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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掌门人全文阅读

作者:风吟长空     江湖掌门人txt下载     江湖掌门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四章 白龙鱼服

    请输入正文青鸾和宁馨蓦地停了下来,对望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闪进了碧纱橱,而充耀已在外屋喊道:李兄起床了吗?

    常威原地站起,笑了笑:这么早侯爷就来凝翠阁,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充耀隐晦的打量了常威一番,皱眉道:你不是也早起来了吗?只是你这身衣服,怎么像是塞在床底下压了一宿似的?

    常威心道,这还不是你妹妹的功劳!刚想胡乱解释一番,充耀却连忙说:罢了,快换一件衣服,我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沈篱子胡同看地,李兄你陪我去一趟吧!

    常威心下一怔,既然约好了,为何昨晚不告诉我呢?常威摇头不去,奈何充耀一个劲的央求!

    心中暗觉蹊跷,但有推辞不过,回房一边更衣,一边低声叮嘱青鸾,让她一切小心,又嘱咐宁馨,说替自己照顾她姐姐,莫让蒋府的人欺负了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急匆匆赶到沈篱子胡同,常威顿时吃了一惊,仅仅半天一夜的功夫,整个胡同已被半人多高的栅栏团团围住。

    乞丐似的难民不见了、赈灾的粥铺子也撤了,道路虽然还有些泥泞,可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是那残垣断壁和十几口破木棺材,这里宁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长宁侯蒋云竹果然颇有实力。常威心里暗道。

    一旁充耀正四下张望,几辆马车疾驰而来,头里那辆马车里探出一个圆咕隆咚的大脑袋,冲充耀喊道:姐夫、姐夫!

    东山,你可迟了。充耀笑着迎上前去。

    看这二十出头的胖小子模样与蒋云竹颇有些相像,常威知道他定是蒋氏家族中人,难怪充耀不敢怠慢。

    不待马车停稳,东山就噌地跳了下来,嘻嘻哈哈地给充耀见过礼,目光一转,落在常威身上,双眼一亮,随即笑着抱拳欠身道:姐夫,这位可是一日之间尽购沈篱子地产的那个李隆?

    见他神情分明是认出了自己的样子,要不然一个皇亲国戚何必要跟陌生人行礼呢,见充耀竟不介绍来人,常威也权当不知他的身份,吊儿郎当地一拱手,心中暗自诧异,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呀!

    哟,这是什么怪味儿?这么难闻!随着一声娇嗔,一个二十出头衣着奇异的丽人捂着鼻子从东山马车上下来,四下看看,才袅袅娜娜地走到东山身边,拽着他的胳膊不满道:这儿不是沈篱子胡同吗?一大清早的,带人家到这个下三滥住的地方干嘛?

    你知道个屁!东山张口就骂,那女人却毫不在意,似乎早就熟悉东山的脾气。

    而随后从五辆马车上下来的五位公子哥似的少年看上去都比东山年纪小,俱是衣饰精美华丽,想必身份不会比东山差到哪儿去。

    几人也都带着女伴,却没有跟下车,只是透过竹帘向外观瞧。

    刚收回来目光,常威心中却蓦地一动,眼珠轻转,眼角余光便落在了第四辆马车的车夫身上,他正跳下车辕,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飞快地打量着周围,目光忽快忽慢,而每一个让他目光稍做停留的地点在常威这个经过了名师鲁卫指点的人眼中,都是可能藏匿刺杀者的好地方。

    这人是公门高手!

    霎那间,常威就做出了判断,不由看向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青年,只一眼,常威登时就愣住了。

    那青年二三十岁的光景,身体消瘦、面目惨白,似乎是大病初愈,看起来就显得弱不禁风,一点都不出奇。

    倒是车窗后隐约可见女子美若天仙。

    常威顿时心头一跳,常威快步朝青年走去,谁知青年冷哼一声,甩甩衣袖,立刻,那车夫不动声色的挡住常威的去路,又不动声色的向常威使个‘抱歉’的眼色。

    常威苦笑一声,只得站在一边。

    那见几个少年纷纷上前与充耀打招呼,却都是喊他姐夫,不知道是因为他们都是蒋家子弟的缘故,还是随东山这么称呼。

    而充耀无一例外的以字号相称,显得十分亲切。

    问明眼前就是沈篱子胡同,众人立刻唧唧喳喳起来:二叔怎么想起来买这儿的地?其中一个少年不解地问。

    东山神秘地道:走,进去看一圈,你们就知道了。

    胡同并不长,可稍有泥泞之地,车夫们必用木板垫道,足足费了一炷香的功夫,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和那位**才走完一圈。

    方才说话的少年皱眉问东山:大哥,这儿原来住的都是什么人呀,怎么房子都破成了这副模样,一场雨就全塌了?旁边就有人告诉他,说这是西城有名的贫民窟,少年越发不解。

    就因为都塌了,二叔才买这块地哪!东山道:我特地领你们在四周绕了一圈,这地角你们可都看明白了吧,从这儿北去丰盛胡同兵马司胡同,放屁功夫就到了,那儿可是六部公卿的聚积地,奶奶的有银子都买不到那儿的宅子!

    众人点头称是,东山越发起劲儿:往东北不远,就是粉子胡同,哥几个别说你们没去过吧,反正我是惦记着百花楼的白牡丹、翠云阁的小凤仙。

    旁边**骂了他一句没良心的,他却浑不在意,往西边一指:这儿过去两条街就是内城河,显灵宫也离此不远,这么好的地角儿,若是建上几座好府第,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二叔这地,买得相应着哪!

    另一脸上贴着膏药的少年看了看前街后巷,摇摇头道:二叔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你们看,这前后两街房屋破败,所居必是贫贱之人,所谓贵贱有别,就算二叔把房子建得花儿一般漂亮,自重身份的人恐怕也不肯与这些贱民为伍吧!

    东山点头道:四弟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昨晚上我听我爹说,二叔前脚刚把地契拿到手,张延龄后脚就找到了顺天府,说要购下沉篱子胡同的地产,听有人抢在他前头,又改口说这是借天灾敛财,要顺天府治买地人的罪,等知道是二叔,他才悻悻罢手。张延龄机灵鬼儿似的,没有利,他肯动这脑筋?今儿找到姐夫,就是想听他怎么说。

    常威心头冷笑,建昌侯张延龄乃是孝慈皇太后的亲弟,为人十分跋扈难缠,若不是有蒋云竹挡在前面,免不了要收拾他一顿。

    而因为张太后向与皇帝祖母蒋太后不和,张家与蒋家的关系也十分紧张,常威倒是无意之中扯进了两大外戚的争斗之中了。

    张延龄此番轻易罢手,不知他闹得什么玄虚。充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至于太启所言,不错,北起十八半街,南至劈柴巷;东起太常胡同,西至内城河,沈篱子、八千张、榆钱和跨车这并排四个胡同都是贫寒居所,但沈篱子最为贫穷,比起沈篱子来,其他三胡同的境况要好上十倍不止,特别是跨车胡同,更是寓京举子的聚积地。当然,这种境况不加变化的话,王公大臣们是很难迁居此处,不过,若是对跨车等三个胡同改造一番,景象就会截然不同了。

    充耀了解到的情况,已经超过了常威当初的述说,显然他在劝说他岳父蒋云竹之前,曾经仔细地考察了沈篱子的周围环境;而常威昨晚讲述的计划,大概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借常威之口说给蒋云竹听?无外乎借常威的势罢了!

    四弟太启皱眉道:姐夫,如此一来,所要花费的银两岂不巨万?

    充耀摇摇头:跨车三胡同受沈篱子胡同拖累,地价比其应当具有的价值低了许多,现在消息没传出去,收购正当其时,估计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低价购得相当一部分地产。加以修缮后,再择人而租,要么是殷实人家,要么索性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廉价租给贫寒的士子。这么一折腾,再加上大伙儿一张扬宣传,必然会有人加入到收购行列里去,那时这三条胡同的地价无疑就会大涨,而地价一涨,则势必带动周围的物价,一些贫苦人家无力在此地生活,就要迁出。估计不出两年,此地就会焕然一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太启笑道:那二叔也不把沈篱子的地留下两处来……

    东山笑道:二叔不过得了三分之一,真正的大地主另有其人。

    他一指常威:就是这位……李隆李公子。

    大概是因为充耀并没有给大家引见,加之常威内敛神韵,竭力隐藏自己的实力,又怕日后要与他们相见,更是做出了与平素截然不同的轻薄神态,于是几乎没有人留意到他,那个车夫高手脸上又露出一丝苦笑,就转向别处了。

    直到听东山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才一下子都聚集到了常威身上。

    李隆?京里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太启道。

    我祖籍苏州。李隆这个身份彻头彻尾是个假的,话自然不能多说,眉毛却是轻浮地一挑,似乎不满太启的言辞。

    苏州啊!那儿遍地都是丝绸、盐贩子,你这么有钱,不是贩私盐的吧!

    太启粗鲁地笑道。

    我家田租就够吃够喝的了,犯不着干那违法的勾当。

    听常威不是官宦子弟,几个少年都轻视起来,太启似乎与蒋云竹不睦,追问道:靠田租就能买下大半个沈篱子胡同吗?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地?

    这位公子家里可是苏州有数的大地主。充耀接过去道:太启,记不记得我方才说过,现在收购跨车三胡同的地产用不了多少银子,当然沈篱子就更少了,李公子买地所费不过一万两而已!

    什么?才一万两?!丫的这哪儿他妈的是买,分明是抢嘛!众人惊讶得面面相觑,太启更是叫出声来,瞪着常威道:怪不得张延龄要告你借天灾以敛财哪!

    东山连忙道,你别胡说。东山显然认出了常威的身份。

    非也!太启的话若是原封不动地传出去,对常威自然大为不利。听太启脏字连篇,常威心中更是有些不爽了,张嘴就否了他的指责:我此举,于朝廷与百姓均大有益处,岂能说是借天灾以敛财!

    众人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都哈哈笑了起来,太启更是面露不屑,讥讽道:这么说,皇上倒是该下旨嘉奖你喽!

    皇上明鉴万里,圣心自有圣断!瞥了太启一眼,心道,小兔崽子,你真是瞎了眼,歪主意竟然打到你爷爷头上来了,今儿倒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常威一收摺扇,肃容道:内有天灾外有敌酋,民生艰难,赈灾银两常常捉襟见肘,大前年河南山东大旱,朝廷无力赈饥,灾民暴起,右都御史俞谏耗时三月方将叛乱平息。去年两淮洪灾,也淹死了上千人。非是吾皇不爱民,实在是因为国库空虚啊!

    众人的笑声一下子弱了下来,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常威指着残垣断壁续道:沈篱子胡同十屋九毁,顺天府却只能设些粥铺子而已,根本无力安置受灾的百姓,日子久了,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极易变成暴民,威胁京师安全。我出银购地,每户所得银两,足够他们在城里生活三载,或在城郊购置房屋,如此一来,不费朝廷一两银子,灾民就已得到了安置;而沈篱子这边发展起来之后,又会给朝廷带来更多的税银,这岂不是两利之举?

    几个少年都默不作声了,倒是东山身旁那**一撇嘴,讥笑道:说的冠冕堂皇的,可骨子里还不是自己想赚钱吗?

    这位大婶儿说的是。

    一句大婶儿气得那**直瞪眼,东山却乐得大笑,道:李公子是个商人,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换做是我,也绝不会放过,可惜没那个脑子!

    他转头望着众人:肉他妈的没吃上,汤总要喝两口!这地方利厚着哪,早点下手,大家都有钱赚。

    他边拉着那**走向马车边道:临走的时候,我可告诉你们带银子的,哥儿几个想明白的,现在就和我一块圈地皮去!

    太启等人哄笑着上了马车应声而去,只剩下充耀和那青年留在了原地。

    东山、太启他们离开之前,都不经意地望了青年一眼,在得到青年极其隐蔽的眼色之后,才放心大胆地离去。

    而其间,充耀、东山也和他数度交换眼神。

    这该死的充耀,也不知道先跟少爷通个气!

    能让这群身份高贵的公子哥儿俯首帖耳,再想想有谁能让充耀一大清早就爬起来,这青年自然不是别人。

    常威见闲杂人等都撤了,才换上谄媚的笑,向青年走去。

    青年瞪他一眼,冷哼一声,张总管,咱们不在这儿等东山了,直接去显灵宫,东山知道该去哪儿与咱们会合。

    那车夫应了一声,却偷偷给常威和充耀使了个眼色。

    充耀犹豫了一下,才道:显灵宫素来香火繁盛,游人众多,今儿日子又好,里面定然拥挤不堪,不若另择时日,可好?张总管也连忙接言称是。

    我出来一回可不容易。再说,游人多,正好热闹。永明的目光突然转向常威,似笑非笑的说道:李隆~你说呢?

    独乐乐,确实不如众乐乐。

    此句孟子劝粱惠王的话一出口,青年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深邃而锐利,那乌亮眸子深邃的彷佛是一望无际的暗夜幽冥,几乎让人迷失在那里;而锐利的目光更好像是一把利刃直刺向常威的头颅,彷佛要把他刺穿了一般。

    单单一个眼神的变化,就让这个青年顿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绝强气势,耳边竟似响起了洪钟一般的诵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眼角余光中,充耀在苦笑,常威叹气道:只是,江南倭寇宗设集团余孽赫伯权已现身京城,轻蹈险地,为上位者所不取,就不去了吧?皇上!

    这青年不是别人就是当今皇帝,而马车里那个女子赫然是楚晴!

    皇帝狠狠的瞪了常威一眼,转头责问充耀道:你忘了朕是怎么叮嘱你的吗?

    皇上,臣冤枉!充耀吓得顿时就要跪倒在地,却被少年所阻,只好肃立在他身边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有旨,臣岂敢有稍违!

    常威缕缕衣摆:赵侯爷确未告知臣下皇上要微服私访,否则,臣定然穿戴整齐。

    此番来沈篱子竟是皇上的意思,而目标果然是自己!购买沈篱子地产并不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自然不会惊动了皇上,难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第七百六十五章 执掌江湖

    皇帝一挥手:算你机灵,否则,你冒用身份,朕就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常威咧嘴一笑,臣擅用假名也是迫不得已,臣**胡闹,又好冶游,不用假名,岂不有损朝廷尊严?

    强词夺理!皇帝呵斥了一声,大概是想起自己也是用假名微服私访,不觉面露微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胡闹,又好冶游。,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吧!朕本以为你在府中深居浅出,是在自省,不想短短数日,就搅得王公大臣不得安静,连朕都被你惊动了!算算结交外戚、勾引郡主、刺探朝廷重臣、在酒肆大打出手,桩桩件件岂是轻轻一句胡闹就能开脱得了的?说你目无朝纲,胆大妄为才是!

    皇上,那些实乃李隆所为,而非常威所为。常威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宁馨儿这个破事儿。

    心中已然猜到,充耀已将认识他的经过向皇帝和盘托出,可连他在一品楼和廖喜、洪七发发生冲突皇上都知道,可见皇帝手中掌握的情报系统真是庞大有效的惊人。

    哦?皇帝闻言颇有些意外:难道常威与李隆是两个人不成?

    本尊分身虽是一体,却各有功用。臣常威入京以来足不出户,亲朋好友消息断绝,何也?因臣深知,臣处境微妙,即便没有大事在身,亦当谨慎从事。然,身为大臣,岂能不通消息?故托李隆之名行事。

    皇帝沉吟不语,俄顷,他突然问充耀道:宁馨今年十五岁了吧!

    皇上明鉴,宁馨二月里过的生日。

    皇后嫁给朕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

    常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皇上他别是要赐婚吧?应该没有这种好事,公主还没娶呢,怎么会送个郡主来?

    听他续道:充耀,太后很喜欢宁馨,朕就把她留在京城不回大同了,你回去和宁远侯说,朕要给她找个好婆家。说着,瞥了常威一眼。

    常威心中大苦,自己真是倒霉透了,难道要抗旨?!

    可话还没出口,皇帝已经一摆手示意他闭嘴,转头对张总管道:传我口谕,宁远侯五女宁馨郡主赵萱儿娴雅聪慧,甚得章圣皇太后之心,赐宫女两人、绢百匹。至于李隆……

    他目光落在常威身上,嘴角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竟让常威心底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皇帝叫我李隆,这是唱的哪出戏?!

    缙绅李隆忧心国事,京城雨涝,其率先捐银一万两,堪为缙绅楷模,恩授锦衣卫百户。张佐,替李隆请功的奏章就由你来写吧!李隆,你也别忙着谢恩,你这个假身份,朕现在帮你变成真的了,充耀乃外戚,张佐乃朕心腹,朕不怕他们知晓,可若是你露出了破绽,让不相干的人晓得李隆和常威实是一人,朕要你好看!他微微一笑:听说你一身奇技淫巧,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李隆之身乃皇上所赐,敢不殚精竭虑,报效皇上!

    好!张佐,传旨明日宣秦国公与邓奇入宫……

    翌日,皇宫!

    [臣秦国公、锦衣卫都指挥使提调北镇、掌火器机械局、后军都督……常威叩见皇上!]

    臣驸马都尉、前军都督佥事、锦衣卫指挥同知、刑部湖广清吏司员外郎、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邓奇叩见皇上!

    行近两千步,穿过九重朱红禁门,在禁军刀枪剑戟护送之下,常威和邓奇终于上了皇极门。

    换上一身滚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的青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惟我独尊的绝强气势,让人禁不住臣伏于地。

    不过亲口报出长长的一串官衔,常威心中还是忍不住暗道,念这么一长串头衔还真是累。

    二位爱卿快快平身,赐座。皇帝抬手虚引,阶下的东山笑嘻嘻地给白澜搬来一个圆墩,又趁人不注意,偷偷跟常威挤眉弄眼。

    常威从充耀那里知道他是蒋太后三弟安平侯蒋云梅的长子,见他在场,常威已然明白他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

    皇帝先跟常威闲扯了几句家常,问了问最近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等常威回了之后。

    又温言道:邓卿为朕和朝廷监察江湖十五载,期间江湖歌舞升平,实乃卿之功劳。不过,卿为朕而奔走江湖,妻子久不能团聚,为人君者,心实不忍。卿又屡荐秦国公,言其文韬武略俱是一时之选,足以接替卿之重任,朕思前想后,就准卿所奏!

    邓奇喜动颜色,立刻匍匐在地谢恩,又说以往亏欠妻子太多,眼下只想多陪伴她,故请辞本兼各职。

    歇息一阵子倒无妨,不过,爱卿乃国家栋梁,理当为国家出力。着革去锦衣卫、刑部及南京吏部之职,升前军都督同知,晋宜伦郡主为宜伦公主。

    邓奇升任前军都督同知乃是意料中事,可宜伦晋封公主,却是极少见的荣耀,邓奇激动不已,连连叩首。

    皇上让东山将他扶起,又褒奖了几句,才对常威道:代天巡视江湖,关系朕江山安危,秦国公,你浪荡不羁,兼且身负重任为朝廷栋梁,朕本无意让你担当此任,不过,邓爱卿与数位王公大臣保荐于你,你就替朕分忧吧……!

    走,咱们鸿宾楼喝酒去,今儿我做东,庆贺国公爷荣升!

    皇帝留下邓奇,吩咐蒋迟蒋东山送常威出宫。蒋迟在宫里还像个人似的,一出宫门,就立刻勾肩搭背上来,嬉笑道。

    东山,跟你去鸿宾楼喝酒的该是李隆才对,这点不要忘了。

    常威笑道:从今儿起,常威不仅要洗心革面,而且不能擅交王公大臣了!

    皇上的话,你倒是一句没忘!蒋迟哈哈笑道,小圆眼睛滴溜转了两圈,伸手在常威肩膀上摸了几下,突然问道:你在皇上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能瞒得过太启他们,可他们都看过你的庐山真面目,我绞尽了脑汁儿也没想明白,你有什么招子能扭转乾坤?光靠这撇胡子……

    易容之术而已。常威笑道:这只是江湖上的雕虫小技,说白了一钱不值,不过,还需小侯爷你配合。

    哦?怪不得皇上让我跟着你,原来是给你打掩护啊!还以为他总算大发慈悲,给我找点事儿做呢!

    常威微微一笑,却没言语,心中暗道,蒋迟你大智若愚,又是皇上至亲,乃是皇上要着力培养的心腹之人,让你跟着我的目的,我岂有不知!

    你也别心急,这个位子老子现在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做上两三年,我自会让给你。不过,若是急着跟我玩阴的,嘿嘿,皇上给的权力我若都不会利用的话,那可真是个白痴了。

    上了马车,掏出易容的家伙事儿,双手飞快地在脸上抹动了几下,蒋迟顿时瞪大了眼睛:咦?真他妈的怪了,你明明是常威,可我怎么就觉得你是李隆呢?却又和昨天见到的似乎不完全一样。

    他啧啧称奇,仔细看了半天,沉吟道:胡子没了、嘴唇薄了、眉毛长了、眼角翘了,嗯,关键是那眼神,他妈的怎么看怎么轻浮浪荡!

    小侯爷好眼力!常威笑道:再过两天,这模样还要变上一变,直变到大伙儿都觉得常威与李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止。

    有意思!蒋迟一点就透,喜道:你身上牛黄狗宝还真不少哪!成了,我就暂且跟着你,你可要把这个、这个易容术教给我。你不知道,我家媳妇妈的整个一大醋坛子,老子在外面养了两个小妾都差点被她打死,这回呀,我他奶奶的跟你学,易容变身!看她怎么找到我!

    说到得意处,不禁嘿嘿淫笑起来:今儿晚上人多,就先将就鸿宾楼了,赶明儿你给我易容,咱们翠云阁会小凤仙去!又叹了口气:可惜我几天没去百花楼,那白牡丹竟然被人赎走了,他奶奶的,连个下落都没有!不然,咱就去百花楼了。言下颇为惋惜。

    常威一听便猜到充耀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向皇上坦白,至少他没有提及白牡丹是被自己赎出来的。

    说起来,那晚他能找到白牡丹,一来是他知道常威去而复返百花楼,二来他知道常威在兰家租下了一间屋子,旁人不了解其中的关节,自然猜不到常威身上。

    不过,兰家并不十分安全,早把她转移走才是上策,而沈篱子胡同的宅子一半时建不起来。

    想到这儿,耳边又不禁响起临出宫前皇上看似无心的家常话:听说那个陆氏弹得一手好琴,让她在京里多住些日子,朕保不准哪天想听她弹琴。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若是他再不提及此事,陆昕就要一辈子住在京里,加上宁馨,皇上已经不动声色地给自己脖子上套上了两道枷锁,好在没有人知道陆昕就是青鸾,我倒要赶快给她寻个替身了。

    一旁蒋迟叹息了一番,却复哈哈笑了起来:你没看见我姐夫充耀王爷那副模样,找不着白牡丹,他简直如丧考妣,那个心疼啊!

    可笑着笑着,他的小眼睛突然颇有些同情地盯着常威看了起来:听皇上说,宁馨看上你了,可我就不明白,漂亮姑娘有的是,你没事招惹那疯丫头作甚?她可是属刺猬的,见人就扎,而且翻脸比翻书还他妈的快,前一刻还跟你笑语盈盈的,下一刻就拿刀子扎你!前几天我老爹请他兄妹吃酒,席上太启不过开了句玩笑,这丫的就不干了,吓,一酒杯就摔在了太启脸上!我家那头母老虎都没这么厉害呢!你呀,等着受罪吧!

    真的?!常威既吃惊又苦恼地道,心里却暗笑--宁馨是头母老虎?母老虎能逗得皇上、皇太后那么开心吗?怕是你们都看走了眼。

    想起昨天太启和充耀抬杠,原来根上的毛病在这儿。

    认识她的时候,我又不知道她是郡主,等知道了,一切都晚了。

    把事情的经过捡能说的说了一遍。

    蒋迟虽然嘻哈地打诨插科,可问的都是关键之处,几句过后,常威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替皇上问话,目的当然只有一个,与充耀的话相互印证,看看两人是不是对皇上一片忠心,没有丝毫隐瞒。

    怪不得昨天皇上不让自己再回长宁侯府,好在蒋迟不知道我和白牡丹已经见过面,无意中让常威猜到了充耀对奏的大致框架,按照充耀的思路,一一做答。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刑部,刑部早得到了圣旨,刑部尚书不在,左侍郎李承勋亲自接待了两人,验过公文,好言好语的说了几句,便叫来常威名义上的下属浙江司郎中黄良,按照圣旨的交待事项。

    其实,自大明开国以来,都有监察江湖的人,代天监察江湖者几乎都挂着刑部某清吏司员外郎的头衔,一来刑部拥有事关江湖的最为详尽的机密档案,调阅档案自然方便;二来有了这个头衔,一旦需要,可以直接插手地方刑名,以期快速解决争端,并取得第一手的数据。

    估计是邓奇考虑到金戈会的老巢在浙江,与长空帮这一仗又与私盐密切相关,而浙江司正代管两浙盐运,才向皇上建议让常威兼职浙江司,而蒋迟作为他的助手,自然就成了浙江司的主事。

    整个刑部只有尚书赵鉴知道常威和蒋迟的真正身份,黄良并不清楚,而他属下的员外郎和主事俱是满额,骤然多了两人,他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好在他认得大名鼎鼎的常威和国戚蒋迟,倒也不敢轻慢,介绍了同僚,又带着他们熟悉刑部各有司及机密档案库房。

    有司的工作流程当然要熟悉,可重点却是这档案库房,望着浩如烟海的档案,蒋迟趁黄良没注意,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嚎:妈呀,这么多!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也看不过来啊!

    等问清楚邓大人再说吧!

    常威环视四周,屋外如盖的参天大树遮挡住了阳光,库房里昏暗而朦胧,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的书架红漆斑驳,架上的书册更是古旧发黄,空气里弥漫着历史的沧桑气息,就连墨香和麝香、花椒香气混在一起形成的奇异气味都像那沧桑的历史一样,忍不住让人怆然涕下。

    今后很长时间内,常威就要埋首在这故纸堆里,去探寻江湖的秘密,掌握江湖的脉搏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狐朋狗友

    请输入正文和蒋迟约好了晚上鸿宾楼见面,两人就在刑部分手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顺路回到邓府,这儿早接到了喜讯,阖府上下俱是兴高采烈,下人们忙里忙外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与邓奇夫妻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庆贺宴,常威就告辞了。因为还有一大票事情要与常威交接,今后不乏相见的机会,邓奇并不如何戚戚,倒是宜伦颇有些舍不得,殷殷地请常威常来府中做客。

    得了新差事,常威要跟老师袁可立打个招呼。同样得到了消息的袁府看似平静,可袁可立中午已闭门谢客,请来了毕懋康与傅舟子为常威庆贺。

    两个都是常威好友,相见自然欢喜,却也少不得挨上一顿埋怨。

    见方献夫红光满面,衣着光鲜,腰间更是挂上了一副精美的双鱼玉佩,风流倜傥大异南京之时,心中诧异,一问才知他新纳了江南居的宝珠为妾。

    人逢喜事精神爽,怪不得毕兄看着年轻了好几岁!常威恍然大悟:可惜,礼物是给我侄女过百岁预备的,你老兄的只好暂时欠奉了。

    提起自己的女儿,沈希仪顿时乐得合不上嘴。毕懋康却盯着常威嘴上的那撇八字胡看了半天,才道:无畏,你留起胡子,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熟稳重多了。为官者重官威,官威首在容貌风度,你这么一来,还真有点朝廷重臣的风采。

    哈哈,这样拿捏还是真是不好过。常威随口笑道。

    皇上旨意不能不遵,眼下自然不是提及李隆的时候,只好把留胡子的事情含糊过去。

    毕懋康却笑着说,有明以来,除了跟随太祖成祖打江山的功臣之外,你是第一个非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年纪轻轻地就做到了超品国公的,该知足了!

    袁可立也道:一部员外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看只有从五品,可多少人一辈子就停留在六品主事上无法登上这个台阶,更何况超品。幸好无畏不准备大比,否则定要让主考官头疼了。

    傅舟子笑道:还说什么大比,干脆请皇上恩赐一进士出身,不就成了吗?或者等到五科科举之时,无畏就是开山祖师,地位尊崇无比啊。

    袁可立沉吟不语,毕懋康微微一皱眉,道:希爵,你有所不知,今日与无畏一起去刑部报到的还有安平侯世子蒋迟,虽然圣旨是分开下的,可两人俱落在浙江清吏司,这就颇耐人寻味了。

    蒋东山?我认得,不就是一憨少嘛。傅舟子毕竟是个军人,全没把两人的忧虑当回事:不过他走马章台的花花性子倒是和无畏有那么几分相像。

    传言不可尽信。皇上此举大有深意,蒋迟必然不会仅仅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裤子弟。毕懋康道:锦衣卫掌控江湖一事,外人都不甚了解。不过,邓奇代天巡视十几年,身份一直都相当机密,直到这一两年,才渐为人知。可无畏你接替邓奇一事已经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懋康把两件事连在一起说,就连傅舟子都明白过来,讶道:孟候兄,你是说无畏他只是一个过渡人物,将来真正掌权的是蒋迟?

