才收回目光,瞧了瞧常威的河鲜,又看了看老头的酸梅汤,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和她同桌的是一个潇洒儒雅的少年。

    常威不由一阵气结,他不但英姿勃发,更因为武功大成,身居高位,气蕴神凝,自有一种动人风采,只要他愿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绝大多数女孩子的目光。

    可眼前的这丫头竟似对他熟视无睹,不由激起了常威的好胜之心,加之心火正盛,于是暗运心法,脸上渐渐透出神采来。

    “两碗酸梅汤?”兰丫头把纸笔放在老头面前,问刚刚落座的两人,又见常威的已吃了大半,便想问他什么,可目光转到他脸上,就似被粘住了一般再也移不开,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小……哥哥,嗯……再、一碗吗?”原本甜脆的声音陡然变得羞涩起来。

    常威展颜颔首,兰丫头心更是怦怦直跳,不等书生回话,逃也似的转身就走。那少女却把她喊回来,指着常威那碗河鲜说她也要这个,可等抬头对上常威深邃的目光,她神情突然微微一呆。

    “到底是人老了,记性差了,可惜一篇好文,老头只记下了三几段,小哥你看对是不对,可否将其余赐下?”那老头笔走龙蛇,顷刻就写满了一张纸,把它推到了常威面前,一看,却是一手漂亮的行草。

    被老头横插一杠,女孩这才清醒过来,冲常威大方一笑。常威虽然暗怨老头多事,可得到卖弄学问的机会,也算失中有得,嘴上一面谦称不敢,一面却运笔如飞,等兰丫头扭捏地端来各人要的东西,一篇文章已然写就。

    不料那少女看了两眼就兴趣索然,身子一歪,一面掏出丝帕擦拭额头鼻翼的香汗,一面又趁机去偷看那汉子,那汉子似乎感到了她的目光,便刻意摆出姿势,汗珠从他脖颈流下来,阳光一照,那肌肉盘结的胸膛油光发亮,越发显得雄壮。

    倒是那高大书生颇为好奇,凑到老人跟前把文章看了一遍,面容渐渐沉静下来,目光在常威和老头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却不说话。

    “没道理呀!”老头翻看着常威的文章自言自语,书生这才忍不住道:“晚生看这篇文章论证精当,道理分明,老丈如何说它没道理呢?”

    “文章当然是好文章,可这样的文章竟然落了第,老头原本以为这位小哥的字不大出色,不入考官法眼,可公子你来看看,这字虽然不算多么出彩,但笔力遒劲,神采飞扬,嘿嘿,这样的卷子也落了第,真是没道理呀没道理!”

    常威心中一紧,这老头要他写下文章,原来竟是要看他的字!

    说起来本朝会试,确有文章锦绣而字体难看以致不中的例子,可常威显然与此不同,在旁人眼里,自己不中真是没了理由。

    可事实是他并没参加会试,就连这文章也是二哥写的,一旦老头把此事传扬出去,岂不犯了造谣惑众之罪?虽然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个毛事!

    连忙笑道:“要不怎么说一切都是命呢!头场眼看就要结束了,自己却把墨砚打翻,污了试卷,弄得心情大差,后两场文思全无,如何中的!”好在每科会试,总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理由倒还说得过去。

    “可惜!不然,就是一位翰林公了。”老头一阵惋惜,见墨迹已干,便把纸折好揣进怀里,笑道:“小哥年少,等三年未必是件坏事,他日金榜题名,小哥这副墨宝老头就可以换上许多酒钱了。”然后冲前店喊道:“兰丫头,算帐了。”

    见他欲起身离去,常威心下顿起狐疑,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过,如何得知下科是否榜上有名?

    略一留心,突然发现,旁人身上都穿着大袄在晒太阳,可他坐在树荫里,一副旧衣袍却一点都不怕冷,四月的京城可还是春末呢。

    常威内功高深已近寒暑不侵之境,一点异样都没有还说得过,而寻常老人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可都是学会晒太阳的啊,若不是心水尽竭离死不远的话,就是练有佛道两家清心寡欲的功夫,修为已达上乘境界,而眼前这老头,精神矍铄得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将死之人。

    肖……爷爷?

    常威心念电转,把知道的武林人物想了个遍,却没想起哪一个前辈高人姓肖。

    莫非……是哪个道门高人?

    常威不由仔细打量起老头来,心有所疑,就觉得这老头眼神做派就还真带着那么点仙风道骨,暗忖,这老头精通文章,想必是有门道的,倒是不必问自己姓名,去打听一下谁的卷子被污了,就该能找到数据,当然,失望也在所难免了。

    此时却听树荫里传来一阵暴笑,接着听那精壮汉子朗声道:“得了,各位哥哥都这么说了,我杜老四恭敬不如从命,各位哥哥就等着瞧好吧。”

    说着,他竟然径直走到了常威这桌桌前,就那么敞着胸露着怀地冲那少女一拱手,笑道:“这位小姐是才到京城的吧。”

    二八月乱穿衣,有人穿棉袍有人恨不得打赤膊,杜老四显然是后者。

    “滚!”

    那书生厌恶地瞥了杜老四一眼,骂道。

    老头见状,本已抬起了屁股要走,却又坐了回去。倒是那少女肆无忌惮地望着杜老四,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是啊,我们才来没几天呢,你怎么知道的?”

    常威暗自摇头,看着少女的肌肤体态,少说也有十**岁了,可心智怎么和她的那张脸一样都停留在了孩童时代?

    不说别的,单她那口官话,没有半点京片子味儿,一听就知道是外地新近来京的。

    “这就是眼力架儿!”

    杜老四也不理会书生,笑着对少女道:“京城这么大,好玩的地方又多,小姐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如何能把这好玩的地方都去了?回到家,别人问,去过滴水岩吗?小姐说,没去过,再问,那去过碧云寺吧,小姐说,也没去过,别人还不得以为小姐是蒙人啊!哥哥我对城里奔儿熟,干脆领你四处走走。”说着,就要去拉那少女。

    那书生见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左掌快速截向杜老四伸出的爪子,他身高臂长,身子只稍稍前倾,整个桌子四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只听‘啪’一声脆响,左掌已然击在了杜老四手腕上,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书生掌缘在杜老四的尺关大穴狠狠一划,随即小臂如灵蛇一般扭曲贴在杜老四的胳膊上猛然一带,杜老四猝不及防,身子一下子就被带了出去,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他伸手胡乱一抓,正抓到那老头的胳膊,而那老头似乎没八两重,根本吃不住他的劲儿,两个一齐跌倒在地。

    金蛇缠丝手?!

    常威心中蓦地一震,这可是武当鹰蛇十二变中极有威力的一招啊,这书生是从何处习得的呢?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武功在自己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那鹰蛇十二变中的前八变在江湖上也颇有流传,可这书生招式严谨,运用自如,显然是受过名师指点。

    几乎摔了个嘴啃泥的杜老四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全不顾一旁哼哼唧唧的老头,照着桌子就是一脚,不想那书生眼明手快,双掌按住桌面,桌子没飞起来,杜老四却抱着脚疼得呲牙咧嘴地叫了起来,一转眼看见正瞧得眉花眼笑的少女,脸顿时涨成了紫茄子一般,一个虎扑就想把少女抱在怀里。

    却见从白裙里飞出一道红影,正击在他光溜溜的肚皮上,他大叫一声,仰面跌倒在地,看他肚皮上已被划开了一条五六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流,那少女却毫不在意,拍手笑了起来。

    常威正把那老头扶起来,见状两人不由面面相觑,这丫头下脚怎么如此狠辣?!

    树荫下顿时炸了营,杜老四的同伴抢上前两人就去探他的呼吸,却听少女笑道:“不过划破了点皮儿罢了,死不了!哼,可惜挺顺眼的人儿,竟然是个呆瓜,人家又没说不和他去,他着得什么急呀!”

    众人听她还说风凉话,俱围了上来,大声鼓噪起来,可都看出这兄妹俩会功夫,下手又那么狠毒,谁也不敢上前。

    倒是那书生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似乎是怪她惹是生非,随即掏出一只锦袋扬手扔进人群中叫嚷最凶的一个汉子怀里,沉声道:“里面是上好的刀伤药,还有二十两银票,算我替我妹妹赔罪。”只是那语气听起来却没一丝一毫的歉意。

    那人把锦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果不其然,周围立刻有人动了贪念,一撸胳膊,就冲了上来,被那书生飞起一脚踢了出去,竟接连撞到了好几个人。

    “不开眼的家伙,想讹人?”书生潇洒地掸了掸衣襟,冷笑道:“不问问你爷是谁,瞎了你们的狗眼!”转头对少女道:“我们走!”抬腿就朝院外走去。

    众人见他骤然换上一副霸王表情,又瞄了瞄他高大的身躯和斗大的拳头,不由得气势俱沮,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来。

    “那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兄妹俩眼看到了院门口,却见门帘一挑,走进两个人来,左首就是方才还在院里的中年富商,可看到右手那个马脸老者,常威目光顿时大盛,差点蹦了起来。

    赫--伯--权?!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无名岛没发现他的踪迹之后,常威就在江南发下了海捕公文捉拿他,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上了,真是天助我也!

    想站起身来立刻抓他归案,转念却想起了和他一起失踪的华青山和宋廷之,心里盘算了一番,就想看看能不能从赫伯权的身上发现那两人的踪迹。

    定睛细看赫伯权须发皆白,腰弓背弯,看上去比在金戈会的时候不谛老了十岁,更是全然没有了虎榜上江湖名人的风采,想来这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已经快把他压垮了。

    说起来,他眼下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不熟悉他的人,还真难认出他来,可常威和他曾经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对他自然了如指掌,而那时常威却是易容装作了王谡,就连在松江沈家那一战,常威也是扮成了曾亮,他竟是从没见过自己的真面目,眼下正好可以放心大胆地接近他。

    众人一见这两人进来,都纷纷叫嚷欢呼起来,“太好了,白师傅来了!”

    “白师傅来了,小子等好吧你!”

    倒是两人身后的店老板一个劲儿地打躬作揖,请求两方和气说话。

    白师傅?哼,既然想隐姓埋名,干么要显露自己的武功呢?常威心中不由揣测其中的缘由来。

    却见那书生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赫伯权的身上,冷笑道:“凭你?你还没那个资格!”

    赫伯权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让众人把那受伤的汉子抬了过来,自己却堵住了兄妹俩的去路。

    那书生轻哼了一下,大步上前,伸手扳向赫伯权的肩头。

    赫伯权任由他抓住自己的肩头,只是那书生又使出方才对付杜老四的招式,他这才轻咦了一声,脸上倏地闪过一丝犹豫,而肩已经本能地一塌,身子向旁边一闪,便摆脱了书生,手臂顺势挥出直奔书生的前胸而去,可力道却弱的连他三成功力都不到,而且同样是鹰蛇十二变中的一招“鹰击长空”。

    那书生似乎对这鹰蛇十二变十分熟悉,变招相当迅速,鹰爪变蛇芯,疾点赫伯权的手里牢宫大穴,只是虽然如愿击中了敌人,却是闷哼两声,身子一连倒退了四五步才停下来。

    众人想上前捡便宜,却被赫伯权出声喝止。

    只一个照面就落了下风,那书生顿露惊容,少女跃跃欲试,被他一把拉住,目光缓缓扫视了众人,似乎在想脱身之策。

    赫伯权来到杜老四身前仔细检查了伤口,脸色缓和下来,告诉众人放心,说只是皮肉之伤,又转过身对那书生道:“你妹妹出手虽然狠辣,却尚有慈悲之心,此事……”

    众人听赫伯权似乎要放了这兄妹二人,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叫嚷起来:“白师傅,不能放了这个小妖女!”

    “对,送她去见官!”

    “见官岂不便宜了这妖女?让她服侍老四,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算完!”

    常威当然明白赫伯权的心理,本来出头管事大概就是抹不开那富商的面子,一见到那书生使出了江湖功夫,他更是把自己的功力藏起了大半,见官?恐怕打死他也不肯去官府吧,可众意难违,他不由得左右为难起来!

    “京城物价腾贵,不比寻常地方……”赫伯权沉吟道,似乎是想用银子了事。

    那书生脸色一变,方想说话,少女却俏脸生寒,突然插言道:“好,见官就见官!”

    态度竟是极其坚决,只是话音未落,她眼珠飞快地转向了在人群外看热闹的常威,展颜笑道:“这位大哥哥,你可愿意给我做个见证吗?”一颦一怒,就只在一眨眼的功夫。

    围着兄妹俩的一干人齐齐转头注视着常威,目光里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第七百五十五章 肖连云

    “大明律,殴人至伤者,轻则笞,重则杖……”常威朗朗上口,众人都得意起来,随声附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少女先是一怔,随即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指着常威骂道:“好小贼,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么连半点气节都没有!”

    说着就要冲上前来打常威,却被她哥哥一把拉住,气得她直跺脚,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我真是瞎眼了!”

    常威却把话锋一转,道:“然,我朝最重妇女名节,妇人抗暴致他人死者,不仅不咎其罪,反而要彰其贞洁。前有五河孙氏抗辱杀继母子李州儿而获官府旌表其贞,后有……”

    “真的?”

    少女立刻眉花眼笑,没等常威话说完,就抢着问道,见常威点头,她身形猝动,如穿花蝴蝶一般绕过身前两人,来到杜老四身前,抽出短匕,当胸刺了过去。

    却听“当”的一声,杜老四胸前突然现出一支精钢的烟袋锅子,正打在短匕的刃脊上,那少女被震得身子一歪,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不由怒视赫伯权道:“流氓!护着一个地痞,老头你就是个老流氓!”

    美人含怒,自有一番风情,一帮子指着常威破口大骂的汉子都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那女孩。

    赫伯权却是充耳不闻,徐徐点着了烟袋,狠狠抽了两口,又瞥了常威一眼,才转头和那富商耳语了几句,不外乎是说,这兄妹俩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真进了官府,保不准谁输谁赢,想来他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便极力游说那富商罢手。

    那富商面色阴沉,良久不语,赫伯权似是无奈,遂低声道:“此地人物繁杂,多有不便,洪公若是喜欢那丫头,我暗地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您弄来,岂不省了许多麻烦?”

    那富商洪公这才面色稍霁,冲众人笑道:“儿呀,别跟人家一姑娘家的过不去了,像是咱们京里人没气量似的,多跌份儿呀!”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交给身边少年道:“去,给姑娘压惊。”说罢,扭头就朝院外走去。

    围住那兄妹俩的一干人等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罢手,俱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动手了,悻悻随他而去。

    那少女接过银票,看也没看,随手就递给了老板,目光却在常威脸上扫来扫去,嘴角渐渐露出一丝顽皮,柳眉一弯,笑道:“你这书生胆子倒不小。”

    “色胆包天嘛!”

    虽说这女孩容貌绝美,可皇帝早跟常威下了令,他可万是不敢再轻易招惹姑娘了,况且就快要做驸马了。

    何况看了这对兄妹的行事手段,就算常威欲火中烧,也明白这少女一旦沾手,很可能甩都甩不掉,反不如兰丫头这个小家碧玉更适合做一夕之欢的对象,常威没拔腿就走,只是因为不想看到赫伯权为了这个女孩而陷入囹圄,进而打草惊蛇,吓跑了宋廷之和华青山。

    可淫贼当惯了,心中警惕,嘴上却下意识地轻薄起来。

    话已出口,自然没有后悔的道理,再看那老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索性装到底,一双贼眼直在少女身上打转转。

    那少女眼睛一亮,却扳起面孔道:“亏你还是个举人,说话怎么如此孟浪轻狂?!怪不得落第了!”可眼中却是吟吟笑意。

    那高大书生却面露不豫之色,瞪了常威一眼,对少女沉声道:“闹够了吧,还不赶紧走!”

    少女一拧腰,不高兴地道:“着什么急,我还想歇会儿呢!”

    书生愕然:“不是你非急着要去的吗?”

    “那……我现在不想见他啦,行不行?”少女撅着嘴嚷道。

    兄妹俩争执起来,常威却拉过老板问起了那个洪公,很快就弄清了他的底细。

    这位洪爷本名洪七发,是粉子胡同里有名的地头蛇,开了一家马车行唤做通达,粉子胡同里的南北货几乎都是他一手操办货运的,而且他只负责将货物运进运出京城,别的一概不管。

    据说是买通了税课司,妹子又嫁给了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做妾,别的马车行出入城门总有麻烦,他却能一路畅通无阻,又守信誉,价钱虽然贵点,可商人们却看中了他的好处,渐渐就垄断了粉子胡同的货运生意。

    老板又说,洪七发为人虽然贪花好色,却不是个太过胡来的人。而那个杜老四则与高七当年相仿,也是在妓院赌馆里讨生活的混混。

    看俏丽的兰丫头尚且是处子之身,常威对老板的话不由得多信了几分,瞥了那少女一眼,心道,没有她肆无忌惮的撩拨,洪七发和杜老四恐怕都不会来招惹她吧!

    那少女正向我瞧来,对上常威的目光,她展颜一笑,快步走到我跟前,歪头道:“看你好像闲得很,不如陪我逛逛京城吧!”

    “这可不行,我自己的小命要紧。”常威马上拒绝。

    陪你逛街?不要说这丰盛胡同周围巴掌大的地方,常威对京城可是门儿清,就连皇宫大门都是随意出入,但就是太熟悉,反倒不敢乱跑,省的被皇帝知道自己勾着个大姑娘逛街。

    少女一皱眉:“咦?你怎么又怕了?再说,京城里又不是没了王法!”

    “倒不是怕了那些混混。”常威一本正经地道:“常言道,‘秀色可餐’,你生得国色天香,光看你我就看饱了,时间一长,我茶不思饭不想的,岂不要饿死?”

