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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红     天元txt下载     天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兄弟(11886字)4.18

    第十六章兄弟

    张开嘴,将三颗蜃珠吞进腹中,感受着那冰冷的能量狂潮瞬间充盈了整个身体,江鱼脸上露出了极其欣喜的笑容。三峰堂的宝库中,被他顺手牵羊打劫而来的一盒子蜃珠,终于可以发挥它们的全部功效了。七成的蜃珠精华用来萃炼肉身,三成的精华用来增强体内的真气,江鱼服下这三颗蜃珠,自觉功力又涨了一大截,肌肤上更是隐隐泛出了青灰色花岗岩一般的色泽,只要再加一把力气,他就能从木身巅峰进入到石身的境界罢?

    借着体内能量充盈的大好时机,江鱼张开大嘴,喷出了一道无色透明的火焰。千牛刀连同那一条同样顺手得来的天火陨铁,就在这透明的火焰中化为铁汁融合在了一起。皱着眉头,勉强打出了几手印诀在那铁汁中加入了一个小型的坚固阵法,江鱼将这一团足足有两百多斤的铁汁,凝练成了一柄特大号的横刀。笔直的刀身足足有七尺长短,一尺三寸长的刀柄末端还有两寸尖锥突出。寸许厚的刀背上隐隐有龙鳞花纹闪烁,雪花般灿烂的刀口锋利无匹,的确是一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为非作歹必备的上佳凶器。

    “罢了,我望月一门炼器的手段也就这样,还能怎样呢?功法全都散失了,能练成这么一柄长刀,却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了。”看着手上只能算是利器,但是和神兵绝对扯不上关系的长刀,江鱼心满意足的将它挂在了自己腰间。这等长度、这等重量的砍刀,才是江鱼最得心应手的兵器。那千牛刀太短,实在是不适合他使用。故而,这象征着大唐千牛卫的古宝刀,被这个很有点败家子倾向的家伙一口真火熔炼了,却也没有一点心疼呢。“二将军,总不会为了一把破刀和我拼命罢?这柄长刀,总比那千牛刀还要锋利几分,他没这么小气罢?”

    腰间佩着长刀,江鱼离开了李林甫特意给他开辟出来的练功静室,绕过了两条回廊,已经到了李府的后花园。三颗蜃珠那浑厚的精华已经被江鱼在行走之际吸收得干干净净,一身真气飘然欲飞,直冲顶门,好似要冲出天灵盖去;身体也是‘嘎巴、嘎巴’一阵乱响,充满了强横霸道的力量。江鱼瘦削的身体也似乎丰满了一点,骨架子上也多了一点血肉,容貌更加的威猛了。

    后花园那两圃金色的菊花中,李林甫正斜斜的躺在一张胡床上,笑吟吟的和他的两个儿子闲扯。看到江鱼行了进来,李林甫连忙给两个儿子一人脑门上给了一巴掌,笑道:“给二叔请安,然后去书房温习今日的功课去。爹爹和你们二叔,都是没什么学识的,日后我李家想要飞黄腾达,还要看你们两个娃娃哩。”

    好似和李林甫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样的两个少年恭谨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朝着眼前这身材极高、身上威势极重的二叔请了个安,随后飞一样的跑了开去。少年人一片天真之心未泯,两个娃娃能清晰的感受到江鱼身上那近乎于洪荒猛兽一般的气息,这等气息让他们很是难受,极其的惧怕,故而不用李林甫多说,他们也不敢在江鱼身边多呆的。

    “唉,大哥,两个侄儿见了我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江鱼纳闷的问了一句,随意的在李林甫身边的一张席子上盘膝坐下,抬头看着头顶两棵高有七八丈的大桂花树,大笑道:“大哥好享受啊,秋风清爽,桂子飘香,还有这金色菊花好下酒,他奶奶的,再来几个唱歌扭腰的娘儿,实在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李林甫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拿起身边的酒杯举杯道:“大哥也要恭贺二弟你高升啊。他奶奶的,谁能想到花营里面是这么个情形呢?李天霸那厮整日里在朝堂上下哭穷,感情都是糊弄人的?大哥就觉得奇怪了,给你晋升的那些散职,也实在太快了点,怎么就突然提升到了五品、四品的高位呢?原来都是在对你考验哩。”