    毕懋康微微一笑,道:不然的话,节寰公为何提及大比呢?无畏若想不为今上所忌,必然要与江湖身份彻底决裂。

    傅舟子脸上顿起忧色,可片刻后却笑了起来:无畏这小子……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你想害死我呀!常威笑着踢了他一脚,心中却暗道,袁毕两人毕竟津淫官场久矣,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看出许多问题来。

    不过,从蒋迟变成自己助手的那一刻起,常威已然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邓奇身份的暴露很可能是皇上有意而为之,毕竟他是天启时代的旧臣,如今到了昭武,万象更新,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皇上势必要替换上自己的人马。

    不过邓奇监察江湖多年,朝野关系根深蒂固,又是蜀王让栩的妹夫,能够和平交接自然是上上之策,但邓奇一系的人马又必须清除,于是这遭人骂的苦差事便落在了常威的头上,一俟清洗完毕,就趁常威羽翼未丰,一举换上心腹之人。

    若是届时自己老老实实地听从皇上安排,估计安安稳稳地做个轻闲京官该没有什么问题。况且,以常威的身份才华来看,江湖这点地方不够他伸展,而公主就是皇帝给常威脖子套的绳索,让皇上多了一个安抚他的手段,从而促使他下了决心。

    只是……常威那么好相与吗?

    三年后我肯定要告老还乡了,那时候诸位就要多多操劳了!

    傅舟子不由笑了起来:老天,这叫什么话?!你才二十二三,比一般的举人、进士都年轻,也好意思说告老还乡?

    袁可立、毕懋康暗自皱了皱眉头。

    转了话题,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一顿饭吃到天色已昏才告结束。

    傅舟子听常威说要在京城待上好几个月,便越好时常相见。

    等常威匆匆赶到鸿宾楼,离与蒋迟约好的时间只差顿饭功夫了。鸿宾楼整个楼上都被蒋迟包了下来,他的一班狐朋狗友早早就等在这里,离着大老远就能听到众人的喧哗声。

    待上楼一看,黑压压坐了七八十号人,之乎者也与妈个巴子齐飞,青襟道袍与抹胸肚兜共色,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倒是昨天着过面的几个蒋家子弟却还没有一个人到场。

    见进来个陌生人,众人并不在意,只是有人随便问了一句是不是给小侯爷道贺的,可他不等下文就忙着和怀里的女人亲热去了,倒是几个妓女见常威人物风流,偷偷抛起媚眼来,惹得旁边之人大翻白眼。

    找了个角落坐下,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众人来,常威知道,这其中的某些人日后很可能成为蒋迟的班底。

    小兄弟,少见啊!耳边传来略有些沙哑的女声,转头看去,旁边桌子一个三十多岁的俊俏少妇正递来一缕挑逗的目光,她眉眼浪荡,体态风流,可看她的打扮,却不像是妓家中人。

    姑娘也一样。

    姑娘二字一出口,周围几个人都嘻笑起来,就有人蒋姑娘蒋姑娘地喊她。常威心头一怔,蓦地想起昨日和东山在一起的女人也是这般风骚,心道,这女人姓蒋,别是蒋氏家族中的什么人吧,暗自警惕起来。

    那妇人眼睛一亮,一边敲着那几个小子的爆栗,一边把椅子挪到常威跟前,亲热地道:好俊的小伙子,我这姐姐当定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李隆。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副好戏开锣的模样,常威知道这妇人定然有些整人的本事,可还是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她胸前的丰满凸起,才慢条斯理地做答,随后又加了一句:姐姐姓蒋?

    弟弟耳朵倒尖。妇人笑盈盈地一抬手,兰花玉指亲昵地朝他点来,可似乎是一个不小心,宽大的香纱袍袖扫到了桌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顿时向常威倾洒过来。

    如果不是扮作李隆的话,常威大可以从容地一挥袍袖,或者施展出神鬼莫测的无上轻功阴阳五行遁术,保证绝不会有一滴茶水落在身上。

    可常威现在虽然也是双足一点,带动椅子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然而速度却与往日相差得不可以道里计,于是茶水不可避免地洒在了衣襟上。

    哎呦,你看姐姐粗手粗脚的,没烫着弟弟吧。她伏下身去,就想用手中的香帕去擦水渍,只是她用力过猛,椅子一歪,人坐不稳,整个身子就向常威怀里倒来。

    奶奶的,这骚娘们在搞什么鬼?

    常威心中已然明了,方才的情景全是她故意制造出来的,可目的何在却不得而知。

    心中恼怒,一只虎掌飞快地横在了胸腹之间,蒋氏撞进常威怀里将他扑倒在地的同时,常威的大手已经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她的大白兔上。

    妇人嘤咛叫出声来,旁人都以为她是故意做作,俱都哄笑起来,只有常威见到她眼中闪过的一道厉芒,就觉得一只灵蛇似的小手借着与他身体接触的机会,飞快地在常威腰间怀中的钱袋香囊上掐摸了几下,又倏地缩了回去,顺势在常威胳膊上轻佻地一捻,白了我一眼,细声嗔道:坏弟弟,还不放手~

    原来竟是个下五门的偷儿!常威心中不觉释然,不由得想起丐帮那位哈凭虚。

    而着手处绝不似三十几岁的妇人应有的柔软,倒像是刚出阁的女子一般坚挺,想来绝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男人可以轻易地得到她的身体。

    真有点舍不得呢!常威低声调笑道,话音甫落,却听头前传来一阵大笑:奶奶的,蒋嬷嬷又在发搔了,这回是哪个倒霉蛋?

    然后就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喊道:小侯爷来了!恭喜小侯爷!给东山兄道喜!恭喜声此起彼伏顿时响成了一片。

    妈的,又不是做了御史尚书,区区一个六品主事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让大家有个托词儿给家里交待,哥们弟兄好尽兴地聚上一聚。蒋迟边走边说,话音离常威越来越近,待看清楚倒在地上的两人,他惊讶地咦了一声,小眼睛睁得溜园,脸上的胖肉抖了两抖,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绝配,绝配!你们俩儿一个是降服汉子的行家里手,一个是花街柳巷的妇女班头,还真是他妈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呢!

    小侯爷这话奴家听着伤心。蒋氏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抛给蒋迟一个幽怨的眼神:奴家倒是想降服小侯爷哪!

    妈的,你先把我家媳妇降服了再说。对这没上没下的话语蒋迟却浑不在意,一边说笑,一边扶着常威起来。

    他身后的蒋逵蒋太启见到常威颇有些惊讶,可见他两胯之间的衣襟湿了一大片,便幸灾乐祸地笑道:李隆,你不是被蒋嬷嬷吓得尿裤子吧?

    四少,我倒是想痛快地撒他一回野,可惜和蒋大姐是初次相见,我俩闹得惊天动地的,岂不是喧宾夺主?别忘了今儿的主角可是小侯爷。

    常威故意把小侯爷三个字说得极重,蒋逵果然面色一变。

    他父亲蒋云松虽然也是个侯爷,可他却是次子,又是庶出,世袭的清河侯爵之位自然轮不到他头上。

    而常威听蒋迟说,蒋家少一辈中数蒋逵最为狂妄,兄弟六个他没一个放在眼里,对久病的同父异母哥哥世子蒋遥更是半点敬意都没有,常叹老天不公,为何不让他早生十天!

    初次见面?我看你们倒是前世的冤家!蒋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常威和蒋逵言语上已经交锋了一次,嘿嘿笑道。

    蒋逵深吸了口气,眼珠一转,浮起一脸坏笑,大声道:哥们儿弟兄静一静,我给大伙儿猜个应景的闷儿。

    四周安静下来,蒋逵道:听好了,这谜面是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止宜在下。

    联想到方才蒋氏压着常威的模样,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有人问打什么,就有一个瘦小的少年怪叫道:打什么,打--洞呗!

    几个妓女夸张地嗔怪起来,蒋氏也立刻反唇相讥:小死猴子,没老娘给你牵线搭桥,你只配五个指头告了消乏儿,还懂什么打洞?!惹得笑声越发响亮。

    蒋逵笑道:当然不是打洞了,这可是个字谜,猜中了小爷有赏。说着,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来。

    俺说这是个一字。方才那个瘦猴似的少年掐着陕腔抢着道,听起来那个一字倒像是个日字。

    蒋逵大喜,随手扔过银子,赞道:好!小猴子,够聪明,回去告诉你师傅,赶明儿我去给他捧场。

    常威只冷眼观瞧,蒋逵不仅有急智,而且还会收买人心,怪不得他看不上装彪卖傻的蒋迟。

    蒋迟却任由蒋逵表演,等瘦猴少年一个劲儿地谢赏,他才一挥手,笑骂道:这银子既然是你日得的,也得由你日出去,等会儿就让蒋嬷嬷给你找个俊俏小娘来,银子不够,少爷给你添上。

    说罢,他快步走到大厅中央,先是谢了一番,接着一声开席上菜!,山珍海味便流水介似的送了上来,眨眼间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

    蒋迟顺手拎过一坛花雕,拍开泥封,斟了满满一大碗酒,怪叫道:今儿咱们是不醉不归,谁他妈的要是唧唧歪歪的,就是看不起我蒋东山!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大声叫起好来,杯盏交错,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叮当之声,不一会儿,猜拳声酒令声就喧天而起,大厅里已是热闹之极。

    蒋迟见酒不要命,一连干了十几碗,已是醉态可掬,却仍嚷着要干杯,他亲弟蒋远却是滴酒不沾,在一旁一边给众人使眼色,一边往酒里掺白水,最后更是在白水里倒上一两口酒就递给他哥哥。

    大家似乎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听蒋迟骂骂咧咧地说这酒都能淡出个鸟来,却都说这酒没问题,是他自己醉了。

    妈的,不喝了!蒋迟一摔碗,晃晃悠悠地在席间穿行,忽而摸一下和尚的光头,忽而掐一把妓女的奶,突然看见正和蒋氏说话的常威,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蒋嬷嬷,你……你的脸真他妈的红呀,是不是看、看子陵他他他俊俏,你、你就动心啦?

    小侯爷您净寻奴家开心,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家的心思都放在了谁身上了!蒋氏大抛媚眼道。

    蒋迟嘿嘿淫笑几声,身子一歪,就想坐在她怀里,她却轻盈地闪开身去,蒋迟便一屁股坐在了圆凳上,刚想发怒,女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怀里,一盏斟满了酒的青花杯子抵在了他唇边。

    奴家给小侯爷道喜。

    蒋迟顿时眉开眼笑,牙齿叼住杯边,一仰脖,那酒一小半吸进口中,大半却沿着下颚脖颈直流下去,他却好像不知似的,头一甩,杯子飞出去落地摔碎了,嬉笑道:奶奶的,我、我就喜欢你这……骚模样。一只胖手更是毫不掩饰地攀上了女人丰满的胸脯,若无旁人地掐捏把玩起来。

    蒋氏假意推搪了几下,便转身面对蒋迟跨坐在他腿上,身子粘贴去,仔细给他擦拭脖子上的酒渍。

    蒋迟体肥,坐在圆凳上,屁股还露出了一半,此时身子无法后退,那只手不得使唤,只好换到女人的后背上。

    常威心中暗笑,蒋迟借蒋氏让众人觉得他只不过是个爱胡闹的纨裤子弟,而蒋氏何尝不是借蒋迟来保护自己呢?

    看她的动作,蒋迟大概只能占点手上便宜吧。只是两人这样子待久了,不是蒋迟被人看出他是假醉,就是蒋氏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

    小侯爷,我还等着蒋大姐给介绍几处好地角的宅院,否则过两天,我可要睡大街上了。常威替两人解围道。

    瞧我我我这臭……脑子,啥……他妈的都记记记不住。蒋迟推开蒋氏,一拍自己的脑袋:你现在是、是他妈的锦衣卫那个百户了,自然不能、不能再住我我我姐夫家了。

    周围的喧哗声顿时弱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便有些畏惧,就连蒋氏也都意外地偷瞥了常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锦衣卫既是皇上亲卫,又拥有三法司之外的独立司法权,南北镇抚司更是有诏狱擅断之权,凶名威震四海,一个锦衣百户,权柄大过寻常禁卫千户。

    虽然在常威主张下大力裁撤锦衣卫几乎过半,可人数仍有五万之众,指挥使田尔耕又是魏忠贤的红人,缇骑之名依然赫赫。非但寻常百姓畏之如虎,就连亲贵大臣也不敢等闲视之。

    常威暗笑一声,要是说出真实身份,露出北镇大头目的獠牙来,这群人怕要吓的各个跪下磕头了。

    这个锦衣百户,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哪,常威虽是自谦,脸上却现出几分得色,道:想来我是祖上有德,平空落下一场富贵,正好砸在我头上。

    看蒋逵、蒋远的模样,大概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奥妙,可谁也不敢说破,蒋逵又羡又妒地道:李兄平步青云,怪不得我大哥要请你来。不过,沈篱子胡同叫你买下了大半,岂会没了住的地方?

    蒋远却道:四哥,等沈篱子胡同的房子能住进人去,短了说也是明年开春了,李大人还真得找个住的地方。蒋嬷嬷走东街窜西巷的,知道哪儿有空宅子,问她正是问对了人。

    对,这事儿就……落在你头上!蒋迟打了个酒嗝,指着蒋氏道,回手端起酒壶,递给常威:哥们儿……你真是走运呢,哥儿弟兄,灌、灌他!

    蒋迟虽然看上去言语无忌,实际上仔细看的话,不论动作还是说话都对常威有着三分敬意,这当然是因为常威真实身份的缘故!

    毕竟,皇亲国戚面对常威这种权臣也要夹起尾巴做人呢!

第七百七十七章 征服

    一去就没了人影,两天都不着面,回来又醉成个死人似的,你心里还有没有我……我们姐妹?!

    宁馨望着浑身酒气、几乎是被丫鬟背进来的常威既心疼又有气,转头又埋怨跟进来的充耀:大哥,你明知道他身体还没康复,为什么还让他喝那么多酒?!鼻子嗅了两下,疑道:奇怪,怎么你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旁边青鸾虽不言语,却忙不迭地从丫鬟手里接过常威,把他搀到官帽椅中坐下,转身又去准备茶水给他解酒,已然拿起了茶壶,她这才醒悟过来,以常威深厚的内力,怎么可能喝醉?不由回头偷偷嗔了一眼。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充耀连忙辩解:不关我的事儿,今儿可是蒋东山作东请客。

    他?宁馨大惑不解:他平白无故地请三哥作甚?

    李隆他捐银赈灾有功,皇上亲自简拔,封他锦衣百户。蒋东山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自然要替他庆贺了!

    可三哥明明是……话只说了一半,宁馨突然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拉着充耀的手急切地问道:大哥,这两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等你三哥醒了,让他告诉你吧!充耀说罢,不理会妹妹的央求,带着丫鬟飘然而去。

    三哥都醉成这副模样了……宁馨气得直跺脚,一转头,却正对上常威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和一张含笑的脸。

    她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常威是装醉而已,不由扑进他怀里,狠狠擂了他几拳,嗔道: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还笑!死三哥!坏三哥!

    就算我没醉死,怕也要被你打死了。常威夸张地叫了两声,转眼看青鸾眼中流露出一丝幽怨,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她略一迟疑,宁馨已脱出怀抱,皱着鼻子道:三哥,你莫不是把酒都喝到了衣服上?

    算你聪明。

    却见宁馨晕生双颊,下意识地瞥了青鸾一眼,又回头望了望外屋--小红她们都被充耀带走了,外屋已是空无一人,她犹豫了一下,突然顽皮一笑:人家可不想这凝翠阁里酒气熏天的,你说是不是呀,陆姐姐?说着,上前拉着青鸾朝外屋走去,边走边伏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常威一愣,这丫头弄得什么玄虚,方才还急着追问事情的真相,这会儿怎么又不急了?

    可宁馨的声音极轻,常威竟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忙跟了出去,却被宁馨推了回来,她顺手竟把里屋的门也关上了。

    侧耳倾听,两女手脚甚轻,间或传来几声叮当脆响,却不知在做些什么,直到断断续续的淅沥水声传了进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宁馨竟是拖着青鸾要给他设汤沐浴呀!

    于是那些声音一下子都有了意义,往浴桶里添水的水流声、铜壶暖炉的相撞声、硝石相击的打火声、蒲扇扇动的风声,真是声声关情,悦耳动听。

    悄悄推开门,却见满脸炭灰的两女蹲在炉前,一边猛摇蒲扇,一边焦急地望着火炉,那火炉只见青烟,却不见半点火苗,原来两女摆弄了半天,竟然连火还没生起来。

    你们两个笨丫头,火可不是这么生的。

    望着这两个天之骄女的狼狈模样,常威心头蓦地泛起一股柔情,话语虽是埋怨,可亲昵中却透着万般爱意,青鸾闻言甜甜一笑,牙尖嘴利的宁馨也不反驳,只是撅着小嘴辩解道:人家看小红她们就是这么生火的嘛!

    拎开硕大的铜壶,炉膛里果然塞满了红萝木炭,常威用火钳把木炭夹出一半,把炉底的木炭松动了几下,一股红焰猛的窜起,俄顷,满炉木炭俱都燃烧起来。

    不愧是贡炭啊!火苗很快转成了幽蓝颜色,铜壶底部的水珠顷刻间就化成了一缕青烟,回头取下青鸾手里的蒲扇,笑道:瞧你们俩花的,快去洗洗脸吧!以后啊,还真得找个人好好教教你们,不然,连怎么伺候自己相公恐怕都不知道……

    两女对视一眼,这才从对方那张被木炭炉灰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察觉出自己的狼狈,顿时掩面惊呼起来,齐齐起身奔向面盆架子,飞快盥洗起来。

    等两女收拾妥当,常威早已把那只巧夺天工的沉香木浴桶推进了里屋,放在了碧纱橱的旁边,原先摆在那里的屏风却被他挡在了窗前,严严实实地就连月光都遮去了,那龙凤香烛摇曳的烛光便陡然暧昧起来。

    京城政局变化多端,重新振作起来的皇帝颇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自己该早点把与两女的暧昧关系明朗化了。

    和青鸾有过多次亲密接触,加之眼下她恋情正浓,又心无所忌,想得到她不是件难事。

    可宁馨却不一样,她看似放荡,却守着底线不肯放松,偏偏皇命一下,宁馨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

    外有后金等着征讨,内有新政需要执行,还有流寇需要镇压,常威在京城的时间绝对不会太多,偏偏楚晴却进了宫,看起来大好的形势一下子变的诡异莫测起来。

    常威之所以退避一边消失在朝堂甚至连皇宫也不去,就是以退为进,观察政局。

    另一方面来说,皇帝对常威依旧感情深厚,虽然不待见他四处拈花惹草,却把李隆的身份变成了事实。摆明了是要把宁馨儿送给他,皇帝知道常威对公主没什么感觉,于是又弄个宁馨儿来拴住他,可谓双管齐下,保险至极。

    送到嘴边的肉怎能不吃?况且这宁馨儿确实让常威欢喜。这样以来自然没有时间一点一点来攻破宁馨儿的贞洁防线,只好出此下策,欲以霹雳手段,加之两女的竞争之心,一举得到两女的处子之身,造成既成事实,以安稳大后方。

    两女虽然羞赧,可谁也不肯率先出言反对。眼见常威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次,终于调好了浴汤,青鸾这才轻轻吁了口气,细声问宁馨道:妹妹可有玫瑰花露?

    有啊!宁馨随口答应一声,才明白青鸾话里的意思,慌忙从梳妆台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瓶,拔下塞子,一股馥郁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往浴汤里滴了两滴,她便琢磨出点滋味来,一边下意识地搅着兰汤,一边微微有些醋意地小声问:陆姐姐……你怎么知道三哥他要用玫瑰花露,你自己可都不用它的呀?

    常威闻言暗自放下一小半心来--在这等旖旎的气氛下,宁馨却不逃走,她大概已经察觉到,他带回来的消息,和她的终身大事有关。

    常威遂微微一笑:哪有女人不知道自己相公癖好的,日子久了,你也会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放在青鸾身上的一半心思却免不了有些诧异,青龙会不尚奢华,青鸾当然不会去用比金子还要昂贵十倍的玫瑰花露,就算住在竹园,她在指月轩的起居也是相当简单,事实上她能叫出这等奢侈之物的名字已经相当令人惊讶了。

    而常威喜好玫瑰花露这是很久以前的习惯了,青鸾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旧日的喜好呢?转眼看青鸾,她目光倏地一转,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羞意。

    皇帝哥哥封了李隆,你又说你是人家的相公……宁馨眼睛倏地一亮:这么说,三哥你得到的果真也是喜讯了!那神情极是患得患失。

    难道三哥得了锦衣百户不是喜讯?

    你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嘛!宁馨急切之色溢于言表,随即幽幽道:人说福无双至,昨天人家得了皇帝哥哥的封赏,就一直心绪不宁,见你一整夜没回来,我和陆姐姐别提多担心了,问大哥,大哥只说没事儿,再就不肯多说一个字……

    皇上不让小侯爷说,他当然不敢说了。不过,常言倒是没说错,确实是福无双至,这几天福气接踵而来,七福八福都有了。常威插言道。

    三哥你果然知道人家受赏的消息。宁馨白了常威一眼:只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福?她嗔怪之后却迷惑起来,扳着手指头认真数着:找到陆姐姐是一福,授封锦衣百户这种小官对秦……你也算是一福吗?人家得了赏赐算一福,嗯……认得三哥……这也算一福,一二三四,这也不过才四福嘛!

    想知道的话,伺候相公入浴啦!

    说话间,那件浸满了酒渍的长衫已被常威脱了下来,烛光里,肌肉盘结的上躯雄壮如狮,油亮的肌肤更是隐泛毫光,配合一张俊雅的面孔,自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而满身那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添男人气概。

    二女呼吸顿时一窒,愣了片刻,才齐齐绯红了脸,啐了一口,倏地背过身去。

    又不是没见过!常威肚子里暗自发笑,自己的身体这两丫头一点都不陌生,如此害羞多半是因为对方的缘故吧!

    将衣服尽数脱去,钻进浴桶,坐在浴桶浅处,常威叫道:青儿、宁馨,过来帮我洗洗头搓搓背。

    两女不由对视了一眼,可谁也没有动,倒是宁馨轻哼了一声。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就连常威都有点莫名的紧张。

    正犹豫是不是该使上天魔吟,却见青鸾的小手缓缓握紧,那裙摆也无风微微飘动起来,紧接着白影倏地一闪,宁馨的身旁已少了一人,随后一只纤细的手臂从常威身后探出,捞去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舀子。

    陆姐姐……

    魏柔故意荡起的一缕清风立刻惊动了宁馨,她惊讶地叫了一声,扭头一看,目光顿时变得异常复杂,犹豫了一下,她才快步追过来,轻擂了青鸾几粉拳,见她正用木勺向常威头上浇水,便拿起一块混了香精的皂角在他发上轻轻搓揉起来。

    两女动作生硬无比,自然没有什么手法可言,跟薛倩、颜如玉自然不能相比,就连唐书雪都差了好大一截。

    宁馨无名指上长长的指甲不时弄痛了常威的头皮,而从青鸾手中木勺浇落下来的水也总慢了一拍,使得那皂角的泡沫杀得常威两眼几乎流泪,想来两女现在俱是羞涩难当,心乱如麻。

    可常威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爽快,天下能有几人有福享受这样两个贵女的服侍呢?何况,常威已隐隐猜到了青鸾的心思。

    意飞神驰,常威一时陶醉在两女的羞怯和生疏中,那胯下小兄弟却不甘寂寞地暴涨起来,大有劈波斩浪之势,可惜浸在水里的下半身被浴桶形成的阴影遮住,只能在水波荡漾中忽隐忽现,背后的两女自然看不到这奇景。

    三哥……一时走神儿的常威突觉肩头一痛,却听宁馨嗔道:还有几福呢~她虽然极力平顺着自己的声音,可依旧能听出她心中的不安和憧憬。

    喏,三哥帮你数,我得授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兼锦衣卫副千户算是一福吧……

    不能迫得太紧,常威语气便煞是轻松。青鸾的小手微微一缓,耳中似乎听到她轻轻叹息一声,想必是她明白常威已正式接替邓奇,成为朝廷的江湖使者了。

    虽然离开了青龙会,可师门多年的恩情岂能一朝断绝?惦记师门自在情理之中。而常威原本对青龙会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又不用再顾忌她,她心中怕是担忧起青龙会的命运来了。

    宁馨却惊讶地叫出声来:方才你和大哥不都说是锦衣百户吗?怎么……怎么又弄出来个刑部员外郎,又是什么锦衣副千户的?

    锦衣百户是明的,锦衣副千户是暗的!

    可……可刑部员外郎乃是从五品,三哥怎么会无缘无故连升三级?而那锦衣副千户更是功勋子弟才能得授……宁馨紧张起来,想来充耀并没有把江湖之类的事情告诉她。

    皇上以我为腹心,自然要委以重任。虽然过河拆桥的可能性极大,可眼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常威都是皇帝的心腹无疑。

    哦,是这样。宁馨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人家还以为你为了我舍了常威的身份,原来……是我猜错了。唉,皇帝哥哥还不知道李隆就是常威吧!她错会了意,语调低沉,听着竟是万分沮丧,纤手更是蓦地停了下来,微微抖动起来。

    欺君?欺君可是要杀头的啊!

    话音未落,一道倩影倏地闪到常威眼前,宁馨的俏脸便近在咫尺,那一脸的狂喜顿时映入我的眼帘。

    三哥,你是说,皇上知道李隆就是,是常威?皇上既封了常威,又赏了李隆?

    然也!

    宁馨眼睛越发明亮:那皇帝哥哥让我留在京城……

    自然是要你做李隆的老婆啦!

    我明白了,明白了……宁馨脸上喜极而泣,呢喃道:原来三哥你早就想好了主意!常威虽然侍妾成群,还要做驸马跟长安公主成婚,可李隆却是中馈乏人。

    滚烫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都打在常威的手臂上:可三哥,万一皇帝哥哥不答应怎么办?人家想想都后怕……

    大不了死皮赖脸的进宫去缠嘛,嘿嘿,最多被皇帝大哥骂几顿!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花,我笑道:不赌上一赌,我怎么对得起美人情重?好在,这几天看了皇上不少脸色,但我总算赌赢了!

    常威当然不会告诉她,还没等自己开口,皇上已经决定利用她来束缚自己的手脚了,把宁馨留在京城,自己就多了一层羁绊。

    如此一来,常威就会老老实实的替皇帝替朱家卖命。

    皇上也没有明旨,要宁馨嫁给常威的身外化身李隆,毕竟宗室的颜面总要保存。可尽快得到她,却可大幅降低皇上对自己的戒心。

    宁馨,只好日后多疼你些了……

    什么赌赌赌的!是皇帝哥哥看你可怜吧!宁馨再无所疑,心花怒放,转眼间已是笑语盈盈,连眼角眉梢都尽是笑意,抬头对魏柔道:陆姐姐你说,他非但是个淫贼,还是个赌鬼,咱们怎么……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陆姐姐、陆姐姐--

    宁馨喊了两声,才听青鸾轻轻应道:恭喜妹妹了。却没了下文。

    宁馨心思灵动,自然和常威一样,听出青鸾有心事。想来是猜到大概与自己有关,她笑容一敛,一双俏目眨了几下,便朝常威望来。

    薄命怜卿甘做妾?

    嫁入豪门的江湖弟子鲜有为正室者,那些功成名就能助门派一臂之力的官宦大多已是人到中年,身边自然不乏妻妾。

    就算青鸾与那些甘愿为师门牺牲自己的同门不同,她对妾室之位也不会太过排斥,让她心生醋意的,多半是常威为了宁馨甘冒风险而显露出来的那份深情。

    头上已经好一会儿没有水流下来,却有一滴一滴的热泪落在肩头,每一滴都似乎打在心上。

    青儿,其实你和薛倩、书雪、如玉她们,当然还有宁馨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

    常威缓缓站起身来,转身一把抱住拧身欲逃的青鸾,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突然呜咽起来。

    说是你的心头肉,那在无名岛上你为什么不要我?在宁波为什么又轻易让我离开?你……你就是害怕我师门,你就会骗我!嘴里说着我骗她,胳膊却死死搂着常威的腰,彷佛生怕常威消失了似的。

    青儿,我比窦娥还冤哪!