    “你这书生倒有趣。”少女噗哧笑出声来,竟上来拉住常威的衣袖边晃边笑道:“我不管,就是你了。”

    饶常威是个花班魁首,也不禁吓了一跳,认识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计其数,那有一个这么大胆的?这可是大明朝啊!

    眼前的这个女孩,举止竟如此不拘礼节,看那张俏脸上明明写满了天真,可偏偏常威眼角余光就能看到那对随着呼吸起伏跌宕的挺拔双峰,心头忍不住蠢蠢欲动,也不去挣脱她的手,只是含笑望着她。

    “童颜巨ru啊!”

    书生见状,唬着脸对常威道:“我妹妹年幼无知,可你一读书人怎么也如此不明事理?!”

    说着摺扇一合,疾点常威的左肩肩井大穴,看那来势,真若被他点中了,一条膀子少说十天半个月无法动弹。

    “谁年幼无知?”

    那少女勃然作色,松开常威的袍袖,顺手从腰间抽出短匕回首击去,正点在她哥哥的摺扇上,竟将摺扇齐齐切断!

    书生只来得及抬手躲过锐利的刀锋,可袖子却被削去了一截。

    “看我不告诉爹去!”书生气得脸都绿了,却拿自己的妹妹没辙,转头冲常威恶狠狠地问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干嘛要告诉你!”少女替常威拒绝,赌气道:“你若是和爹爹说,那干脆连你在百花楼的好事一并说了罢!”

    “你怎么知道的?”书生满脸惊讶,脱口问道,只是话一出口,就察觉到不妥,不由大窘。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少女似乎也觉得自己过分了,虽是讥讽,可声音却轻了许多。

    常威心头却蓦地一动:“原来昨晚替白牡丹**的人就是他!”不由仔细打量起书生来。

    熟知风月的常威当然知道要得到一个名妓的初夜是多么的不容易,想当年为假寇白门常威花了十万两银子啊!

    而看他虽然一表人才,可京城里人才济济,岂会少了这样的人物?没有特殊的背景,一个刚来京城不久的书生要想获得美人的垂青,那可真是难于上青天了!

    “颇有些来历的兄妹,不会这么巧吧……”

    常威心底正在沉吟,却听肖老头干笑了两声,对那书生道:“文为心声,那位小哥虽然言语轻浮,却不见得行止无端,再说令妹有自保之计,公子何必杞人忧天?”

    常威和那书生都诧异起来,俱不明白这老头话里是什么意思,那少女却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流瞳轻转,将一张笑容贴近常威的眼前,呵气如兰道:“公子高姓大名?”

    甜脆的声音自然与她哥哥的威胁口吻大相迳庭。

    “……李隆。”常威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上了假名,当然,李隆的路引就在怀里,倒也不怕别人怀疑身份,随即问道:“那……姑娘呢?”

    “怎么可以随便问一个女孩儿的名字呢?”少女抿嘴笑道。

    “我可是很认真的请教喔!”常威随口道。

    “嘻,那本姑娘就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的名字--保密!”她狡黠地一笑:“倒是我哥哥,别人都喊他赵公子的。”

    赵公子?通哥儿?

    赵国舅的儿子赵同曜,那这个姑娘就是有着郡主封号的宁馨儿?

    常威心头不由泛起一阵无奈,瞥了少女一眼,暗自头疼,若真是被这个疯丫头相中的话,真不知道她会干出些什么来!

    常威下意识地瞥了老头一眼,他已和老板会过了帐,正准备离开,见自己看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随即转身向院外走去。

    “赵兄!”常威有心赌上一赌,收回目光,拱手对那书生道:“方才言语或有得罪之处,赵兄且多包涵。不过,令兄妹非是凡夫俗子,行事特立独行,而在下也是性情中人,做事不计谤毁,大家又都是外乡人,何不交个朋友?”

    书生轻蔑地‘哼’了一声,少女却白了常威一眼,不满地道:“你干嘛要向他道歉?”

    “他是你哥哥嘛!”常威笑道,随即压低了声音:“没准儿就成了,嘿嘿……也说不定,现在不和他套套近乎,日后岂不要找我麻烦?”

    不待少女发怒,常威偷偷一指正挑门帘而出的肖老头:“京城里的景物咱有的是时间去看,可眼下一件趣事却不可错过,看到那位老人家了吗?”

    少女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就连那书生都下意识地往院外望去。

    少女柳眉轻蹙,不解道:“他?怎么啦?”

    “姑娘习过剑术,当知世上有剑仙,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而这老者正是一位出世的剑仙!”

    “啊?!”少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就想冲过去,却被常威一把拉住,薄薄的夏布遮不住藕臂的圆润滑腻,竟让常威迟疑了一下才放了手,解释道:“你这么冒失地去问他,他岂肯承认?自然要偷偷找到他的居所,一探究竟了!”

    “这倒也是。咦,你怎么知道他是剑仙?”少女这才转过头来,惊讶地问道。

    “法不传六耳。”常威凑近少女,她个头只比自己矮半头,甚至连腰都不用欠一欠,她宛如瓷器一般光滑白皙的脸颊就近在眼前,而从她衣领里散发出的幽幽香气更是似曾相识,略一思量,就晓得这是京城同心堂绝品香水儿的味儿。

    “你看那老者,寒暑不侵,分明练有上乘的内功。”

    少女若有所思,书生闻言却是一怔,沉声问道:“你一举子,如何知道这等江湖事情?”

    常威微微一笑:“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乃是我书生本色,江湖本就是江山一隅,我清楚明了,何足道哉!”

    “那咱们还不赶快跟上去?”少女急道。

    “姑娘若是这么出去的话,身后不跟着一队登徒子才怪,别说是剑仙,就算是个聋哑之人,也从别人眼神里看出问题来了。”

    “那……你说怎么办?”少女忍着笑,可眉眼却都弯了起来。

    替你易易容自然是最方便的办法了,可这么一来,恐怕这对兄妹的疑心会更重。当然,让她换上男装也是个好办法,可这总要让她自己说出来。

    于是常威并没有做答,反而唤来了兰丫头,在少女迷惑的目光里,常威开始问她有关肖老头的事情。

    “肖爷爷当然不是本地人啦!”兰丫头漫无机心地道,或许在她的心里,还清晰地刻着常威先前的潇洒风姿,让她下意识的对之毫无保留。

    “嗯……大概是一年前,对,那也是个大热天的下午,肖爷爷被我拉进店里,以后,他每隔两三天就来我家坐坐,夏天喝酸梅汤、冬天吃羊杂碎的火锅,这可都是我家拿手的绝活呢!”

    兰丫头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大眼睛火辣辣地望着常威:“大哥哥,你……冬天还能来吗?冬天就能吃到我家的羊杂火锅了。”

    “我自己也不晓得……大概回来吧。”

    “那肖老头住什么地方?”少女问道。

    兰丫头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却鼓动常威道:“大哥哥,你要离开京城?京城不好吗?我听肖爷爷说,你文章写得好,城里许多大户人家都要请教书先生呢!”

    大概是想起常威这一身打扮不像是个缺钱的主儿,又忙改口道:“也有好多上京赶考的读书人在京里一住就是好几年,我家附近就有人出租房子给他们哪,我爹也说过,我家后院空着的那间屋子也该租户人家了。”

    常威心中忽地一动,是呀,住在秦国公府里,好是好可老有人盯着,另外在火药局附近虽然也有有一处宅院,不过,这都是公开,总是不大方便。

    莫不如在京里购上一处宅子,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正好可以干,反正今天易了容,还用的是假名字,索性,方便!

    那少女听兰丫头说得热切,本就有些不豫,再看常威沉吟不语,似乎心有所动,更是蛾眉紧锁,脸色变了几变,正想说话,却见常威给她使了个眼色,才按捺下性子听常威道:“兰姑娘,我现在住的地方倒还清静,不过,屋主是南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京城了,届时你可要帮我找个地方落脚呀!”

    “那干脆让我爹把屋子给你留着。”兰丫头喜动颜色。

    “也好。”常威色心一起,便点头称是,掏出十几两碎银交给她,笑道:“三个月内,我若没搬来住,再请你爹另找住客。”

    “哪儿用得了这么多银子!”兰丫头慌忙拒绝,常威把银子塞进她手里:“若是我住过来,自然就在你家吃饭,你不想多向着我一点儿啊?”

    “谁要向着你?!”兰丫头顿时涨红了脸,嗔道。只是那银子此刻却紧紧攥在手里,似乎只有这银子才能把常威和她联系到一起。

    “不过,兰姑娘,粉子胡同这儿虽然生活方便,可毕竟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这附近有没有清静的佛寺道观,我白日里也要去那儿看书。”

    又自嘲地一笑,道:“说起来惭愧,来京好几个月了,可考前要用功读书,落第又无面目见人,这周围有什么景致我都不知道呢!”

    “怎么没有!离这儿隔了两条街,就是城里有名的道观,叫……叫……”兰丫头一时想不起那道观的名字,急得眼圈都红了起来。

    “可是显灵宫?”

    “对对,就是显灵宫!”丫头如释重负,却诧异地问:“咦,大哥哥你怎么知道?”

    “只是听人说起过,却不知离这儿这么近。”常威心中已经隐约感到,这邵老头十有**就是客居显灵宫的肖连云了。

    书生原本一副准备看常威好戏的表情,可一听到显灵宫三字,眼神一紧,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听常威和兰丫头拉哩拉杂地聊起粉子胡同的事儿来,他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支开了兰丫头,道:“李兄,既然你有意一查肖老先生的底细,为何迟迟不动,莫非你知道他的去处?”

    少女随声附和,可听她哥哥话里的称呼陡然尊敬起来,却一时摸不着头脑,便诧异地望了她哥哥一眼。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肖老先生,岂能知道他的住所,不过,不知道可不等于猜不到。肖老先生来京一年了,粉子胡同的地头蛇洪七发却与他不甚相识,显然不是来京做买卖的客商,赵姑娘你别笑,剑仙也是皮毛骨肉血,一样需要赚钱吃饭;他来的次数多,说明他住在左近,通常久居一地,住在客栈的可能性不大,而客居在亲戚朋友家里,兰丫头又没见他带什么人来,可见他是孤身一人在京。如此推算,他极有可能寄宿在周围的佛寺道观里。”

    少女恍然大悟,笑吟吟地道:“怪不得你问起了那个什么显灵宫的,这肖老头是不是住在那里?”

    “是不是要看过才知道,只是女儿家出入道观,怕……”

    少女眼珠一转,目光投向了书生:“哥,你去替我买件衣服嘛!”

第七百五十六章 青鸾再现

    好一个潇洒美少年!

    少女身材修长,换上长衫,竟是相当合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熟练地正了正头上的平定四方巾,手腕轻抖,纸扇唰地张在胸前,青衫本就宽大,再被纸扇一遮,那对丰挺凸起就几乎看不出来了,踱出的四方步似模似样,竟是活脱脱一个浊世佳公子!

    此时常威已经心知肚明,这丫头大概不是头一回易钗为弁了。

    只是换上了男装,少女竟和自己很相像,常威这次出来只是简单的改了发饰,胡须等形状,要是剃了胡须恢复本来样貌,只怕有五六分相似了。

    兄妹俩儿都惊奇起来,少女更是围着常威,一面仔细打量,一面啧啧称奇。

    直到那书生发话,三人才分两下出了兰丫头家。

    不知道她这副模样能不能瞒过赫伯权?和少女并肩走在大街上,常威心中暗忖,而两人前面十好几步,书生独自一人悠闲地朝显灵宫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就发现有两人鬼头鬼脑地跟在了书生后面,只是那两人的表情却都十分迷惑,显然少女的失踪让他们一时摸不着头脑,不一会儿,其中的一个就匆忙离去,想来是向赫伯权报告去了。

    咦,那人跟着我哥哥做什么?

    常威略一提示,少女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仔细观察了一番,突然凑近常威道:不对,哥哥就在他前面,他干嘛还要东张西望的,莫非他要找的人其实是我?

    少女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厉芒,竟与她天真无邪的脸庞极不相称,就听她冷哼一声,道:他脚下虚飘无根,分明没练过武功,敢打我的主意,胆子倒不小!哼,大概是给那个姓白的打前哨吧!

    你知道就好。常威随口道,心头却不由一紧,这丫头虽然武功不济,可心思活络的很,别再让她看出什么破绽才好。

    只是她提起赫伯权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惧意,也不知是因为她身份尊贵,还是另有倚仗。

    你一富贵人家的女孩儿,怎么想起学那江湖上的功夫了?常威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少女刚想说话,却见几个差役抱着大包小卷的东西从前面一家货栈里骂骂咧咧地出来,后面哭天喊地跟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嚷道:……官爷,这都是客商的东西,不是弥勒教的财产呀!

    哼,弥勒教早就被禁了,你们竟还敢私自供奉弥勒佛,真是胆大包天!老子今天心情好,才没抓你们进班房。怎么,嫌自己命长,想进牢里快活快活?一个衙役一边出言讥讽,一边一脚把那妇人踢开。

    那妇人兀自纠缠,哭声很快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就连那书生也一旁冷眼观瞧。

    不少和那妇人相熟的邻里邻居一开始都纷纷指责那几个衙役,可一听说妇人家里供奉着弥勒教的佛像,众人顿时调转枪口,同声挞伐起那妇人来。

    弥勒教?怎么京师里又有弥勒教了?常威心头狐疑起来。这弥勒教就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正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常威出道的时候就灭过白莲教,颜如玉就是白莲教出身,甚至常威也是在那时候跟袁可立结识的。

    另外,根据常威还从江湖和锦衣卫了解了许多江湖上鲜为人知的秘密,弥勒教就是其中之一。

    弥勒教作为白莲教的分支,实力很差,教里唯一能摆得上台面的岳影还被常威逼得嫁给了谭玉,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也早把它忘到了脑后,眼下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在京师有冒出来还真是有些蹊跷。

    常威脑海中不期然地浮起肖连云那张干瘦的脸来,莫非跟这个老道有关系?不对啊,弥勒教属于佛。

    你和哥哥也是的,这有什么好看的?少女不满地嘟哝着。

    你一女儿家懂什么!常威低声回道:京城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哥哥当然要细心体会了。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道:那让他看好喽,咱们不理他,先去显灵宫!

    这就是显灵宫?少女望着落日余晖中那破败的青灰宫墙暗朱宫门大失所望:还是京城三大观呢,都不如我们家乡的真君观来得庄严气派!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太奢华了,不免影响修真。常威号称是终南山张天师关门弟子,实际上对道家只是一知半解,便胡乱猜测起来,那少女却点点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宫门,眉头一皱:好像闭观了哩!

    天晚了嘛!四周一望,这儿虽然远不如粉子胡同那么繁华热闹,可夕阳余晖下,屋檐里依旧有三五成群的老少爷们在吹牛聊天,路上零星几个行人,却没有一个在显灵宫门前停留。

    上前敲了半天的门,才见一个小道童开门,说进香的时间已经过了,让俩人明儿赶早,然后就要关门。

    任常威和少女如何哀求,那道童死活不让两人进观,甚至少女说要捐出千两银子修缮道观,都被那道童一口回绝:敝观乃是宫观,一切用度均由户部下拨,不敢乱收居士钱财。何况居士若是心诚,明日也是一样。

    气得少女就想硬闯,却被常威拦了下来。

    他不让咱进去,咱不会偷偷溜进去吗?道童的固执,愈发激起了常威的好奇。

    可众目睽睽的,总不能翻墙而入吧!少女嘴上说不行,可那神态看起来却是跃跃欲试。

    当然不能!钻穴逾墙,那可都是夜半三更的营生。

    少女似乎没听出常威的弦外之音,点头称是。离天黑透尚有个把时辰,这大块的时光总要有个地方打发,常威正想着要带女孩去哪儿消遣,倒是少女眼珠一转,笑道:走,我带你去个朋友家蹭饭去--其实下午我和哥哥就是要去他家做客的。

    说着,却见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迷惑地:咦?我哥他怎么还没来呢?

    常威对她的蹭饭之举没有兴趣,而且这丫头是个郡主,交往的人都是大富大贵,一露面常威立马就要露馅,便趁势说要回去找他,两人来到粉子胡同,却遍寻不见书生的影子,一问,就有人说看见他一个人向东去了。

    向东?显灵宫明明是在西面,这个笨蛋向东作甚?少女大惑不解却又异常担心,一个劲儿地追问那人:他是一个人吗?你看清楚他真的是一个人吗?

    得到周围好几个人的肯定回答,少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而常威则越发肯定了这兄妹两人的身份,赵充耀大概是因为看到了查抄弥勒教的那一幕才想起暗自交通朝臣的后果,那肖连云身份特殊,骤然相见,天知道结果如何,不若让自己的妹妹宁馨打头阵进退自如,大不了把一切都推到‘李隆’这个无名小卒身上。

    是回长宁……客栈了?这可不像他的脾气呀!少女望着胡同里穿梭往来的行人,沉吟道,俄而她突然轻啐一口:哼,我知道啦……

    百花楼!

    常威几乎和她异口同声地道,可心中却涌起一丝忧虑,听洪七发的口气,他至少对百花楼不算陌生,而那种私密的环境,也很容易被江湖人所利用,一旦把赵充耀劫了,不仅一时半时难以发现,而且赵充耀的身份也将不保,从而吓跑了赫伯权。

    你……似乎有点担心……常威正若有所思,却听到少女同样若有所思的声音:奇怪,你和我兄妹素不相识,你担心什么呢?

    常威遽然而惊,知道少女那张孩子般天真纯洁的脸不知不觉地让自己放松了警惕,一面暗骂自己大意,一面装出副窘迫的模样来。

    少女噗哧笑道:莫非你还是个鲁男子,从未涉及过花街柳巷不成?