    和江鱼手上的那个小酒瓮对碰了一下,李林甫将杯中美酒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如今感情好,小鱼你算是真正的入了花营这个要命的衙门了,大哥以后还有多多依仗你的地方哩。”

    张开大嘴,将那足足有三斤容量的小酒瓮内的美酒干掉了一半,江鱼呼出一口酒气,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余沥,大笑道:“大哥说得是什么话?自家兄弟,说什么依仗不依仗的?诶,昨日小鱼在花营领那印玺、令牌的时候,听那花营长史官说,我如今属下,也可以圈养一批外围人手作为花营羽翼的,故而小弟我私吞的那‘双尊帮’的财物,并不用全部退还,还请大哥帮忙清点一二。”

    听得‘双尊帮’三字,又见江鱼只说‘双尊帮’这个名号,李林甫心里明镜一般――搜刮‘双尊帮’的钱财,想必落入了其他人的眼里。可是三峰堂的那些积蓄,却可以实打实的被兄弟俩私分了。故而李林甫点点头,一脸正气盎然的教训江鱼:“大哥早就给你说过,不义之财,不能贪,贪了也要被催吐出来。当今天子圣明,什么东西瞒得过他老人家的?诶,谁在那葡萄架子后面?”李林甫朝着那葡萄架子指了一下。

    那枯萎的葡萄藤一翻,一个老花匠手持一柄小锄头,喃喃自语着走了出来。看到李林甫和江鱼,这老花匠连忙行礼道:“哎哟,大老爷二老爷在这里啊?老奴刚才照料这片菊花累了,正在后面休憩哩。”

    “啊呸!”隔着两三丈的距离,江鱼一口老酒喷在了这老花匠的脸上:“你是花营秘营天子号第几号密探啊?二将军今儿个白天没给你传命令来么?咱鱼爷可也是实打实的花营营头了,你他妈的怎么还留在咱府上不肯走呢?刚才你可听到了,双尊帮的钱,咱兄弟俩可是要退还的,这可和咱大哥没什么关系,这一切手段,都是鱼爷作出来的!”

    老花匠听得江鱼这话,原本构搂着的腰肢立刻直了起来,一张奴颜气十足的脸上凭空多了三分威严。他瞪着江鱼哼哼道:“我说江营头,您这么着急作甚?就算您现在实授了花营明营的营头儿,也管不到咱家身上罢?咱想要离开御史中丞大人府上,这还要大将军他老人家亲笔签发的文书才行,大将军如今可是在洛阳坐镇哩。”

    摇摇头,老花匠将那小锄头丢下,哼哼然说道:“古怪,古怪,朝廷命官家中,极少有人能加入花营的,就算入了花营,他家中亲眷的仕途,也差不多到头了。怎么你们兄弟俩就这么古怪,一个御史中丞,一个花营营头,这可是完全坏了规矩的。”

    李林甫矜持的笑了几声,洋洋得意道:“这是陛下的恩典,我李哥奴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自然不会做其他猜想。”

    江鱼腆着一张脸,朝着那老花匠挤眉弄眼的笑道:“我鱼爷人品好,陛下知道我不会作出那种勾结朝廷官员牟取私利的勾当,嘻嘻,陛下自然舍不得让我这么一个大高手白白浪费了呀!我江鱼进了花营是不假,可是我大哥这么能干的良臣,除了他,谁能做御史中丞呢?”