    搂着青鸾,知道她再也跑不掉了,虽然伏在她耳边急切地辩解,心下却是一阵轻松,钻进了牛角尖的女人是难以捉摸,可这个牛角尖毕竟叫**情。

    我哪里不想要你!可难道你想让我告诉咱儿子,当初他爹上了他娘,只是为了解那春风一度丸?害怕你师门?那更是天大的笑话!我连皇帝都不怕,岂会怕了你师门!不信?看我如何荡平它!

    你敢!青鸾转愁为喜,樱唇突绽,一口咬在常威的胸膛,一阵刺痛传来,肌肤竟渗出血来,让她红唇玉齿一下子变得妖艳起来,听她呢喃道:师弟,你若是负了我,亦或对不起我师门,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这辈子是没这机会了!望着梨花带雨的青鸾,常威心里明白,眼下的她心神脆弱,最是容易为外物所感,一言能悲之,一言亦能喜之,若不尽快抚平她心灵的创伤,不仅她武功会大受影响,而且她捉摸不定的心思能可能会打乱自家的宁静与平衡。

    宁馨儿,你不是数不出这七福八福究竟是什么吗?就让你相公一一道来,这第六福,就是你陆姐姐要过门了--

    说话间并指如刀,青鸾身上的鲛绫纱背子白绫束胸便应声而裂,双手握住她的小蛮腰向上猛然举起直过头顶,娇呼声中,洁白的纱衣抹胸飘然落在臂弯里,那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绝美娇躯赫然露在了常威和宁馨眼前。

    两女都被常威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惊呆了,青鸾甚至忘了去遮掩胸前的那对玲珑凸起,直到温热的浴汤漫过她的腰身,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薄如蝉翼的亵裤之外,再无一物蔽体,就连绣鞋香袜都被常威脱了去,慌得她忙捂住酥胸,飞也似地将身子缩进水中。

    不想眼前却是常威那昂首怒目似乎要择人而噬的胯下凶器,她愈发羞赧,紧闭双目,身子后退的同时,螓首倏地沉下水去。

    却见几个巨大的气泡翻滚上来,随着气泡破裂的卜卜声,一对纤细的手臂蓦地伸出水面胡乱拍打起来。

    青鸾惧水!常威心头忽地一动,知道她踩空滑进了浴桶的深处,急忙上前跨了一步,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猛的一拉,将蜷成一团的她拉出水来拽入怀中,而她方出水面,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怕、别怕,相公在这儿。轻抚着青鸾消瘦细嫩的香肩后背柔声道,心里却似火烧一般,青鸾那几近精赤的娇躯紧紧贴在身上,双腿更是死死缠在了常威的腰间,且不说胸前传来的酥腻几乎腻到了骨髓,单是抵在她两腿间的柔嫩,就算是隔着一层绫罗亵裤依旧妙不可言。

    你们……

    打断**好梦的自然是宁馨,她正吃惊地望着拥在一起的常威和青鸾,惊羡的目光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妒意。

    青鸾这才惊觉眼下的姿势竟是如此羞人,咳声立停,骤然变得火热的娇躯再度滑进水里,却不敢像上一回那样放开手来,抱着常威的大腿倏地一转,躲在了他的身后。

    什么你们他们的,宁馨儿,你应该说……我们!常威抚摸着青鸾湿漉漉的秀发,冲宁馨邪邪一笑。

    我们?宁馨眼中一羞,目光不期然地落在那凶器上,那稚气未脱的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清雾,那声音也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朦胧动听。

    三哥,莫非你也想要我吗?

    大概是皇上的许诺让她没了顾忌,让她动了献身的念头--宁远侯也不能抗旨不遵吧!

    身后的青鸾却不由自主地向常威靠了靠,脸几乎贴在了他的外胯,带起的水声掩盖了她细不可闻的低语:她真是个小狐狸精呢……

    宁馨儿,你可是我的第七福喔!

    一句话击碎了宁馨残存的矜持,她飞快脱去弓鞋,展开双臂,挺起丰胸,嫣然一笑:三哥,人家也要你抱进去嘛~

    宁馨个高体重,常威依言抱她进来的时候,浴桶竟然轻微晃动了两下,她就顺势扑进我怀里,小腹碰到**的凶物,她只象征性的微微退缩了一下,就屈服在强有力的拥抱下,似乎想表达自己的心意,小腹更是顶着凶器贴了上来。

    那张交织着童真与春情的娇媚容颜就停在眼前两寸处,虎目对凤眼,胆翼对琼鼻,灼热的目光和撩人的体香勾起彼此内心最狂野的悸动。

    宁馨毕竟是个处子,俄顷已是呼吸渐乱,轻吟一声,似是唤着常威的名字,然后星眸一闭,朱唇半启,一副任君采摘的娇羞模样。

    一股火热倏地从小腹窜起,脑袋微微向前一凑,大嘴一下子噙住了眼前那嫣红的香唇。宁馨身子一颤,腻哼一声,一双藕臂霎时缠上了常威的脖颈,忘情地咂吮起来。

    这丫头不像是第一次亲嘴儿哩。常威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丝疑念,正解着她对襟背子钮扣的右手不由得缓了下来。

    而宁馨却已浑然忘我,直吻得快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迷离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恍悟,呢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莫非这丫头只是偷看过谁?常威心头方动,宁馨已复送上了樱唇,细心体会,她就像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好奇而又贪心。

    却听噗的一声轻响,眼角余光中就见一道晶莹水箭从浴桶激射而出,噗地将龙凤蜡烛打灭,屋子里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明暗的变化并没有惊动陶醉在深吻里的宁馨,然而常威却明白了魏柔的用意。

    果然,身后的她已缓缓站起,只迟疑了瞬间,一具湿漉漉的娇躯便粘贴了常威的后背,死揽住了他的虎腰。

    温凉水珠里夹杂着的几滴灼热让常威知道青鸾又哭了,她该是从没想过,自己不仅要低头服小做妾,就连床笫之事都要与他人分享。

    委屈吗?其实我也想陪着你们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然后把你们一个个开开心心地哄上床,让你们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可江湖险恶,为官亦险恶,为了日后我们能尽情地享受美好生活,你们相公还要再打拼两三年,恐怕顾不及那些花前月下的事情……

    ……相公,是贱妾的不是……

    这是青鸾第一次喊我相公,声音虽然呜咽,可常威却绝对不会听错!

    喜悦霎时间就涌上了心头,威少、师弟、相公,整整一年我都在等待着这一声称呼啊!

    要说你或是你们有什么不是,那就是你们太出色了,出色得让我舍不得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把青鸾拉在身前,紧紧把两女拥在怀里:虽然委屈,可相公保证,你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美妙的夜晚。来,再叫一声相公。

    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青鸾羞涩的呼唤激起了宁馨争强好胜的心,她腻在常威身上也相公相公的叫个不停;而黑暗似乎也让青鸾少了许多顾忌,那呼唤一声声地大胆起来。

    倒是宁馨叫到后来,说还是觉得三哥叫着亲切顺口。

    从青鸾隐约透露出来的片言只语中常威已猜到,青龙会对于门下弟子的教育相当全面。

    说来也不奇怪,青龙会有一堂俱是女性,留在门内的行走江湖时要提防淫贼,嫁入豪门的更要取悦自己的男人,不了解男人如何能行?

    故而就算是像青鸾这般需要守身如玉当做未来掌门培养的,对男人的身体也绝不陌生。而这种教育对其他男人或许是种灾难,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第七百六十八章 思谋

    晨曦顽强地透过屏风,一寸一寸地驱赶着屋子里的黑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碧纱橱里有了动静,三具交织纠缠在一起的白生生的身子随着光亮蠕动起来。

    三哥,人家还困~身边睡意朦胧的宁馨呢喃道。

    侧脸望去,枕在臂弯里的少女明艳如花,凤眼似拢非拢,樱唇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彷佛昨夜的余韵至今尚未消散。一条修长**亲昵地勾缠住虎腰,青春的娇躯紧贴着常威的肌肤散发出温热的湿气。

    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颀长优美的脖颈滑下去,落在巍巍雪丘之上,那雪白的**嫣红丝毫看不出曾经被肆虐一夜的痕迹。

    这丫头的体质才是万中无一哩!常威心中惊叹了一回,不禁想起昨夜的狂欢来。

    眼波落在枕边两块白绫上,那雪白的鲛绫上俱是落红,其中的一块更是被染红了大半,深深一吸,女儿脂香中尚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轻轻把胳膊从两女头下抽出。

    再陪人家睡一会儿嘛~宁馨半梦半醒,腻声央求着。青鸾虽然也被我的动作惊醒了,却羞得不敢睁眼,只是缠着常威的粉臂**却透露出与宁馨同样的心思。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几天相公怎么也得装装样子啊!甜言蜜语哄了一番,终于说动两女继续躺着歇息,常威自己起身下床,心里不禁怀念起前几日的悠闲时光来。

    小红几个丫鬟早等在外屋,连早餐都已做好了,见常威出来,都慌忙口称少爷道起万福来,却无一人敢问及宁馨。

    倒是常威边吃边交待她们做些补气血的燕窝鱼翅羹来,又叮嘱不要打搅了她们的主子,这才匆匆离了凝翠阁,去内堂拜会蒋云竹充耀翁婿。

    蒋云竹只随口恭喜了一句,常威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恭喜的是什么,他已急着追问起御女术来,甚至连沈篱子胡同的地产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常威挑了些简单的心法讲给他听,老头就乐不颠儿的试验去了。

    等蒋云竹离开,充耀这才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别情,过几天我要回登莱了,宁馨就拜托给你了,只是,别让她挺着大肚子做新娘喔!

    在昏暗的刑部档案库房里,常威埋首在发黄的案卷里。蒋迟没看几页,就已不耐起来,把案卷一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埋怨道:这他妈的哪是人待的地方!再说了,咱办的可是皇差,给弄点冰水儿也算是个意思,这赵明甫也忒他妈抠门了!

    他肆无忌惮地数落着刑部尚书赵鉴的不是,也难怪他心烦,虽是春末,可库房里密不透风,彷佛蒸笼一般,他又胖硕过人,虽然蒲扇摇得呼呼直响,可汗水还是很快就把他贴身的衣服打透了,官袍前胸后背处处可见一片片的汗渍阴影。

    小侯爷,不若你帮我去买幢宅子,如何?

    刑部档案浩如烟海,没有邓奇的指点,一时还真难理出个头绪来;而邓奇如横空出世一般出任前军都督同知,老朋友自然闻风而动前来道贺,不知底细的人更是踏破了邓府的门槛,前军府自然也少不了贺客。

    虽然前军府与刑部只是一墙之隔,可这两天想见到他是不大可能了。而常威方得两位佳人,心思也不在这刑部档案上,便暗自打算,干脆利用这几天把‘李隆’的家先安定下来。

    大日头的,我可不想遭那份儿罪!蒋迟一口回绝道,可又似想起了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凑到常威近前,问买房子的是谁。

    当然是李隆啦,常威可是堂堂的秦国公,用得着你操心了?

    蒋迟顿时来了兴趣,嬉笑道:李隆可就大不一样了,没准儿又是个发财的机会。得了,我就陪你走一遭吧!不过,先得找个人打探打探情况。记得昨晚上那个蒋嬷嬷吧,她是京城有名的马泊六,西城一带的大户人家,没有她不知道的。

    想发财的话,小侯爷可要失望了。常威微微一笑:改造沈篱子、八千张等四条胡同,所需资金巨万,而且都需事先垫付,李隆就算再有钱,也无力他顾了。不过,俗话有云,四方之货,不产于燕,而毕聚于燕,想在京城里发财,机会多得是。

    可像沈篱子那般一本万利的少啊!蒋迟满脸悔意。

    一问才知道,那天蒋家哥几个动用了两万余两银子一下子收了八千张等三个胡同近一成的地产和房屋,其中蒋迟自己就占了一半。可等昨儿蒋迟媳妇带着亲戚再去的时候,三胡同的地价已经飙升了六成,而且是有价无市了。

    你他妈的还好意思问怎么升得这么快!升得越快,你不就赚得越多吗?蒋迟边往外走边道:大通钱庄、同升和、宝悦坊三家一动手,摆明了看好那块地角,消息一传出去,可不一下子就抢翻了。

    我当然希望地价升上去,不过,应该是一个可控制的递进过程对咱才更有利。

    见蒋迟一脸迷惑,常威解释道:沈篱子四条胡同要成为丰盛胡同那样的公卿聚积地,其所建宅院势必是豪宅大院,无论是用料还是工匠都应是上上之选,就拿工匠来说,京城虽然工匠人数过万,可高手能有多少?大家一窝蜂地抢到了地皮,自然就会一窝蜂地抢工匠,以期早完成早见利,工匠的酬劳势必要暴涨,那建房子的材料亦是如此。而一下子多出那么多的豪宅,必然也要拖累价格。

    蒋迟这才明白过来,停下脚步,挠着脑袋愁道:那……怎么办?

    其实我倒无所谓,反正不是很缺钱花。只是既然做了这笔生意,自然要让利益最大化。常威沉吟了好一会儿,心中才有了主意,微微一笑:前两天,我无意间路过显灵宫,发现它破败不堪,甚至不如江南寻常道观……

    怎么可能!蒋迟立刻反驳:前两天我还去了一趟,三大殿才经修缮,气象庄严,怎么能说它破败不堪?!要说难看点,也就它的观墙大门旧点罢了。

    小侯爷可说到点子上了!常威随口赞了一句,心里明白,蒋迟自然不会自己没事儿做跑去显灵宫,便暗暗调高了肖连云在太皇太后心中的地位: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脸面的事儿可含糊不得。

    可修个大门观墙能有几两银子?蒋迟渐渐琢磨过点滋味来。

    银子自然不会多,否则大臣们又要说三道四了。不过显灵宫乃是御观,征调大工匠理所应当……

    啧啧,难怪你能混成秦国公,可真是一肚子鬼主意!蒋迟恍然大悟,兴奋地捣了常威一拳,又瞥了他一眼,惋惜道:可惜你已成家了,不然我非把妹子嫁给你不可!

    他话音未落,院门口便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国公大人什么事儿让小侯爷如此高兴,要把郡主嫁给他?

    随后就见一瘦小的老者走了进来,正是常威一直未能见到的搭档之一、刑部河南司主事陆眉公。

    他看到常威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国公大人真是深谙为官之道啊!

    显然是注意到了常威与往日颇为不同的打扮修饰。

    妈的,这小子又多才又多金,长得又他妈的能迷死人,又是权倾朝野的国公爷,还用得着扯事儿让我高兴?倒是眉公你没事儿跑这倒霉地儿干吗?蒋迟说话很随便,显然和陆眉公熟稔得很。

    唉,也不知道是谁在皇上跟前告状,说冲田集团的余孽赫伯权现身京城,皇上命刑部查办,差事就落在了俺老陆的头上。小侯爷您兴许还不知道吧,冲田这股倭寇是国公大人和京卫傅舟子傅大人联手剿灭的,说赫伯权在京,岂不是给国公和傅大人找事情吗?

    眉公多虑了。这本就是在下向皇上禀告的。冲田集团溃而未灭,皇上也早就知道。其实,冲田党羽所剩无几,在下还怕他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哪,赫伯权在京城现身,正好可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陆眉公点点头,又问:国公大人可知赫伯权的下落?

    具体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有一人应该知之甚详,西城通达车行的老板洪七发。

    洪七发?陆眉公微微一怔:他不是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的小舅子吗?怎么和冲田余党搅到了一起?

    赫伯权用了另外一个身份。虽然常威很想借此构陷廖喜洪七发,可听陆眉公竟似认得两人,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言辞便含糊起来。

    我和廖喜只是认识而已。陆眉公一眼便看出常威担心什么,不过这正是常威想要的,常威不想现在就在这些成了精的老家伙心里留下个阴谋家的身影,那该是以后的事儿了。

    听他嘿嘿一笑,解释道:河南司代管东城兵马司,自然与西城有些联系,何况我还在北城做过一段时间的兵马司副指挥哪!

    他沉吟一下,又道:既然怀疑洪七发,那廖喜也不能放松,不过兵马司位卑却权重,廖喜虽只是六品,想侦缉他也要尚书大人下令,除非……他目光转了转:小侯爷,您也是锦衣卫副千户吧?不妨动用您手中的锦衣卫吧!

    这回常威倒是由衷地暗赞一声,姜还是老的辣!锦衣卫不受三法司限制,别说侦缉廖喜,就算直接捕了他,只要能弄到口供,也没有几个人敢替他喊冤。

    可常威记得陆眉公就是锦衣百户,为何还要求助蒋迟?是想让蒋迟趟这池混水,还是他锦衣之职已被革去了呢?

    蒋迟却一摆手:不成!皇上一再告诫,不许我拿着鸡毛当令箭。再说了,我他妈这个锦衣副千户手下一个人都没有,总不能我自个儿去盯着廖喜那王八羔子吧!

    哪儿能让小侯爷吃苦遭罪哪!我也只是因为赵大人这几日不在京城,怕赫伯权那边出了纰漏,一时心急罢了。陆眉公见风使舵,却给常威使了个眼色。

    蒋迟如此谨慎实有些出乎常威的意料,不过很快常威就释然了,蒋迟精明过人,知道他怎么花天酒地甚至欺压良善,皇上都不会如何怪罪,可一与朝政沾边,眼下他最好还是韬光隐迹为妙。

    不打草惊蛇的话,赫伯权倒是不会很快离开京城。

    陆眉公听常威给他一个台阶,便顺势说那还是等赵大人回来之后再与他商议商议,闲谈了几句,便告辞了。

    等陆眉公走远,蒋迟才问起赫伯权和洪七发来,常威把来龙去脉简单交待了一番。

    蒋迟眼珠转了几转,沉吟道:车行?车行很赚钱吗?

    我不知道京城如何,可我认识江南最大的车行老马车行的老板王臣,他旗下不仅养活了近五百名弟兄,而且一年的纯利约有十万两之巨。

    这么多?蒋迟眼睛一亮,常威趁势道:其实赚钱倒是次要的,所谓车船店脚牙,那可都是获取情报的重要途径。

    他妈的,我可真佩服你了,明明你想整廖喜出口恶气,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蒋迟顿时嬉笑起来:不过,这银子若是不赚,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一番好意?不若叫上你朋友,咱们就合伙在京城开上一家车行!当然,一定要先把通达整垮!

    东山明鉴!常威一竖大拇指:王臣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未必对此感兴趣,不过,向他借几个熟手,这点面子他总会给的。只是如何对付通达和廖喜,倒是要好好思量一番。其实方才陆大人的话给我提了个醒,用锦衣卫。可惜我被皇上训了,最近需要低调行事,不方便出手,不过我记得陆眉公好像是锦衣百户……

    他说自己年纪大,过年后就请辞了,皇上也准了。蒋迟随口道。

    闻弦歌而知雅意,邓奇、陆眉公相继请辞,想来都是洞悉了皇上的意图,绝非仅仅因为新政的缘故,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而今看来,陆眉公很快就会把勘定恶人榜的职责一并辞去,谁来接替他,常威倒要未雨绸缪了。

    何冲当然是最佳人选,只是他与自己过从甚密,反而最不容易得到这个职位,况且常威也需要这么一个朋友帮自己镇守应天的大本营;苏耀、翟化年龄太老;冀元亨冀师兄又太过方正;李岐山倒是个秀才,不过总不太让人放心,放在眼皮底下或许更安全……

    十几个相熟的人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竟没找到一个中意的,常威甚至后悔起来,当初应当力劝唐锦衣出仕才对。

    陆眉公的劲儿借不上了,可别忘了李隆也是锦衣百户嘛!修缮显灵宫虽然是工部的事务,但照例要派中官及锦衣监督,因为这里面没多少油水,想来也没有几人愿意揽这趟差事,我再和皇上通融通融,正好让李隆出场。一旦皇上许了,便可借机行事找通达的毛病。

    蒋迟一脸得意道。

    订好了计策,想把新车行放在粉子胡同,李隆的宅子自然在它附近为宜,这正合常威心意。两人约好下午凉快一点的时候在一品楼见面,常威先去锦衣卫报到,领了腰牌。

    马远办事极其迅速,一头午的功夫,已经给常威找到了两处宅子,都离国公府有段距离。

    好在常威本就不欲让李隆在京城过于显眼,便挑了离刑部衙门相对比较近的一处买下。然后,甩掉了跟踪者,造访宁白儿的家。

    紫王一系子弟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没人能扮成弟妹。不过,我在教坊司里有一亲密姐妹却正是合适人选,且她一直想弹出火海,却苦于无人敢伸出援手。师弟你想必也知道,教坊司龌龊到了什么地步,若是你嫌弃她……话虽如此,可宁白儿眼中却满是渴求。

    没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只是……她姓什么?我斟酌道。

    教坊司的女子其实就是官妓,除非是像宁白儿这样的管理者,否则**在所难免,不过这倒不是常威犹豫的关键所在。

    教坊司里绝大多数都是罪属,听宁白儿的语气,此女的身份肯定相当棘手,而这几年的罪臣里,东林党居多,朝中大臣就算想赎他们的家人,也要思量一下自己的前程。

    她叫齐萱,乃是齐宁的大女儿,今年刚满十七岁。此女容貌虽不十分出色,可琴棋书画却无一不精,是教坊司有名的才女。宁白儿闻言颇为宽慰,赞许地瞥了常威一眼。

    果然!常威一阵头疼,齐萱扮演陆昕或许无甚难处,可两个身份都无法动用,如何能不着痕迹地救她出来?

    何况她对今上必然心怀怨恨,万一她再有反志,那可真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了。

    其实她越默默无闻越好。常威沉吟起来。

    宁白儿却不搭言,让常威明白她是真心要救齐萱,想起传言齐宁擅房中之术,没准儿师姐为了练成绝技,和他曾经有段露水姻缘。

    救她亦无不可,只是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啊!见宁白儿眼中竟流露出几分哀求,常威心顿时软了下来,为了这个便宜师姐,就赌上一赌吧!

    有这话就成!宁白儿顿时喜笑颜开,可旋即却微微一叹,声音里透着些许遗憾:其实本来是给白郎预备的,可惜宜伦太霸道了!

    她顿了一顿,问道:师弟在朝中可有什么大对头吗?

第七百七十章 冲突

    这就是陆……兄弟?

    在宁馨面前,蒋迟收敛了许多,可见到易容男装后貌不出众的青鸾,他还是忍不住评论起来:子陵,你的眼光……嘿嘿,她不是有内媚吧?

    不是内媚而是内秀,贱内弹得一手好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常威当然不会告诉他,青鸾生得究竟有多美,不过看蒋迟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歪了道儿。

    转眼见那边蒋嬷嬷蒋烟已经拉起了刚从马车下来的宁馨的手,便笑道:蒋大姐,你倒是荤腥不忌,男女不分呀!

    大姐这双眼睛,还不至于那么走神儿,连姑娘小子都看不出来!这是李大人的妹子?

    易钗而弁的宁馨与常威有着五六分相似,乍一看,就像亲兄弟一般。

    不过偷儿和媒婆都极讲究察言观色,蒋烟很快发觉宁馨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妹妹应该有的,就偷偷问常威道:是姑表亲,还是姨表亲?

    常威含糊一笑,李隆的身份要尽快传扬出去,少不得借助这些媒婆的力量,认错了关系,对他自然有百利而无一害。

    妈的,一看到俊俏小官儿你就发骚!蒋迟见蒋烟离开常威和青鸾宁馨,重新腻在了他身上,忍不住开口骂道。

    两人打情骂俏了一番,蒋烟才带着他们去看房子,可连走了四家,不是常威没相中,就是青鸾宁馨看不上眼。

    众女依旧兴致勃勃,可蒋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待过缨子胡同再往南走,进了一个窄小得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胡同,蒋迟没走进几步,往前望了望,见里面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门脸,街上又没一个行人,他终于忍不住,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唬着脸道:蒋嬷嬷,你说的到底是哪一家,咱还要走多远?

    小侯爷就是心急。蒋烟风骚地嗔了一句,抱着蒋迟的胳膊朝胡同深处行去,常威带着两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宁馨虽然年幼,可身子有着极强的恢复力,蹦蹦跳跳地浑不似一个刚刚失去处子之身的少女;倒是青鸾不时蹙起蛾眉,想是嫩枝不堪攀折,常威便放慢了脚步,示意她依偎到自己怀里,偷偷笑她道:让你在家歇着,你偏不听,这会儿辛苦了吧!

    走了近二百步,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蒋迟骂道:妈的,怪不得叫口袋胡同呢,看着就邪气。

    那边已经开始叫门的蒋烟接言道:小侯爷,您别看不起这口袋胡同,这儿不显山不显水的,住的可都是些殷实人家。

    半天才见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来开门,见都是陌生的面孔,老人迟疑地问找谁。蒋烟上前笑道:您是唐管家吧,我是灯市口的蒋嬷嬷,听板肠胡同的马大善人说你们这幢宅子要兑出去,就带几个朋友过来看看,不知这宅子兑出去了吗?

    又随口问了一句:你家老爷的病好了吧?

    灯市口的蒋嬷嬷?哦,我想起来了,马家二小姐就是你给保的媒吧!马老爷还真上心,我也只是和他随口说那么一句罢了。老管家一面把我们让进来,一面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当初要卖的不是这幢宅子,而是对面那幢,不过这两幢宅子格局倒是一模一样。为了它们,我家老爷可着实费了一番心血,现在他病也见强了,卖不卖还两说哪!

    蒋迟一听,顿时就要翻脸,常威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在他耳边低声道:这老管家看着糊涂,其实精明的很,他若真不想卖,怎么会让我们进来?

    蒋烟也是明白人,冲冲老管家笑道:看看无妨,反正我朋友也不急。

    进了外院,常威一眼就看见了那精致的垂花门,心中顿时暗赞一声。

    向外一侧的麻叶梁头彷佛红云漫卷,梁头下一对倒悬的短柱雕饰出朵朵莲叶,将垂柱装点得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垂莲柱间的梁上雕刻着玉棠富贵的图案更是喜庆吉祥。

    外面的那道楠木棋盘门上包着六排铜箍儿,显得十分结实厚重,里面的屏门更是用了上好的铁木,油漆明亮几可鉴人,可见老管家所言不虚。

    待过了垂花门,众人眼前更是一亮。三正四耳的堂屋高大气派,东西厢房也是雕梁画栋;庭院内十字甬道全是青石铺就,余处则是绿草茵茵;正房前面种着几株枣树,枝头青果累累;东边是一溜葡萄架子,西侧则遍栽丁香,甬道正中摆着一只巨大的荷花缸,缸内荷花正盛,不时见到几尾金鲤跃出水面,发出劈啪的声音。

    院子相当优美幽静,就连东西厢房传出的读书声都相当轻柔。

    不错啊!蒋迟四下张望了一圈,不由赞道。

    老管家拿了钥匙出来,闻言面有得色,笑道:这两幢宅子在口袋胡同排不上第一,也是头三名。

    宁馨悄悄碰了常威一下,小声喊了一声:三哥~

    看宁馨的眼神就知道她极是喜欢这地方,可总不能让卖家看出自己的心思,常威便忙示意她别出声,那边蒋迟却装傻道:哦,这胡同里还有更好的宅子?那他卖不卖呀?

    老管家干笑了两声,声音里不免带了两分嘲笑,蒋迟顿时不乐意了:老头你笑什么?小爷我买他房子是看得起他……

    他话没说完,人已被常威拉到一旁去,蒋烟陪着笑脸对老管家道:唐大爷您别生气,我家少爷就这脾气,受不得一丁点委屈。她冲我一努嘴:买房子的正主儿是这位李公子,外地来京做买卖的,想把家眷安置在京城。这宅子若是卖的话,大爷您说个价儿。

    老头就是一管家,哪儿能做得了主啊!话虽这么说,可老管家还是带他们去了对面。

    进去一看,两处宅子果然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庭院里的花树荷花缸都一模一样。只是院子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可花坛里仍可见杂草蔓生,正房厢房也听不到一丝起居的声响,显然是没人居住了。

    看过正房,就连青鸾都露出喜欢的神色。那边老管家似乎禁不住蒋烟的软磨硬泡,偷偷把东家的底牌泄露出来:听老爷说,这宅子带上家俱没有一万五千两银子是绝不会卖的。

    蒋烟一呆,大概是这个数目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宁馨却喜上眉梢,偷偷摇了摇常威的胳膊。

    常威却犹豫起来,一万五是个相当公道的价钱,别说宅子本身就值七八千两银子,单是那些做工精美用材极其讲究的家俱怕是万两也挡不住。

    他此番上京不过带了十八万两银票而已,除去送给袁可立、傅舟子等人各三千两,共五万两,邓奇二千两,赎白牡丹一万两,买沈篱子胡同地产近三万两,被皇上讹诈赈灾一万两,锦衣卫里赏了一圈,机械局等处又丢下了几万两,所余不足三五万,若是再花去万五,势必要影响到沈篱子胡同的建设,从而引起别人对李隆实力的怀疑。

    可眼下还不能从通州工厂、江南居等地提银子,以免被人看出常威和李隆是一个人,倒是个小麻烦。

    宁馨心思玲珑,眼珠一转,贴近常威耳朵细声道:三哥,进京的时候,我娘给我带了一千两银子,人家只花了一小半;蒋伯伯还给了一千两的见面礼……

    宁馨一番好意却激起了常威心中豪气:区区万五还没放在你三哥眼里,你手上的私房钱还是留着日后体贴房里的姐妹吧!