    她果然会错了意,只是常威纵横花丛几年,竟被当做了一个雏儿,她未免错得太离谱了,常威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可嘴角却已泄出笑意。

    少女这才恍然大悟,脸上蓦地飞起一道红霞,瞪了他一眼,迳直向东行去。

    百花楼竟然就在粉子胡同的最东头,离宁白儿家所在的缨子胡同和粉子胡同交叉的路口仅有百步远,而就在这百步里,胡同两侧一溜都是红灯高悬、脂粉流香的秦楼楚馆,数一数竟有七家之多。

    果然叫粉子胡同呢!常威心里暗忖,不期然地想起了宁白儿,她当初管辖的教坊司几乎就是官办的妓院,想来与这些风月场所大有来往,不过,俗话说大隐于朝市,锦衣卫的人选定粉子胡同,看来不光是为了靠近邓府,也隐含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最安全这个道理,高文彩的能力果然不错,值得栽培!

    进了百花楼,那少女却似轻车熟路。唤来一中年龟奴,他见两人衣着光鲜,自是不敢轻慢,可待常威说要见白牡丹,他却颇为失望,挤出个笑脸道:白大家好是好,可她毕竟只有一个身子不是,哪儿能伺候过来这么多大爷?

    旋即又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再说了,今儿晚上点白大家的主儿,等闲人也惹不起哩!

    常威瞥了一旁惊疑的少女一眼,塞了块碎银,笑问道:是谁这么大来头?

    公子您想想看呀,白大家在敝楼两载守身如玉,昨晚却心甘情愿留他过夜,他该是个多大来头!

    少女虽然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可神情却轻松下来,显然她知道那人就是她哥哥。

    这么说来,他身份还真是不得了啊!常威感慨了一番,招呼龟奴到近前,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又递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他顿时换上了一副阿谀面孔,点头哈腰地连连说是,目光溜了少女一眼,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少女狐疑地望着常威,好一会儿才突然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天机不可泄!常威故作神秘道:既来之,则安之,百花楼的姑娘你总要见识一下吧!

    话音甫落,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带着一阵香风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见到屋里两个俊美少年,四女俱是目光大盛,对视一眼,或豪放、或扭捏,各自来到心仪的对象身边坐下,斟酒添茶,然后蛇一般地缠了上来。

    去!少女打掉探向她胸腹的小手,呼地站了起来,一脸愠色的瞪着常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威也呵斥那姑娘道:我妹妹虽然顽皮,可你们也该有点分寸,大家一起吟诗做画岂不美哉!

    又对少女道:她们可是百花楼里最着文采的姑娘,学问比起寻常的大家闺秀来,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

    骗人!

    一句话常威就知道她对风月场只是一知半解而已,不由微微一笑。

    那四个姑娘也早从龟奴那里知道她是个女儿身,此刻听到少女不加掩饰的声音倒也并不惊讶。

    公子说笑了,咱们姐妹哪敢说有什么文采,真正有文采的是白大家哩!

    坐在常威身边的那个清秀脱俗唤做云仙的姑娘淡然笑道:短歌有咏,长夜无荒,咱们姐妹只是靠这些词曲儿打发时间罢了。

    你知道陆机?少女惊讶间收拾起轻视的目光,缓缓坐了下来,她神情一专注起来,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跟常威从皇宫里体会的那种皇家风度极其相似,想来皇家定是有一整套的手段来训练这些金枝玉叶之人。

    姑娘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都向少女投去关注的目光。

    少女沉吟俄顷,对云仙道:我且考考你,毛诗正义中蟋蟀一篇序言中言及此诗乃是刺晋僖公,申曰好乐无荒,此无荒与陆机诗长夜无荒中的无荒同解否?

    云仙张口结舌,顿时被考住了,半晌才端起酒杯,恭敬道:云仙不知小姐学富五车,班门弄斧,让小姐见笑了,当自罚一杯!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少女旁边的两个女孩敬佩地望着她,目光已透着几分爱慕。

    常威心头却是一愣,这丫头才多大年纪,竟然通晓诗文?眼神便有些诧异。又想起方才自己挑逗她说钻穴逾墙,她竟诈做不知,暗惊她心机之深。

    少女似乎看出常威的心事,不由得意的一笑,挑衅道:李兄替云仙做答如何?

    常威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还是一丫头啊!朗声笑道:那好,我就来替云仙扳回一阵。略一沉吟,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此无荒大异于彼无荒。陆机《短歌行》乃是劝人行乐毋失其时,长夜无荒,当然是指通宵无歇了,正如楚辞招魂娱酒不废,沉日夜些中的不废……

    正说话间,突听隔壁传来老鸨的笑声,上来就是连珠似的道歉:都是奴家不好,奴家该死,怎么就没想着再调教出几个白牡丹呢,倒让两位爷白走了一趟。

    她压低声音:可话说回来,两位爷兴许还不知道吧,昨儿牡丹她房里也留了人了,所以就算她今儿有空,我也不敢给两位爷送来呀!这两丫头可是正儿八经的清倌儿,最补男人,只是……

    倒不是非白牡丹不可,不过听过她名字罢了,就这两丫头了。至于银子,一切好说,妈妈你开个价来。

    那苍老而阴柔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点耳熟,常威一愣神,少女却在一旁催促道:那好乐无荒又怎么解释?

    此荒乃当惑溺解,如太康周幽,君之荒者也,尚书云:内作色荒,外作禽荒是也……

    嘴上一边解释,耳朵一边听隔壁的动静,那老鸨和老者定下了百两**银子,想来那两姝该是姿色不俗,老鸨要走,屋里另一人道:妈妈,可有唱小曲儿的,或者弹琴的也成。

    老鸨笑道:真巧了,昨儿刚来了个姑娘,说是会弹琴,想借百花楼赚点银子,奴家听她弹得倒还顺耳,可究竟水平如何却不知晓。您哪,一看就是个行家,正好请您帮我考考她,若是中您的意,我就把她留下。

    这面少女拊掌而笑:你倒真有点学问!寻常学子只知死读四书五经,要他说出这么一大堆道理来,不难死他才怪!

    又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你落了第,原来功夫都用到了旁门左道上。

    说得众女都抿嘴笑了起来,倒是云仙毕竟年纪稍长,善解人意,忙给常威斟了杯酒,柔声道:听说今科的状元也曾是个落第的举子,公子倒也不必烦恼。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我才不会烦恼呢!

    饮尽杯中酒,常威冲少女道:倒是你这话听起来颇有点老气横秋。

    隔壁传来听惯了的嬉笑声,说的也都是些**的话儿,常威便收回六识,心道,这世界千罗万象,总有相似之处,就像眼前这个丫头,竟和自己三分相像,说话声音相近的自然也大有人在,自己倒是多心了。

    算你耳尖。少女笑了起来:这话是我哥的老师说的,正好被我听到了。

    别是你哥哥的老师正在给他讲今我不乐,日月其除吧!

    猜对了!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师前几日才讲的东西,今儿就用上了。

    看少女得意洋洋的模样,常威一阵苦笑,原来自己竟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脑筋一转,正想发问,却听隔壁叮咚响了几下,接着优美的琴声缓缓响起,似春夜潮生,托起一轮明月当空,照彻宛转江流,一丽人似有无穷心事,在月下徘徊独行,正是那首《春江花月夜》。

    这指法……分明是宋三娘一派。

    酒盏蓦地停在唇边,只一瞬间,常威已经猜到隔壁的琴女是谁。

    指法熟练多了,想来这些日子她是不辍练习,可这究竟为何?又为何来的京师,投身到这污秽的风月场里?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修练不成?

    酒气上行,常威心里几如翻江倒海一般,恶心得竟要吐出来。

    青鸾!

第七百五十七章 云弄月花弄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几番出生入死,青鸾在常威心中的地位早已悄然发生了变化,这变化让他暗生惧意,害怕自己最终会心慈手软,狠不下心来对付她和青龙会。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青鸾宁波请辞,此后便从常威的生活中消失了,本以为再次相见,已心如磐石、智珠在握,却没有想到,情愫一生,时空俱非其敌,反而愈添相思,真是作茧自缚!

    就想一拳打破这木板墙壁,一脚踢爆那两个猥琐客人的脑袋,刚想站起身来,却听少女奇怪道:李兄,你怎么了,脸色变得这么差?

    见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常威心中倏地一惊,有她在,可不敢和青鸾相认,否则,自己的身份必然暴露无疑。

    心绪冷静下来,头脑顿时就恢复了灵动,记得方环儿说过,青鸾外和内刚,此番出人意表地寄身娼门修行,大概就是对青龙会不满的反弹吧,而常威此刻去惹动她的情怀,必然被她认为是想趁火打劫,反而于大计不利。

    遂按捺下相思与心痛,回少女一句酒喝急了,又低声问云仙道:可知那位弹琴的姑娘姓字名谁,仙乡何处?

    云仙摇摇头,一女插言道:她昨儿才来的,琴弹的尚算动人,可惜只会些古曲,时兴的小调却一样不会,怕是赚不了多少银子呢!

    既然你喜欢,等一会儿叫她来弹一曲,不就成了?少女见常威有点魂不守舍,忍不住打断云仙的话,赌气道。

    不必了。隔壁一曲《春江花月夜》正好弹完,传来几声巴掌响,就听方才点琴的那个老者赞道:姑娘指法虽然有些生涩,可意境高远,来日必成大家!敢问姑娘芳名,与江南曲凤梧曲先生有何关系?

    小女子姓陆名昕,客官您说的曲先生的大名,小女子倒是头一次听说呢!

    哦?这倒怪了,姑娘的指法分明是曲式一脉正宗相传,敢问姑娘的老师是哪位高人?

    是宋三娘宋大家。

    宋三娘?那老者阴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里多了几分讶意:可是苏州雾月斋的宋掌柜?

    宋三娘大名竟然远播京城?这倒颇出乎常威的意料。

    正是。

    那……姑娘学琴多久了?

    不足两载。

    青鸾几乎不易被人察觉的迟疑了一下之后,竟把自己学琴的时间前推了一年多,看来即便是在一个与自己以往生活毫不相干的环境里,她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倒让常威放心不少。

    不足两载就有这等意境,姑娘天分甚高!点琴的那人感慨道:假以时日,姑娘或许就能取代那宋三娘,成当世名家!

    名家?呸,这也能叫名家?!比起我嫂子来,她差远了。少女鄙夷道,她说话声音很大,隔壁顿时没了动静。

    常威狠狠瞪了少女一眼,却不敢说话,生怕青鸾听出自己的声音。

    而隔壁两人看来也不是争强好胜之徒,只低低说了一句:不知是谁家的纨裤子弟!就又请青鸾弹起琴来,铮铮的琴声随即再度响起。

    来来来,喝酒!常威知道青鸾一弹起琴来,就全神贯注,再也不理会周遭的事物,便放胆畅饮。

    几轮酒令下来,少女输多赢少,连干了几大杯,俏脸被酒气蒸得粉里透红,竟是媚态横生。

    你这位朋友是个大美人呢!坐在常威腿上放浪形骸的云仙一边调整着姿势,好让常威那只在她胸前肆虐的大手更加方便一点,一边在常威耳边腻声道。

    少女紧握着酒杯,星眸闪动间,目光片刻不离云仙衣下那千变万化的凸起,喉间不时地蠕动,显然已有点意乱情迷。

    酒是色媒人,诚哉斯言!常威心中暗叹,却听房门一开,先前那个被常威支走替我送信的龟奴探身进来,冲他飞快地点点头。

    走吧!

    这就走?少女竟有点恋恋不舍。

    是呀,不会再有人拿刀子来捅你哥哥了。洪七发能在粉子胡同混下这么大的名堂,果然不是一个意气之辈。

    那个龟奴跟在后面,恭敬地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小的万金愿执鞭坠镫,跟随公子左右。

    洪七发给了你多少银子?常威让少女先行,转身问万金道。

    真如公子所言,洪爷给了我一百两。

    嗯,我记着你了。常威只让他告诉洪七发说那一对兄妹身份贵不可言,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寻死路。

    消息索价一百两,结果还真让万金赚到了这笔银子,想来他是个能说会道之人,日后保不准会用得上:你先在百花楼待着,届时我来找你。

    少女看常威快步出了百花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看不出,你竟真舍得云仙。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庸脂俗粉岂能入我法眼?!

    夜色已深,显灵宫门外四周空无一人,少女望了望几乎丈高的观墙,示意常威蹲下身子,一双四寸金莲便踩在了他的肩头。

    这丫头好重呀!常威一面缓缓站起,一面暗自嘀咕,相比之下,薛倩、唐书雪几乎可作掌中舞。

    这么大的个头,还缠什么足呀!心里一想,就觉右肩一沉,少女借势蹿上了墙头。

    李兄,借你的汗巾带子一用。她话音未落,一条白色汗巾已落在了她手上:早知道你要用,我就从云仙身上顺手牵羊拿了一条。

    落在观里,才发觉这显灵宫远非其观墙表现出来的那么破旧,地面全是青石铺就,正面大德显灵宫气势威严,两侧偏殿被森森松柏遮蔽,看不太清楚,可那飞檐斗拱,透着飘逸灵动。

    西侧两株松柏特异,树枝枯干委地,其擎若手,枝干相连之处细若丝发,枝头树叶茂盛却倍异其他,十分神妙。

    没准儿这显灵宫还真沾了点仙气呢!常威和少女都注意到了这奇妙的景象,对望了一眼,才穿过松柏,进了回廊,过了无极通明殿,便进了二进的道士居所。

    偌大的显灵宫只有六个道士,却不见肖老头儿,常威心下狐疑起来,难道我判断错了,他不是肖连云?

    可少女的一句无心之语一下子提醒了常威:咦,方才开门的那个小道童怎么也不见了?

    紧锁的后花园月门当然挡不住少女和常威,站在宫墙上,就能看到在青松翠柏中一间小屋一灯如豆,而松柏形成的道家逆九宫八卦阵自然也难不倒常威这个半吊子道门弟子,很快两人就掩到了小屋左近。

    ……弟子头目森森,丹房澹澹,上师……喔……上师~

    且听仔细,华池**入丹田,配合须归造化源。玉液搬上昆仑顶,能教衰老变童颜。

    早在几十步外常威已听到了燕好之声,出了大阵,那声音越发清晰,听到肖老头诵出一段修炼秘诀,心中再无所疑,此人定是肖连云!

    龙虎山上清宫讲究性命双修之术,肖连云与女弟子双修练道自不奇怪,可那女弟子的声音,虽然谈不上熟悉,却绝不陌生!

    云弄月?!

    花弄影?!

    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常威脑海中不禁浮起那两个个清丽身影,那两姐妹容貌艳丽妩媚。

    她们不是楚天阔的情妇么,怎么和肖连云勾搭成奸了?

    常威心中狐疑,屋子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上师~、玄玉过来。、上师,弟子守……不住了,要、要、要……啊~一阵阵婉转娇啼伴着噗噗咕唧之声传了过来。

    师--

    少女功力不足,此刻才听到屋里的**之声,顿时惊叫起来,只是刚喊出一个字,她已经机警地捂上了嘴,可满脸都是骇然之色。

    屋子里的两个人虽然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但毕竟正在欢好的妙处,耳目比平常弱了许多,竟没听到少女的惊呼,那皮肉撞击之声自无稍停。

    原来她竟是云弄月和花弄影的弟子?!

    一个师字已经足以让常威明白她和云、月之间的关系,也最终确认了她的身份。

    大手搭上宁馨的肩头,心神俱乱的她竟毫不躲闪,任由常威将她搂进了怀里。

    自己早该猜到的,国舅赵家出自青州,离清茶门不过五十里,赵充耀习得的鹰蛇十二变又那么正宗,宁馨也不可能拜一个男人做师傅,江湖上还有谁比云弄月、花弄影她们更符合这些条件?

    想不想看看你师傅现在的模样?常威贴着宁馨的耳朵小声道。

    不……想~少女下意识地回道,等常威已抱着她向窗下掩去,她才低呼了一声:啊?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师傅?

    常威没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了,宁馨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屋里的景象吸引住了。

    朦胧的灯光下,榻上四条肉虫交织在了一起,榻下道袍亵衣散落满地。

    浑身不着丝缕的云弄月骑在肖连云的身上……花弄影则跪在道童玄**下……

    二女雪白丰腴,肖连云干瘦如铁,玄玉稚气未脱,巨大的反差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连常威呼吸都是一滞,胯下蠢蠢欲动;宁馨更是面色潮红,呼吸散乱,呢喃之声几乎细不可闻。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别慌,仔细看你两位师傅的动作,你很快就要用上它了。常威贴上她的后背,强忍着心头火,轻轻搡拿着她几处大穴,助她平静呼吸,然后握住了她的一只小手,把它牵向自己胯下。

    她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反倒顺势倒在了常威怀里,屋子里的一切太过刺激,似乎已经让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心里紧张,握着小常威彷佛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良久屋里傲战结束。

    还是只差一点点呀!肖连云惋惜道。

    上师法力无边,弟子自然抵挡不住。云弄月软绵绵的说道。

    花儿,你可不要小看玄玉。肖连云神目如电:他虽年少,却跟了我十年,期间日夜修行,服食红铅无数,内基极其稳固,就算你口吐莲花,也是无济于事。

    上师你坏死了,师弟这般厉害,也不早告诉人家一声。花弄影粉拳轻擂,撒娇地嗔道,那模样彷佛是情窦初开的二八少女。

    肖连云嘿嘿笑了两声,却没有搭话,一双枯掌在女人肉感十足的娇躯上缓缓游走,女人舒坦地眯起了眼睛,他的小眼却陡然一转,一道凌厉的目光直射向窗户,竟好似透过了窗纸,正对上常威的目光,那眼神中分明有几分挪揄的笑意。

    常威寒毛倒竖,发现自己的人竟不是云、花而是肖连云!他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功力?!