    兄弟俩的脑袋凑在一起,极无耻、极下贱的朝着眼前这秘营的老探子的笑起来。老花匠眉毛一抖,嘴角一撇,摇摇头,径直越过了后花园的围墙,扬长而去。李林甫的府邸,已经没有监视的必要了,有了江鱼这个如今通晓了花营内部勾当的营头在,他们这些监察朝廷百官的密探,在江鱼面前等于就是透明的,怎么还能呆得住?李林甫,怕是开元朝中极少数的几个身边没有花营密探的臣子了。

    “中啊,兄弟,赶走这老家伙,大哥以后做事可就更加得心应手了。”重重的抚了江鱼的肩头几下,李林甫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你如今手下掌握了这么多这么强的一批人马,可要好好的帮哥哥出谋划策才行。如今大哥在宫里有武惠妃娘娘照应,这前途也是极好的。只是朝廷中还有几块大的石头,这可要搬走了才行。”

    “大哥,你已经是御史中丞了。”江鱼呆呆的看着李林甫,抓抓脑门皱眉道:“你的面前,还有什么大石头啊?”

    李林甫阴阴的一笑,比比划划的说出了一番话来。江鱼恍然大悟道:“感情,您想做宰相啊?这还不简单么?咱将现在的几个宰相扳倒了,大哥你不就上去了么?这有什么为难的?咱就不信了,大唐朝的宰相都是一个个的正人君子,从来不做为非作歹的勾当的。”

    李林甫感动得是身体微微的哆嗦,紧紧握住了江鱼的肩膀笑道:“如此,可就有劳二弟你了。大哥其实做不做宰相都没关系,只是想要大哥的话一旦出口,这天下没几个人敢违逆就是了。只是如今却也不急,咱们在官场上的根基还不稳固,等得大哥多收了几个门生,多聚集一批党羽,二弟你又多立下一些功劳,咱们的好日子才在后面哩。”

    卷起袖子,李林甫摆出了当年在扬州街头的江湖做派来,指指点点的叫嚷道:“二弟,以后你行事一定要小心。比如说太平余党,这些要提着脑袋去干的活计,你能躲开就躲开,看看你这次膀子被人打折了,大哥心里好不担忧?这接待海外扶桑小国使节这样的事情,那是多多益善。下国使节进京朝拜,按例都要有花营密探在一旁监视,防止他们做乱的。这活计轻松,在陛下面前,却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他阴笑了几声,丹凤眼再一次的转化了三角眼,阴恻恻的说道:“那吐蕃、突厥、契丹等国的使节嘛,也有几分神异的地方,是难得对付的,故而碰到这些大国的使节,万万不能胡乱接手,总有花营其他的营头去伤脑筋的。可是这南诏、高丽、扶桑等国的使节,那是由得你揉捏的对象,若是能多敲诈一些贡品,这也可以给咱家补贴家用的好事,在陛下面前也有面子,岂不是上上等的行当?”

    江鱼挑起了大拇指,对着李林甫连连赞叹道:“高明,高明,大哥,果然是高明呀!咱兄弟两个都没读过什么书,大哥如今却有这样的见识,想必在官场上历练了这么多年,实在是长进了不少。”

    李林甫雍容的一笑,微微然摆手道:“罢了,罢了,也不过是一些勾心斗角的手段,算不得什么大本领。今儿个大哥就给二弟你好好的分析一下当今朝廷里的人和事,有些禁忌,你如今也是应该知道的了。”思忖了一阵,李林甫勾起手指头微笑道:“比方说,大哥当年能进宫办事,这是承了舅舅姜皎大人的恩典,推荐咱进宫做了侍卫的。说起来,这舅舅对我们有大恩,咱们应该和楚国公府倾心结络才是。但是以大哥看来,这楚国公府,日后咱们还是亲近,但是不要太亲密的好。”

    饮了一口老酒,李林甫轻声的说出了一番话,听得江鱼是眉飞色舞,好似浑身毛孔都敞开了来,心里一阵的敞亮,说不出的欢欣快活。他感觉着,自己距离那‘中原净街虎’的伟大成就,似乎又大大的迈进了一大步。这两兄弟凑在一起,还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怪胎出来哩!