    宅子主人卧病不起,便由他太太出面接待了众人。常威和蒋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毫无商场经验又相当羞涩的少--妇,轮番用话挤兑。

    那边蒋烟则缠住了老管家,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李隆的身份,最终那幢宅子以一万两千五百两的低价成交了。

    唐勉?我怎么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蒋迟望着房契上的主人印签,突然开口问管家道:你们家老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茶叶。

    茶商?蒋迟端详着手中那盏精致的三足白瓷茶碗,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起茶来,不再出声了。

    人家今天就想搬过来呢!地契转到宁馨手里,她自是兴奋异常,拉着青鸾在新购下的宅子里转来转去。

    蒋烟是个自来熟,又见多识广,便热心替宁馨出起主意来,从仆人丫鬟到内堂摆设,两人越说越热络,看宁馨的架势,甚至要把蒋烟拉来做总管,常威忙借故打断两人的对话。

    宁馨儿,你和你陆姐姐先回府去,我去找万金,明儿再请蒋大姐给咱介绍几个得力的丫鬟。

    宁馨一点就透,含笑称是。蒋迟却随口问道:万金?百花楼的那个万金?

    常威赞了他一句交友广泛,蒋迟却压低了声音诡笑道:正好,我也有日子没去百花楼了,就陪你走一遭,见不到白牡丹了,可还有姚碧莲哪!说着嘿嘿一阵淫笑。

    于是先把二女送回长宁侯府,蒋烟这才知道常威与蒋家关系极为密切,可拐弯抹角地打探二女的身份,蒋迟却摆出安平侯世子的架子,警告她不要多问。

    蒋烟并不如何害怕,腻在他身上,笑道:大不了是个郡主娘娘呗,不过,脾气这么好的郡主,奴家真还没见过哪,奴家心里自然喜欢!

    她脾气好?她脾气好的话,太启脑袋也不会开花了!蒋迟一撇嘴:也就是遇上子陵了,妈的,这才是老鼠怕猫,一物降一物哩!

    说着这儿,他才品出蒋烟话里有话,瞪了她一眼,骂道:奶奶的,你是不是嫌我媳妇太厉害啊?伸手就去掐女人的丰挺。

    蒋烟假意躲闪了两下,就伏在蒋迟身上任他放肆,只是眼角余光偷偷递过一丝幽怨。常威不为所动,含笑望着两人嬉闹,心中却暗暗揣测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百花楼很快就到了,三人都是轻车熟路,姚碧莲虽然有客,可那客人不敢得罪蒋迟,蒋迟自然抱着美人**高唐去了。

    蒋烟则钻进那些妓女的房间,一面推销自己在豪门深宅里见到的新奇玩意,一面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倒是让她打探出不少**来。

    常威告诉万金准备辞职,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之后便找来了云仙。

    听说要赎她,她自是喜出望外,低眉浅笑说那几日照顾陆昕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而老鸨似乎也觉得云仙年龄偏大,又因为读过几天书而不太愿意狐媚客人,加之忌惮蒋迟,故而没拉锯几个回合就答应了常威八百两赎金的条件。

    银契两清,老鸨笑道:陆昕、云仙都只有读书人才喜欢,李大人看着也是个读书人,没想到拳脚却那么厉害!

    在一品楼与洪七发、廖喜发生冲突的那晚,陪侍的歌女舞女都是百花楼的人,老鸨得到信儿自不奇怪。常威随口笑着说了一句狗急还跳墙呢,便问这两日可有廖洪两人的消息。

    怎么没有!洪……七发已经放出风来了,说要大人好看,不过,大人有蒋小侯爷这样的朋友,自然不会怕他!老鸨谄笑道。

    洪七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常威打了个哈哈:他手下也只有一个叫什么白师傅的还能上得了台面。

    白师傅?老鸨怔了一下,方才醒悟道:大人说得是白曲白老头吧,他可不是洪七发的手下,只是听说他好像赔了生意,才寄人篱下,帮着洪七发训练车把式,顺便教他们几招拳脚,还指点过敝楼的护院哪!不过,看来也就是些花拳绣腿而已,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都没伤着大人一根寒毛呢?

    哦,这是多久的事儿?

    有三四个月了吧!老鸨也拿不准。

    常威心中微微一怔,如此算来,赫伯权在松江沈家一战之后,就脱离冲田集团,秘密潜回京城了,显然他和冲田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何密切。

    可冲田能得到那么多的马匹,除了赫伯权,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疑之人。联想在杭州西湖快马堂弟子的对话,常威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疑念,快马堂的生意骤然滑落,中间会不会是有人捣鬼,他加入金戈会又会不会是另有内幕呢?

    不过洪七发似乎并不知道赫伯权的真实身份,否则不会轻易让他露面,白曲的身份想来是赫伯权早就预备好了的,那么他当初的马匹生意恐怕就问题多多了。

    和老鸨闲聊了没多久,很快弄清楚赫伯权眼下就住在通达车行。常威有心前去一探,便欲去找蒋迟,告诉他先走了。

    带奴一起走吧,奴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多留了。云仙抱紧常威央求道。

    换了前两日,常威或许真的会带她离开,可昨夜一场大战已经让常威郁积了近两个月的心火得到了发泄,对她自然没有太多想法,更何况千娇百媚的两大绝色美女也一定在凝翠阁里等着常威回去温存,就借口宅子需要修缮,温言安抚了几句,让她在百花楼里再待上一晚。

    搂着云仙送她回自己的住处,一路之上就有几个得到信儿的姐妹龟奴向她祝贺,她复又高兴起来,甫一进后花园,她就送上了香唇。

    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云仙姐姐怎么也傍起情郎来了?

    却见假山后面接连转出七八个人来,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其中一女惊讶地笑谑起来,她依偎着的那个男人也诧异地望着我道:子陵,听我大哥说,你是个风月魁首、花柳班头,没想到真是这般大胆风流,你就不怕宁馨吃醋吗?却是蒋逵蒋太启。

    人不风流枉少年!四少不也是家有贤妻嘛!再说了,没那金刚钻,咱也不揽这瓷器活儿。蒋逵能知道常威和宁馨的关系,想必是充耀开始散布消息了,而蒋家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情报。

    你丫跟谁说话哪!蒋逵旁边一白净的公子哥儿听常威言语没有半点敬意,便尖声喝问,却被蒋逵喝止。

    他瞥了云仙一眼,笑道:子陵,也难怪小七无礼,你堂堂锦衣百户,来百花楼即便不是姚碧莲葛昙作陪,也要是李樱柳芳这等出色的人物相伴,云仙姑娘么,嘿嘿……说话间一脸哂笑。

    云仙顿时花容失色,怯怯地躲在常威身后。常威却冷笑道:四少此言差矣!姚碧莲葛昙之流,不过得妖媚二字而已,岂能与云仙相提并论?!再说了,云仙已被我赎出成为我的姬妾,日后谁敢出言无状,别怪我李隆心狠手辣!

    哈哈,笑死人了,你赎了云仙那老货……那小七讥笑之声方起,常威已轻轻推开了云仙,一步跨到他跟前,抡起铁拳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眼看就要打上他的鼻尖,却猛然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阴冷凌厉有如毒蛇一般,竟让常威觉得极不舒服。

    蒋逵身边有高手!

    常威目光微微一转,却见蒋逵身后两艳女正亲昵地依偎在一文弱秀美的青年怀里,那青年目光灼灼的望着常威,目光里分明带着几分惊讶,那张面孔却极是熟悉,竟是袁文弼!

    咦,他怎么来京城了?又怎么和蒋逵走到了一处?

    心念电转,拳头已然砸在了小七脸上,只听他一声哀嚎,身子顿时飞了出去,砰然落在了两丈之外,再看他已是血流满面。

    哄笑声戛然而止,蒋逵和同伴一下子都愣住了,后花园里只能听到小七痛苦的呻吟。

    半晌,蒋逵才色厉内荏地骂道:李隆,你丫太放肆了!打狗还要看主人……

    四少,您瞧,我就这副驴脾气!我也是闲得慌,跟他妈一条狗一般见识个什么劲儿呀!

    常威打断蒋逵的话,一抹手上的血痕,嬉笑道,突然一指袁文弼,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挑衅道:小白脸,别他妈的像个女人似地看我,就算老子喜欢后庭,也只喜欢女人的。说着大手在云仙臀上揉了两下。

    袁文弼虽说为人狠毒又贪花好色,可却是袁崇焕的儿子,是华山派后起之秀,一身武功甚至不在颜如玉之下,且其师陆飞白在易容术上的造诣颇深,估计他这方面也不会太弱。

    常威易容成李隆能不能瞒得过他,殊难预料,看他眼神,想必已是起了疑心,常威只好反客为主,心里却道:妈的,这小子真是碍手碍脚,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呢?

    月色中,袁文弼白皙的脸一下子涨得血红,胳膊突然一分,将怀中两女齐齐震开,上前一步与蒋逵站在一处,眼角余光望了蒋逵一眼,见他脸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目光更是恨不得把常威杀了似的,便一抬手,摺扇唰地一拢,指着常威森然道:李隆,你敢辱骂于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只是目光里却透着一丝犹豫。

    呵,谁这么大胆,敢对锦衣百户不客气?假山后面无巧不成书地传来蒋迟的声音,就见他搂着一丽人嘻嘻哈哈地从一帮人身后走到蒋逵旁边,上下打量了袁文弼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挺斯文的一个人,火气干嘛那么冲啊?

第七百七十一章 谋杀

    子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蒋迟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告状,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赎了云仙,嘿嘿,连我他妈的都没想到哩!

    四弟,你也别生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搂过蒋逵的肩膀,望着满脸是血的小七感慨道:比起宁馨这位夫婿来,咱哥俩儿可有点相形见绌了!我看也就这厮的脾气,才能压制住那疯丫头!

    扭头见和他走在一起的丽人脸色不豫,他又嬉笑地许诺道:碧莲,你也甭羡慕云仙,赶明儿我也赎你出去!

    叫蒋迟一搅和,蒋逵只得悻悻地瞪了常威一眼,而那小七更是怨毒地望着他,却敢怒而不敢言。

    蒋迟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袁文弼的身上:这位仁兄少见啊,四弟,是你朋友吗?

    他叫袁佳,是做珠宝生意的。蒋逵微微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情愿地介绍起彼此来:文弼,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哥蒋迟蒋东山。

    常威心中蓦地一动,不错,华山派的确靠着袁崇焕在辽东大做珠宝生意,可比起它名下的药材生意来,名声相差何止十倍!

    华山与唐门并称,是江湖上两大药材生意巨头。

    蒋逵是不知道,还是有意避而不谈呢?而看他的态度,却似乎与袁文弼颇为亲近。

    蒋迟随口开了个玩笑,又问:贵宝号怎么称呼?

    敝号长丰斋。袁文弼的目光飞快的掠过常威的脸。

    哦?蒋迟微微一怔:可是江南的长丰斋?前一阵子听说它通倭走私被人告发了,后来却没了动静。他望着蒋逵笑道:四弟,不是你替长丰斋说了什么好话吧!

    剿倭之后,常威虽然立刻离开江南北上京师,但徐国公、何冲、黄崇耀、陈其昌、白同甫、陈耀等一干跟常威走的近的官员都在应天府掌握大权。

    利用从倭寇老巢里弄来的账簿、证据,长丰斋、合其昌、承顺行、盛林坊等一大批跟倭寇有往来的商号,姚、李、成、刘、林、许等多个世家望族全都被查处、法办。

    小侯爷说笑了,真正替长丰斋出力的乃是秦国公的表兄、苏州举人黄崇文,不过,长丰斋虽然免遭除名,还是因为这场官司一分为二了,应天扬州号为寒家所得,依旧保留了长丰斋的名号。袁文弼耐心解释道,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常威的表情。

    这倒是确有其事,长丰斋原本就涉事不深,属于买脏,并没有直接参与走私。长丰斋的少东家跟黄崇文是同窗好友,求到了他头上,黄崇文写了一纸诉状递进衙门,便免了死罪,罚了银子了事。

    这么巧?秦国公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认得他?他眼下正在京城呢!

    蒋迟的惊讶恰到好处,袁文弼不由迷惑起来:在下自然识得国公大人。他目光转到了常威身上:说实话,这位李大人和国公大人长得颇为相似,在下差一点就认错了人。

    乍一看子陵和秦国公是有些相像。蒋迟并未遮掩,却也没多说,看起来极是自然。反倒是蒋逵在一旁解释着‘李隆’的身份,袁文弼听说李隆是靖远侯俊仗的准女婿,眼中疑色这才退去大半。

    既然是卖珠宝的,赶明儿带几件好东西给我瞧瞧,说起来积古斋的老赵心眼也忒小了点,早该有人和他们争上一争了。又闲聊了几句,蒋迟便拉着常威告辞,前去安顿云仙。

    两人出了百花楼,蒋迟才沉吟问道:这袁文弼是不是有点来历?

    常威冷笑一声,[袁大督师的独子,华山派高足。]解释一番,蒋迟皱眉道:袁崇焕?华山派?这水也太深了吧,太启怎么跟江湖人搅到一块儿去了?

    说起华山,它更像是个商业世家,而袁文弼的师傅陆飞白就是专门处理门内生意的,或许他真是为了长丰斋在京发展才结识了四少。

    蒋迟身份特殊,常威不想让华山给他留下一个毒药世家的形象,因为这会牵连到名声更响的唐门,便只好暂时便宜蒋逵和袁文弼了。

    但愿如此。蒋迟打了个哈哈:无畏,我这个四弟可不太安分,你别小看了他。见常威无所谓的样子,他才换上了招牌笑容:我陪你来百花楼,你也该陪我去趟翠云阁了。

    回到长宁侯府已是二更天,青鸾宁馨儿两女果然在凝翠阁翘首以待。虽说二女昨夜方才破瓜,可两人一直歇息到了中午,此刻尚有精神。和二女温存了一会儿,宁馨见常威迟迟不更衣,蛾眉渐渐簇了起来。

    三哥可是要出去吗?

    什么都瞒不过你。常威送上一顶高帽子:相公倒是想和你们好好亲热亲热,可我发现蒋逵与江湖人关系密切,怕他另有图谋,想去他家探上一探。好老婆,你去过他家,说说那儿的布局地形。

    而原本想去一探赫伯权的情况,眼下自然让位给袁文弼了。

    那个混蛋,人家看他就不顺眼!宁馨兴奋起来:清河侯府那么大,一时哪能讲清楚。三哥,那儿离这儿就隔着一条街,干脆人家陪你去一趟,不就成了吗?青鸾也满怀希翼地望着我。

    如果没见到袁文弼,带着宁馨一道去自然亦无不可,然而常威曾亲眼目睹过袁文弼的武功,宁馨那三脚猫的功夫就不提了,而青鸾新妇破瓜,功力也是大打折扣。

    清河侯府并不安生,袁文弼很可能就住在那儿。

    袁文弼来京城了?华山来的好快呀!青鸾微微一怔:相公兼职刑部的消息怕还没传到江湖呢,等消息传开了,来京的江湖人怕是更多了。

    常威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瞥了宁馨一眼,万一被江湖人发觉自己和李隆是一个人,宁馨她立刻就成了自己的软肋。如此说来,精通易容术的袁文弼更是留不得了。

    袁文弼是华山派的人?宁馨毕竟是云弄月、花弄影的俗家弟子,对华山自然不算陌生:他武功很高吗?可三哥你是江湖第一高手啊,怎么怕起他来了?

    我怕他?换在以往,三招之内你相公就能砍下他脑袋来!现在可好,遇上你们姐妹,一个刺我一妖刀,一个弄得我差点走火入魔,我没死翘翘已是老天保佑了!常威没好气地道,逗得二女齐齐笑了起来。

    宁馨终于明白自己去了就是拖累,便仔仔细细把清河侯府的格局讲述了一遍,又通情达理地让青鸾与之同行。

    算了,你陆姐姐也是新妇不良于行。倒是你没事儿就把云、月教你的东西说给你陆姐姐听听,让她指点指点你,日后咱们夫妻也好同进同退。

    宁馨记忆力惊人,清河侯府只去过一次,却记了个八、九不离十。顺利地找到了世子蒋遥的住处,常威戴上了黑色头套。

    当看到病恹恹的蒋遥出现冷暖散的中毒症状后,常威心里全都明白了,蒋逵到底和袁文弼做着什么生意。

    只是蒋遥虽然被那嗜心吸髓的剧痛折磨得满床打滚,汗如浆涌,可发作的时间却比唐锦衣形容的短了一半有余,而且他也没有完全失去行动的能力。

    华山冷暖散跟唐门七连环相似,都是慢性毒药,中毒的症状与疑难怪病相同,寻常医生根本看不好。

    听宁馨说,蒋遥虽然自幼多病,可两年前才得了这怪病,常威知道该是那时候中的冷暖散了。而不管冷乱散如何变化,时间拖了这么久,毒性也早就深入骨髓,神仙难救了。

    两年前,蒋逵还不满十八岁……

    躲在屋檐下的常威陷入了沉思,一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咽气的蒋遥,一个是豺狼心性的蒋逵,究竟哪一个更有利用价值呢?

    过了片刻,常威望了一眼榻上昏睡的蒋遥,悄然离去。

    天还没亮,就听充耀砸起凝翠阁的门来。

    云仙死了!东山差人来报,说她昨晚被人奸污,自缢身亡了!

    ……自缢?!

    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常威睡意全消,手足顿凉,愣了好一会儿才失声嚷道:不可能!我才赎了她,她怎么会自缢?!

    脑海里蓦地浮起小七那双怨毒的眼睛,常威叫道:妈的,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只是,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妄为,难道锦衣百户李隆的名头都不足以震慑他们?还是他们另有所恃?莫非真要出动本尊--凶威滔天、武功盖世的秦国公才成?!

    伴随满腔怒火与悔恨的是一丝寒意,却不如何悲伤。对云仙常威只有一份欣赏和同情,却没有多少爱意,有青鸾、宁馨二女在身边,就连在她身上发泄**的心思都淡了。

    赎她,一半是为了给宁馨找个伴儿,一半是为了闯出李隆的名号。

    可即便如此,心头的复仇之火却依然越烧越旺。

    我要把那小子挫骨扬灰,让他后悔为何要生在这世上!

    青鸾、宁馨两女见常威脸色冷得吓人,都连忙起身,一边帮他更衣,一边柔声相劝。宁馨更是半解罗衣,把常威脑袋抱进自己怀里,细声道:三哥,你别乱了方寸,爹说过,官场上,每一个可疑事件的背后都有阴谋。

    常威遽然而惊,心思一静,顿时觉出几分蹊跷来。云仙久在欢场,名节二字对她并不像对普通人家的女孩那样有着强大的约束力,她与常威也多是感激之情,就算真被奸污了,多半是设法掩盖,以图日后复仇,自杀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而小七心怀怨恨,怕云仙离开百花楼就没了报复的机会而奸她尚在情理之中,可他只要咬定和蒋逵在一处,常威只能哑巴吃黄连,看着他逍遥法外,他实在没必要杀人灭口。

    可偏偏云仙死了。

    常威看不透整件事背后的重重迷雾,可靖远侯的官场经验却不容忽视,把当晚在场的人细想了一遍,总觉得蒋逵、袁文弼似乎也脱不了干系。

    宁馨儿,你替我去趟刑部,待在档案库房不要出来,有蒋东山掩护,不会有人看出破绽的。

    袁文弼的出现,不由得常威不小心,自己的身份不容暴露,便预先做出安排。

    又让青鸾给蒋迟送去书信,告诉他别去百花楼而改去刑部,更是暗中传令马远、高文彩、常离,让他们出面安排顺天府和北镇在京城四门严查出入人员,一旦发现袁文弼等人,立即扣押。

    匆匆赶到百花楼,现场已被顺天府的衙役封锁了。带队的张姓捕头从老鸨那里听说常威是蒋迟的朋友,本就有点头大,再看到锦衣百户腰牌,越发紧张起来。

    听说云仙姑娘已被大人赎出,下官就没敢擅动尸首。看样子,似乎是……不堪受辱而自缢的。

    常威望着悬在梁上的云仙,她脸上既痛苦又快乐的表情煞是奇怪,彷佛是在痛苦中羽化登仙,衣衫也相当整齐,看不出被辱的痕迹。

    只是撩起裙摆,一股精臭尿液混在一起的怪异气味便扑鼻而来,下体更是狼藉一片了。

    目光四处逡巡,炕上两条锦被胡乱地堆在一处,十几处指甲大小的斑点散布在床褥各处,却不见一丝毛发;云帐幔钩一点都没破损,想来云仙并没有得到多少抵抗的机会。

    梳妆台没有什么异样,几上的茶盏也是丝毫不乱,不过凑近一看,几上明显可见水渍的痕迹,那茶杯底也残留着茶渍。云仙是个精细的人,仅这一处常威就知道,现场显然被重新布置过了。

    端起茶杯,杯口隐约可见淡淡的胭脂红,仔细嗅了一嗅,却嗅到一缕奇异的幽香,似乎并不是云仙的气息。查了云仙的胭脂水粉,果然都与之迥异。

    凶手之中有女人!

    今晨一个留宿客人离开的时候,想偷看云仙姑娘,结果发现了她的尸体。眼下,百花楼的客人已经全被下官扣押下来,只是……

    一旁张捕头局促地道,想来扣押了不少有身份的客人,时间久了,他就无法控制局面。

    记下姓名,留下口供,就放人家走吧,反正凶手留在百花楼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我相信顺天府。

    多谢大人。张捕头刚松了口气,却突然反过味儿来:凶手?大人是说云仙姑娘是他杀?见常威目光陡然冷峻起来,他才讪讪退出房去,走了老远,隐约听到他啐了一口:真他妈的邪门儿!

    常威自然不会和他计较,目光落在老鸨身上,自从知道常威锦衣卫的身份,她就一直战战兢兢,此刻慌忙掏出赎云仙的银票双手奉上。

    你不必害怕,我李隆是个讲道理的人,云仙的死若与你无干,百花楼依旧可以照开不误。不过,有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昨天我和小侯爷走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一五一十道来。

    客人争风吃醋,妓女互别苗头,光是打架就有两起,这一晚上百花楼还不安生。

    蒋逵几人都没留宿,在常威和蒋迟走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云仙旁边住的柳芳虽然听到云仙屋里有欢好声,可她并不知道云仙已赎了身,自然也没多留意。

    至于百花楼的姑娘谁和云仙交情好,谁与她有过节,她的恩客都是哪一个,老鸨自然都一一道来,连那个小七的数据,她也说得相当详细。

    很容易就在八千张胡同找到了任小七,不过当常威把犹在睡梦中的他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时候,常威心中已然明白,这小子八成不是凶手--除非他是个杀人的惯犯,否则他绝不会睡得如此安稳。

    看到锦衣腰牌,任小七已经变了颜色,待听说云仙死了,顿时嚎叫起来:冤枉!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我是四爷的人,我要找四爷!

    没叫上两句,已被常威手下的锦衣卫给戴上口塞,蒙上了黑布。

    没有几个凶手一上来就肯承认自己的罪名,不动刑有谁肯招?

    望着瘫软在刑房里的任小七,常威好整以暇地道:不瞒你说,我上任没几天,却久慕本卫北镇抚司诏狱刑法大名,今儿终于有人能让我亲自试上一试了。

    锦衣大刘拿起杀威棒,一把撸去任小七的下裳,锦衣老赵眼睛便顿时一亮,望着那雪腻一团淫笑起来:妈的,这小子倒生了一个好屁股!

    常威心中一动,让人把他下身托起来,腿间竟是空荡荡的一片,才知道他竟是个为了求富贵自行阉割而滞留京城的阉人,却不说破,对老赵大刘两人道:你们审吧,我只要口供!说罢,便出了牢房。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心满意足地拿着口供谄笑道:大人,这小子招了!

    看口供上记述的杀人经过漏洞百出,常威已敢肯定,任小七与云仙之死毫无干系。不过,一条阉人擅留京城的罪状已足够把他发配到穷乡僻壤去戍边了,也不怕抓错了他。

    何况,凶手不是他的话,那蒋逵、袁文弼的嫌疑可就更重了。

    任小七,你一个伶俐小官儿,手无缚鸡之力,若说云仙是你自己一个人杀的,着实难以置信!实话告诉你,云仙是被奸、杀的,而你,好像已经没有奸女人的资本了吧!

    任小七这才明白常威是成心冤他,虽然极力掩饰,可目光中的一缕仇恨却始终挥之不去。

    常威不为所动,冷笑道:快点把同党说出来,看在你没本事奸、污云仙的份上,我没准儿法外容情,饶你一死!否则,哼!诏狱阎王殿的大名岂是白叫的!

第七百七十二章 真相

    逮捕袁文弼?难道真是他杀的云仙?

    青鸾眼中寒光一闪,她曾和云仙一起住过几日,云仙对她颇为照顾,骤然得知凶手,不免勃然而怒,可片刻她就冷静下来:相公,袁文弼可是袁督师的独子啊……

    常威冷笑一声,我可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惹毛了我连他老子一并扳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贱妾陪相公去吧!

    青儿,袁文弼虽然是个混蛋,但他的确是个有身份的人,就连我都不会亲手去杀他,当然也不希望你担什么风险。

    就算常威知道青鸾是得力的助手,就算自己弄不清楚华山和袁家在京的实力,可也不想让她的手在沾鲜血。

    狮子搏兔也用尽全力,常威从来就不轻视任何敌人。

    将宁馨随身携带的一口上好长剑挂在腰间,又别上短刀雷切,随后亲了亲青鸾:放心吧,一个袁文弼,相公还没放在眼里。

    袁文弼住的客栈就在清河侯府的同一条街上,常威匆匆赶到那里,老板却说他昨晚就没回来。到他的房间一看,虽然尚有一些换洗的衣服和七零八碎的杂物,可涉及他身份和华山生意的物证却一样也没有。

    跑了?这么说,真是做贼心虚了?

    眼下四门盘查甚严,常威自不虞他出城逃逸。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袁文弼能逃得生天,大可借此紧逼华山交人,不过能在京城抓到他自是上上之选。

    略一思索,还是按原计划来到了清河侯府。

    投进名刺求见清河侯蒋云松,管家很快把‘李隆’请了进去,他边走边替主人致歉,说主人偶感风寒无法出面待客,再三请求,管家只是不允。

    这本在常威预料之内,虽然李隆是宁馨的夫婿之名怕是已传遍蒋家了,可常威用得是锦衣名刺,两者地位相差悬殊,蒋云松又不知道他的来意,避而不见自然合情合理。

    遂退而求其次,说见蒋逵亦可,管家便说蒋逵犹在高卧,请稍等片刻。

    坐在客厅里,竹帘后便不时有人偷偷窥视。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见蒋逵恹恹而至。

    李隆,你丫不去和云仙风流快活,怎么跑到我这儿扰人好梦来了?蒋逵神态自若道。

    四少嘴上留德。常威冷笑一声:在下爱姬新故,心情可是差得很!

    操!你小老婆死了关少爷鸟事儿?我被人搅了好梦,心情还不好呢!蒋逵立刻翻脸,端起茶杯咳了一声,刚想说送客,手却突然一缓,迟疑道:你有几个小妾?死的……不会是云仙吧?

    正是云仙!

    蒋逵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李隆,莫不是你认为我杀了云仙?

    不是我认为,任小七已经招了,四少你就是这桩血案的幕后主使!

    其实常威已从任小七那里了解到,蒋逵离开百花楼之后,便去了任家与其燕好,直到近四更方才回家,杀云仙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常威却依旧想借此来打击蒋逵的气焰,以方便计划的实施。

    蒋逵面色大变,腾一下就站了起来,竹帘后也传来几声惊呼。他在厅里来回走了几圈才站定下来,连说数声好,不怒反笑道:想不到啊李隆,你胆子竟如此之大,大得连皇亲国戚你都敢攀污!锦衣卫是他妈个什么地方,你以为小爷我不知道吗?!三木之下,何样口供你得不到?说我是幕后主使,你居心何在?谁他妈的是你的幕后主使!