    而常威身前的宁馨也是呼吸一顿,身子立刻就僵住了,抓着小常威的小手也一下子变得汗浸浸的,显然她同样感觉到了肖连云的目光。

    老子一气化三清?!常威再惊:这不是武当掌门才可修练的内功秘法吗?而且,他像是知道来人是谁,难道龙虎山道家秘法真有神鬼莫测之功?

    不过看他的眼神,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对于窗外有人,他也没有想让云、花知道的意思,这倒让常威静下心来,一面附在宁馨耳边,细声安慰她,道:别怕,一切有我。一面分析着眼前看到的一切。

    上师能在这显灵宫待多久呢?云弄月抚着肖连云胸前嶙峋瘦骨,呢喃问道。

    那云儿、花儿又可在京城待多久呢?

    云弄月幽幽一叹:弟子们倒想一辈子侍奉上师,却怕上师日久生厌,心中委实难决。

    云儿、花儿你们天生异禀,本是我双修的绝佳道侣,可惜呀……肖连云也是一叹,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上师何出此言?

    我正一道教主张大真人日前来信,让我回龙虎山议论教务,不日就要启程赶往江西了。

    上师不能带弟子同行吗?

    龙虎山乃我正一道之灵山宝地,非我教中弟子不可擅自入山,云儿、花儿可愿改投我教门下?肖连云目光炯炯。

    两女只微一迟疑,刚想说话,却被肖连云打断:一旦性命双修,彼此心意相通,你们的心思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勉强,若是有缘,日后总会相见。

    那……就请上师指点金光大道。

    天地氤氲,万物化淳;男女媾精,万物化生。这是提领道家双修术的总纲,碍于门规我无法将它解释给你听,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等弄明白什么是氤氲,什么是化淳,你们就该知道媾精化生之道了。

    肖连云的话常威听得似懂非懂,宁馨更是一脸茫然,倒是云、月伏在肖的身上一动不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玄玉见状,便替三人盖上了一层薄被,自己也穿戴整齐,进了旁边的厢房里。

    宁馨这才回过神来,松开小手,转头羞涩一笑,月光照着她羞花闭月的娇颜,纯真与妖媚交融,竟是分外动人。

    这丫头真是个天生尤物啊!

    常威正有些意乱心迷,突觉小腹一凉,大脑刚反应出这是怎么一回事,身子早已下意识地急速退后,瞬间就和宁馨拉开了两丈的距离,月色里她手里的那把短匕泛着凛冽的寒光,刃尖上,一片碎布飘飞,她脸上却露出奇异的表情。

    好险,竟然是一柄宝刀!

    常威暗骂一句,目光灼灼的地望着宁馨。

    宁馨脸色变了数变,迟疑半晌,突然高声叫道:师傅,快来帮我杀了这个淫贼呀!

第七百五十八章 妖刀

    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不容常威细想,从厢房里已跃出一女,见到宁馨,失声惊叫道:啊,师妹……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常威心念电转,叫宁馨这么一闹,云弄月、花弄影的身份自然暴露,倒不必自己多事了,可常威自己的身份却需隐瞒下来,否则被宁馨缠上,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她方才那一刀,已经让常威见识到了这些金枝玉叶的刁蛮与无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想到这里,常威大袖一掩面目,身形似慢实快向后退去,如一缕青烟消失在了逆九宫八卦阵中,耳边隐约听到那女弟子讶道:咦?这淫贼跑得倒快!

    凭记忆找到了粉子胡同里一家衣药铺,那把刀有古怪,看似无毒却能引发内息紊乱,万幸的是,常威反应超快,那把匕首虽然是宝刀,却没划伤他。

    憋着一肚子气从店铺里出来,抬眼望去,不远处百花楼依旧灯火辉煌,心里更是烦闷,自从踏入花丛以来,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堂堂超品国公、只手遮半边天的权臣、江湖第一高手,竟被一丫头片子玩于股掌之上,甚至差点弄到受伤的地步,说出去岂不让人家笑掉大牙?

    不过对宁馨虽怒且气,却没有多大怨恨,杜老四和自己相同遭遇已然让常威明白,宁馨看似放荡,却是守身如玉,反是自己被她的假面所惑,有些操之过急了。

    只是被她撩拨起来的火和郁结于心中的戾气纠缠在一起,若是不得发泄的话,势必要影响心情,思量再三,偷偷溜进了百花楼。

    望着去而复返的常威,万金极其乖巧就要去叫云仙来,常威却拦住他,问清楚化名陆昕的青鸾眼下正在演奏,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望着万金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一怔--为什么自己怕在百花楼里见到青鸾呢?

    云仙自然又惊又喜,推了正陪着的客人,领着常威朝后院走去。后院虽然不大,可几座小楼掩映在假山花树中,却是十分幽静,常威这才明白,云仙竟是百花楼的红姑娘。

    路过一栋小楼,里面隐约传来**之声,侧耳倾听,那男人却是赵充耀。

    常威顽童之心顿起,心道,你妹妹摆了我一道,那就落在你身上还债吧!低声问清楚云仙的住所,让她先回去等着,说自己去去就来。

    云仙低眉浅笑,轻声叮嘱道:公子快去快回,莫让奴家等得心焦。

    便快步朝自己住的小红楼走去。

    见云仙进了楼里,常威偷摘下一件挂在外面晾晒的月白肚兜,用青草汁胡乱写上令妹受困显灵宫速救几个大字,照准窗户扔了进去。

    屋里顿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就是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常威心中窃笑不已,刚拧身要走,却听屋里赵充耀道:外面可是李兄?

    常威脚下一缓,心头顿时一凛:这兄妹俩倒都不是草包哩!刹那间就想出了几条日后相见的对策,暗哂一声,闪身躲在了假山后。

    须臾,就见赵充耀神色匆匆地离开小楼,朝大门口飞奔而去,一丽人倚门相送,直到看不见赵充耀的影子了,才恋恋不舍地关上门扉。

    呵,赵充耀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呢!四下无人,白牡丹自不会做戏给她自己看,想来这几日下来已是情根深种。

    常威触景生情,心头蓦地升起一个念头来,转身朝前院走去。

    公子若再相逼,牡丹以死明志!白牡丹柳眉倒竖厉声道,手一压抵在自己雪白脖颈上的锋利剪刀,血丝顿时渗了出来。

    一张卖身契唰的一声展开在她眼前:白姑娘你看清楚了,我可是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下你,你说死就死,不怕我找上你的家人?

    我早与他们恩断义绝了!白牡丹冷笑道,可她目光却不离那张卖身契:妈妈怎么突然肯放手了呢?

    一转手十倍利,傻瓜才不肯放手呢!何况她自己的小命也很重要嘛!常威嬉笑道。

    白牡丹眼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恳切地道:公子若为求财,牡丹愿加价两千两,只求公子将此卖身契还给我!

    常威假装意动,沉吟道:转手赚上两千两,这倒是个不小的数目,可你一烟花女子,如何有这么多银子?

    公子且宽限三天,牡丹自有办法。

    常威倒有点惊奇了,赵充耀虽然贵为国戚,可家主是他父亲赵俊仗,他哪里能弄出这么多钱来?

    何况赵俊仗素有迂腐之名,就算是赵充耀手里有钱,花上万余两银子去赎一妓女,若是被俊仗知道,不打断他的狗腿才怪,弄不好充耀连世子之位都不保,否则,哪儿会轮得到自己买下这卖身契?

    不过,这些对于常威眼下的计策来说并不重要,眼角余光中,白牡丹因为分神,剪刀已经稍稍离开了脖颈,常威左手闪电般出击,一下子夺去了威胁她生命的那把利器。

    白牡丹面如死灰,可当常威再度故意给她留出一丝空当儿,她真的就一头撞向了桌角。

    唉呦!

    常威疼得叫出声来,白牡丹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在常威肚子上,惹来假装大叫一声,不过好在常威动作够快,不然她真撞在了桌角上,大概已经香消玉殒了。

    好一个贞烈女子!常威赞道:如此才不枉赵兄一片怜香惜玉之心,如此才配作我李隆的嫂子!

    正悲悲切切哀叹自己求死不得的白牡丹闻言一下子止住了悲声,一双泪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常威。

    姑娘恕罪!常威深施一礼道:在下不忍见赵兄为情所困,又不知姑娘心性如何,故而一再相试,还望姑娘恕罪!

    白牡丹此刻倒恢复了冷静,心中却是患得患失,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又来诳我?

    姑娘聪明绝顶,我岂敢相骗。其实这么做,也是为了姑娘。

    ……?

    赵兄身份贵不可言,姑娘若身在欢场,如何进得了赵家大门?就算进得,想必也要饱受他人冷眼吧!

    一句话打消了白牡丹的疑虑,却勾起了她的心事,脸上忽明忽暗,一时沉吟不语。

    寒家虽然远比不上赵家,可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在下亦有功名在身,姑娘若不嫌弃,叫你一声妹子如何?

    把白牡丹暂时安置在了兰丫头家里。她见常威要租房子给一美女,自然一脸的不高兴,等常威告诉她说是自己嫂子,她才转怒为嗔。

    常威留下了百两银子作为用度,又叮嘱兰丫头父女守密,这才折返百花楼。

    轻敲门扉,云仙应声而出,见果真是常威,不由得又喜又怨,低声嗔道:去了这么久,奴家还以为你做了那失约的潘必正哪!

    云仙秀发胡乱盘在头上,露出一大截雪白脖颈,身上只套了件细纱的背子,却连抹胸都没扎上,一对丰腻双丸若隐若现,看她这身打扮,常威早猜到她的心思,上前一把搂住她纤细腰身,探手入怀,捉住一只玉兔一边把玩,一边凑近她脸蛋,刚想调笑说她陈妙常也没如此猴急,一根纤纤玉指却压在了常威的唇上。

    小声些,陆姑娘没地方住,妈妈把她送我这儿来了,别惊扰了她,人家还是个黄花姑娘呢!

    谢谢你。云仙。不过,我正好要出去……

    随着话音,一个窈窕身影从黑暗的屋里走了出来,当常威看清楚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它的主人同样也看清楚了常威,话声戛然而止、脚步戛然而止,各自的目光带着各自的心绪交织在了一起。

    一瞬间,常威竟然愣住了,曾经想像过无数种和她重逢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会让自己如此尴尬与难堪,当意识重新回到脑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脸上流露出来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糟糕了!这个简单的易容果然骗不过青鸾!

    云仙察觉到气氛的凝重与诡异,不由自主地向常威怀里靠了靠,青鸾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绝望,银牙一咬、莲足一跺,身形倏地一晃,屋子里就失去了她的踪迹,半空中只留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绝望?为什么会是绝望?

    想了好一阵子,常威才明白,原来她方才竟然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等着自己解释,真是枉自己自诩多么了解女人呢!

    眼睁睁地看着青鸾从眼前消失,常威急忙拧身追出门外,外面树影婆娑,月华如水,却哪里还有青鸾的影子!

    师姐!

    常威不甘心地大叫数声,只惊起宿鸟一群,招来骂声一片,心中既悔且恨。

    噗!

    一口鲜血居然吐了出来,完了,走火入魔?……

    青鸾!

    睁眼便看到了绣着五彩鸳鸯的月白枕套,一股淡雅的香气随即钻进了常威的鼻子,透过碧纱橱的帏帐,窗前正是一张精美的梳妆台,台上摆着几只像是装着胭脂水粉的小盒,案头还有一盆水仙含苞待放,愣了一下神,常威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睡在了云仙的绣房里。

    妈的,那把破刀不但影响内息,似乎连情绪都被动摇了,所以,才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幸好,吐血之后便无事了。

    不过,青鸾大概是一去不复返了……

    愣了一会儿,常威才一提内息,果不出所料,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内力只剩下了不足七成,估计没有个把月别想复原,不过常威心里并不如何担心,反正金戈会和长空帮眼下都在观望风声,一时倒不会有什么大的举措。

    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未着丝缕,左右看看,也没发现自己的衣物,只好大声叫嚷起来。

    云仙,云仙……

    哼,那狐狸精把你害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惦记着她,是不是脑子坏掉啦?外屋有人应道,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宁馨?!

    光听到那略带着一点稚气的甜美声音,常威心底就一声轻叹,自己到底落在了这个小妖女的手里,不必如何推敲,他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云仙见常威晕倒,便报告了老鸨,恰巧充耀发现白牡丹被人赎走,也来找她,于是就发现了常威。只是宁馨打的什么主意,一时还弄不明白。

    果然一个颀长的身影停在了碧纱橱外,只略微迟疑了一下,少女就挑开了帐帘,那张天真无邪颇有些倦意的脸上透着七分得意两分关切一分羞怯,不是宁馨是谁?

    害我的人是你赵大小姐才对。常威冷哼一声,拜托,可否帮我找件衣服先?

    心道,看这丫头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倒让人一肚子怨气无从发作。

    又不是没见过。宁馨飞快道,目光落在常威健硕宽阔的胸膛,一抹桃红悄然飞上她的双颊。

    照以往的脾气,常威百分之百地会先回她一句你还摸过呢!然后把大被一掀,就这么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然而眼下却没了这份心情,望着窗外豪雨如注,天色昏暗无比,便问道: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这么饿?

    你都昏睡两天了,能不饿吗?说完,少女便转头吩咐外屋的丫鬟把米粥端进来。

    两天?!常威眉头顿时一拧,两天没露面,事情由手下人在干,倒是没什么。

    万一皇帝这时候召见?

    ……身上顿时惊出了一层细汗,结果晕倒在妓院里,还被宁馨弄回来?皇帝绝对要大发雷霆的,心里已不敢再想下去了。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挨一顿骂!

    接过一碗参苓粥,常威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粥熬得又濡又滑,粥的温度也凉热适中,显然花了宁馨不少心思,常威不由得称赞起来。

    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熬什么粥呢!

    宁馨只是欲盖弥彰地回了一句,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的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饶有兴趣望着常威,看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人挺斯文的嘛,换做是我饿了这么久,早狼吞虎咽了。可你……可你……

    可我为什么做出了有辱斯文的事情来?常威接言道,宁馨脸一红,目光立刻转向了窗外,却又飞快地转了回来,气鼓鼓地道:你要是敢乱说,我就阉了你!

    小姐,你可是个大家闺秀哩,拜托你不要说这些脏字好不好?

    常威却毫不在意地随口道,一边把粥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想想心里倒有点可怜起她来。

    或许在国舅府里,她所接触到的男人,除了父兄和教书先生之外大概都是阉人,才会对杜老四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那么感兴趣,反倒是自己这眉清目秀的书生因为和阉人有点相像而受了冷落。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改变了印象的话,十有**是因为她那一匕首没能扎死自己的缘故。

    想到这儿,常威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腰间的药香中隐约透着一丝胭脂香气,不知是宁馨还是丫鬟给大夫打的下手。

    就说、就说!阉了你,阉了你!

    宁馨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连说了好几遍,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胳膊做出斩切的动作,那模样就像是个未晓事的任性孩童一般,不仅常威看得莞尔,连外屋的丫鬟都忍俊不止。

    宁馨见了更是有气,劈手夺过常威捧着的粥碗扔向外屋,骂道:再笑,都把你们嫁作菜户去!

    外屋顿时没了笑声,几个丫鬟慌忙收拾起碎碗,都告退了。

    有脾气朝我头上发呀,关丫鬟们什么事儿?!常威不满道。

    哼,就你怜香惜玉!宁馨气哼哼地瞪着常威,常威毫不退让地凝视着她,对望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噗哧一笑:你这淫贼,武功好得很,人家哪儿还敢跟你发脾气呢!

    好还差点被你扎了一刀?说起来你武功高才对。不过,那时候你竟敢叫你的师傅,还真是出人意料呢!常威似无心地道。

    谁知道你轻功那么好,人家只一眨眼,你就跑出去一丈多远了,心里害怕,当然要叫师傅了。宁馨理直气壮地道,又似想起了什么,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师傅?记得我当时只说了个师字呀!

    猜的!常威随意道,又问后来结果如何。

    师傅说要回山悟道去了。

    常威却从宁馨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许多弦外之音,那一晚定然发生许多事情,只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这越发让常威觉得她当时刺自己一匕首绝非那么简单,而肖连云眼下即便还不知道云、花的身份,对她也起了疑心,否则不会轻易让云弄月、花弄影离去,因为毕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鼎炉实在难找啊!

    那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回山去悟道?常威嬉笑道。

    悟你个头!宁馨明白常威话里的意思,不由又羞又恼,随手拿起一只胭脂盒儿掷了过来,嗔道:乱嚼舌根子,老天怎么不把你嘴给缝上?

    老天舍不得嘛!常威一伸手便接住了胭脂盒儿,看着式样眼熟,翻到背面,果然印着同心堂的标记,心下暗自揣测,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馆驿自然是不可能了,可赵国舅在京没有住宅,看这摆设用度,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朝中重臣之家。

    眼角余光中却见宁馨眼睛倏地一亮,心里明白,自己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落在了她眼里,竟让她看出些许破绽来。

    同心堂的货品流入民间的少之又少,单单这么一小盒胭脂售价就高达千两,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普天下能识得这个不起眼的同字标志的人非富即贵,宁馨心里大概正凭这个猜着自己的身份吧!

    不能再待下去了。常威心中暗忖,伸了个懒腰,告诉宁馨自己必须要走了。

    天不留人雨留人,李兄何不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我兄妹一尽地主之宜!

    外屋突然传来充耀爽朗的笑声,而宁馨却一个高地蹦起来,叫道:哥,别把你的破斗篷乱放,弄湿了我的宝贝,你赔得起吗?

    咦,这会儿怎么嫌弃起哥哥来啦?话音甫落,充耀人已经进了里屋,不等宁馨和他发火,飞快地道:老太太招呼你去一趟,别让她等急了。

    宁馨大约看出充耀有话要对常威说,并不多言,只做了个鬼脸,便出了里屋,不一会儿,就见她披着蓑衣消失在了浓浓的雨幕里。

第七百五十九章 大雨

    见妹妹走远了,充耀这才回过头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京城这场豪雨连着下了两天,说是十年未遇,城外良田几乎成了湖泽,昨夜又刮了一夜大风,禾苗毁了十之七八,今秋歉收已是定局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城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东西城各有百余处房屋倒塌,压死了不少百姓,连交通都堵塞了,连皇上都惊动了……

    听充耀一番说辞,隐藏在常威心底的不安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心情一松,立刻明白过来,他话暗藏玄机,十有**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常威留下的破绽不少,充耀机警,不难从各种线索追到他身上来,只是他尚不能完全肯定,故用言辞试探。

    皇上爱民,乃我大明之福,不过这场雨也算及时,这些年连年大旱,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下场好雨甚是难得。

    常威漫应道,看充耀眼中闪过一丝急色,心中暗笑,只是既然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时倒不便硬要离开了,遂捂着脑袋,沉吟道:不过皇上龙体,尚有小恙,在下这升斗小民有个头疼脑热倒也不奇怪了。说起来外面的雨这么大,在下头目昏沉,还真有点畏惧呢,可贸然打扰赵兄……

    你我一见如故,何来打扰之说!充耀喜道,只是暂居于此处,总要通知一声,不如李兄书信一封,我这就派下人送去。

    常威摇头说不用,却含笑望着他道:不知赵兄府上如何称呼,万一有事,朋友也好寻得到我。

    那李兄先告诉我,这书信可是送到秦国公府的吗?充耀终于沉不住气了。

    侯爷高明!常威嘿嘿一笑,翻身下床:在下常威,不恭之处,万望侯爷海涵!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宁海候世子拜见秦国公。充耀连忙躬身行礼。

    又瞄了一眼常威赤果的下体,笑道:国公爷还是赶快穿上衣服,要不你这模样,可真是不恭了。

    啧,我还是回床上算了,郡主也不知道把我的衣服弄到哪里去了。常威苦笑道。

    说到宁馨,充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见常威没有什么架子,便苦笑道:早听说皇上要为长安长公主招国公爷做驸马,可眼下国公爷却招惹了我妹子,这下好了,你等着日后头疼吧你!

    转眼看常威不以为意,他又笑了起来:听说你是风月魁首、花柳班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淫贼,怎么瞧着不像?国公爷或许还不知道吧,宁馨是长安长公主的好姐妹呢,你这番事情就会传到公主乃至于皇上耳中。

    这下轮到常威心中却暗惊,一惊充耀竟然找到了白牡丹,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已经被充耀接走了;二惊宁馨和公主的关系。

    心里想着事情,嘴上却不露声色,跟充耀闲扯起来。

    ……我前年成婚,正妃乃蒋氏,你猜猜看,她是何许人也?

    我管她是谁!常威心中一阵烦乱,可既然充耀这么说,那蒋氏必然大有来历,看样子也是想跟自己攀关系,遂开动心思猜了起来。

    当今皇帝后宫不多,算上上一任的一个月天子,外戚都不多,很好猜,想通这一点,常威已经猜到了蒋氏的身份。

    娘娘莫非是皇上祖母章圣皇太后的娘家人?

    正是,她是皇太后的嫡亲孙女,而这里就是我岳丈长宁侯蒋云竹的府第。

    那皇上不就是侯爷你的小舅子了吗?常威笑道,心里却蓦地想起邓奇来。

    这蒋氏别和宜伦一个禀性吧!常威暗自嘀咕,宜伦虽然贵为郡主,却也没蒋氏的后台硬,有蒋太后撑腰,就算充耀是个侯爷恐怕也不敢轻易开罪蒋氏吧!

    蒋氏贤德,甚是替夫家出力,而我有五个妹妹,她最疼爱的就是小妹宁馨,小妹也最向着她这个嫂子。

    充耀这么说是想向自己求援啊!

    常威的头顿时变得老大,蒋氏贤德,自然不会让娼妓入门,他赎出白牡丹,不仅让她有了一个好出身得以嫁入代王府,而且有了常威这个强大的后援,她在王府里也不会受人欺辱,这是充耀最感激自己的地方。

    不过,听宁馨所言,她定是认得白牡丹,而她又与蒋氏交好,一个弄不好,势必要将白的底细和盘托出,告知蒋氏,从而使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听充耀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有意让自己降服宁馨,大家一同把白牡丹的身份遮掩过去。

    而常威若是不答应的话,不用宁馨出面,充耀就会让蒋氏找她姑奶奶去,叫常威吃不完兜着走了。这一点常威虽然不怕,但宁馨跟公主是闺蜜,这个把柄就大了!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干嘛自作聪明,没事找事的去撩拨这兄妹俩呢?!

    可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可吃,常威只得苦笑道:那侯爷的两全其美之计可千万想扎实了,我会给白牡丹个好出身,她的终身幸福就看你的了。

    充耀微微一笑:宁馨也一样啊,做个郡主不见得就快乐吧!

    见常威若有所思,他又道:国公,你是不是该在京里购置一处宅子了?

    几近中午天才放晴,豪雨过后,道路极是泥泞,下了马车没走几步,常威和宁馨崭新的鞋上就沾满了泥浆,就连长衫下摆上都是黄泥点点。

    宁馨从没受过这等罪,又走了几步,实在忍受不过,站定身形,望了望胡同两侧的残垣断壁和一群衣不蔽体的乞丐,恼怒道:李隆,难道你要在这儿买房子?

    非也,不是买房子,而是买地,这儿还有房子能卖吗?

    离粉子胡同相距不足二里的沈篱子胡同就是昨夜那场飓风肆虐的重灾区之一,这儿原本就是西城有名的贫民窟,房屋大多年久失修,连日暴雨已经把屋子打透,再经飓风,胡同里十屋九毁,十数人葬身于瓦砾之中,此时的沈篱子胡同已是满目疮痍的人间修罗场。

    买地?宁馨一脸狐疑。

    是啊,看到那群乞丐没有,其实两天之前他们还不是乞丐,而是这里的住户,只是一场大雨之后他们已经几乎都一无所有了。与乞丐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少人怀里还揣着一张地契,可眼下他们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能力把屋子盖起来呢?

    宁馨眼睛倏地一亮,仔细打量着常威,流瞳轻转,低眉浅笑道:你这人呀,一肚子的坏水,像淫贼、像恶少、像奸商,就是不像个读书人,偏偏你还很有学问,连我哥哥都夸你的文章。

    宁馨虽然易钗而弁,却是大有媚态,那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二八少女。

    你是不是想说我满口道德文章,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其实你错了,说实话,我连道德文章都懒得讲呢!常威轻笑道:我就是个口蜜腹剑的浪荡子儿。

    宁馨飞起一脚,常威不躲闪,正踢在胯上,却没觉出什么力道,只是长衫上不免多了一个肮脏的泥印。

    别闹了,顺天府已经来过了。常威望了一眼赈灾的粥棚,两口大锅里面已是干干净净。

    有心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咱们得快点了。

    胡同里的人一脸麻木地望着这两个嬉笑的少年,显然他们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击垮了。

    常威和宁馨走了两个来回,众人的议论之声已尽收耳底,心里便有了计较。

    来到拖儿带女的一家六口面前,常威施了一礼,问道:大叔,请问这是沈篱子胡同吗?

    那四旬汉子嗯了一声,常威又问道:那侯松侯二哥可是住在这胡同?

    你找他?他死了。

    啊?他死了?怎么死的?常威惊讶道,心里却暗笑,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死了,我还知道他全家都死光了,否则,我怎么会偏偏提起他来?

    怎么死的,当然是屋子塌了砸死的。

    那他家还有其他人吗?

    得到已知的答案,常威不禁一跺脚,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那汉子终于被我勾起了好奇心,看看常威和宁馨衣着光鲜,实在不该与侯松有什么亲戚关系,忍不住问道:公子找侯二哥……

    喔,是这么回事,我大爷是开饭庄的,极善岭南菜肴,其中最拿手的就是蛇羹和炸蝎子,每日要耗费大量的毒蛇蝎子,我大爷就想在城里找一处养殖此二物,不知怎么认识了侯二哥,他说沈篱子胡同这儿地价极贱,又说能联系几户把房子卖给我大爷,我大爷就动心了,说好前天过来看房子,可偏偏碰上了大雨,就来迟了,没想到……

    一想到自己要和毒蛇蝎子为邻,那汉子不由破口大骂,道侯二见利忘义,果然是个卑鄙小人。

    倒是旁边妇人瞧了瞧嗷嗷待哺的孩子,突然小声问道:公子,你大爷要花多少钱买侯二的房子?

    纹银一百两。

    三哥!大爷不是不让你说的吗?!宁馨在一旁突然埋怨道,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出门说为了行事方便,就叫起常威三哥来了。

    常威心中一凛,这丫头还真机灵!那妇人闻言,眼睛顿时活泛起来,上前扑通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衣襟小声央求道:大少爷,我卖、我卖!

    大汉呵斥了一声,那妇人哭了起来,说就算大人熬得起,可孩子怎么熬得起?那大汉顿时就蔫了。

    妇人拉着常威走进一座破院,院里北东西三面六间房子俱已倒塌。

    常威面露难色:大婶,我大爷要的是现成的房子……

    妇人抽泣道:沈篱子胡同哪儿还有现成的房子,若是有,谁还肯卖呀!大少爷,您就发发善心,权当可怜我们吧!

    我也得给我大爷有个交待呀!说话间,掏出一两碎银塞进妇人手里,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那妇人见状,越发央求起来。常威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宁馨心领神会地道:三哥,反正买谁的都是买,这大婶挺可怜的,就买她家的吧,我从月例银子里拿出十两,跟大爷就说是九十两银子买的。

    可大爷说要买一座院子,这里好几户人家,总不能户户让咱俩贴银子吧,再说,这里又没有中人作保……

    听常威松了口,那妇人连忙说她去与各家商议,至于保人,几户一起作保,官府那里自然没有问题。

    常威勉强点头,那妇人出去不大一会儿,就领来了五人,六张地契房契摆在我的面前,一看,原来竟是哥六个分家产各得了一处屋子。

    买卖契约自然一蹴而就,签字画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用顿饭功夫,常威便用五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了这座破落宅院。

    虽然警告他们不可将售屋的消息泄出,可早有有心人在关注着常威和宁馨的一举一动,在他似乎无意中说出自己二爷也要买座院子的时候,果然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拦住了他俩的去路。

    公子,去我家看看吧!

    公子,还是去我家吧,喏,就在前面。

    你家什么破地方,猪都不愿意住进去!

    你家好,不也是变成破砖烂瓦了!

    没等常威说话,几个人倒先吵起来了,吵闹声吸引来更多的人,得知他要购屋的消息,立刻加入了争夺的混战中。在生与死之间,人性的卑劣面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别打了、别打了!我一家一家地看、挨家挨户地看,每一家都看,还不成吗?

    常威看到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竟有不可收拾的迹象,一面高声喊道,一面紧紧把宁馨护在身前,她那对丰硕顶在胸口,像兔子一般欢快地跳着,可两眼却东张西望的,竟然浑不知什么是害怕。

    众人这才停下手来,见常威真的进了胡同口的第一座院子,才轰然散了,各回各的家,每座宅院的门口都留着人手,生怕我跑了似的。

    在每座院子里,常威都似禁不住别人的哀求,好意指点他们,说这事我拿不定主意,你们拿着我的纸条去某某胡同找我二大爷高定,由他来定夺。

    高定是高文彩的叔叔,在高文彩升职掌权后,小小的布庄越做越大,有锦衣卫北镇抚司关照想做不大也不容易。

    于是,高定暗中又做了北镇的线人,常威使唤起来不要太顺手。

    这时倒不用常威提醒了,每一户都神神秘秘地离开沈篱子胡同,常威又故意在每座院子里多停留一会儿,好给高定留出处理契约的时间,中间虽有个别人心存疑虑,可禁不住亲友邻居的攒弄,一切都进行的极为顺利。

    怪不得你一出门就先去百花楼,和万金嘀嘀咕咕了半天,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倒让人家白奇怪了半天。宁馨偷偷掐了常威一把,道:那万金贼眉鼠眼的,又是个龟奴,你怎么就放心他?

    万金只是个跑腿送信的,高定自然不能直接暴露出来。

    山人自有相人之法,法曰:眉长过目,忠直有禄;鼻头圆肥,食足衣丰。他若不跟随我,一辈子在百花楼作龟奴,哪儿来的富贵可言?!再说了,不过万八千两银子,你三哥我还没放在心上。

    一派胡言!宁馨嗔道,又狐疑问道:你真把银票给了他?

    见常威点头,她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他当时都要哭了似的,原来如此……

    等到回到万金住的胡同,就见万金正一脸兴奋地在胡同口走来走去,见到常威更是一脸崇敬。

    大官人,小人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中午,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小的就花出去了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啊!他浑家和几个儿女也都敬畏地望着常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万金,你好好跟我干,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常威看了桌上满满一桌子房契地契,整个沈篱子胡同除了全家死绝了的七户之外,其余一百零六户人家的房契地契尽归常威手中,顺利的竟然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随手递给万金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告诉他立刻搬离此地,最好能在缨子胡同或粉子胡同寻到住处。

    万金也不问为什么,立刻应了下来。常威便和宁馨收拾好房契地契,赶回了充耀岳丈、皇太后亲弟长宁侯蒋云竹的府第。

    听常威说了事情的经过,充耀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

    一条胡同的地皮?好大的手笔!

    侯爷您这可说错了,我这可是拳拳爱民之心呀!您想,我这是帮顺天府赈灾呢,皇上能不高兴吗?皇上心情舒畅了,咱大明百姓才有奔头……

    充耀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宁馨这才明白常威早知道了她的身份,气得狠狠踢了他两脚,向充耀诉苦说常威一整日都在欺负她,充耀说那就把他发配到你那儿三天,三天之内,任你打罚。

    宁馨这才放过自己的哥哥,一转眼却见常威毫无惧意,眼珠滴溜乱转,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

第七百六十章 找茬

    充耀拿着分到的地皮去游说他岳父蒋云竹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常威和宁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常威一面含笑望着盯着自己不放、恨不得从他汗毛孔里发现点什么的宁馨,一面仔细擦拭着倭刀雷切。

    回京之后,神兵剑、永乐剑等长武器就不方便随身携带了,常威身上只带了这把尺半短刀,眼下自己内力受损,要对付赫伯权甚至华青山,在兵器上就不敢有丝毫马虎。

    你这把刀很古怪,虽然短,却让人害怕。宁馨突然道。

    再怎么古怪,也比不上你的那把匕首。常威随口道,却把下半句咽回肚子里:否则,你如何能伤得了我!

    细想那一晚的一切,在匕首刺破衣服之前,常威竟没感觉到一丝寒意;而发觉被刺,内力却封不住利刃,要不是反应快,真的就要栽了。因此,常威知道她那把匕首定然大有来历。

    墨漪是皇帝哥哥赐给我的,据说还是西域的贡品呢!宁馨得意道,只是脸上旋即浮起一层懊恼:它想杀的人,就只跑了你一个哩!

    多谢郡主夸奖。

    常威夸张地道了一声,顺手把雷切挂在腰间,雷切的刀鞘被他故意镶金嵌玉,看上去珠光宝气的,倒和京城纨裤子弟腰间挎着斗富的饰刀毫无二致。

    走到镜前,对着镜子正了正衣冠,那里面便映出一个俊俏风流的小官儿来。

    你要出去?喂,你别是没听见我哥哥的话吧!一张娃娃脸从常威肩头探出来,贴着他的耳朵道。

    虽然她人离常威还有半尺远,可那对丰挺的乳已经顶在了他的后背,透过轻薄的衣衫,常威都能感觉到那粒微微有点发硬的凸起,心中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这死丫头竟然敢勾引大爷?可惜是公主的闺蜜……

    只是想到充耀的话,才皱起眉头,道:侯爷的话我当然听到了,可侯爷并没有说三天里不许我便宜行事,在下有公务在身,自然一切以公务为重。

    见常威脸色突然变得沉重,宁馨一时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睛,欲语还休,半晌倒赔出个笑脸来,道:那我陪你去,好不好?

    算了,你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想你一怒之下再在背后捅我一刀。常威一口回绝道。

    可你若是个守礼君子,我怎么会去刺你!宁馨忍不住唬着脸道。

    我天生就是个淫贼,你不是也喊过我半天淫贼吗?那我倒要问问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淫贼对美女守过礼呢?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说你是郡主,身份高贵,淫贼就不动心了吗?

    常威微微一笑:说实话,在兰丫头家的小店里,我就猜到了你的来历。

    你--

    宁馨一下子被常威激怒,气得脸色煞白,想都没想,抬手一掌击向他的后心。

    常威暗运内功,背肌一阵奇异的蠕动,非但化解了她的掌力,而且将她的手掌猛的带向一旁,她趔趄了一下才站定身形,捧着自己的手腕痛苦地呻吟起来--那手腕竟然脱臼了。

    干嘛使这么大的力,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就想杀我啊!常威边说边握住宁馨的那只玉手,它就和她的身材一样,肉乎乎的却不失骨感:我要去的地方,男人说的比这还难听呢!

    我不怕!可凶巴巴的声音却立刻换成了痛苦的尖叫:轻点、轻点!

    见常威一摊手,她甩了甩腕子,那手腕已活动自如,脸色微有好转,白了他一眼,怨道: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又指着常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你又要去找那些表子?!