    四少,是不是攀污你,审了才知道!要说胆子大,在下不如四少多矣!起码在下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带人把你抓回锦衣卫去!

    就算你带人来,你能走出我家大门吗?!蒋逵气焰顿炽,突然喊了一声:陈叔!

    话音甫落,就见一身材高大的老者昂首挺胸走了进来,瞥了常威一眼,问蒋逵道:是这个小子?

    就是他。蒋逵眼里露出戏弄的表情:李隆,先委屈你一会儿,我保证我家比锦衣卫舒服多了。小爷我还要睡觉去,等我睡醒了,再问问皇上,你这狂妄之徒究竟该不该杀了。

    陈叔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蒲扇似的大手带着风声向常威胸前抓来,似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狗奴敢尔?

    常威厉喝一声,往旁边一闪,大袖一挥,手掌便向陈叔的尺关切去,正是鹰蛇十二变中的金蛇缠丝手。

    为了立威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掌上便只用了两成内力。没想到那老者皮糙肉厚,打在他尺关上竟似未觉,只是虎吼一声,一反手复又抓来,右手更是沧啷抽出了肋下长刀,顺势横扫,只见刀光霍霍,气势竟颇为雄烈。

    横扫千军?

    在剿倭营待了数月,常威一眼就认出这招式的来历,乃是大明军中极为流行的罗汉刀法中颇有威力的横扫千军,顿时猜到这陈叔定是蒋云松在燕山左卫当指挥使时的部曲,心中再无顾虑,倭刀雷切龙吟而出。

    只听当啷一声,那老者的长刀顿时飞了出去,身子更是被震的连连倒退,眼看我右腿撩过来却再无力躲闪,被我一脚踢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挣扎了两下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蒋逵没想到‘李隆’的武功竟如此强横,大吃一惊,忙尖声呼哨。四名大汉应声涌进客厅,却被常威连施重手,不是折了手腕,就是断了胳膊,一眨眼的功夫全都失去了战斗力,等蒋逵明白过来,雷切已经拍在他脸上了。

    这就是四少的待客之道?还是说四少果真是杀人凶手,心虚失措?

    竹帘后突然传来重重一咳,接着就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李隆,你是靖远侯女婿,靖远侯就是这么教你礼节的吗?听口气,想来就是清河侯蒋云松了。

    非是李隆无礼,在下孤身来此,未带一个部曲、未带一副刑枷,足见诚意。可求见侯爷,侯爷却避而不见;二公子更是刀剑相加,要不是在下还有两把刷子,地下躺着的就该是我李隆了,侯爷怕是还在一旁看热闹呢!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给我一刀,我当然还他十刀!

    放肆!

    竹帘里外齐齐断喝,蒋逵更是高声叫骂:小子,你他妈的敢对我爹放肆?!你最好弄死我,不然我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筋!

    常威倒有些佩服起他来了,为了讨老爹欢心,竟然连自己小命都豁出去了。

    就见竹帘一分,一个与蒋云竹颇为相像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常威:李隆,难道你不知道蒋家和靖远侯乃是姻亲?

    在下当然知道,而我李隆也没兴趣做一个大义灭亲的孤臣!可既然在下高攀,和蒋家沾亲带故,那二公子为何杀我姬妾?!说着将任小七的口供扔了过去。

    在锦衣卫的润色下,那份口供看起来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破绽了,从起因到结局,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

    蒋云松匆匆浏览了一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逵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儿也莫名其妙!蒋逵急道:李隆一见到我,就说我杀了他小妾。

    蒋荣,二公子昨晚是什么时辰回府的?

    管家支吾了半天,说是三更,蒋云松面色越发阴沉:逵儿,你们昨天在百花楼可有过冲突?

    也说不上冲突。蒋逵辩解道,却不敢全然否定。他不知道任小七的供状上都写了什么,委屈中便带着一丝紧张。

    这袁文弼是何人?

    乃是一珠宝商人,孩儿也是认识不久。

    常威怕蒋云松再问,就问出蒋逵的破绽来,便突然插言道:侯爷,这案子锦衣卫自会审理,不劳侯爷费心。侯爷若是不放心,大可请旨陪审,至于二公子,还是跟在下回锦衣卫吧,刑部驾帖一出,我岂有空手而回之理?!

    刀贴在蒋逵脸上,不由得蒋氏父子不屈服。只是常威拉着蒋逵回锦衣卫的同时,蒋云松的马车已疾驰内城皇宫而去。

    明人不说暗话,袁文弼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把马车停在一处僻静所在,常威钻进车里问道。

    蒋逵冷哼一声,头一别,却不回答。

    四少,虽然你很不尊重我,又是杀害云仙的疑凶,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尊重一样东西,我们就有共同语言。

    蒋逵神色微微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常威脸上,却又飞快移走,冷笑道:和你有共同语言?李隆,你现在才想起来和我套近乎,晚了!再说,我可是杀害云仙的疑凶,你难道不想为云仙报仇了吗?!

    逝者已矣,来者可期!就算我把四少千刀万剐,云仙也不能死而复活,何不放眼将来?何况杀了四少,或许真正的凶手还在后面窃笑呢!

    什么意思?蒋逵迷惑起来。

    常威却转了话题:四少说现在套近乎晚了,可我不过二十出头,四少也才满二十岁,通往权力之路才仅仅开始,怎么能说晚了呢?

    常威淡淡一笑:再说,我没把任小七是你**的事情写在口供里,也算对得起四少了。否则,以清河侯的军人脾气,就算你大哥蒋遥一命呜呼了,你也难承继清河侯位,别忘了你弟弟蒋迁可是嫡出啊!

    李隆,你他妈的胡说什么?!蒋逵色厉内荏地叫道。

    四少,或许你不知道,我李子陵曾经做过几天捕快,年前应天府出了一桩奇案,五十多个人中了一种叫做七连环的毒药……嗯,这七连环与另一种叫做冷暖散的毒药齐名!

    骤然听到冷暖散三字,蒋逵顿时面如死灰,冷汗唰地便流了下来,猛的就想站起身来,可屁股刚离开坐垫,却又重重摔了回去,原来他的腿已经软的支撑不住身体了。

    四少如此胆小,倒让李某好生失望!

    常威用上了些许佛门狮子吼的力量,蒋逵这才缓过神来,一拱手,勉强挤出副笑脸来:太启有眼不识泰山,对先生多有得罪,万望先生念我年幼无知,原谅则个。只是先生所言,太启心中实是莫名其妙……

    人言四少乃是蒋氏六子中最负才气之人,看来是言过其实了。

    被这话一激,蒋逵呼吸顿促,沉吟半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脸上惊恐竟去了大半:既然先生已知,那先生有何要求,但凡太启能做到,敢不从命!

    四少言重了。以常威的智慧手段,当然明白,放长线钓大鱼,鱼线可不能绷得太紧:我与蒋家沾亲带故的,怎忍见令尊连失二子?不过,袁文弼若是落在了别人手里,四少你该知道后果吧!

    见‘李隆’真的把蒋逵带回了锦衣卫,同僚们顿时肃然起敬。锦衣卫虽然权势熏天,可魏阉掌权以来,东厂始终压了锦衣卫一头,就连指挥使田尔耕都甘愿臣服,从常威入主北镇以来才重新长出了爪牙。

    眼下正是扬威之时,敢轻易招惹那些圣眷正隆的权贵和皇亲国戚的自然很得兄弟们敬重。

    虽然蒋逵看起来神色倨傲,浑不把卫所当一回事儿,可人毕竟是到案了。

    等看到任小七前后几份截然不同的口供,蒋逵这才明白过来,常威早知道他不是杀害云仙的凶手,不禁埋怨道:子陵兄,你这不是成心冤我吗?

    四少,若云仙是你杀的,我早把你碎尸万段了!不过如此一来,别人就不会想到,仇人似的两个人,暗地里却是同盟军。只是四少你千万记着,人前人后,最好叫我李隆。

    这么说,人也不见得是袁文弼杀的喽?蒋逵拿起任小七最后一份口供,沉吟道:小七岂不是也要冤死?

    人是不是袁文弼杀的已经不重要了。至于任小七,他连你都敢出卖,留他何用?何况,京城里找个带把儿的二尾子难,可找不带把的阉人却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孰轻孰重,小侯爷您自个儿掂量吧!

    看到方来客栈登记薄上写着何素素的名字,常威知道蒋逵的消息完全正确,也知道了袁文弼与白子瞳之间是关系密切,难怪冷暖散的药效看上去有几分七连环的气象。

    问过老板,才知道何素素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至于袁文弼,老板说印象里有这么一个小伙子,只是这几天仅见过一回。

    何雯、何霏姐妹依旧留在客栈,常威知道何素素必然还要回来。老赵大刘很容易将姐妹俩调开了一会儿,常威则打扮成了伙计模样,进屋搜索起来。

    闻到何素素的胭脂,常威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凶手。只是常威不明白,袁文弼为何冒着偌大的风险奸、杀云仙,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昨晚羞辱过他吗?

    直等到快晌午了,才见何素素急匆匆地走进客栈,却不见袁文弼的踪影。

    不一会儿,她便带着女儿会了帐,又匆匆离开。老赵、大刘按照计划跟在后面。两人都是老锦衣,跟踪的手法极是高明,对京城里的道路又十分熟悉,不时交叉换位,忽而在前,忽而在后,何素素虽然十分警惕,却没发现她已被人跟踪了。

    常威在方来等了半天,何素素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道尽头了,却见从树荫下斗牌的人群中踱出一人,虽然面目与袁文弼颇为不同,可冷酷的目光却泄露了他的身份--或许是因为觉得没人注意他,他忘了掩饰自己的眼神。

    四下张望了一番,他才快步朝何素素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常威紧紧跟在他身后,有了何冲的指点,常威的跟踪技术还在老赵、大刘之上,一路上光是头上方巾就换了四块,又利用马车换了三套衣服,终于跟着他来到一家名为大福的客栈。

    远远望去,却见袁文弼掏出一样物事给老板看了一下,老板便拿出了登记薄,袁文弼翻看了几页,与老板耳语几句,才施施然上了楼去。

    过了半晌,估摸着袁文弼也该动手了,常威这才进了客栈,将锦衣腰牌递给了老板。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就三拨官爷……老板嘀嘀咕咕地拿出了帐簿。

    看清何素素的房号,常威拎起柜台上的铜茶壶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

    何素素房间的隔壁,果然传来了淡淡的血腥气。

    把铜壶塞进更换下来的长衫里,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甩手将长衫扔了进去,就听噗噗数声,四把飞刀打在长衫上,将它贯出老远,直钉在了墙上,那铜壶当啷一声落地,热水洒落在地,地上竟冒起一大片白泡来,呲呲作响,果然房间已被袁文弼下了毒。

    可惜,常威是唐门的女婿,江湖上用毒、趋避、解毒方法可谓门儿精,对惯常的毒药,常威也早有了抗性。

    而除非袁文弼自己也不想活了,否则,屋里毒药的毒性绝对不可能太强。

    铜壶骨碌几下,便被人一脚踏扁,常威则趁势抢入了房内。

    常威,你这般藏头露尾的,岂不辱没了天下第一的名头!

    袁文弼垂手立在房中央,冷冷地注视着小心翼翼的常威开言讥讽道,只是语气中却分明能听出几分紧张。

    常威则讶然道:[天狼七星变?你小子该不是白子瞳的兄弟吧?]

    唐门有数种暗器手法,顶级的自然是一衰烟雨任平生,排名第二的就是天狼七星变,袁文弼刚刚用的就是天狼七星变!

    刚用过极耗内力的天狼七星变,袁文弼内息一时跟不上,一柄飞刀虽已扣在左手,却不敢发出,目光不时扫过常威的脚下。

    常威真想告诉他,自己脚下快靴的鞋底是一层精钢,地板上那蓝晶晶的细针毫无作用。心中冷笑,目光却飞快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景象。

    大刘倒在袁文弼身旁,喉咙上鲜血咕咕而出,显然是被他一刀毙命。袁文弼身后何素素胁持着一身是血、只能呵呵却说不出话来的老赵,见常威进来,目光颇为奇特。而随着白烟渐起,老赵的脸色越来越灰暗。

    袁文弼,你敢杀锦衣卫,等着凌迟吧!

    你能找到方来,我杀不杀官又有何区别!不死在你手里,蒋逵那个王八蛋也不会放过我!不过,常威,到这时候了,你还演戏,莫非是怕同僚知道你身份?那好,我就逼你现形!

    话音未落,就见袁文弼的手臂在胸腹前划过一道奇异的圆弧,四把飞刀已经落在他手中,只是那速度极是惊人,飞刀看起来彷佛是自己从腰间皮套中跳将出来,组成四道亮晶晶的银线,就像琴弦一般,袁文弼五指挥出,那四柄飞刀宛若跳跃的音符骤然而出。

    我挡、挡、挡、挡!

    常威已经见过多次华丽的天狼七星变了,心中早有对策,只靠着拔刀诀左右抵挡,便将四把飞刀尽数破去,其中一把更是被雷切刀击飞,正扎在了老赵的心窝上!

    好一招借刀杀人!袁文弼瞥了一眼老赵,咬牙切齿地道:看来你真要赶尽杀绝了!只是我袁文弼与你何怨何仇,你这般苦苦相逼?

    那云仙又与你有何仇怨,你却先奸后杀?别急着否认,何素素留在云仙房里茶杯上的口红已经泄底了。

    袁文弼目光一凝,可惜何素素在他身后,无法看到其中的那丝怨毒。

    目光扫过常威额头鬓角,他突然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又何必隐瞒!不过,你武功一下子差了许多呀!不管你是不是常威,今天你死定了,素素,咱俩联手杀了这厮!

    好!

    何素素应了一声,苗刀一送,竟直扎进了袁文弼的后心!

    望着前胸透出的半寸刀尖,袁文弼的脸骤然扭动起来,白皙的面孔霎时间变得血红,不见他如何动作,两把飞刀已从袖底激射而出,蓝芒乍现已没,飞刀正扎在离他不足一尺的何素素身上,何素素闷哼一声,苗刀一撤,鲜血立刻从唐五经的前胸背心喷了出来,他嘶吼一声,砰然倒地,气绝身亡!

    变生肘腋,常威仅仅来得及抱住将要倒下的何素素,只短短几息的时间,她的脸上已全是灰暗颜色。

    ……没用了,飞刀上是……阎王帖,连唐门也没解药……

    见常威手飞快伸进袁文弼的衣服里寻找解药,何素素吃力地道,她那原本火辣灵动的眸子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去刑部的……是个女孩,可我、我没告诉袁文弼。你和威少,是,是同一个……

    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我早该死了,能死在……你怀里,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雯雯、霏霏快来呀!

    常威抱着她直往隔壁冲去,可声音却变了调,武林大会上那个豪爽大方热情似火的何素素一下子回到了记忆中,竟让常威心头有些酸楚,一面飞快地点着她伤口周围的穴道止血,一面忍着悲恸含笑道:大姐,我是常威……而何雯、何霏看到母亲的模样,却是吓得号啕大哭。

    不要叫我大姐,我……不配,云仙……是我杀的,虽然袁文弼威胁我,可……可听说赎她的人八成是你,我就忍不住杀、杀了她,我嫉妒她。别怨我,我还债了,袁文弼跟白子瞳兔儿爷……只是……只是霏霏、雯雯……听叔叔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何素素,这个常威不知道该恨还是该怜的女人,就这样走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善后

    相公,别太过自责了,或许,对何姑娘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青鸾搂着几乎被吓傻了的何雯何霏,关切地望着常威。

    常威没想到何素素的死竟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似乎心灵都受到了洗礼一般,也许她曾经袒诚的情怀让自己觉得她是亲近的人,纵然她最终屈服于白子瞳和袁文弼的淫威之下。

    如果倒在怀中的不是何素素,而是薛倩、唐书雪……

    赶紧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何素素那张苍灰的脸又浮现在常威脑海里,直到生命的尽头,那张脸都没露出痛苦的痕迹,反而安详从容,甚至嘴角还流露出一丝笑意,或许真的像青鸾说的那样,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一种解脱。

    可她原本可以不死的……常威揉了揉被何素素攥得发紫的手腕,淤紫的颜色分明告诉他,她对生的留恋。

    她杀了云仙,如何再面对相公?难道让她一辈子忍受心灵的煎熬吗?青鸾轻声道:相公现在的样子,大概何姑娘走得也不放心吧,你可是我们姐妹的主心骨啊……

    望着那双妙目射出的海样深情,常威遽然而惊,是啊,逝者已矣,更该关心爱护的是自己的妻妾孩子才对,为了她们,就算是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换上一套素白衣衫,常威来到书房,管家来催了好几次,说蒋云竹求见。

    大哥方才来过,被我劝回去了,他是个军人,脾气不免大了点,贤侄你别见怪。蒋云竹一边喂鱼,一边慢条斯理地道。

    常威斟酌着词句道:小侄也是性子急了点,心痛姬妾被杀,怕凶手逃逸,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对清河侯也不免多有得罪。眼下凶手已经伏诛……

    和太启那孩子没关系吧?蒋云竹打断常威的话,狡黠一笑,见他点头,笑道:都是亲戚,你不必担心,私下里找机会跟我大哥说清楚就成了,他是个明白人,不会怪你,只会感激你。

    饶是常威聪明过人,听到蒋云竹这番云遮雾罩的话,一时也没弄清他的用意。

    不过,很快他自己就将谜底揭开:皇上待蒋家恩重如山,一门三侯,乃是少有的殊荣,眼红的人不知有多少。而蒋家子弟仗着自己的身份特殊,行事难免骄纵。说起来,多赚几两银子多占几亩地没人说你什么,可有人要干预政事,这可是外戚之大忌,总要有人不时出来教训他们一番让他们清醒清醒才是,否则,尾巴翘上天,最后惹得皇上都厌烦了,那可不是蒋家之福。

    侯爷的意思,小侄就是这个扮黑脸的?常威恍然大悟,望着露出狐狸般笑容的蒋云竹,心头慨然--他,和那个追着问御女术的荒唐侯爷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是自家人好,你和我蒋家的关系,说近不近,可说远也不远,正正好好。像我,就不可能拿着棒子到我大哥府上逮人吧!

    蒋云竹的话意犹未尽,可常威明白,按照他的想法,自己大可对蒋家严厉行事,只要留着回旋的余地即可,只是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蒋家的共识,可不管怎样,蒋家已经对自己开始敞开了中门。

    蒋云松说动蒋太后请来了圣旨,曰锦衣卫不得羁留蒋逵,蒋逵也需随传随到,两下都保住了颜面。

    不过,由于老赵、大刘的殉职,‘李隆’自然少不得挨了马远一番申斥,让这小子过足了教训师傅的瘾,背地里当然免不了被常威踢屁股。

    只是明面上北镇并没有深究,甚至连袁文弼和何素素的身份都懒得理会,只说将此案全权交给李隆处理,务必尽快结案,想来蒋云松也让他不堪其扰。

    锦衣的怒火发泄在任小七的头上,等常威得到消息,他已被活活****而死。蒋逵虽然痛惜,也只能接受现实,毕竟自己的前程重要。当然,他少不得和‘李隆’大骂一场,方悻悻离开。

    不少锦衣见到圣旨,就隐约察觉‘李隆’可能来头不小,见他没了部曲,纷纷要求做其属下,都被他用危险二字一一婉拒。

    老赵、大刘之死,本就是在常威的算计之内,空出来的两个职位,当然要委以心腹了。

    可惜七海盟的人一个都用不了,否则方环儿、成宁儿、白秀都是绝佳的人选。放眼江湖,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来,只好把此事暂时放在一旁。

    想起老师袁可立替自己购屋约好了今日给房契钥匙,只好打起精神,前往袁府。

    袁可立让儿子袁亭陪常威去看房子。

    房子坐落在僻静的马宁子胡同,离刑部快走只要一袋烟的功夫,而且从这里去袁府,正好路过口袋胡同,行事极是方便。

    三间两耳的小四合院就算在平头百姓居多的马宁子胡同里也是不显山不显水的,庭院和摆设更是相当简朴雅致,正和心意。袁可立早替常威准备好了被褥铺盖,搬进来就能住人了。

    于是常威就悄悄的从国公府搬了出来,好在东西不多,只是袁府的书籍却被他拿走了大半,反正袁可立眼下没时间读书,而桂靖一心进学,也不可能去碰那些闲书了。

    让成宁儿买了几个伶俐的丫头,除了少了个女主人,这儿也算有点家的味道了,只是丫头们望着衣饰精美的常威和接踵而至的几顶八人大轿,再看看不带一丝奢华气息的院子,总有些茫然失措。

    刚送走袁毕徐傅等人不久,就听有人扣门。开门一看,门口一老者面目清癯,白发飘然,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竟是便宜师兄萧别离。

    你这老家伙怎么来了?常威又惊又喜,忙把他让进屋里来,待把丫鬟打发下去,两人才重新见礼。

    谁稀罕你!萧别离笑骂一声。

    言罢,环视四周,又瞥了常威那胡子一眼,颇有些惊讶的道:小师弟,你倒转了性子!

    不得不如此啊!

    江南一切都好,松江那边诸事也进展顺利,剿倭之后,官府接连出击,好一批商号和世家都遭了央,加上你的远洋舰队回来,一大帮心里不服气的人都被震住了。

    重新摆上酒菜,两人边吃边谈。常威这才知道,萧别离进京已经两天了。

    你小子神出鬼没的,不是盯着节寰公,我还找不到这儿呢!又说来京的路上,曾经远远见到金戈会的高君侯和楚严明,不过萧别离是日夜兼程,便赶在了头里,估摸高齐二人再过两三日也该到了。

    他们来京的目的自然和我一样,邓奇升官你突然回京,江湖这才叫热闹呢,说什么的都有!

    算算从离开苏州到现在也快个把月了,常威和邓奇同时消失,有心人大概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不过,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这个职位来的有些阴差阳错。

    别他妈管过程如何,关键是你得到了这个位子!听常威讲述了来京后发生的事情,萧别离喜笑颜开:风水轮流转,我神教终于盼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我是我,魔教是魔教,可别搞混了!

    萧别离却不和他分辩,笑道:乍一看你住这破地儿,我还以为你被皇上打入冷宫了呢!说着,他一皱眉:这地方太过僻静,你自己可要小心。想当初邓奇韬光养晦,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不像你,弄得满城风雨的,小心最后大家把矛头都指向你!

    不至于我刚上台,就要我好看吧?否则,楚严明高君侯来京城干嘛!你这一趟,明着也应该是长空的主意。

    就你机灵!

    萧别离没有否认,把最近江南地面上的详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金戈会和长空帮都按兵不动,只在商场上斗得你死我活。

    霁月斋自然首当其冲,六大档手中,两人加入薛倩组建的宝瑞福,积古斋也争取到了一人,而长空私下支持陆飞白的长丰斋抢到了江南第一珠宝高手周哲,均衡下来,四方实力相差无及。

    宝瑞福因为事先抢购储备了一批原材料,在价格上占了上风;而周哲投入新东家后,使出浑身解数,精品迭出,一举扭转了陆系长丰斋的不利局面,扬州应天两地大半巨贾富商都被其吸引过去了。

    霁月斋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一面利用关系封杀了陆系和积古斋在宁波开设分号的计划,一面却在湖州和温州连开了两家分号。

    更有甚者,在萧别离离开江南之前,已经有传言说,霁月斋和黄家秘密接触,准备出售其苏州分号给宝瑞福。

    如果高楚二人能够肯定你已接替邓奇正式执掌的话,霁月斋苏州号大概就是送给你的礼物了。

    黄家还不至于如此贪心。时至今日常、黄、沈龙游等家族已经成为江南第一的商场势力,旗下有远洋舰队、机器局等各种最赚钱的产业,早就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了。

    倒是长空托师兄你送来什么礼物?

    胡姬两名。萧别离嘿嘿笑了两声:俱是绝色,果然大异中原女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两姬眼下正住在客栈,要不要给你送来?话虽如此,可最后一句听起来就呛人的很。

    算啦!常威嘻嘻一笑,道:您老人家也看到了,眼下我可是要洗心革面了。心里却叹了一声可惜,长空虽然深知自己的脾气,可惜时机也不大对头。眼下这又是郡主又是公主的,还收了个青鸾,一个小兄弟都快不够用了。

    这儿是有点简陋,不过,李隆那幢宅子价值万五,想必适合金屋藏娇吧!

    萧别离笑了起来:也好,两方的礼都不收,也算公平。不过,他收起笑容,正色道:眼下金戈会和长空帮旗下都聚集了大批的江湖人物,两家都不可能让一群雄赳赳的武夫整日里在商场上打拼,只是因为你态度暧昧,两家才强压着众人不敢动手。可压抑久了,总要爆发出来,否则,不用对头来打,两家自己就分崩离析了,而这种结局,想来金戈会和长空帮都不可能接受。一旦两家不再忍耐,局面就不好控制了,不若你现在就拿个主意,就算是小打小闹的,也好让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有事可做啊!

    萧别离一口气地把话说完,显然他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其实,对江湖出乎寻常的平静下所隐藏的巨大危机,常威同样有所察觉。

    金戈会和长空帮的实力都太强大了,削弱他们的势力实属必然,可两家这一战该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常威却要一一算计清楚。

    打大了,两家成了生死仇敌,至死方休,不仅会动摇整个武林根基,让自己丢脸,而且躲在暗处的湖州帮很可能趁势杀出;打小了,两家没伤筋动骨,很可能对自己阳奉阴违。

    而且,常威的前任邓奇暗中监察江湖,歌舞升平了十几年,这难免对新上任的常威产生影响。甫一上任,江湖就杀得血流成河,容易让人找到攻讦的借口,虽然不怕但总会有损威名。

    而且,如果这一场江湖大战仅仅涉及武林中人的话,常威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毕竟朝廷乐得看见这些江湖汉子从世上消失,可金戈会的背后已经可以确定是闵承弼,再看长空帮在扬州应天的手段,肯定有官府暗中助之。

    这一战弄不好的话,极有可能震动朝野,正当新政推行的当口实在是不宜树敌太多啊。

    当然,若是能因势利导,当前的局面或许更有助于自己掌控江湖,关键之关键,是如何平衡各方的实力。

    别总想着非把人家的路数算得一清二楚不可,想算你也算不清楚,谁都不是诸葛亮!就算诸葛亮,还有失街亭的时候嘛!萧别离显然看出了常威的心事,一针见血地道:叫我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万全之计,你只要比别人少犯一个错误,最后的胜利就是你的。师弟,别瞻前顾后的什么都舍不得,就算咱没干好,可最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大不了咱们一起出洋,去暹罗,去东瀛,去亚美利坚,天下之大,哪儿不能找到咱爷们吃饭的地儿?!再不济,咱们就去当海盗,你那将军媳妇原来不就是混白莲教的吗?

    一番话让常威顿开茅塞,不禁笑道:老萧,你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

    萧别离当晚就离开了京城,拟定的计划需要离别山庄的配合,他自然越早回去越好。

    等常威偷偷回到长宁侯府,青鸾和宁馨都惊讶地望着他--何素素、云仙的死带来的悲伤已经被常威深埋在心底,眼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昂扬的斗志。

    三哥,人家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似乎天地万物都被你踩在脚下似的。宁馨纵身投进常威的怀抱笑言道。

    这话就在闺房说说罢了,要是让你皇帝哥哥听见,你相公脑袋可要搬家了。常威笑谑道:不过,把你们压在身底下恣意爱怜,我倒是很乐意喔!惹得二女忍俊不止。

    第二天一大清早,请显灵宫做了一场盛大的水陆法事,以妾室之位发送了云仙,紧接着又发送了老赵大刘。

    一位王爷、两位侯爷世子、数名外戚勋贵、十几个锦衣千户百户参加了云仙的葬礼,连老天爷都遂人心愿,下起了淅沥小雨。云仙生前未能享受富贵,死后总算尽享哀荣。

    几乎与此同时,袁文弼和何素素在普济寺化成了灰烬,顺天府、锦衣卫以及京城著名武林人士八极门掌门尤笠、大如镖局总镖头谢朴一同查验了当时的现场,三方一致认为,袁何二人乃是杀害云仙的凶手,在击杀了追捕他们的锦衣卫赵刘二人后,因发生内讧而互相残杀致死,这一结论已报刑部备案。

    当然不管是本尊常威还是分身李隆,都隐瞒了袁文弼是袁崇焕公子的身份,完全将其当成华山派的一个普通弟子处理,这也正常,无论在江南的陆飞白还是京师的蒋逵都没有说出袁文弼的真实身份,陆飞白是为了保密,蒋逵应该是不知道。

    当然,即便袁文弼死了,也没人敢正大光明的报复,堂堂的袁公子和江湖人物白子瞳搞基,传出去袁督师的脸会丢光的,要报复也只能来暗的,可这方面常威就更不怕了,华山派那些人还不是常威的对手。

    人死如灯灭呀!