    别讲的那么难听。再说了,你又不是没去过。

    人家只是好奇……

    我也只是去办案。

    对呀,我倒忘了你不仅是个举人,还是个捕快呢!她反身坐进了逍遥椅里,手里蓦地变出一只赤铜腰牌,正是南直隶下发的捕快腰牌,想来是替常威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它。

    她把腰牌在两手间抛来抛去:一个小小捕快,竟然富比王侯,还真是天下少有呢!她讥讽了一句,可见常威身形欲动,她却飞快地把腰牌塞进了自己的香囊里,笑道:那好,姑且信你一回,不过,不管你上哪儿,本郡主是跟定了!

    一连走了六家妓院,常威都是叫来妓院所有的琴师,见没有青鸾,常威连一首曲子都不听,就打发她们离开,顺便也把自己打发出了妓院。

    你在找人?宁馨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是啊!常威落落寡欢地道。

    虽然希望渺茫,可心里总存着一丝幻想--下一家,就是下一家,青鸾就会抱着那把古琴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天你在云仙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昏倒了?我看过你身上,根本没受伤,匕首的寒气好像没那么严重,哥哥似乎知道点什么,问他偏偏又不说,真是气死人了!

    他瞒着你的东西多着呢!难道要他告诉你,白牡丹已经被赎了出来,不日就成了你的另一个嫂子?

    就是你,不也是一问起显灵宫那晚的事情来就支吾以对吗?

    常威心中暗哂,嘴上却道:你倒说得轻巧,你那把腰刀专破内力,伤人魂魄,若不是我有两下子,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王爷不过是怕你内疚罢了。

    宁馨一脸狐疑地望着常威,手下意识地搭在了墨漪上,似乎是想再在常威身上来一刀,来验证他话中的真伪。

    别疑神疑鬼的了,只要跟着我,你自然就明白了。只是你武功为何这么差?你两位师傅云弄月、花弄影在江湖上可是挺有名呀!

    父亲让我们习武只是为了健身罢了,师傅也难得进府教大家,只是到了这两年,她们进府的次数才多起来,但加起来每年也不过个把月而已。

    又偏头问道:师傅她真的很有名吗?哥哥倒是说过,自从习武之后,打架就很少吃亏了。

    你爹爹不喜欢你师傅?宁馨的模样倒不似假装出来的,如果云、越想借机拉近与国舅府的关系,显然不算太成功。

    父王是不太喜欢出家人,说出家人断绝亲情,有悖伦常,故不可深交。她说着,脸色微微一红,声音也转低了下来:其实,他的话也未必全对,出家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啊!

    常威却听出了其中的门道,俊仗若真是全然不喜出家人,云、月怎么会做了他儿女的师傅?大概是因为皇帝没有表露出对佛道的兴趣,他不敢和道门中人来往密切罢了,这些王侯国戚揣摩上意可不是一般厉害。

    而俊仗未被云、月所惑,看来他迂腐国舅的大号倒是名副其实,也难怪充耀宁馨一旦离开他的视线,行为就极其放肆,却又十分惧怕他爹知道。

    美人易伤春,你师傅国色天香,自然耐不住寂寞。常威自然不会告诉她,云弄月、花弄影很有可能是和肖连云在修炼丹道之术。

    可让常威意外的是,宁馨的眼中竟倏地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旋即撅着小嘴儿嗔道:我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斜着凤眼问道:你这话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啊?

    想哪儿去了?有我在,你会寂寞,那才出鬼了哪!

    咦?你想陪我一辈子?那我以后嫁人了,你怎么陪呀?宁馨眼珠一转,目光飞快地瞥了常威下体一眼,诡笑道:我倒有个主意哩,不若你净身入我侯府,就能陪我一辈子了。

    常威顿时气结,这丫头竟然没想过要嫁给自己?!

    “或许她眼下还满脑子门当户对吧,自己倒白担心了半天,这就好,前往不要缠上我!我真要惹动了宁馨的情怀,被皇帝逮住就大大不妙了!”

    常威暗自松了一口气!

    心里刚松口气,却突然发现宁馨的眼中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

    我妻妾成群,若是引刀自宫,头上怕是要绿油油的了。

    就知道你这淫贼家里定然少不了女人!宁馨笑着嘟囔了一句:你这人,就只会哄人高兴而已。

    说话间,两人已出了粉子胡同,天色渐晚,不少人家都掌起灯来,周围酒肆饭庄的伙计已经开始大声的招呼客人,常威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抬腿想去一家饭庄,宁馨却一把拉住了他。

    你很奇怪哩,百花楼是粉子胡同最大的妓院,换做是我,第一个就去百花楼找人,你却过门而不入,莫非你知道所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常威错愕的望着她,半是夸张半是惊讶,想不到她心思不仅灵动,而且相当缜密!

    想到或许今生与青鸾都不再相干,反而不怕宁馨知道了,便道:记得那晚在隔壁弹琴的那个琴师吗?我从显灵宫出来,去百花楼找云仙,和她不期而遇,却发现她竟是我的初恋情人,当时两人都误会了对方,我怒火攻心,以致昏厥,却正巧碰上了王爷,而她想来也不会再在百花楼待下去了。

    活该!一番话半真半假,宁馨果然信了,幸灾乐祸地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些骚狐狸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偏偏勾着你们往那种地方跑,哼,怪不得叫勾栏院呢!

    还不是你师徒惹的祸!常威不满道。

    宁馨欲言又止,一跺脚回头朝百花楼走去,常威笑眯眯追了上去,她也不看常威,道:若是她真心喜欢你,她就一定会在百花楼等着你。

    青鸾真心喜欢我?

    常威脚下顿时一滞,宁馨看似浅白的话语却一下子击中了他心灵最不愿意触动的地方。

    和青鸾的交往充满了权谋的味道,常威的每一次接近都只是为了了解青龙会另一半的秘密!

    要知道朝天阙虽然是青龙会名义上的大龙头,甚至连高良才也是长老之一,但青龙会的规模远远超出常威的想象,内部分为两大派系,组织结构又松散,几乎等若两个门派。

    为了达成征服青龙会的目标,虽然常威觉得付出的感情越来越多,可这目标却像一座大山始终横亘在他的心中。

    而把青鸾和青龙会联系到一起的结果,就是让青鸾的每一个举动看起来都像是代表着青龙会的利益,都含有较量的意味--究竟是常威征服了青鸾,还是青鸾征服了常威?

    常威几乎没有想过,或者他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愿意去想,作为一个独立的存在,青鸾这个二十岁的花样少女,是不是也付出了一段真情呢?

    常威默然跟在宁馨的身后,一同进了百花楼,心绪百转千回。

    宁馨还记得青鸾的假名,未等常威开口,她已对迎来的龟奴道:去,把陆昕陆姑娘给我请来。

    见龟奴竟然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常威心底猛的涌起一阵狂喜,就连脸上都藏不住那喜色。

    宁馨见状不由轻哼了一声,酸酸地道:我今儿倒要见识见识,这个陆昕是怎样一个女子!

    可随着一阵香风进来的却不是青鸾,而是老鸨,那晚常威赎白牡丹戴着兜帽,她并不认得常威,可见了常威之后,她一愣神儿,才一甩香帕扭着身子走到他近前道:公子是李隆李大官人?

    见常威点头,她埋怨道:奴家琢磨着您就该来了,加上今儿,陆姑娘在这儿可等了您三天了!

    她人呢?

    大官人别急,先听我说呀!老鸨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常威,沉吟道:陆姑娘出门应酬去了……见常威脸色不豫,目光冷厉,她连忙陪笑道:大官人,百花楼不敢得罪客人,陆姑娘既然在百花楼,总也得守行规吧!

    老鸨讲的自然在理,常威吸了口气,问道:是谁请她出局?可不知不觉间,语气中竟有了醋意。

    就是通达车行的洪老板。

    洪七发?怎么,他很喜欢听琴吗?常威顿时一怔,青鸾自从向解雨习得易容术后,此番易容的容貌与在宁波时已大不相同,宁波时尚能看出几分谪仙的底子,而今已是化身成了一个平凡少女。洪七发自然不太可能是对她的容貌产生了兴趣,再加上他与赫伯权过从甚密,不禁让常威心中泛起一丝不安来。

    他一个粗人哪里会喜欢这么文雅的东西!老鸨笑道:听说他做东请客,是客人点名要请陆姑娘出局的。

    问清楚洪七发请客的地点就在粉子胡同隔壁街的一品楼,我一刻也没停留,就直奔一品楼而去。

    刚到一品楼门口,却被几个壮汉拦住:兄弟,你换个地方吧,今儿晚上一品楼被我大哥全包下来了!

    听楼上传来的清幽琴声中夹杂着男人浪荡的笑声,常威心头稍安的同时却禁不住涌起一团怒火,挑衅道:你们大哥挺能摆谱儿啊,他怎么不把整个京城都包了?

    嗳,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呐!那几个人一撩就着,其中一个更是认出常威来,叫道:是那天在老兰家多管闲事的臭小子,哥几个揍他呀!边喊边当胸给了常威一拳。

    你敢打人!本来就想生事的常威立刻翻脸,右手含愤击出,自是雷霆万钧,同样的金蛇缠丝手,威力却与充耀手下有着天壤之别,几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胳膊已俱被常威卸了臼,直疼得大声叫嚷起来:大哥,不好了!有人砸场子来了。

    七八个壮汉闻声从一品楼里冲了出来,却被常威和宁馨联手一口气打趴在地上,宁馨本来就因为兰家的事情对洪七发一肚子怨气,此时得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一边打一边大呼过瘾。

    而常威望着一地哀嚎的汉子,怒气总算发泄了大半,只是奇怪楼下打得热闹,怎么却不见赫伯权出面阻拦。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撒泼撒到爷爷头上来了!洪七发人未到,声先到,只是一眼看到我,他突然一怔。

    李老弟?

    他诧异地望了望常威,又看了看地上趴着的十几个手下,又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宁馨,脸上愠色渐渐消退,突然笑了起来:洪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李公子竟是文武双全,只是李公子为博佳人一笑,也犯不着拿我手下弟兄开刀吧!

    洪老大,我今儿来不是和你打架的,赵姑娘也没求我来替她出口恶气,找你另有其事,可你手下拦着不让我上楼,我只好先摆平他们。

    常威注视着洪七发,双瞳寒光四射:可是你请了陆姑娘出局?

    陆昕?那个弹琴的妞儿?

    洪七发一呆,脱口道,目光下意识地转到了宁馨身上,大概在他的脑海里,常威为了貌美如花的宁馨大闹一场尚算合情合理,可为了相貌平平的陆昕,则未免有点匪夷所思了。

    失言,失言。洪七发很快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明白常威的来意,他语气也强硬起来:我是请了陆姑娘。不过是百花楼一姑娘,怎么,请不得吗?

    你说对了!

    常威原本渐趋平静的心绪却被洪七发两句话又撩拨起来,一股强大的杀气猝然而发,惊得洪七发登登倒退了两步,面上惊疑不定。

    洪七发你听着,她是老子的女人!赶快放她下来,万事皆休;否则,老子让那个破通达灰飞烟灭!

    常威的声音里似是挟着北冥极地的玄冰,搅得周遭寒澈无比,饶是春暖花开,身边的宁馨都不禁微微打了个冷颤。

    而话语中不容置疑的绝强气势更是压得洪七发几乎喘不过气来,求救似的朝楼上望去。

第七百六十一章 青鸾来投

    好大的口气!

    楼上的琴声已戛然而止,显然青鸾听到了楼下的动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一会儿,从楼上施施然走下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文士来到洪七发身边,上下打量了常威一眼,又扫视了那群被常威下了膀子正哼哼唧唧的汉子一圈,轻蔑地道:黄口小儿,以为自己会点旁门左道的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文士冷哼了一声:皇城根下,藏龙卧虎,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通达灰飞烟灭!

    那你就滚一边给我瞧好了!常威森然道,目光直盯着洪七发,心念电转,光凭洪七发与赫伯权交好一事,就可以整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只是没抓到赫伯权,倒不宜打草惊蛇。

    而眼前这个文士,洪七发见了他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想来他就是洪的妹夫,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不过区区五城兵马司,常威怎会放在眼里?

    心里想好了主意,大步上前,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一掌将洪七发打倒在地,冷笑道:通达车行不仅欺行霸市,而且偷逃朝廷税银,他不灰飞烟灭,天理何在?!

    大胆!那文士恼羞成怒,喝道:诬蔑缙绅,罪同谤官,你这小儿叫什么名字?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隆是也!心道,既然不想放过洪七发,这廖喜已是得罪定了,便凑到他近前,冷笑道:廖大人,我劝你回去把一屁股的屎好好揩干净了,不然,日后后悔,可别怨我没告诉你啊!

    说罢,哈哈一笑,将一脸错愕的廖喜推到一旁,昂首踏上了楼梯。

    甫一登上二楼,常威就看到了抱琴索然立在墙角的青鸾,那纤弱的身影虽然还隐约透着一丝卓尔不群的气势,可看上去却是那么孤单。

    一双布满了血丝、略微有些浮肿的俏目怯怯地望着常威,竟是茫然失措的楚楚可怜,昔日笑傲江湖的风采已是踪迹皆无。

    师姐!

    常威心头忍不住一酸,就连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这个坚强的女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让她看上去竟似完全失去了斗志一般!难道说……是因为百花楼那猝然一遇让她伤心过度了吗?

    似乎被常威那一声深情的呼唤所感染,青鸾的眸子陡然蒙上了一层迷雾,双臂一松,古琴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消瘦的肩头止不住地抽动起来。

    俄顷,她竟然做出了常威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足疾奔,如倦鸟投林般一下子扑进了常威怀里,死命搂住他的腰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师弟,师傅他……他不要我了。

    你师傅……不要……你?常威大脑一时竟没转过弯来,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师傅不要你了?!一阵无法遏制的狂喜霎时塞满了心头,常威竟然感到眩晕般的幸福,朝天阙竟然把青鸾开革出门了?那青鸾岂不就不再是青龙会弟子了吗?!

    那么,她就不需要保守那些秘密,也不需要遵守那些规矩!

    人财两得?!

    常威心中立刻想到这个词汇,继而摇摇头,朝天阙和高良才应该是故意而为之,给自己送人来了吧?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时间,常威都有点语无伦次,好在青鸾的情绪激动,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常威的欣喜,只是伏在他胸前啜泣不已。

    望着怀里惶然无助的少女,常威满心的欢喜霎时间化成了满心的怜爱,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纤细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另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深情而又坚定地道:青青,你别怕,你师傅不要你,还有我要你!

    嗯哼!

    一声重重的咳嗽把常威从狂喜中惊醒,他这才看清楚了餐厅里的景物。

    偌大的餐厅里只在临街靠窗处摆了一张大圆桌子,四周围坐着两男八女。那两个老者年龄相近,都是五十开外,坐在主位上的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癯,神情甚是倨傲,只顾低头饮茶,却并不怎么看常威,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双眸开阖之间偶有冷芒闪动,极是锐利。

    陪酒的八个女子都相当美貌,而他身边两个尤甚,且都是十三四岁的雏儿,想到作陪的廖喜已是六品,这老者该是京城颇有地位的大臣才对,常威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却是不大认识。

    实际上,常威这厮虽然是名满天下的权臣,却极在京师露面,上朝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认识他的人不多,他认识的人就更少了。

    他下首那个面白无须的老者又咳了一声,一双略有些浮肿的丹凤眼阴柔地望着常威,显然方才的咳声也是他发出来的。

    我心忧妹妹,多有得罪,老先生务必见谅!

    常威心情大好,言辞自然客气起来。而青鸾听到妹妹二字,身子只是微微一颤,却不出言反对,只是常威胸腹间传来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

    先前两人还师姐、师弟的,转眼就成了妹妹,还搂搂抱抱的,瞎子都知道两人关系亲密了。

    她是你媳妇?!

    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那两老者不由对视一眼,就连正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大厅中央的六个美貌舞者都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可眼前的情景不由他们不相信--陆昕,这个操着贱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少女,正是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哥的女人?!

    你就是陆昕?宁馨靠近青鸾,一脸匪夷所思。

    她没掩饰自己的声音,青鸾就任由她扳过自己的脸,泪水清涕满面,自然愈损容颜,宁馨盯着她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道:也就这双眼睛称得上勾魂夺魄,再没一处过人之处,那家伙眼睛长在脑门上,怎么偏生放你不下?

    常威差点冲上去亲宁馨一口,她的无心之言,比自己说上一万句都有力。

    青鸾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喜色,只是看清楚宁馨的模样,那双环着常威虎腰的藕臂突然紧了一下,竟似怕宁馨把常威抢走了一般,耳边传来她细若蚊蝇的声音。

    她……是谁?

    听青鸾声音里面充满着一股浓浓的醋意,常威差点笑出声来。

    女人啊,啧,任你什么高手,一旦心房失守还不是予取予求?

    其实,方才固然都是常威在表白心声,可青鸾没有反驳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思,现在听她为自己而吃起另一个女人的醋时,常威心下再无所疑,方想开口说话,却听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廖喜喝道:小子……

    嗯哼!无须老者三度咳嗽起来,打断廖喜的话头道:廖大人,这是一场误会,李公子寻妻心切,做事难免焦躁,你就原谅他则个吧!

    听他阴柔的声音,常威顿时想起,他就是那晚百花楼里在我隔壁请客的老者,如此说来,那个高大老人就是那晚的客人了,他精通音律,也颇为欣赏魏柔的琴技,在座的几人中也只有他才会请魏柔出局弹琴。

    可您又不是没听到,这小子猖狂得很!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灭了老洪的通达!廖喜指着我忿忿道。

    那必是公子一时气话吧!无须老者冲常威微微一笑道,显然是想做一个和事佬。

    虽然这老者一脸阴柔之相,看起来不那么顺眼,可常威还是有点喜欢他了,常威无理取闹在先,他竟然能泰然处之,想起那晚宁馨生事这两人也不计较,看来是个讲道理的人。

    若不是方才自己话说得太满,常威心情大好之下,听他递给我台阶,早就借坡下驴,罢手言和了。

    气话?这小子心肠歹毒着哪!廖喜虽然不满,可声调却稍稍降低了两度:老洪头脑灵活,为人仗义,通达的生意才越做越大,就有人心存嫉妒,隔三差五的造谣生事,这小子保不准又是哪个对头请来捣乱的。

    他顿了一下,打量常威两眼,接着道:瞧他那身行头,绫罗绸缎,那口腰刀上的宝石怕是值上千两银子,这么有钱的主儿,老婆竟在娼门里头讨生活,谁信呀?!

    说着转头对高大老者道:明公,我已吩咐手下前来一品楼,准备将这狂妄小子拿回兵马司严加审问,看他有没有幕后指使,您看……

    那高大老者明公的目光在常威、青鸾和宁馨身上逡巡片刻,略一沉吟,才道:琴为心声,陆姑娘琴声高洁,自有风骨,与这位李公子的关系,松甫你自不必置疑。至于这位李公子么……

    他目光落在常威身上:你是在哪个衙门做事,兵马司还是顺天府?

    兵马司可没这号人!廖喜一怔,仔细打量了常威一番,狐疑道:这小子身上是有点官味儿……嗯?好像还是同行,难道你真是顺天府的?可我从没在杨大人那里见到过你……

    五城兵马司专管缉捕盗贼,常威是锦衣卫勉强算是同行,只不过锦衣卫更加冷酷、狠辣,也更加位高权重,这时候常威要是拿出北镇腰牌一晃,不要说这个西城兵马司的廖喜,只怕这位明公都要客客气气的了。

    做这一行久了,自然有种特殊的气势,不仅盗贼见之气馁,同行之间也容易分辨,廖喜津淫此行久矣,一旦用心,常威又未加遮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倒是那明公竟也能大致看出常威的身份来,大出我的意料。

    他是南京来的捕头,你当然不可能在顺天府见到他啦!一旁宁馨漫无机心地道。

    南京?捕头?廖喜闻言胆气顿时一豪,不怒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道:一个小小捕头就如此狂妄,南京还真是出人才哪!明公,他们手伸得这么长!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岂不是要翻天了!

    常威狠狠瞪了宁馨一眼,却听明公沉声道:松甫此言差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是臣下本分,遇上事端,岂有推脱罔顾之理,又岂分官职大小高低!这位李捕头敢于任事,倒是十分难得!

    听他意外地说出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语来,常威和宁馨都怔了一下,廖喜更是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结结巴巴地说了两声是,就低头喝起闷酒,眼角余光却是恶狠狠地瞄了常威一眼,只有那无须老者神态自若,彷佛明公的一席话早在他的意料之内。

    大人所言极是!常威急着回去与青鸾述说心事,眼下也无心与之争闲斗气,顺水推舟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洪七发和通达若无贪赃枉法之事,我李隆将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在廖喜呵斥姗姗来迟的部下的骂声中,常威带着青鸾和宁馨扬长而去,虽然一开始屁股后面少不了跟踪者,可三人中武功最差的宁馨轻功亦有相当的基础,绕了个圈子,很快就把尾巴甩掉。

    彷佛是要把今后的一切都托付给了常威,青鸾任由常威搂着她前行,只是眼中偶尔闪过一丝不安,甚至看宁馨的眼神都隐隐有些敌意。

    常威不知道朝天阙为何突然枪青鸾赶出来,但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定是将青鸾心里的理想信念统统打碎,她的自信心更是受到重创。

    而以青龙会的地位,江湖中中有谁还能明目张胆地接纳她呢?在她心里,大概只剩下那个亦正亦邪,对江湖向来没有敬意且已与她有了数度亲密接触的常威才能依靠吧!

    来到蒋府大门前,青鸾的脚步突然缓了下来,常威立刻察觉到了她心中的那份紧张与抗拒,便轻声安慰她道:三天,我们只在这里住三天。她这才舒缓下来,可一旁的宁馨却冷哼了一声。

    一进蒋府,管家早等在了门房里,先给宁馨见过礼,便告诉常威,说充耀和蒋云竹在书房已经等候我多时了。

    听管家喊宁馨郡主,青鸾神情蓦地一变,一股熟悉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陡然出现在她的身上,就彷佛从前那个自信从容睥睨江湖的仙子青鸾突然又活了过来,宁馨顿时惊讶地叫了起来:咦?好奇怪呀,这感觉……怎么像是师傅?

    常威心里却暗叹一声,青鸾过度的反应只能说明她心底强烈的自卑,而自卑这个词原本应该和这个天之骄女一辈子无缘!

    刚想对宁馨说那你就把她当师傅看好了,却想起她对师傅云弄月、花弄影并不十分尊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先是含笑拍了拍青鸾的香肩,示意她别太在意宁馨的身份,然后瞪了宁馨一眼道:别拿你师傅和我妹子比!还有,我妹子被人侍侯惯了,借你个十个丫鬟用三天。说罢,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宁馨,随管家朝书房走去。

    见到朱蒋二人才知道,一下午的功夫,蒋云竹已把沈篱子胡同余下的土地全部弄到了手,他是急性子,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常威下一步的计划。

    常威心中虽急,也只好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可没讲几句,精明过人的充耀已然察觉到他有心事。

    什么,公爷的夫人来了?为何不早说一声!充耀埋怨两句,又问:听说公爷房里有三位妾室,不知来的是哪一个?怎么不是跟船队一起来的吗?

    常威先向蒋云竹告罪,说未经他的许可就将家眷带入了侯府。

    蒋云竹连忙说无妨,公爷家眷到来是我的荣幸。反是对如何应付众多妻妾颇感兴趣,隐晦的问常威有何秘诀,常威简单说了两句,已把他勾得心痒难挠,还是充耀把话题岔开。

    国公,你可得在我这儿多住些日子,好让老朽与你切磋切磋。

    蒋云竹还算体恤人,忍下好奇心放常威离开,可留客之意甚是殷勤,常威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心思早已飞到了青鸾身边。

第七百六十二章 心迹

    等常威迫不及待地赶回凝翠阁,里面已是剑拔弩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李隆,我对你的评价可是一落千丈哦!

    常威还没进屋,宁馨就满脸怒气地冲了出来,指着他道:你不是说过家里妻妾成群吗?那母夜叉还没过门,自然不是你的元配正房,对吧?可她怎么比我娘、我大嫂还厉害!人长得丑点也就罢了,那河东母狮子的脾气你竟然能忍受得住?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呀!

    她纤纤玉指堪堪抵在常威的眉心,哂道:亏你还是个淫贼,都不知道你那双贼眼长哪儿去了?!

    我是不是男人,你一试不就知道了吗?常威贴着她耳朵调笑道。

    看她的模样,想来是被青鸾气得够呛,可青鸾性格谦和内敛,就算她眼下心绪极不稳定,也不会不讲道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讨厌,仔细我拔了你的舌头~

    宁馨满腔怒火顿时化作乌有,只是那嗲声嗲气的娇嗔像是向里屋的青鸾示威一般。

    随即她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有权安排这里的一切,她,只能和小红她们睡在外屋,我和你睡里屋!

    丫头你疯了!常威吓了一跳,心里却恍然大悟,两女大概就是为了这个争执起来的吧!

    可宁馨虽然一整天都和自己形影不离已渐有亲近之意,不过一下子就变得如此亲昵,就算常威自诩风流,也觉得大为可疑。

    是被嫉妒烧昏了头?还是觉得输给陆昕没有面子?常威心中暗忖,一面紧盯着她的眼睛,一面试探道:传出去,我不是被皇帝打死,就是被侯爷掐死!你呀,还是回你嫂子的听雨斋吧!

    当初你怎么没怕被我哥打死!宁馨稚气的脸上涌出几分妒意,上前狠狠掐了常威一把:媳妇来了,就有贼心没贼胆了,胆小鬼!

    转头对外屋的几个小丫鬟道:你们谁敢嚼舌头根子,我就砸断她的脊梁骨,让她一辈子当个废物去!吓得丫鬟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宁馨,别瞎胡闹。常威有点不高兴了,一甩手,往里屋走去,却没看见身后的宁馨脸色变了数变,已是泫然欲泣。

    甫一进屋,泪眼婆娑的青鸾已飞快地投进常威的怀里,泣道:师弟,你都听到了吧,她……她不让我和你在一起。

    傻丫头!搂着青鸾若无骨的身子,常威满心爱怜:她既不是我娘也不是皇帝,你怕什么?再说了,不还有我吗?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把你我分开了,绝对没有!常威斩钉截铁地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儿,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三哥,那你就舍得我吗?跟在身后的宁馨突然颤声道。

    回头望去,她宛若孩童的脸上竟浮起一层极不相称的幽怨,一双凤眼痴痴地望着常威,目光里似蕴藏着无穷的情意。

    背子最上的一个扣襻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露出淡黄的抹胸和一小片雪腻的凸起,那深深的沟壑就连在孕中的魏希捷身上都未曾见过,见常威目光扫过她酥胸,她更是挺起了胸膛,饶是常威心坚如铁,也不由怦地跳了一下。

    青鸾马上察觉出来,侧脸偷看宁馨,脸上顿有妒意,常威腰间立刻传来一阵刺痛,耳边就听青鸾低声骂道:小狐狸精、小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

    这是青鸾吗?

    常威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就算是仙子,一旦谪落人间,也和人间的平凡少女一样,充满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呀!

    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在了她的眉心,动情道:青青,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多么可爱,真真爱煞我了!说起来天宫高处不胜寒,怎比得上人间鸳鸯成双交颈眠!

    心中一乐,回头冲宁馨意气风发地道:宁馨,你也一样喔!三哥是舍不得你,可你若真想留下,过来叫陆昕一声姐姐。

    凭什么?!

    没想到两女竟然都不买帐,异口同声地反驳道,只是宁馨暴跳起来,像是只踩了尾巴的猫,而青鸾则是幽怨的一声轻嗔。

    就她这副模样,给我当……当……我还不要呢,管她叫姐姐,没门儿!大概在宁馨的眼中,这个陆昕一无是处,输给她,简直是丢尽了颜面,就算宁馨并不知道她对常威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可这面子却不能不争,只是对上常威严厉的目光,她才不得不把丫鬟两字咽进了肚里。

    人家的妹子还少吗?书雪妹妹、飘翎妹妹,还有人家不知道的什么妹妹……

    她们都是你姐姐,比你早过门的嘛!话说回来,你叫宁馨妹妹的机会恐怕也不多了。

    她是郡主啊!

    那你还……魏柔神色缓和了许多,眼里却流露出一丝迷惑。

    李隆,我真看错了你!宁馨看常威和青鸾嘀嘀咕咕,忍不住冲过来,伸手就去拽青鸾,却被常威一把握住了她的颢腕。

    我这不是帮你说好话吗?你不愿意叫她姐姐,她还不愿意认你这个妹妹呢!

    她?!宁馨气极而笑,恶毒的话语刚想出口,却被常威的话堵了回去:青儿,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宁馨她心高气傲,没有真本事,她一辈子不会认你这个姐姐。

    青鸾嗔了我一眼,略一沉吟,手便搭在了常威腰间雷切的刀把上,沧啷一声犹在耳边,她已如一缕青烟飘向梳妆台前,眨眼间雷切凛冽的刀光就上下交错了四次,镜前竟似涌起了一团青白雾气。

    没等宁馨叫出声来,又是沧啷一声,刀已入鞘,人也重回常威的怀抱。

    青鸾一连串的动作如莺起燕落,迅捷而优美,宁馨看得目瞪口呆,转眼见梳妆台上毫无异样,更是又惊又疑,听常威说出蜡烛两字,她飞快地跑过去,手方触到那根粗若儿臂的龙凤蜡烛,就听劈啪几声,八根烛条四下倒去,只剩下四四方方比筷子还细的烛芯孤零零的挺立燃烧。

    别惊讶了,这只是雕虫小技而已,青儿她胸怀锦绣,认了这个姐姐,多得是好处。常威冲脸色阴晴不定的宁馨笑道。

    宁馨闻言却一下子涨红了脸,酥胸剧烈地起伏,突然挥手将蜡烛扫落在地,狠狠踩了几脚,气哼哼地瞪着我道:武功好就了不起吗?我师傅比她武功还高哪,我一样……

    她欲言又止,目光狠狠剜了青鸾一眼,然后摔门而出,边走边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来:里屋留给你们这对奸夫银妇好了,不过,李隆你敢欺负我,我……我跟你没完!

    出门又吩咐丫鬟:去听雨斋把我的行头搬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淫贼今晚上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青鸾默然不语,半晌突然小声道:师弟,你去看看她吧!

    常威一皱眉:这丫头就这脾气,过一晚上,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心中却暗自奇怪,方才还斗得不可开交,怎么突然关心起情敌来了。

    别的事情或许如此,可眼下却大不一样,宁馨对师弟你大有情意,我不会看走眼的,你去吧,我……我认这个妹妹就是了。

    那好,你等我。

    见常威从里屋出来,宁馨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却把身子一转,只留了个后背给他。

    可听常威没上前安抚她,却把丫鬟招呼回来,她立刻转回身来,怒道:小红是我的丫鬟,你凭什么使唤她?!

    听雨斋和这中间隔了那么远,折腾两趟,明儿你留宿凝翠阁的事儿就会传遍全府……

    没等常威把话说完,宁馨已然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我怕?我一淫贼有什么好怕的!要说怕,也是怕你白担个虚名!

    常威不满道:你若是不怕阖府上下都看咱俩笑话的话,我还有更绝的--明早让小红把老侯爷小侯爷都请来,告诉他们,今晚上咱们已经把事儿办了,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反正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谁跟你办什么事儿呀?!宁馨脸上的怒意一半换成了羞意:想做那下流事情,里屋不是现成的人吗?她可是眼巴巴地盼着哪!

    说到后来,又是醋意横生。

    这么说,咱俩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我自作多情了?常威惋惜道:还以为你和陆昕能做一对好姐妹呢!

    想得倒美!宁馨轻啐一口,脸上怒色渐退,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常威。

    兰膏光里,陷入沉思的她安然恬静。那对修长的大腿紧紧合拢,一双莲足也藏进了裙内,双手交织优雅地搭在膝上,胸前衣襟虽然半解,却因为她雍容华贵的气势而少了**的气息,倒是她那稚气未脱的脸上透着的些许烦恼,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静静沉思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突然快速变化起来,忽而温柔一笑、忽而焦躁不安、忽而自伤自怜,显然各种念头在她内心争执不下,待到脸上闪过一丝憧憬,她突然正容道:三哥,你若真是襄王有意,那与她做姐妹也好,不过,我要做姐姐。

    果然。

    常威心下明白,宁馨是想借此来试探自己的心思,看她是否能够获得正妻的身份,常威立刻出言打消她这个念头。

    宁馨,听你这么说,我心里着实高兴,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是认识你在先就好了,可惜我已是妻妾成群,孩子都满地爬了。

    不!宁馨神色一黯,却倔强地叫了一声,顿了一下,螓首一垂,语气舒缓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三哥,我长这么大,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乱过,总觉得有件极宝贝的东西,我应该拚命把它抓在手心里不放,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不快乐。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去抓住它,力气大了,它就要碎了,力气小了,它就要飞了。三哥,你教教我吧……

    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竟然落了下来,滴答滴答打在地板上,在宁静的夜晚里听起来是那么的凄凉。

    常威心里暗叹一声,我要真是你的三哥,那该多好呀!

    宁馨,我和你相识不过四天,其中两天我还昏迷不醒……

    我娘说过,有人认识了一辈子,却像是初次见面;有人初次见面,却像是相知了一辈子……

    我懂了。宁馨,我明白,当你享受着郡主威荣的同时,你身上已经背负上无数的责任和期望。皇亲国戚的威望不容践踏、清远侯的名声不容损毁……

    这样啊……宁馨神色愈发黯然,有气无力地道:三哥,你就这么狠心吗?

    常威摇摇头,不狠心,会死人的……

    吩咐小红她们帮青鸾梳洗,青鸾虽有些拘谨,可听常威在外屋率先跳进了浴桶,就任由丫鬟们服侍盥洗,等常威穿着妥当又等了半天,才见丫鬟们捧着木盆巾栉鱼贯而出。

    里屋没了光亮,只有月华如水。只披了一件纱衣的青鸾坐在梳妆台前,借着月色看起来似乎心不在焉,可眼神却相当轻柔。

    常威进来蓦地打开桌上的一只锦盒,刹那间万道柔和光芒照得镜前青蒙蒙的发亮,映出那道娇美身影,原来里面竟是一粒鸽卵大小的夜明珠。

    青鸾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地抱拢在胸前,惹得常威笑了起来,道:这么宽大的衣服,能看到什么?!

    青鸾倏地一收双臂,欲言又止,她比宁馨矮了一个头,穿着宁馨的衣服,自然显不出完美无瑕的曼妙身材。

    不理会她心里如何不愿意,常威还是强迫她躺在床上,自己搬了把圆凳坐在碧纱橱边,轻轻攥住了她的小手。

    离开宁波,我就径直回了师门,和师叔讲了事情的经过,师叔安慰了我一番,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去管江湖的事情了。我也正有此意,便在师门闭关修练。

    青鸾机警过人,听常威一直用着假名,话就不敢说得太明白,师门名称长辈名讳都被她一一隐去。

    四月初的时候,师傅突然送来一封书信,说她和我的师徒缘分已尽……说到这里,青鸾顿觉委屈,声音呜咽起来,被常威攥着的小手微微颤抖,一行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四月初?那该是舰队刚回来的时候。]常威微微一怔,一边替她拭去泪花。

    青鸾哽咽着,过了一小会儿平静下来,才道:师傅平素多是云游在外,近几年来,更是极少回师门。

    老朝这家伙果然在外面乱跑,去年夏天更是跑到美洲去了!常威不惊讶,知道朝天阙化名王臣。

    常威很想问青龙会在哪里?还有很多问题从心底涌起,可此时却不便开口问青鸾。

    心思转回来,实在是想不明白青龙会为什么突然要断绝与青鸾的师徒关系,问道:那,你师傅信中究竟是如何说的呢?