    众人几乎散尽,一直在常威身边絮絮叨叨问着昨日发生的诸般事情的蒋迟此刻却发起感慨来,一面回头对玄玉说明儿要请他师傅做趟法事,乞福求子,一面对常威道:我他妈的老婆娶了都快三年了,可她连一男半女都没给我生下来,万一哪天我嘎崩一声没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岂不凄惨?

    玄玉应了一声,常威一怔,问道:肖真人不是回龙虎山了吗?

    玄玉嘻嘻一笑:家师法力通神,缩地成寸,京城龙虎山之间当然是瞬间往返了。

    竟有这等神通?!蒋迟顿时来了兴趣,常威却暗笑一声,这世上哪儿有这等神功?!既然肖连云根本没回龙虎山,那晚他对云、月的一番话便是诳语。

    莫非他早已知晓云、月的身份?常威心下暗喜,开始盘算如何能够不着痕迹地接近这位道家大人物。

第七百七十四章 分身两用

    那头母老虎,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听宁馨正扮成常威的模样在刑部,到中午才能离开,蒋迟死活不肯自己单独回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昨晚宁馨只说蒋迟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便捉弄了他一回,没想到竟让他畏之如虎。

    这可如何是好,我总要娶她的,本来还想高攀和小侯爷做个通家之好……

    天哪!我家那婆娘已经够我受了,你可千万别让这两头母老虎碰到一处去!蒋迟脸都变色了,急忙打断我的话:要来,你带那个陆昕什么的来,也好让那婆娘看看别人是怎么伺候男人的。

    看蒋迟似乎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模样,常威迟疑道:东山,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蒋迟道:我知道你是个解元公,还是个大文人,写的书皇上奉若珍宝,让全天下当官的都要看,要不是因为去剿白莲教的话,十有八、九还是一榜进士,可跟我不用文绉绉的客气。这几天下来,你还不知道我性子?我喜欢爽快汉子,什么小侯爷的、什么高攀的,陌生人叫着也就罢了,你也这么喊,太生分了吧,是不是非得想让我天天喊你一声国公爷?再说了,一个常威还不够你斯文的呀!

    东山,这还真是我的不是了。常威笑了起来,心中却暗道,蒋迟豪爽的性子如果真是他本性的话,对日后接掌江湖倒是大有益处。

    虽然弟妹是徐公爷的女儿,难免娇纵,不过醋吃到这份儿上,也算少有。想来不外乎她爱极了你,不愿与人分宠;又没有儿女,怕小妾母凭子贵……

    对、对,可有什么招儿没有啊?蒋迟连连点头。

    请肖真人就是妙招儿,他们龙虎山有种子秘诀,缠着他多学两招总没坏处。

    嗯,皇上也是这么说。蒋迟若有所思地道。

    再有,就是东山你得多锻炼了。

    蒋迟晃了晃一身的脂膘,自嘲道:我都这副模样了,还锻炼个鸟儿!

    嘿嘿,正是要锻炼鸟儿!

    蒋迟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自己下身,迷惑道:丫的这玩意儿也能锻炼?

    那是,不然我怎么能娶那么多媳妇!赶快附耳过来吧!

    见口袋胡同的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蒋迟连个借口都不找,就一溜烟地跑了,见猎心喜的他忍不住要去修练洞玄子十三经了。

    等到了黄昏时分,他就喜滋滋地找上门来:东山,你少说也要修练一个月才能开荤,别是你忍不住……

    你丫想哪儿去了,快跟我走,有好事儿!

    二女和常威布置家正起劲儿,见他要走,自然满心不高兴。青鸾只是叮嘱常威尽快回来,宁馨却似乎要把蒋迟吃了一般:跟你能有什么好事儿?再说,明儿去不行吗?

    是皇上召见嘛!蒋迟缩着脖子道。

    皇上怎么啦?!皇帝哥哥也得让人吃饭睡觉啊!可话虽这么说,拉着常威的手却悄悄松开,只是又狠狠瞪了蒋迟一眼。

    蒋迟拉着常威逃命似地离开了家,走没多远,就发现胡同口停着三顶小轿,周围十几个轿夫都是二十左右的精壮汉子,个个精气神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军中的好手,而张佐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往胡同里观瞧。

    心中一动,连忙一路小跑跑过去。众人见有人从胡同里出来,都暗自戒备起来,张佐低声说了句什么,大家才放松下来。

    李隆来了吗?中间那顶小轿的轿帘一掀,露出半张苍白文弱的脸,正是皇帝,见我要跪倒施礼,手掌虚引,道:免了,朕微服私访,爱卿不必拘礼。说罢,轿帘便放了下来。

    张佐简单交待了两句,告诉常威护在皇上轿边,把马缰绳递给他,就匆忙上了头前的轿子,众人开拔,向西行去。

    常威落后轿子半个马头护着轿子前行,目光不时逡巡着四周,以防不测,心中却暗自揣测起来。

    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显灵宫了,记得蒋迟说过,皇上最近崇道之心日盛,已数次偷偷驾临显灵宫,估计肖连云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将越来越重,兰家那次偶遇,不知自己给他留下的究竟是个什么印象?

    可惜,皇帝没找自己介绍的张天师,果然皇帝不是那么好拿捏,凡事也没托给常威一个人,而是找了龙虎山的肖连云。

    而由常威替换陆眉公担当护驾重任,想来陆眉公淡出已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李隆’,至少在表面上已经开始成为皇上的心腹了。

    想到这儿,常威不由自主地瞥了那顶青呢小轿,一路无语,只是从轿中偶尔传出几声细细的娇腻喘息。路上行人对一行人也多是漠不关心,谁也不会想到,这不起眼的小轿里,竟坐着当今圣上!

    轿子里自然是楚晴,皇帝真的对她很上心啊,这又是一桩大麻烦!

    很快到了显灵宫,就如那晚一样,宫外寂静无人。不过,同样是敲了半天门,同样是玄玉开门,可他一看到张佐,就立刻大开观门,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肖连云闻讯迎出,皇帝正缓步走向大德显灵殿,那日在沈篱子胡同见过的丽人--楚晴面带潮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君臣礼毕,三人隐入大德殿,只是肖连云临进大殿之际,有意无意地冲常威微微一笑。

    张佐吩咐我和蒋迟带着几人留在院子里把守大门,自己带着余下众人也跟进殿中。

    见他离去,蒋迟这才轻松起来,凑到我近前笑道:子陵,感觉如何?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样的好事,还是少点为妙!

    习惯就好了,再说他也不常出宫。蒋迟似乎很满意我的感觉,末了又想起常威的本来身份,笑道:你还真是能装,你跟皇上称兄道弟的,还真把自己当李隆了呢?我说的好事,是皇上答应修缮显灵宫,并委了你我监工。

    太好了!常威喜动颜色:眼看就上秋了,风干物燥,正是大兴土木的好时候。明儿我就去工部催促他们准备征调工匠,沈篱子那边也该开工了。更高兴的是,总算有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拜会肖连云了。

    工部还是我去吧!蒋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我不可想再和那头母老虎待在一块儿了。

    两人商议一番后,话题便渐渐转到了显灵宫上:我小时候来显灵宫玩,那时候才叫破败不堪呢!就像大殿的柱子,油漆早就脱落得几乎一干二净了,上面更是写满了千奇百怪的留言,我还在上面刻了一句蒋东山到此一游哪!转眼不到十年光景,这里已是焕然一新,倒是往日香火极盛的普济寺却冷清了许多……

    蒋迟望着一轮明月爬上树梢,肥胖的脸上竟露出少有的凝重,这兴衰更迭在他眼中或许更有一番深意,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该是蒋家之福了。

    听说皇上幼年曾经受过西域番僧的冷遇……

    蒋迟点点头:我爷爷那时是京卫指挥同知,还要受那番僧的气哪!

    一个弱势的皇孙,那些番僧怎么会正眼相看?可笑报应来得快,几天前,皇上就说,佛是从外国传来的,跟中原人语言不同、衣服也不一样,大家为什么要信它?又说我朝历代先皇文功武治足以安邦定国,干嘛要去宠信一个西方之教?当然,皇上自然说得文绉绉的,可就是这个意思。

    常威心中一凛,皇上前一句尚是韩愈论佛骨表里的言语,纳与不纳当在圣裁之中;可后一句却是出自唐武宗的禁佛诏令,诏云: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祸乱,以文理华夏,执此二柄,足以经邦,岂可以区区西方之教,与我抗衡哉!

    诏书一下,立成法难,无数宝刹名寺毁于一旦,光是被迫还俗的僧尼就达二十六万之巨。

    看来皇上毁佛决心已下!

    毁佛崇道本与自己不大相干,子不语怪力乱神,事实上常威对佛道两家向来都没有什么成见,可眼下武当已落入跟湖州的阴谋家走的很近,却不得不让常威考虑毁佛崇道带来的后果。

    湖州有几家强兵却依然不敢太过放肆,少林乃是头功,一旦少林被毁,就更难约束了。

    皇上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月色里,他苍白的脸颊似乎多了些红润,精神也颇为兴奋,倒是楚晴那神情乏倦,有些弱不禁风的。

    军士们都各回轿前,皇帝却站在了那株奇异松柏前,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轻声诵道:紫殿怀明主,丹丘侯羽人……却又沉吟起来,一时无语。

    匡时久不任,适已近知真。显灵宫等待明主多时了,而今终于等到了。肖连云接过话头道。

    皇帝点点头,突然转身冲常威招了招手,待他到了近前,他笑道:听肖真人说,你一篇文章做得沉稳老成,有二甲前十的功力,今儿就考考你的诗文。

    肖真人过奖了,那日多有诳语唐突,真人勿怪!

    常威心下却一阵暗叹,头也顿时大了起来。兰家一番偶遇,既没瞒过宁馨,也未瞒过肖连云,虽然是因为自己不经意露出了许多破绽,可也实在是出糗出大了。

    而听皇上和肖连云的对和,显然是一种特别的词,自己从没做过,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忌讳,就算做过,以常威在各种半吊子都不算的水平,能干什么?

    可总不能弱了名头,而且那篇二哥的文章也挪用了,总得应付过去吧!

    心念电转间,一阵微风吹过,那株奇异松柏枝叶摇曳,彷佛是对着皇帝飘然下拜,一时顿有所悟,开言道:松柏抟阴古,蒲桃抱蔓新。此辈知圣意,俯首悟前身。

    好一个此辈知圣意!望着那株频频顿首的松柏,皇帝高兴起来:朕赐汝名知意松!

    回宫的路上,皇上便提起昨日的事情来,说常威擅自拘禁蒋逵,有辱皇家尊严。

    常威道圣上乃是圣上,蒋家乃是蒋家,不可混为一谈。又曰臣是圣上之臣,而非蒋家之臣,皇上便释然,转了话题,问起袁文弼、何素素之死。

    常威迟疑了一下,毕竟现在顶着李隆的名头,张佐蒋迟知道无所谓,可这些军士……

    皇帝似乎看出他的心事,笑道:石家四兄弟乃是朕的死士,不必多虑。

    常威这才打消了顾虑,简单解释了一下华山的背景,最后道:……袁文弼行事乖张,违法自毙乃是意料中事。

    这么说,蒋逵和江湖中人有来往……

    常威故意犹豫了一下,才道:臣不敢枉断。不过,臣得到消息,华山插手珠宝生意本来业绩平平,可最近得到江南玉器顶尖高手周哲的鼎力相助,业绩大涨,遂有意向京城发展。因为京城珠宝市场几乎被积古斋垄断,华山不得不另辟蹊径,欲与蒋家联手,故而与蒋逵结交,如此看来,蒋逵知不知道袁某的江湖身份尚在两可。

    皇帝嗯了一声,赞许道:你能持中而论,甚是难得。只是京城豪门巨贾遍地,袁某为何偏偏找蒋家议论联合事宜?

    听说积古斋有建昌侯的股份。

    张延龄?这倒很有趣啊!皇帝的语气隐约带着一丝怨恨,沉吟道:记得你妾室薛氏的就在做珠宝生意的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事就留给你家吧!

    可臣和蒋逵闹得极不愉快……

    跟蒋逵闹不愉快的是李隆,又与常家何干?皇帝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许笑嘛~

    离开了蒋家,少了寄人篱下的束缚,宁馨自然比前日放开了许多,常威这才知道,她在代王府里闲极无聊,偷看过几次太监和菜户的欢好,弄得她对男女情事一知半解又似是而非,不过却也学了几招少见的花式。

    青鸾虽然羞涩,可宁馨的大胆也唤起了她骨子里那股争强好胜的性子,她身子已恢复过来,自然不像破瓜时那么不堪。

    三哥,人家知道你这两天心里难受。

    不必再在自己眼前掩饰什么,宁馨天真无邪的面孔下隐藏着的那颗洞晓世情的心便清晰地摆在面前,或许这就是外戚们赖以生存的法宝。

    时光流逝,朝代变迁,藩王外戚们与当今圣上的血缘关系已经越来越淡,再没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吧!

    娶了你们两个,惹得老天都嫉妒,才在蜜里给我加了点黄连,不过有你们,那点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

    什么正事,非得今晚上去做?

    记得在兰家打败了你哥哥、又要帮洪七发掠你的那个老头吗?他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倭寇余孽赫伯权。

    赫伯权?谁?宁馨坐上常威的大腿,一脸茫然,显然云、月并未提及过他。

    青鸾却是微微一笑,贴近我的耳朵轻声道:相公不必多虑,直到今天上午,赫伯权还在通达车行里。

    虽然常威发出了疑问,可马上就明白,定是她从自己与宁馨在兰家的偶遇里发现了赫伯权的蛛丝马迹,才利用今天上午的空闲,亲自去查探了一番。

    再想到从姓名到容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白牡丹赫然出现在家中,常威心里明白,解开了心结,那个心思玲珑行事如剑的青鸾又渐渐回来了。

    好老婆,相公可真要好好谢谢你……常威吻上她炽热的樱唇,她羞涩而大胆的回应告诉自己,这正是她心里想要的……

第七百七十五章 拉拢强援

    常威来迟了,真人勿怪。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国公说得哪里话,你那晚就来过显灵宫,如何说来迟了?肖连云大有深意地一笑:亏得你媳妇演了一出好戏,才让贫道识得云弄影、花弄月的真正身份。

    可晚辈却差点捱了一刀。常威苦笑道。

    哦?宁馨这丫头还真舍得下手。肖连云有些惊讶,沉吟片刻,才道:她不太喜欢她师傅吧!

    常威点点头,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可更重要的是,宁馨同样猜到了肖连云的身份,不欲让云、花获得强援,又想保住自己的贞洁,才下决心刺他一刀。

    可惜。肖连云轻轻叹息了一番:[云、花二女实是龙虎双修的绝佳道侣,可惜她们心有旁骛。贫道虽然知道她二人功力精湛,却不知她竟是一派之尊。

    云、花这等功力高强,风姿绝卓的女性在江湖本就寥寥无几,身为正一道治头大祭酒的肖连云竟然猜不到她的身份,想来对江湖近乎一无所知。

    他能知道常威,这倒不奇怪了,稍稍有点层次的人不知道常威反倒是怪事一桩,甚至京城江南的平民百姓都知道常威的大名。

    真人既知云弄月、花弄影乃是清茶门掌门,那知不知道她们跟金戈会楚天阔、武当风雷子关系非同寻常呢?

    肖连云端茶的手蓦地停了下来,眼中精光一闪,那目光如雷似电,气势竟然咄咄逼人。

    俄顷,他精光倏地一敛,缓缓啜了口香茶,沉声道:国公,武当莫非是你接掌江湖的一块心病?

    真人神目如电,风雷子雄图大略,所图非小,江湖自然是他的目标,可重塑三丰真人时代的辉煌亦是他能调度武当上下全力投入江湖争霸的先决条件。

    这话正击中了正一道的隐痛,太祖成祖都曾宣扬过,自己取得天下,乃是武当真武大神的阴翊,若不是当时的武当掌教张三丰自诩清高,辞官不就,恐怕还轮不到正一道教主张正常来统领江南道教。

    即便如此,太祖还是大封武当,张三丰获真人称号,其弟子邱玄清则入朝做了太常卿,风头不在正一道之下。

    只是后来继任正一道教主之位的张正常之子张宇初实乃一代天骄,不仅巩固了正一道的地位,而且用计分裂武当,使其实力大减,这才让武当百年来再无力挑战正一道的地位。

    然而,太祖成祖之言彷佛一把利剑一直悬在正一道的头顶,让教中首脑不敢或忘武当的威胁。常威这一番话,顿时让肖连云心生警惕。

    国公,你的意思是,云、花是有意接近贫道了?肖连云沉吟半晌才重新开口。

    虽然晚辈宁愿相信她是真心求道,可事实恐怕不尽然。真人可以回忆一下两人相识的过程,期间是不是充满了巧合?

    可她所图为何?

    所谓佳人独行,正是偷香窃玉之机。真人在正一道中地位尊崇,正如佳人。孤身在京,亦如独行,换做是我,也要把握此机会,小则困真人于情丝之中,大则图真人襄助于武当。

    我正一道向来不问江湖之事,前年的武林大会也是给国公与安东公面子,才派人出席。清茶门亦属道家,想来应知我教教规森严。

    可贵教难道连朝政都不关心吗?晚辈掀动朝局并接掌江湖,绝非江湖之事那么简单,真人明知其中利害,何必欺我?常威虽然还是含笑而语,可言辞却渐渐锋利起来。

    谁说国公可欺?肖连云微微一笑便化解了常威的攻势:所谓言为心声,你那篇策论说,天下惟至粗之物于磨炼为宜耳,乃君子至精之用,若不惜以治至粗之法治之,心体以磨而益净,故无稍玷之神明,性分以磨而益莹,故无不发之光彩,颇得我教龙虎双修的精义,想来你接掌江湖,于我教有利。

    怎么会是这样?!我的老天爷,他究竟把天下至粗之物当作什么了?!

    虽然早猜到肖连云赞同自己出掌江湖,只是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理由,常威还是不免露出愕然的表情。

    云、花二女心中是有一段魔障无法除去,不过该与国公你无关,你回京之事,寻常大臣都不知晓,她如何能知?此番接近贫道,想来是为她金戈会和武当出力的可能性为大。

    常威心道,你肖连云的身份又有几人知晓,云弄月、花弄影不一样找上你了吗?

    不过,常威却没有纠正他的想法:真人既知她的企图,想来屑小之辈再弄不出什么花样来,不过,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皇上有道家慧根,自是道门之幸,而道门一洗先皇时的晦气想必指日可待。然而,毁佛一事,过犹不及,沙门经历数次法难,都是毁而复兴,破而后立。而复兴之后,带给道门的却是重重劫难,譬如会昌法难,唐武宗毁寺院四千有余,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之巨,禁佛不可谓不彻底,可宣宗一继位,佛寺即复,刘玄清、赵归真等十数道家真人命归黄泉,前事可鉴啊!

    常威缓了口气,续道:故而晚辈以为,虽然佛教乃夷狄之教,理当严禁,可手段需缓。

    肖连云点点头:贫道亦正有此忧。只是,皇上外柔而内刚,又是性情中人……他停下话来,不再说下去了。

    常威当然明白,邵元节的话就是刚愎自用、睚眦必报的另一种说法:这正是晚辈要恳求真人之处。禁佛大势所趋,不可避免,但保全其中一二,真人应有此能力。江湖中素有少林武当之称,武当势大,唯少林可以抗衡,一旦少林被毁,武当更难以驾驭,对晚辈掌控江湖极是不利。而且,武当一旦在江湖上没了对手,它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正一道和天师道呢?

    常威没有讳言自己的终南山出身,这没有必要,况且不摆在明处,反而让肖连云小看。

    果然此话一出口,这就成了正一道门人肖连云和天师道门人常威共抗外敌了,关系立即拉近不少。

    等蒋迟带着工部营缮司营缮所的一个吴姓所丞来到显灵宫的时候,常威已经在和显灵宫提点孙玄清品茗论道了。

    四人很快商议好了大致的修缮方案,那个吴所丞似乎是吃了蒋迟的银子,将简简单单的一个工程说得重要无比,孙玄清自然爱听,而常威和蒋迟则会心一笑。

    随后便按工部掌握的花名册发了调签,常威不经意地一问,才赫然发现,征调的大工匠当中,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是从袁可立监工的先皇祀庙工程中抽调过来的。

    这可不行!常威偷偷拉过蒋迟小声道:祀庙工程本就被工部户部拖来拖去误了许多工期,这些人再被调走,还怎么向皇上交待?

    蒋迟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我说这帮丫的怎么这般好说话,原来是想让咱们自个儿人打自个儿人呀!又说难怪离开工还有好几天,吴所丞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手都从祀庙那里调过来。

    蒋迟是蒋太后亲侄,和常威、袁可立自然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甘心被人愚弄,转身就想立刻找吴所丞算帐,却被常威拦下。

    东山,你这一闹,怕是连显灵宫的工程也扯上皮了!人手都调来也好,不光是祀庙工程的人手,其他工程不也抽调了不少人吗?既然人到了咱们手里,怎么用可就是咱们说的算了!

    常威瞥了吴所丞一眼:让这厮在家歇上十天半个月的想来不是难事吧?咱们就把人手一分为二,一部在这里悠着干,另一部白天在沈篱子,晚上去祀庙,我让老师给工匠们加点工钱,咱们这边再补贴一点,这么多人手,祀庙那边的进度非但拉不下,连原来耽误的工期怕是都能赶回来,我这回要玩死工部户部这群王八蛋阉贼!

    蒋迟兴奋得嘿嘿笑了起来,常威说袁可立眼下还不知道李隆这个身份,与他协调的事儿就拜托蒋迟了,他一口应了下来。

    工部调签果然十分有效,人手很快聚集起来,可五十多个大工匠听说自己要干的只是砌墙、抹灰、铺路这等小工力工才干的活儿,又要白白空闲好几天,俱都鼓噪起来,却被吴所丞弹压下来,又说这几日工钱照发,大家虽有怨气,也只能忍了。

    等蒋迟拉着吴所丞花天酒地去了,常威才把计划告诉这些工匠们。先是推崇了一番他们的技术,讲述了一番当今圣上如何爱戴自己的父母,修建先皇的祀庙是多么的重要;又说沈篱子胡同乃是蒋家新要开发的地产,蒋家是皇上的娘家,为蒋家效劳,就是为皇上效劳;最后自然是亮出自己的锦衣身份,要求他们把嘴巴都管牢了,否则,诏狱伺候!

    这样的事情,大工匠们经历的多了,自然见怪不怪。何况,自己不用做小工了,工钱还可能长上一成两成的,何乐而不为?于是大家都点头称是。

    推举了两个临时主事的,在他们的指点下将工匠们分了工,各工种也推举了管事之人,又招来五十小工力工点拨一番,显灵宫这边的工程就专等十七日开工了。

    带着各工种管事的去沈篱子胡同,其他人则约好了明日在胡同口相见。这一部领头的公输起听了常威的设想之后,捻着山羊胡子沉吟道:沈篱子长约六十丈,按照大人的设想,大约可建两座大四合院和四座中四合院,如果用材也依大人提议,大四合院每座所需银两约在八千两左右,中四合院则需六千两,这六幢宅子建起来,就要四万两银子哩!

    公输,钱你不必多虑,蒋家和我还没把四万两银子放在眼里,材料用度我会用现银支付,你只要关心质量和进度。不过,钱多也不能当冤大头,谁要敢在材料价格上跟我玩花样,我要他的人头!

    心里却暗自感激萧别离,没有他雪中送炭的十万两银子,常威怕是只有动用暗地里的银子了。

    大人放心,小老儿也不敢坏了公输家的名头啊!公输起的脸上同样流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安排妥当,常威不由松了口气。沈篱子这边自有蒋云竹派人来照看,他和蒋迟只需照顾好显灵宫不出纰漏,一切就算万事大吉。

    坐在刑部档案库房宽大古旧的桌子后面,独自一人品味着一份难得的宁静。从遇到宁馨、充耀兄妹开始,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让常威都有些应接不暇,此刻总算找到了一点安定的感觉。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男人一生中的两大得意之事在短短几天里又重新体会了一遍,虽然形式或有不同,可快感却无二致。

    大权在手江湖我有的豪情快意,青鸾、宁馨破瓜的娇羞颤栗,回想起来,都会让人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可云仙、何素素的死也同样提醒常威,前路崎岖,没有绝对强大的实力,没有如临深渊的戒备之心,一样可能瞬间成为京城里的匆匆过客。

    该着手处理赫伯权了。

    李隆这个化身已经开始深入人心,沈篱子购地、宁馨夫婿、云仙被杀以及拘捕蒋逵等一连串的事件够众人回味一段时间,暂时不必再为他而东奔西走了。

    除了与邓奇交接之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利用在京城中枢的机会对付闵承弼一党和冲田余孽。

    望了一眼桌上摆得满满的档案,那里面竟有快马堂的数据,虽然不够详细,可也聊胜于无。

    快马堂是赫伯权一手建立的,他的本家兄弟在长城内的马市做一小官,与负责和蒙古人交易马匹的卫所军官相熟,每年在为大明军队选购马匹的同时,给他留出百十来匹好马。

    蒙古马少见于江南,把马贩过江,扣去各种费用,每匹马几乎有一倍的利润,故而年景好的时候,快马堂一年能有三四千两的纯利,差一点也有两千两,十几年下来,赫伯权着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富翁,怪不得江湖把快马堂当作中小门派发家致富的典范。

    这些数据,李岐山大多都不知晓,虽然他当过几天快马堂的总管。

    记得李岐山说过,去年一年,快马堂除了与金戈会的那一笔四十匹战马的交易之外,一笔生意也没做,而金戈会的那笔生意则完全是赫伯权亲自去谈的,内幕无人知晓。

    李岐山虽然精明,可也不可能想到赫伯权日后将成为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否则,他必定使出浑身解数来搞到快马堂的帐簿。

    然而眼下,常威只能猜测赫伯权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把马卖给了冲田,这中间是不是金戈会在穿针引线?

    抓到赫伯权应该就能知晓这一切,可惜皇帝把对付他的任务交给了刑部,是为让常威安心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探索江湖的奥秘,还是想从赫伯权嘴里印证一下倭寇的灭亡经过呢?

    常威不得而知,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在陆眉公正式向自己求援之前,常威只能在暗中监视赫伯权,以防他重新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

    佩服佩服,你还真能坐得住啊!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蒋迟突然出现。可常威恶作剧地掐着嗓子喊了一声啊呀,蒋迟竟然吓得一哆嗦,扭头就跑,等听到我的哈哈笑声,他才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地冲进库房。

    你丫变态啊!好好的装什么女人!他忿忿地道:妈的,我早晚得叫你们公母折腾死!

    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我是不是还有演戏的天分,毕竟我现在一人扮演两个角色,很吃重哩!好在常威需要保持低调,又有宁馨相助,否则,真不敢想像会出什么乱子。

    蒋迟颇有同感:别说你累,我看着都累。他抹了把汗,道:先不说你,方才路过前军府,正碰上邓奇被一帮子人围着,说要请他去百花楼。那些人也不想想,就宜伦那脾气,别说百花楼了,就算是一品楼,回去晚了都要吃闭门羹,说起来,比我还不如哪!

    提起邓奇,常威不禁一阵苦笑,获封这五天里,他始终忙着应酬宾客,看样子怎么还得五七天才能消停下来,可自己的时间却耽搁不起。

    脑海中闪过宁白儿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幽怨眼神,常威暗自生愁,舰队里自家的女人会不会也是一腔幽怨呢?

    正说话间,却见陆眉公气冲冲地走进来,把一本手卷往桌上一扔,怒道:气死老子了!惹火了老子,老子不干了!

    常威和蒋迟面面相觑,忙问出了什么事儿,陆眉公道:咱前几日不是说要监视廖喜么?今儿下午尚书大人回来了,我去请示,不料却挨了一顿训斥,说我不该道听途说,捕风捉影。虽然准了我的提议,却把我属下的几个人都抽调走了,说是什么皇上皇太后可能去几大宫观乞福,要加强保卫。奶奶的,我一光杆司令,如何监视得了廖喜?