    青鸾从贴心的香囊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常威,展开一看,却是用苍劲的钟王小楷写了满满一页。

    青儿儿见字如晤:汝入吾门下,已十六年矣。汝性聪慧,足快吾心;而门内诸心法,汝亦尽知。吾尝言:他日光吾派门楣者,鸾矣!此言验之不远矣!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汝心法有成之际,即吾师徒缘尽之时!何也?昔日孟子拒齐王,言其不可而不言其所以不可,今吾效之,他日汝当自知矣。临别之际,赠汝一言--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切记切记。他日有缘,自会重聚。

    一封信直看得常威莫名其妙。

    朝天阙在信中不仅丝毫没有透露开革青鸾的缘由--他只是极不负责地留下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日后当知,而且字里行间只是流露着对青龙会武学宗旨的怀疑,如果她不是青龙会挂名的总舵主青鸾师傅的话,常威真要怀疑他是想叛出青龙会了。

    仔细观察,那笔法丝毫没有局促散乱的痕迹,想来不会是被人胁迫写下此信。

    胁迫朝天阙?江湖上怕是只有常威才会生出这个念头吧!自嘲地一笑,既然这封信的真实性勿庸置疑,朝天阙何等人物,这等事关前途命运的大事,她岂能当作儿戏?!

    心中仔细思量起来,一条清晰的脉络透过模棱两可且矛盾重重的话语渐渐浮现出来。

    不过,正因为如此,从信中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来安慰青鸾。

    良久,常威心中才下了决心,既然常威已然表明了自己的心事,那我就不能再让她在将来心存一丝遗憾!

    青儿,你师傅要解除你和她的师徒关系,这一点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过,你师傅此举却是大有深意。

    青鸾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师弟,我眼下心乱如麻,竟不知师傅她还有什么深意……

    青儿,我不知道心剑如一心法的极限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一句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已然道破天机,我猜你师傅眼下的见解想必是大异于从前吧!

    青鸾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厌倦。

    常威心头蓦地一动:莫非此信已有他人看过?那定是你师叔了,她对这句话一定是大为不满吧!不过,这应该都在你师傅意料之中。说起来,观念的变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对你师门来说它是利是弊更是一时难以预料。青儿你武功已有青出于蓝之势,又是下一代掌门的有力人选,你的意见举足轻重,你师傅不欲师徒关系影响了你的判断,故而说你们师徒缘分已尽,却不说把你开革出门,实在是用意颇深。而不管她的新观念能否被众人接受,她都认为,日后光大门楣的人,只有青儿你!

    何况,师徒缘分尽了,还有亲情。记得你说过,她在你心中就像父亲一样,而在他心中,你何尝不是她的女儿!一句青儿,已尽道一份真情,若你心剑如一没练的斩断了七情六欲,日后相聚,怕是比师徒更亲近呢!

    人家的心剑如一早就有了破绽,青鸾喜上眉梢,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师兄,听你这么说,我开心死了,不光是为了师傅,更是为了你真心待我。对于江湖,我已经倦了,真的厌倦了,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能为……为你素手调羹……她越说声音越低,眼中爱意却越来越盛,灼热的目光竟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素手调羹?难道你不知道闺房之乐有甚于调羹吗?说话间,常威已经轻轻吻上了她的嫩白手背,而那手心已是潮热无比。

第七百六十三章 新的难题

    青鸾很快就睡过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几乎三日未眠,精力早就透支了,终身有托、心结半解,心情放松下来,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坐在窗前的黄花梨官帽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月色里的花园,那一株株妖娆的花树渐渐化成一个个娇娆的身影,或颦或笑,或喜或嗔。

    舰队快到了吧!

    大喜过后,一缕思念之情伴着若有若无的彷徨禁不住地从心底涌起--青鸾得归,是该过过团圆快活的日子了。

    青鸾终下决心归附,太半是因为她师傅朝天阙,而常威隐隐觉得朝天阙此番变化与美洲之行密不可分,他或许意识到这世界是如此的广大,一个大明并不是全部吧。

    身后的碧纱橱里传来一阵淅嗦声,接着就听有人下了床向窗边走来,虽然脚步放得极轻,却不是青鸾那足不沾尘的飘逸,转过头来,果然见宁馨披着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踏月而来。

    人家睡不着,就想和你说话儿。宁馨娇羞中带着一丝兴奋,只是看清楚常威脸上的表情,她顿时迷惑起来:怎么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不是和陆昕已经重归于好了吗?难道……你不喜欢和我说话?

    别胡思乱想。常威摇摇头,道:我只是忽然发现,人生目标还很远大。

    宁馨突然伸出一双白生生的藕臂环住了常威的脖颈,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似乎是怕惊醒了青鸾,她声音压得极低,几近呢喃道:三哥,你知道么,自从在显灵宫刺你一刀,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放不下你,等见哥哥救你回来,我心里别提多欢喜了。从家出来那么多天,本来夜里总想起我娘,可这几天,满脑袋却都是三哥的影子,那千奇百怪的念头时不时地翻涌上来,每一个都连着三哥,直到躺在床上,听陆昕说要做一个小女人,为三哥你素手调羹,我才知道,那其实就是我想说、想做的……

    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就像一面镜子,映出她那颗初恋的少女之心,一下子触动了常威的心弦,就像她娘说的那样,这世上本就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叫做一见钟情,宁馨正身陷于此吧!

    宁馨,若是我告诉你,我不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也不是南京的捕快,更不叫李隆……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宁馨竟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喜滋滋地嗔道:早知道你就是那个江湖上的风云人物、朝廷的红人秦国公、大淫贼常威啦,就看你什么时候跟人家坦白!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王爷没时间告诉你的啊!充耀察觉到常威的身份已经让他吃惊不小,自己连宁馨都没能瞒过,想想真是既气馁又惊讶,宁馨这丫头心思之灵、心机之深,还真不能等闲视之哪!

    哼,哥哥他果然也知道了,竟敢瞒着我,看我不找他算帐去!

    宁馨埋怨了哥哥一句,抿嘴笑道:其实你提起显灵宫,又把肖老头和显灵宫联系到一起,人家就开始怀疑了。来京之后,听长宁侯和哥哥提起过肖连云,说皇上亲近他,命他在显灵宫暂居,你那么一说,人家自然就明白肖老头十有**就是肖连云。而我听长宁侯说此事在朝中都属机密,寻常举子怎么会想去打探肖连云的底细?就觉得你有些古怪。

    那你还能装出个没事儿人似的?

    人家好奇,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嘛!宁馨笑道:其实人家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师傅过年的时候就无意之中说起,江湖上出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解元淫贼,那时我就记下了你的名字。来京城和宜伦姐姐她们聚会,才知道你回了京城,宜伦姐姐还见过你,人家才动了见你的念头。说起来好笑,那天本来就是要去宜伦家的。

    她嘻嘻笑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人家就想试探你一下,再说你是个鲁男子,你又是一脸不屑。

    常威一阵苦笑,原来自己竟然露出了这么多破绽。

    听她续道:等到了显灵宫,看你过九宫八卦阵如履平地,我心里就更加怀疑。可心里怀疑,却……却禁不住你的撩拨……

    宁馨的声音陡然细了下来,可羞涩中却隐隐有一丝荡意。

    常威想起那晚的情景,心头火热,胯下立刻蠢蠢欲动起来。

    宁馨身子微微一僵,呼吸渐重,常威知道她已有所察觉,顺势探进了她怀里,一把握住了一只我一直都想探寻的硕大双峰。

    宁馨儿,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一触手就体会到了惊人的弹性,只堪堪握住一半,这样的弹性只能出现在青春正艾的少女身上。

    人家……十五岁了。宁馨嘤咛一声靠在常威身上,贴着他的耳朵轻喘道。

    才十五岁!你到底吃了什么天地至宝,身子竟如此丰腴!常威讶道。

    三哥……你喜欢……宁馨的话只说了一半,她一边扭动着身子闪躲着我的唇,一边飞快地系好胸前的丝带,细声求饶道:三哥,你再亲人家,人家一难受……回去,娘要骂的……

    虽然宁馨的话断断续续的,可常威依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来以她的家教管束她极严,一旦两人把持不住破了她的处子之身,被她爹娘发现,好事可就要变坏事了。

    常威遂坐直身躯,手虽然还舍不得离开她的胸前,宁馨松了口气,媚眼如丝地接着道:哼,在显灵宫人家就知道,若不杀了你,贞洁怕是要毁在你手里了,这才刺了你一刀。不想竟没刺到,只是把你的功夫逼了出来,看到你那鬼魅一般的轻功身法,我就隐约觉得,你就是那个常威,因为这世上亦文亦武的淫贼,怕就只有你一个了。

    还好我有一身武功,否则岂不是死得冤枉!我手下微微用力:说我撩拨你,还不是因为一开始你就乱抛媚眼!一个杜老四就看得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怎么,没见过男人吗?

    三哥你吃醋了耶!宁馨刮着脸蛋羞常威,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得意:人家只是没见过那么精壮的汉子,身上的肌肉就像是小耗子一样。

    说着,她粘贴我的耳朵,纤手在我胸膛摩娑着,腻声道:没想到三哥生的俊俏斯文,身子却比杜老四还要雄壮。

    早知道你偷看过!

    宁馨细细吟了两声,才分辩道:人家只是想查你的身份嘛,谁知道哥哥把你脱了个精光。看到那只南京下发的捕快腰牌和六七万两银票,人家都几乎可以肯定,三哥你就是常威了。

    其实,不管三哥是谁,李隆也好、秦国公也好,那时候已经都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我能看得见、摸得着三哥你这个活生生的人。可惜……她幽幽一叹:要是早半年认识三哥就好了,听长安姐姐说,三哥跟她的婚约定了没多久呢。

    其实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换了话题,常威笑道:宁馨儿,要是皇帝和长安公主知道这件事,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宁馨噗哧一笑:三哥,我是不会说的,就怕有人在我爹娘面前嚼舌头根子说闲话。

    你是说……你师傅云弄月、花弄影?常威心中隐约察觉到什么。

    俊仗迂腐,听宁馨的意思他似乎并不喜欢云、月,那么云、月该是勾引俊仗不成,转而与代王妃接近,大概颇有成效,只是云月刻意结交一个出了登莱就没有多大影响力的国舅,是何用意?莫非是看中了充耀岳家的势力?

    宁馨只嗯了一声,就停了下来,为尊者讳,她自然不能多说,常威便旁敲侧击道:那晚你刺我一刀也就罢了,干么非惊动你师傅?她与肖连云正习道家阴阳双修之术,你这么一来,岂不让她尴尬?

    道家阴阳双修之术?宁馨不屑道,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那我日后也去习这道家阴阳双修之术,三哥你可愿意?

    大胆!呵斥了一声后,常威突然笑了起来:你要是真嫁给我,你就会明白,我就是你最好的双修老师。

    三哥,人家真想嫁给你~大概是想起显灵宫的**景象,宁馨的身子又火热起来。

    天刚蒙蒙亮,青鸾就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常威坐在官帽椅上,宁馨偎在他怀里睡正得香--她天真的脸上流露着恬静安详的微笑,就像父母怀抱中的婴孩一般。

    嗔怪地望了常威一眼,青鸾起身下了碧纱橱。常威想把宁馨抱上床,身子刚一动,四肢就一阵酸麻,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顿时惊醒了宁馨,而青鸾也慌忙跑了过来。

    宁馨儿,你可真重啊!抱了她一夜,全身都被她压麻了!

    宁馨心情舒畅,却不在意,只嬉笑了两声,冲外屋喊道:小红,快进来给我三哥松松骨头。

    转眼却见青鸾已经伏在我身边仔细搓揉着常威大腿的肌肉,她微微一呆,眼珠转了两转,偷偷给小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然后挪到常威身后,一双玉手悄然搭上了他的肩头。

    身上的麻痹感很快就消失了,可常威却舍不得喊停。青鸾跪在膝前,那轻纱罗衣虽然宽大,却隐约可见那对绝妙的玲珑凸起,云鬓蓬乱,睡眼朦胧,更是别有一番温馨滋味。

    而背后宁馨的丰挺双丸也不时在脖颈上蹭来蹭去。早晨本来阳气就重,此刻胯下越发蠢蠢欲动,就恨不得那四只在我身上细心捏掐的软绵绵小手干脆转移阵地,好让自己憋了许多天的发泄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充耀惊讶道:小红,你怎么在这儿?小红支吾道:郡主她……她在……要我们在这儿伺候李公子的……

    离开宁波,我就径直回了师门,和师叔讲了事情的经过,师叔安慰了我一番,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去管江湖的事情了。我也正有此意,便在师门闭关修练。

    青鸾机警过人,听常威一直用着假名,话就不敢说得太明白,师门名称长辈名讳都被她一一隐去。

    四月初的时候,师傅突然送来一封书信,说她和我的师徒缘分已尽……说到这里,青鸾顿觉委屈,声音呜咽起来,被常威攥着的小手微微颤抖,一行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四月初?那该是舰队刚回来的时候。]常威微微一怔,一边替她拭去泪花。

    青鸾哽咽着,过了一小会儿平静下来,才道:师傅平素多是云游在外,近几年来,更是极少回师门。

    老朝这家伙果然在外面乱跑,去年夏天更是跑到美洲去了!常威不惊讶,知道朝天阙化名王臣。

    常威很想问青龙会在哪里?还有很多问题从心底涌起,可此时却不便开口问青鸾。

    心思转回来,实在是想不明白青龙会为什么突然要断绝与青鸾的师徒关系,问道:那,你师傅信中究竟是如何说的呢?

    青鸾从贴心的香囊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常威,展开一看,却是用苍劲的钟王小楷写了满满一页。

    青儿儿见字如晤:汝入吾门下,已十六年矣。汝性聪慧,足快吾心;而门内诸心法,汝亦尽知。吾尝言:他日光吾派门楣者,鸾矣!此言验之不远矣!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汝心法有成之际,即吾师徒缘尽之时!何也?昔日孟子拒齐王,言其不可而不言其所以不可,今吾效之,他日汝当自知矣。临别之际,赠汝一言--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切记切记。他日有缘,自会重聚。

    一封信直看得常威莫名其妙。

    朝天阙在信中不仅丝毫没有透露开革青鸾的缘由--他只是极不负责地留下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日后当知,而且字里行间只是流露着对青龙会武学宗旨的怀疑,如果她不是青龙会挂名的总舵主青鸾师傅的话,常威真要怀疑他是想叛出青龙会了。

    仔细观察,那笔法丝毫没有局促散乱的痕迹,想来不会是被人胁迫写下此信。

    胁迫朝天阙?江湖上怕是只有常威才会生出这个念头吧!自嘲地一笑,既然这封信的真实性勿庸置疑,朝天阙何等人物,这等事关前途命运的大事,她岂能当作儿戏?!

    心中仔细思量起来,一条清晰的脉络透过模棱两可且矛盾重重的话语渐渐浮现出来。

    不过,正因为如此,从信中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来安慰青鸾。

    良久,常威心中才下了决心,既然常威已然表明了自己的心事,那我就不能再让她在将来心存一丝遗憾!

    青儿,你师傅要解除你和她的师徒关系,这一点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过,你师傅此举却是大有深意。

    青鸾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师弟,我眼下心乱如麻,竟不知师傅她还有什么深意……

    青儿,我不知道心剑如一心法的极限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一句天道不可证,仙道不可凭已然道破天机,我猜你师傅眼下的见解想必是大异于从前吧!

    青鸾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厌倦。

    常威心头蓦地一动:莫非此信已有他人看过?那定是你师叔了,她对这句话一定是大为不满吧!不过,这应该都在你师傅意料之中。说起来,观念的变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对你师门来说它是利是弊更是一时难以预料。青儿你武功已有青出于蓝之势,又是下一代掌门的有力人选,你的意见举足轻重,你师傅不欲师徒关系影响了你的判断,故而说你们师徒缘分已尽,却不说把你开革出门,实在是用意颇深。而不管她的新观念能否被众人接受,她都认为,日后光大门楣的人,只有青儿你!

    何况,师徒缘分尽了,还有亲情。记得你说过,她在你心中就像父亲一样,而在他心中,你何尝不是她的女儿!一句青儿,已尽道一份真情,若你心剑如一没练的斩断了七情六欲,日后相聚,怕是比师徒更亲近呢!

    人家的心剑如一早就有了破绽,青鸾喜上眉梢,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师兄,听你这么说,我开心死了,不光是为了师傅,更是为了你真心待我。对于江湖,我已经倦了,真的厌倦了,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能为……为你素手调羹……她越说声音越低,眼中爱意却越来越盛,灼热的目光竟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素手调羹?难道你不知道闺房之乐有甚于调羹吗?说话间,常威已经轻轻吻上了她的嫩白手背,而那手心已是潮热无比。

    宁馨儿……真是个难题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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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275/ 第一时间欣赏江湖掌门人最新章节! 作者:风吟长空所写的《江湖掌门人》为转载作品,江湖掌门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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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掌门人介绍:
大明天启年间,内有魏忠贤祸乱朝堂,东林结党营私;外有后金虎视眈眈,倭寇肆虐东南。一时之间天下板荡,烽烟四起。 江湖乃江山一隅,江湖中人纷纷投身各路势力,朝廷为掌控江湖,暗设江湖掌门人,苏州举人常威恰逢其会…… (已上架,每天三更,求订阅。 欢迎加群:542013979)江湖掌门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掌门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掌门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