    虽说皇上出行大多是锦衣护卫,可有大的节日,刑部通常会配合顺天府及锦衣卫做好防范工作。

    陆眉公手下的几员干将都曾受过他的点拨,在刑部赫赫有名,赵鉴临时把他们抽调出去来加强保卫的力量,根本无可厚非,大概是陆眉公挨了训,心里别扭,就觉得赵鉴此举乃是针对他个人而来的。

    心中虽憾,可报复廖喜毕竟只是常威一己之私,便劝慰了陆眉公一番,说赫伯权才是主要目标,廖喜且放一放也无碍,反正他也不会跑了。

    蒋迟则说晚上要请陆眉公出去喝酒玩女人散心,随即晃着脑袋,嘴里喃喃自语,带出一长串酒楼妓寮的名字,想来是在琢磨今晚的去处。

    陆眉公哭笑不得,趁他不注意,赶紧溜走了;常威也不等他拿定主意,忙道:东山,今儿晚上恕不奉陪了,不然,我的下场比邓奇好不了多少!

    你丫净他妈的装熊。不过,他总算体谅常威眷恋新家的心情,又见陆眉公没了踪影,便说改日定让你醉死在百花楼、翠云阁,倒看看宁馨如何整治我。

    和蒋迟在刑部门口道别,踏着晚霞归家。没走多远,就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虽然跟踪的技术相当拙劣,可惊人的身法却弥补了技术的不足。

    常威心中忽地一动,站定身形,缓缓转过身来,不理会周遭人诧异的目光,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朗声道:高先生、严明兄,别来无恙?

第七百六十六章 新线索

    这就是威少的家?

    是简陋点,不过那四个俏丫鬟就足以让动少露馅儿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楚严明虎目中露出一丝狐疑,高君侯却是一语道破天机,而常威的目光则落在了两人身后。

    见过国公大人。

    随着黄莺出谷般的声音飘然下拜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绝色少女,不说她明眸皓齿、容光四射,竟有倾国倾城之貌。难得的是她这翩翩一拜,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颇有大家之气,绝不带一丝草莽气息,倒像是世家门阀训练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般。

    只是她眉目隐匿风情,虽然还梳着双丫髻,可显然已不是处子之身了。

    看这少女的穿着打扮绝非婢侍之辈,而高君侯心系青襟,行事颇尊孔孟之道,想来不太可能是他的女人,心思一动,郑重还了一礼,笑道:大人二字太生分了,我和楚兄是打出来的交情,嫂夫人叫我名字即可。

    威少好眼力!

    楚严明爽朗地笑了起来,可他眼中倏然闪过的一丝痛苦却没能逃过常威的眼睛,常威心下顿时恍然大悟。

    经历了诸多事情,尤其是金戈会接管了宋廷之名下生意之后,常威和金戈会之间的关系已经极其微妙。

    不管金戈会之前是不是曾经千方百计阻挠常威接掌江湖的江湖,可眼下既然大局已定,无论它心里愿不愿意,都需要示好,否则,立陷常威和长空帮的联手夹击之下,就算金戈会真要对付常威,那也是让楚晴在宫中想办法,或者击败长空帮之后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身为少盟主的楚严明不得不为本盟的利益做出妥协的姿态,慧剑斩情丝而放弃追求青鸾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练无双。

    练姑娘?呵呵,齐兄,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啊!常威吃惊地赞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少女身上。

    她……就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练无双?湖州连家……她怎么会是练无双?!

    不是说少女不够美丽,事实上她的容貌绝不输于常威的一众侍妾,而她空谷幽兰般的容颜也和练青霓有着三分相似,可她的骤然现身却让常威觉得突兀得近乎没有道理。

    记得从小金鱼嘴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开始,练无双三个字就变成了神秘的代言人,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色少女,又身怀不俗武功,可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甚至替朝廷监察江湖的邓奇都不清楚她底细。

    按照常威的推断,练无双如此神秘,大概是像青龙会、飘渺那些神秘弟子一样,成为练家和亲的工具而嫁入豪门了,可嫁给楚严明……?

    常威真是一头雾水,练家与金戈会之间有楚天阔练青霓二十年的恋情,练家还有必要非投下如此大的本钱吗?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的右手,虎口隐约可见细小的茧子,想来是练剑留下的痕迹,只是感觉她的内息,却与虎榜三十二名应具有的实力还有一段距离。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把满心疑虑压在心底,常威笑问楚严明,他却目光灼灼地望着常威道: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楚兄,你可真够坦白的了!

    常威不禁气乐了,就算长空绝世和常威熟得可以称兄道弟,也没有说过如此露骨的话语。

    可转念一想,金戈会和长空帮本就斗得你死我活,楚严明不过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只是传达出如此强硬的信息,却和他带着练无双一道来访的良苦用心背道而驰。

    威少,不是我坦白,而是因为这是金戈会数千弟兄的共同心声啊,我岂敢隐瞒!

    所谓和光同尘,其乐融融。大家都在江湖上讨生活,为何要杀得血流成河,方肯罢手?

    心中暗骂楚严明狂妄,竟然用几千武夫来威胁自己?

    脸上却是笑容可掬:当然,长空贪鄙好色、行事毒辣,非白道族类,金戈会看不过眼,自不奇怪。可长空对江北武林,却也颇多贡献,江北罪案率就不比江南来得高嘛!何况,南人北人性格迥异,南人讲究以理服人,以德治人;而北人则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快意恩仇,所谓橘移江北而为枳,金戈会的那一套拿到江北不见得就适用啊!

    有练无双在,常威自然不能轻易表露态度。不过看几人的表情,显然是不认同常威的观点,再说下去,很可能引发激烈的争论。

    威少,冷场片刻,练无双出人意料地接过话题:楚严明他曾和我说过,坦荡君子,严明他就一直感谢您,说您在镇江、苏州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和长空是朋友而有所偏颇,相反却是一视同仁。

    练无双的从容让常威不由另眼相看:弟妹只说了一半,是怕那另一半与长空相近,对你相公不利吗?常威微微一笑: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一入官场,同样身不由己,自然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否则,青鸾我所欲也,长空清影我所欲也,弟妹亦我所欲也,岂不天下大乱?

    练无双这才露出小女儿姿态,倒是楚严明知道常威对有夫之妇没有兴趣,闻言开玩笑道:威少,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割爱呀?

    得了,君子不夺他人之美。何况,我现在要修心养性了。不瞒你说,前两日长空托萧别离送来两个绝色胡姬,都被我回绝了。

    楚练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高君侯却正色道:国公大人拒绝的好!大人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心中自有正邪之分。至于一入江湖官场身不由己,俱系托词。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在江南,大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当默处,隐而不发;可现在身处枢机,当出则出,该语则语,匡扶正道,扫灭佞邪,这才是江湖之幸啊!

    见面伊始,高君侯就刻意低调,放手让楚严明来主导谈话的内容,似乎他此番来京只是为了彰显金戈会对常威的敬意。

    可不知何故,他说着说着,竟然少有的慷慨激昂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似乎带着教训后辈的味道,齐小天不由尴尬地冲常威笑了一笑。

    在龙潭镇白澜组织的新一代武林高手联谊会上,常威已经知道楚严明并没有读过多少书,高君侯一番之乎者也,恐怕他只能听懂字面上的意思。

    出、处、默、语,君子之道,这是孔圣人在易经系辞里的至理名言,不该说的时候,一个屁都不能放;该出手的时候,虽千万人吾往矣!

    高君侯似乎是说,眼下时机到了,是该常威澄清江湖的时候了。可再听下句威少身处枢机,却不由让常威生疑起来。

    金戈会能到刑部来找常威,想来是得到了他履新的消息,虽说消息并没有控制传播,可通常六部一个司的员外郎还不至于引起官场的轰动,即便常威是个风云人物,乘风而来踏云而去。

    可眼下在京城,常威远不如李隆显眼,毕竟和蒋逵合演的一出好戏更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楚严明等人在路上得到消息的可能性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么,金戈会自然是在京城有相当通畅的消息管道了,高君侯的话即是明证。

    谁传递的消息呢?是闵承弼在京的同党,还是另有其人?

    倒是在同一篇系辞里,提到了君子之枢机。

    传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说君子言行,足以惊天动地,不可不慎!与他前面一段话,竟是大有矛盾之处。

    常威不禁想起老泰山萧别离曾经说过的话,当初镇江之战,高君侯似乎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一剑门加入长空联盟动机不纯,莫非他排帮加入金戈会联盟也是心怀鬼胎?

    高君侯,你究竟使的什么心机呢?入云龙,是不是一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呢?

    镇江一战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痕迹,伤愈后的他几乎和去年杭州相见时别无二致,那不经意在眼中闪过的精光依旧锐利无比,只是鬓间多了几缕白发,毕竟这一年的江湖实在是多事之秋啊!

    高先生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江湖之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解,金戈会十几年都等了,难道就心急得连几个月都等不了吗?

    宁馨儿,你知道练无双吗?

    与萧别离带回给长空的消息一样,常威向楚严明下了京都禁武令,三个月内,严禁江湖中人无事来京,否则休怪自己不讲江湖情面,以阴谋叛逆论处。

    来京人员,如有胆敢跟踪常威的,以行刺朝廷命官论处,当即格杀勿论。立夏、蒋太后的生日也很快就到了,而常威扮演双重身份本就吃力,再来些江湖人整日里的打扰,就更吃不消了。

    高楚很知趣,只是简单解释了接手霁月斋的事情,表明与宋廷之毫不相干,两家只是单纯的买卖关系之后,并没有提起将霁月斋苏州号转让给黄家的动议,就和萧别离一样,连夜离开了京城。

    正因如此,常威才能有机会抚着宁馨的香肩,看刚刚出浴的她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练无双,我知道呀,她是大师傅的侄女,我还见过她呢!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却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回答,便急忙追问起来。宁馨不明就里,自然满脸迷惑,青鸾却偷偷嗔了常威一眼。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人家年纪小,同来的几个人又都穿着道服,戴着道冠,也记不得她的长相了。宁馨回忆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想起来练无双的模样,不过总算记起了她们来侯府的目的:好像是因为嫂子她喜欢弹琴,而练无双精通琴技,才来指点我嫂子的。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以后就再没来过了。

    说着,她拉住青鸾嬉笑道:姐姐,那天我在百花楼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的琴技当真好得很,我嫂子也只是和你差不多而已。

    宁馨心思聪慧不亚于青鸾,人情世故甚有过焉,知道常威不喜欢她吃醋,近来就绝不在常威眼皮底下争宠,可却想尽办法要压青鸾一头,这两日,竟开始和青鸾学琴了。她本就有点底子,两天下来,原来荒废生疏的手法也渐渐熟练起来。

    常威心中却一怔,竟不期然地想起青鸾的琴技师傅宋三娘来了。宁馨为了避免争执,她方才的话反而当不得真,所以她嫂子的琴技定是高于青鸾。

    而眼下青鸾的琴技已是大为可观,那么练无双能指导宁馨的嫂子,她就算不是宋三娘那种级数的人物,恐怕也相差无几。

    这真是出人意料啊!

    练无双的琴技自有师承。师傅琴棋书画样样皆工,曾纵论当代著名琴师,印象中北地里能与宋三娘比肩的没有几个。若有必要,这未尝不是调查练无双的一条途径。

    只是想起练无双的大家风范,常威心中不免微微有些遗憾,她,竟是江湖绝色谱上罕有的文武双全!楚严明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算有所得了。

    可……练家怎么不派她来勾引自己呢?是风雷子过于自负,认为常威无足轻重;还是觉得无法用美色拴住自己,不愿白白搭上一张王牌?

    三哥,你见到练无双了?她……是不是很美?宁馨画完最后一笔,尾指指甲已染成了豆蔻颜色,愈发显得纤长手指白嫩可人,剪水秋瞳送来娇嗔眼波,说不出的狐媚动人。

    妹妹画儿一般的人物,吃这干醋作甚?小心酸死你!青鸾一旁明着劝宁馨,暗里却狠狠掐了常威一把,想来方才自己有些遗憾失落的眼神被她捉了个正着。

    吓,不得了,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啊!常威嬉笑道,顺手搂过二女:媳妇的话自然是千真万确,练无双再美,也比不上你们姐妹!

    这绝非诳语。浴后的两女只披了件纱衣,衣下再无丝缕,雪白**若隐若现,极是诱人。只是女儿脂香中隐隐藏着一丝奇异的香气,像是母兽春情的气息。

    青鸾还是宁馨?

    宽大的碧纱橱里,三人纠缠到了一处。

第七百六十七章

    回到家中见门口停着马车,问了车夫才知道是韩追和常离搬东西来了,常威进去问,“你真要住白云观去?”

    韩追道:“当然,等你半天了也没见人,还以为你在北京城里走丢了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常威嘁一声,“胡说八道,少爷还碰到了几个老熟人呢。”

    常宽从屋里出来道:“三弟还有熟人?”

    “大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值守嘛事情少,不等吃饭时候就走人了。”

    常威道:“那正好,咱们挑点东西看望老师去。”

    正说话间施大又赶着几辆马车来了,说是魏良栋给送的年货,趁着手下人收拾东西的当口,常威问起汪文言的事情,常宽道:“魏忠贤是只对付东林党,可东林是满朝树敌,有几次都在打的我主意,汪大人看的明白知道皇上喜欢话少能做事的人,因而保住了我的位子,受人大恩焉能不报啊。”

    说了几句话,常威挑了些书籍、煤油灯、玻璃镜子、两支火枪以及一些年货,大家一起沿着南城墙根走,到了宣武门内,韩追和常离去外城往西便门外白云观去了。

    常威向北,袁可立住在西单牌楼旁的小时雍坊,这宅子前后三进,更加宽敞。

    看到袁可立背手立在中庭屋檐下,常威忙将马车交给武曲廉贞和常宽快步走了上去,“老师,学生来看您了,上回在诏狱里多亏了老师搭救,要不然学生真是,”

    “何必跟我客套?”袁可立笑着打断他的话,扶他起来时看到那双惨不忍睹的手,袁可立叹一声气,“无畏,你吃苦了啊。”

    等师徒两人打过招呼,常宽行礼道:“见过节寰公。”

    “子绰,莫要拘礼,走,屋里叙话。”

    落座之后常威道:“老师这宅子倒好,就是太清净了些。”

    袁可立摇头道:“原本不需要这么大,皇上赐下来的也就住了,我这里只有几个老仆几个护卫,确实空旷了些,以后你去了锦衣卫,离我这儿也近,要是不嫌弃我人老话多,便来热闹热闹。”

    私下里的袁可立倒是个风趣之人,常威笑道:“少不了来叨扰老师,就怕我太闹腾,打扰您。”

    袁可立接着话茬道:“你和魏良栋弄的那个武林大会倒是真热闹,皇上都知道了。”

    厂卫果然不是吃白饭的,“皇上怎么说?”

    袁可立微微笑道:“皇上比你大不了几岁,都是好动心性,也觉得十分有趣。今天魏良栋进宫一说,皇上倒是很向往你们这些武功高强之人,尤其见了你那蹬车和四轮马车,更是爱不释手,一天都在学着骑车。”

    说道这里又问道:“为何那两样东西是由魏良栋献上去的?”

    常威解释道:“原本跟老师商定的是学生献上去,可我借进诏狱的事挑动了魏良栋对魏良卿的恨意,如今他准备向魏良卿夺权,以后就有好戏看了!”

    袁可立悚然动容,“挑动阉党内斗?无畏,当真好手段啊!这比东林那帮成天耍嘴皮子的厉害多了。”

    常威又说起魏良栋代替皇帝祭祀太庙的事情,袁可立叹道:“皇上聪慧有权谋,可把握不住火候,太过放纵魏氏了。”

    朱由校精通木工、机械,聪慧应该是真的。可有权谋从何说起?发现常威脸上的疑色,袁可立起身从书架上抽出十来份奏折给他看。

    仔细一看,皇帝在文华殿讲读的记载比比皆是,对军国大事亲自发表议论更是极多。以奏折上的批注来看,皇帝头脑聪敏,文化水平极高,尤其对军事、对用人的许多意见往往比臣下更加高明。

    尤其是皇帝的另一位老师孙承宗,提到‘帝好察边情’对于边情,皇帝不但只听官员的奏报还专门让东厂派人去探听边防情报。

    这种水平比袁崇焕在情报工作上的无能高太多了,看时间,那时候的天启皇帝不过十六岁而已。

    最近一份是袁崇焕上的吹牛奏疏,说依靠在关外修城屯田,就能够让后金投降,还对魏忠贤大拍马屁;但年轻的天启皇帝对袁崇焕的大话以及给魏忠贤拍的马匹发出了言辞犀利的质问。

    最后更是明确告诫:“以朕计之,奴未必降,降不足信也;战必能胜?胜无轻谈也。”

    通过奏疏可以看出天启告诫袁崇焕老老实实做事,少吹牛。如果说这些只能证明皇帝头脑清醒,那么更早几份奏疏就能看出皇帝过人的军事才华。

    先是毛文龙的一份塘报里提到:有情报证明后金和蒙古人勾结,有绕道蓟镇攻入关内的图谋,需要严加提防。皇帝非常重视这份情报,令内阁做好防范。

    但当时天启皇帝的老师孙承宗,却认为后金玩的是声东击西的诡计,虚于应付了一番,事实证明皇帝料中了事情的真相,孙承宗推荐的马世龙战死。按照谁举荐谁负责的规矩,孙承宗只能饮恨辞职。

    两相对照之下,天启皇帝的见识比起老师孙承宗来还要高明一些。

    常威心中感慨,“难怪人说孙承宗误国啊,也难怪老师复起,没了孙承宗总要请另一位名臣出来主持局面,看来皇帝果然是个有权谋的。”

    看完这些奏疏常威叹道:“我总算知道以皇太极这种英明之主为何进不了关内了。”

    袁可立讶然道:“无畏也知道黄台吉的厉害?”

    常威问道:“老师可记得一个叫邱风的人?”

    袁可立恍然道:“你从邱风口中听说的?当年我在登莱还资助过他。”

    说起登莱常威又想起孙元化了,升迁官员考核评绩是常宽的业务范围,他说道:“先前因皇上责问袁崇焕,袁将恢复不力的责任推在毛文龙头上,于是,内阁下令革了孙元化的职,以谢联继之。”

    “但袁崇焕仍以毛文龙耗费钱粮太大为由,上书请朝廷派人监管其军饷,毛文龙上书争辩,这又引发了朝中吵闹,皇上协调不下,便赐了尚方宝剑以安抚袁崇焕。”

    常威低声道:“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啊,这下毛文龙要糟糕了。”

    袁可立和常宽齐声惊道:“何出此言?”

    常威知道说漏嘴了,便道:“袁某为人,专断独行,刚愎自用,说不定会滥用宝剑酿出祸患啊。”

    常宽道:“那也没办法,如今辽东之局面唯有袁崇焕敢于请战,他人要么不知兵,要么不敢战,朝廷也只能信任他啊。”

    常威笑道:“我只是随口瞎说,当不得真。”随即,转了话题,“锦衣卫北镇抚使负责侦察、逮捕、审问、刑讯之事,我肯定不会大兴诏狱胡乱抓人,可总要做些什么吧?”

    锦衣卫权利大的吓死人,代表了皇帝的意志,在常威认知里这个问题除了帝师袁可立怕是没人能回答的了!

    “哈哈哈!”一听这话袁可立大笑起来,“无畏啊,你怕是被民间传言误导了啊……”

    初时,锦衣卫最高长官是正三品的指挥使,到正德年间变更为正一品的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本朝的田尔耕兼有左都督和都指挥使头衔。而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等“五彪”也有指挥使、指挥佥事之职,他们是要办事的,魏良卿、魏良栋的指挥使则是虚衔。

    锦衣卫的职能有很许多。首先是负责“直驾、侍卫”的大汉将军,这一部分有五个千户所五千六百人。皇帝上朝,朝廷举行典礼、仪式等活动,锦衣卫都要仪仗侍从。这种场合非常多,献俘、郊祀、祭祀太庙、经筵(皇帝听大臣讲课)、科举殿试等等事情,全都要锦衣卫中的大汉将军负责,非常忙。

    其次还要干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锦衣卫要在北京城修理街道、疏通沟渠,这部分差事跟普通的巡城兵马司没有区别。

    还有一项比较奇怪的任务:在北京城搜捕私自净身的人员。因为待遇高,很多想过好日子的人,都自宫想当太监。可宫里又要不了那么多的人,这些人就在京城当闲汉混混扰乱治安,这个差事就落在锦衣卫头上了。

    另一个任务比较搞笑:养大象!

    大象体型壮大,性情温顺,看上去异常的雄壮威武,因而,就成了各种仪式中必备的动物。年节大祀时,要用三十一头大象,平常饲养的就更多,负责驯养大象的“驯象所”还是锦衣卫中一个重要机构呢。

    此外锦衣卫还是个标准的军事机构,拥有屯田,出征等义务。最著名的事例是“万历朝战”,当时锦衣卫在朝鲜半岛上收集情报、刺杀日军将领对这一重要战争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这些比较光明的工作之后,才是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这也是北镇抚司的主要工作之一。北镇在全国各地都有耳目,一旦皇帝下诏,便缇骑四出,抓到人犯就投入诏狱酷刑伺候,在朝廷处决犯人时,锦衣卫还要监斩,严刑逼供正是锦衣卫恶名的来源。

    但是锦衣卫并不是肆无忌惮的想抓谁就抓谁!锦衣卫抓人,需要驾帖,拿到刑部驾帖,还要刑科给事中签字批准,手续很复杂。

    锦衣卫十四个千户所:大汉将军五个所;北镇抚司五个所;巡捕、驯象两个所;南镇抚司一个所;一个负责来往公文的经历司;南京城一个所。

    另外各地那些线人、密探属于秘密机构,只有相关负责人,才知道他们的职能,这些线人、密探是世代相传,连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比如夏镇那个夏从言要不是常威从丐帮获得消息,根本就不知道他是锦衣卫。

    普通的锦衣卫也没有飞鱼服,只能穿‘红丝纱罗衣’‘青绿锦绣服’之类的制服。

    最后,袁可立说道:“锦衣卫扮演什么角色,要看时代,在太祖、成祖、仁宗时代是忠诚的皇权维护者,是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的机构;在皇权旁落朝政不堪的英宗、武宗和本朝,锦衣卫就成了宦官排除异己的工具。当然了,不管在什么时代锦衣卫都不讨朝野官员的喜欢。”

    常威已经被事情的真相给弄懵了,“威风凛凛的锦衣卫还要养大象?还要修路修水渠?还要抓假太监?嗯,这条可以对付雷轰!”

    袁可立看他在那发怔不禁莞尔,“你出身官宦世家、又是应天解元、精通水陆作战、会练兵、武功高强、熟悉火器、名声好,而且你有钱不需要贪贿勒索,有这么多优点皇上很看重你,北镇抚使只是给你熟悉官场用的,将来要大用你。”

    常威颇不服气的说道:“看重我还将我下了诏狱,差点完蛋。”

    袁可立呵呵笑道:“一来是你冒充浙江百户邵泽的身份,二来你纵容手下抢了微山府库,皇上想敲打你一番。皇上哪里知道厂卫的酷刑?只以为比廷杖厉害一点罢了。不过,现在看来你能把这桩坏事变成好事!”

    “好事?老师是说?”常威把伤痕累累的手腕向往眼前放了放。

    “不错!”袁可立欣然点头,“能从诏狱里活着出来的官员要么被贬往地方,要么辞官回乡,即便留在京师的也没有什么人敢在皇上面前亮出伤势来。”

    在皇帝面前衣冠不整、举止失当,那叫君前失仪,轻一点要被抓起来打板子,重一点丢官下狱。

    “等你做了北镇抚使有许多机会面见皇上,自然能让皇上见到你满身的伤痕,诏狱中那些故事也可以讲一讲嘛,说不定皇上就会下诏废了那些酷刑。”

    这些事情说完,常威还是想知道在不害人的情况下怎么才能做出点成绩来,于是他开口问道:“皇上有没有什么为难之事?或者说心病。”

    袁可立叹道:“有四件大事,头一件就是东林党。”

    常威道:“东林被魏忠贤压下去了,我感觉差不多了,时机合适的时候提出增加商税,让士大夫们纳税,换取皇上不再打压的回报应该行的通。”

    袁可立又道:“第二件是后金,内政外德这是任何皇帝都关注的两件大事。”

    常威道:“打后金靠东林的袁崇焕和阉党那班废材是不行的。”

    常宽接口道:“可现在朝中无名将可用啊。”

    常威道:“大哥可记得我信中说的傅舟子?这可是一员良将!我曾与他平灭凤阳圣母教,用兵打仗的本领都是跟他学的。”

    袁可立赞道:“傅希爵确有名将之姿,若是他与无畏配合必能有所建树。”

    常威笑道:“那也得老师督师蓟辽,我们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建立不世之功啊!”

    袁可立击节叹曰:“好个不世之功!待时机成熟我定然请命而出!”又道:“第三件,三位皇子全都早夭,没有子嗣也是东林党抨击皇上的一个借口。”

    在皇权时代没有太子都是相当严重的事情,更何况没有皇子呢?皇子早夭会被扯到不修德政触怒上天之类的事情上,很容易遭朝野非议。

    常威轻笑一声,“这件事我或许能帮上忙。”

    袁可立、常宽齐齐变色呵斥:“休要胡说!”

    常威愕然:“哦?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调养皇上的身体啊。大哥,我没被奸人毒死那是因为吃过张天师的仙丹啊;老师,我从诏狱出来就剩下一口气,是我师兄妙手回春,把我救了回来啊。”

    袁可立脸色又是一变,“你是说求仙问道之流?只怕嘉靖朝旧事重现呐。”

    嘉靖皇帝几十年不上朝一心修道要做神仙的事情,在大臣们眼中的危害也是相当之大的。

    常威连忙解释道:“老师,我们就明确的告诉皇帝吃了仙丹不能长生不老,但是按照合理的法子来干,可以强身健体,孕育子嗣。”

    常宽依然摇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去想,除非有朝一日你能得到皇上完全信任,才能隐晦的提出来。”

    说一个男人生育能力不行这绝对会触怒他,除非是极为亲近的人才行。

    “子绰说的不错!”

    袁可立赞了一句,又道:“第四件事,王恭厂爆炸时七个月大的三皇子惊吓致死,从此以后皇上就没有生育子嗣。那场大爆炸非但失去了唯一的皇子,东林党人还用天谴一说抨击皇上,时至今日仍有人拿这这个来攻击皇上任用魏忠贤。这件事在皇上心中留下的伤痛最大,也让皇上对东林党深恶痛绝,下了狠手。你要是能把这件疑案结了,定能让皇上释怀!”

    常威奇道:“这件案子不是推到后金奸细头上了吗?”

    王恭厂大爆炸这件事在后世被炒成了世界三大自然之谜,常威自然有所耳闻,按后世的说法当时死了两万多人,炸了好几公里的地方,什么陨石、地震、核弹、外星人甚至连平行空间的说法都有。

    常威特意找资料来看过,爆炸当天,西城御史李灿然就上报了结果:“塌房一万九百三十余间,压死五百三十七人。”

    吏科都给事中杨所修等、掌道御史王业浩等各上奏:“疑有奸细私焚火药!”

    以常威的眼光来分析,这个奸细说肯定是假的,实际上应当是一次火药库爆炸事故。王恭厂是北京城里生产火药的地方,火药库发生爆炸也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而且万历年间就炸过好几回。

    但一看袁可立拿出来的几份资料常威立即傻眼了,“火神?坐麒麟持神剑的天神?草厂土地爷?这他妈什么玩意儿!东林党就这点水平?”

第七百七十六章 雨天

    好大的雨啊!

    从半夜开始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在清晨终于演变成了京城入夏以来的第二场豪雨,大雨给人们带来凉快清爽的同时,也把人们都变成晚起的懒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相公,今儿就别去刑部了。怀中纤弱的美人儿慵懒道。另一侧,一具丰满娇躯紧贴着常威,巍巍雪丘压着臂膀,似乎也是不想让他起身。

    我倒真想偷一天懒。心中暗叹一回,李隆是个落第举子、恶少无赖,在锦衣卫又没有具体的差事可做,自然可以赖在床上和心爱的女人欢好,可眼下正重塑常威稳重诚实的形象,锦衣卫可以不去,刑部却一天也少不得。

    脱出藕臂粉腿的胭脂阵,嘱咐两女多睡一会儿,自己顺着抄手游廊来到前院。

    路过东厢房的时候,屋子正传来何雯、何霏的读书声,姐妹俩毕竟年幼,还不太懂得生离死别的痛苦,对她们来说,母亲似乎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新拜的义父对她们又是疼爱有加,于是笑容已经重新爬上了她们的小脸。

    倒是白牡丹看惯世间冷暖,对这一对身世可怜的姐妹极是怜惜,要求也极为严格,这几日每天早早就把姐妹俩叫起教她们读书写字。

    万金夫妻早已备好了饭菜,夫妻俩把新购的宅子让给了儿子,两人则干脆住进了外院。万金圆滑、万氏谨慎,一里一外伺候得相当得体。

    老爷您真热心公事。听常威要出门,万金献媚道,又问要不要传轿,常威摆了摆手,他马上叫丫鬟送来了蓑衣、斗笠与油伞。

    大雨如幕,割断了视线,口袋胡同越发显得深邃幽长,平常就很少见到人影的巷子里似乎只有常威一个人踽踽独行,骤然见到一个同样打扮的行人擦肩而过,常威不由好奇地回头望了一眼。

    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望着很快消失在雨雾中的强壮背影,常威心中隐约升起一丝熟悉的感觉,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这人是谁?

    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却不期然想起了颜如玉:要是她在就好了。

    几乎形影不离的两里,她那一双过目不忘的神眼彷佛就像是常威自己的眼睛。依赖她惯了,久而久之,虽然自己功力日精,六识也日益敏锐,可这记人记事的本事却不见如何长进了。

    回头跟过去,一直跟到了巷底,见那人敲起了对面唐家的大门,方敲了两下,老管家就开门来,汉子闪身进了宅子。

    原来是唐家的客人。常威释然。这么大的雨,敲门声很容易湮没在风雨中,老管家这么快开门,显然汉子的来访是早就约好了的。

    反身朝巷口走去,却突然想起蒋迟在唐家说过的一句话来,心中蓦地一动,京城富商多如牛毛,蒋迟没听说过唐勉一点都不奇怪,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可当时自己却忽略了。

    得到青鸾与宁馨,就算是我,都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啊!明白了症结所在,常威心底自嘲一笑:让蒋迟小看就小看吧,权当是晃点了他一回。

    可这个唐勉有什么毛病,惹得蒋迟生疑,自己倒要好好查上一查了。

    刑部冷清得几乎见不到人影。为了后天,尚书赵鉴下令配合顺天府对京城及其周边贼盗进行一次拉网式的搜捕,一半人手被临时抽调出去,剩下的见到这等天气也都各找理由回家去了,倒是蒋迟很意外地出现在了档案库房。

    无畏,你说今儿这雨能不能再冲毁他一两条胡同?

    就算冲毁了,恐怕地也买不成,东山你信不信,眼下顺天府八成已经有人在那儿坐镇了,买卖契约恐怕没那么容易通过哩!

    你是说……张延龄?蒋迟小圆眼睛一眯,冷笑道:这厮倒是真能干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儿哪!

    不知是蒋迟业已发觉常威知晓他大智若愚的真面目,还是有心示好于,他现在很少故意在他面前装出一副迟笨的模样,相反,却不时让常威领教他的机智与敏捷。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到了顺天府,常威才知道,蒋迟远比他了解对手。常威本以为会遇到张延龄的手下,不想竟真是他亲自坐镇。

    不过,在常威心中,他早因为张后的缘故而被皇上私下判了死罪,眼下的风光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虽然常威很希望他能坚持上三年五载,好替自己分散蒋家的注意力,直到所有事情干完为止,可看他飞扬跋扈浑不知死活的模样,常威心里清楚,对他抱太大的希望,最终吃亏的可就是自己了。

    好在来顺天府的目的并不是想结交这位建昌侯,而他也不知道常威其实就是收购沈篱子胡同的李隆。只跟他见过礼,便借口参观府衙,在衙中四处走动开来。

    府衙和刑部一样,也见不到几个人影,而留守的官吏大都是些无品轶的书办,见常威穿着便装,气质过人,弄不清楚他身份,也不敢擅加阻拦。

    待行到西厢一处屋子前,正欲推门而入,门却突然大开,里面匆匆走出一人,看也没看,就急着把手中油伞一伸,正撞在常威的伞上。

    谁他妈的……那人刚骂了个头,却突然看见了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双眸,下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油伞一抬,露出一张圆滚滚富态的脸,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官吏,正讪讪笑道:下官鲁莽……

    不必拘礼,你是顺天府的通判还是推官?见他胸前补子上绣着鹭鸶,常威打断他的话问道,心想总算遇到个管事的人了。

    下官顺天府推官郭槐,槐树的槐。

    巧得很,我正要找你,本官常威。

    人的名树的影,时至今日常威二字前面已经不需要加上任何官衔点缀了。

    郭槐闻言,脸上倏地闪过隆隆的敬畏:[见过秦国公。]

    旋即迷惑道:不知国公爷大人找下官何事?

    他脸上的些微变化没能逃过常威的眼睛,心头微微一动,这人姓郭,莫非就是廖喜在一品楼上提到过的那个郭大人?

    本官要调阅顺天府的户籍册子,请郭大人配合。

    郭槐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颇为热情地领着常威进了府衙库房。

    顺天府近二十万户居民的户籍几乎装满了两个大库房,唐姓虽小,也足足有千余户,等从厚厚的帐册堆中找到唐姓的那一本,看到上面沾满了灰尘,纸张都有些发黄了,常威暗叹一声,户部十年一稽核户口,看这帐册的样子,没有十年,也该有七八年了,好在唐勉的户籍数据还在。

    万历九年自杭州迁入京城……杭州盛产茶叶,茶商是出了不少,不过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背井离乡,迁地而居,为了赚钱至于吗?

    一妻三妾,两子三女……嘿,这老哥也是个风流人物。居口袋胡同,开茶号忘忧斋……沦落到卖屋的境地,想来生意做得不那么顺利。

    ……他家的茶还真是上品哪!

    虽然档案上的一切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但常威还是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等想起那满齿留香的上等西湖龙井,疑心就去了大半,内心却暗自感慨起来,茶虽是好茶,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宋廷之那般高超的生意手段,可惜了宋廷之……

    想到宋,常威便找来宋姓的册子,却偏偏没找到他的名字;又去查看赫伯权化身白曲的数据,也是一无所获。

    常威不禁沉吟起来,赫伯权动用的化身可能是在户籍普查之后才开始伪造的,可记得宋廷之当初说他是落籍京都,莫非那时候他已经开始编造谎言了不成?

    有心再查洪七发的数据,眼角余光却见郭槐不时留意着他的举动,怕是与廖喜关系密切,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假意翻看了几个自己根本不认得的人的档案,才离开了库房。

    大堂上,蒋迟和张延龄有说有笑,嗅不出一丝火药气,见常威进来,蒋迟笑着和张延龄告辞。

    等走远了,他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吐,冷笑道:妈的,这厮当着我的面都敢非议我姑姑,和旁人还不知道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哪!等新政稳固了,不把他凌迟了,我他妈的不姓蒋!

    他站定了,指着大街对面一处气派非凡的商号道:无畏,看见没,那就是积古斋的总号,据说是与长丰斋、霁月斋三足鼎立的珠宝业巨擎,而张家兄弟少说有它三成的股份,皇上既然有话,那咱就先弄垮它出口恶气。

    常威苦笑一声道:东山,长丰斋或许在南方可以和积古斋一较短长,甚至还能压它一头,可在直隶、山东、山西、河南这四省,积古斋一号独大已久,分号遍布商业要津,想打倒它绝非易事!何况,我看蒋逵又特不顺眼,殷家换做与你合作,我信心或许还足一些。

    我家又没那么多钱。

    听蒋迟解释了一番,常威才明白,蒋家三兄弟里,蒋迟父亲蒋云梅最为方正,也是最穷的一个,他两个哥哥的家产则不相上下,俱是富甲一方。

    不过,蒋云竹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婿充耀虽贵为侯爵,却要守着皇命,不得擅离登莱,故而派不上用场,合作的对象自然非蒋云松不可,在他膝下三子中,也只有蒋逵最为合适。

    怪不得你急着赚钱。常威随口笑他一句,心里却明白,蒋云梅之穷,只是相对于他两个哥哥而言,看蒋迟的行事排场,他家的财力恐怕不在自己母家黄家之下,足以与长丰斋联手进军京城珠宝业了。

    只是皇上对自己的几个表兄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已经委以蒋迟重任,不好再让他出头,恰巧蒋逵又与李隆大有龌龊,给他这样差事,正是一举数得。

    东山,能弄垮积古斋,我当然高兴,只是我向来不插手长丰斋的事务,加之掺和进了蒋逵,我更是不便介入。你是蒋家少一辈中的老大,福瑞斋只好拜托你多照顾了。

    先给蒋迟送上一顶高帽,常威续道:要说赚钱,门道多得很,别的不说,单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可都是生意经,比如茶……

    说起茶来,我可是个大行家。蒋迟颜色稍霁,接过话头得意道:京城流行十来种茶,其中的雅州雷鸣和苏州天池就是我开了风气之先,前几日在唐勉家喝的茶好吧,告诉你,那就是雅州雷鸣……

    常威插言道,那天喝的不是西湖龙井吗?

    蒋迟解释了一番,说两者相近,只有极其细微差别,不是此道高手,绝难分辨出来,可说到后来他却沉吟起来,半晌才道:能在口袋胡同建起两处豪宅,这个唐勉该是茶商里有名的人物,可他的名字我却偏偏没有一点印象。

    总有人行事低调,就像现在的常威。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定了拜访唐勉的主意,两人在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刑部。

    见乌黑厚重的云层没有消散的迹象,蒋迟边走边苦着脸问:无畏,这鬼天气凉快倒是凉快,可干点什么好?

    雨天梦高唐,雪夜读**,这天气,最适合搂着小娘睡觉了。可惜,东山你想一辈子快活,就得先忍这一个月了。

    知道知道,巫山**是肯定不行了,睡个午觉总该可以吧!蒋迟淫笑道。

    蒋迟非要自己陪他,倒像是怕常威一闲下来会作些让他担忧的事情似的,常威只好答应下来。

    在刑部挨到中午,因为本尊常威不能陪蒋迟去那烟花之地,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常威就先回了马宁子胡同的家--袁可立给它取了个名字,却是唤做隐庐。

    换了装束,待了好一会儿,见无人留意,才悄悄出了门,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想想这做贼似的日子还要熬许多天,常威暗自叹息。好在隐庐东侧隔壁一连两户宅子已经托宁师姐高价购置下来,等把秘道和密室挖好,就可借此隐匿行踪了。

    本来想顺便去宁府探望一下师姐,却远远看见邓奇自轿子上下来,大概是大雨天没了应酬,正好来抚慰师姐的相思。

    记起初见邓奇时他何等潇洒倜傥,等回京之后,却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不免一阵黯然,想来舰队上的女子见到常威眼前这副模样,也会生出一肚子的感慨来吧!

    子陵,子陵……

    从缨子胡同拐进粉子胡同,方欲东行去与百花楼齐名的翠云阁,却听有人唤,转身一看,只见蒋迟的大脑袋正从兰家茶食铺子的窗格子里探出来,胖手乱挥冲常威直喊道:子陵,你怎么从缨子胡同那边过来了?兰丫头到胡同东头堵你去了。

    不等兰丫头她爹出来叫她,常威已经快步朝东行去。在胡同口那儿,隐约可见一素衣婀娜少女撑着油伞,正翘首向南张望。

    唤了她一声,她便欢喜地朝自己跑来,那野性十足的脚步溅起了水花无数,飞扬的裙摆更好似雨中盛开的白莲,很快,一张红扑扑的俏丽脸庞就出现在常威的眼前。

    大哥哥,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过两天来看我,可现在都过了十天啦!少女倒豆子似的娇嗔道。

    周围铺子里顿时传来女孩的嬉笑声,隐约听到有人细声道:兰丫头要招小女婿了。

    谁敢笑,看我不扯了她的嘴!少女羞恼地冲小姐妹们嚷道,只是转过头来,脸上却多了一份拘谨,就连目光都有些敬畏:听说……大哥哥做了锦衣卫的大官?显然欢喜过后,她才想到常威的身份已然发生了变化。

    粉子胡同本就藏不住事情,而云仙之死又是酒楼茶馆的好谈资,主角之一的李隆自然被人关注,不用如何联想,兰丫头就能猜到他就是赎云仙的那个李隆。

    不过是个锦衣百户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官。顺手拂去少女素袖上的雨滴,裸露在外的半截胳膊饶是在阴沉沉的雨天里也泛着蜜腊色的健康光泽,常威一恍惚,侍妾的娇躯一一从我眼前晃过,周身俱是雪白如玉,没一个能看得出有练过武的痕迹--不用风吹日晒,天天锦衣玉食,人都变得细嫩娇贵了。

    常威亲昵的动作羞红了少女的脸,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骤然轻了下来:我也这么讲,可爹说大哥哥你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不得了的人物?常威不禁莞尔,一年前少不更事的常威才会自以为是的这么想,而今他早已明白,那是个需要付出相当代价才能达到的目标。

    其实,人总是这样,在爬上了一座山峰之后,才能体会出另一座山峰的高大。

    你丫真是个花柳班头,那小妮子一听我提起你来,两眼都放光,好像半夜里狼崽子看见了食儿似的。蒋迟边唠叨边不满地瞪着在柜台里假装抹桌子的兰丫头。

    身旁的蒋烟含笑解释说,蒋迟听常威提起兰家的冰镇河鲜赞不绝口,就突发奇想,非要来这儿尝尝鲜。

    而兰丫头一如往昔地热情待客,可偏巧因为大雨,店里没其他客人,于是少了参照物的蒋迟就误会了少女,玩笑开得重了点,便得罪了少女,她不知道蒋迟的身份,顿时翻脸。

    不成想蒋迟一提起常威来,少女态度立刻大变,殷勤之极,却是处处打探他的消息,等知道常威要来和蒋迟汇合,她立刻抛下两人,跑到胡同口迎接去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亏你还是粉子胡同里的名人,一点小事儿就大惊小怪的,徒惹人笑话。让兰丫头又送上两碗冰镇河鲜,常威笑着试探蒋烟:大姐别是在东山身上下了什么香啊,怎么到哪儿你都能找到他?

    蒋迟和蒋烟俱是演戏的高手,就连常威都看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不过蒋迟明着把蒋烟当作一个风流娘们任意调戏使唤,暗里却相当照顾她,想来他和常威一样明白,这个走东家串西家的少妇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线人。

    大人,你这就冤枉死奴家了,奴家可是特地来堵大人,给您报个信的喔!蒋烟神秘地一笑。

第七百七十七章

    请输入正文见妹妹走远了,充耀这才回过头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京城这场豪雨连着下了两天,说是十年未遇,城外良田几乎成了湖泽,昨夜又刮了一夜大风,禾苗毁了十之七八,今秋歉收已是定局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城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东西城各有百余处房屋倒塌,压死了不少百姓,连交通都堵塞了,连皇上都惊动了……

    听充耀一番说辞,隐藏在常威心底的不安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心情一松,立刻明白过来,他话暗藏玄机,十有**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常威留下的破绽不少,充耀机警,不难从各种线索追到他身上来,只是他尚不能完全肯定,故用言辞试探。

    皇上爱民,乃我大明之福,不过这场雨也算及时,这些年连年大旱,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下场好雨甚是难得。

    常威漫应道,看充耀眼中闪过一丝急色,心中暗笑,只是既然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时倒不便硬要离开了,遂捂着脑袋,沉吟道:不过皇上龙体,尚有小恙,在下这升斗小民有个头疼脑热倒也不奇怪了。说起来外面的雨这么大,在下头目昏沉,还真有点畏惧呢,可贸然打扰赵兄……

    你我一见如故,何来打扰之说!充耀喜道,只是暂居于此处,总要通知一声,不如李兄书信一封,我这就派下人送去。

    常威摇头说不用,却含笑望着他道:不知赵兄府上如何称呼,万一有事,朋友也好寻得到我。

    那李兄先告诉我,这书信可是送到秦国公府的吗?充耀终于沉不住气了。

    侯爷高明!常威嘿嘿一笑,翻身下床:在下常威,不恭之处,万望侯爷海涵!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宁海候世子拜见秦国公。充耀连忙躬身行礼。

    又瞄了一眼常威赤果的下体,笑道:国公爷还是赶快穿上衣服,要不你这模样,可真是不恭了。

    啧,我还是回床上算了,郡主也不知道把我的衣服弄到哪里去了。常威苦笑道。

    说到宁馨,充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见常威没有什么架子,便苦笑道:早听说皇上要为长安长公主招国公爷做驸马,可眼下国公爷却招惹了我妹子,这下好了,你等着日后头疼吧你!

    转眼看常威不以为意,他又笑了起来:听说你是风月魁首、花柳班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淫贼,怎么瞧着不像?国公爷或许还不知道吧,宁馨是长安长公主的好姐妹呢,你这番事情就会传到公主乃至于皇上耳中。

    这下轮到常威心中却暗惊,一惊充耀竟然找到了白牡丹,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已经被充耀接走了;二惊宁馨和公主的关系。

    心里想着事情,嘴上却不露声色,跟充耀闲扯起来。

    ……我前年成婚,正妃乃蒋氏,你猜猜看,她是何许人也?

    我管她是谁!常威心中一阵烦乱,可既然充耀这么说,那蒋氏必然大有来历,看样子也是想跟自己攀关系,遂开动心思猜了起来。

    当今皇帝后宫不多,算上上一任的一个月天子,外戚都不多,很好猜,想通这一点,常威已经猜到了蒋氏的身份。

    娘娘莫非是皇上祖母章圣皇太后的娘家人?

    正是,她是皇太后的嫡亲孙女,而这里就是我岳丈长宁侯蒋云竹的府第。

    那皇上不就是侯爷你的小舅子了吗?常威笑道,心里却蓦地想起邓奇来。

    这蒋氏别和宜伦一个禀性吧!常威暗自嘀咕,宜伦虽然贵为郡主,却也没蒋氏的后台硬,有蒋太后撑腰,就算充耀是个侯爷恐怕也不敢轻易开罪蒋氏吧!

    蒋氏贤德,甚是替夫家出力,而我有五个妹妹,她最疼爱的就是小妹宁馨,小妹也最向着她这个嫂子。

    充耀这么说是想向自己求援啊!

    常威的头顿时变得老大,蒋氏贤德,自然不会让娼妓入门,他赎出白牡丹,不仅让她有了一个好出身得以嫁入代王府,而且有了常威这个强大的后援,她在王府里也不会受人欺辱,这是充耀最感激自己的地方。

    不过,听宁馨所言,她定是认得白牡丹,而她又与蒋氏交好,一个弄不好,势必要将白的底细和盘托出,告知蒋氏,从而使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听充耀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有意让自己降服宁馨,大家一同把白牡丹的身份遮掩过去。

    而常威若是不答应的话,不用宁馨出面,充耀就会让蒋氏找她姑奶奶去,叫常威吃不完兜着走了。这一点常威虽然不怕,但宁馨跟公主是闺蜜,这个把柄就大了!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干嘛自作聪明,没事找事的去撩拨这兄妹俩呢?!

    可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可吃,常威只得苦笑道:那侯爷的两全其美之计可千万想扎实了,我会给白牡丹个好出身,她的终身幸福就看你的了。

    充耀微微一笑:宁馨也一样啊,做个郡主不见得就快乐吧!

    见常威若有所思,他又道:国公,你是不是该在京里购置一处宅子了?

    几近中午天才放晴,豪雨过后,道路极是泥泞,下了马车没走几步,常威和宁馨崭新的鞋上就沾满了泥浆,就连长衫下摆上都是黄泥点点。

    宁馨从没受过这等罪,又走了几步,实在忍受不过,站定身形,望了望胡同两侧的残垣断壁和一群衣不蔽体的乞丐,恼怒道:李隆,难道你要在这儿买房子?

    非也,不是买房子,而是买地,这儿还有房子能卖吗?

    离粉子胡同相距不足二里的沈篱子胡同就是昨夜那场飓风肆虐的重灾区之一,这儿原本就是西城有名的贫民窟,房屋大多年久失修,连日暴雨已经把屋子打透,再经飓风,胡同里十屋九毁,十数人葬身于瓦砾之中,此时的沈篱子胡同已是满目疮痍的人间修罗场。

    买地?宁馨一脸狐疑。

    是啊,看到那群乞丐没有,其实两天之前他们还不是乞丐,而是这里的住户,只是一场大雨之后他们已经几乎都一无所有了。与乞丐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少人怀里还揣着一张地契,可眼下他们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能力把屋子盖起来呢?

    宁馨眼睛倏地一亮,仔细打量着常威,流瞳轻转,低眉浅笑道:你这人呀,一肚子的坏水,像淫贼、像恶少、像奸商,就是不像个读书人,偏偏你还很有学问,连我哥哥都夸你的文章。

    宁馨虽然易钗而弁,却是大有媚态,那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二八少女。

    你是不是想说我满口道德文章,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其实你错了,说实话,我连道德文章都懒得讲呢!常威轻笑道:我就是个口蜜腹剑的浪荡子儿。

    宁馨飞起一脚,常威不躲闪,正踢在胯上,却没觉出什么力道,只是长衫上不免多了一个肮脏的泥印。

    别闹了,顺天府已经来过了。常威望了一眼赈灾的粥棚,两口大锅里面已是干干净净。

    有心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咱们得快点了。

    胡同里的人一脸麻木地望着这两个嬉笑的少年,显然他们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击垮了。

    常威和宁馨走了两个来回,众人的议论之声已尽收耳底,心里便有了计较。

    来到拖儿带女的一家六口面前,常威施了一礼,问道:大叔,请问这是沈篱子胡同吗?

    那四旬汉子嗯了一声,常威又问道:那侯松侯二哥可是住在这胡同?

    你找他?他死了。

    啊?他死了?怎么死的?常威惊讶道,心里却暗笑,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死了,我还知道他全家都死光了,否则,我怎么会偏偏提起他来?

    怎么死的,当然是屋子塌了砸死的。

    那他家还有其他人吗?

    得到已知的答案,常威不禁一跺脚,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那汉子终于被我勾起了好奇心,看看常威和宁馨衣着光鲜,实在不该与侯松有什么亲戚关系,忍不住问道:公子找侯二哥……

    喔,是这么回事,我大爷是开饭庄的,极善岭南菜肴,其中最拿手的就是蛇羹和炸蝎子,每日要耗费大量的毒蛇蝎子,我大爷就想在城里找一处养殖此二物,不知怎么认识了侯二哥,他说沈篱子胡同这儿地价极贱,又说能联系几户把房子卖给我大爷,我大爷就动心了,说好前天过来看房子,可偏偏碰上了大雨,就来迟了,没想到……

    一想到自己要和毒蛇蝎子为邻,那汉子不由破口大骂,道侯二见利忘义,果然是个卑鄙小人。

    倒是旁边妇人瞧了瞧嗷嗷待哺的孩子,突然小声问道:公子,你大爷要花多少钱买侯二的房子?

    纹银一百两。

    三哥!大爷不是不让你说的吗?!宁馨在一旁突然埋怨道,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出门说为了行事方便,就叫起常威三哥来了。

    常威心中一凛,这丫头还真机灵!那妇人闻言,眼睛顿时活泛起来,上前扑通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衣襟小声央求道:大少爷,我卖、我卖!

    大汉呵斥了一声,那妇人哭了起来,说就算大人熬得起,可孩子怎么熬得起?那大汉顿时就蔫了。

    妇人拉着常威走进一座破院,院里北东西三面六间房子俱已倒塌。

    常威面露难色:大婶,我大爷要的是现成的房子……

    妇人抽泣道:沈篱子胡同哪儿还有现成的房子,若是有,谁还肯卖呀!大少爷,您就发发善心,权当可怜我们吧!

    我也得给我大爷有个交待呀!说话间,掏出一两碎银塞进妇人手里,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那妇人见状,越发央求起来。常威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宁馨心领神会地道:三哥,反正买谁的都是买,这大婶挺可怜的,就买她家的吧,我从月例银子里拿出十两,跟大爷就说是九十两银子买的。

    可大爷说要买一座院子,这里好几户人家,总不能户户让咱俩贴银子吧,再说,这里又没有中人作保……

    听常威松了口,那妇人连忙说她去与各家商议,至于保人,几户一起作保,官府那里自然没有问题。

    常威勉强点头,那妇人出去不大一会儿,就领来了五人,六张地契房契摆在我的面前,一看,原来竟是哥六个分家产各得了一处屋子。

    买卖契约自然一蹴而就,签字画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用顿饭功夫,常威便用五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了这座破落宅院。

    虽然警告他们不可将售屋的消息泄出,可早有有心人在关注着常威和宁馨的一举一动,在他似乎无意中说出自己二爷也要买座院子的时候,果然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拦住了他俩的去路。

    公子,去我家看看吧!

    公子,还是去我家吧,喏,就在前面。

    你家什么破地方,猪都不愿意住进去!

    你家好,不也是变成破砖烂瓦了!

    没等常威说话,几个人倒先吵起来了,吵闹声吸引来更多的人,得知他要购屋的消息,立刻加入了争夺的混战中。在生与死之间,人性的卑劣面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别打了、别打了!我一家一家地看、挨家挨户地看,每一家都看,还不成吗?

    常威看到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竟有不可收拾的迹象,一面高声喊道,一面紧紧把宁馨护在身前,她那对丰硕顶在胸口,像兔子一般欢快地跳着,可两眼却东张西望的,竟然浑不知什么是害怕。

    众人这才停下手来,见常威真的进了胡同口的第一座院子,才轰然散了,各回各的家,每座宅院的门口都留着人手,生怕我跑了似的。

    在每座院子里,常威都似禁不住别人的哀求,好意指点他们,说这事我拿不定主意,你们拿着我的纸条去某某胡同找我二大爷高定,由他来定夺。

    高定是高文彩的叔叔,在高文彩升职掌权后,小小的布庄越做越大,有锦衣卫北镇抚司关照想做不大也不容易。

    于是,高定暗中又做了北镇的线人,常威使唤起来不要太顺手。

    这时倒不用常威提醒了,每一户都神神秘秘地离开沈篱子胡同,常威又故意在每座院子里多停留一会儿,好给高定留出处理契约的时间,中间虽有个别人心存疑虑,可禁不住亲友邻居的攒弄,一切都进行的极为顺利。

    怪不得你一出门就先去百花楼,和万金嘀嘀咕咕了半天,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倒让人家白奇怪了半天。宁馨偷偷掐了常威一把,道:那万金贼眉鼠眼的,又是个龟奴,你怎么就放心他?

    万金只是个跑腿送信的,高定自然不能直接暴露出来。

    山人自有相人之法,法曰:眉长过目,忠直有禄;鼻头圆肥,食足衣丰。他若不跟随我,一辈子在百花楼作龟奴,哪儿来的富贵可言?!再说了,不过万八千两银子,你三哥我还没放在心上。

    一派胡言!宁馨嗔道,又狐疑问道:你真把银票给了他?

    见常威点头,她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他当时都要哭了似的,原来如此……

    等到回到万金住的胡同,就见万金正一脸兴奋地在胡同口走来走去,见到常威更是一脸崇敬。

    大官人,小人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中午,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小的就花出去了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啊!他浑家和几个儿女也都敬畏地望着常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万金,你好好跟我干,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常威看了桌上满满一桌子房契地契,整个沈篱子胡同除了全家死绝了的七户之外,其余一百零六户人家的房契地契尽归常威手中,顺利的竟然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随手递给万金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告诉他立刻搬离此地,最好能在缨子胡同或粉子胡同寻到住处。

    万金也不问为什么,立刻应了下来。常威便和宁馨收拾好房契地契,赶回了充耀岳丈、皇太后亲弟长宁侯蒋云竹的府第。

    听常威说了事情的经过,充耀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

    一条胡同的地皮?好大的手笔!

    侯爷您这可说错了,我这可是拳拳爱民之心呀!您想,我这是帮顺天府赈灾呢,皇上能不高兴吗?皇上心情舒畅了,咱大明百姓才有奔头……

    充耀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宁馨这才明白常威早知道了她的身份,气得狠狠踢了他两脚,向充耀诉苦说常威一整日都在欺负她,充耀说那就把他发配到你那儿三天,三天之内,任你打罚。

    宁馨这才放过自己的哥哥,一转眼却见常威毫无惧意,眼珠滴溜乱转,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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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启年间,内有魏忠贤祸乱朝堂,东林结党营私;外有后金虎视眈眈,倭寇肆虐东南。一时之间天下板荡,烽烟四起。 江湖乃江山一隅,江湖中人纷纷投身各路势力,朝廷为掌控江湖,暗设江湖掌门人,苏州举人常威恰逢其会…… (已上架,每天三更,求订阅。 欢迎加群:542013979)江湖掌门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掌门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掌门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