    江鱼兄弟俩在这静谧安宁的秋夜里,静静的品着老酒,欣赏着灿烂的金色菊花,鼻头飘荡着的,是芬芳的桂花香气。凉风细细,气候干爽,兄弟俩又都处于人生的黄金时期,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又都是雄心勃勃不甘居人之下的角色。此情此景,兄弟俩的确是意气风发,更兼难得的是兄弟二人志向相通,心气都能使唤在一起去,天下之事,能得如此完满者,却是极稀少的。

    至少,对于唐玄宗李隆基的几个儿子而言,这个秋天的夜晚,是如此的该死,如此的不顺心,如此的让他们心头恼怒。天上那温婉的秋月,闪动的星星,偶尔飘过的淡淡云彩,甚至是长安城那平整洁净好似一块大玉石的石板大街,在他们看来,都是这样的刺眼。

    一脸阴鸠的寿王李瑁,虽然身体还没长开,眉目间却也有了三五分的威严威风。此时的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撒着金斑点的紧膀子箭衫,下身穿着一条淡青色的亵裤,两块屁股肿得好似那发酵没发好的面团般,还带着丝丝血迹的躺在了一张春藤儿编成的春凳上,被人从兴庆宫里一路抬着朝外行去。就在一刻钟以前,他在李隆基的寝宫外面,被李隆基亲手挥动碗口粗的大杖子,在他的屁股上重击了五十几棍。

    原本,李隆基打算给李瑁十几棍来点教训也就罢了。奈何李瑁却天真的以为,他在外面的一些勾当已经全盘的瞒过了李隆基,一口牙咬得紧紧的硬是在那里不断的辩驳,狡辩他并没有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这等狡辩之词,气得心里本就有事,心里窝着一团乱麻的李隆基大声咆哮,手起棍落,就好似民间那白案师傅砸面团一样在李瑁那挺翘的臀部上砸了五十多棍,这才好容易停下手来。

    等得听到了消息,气极败坏的带了几十个宫女太监冲杀而来的武惠妃赶到时,李瑁这倒霉的娃娃已经被打得两片屁股血糊淋当,歪着白眼的晕了过去。李隆基指着李瑁就是一通破口大骂,最后看在武惠妃的面子上,着他闭门思过半年,严禁他出王府门槛一步,这才了事。

    被一干心腹侍卫和门客簇拥着,在兴庆宫那有点昏暗的大道上行走了一阵,趴在春凳上的李瑁突然呻吟出声来:“本王这次吃亏也。没想到父皇对本王的那些事情,知道得比本王还清楚。给本王彻查,他妈的是谁把那批军械给塞进那队伍中的?不是说,就是一批茶叶和盐巴么?怎么变成这么多军械了?这不是要害死本王么?”

    小脸蛋上露出了一丝极其阴沉的杀气,李瑁指着身边那些面容惊惶的门客发狠道:“我知道,你们当中,肯定有太平余党。你们给本王听清楚,你们吃本王的,住本王的,穿本王的,想要找女人,都是打着王府的招牌去外面坑蒙拐骗良家妇女,这些事情,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谁和那破天罗有勾结的,赶紧给本王坦白了。看在你们也是一个人才,能从匠作监里面弄出这么多的军械来,本王既往不咎,还会重用你们。”

    冷冷的扫了这些门客一眼,李瑁低沉的说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你们到底和太平余党有没有关联?那笔军械怎么从匠作监弄出来的?给本王仔仔细细的述说一遍,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是被本王查出来,或者是被花营查出来,怕是你们,哼哼!”

    李瑁在这里发狠教训自家的门客,他其实心里也清楚啊,自家找来的这些门客,要说他们贪赃枉法为非作歹,那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要说他们胆子大到和破天罗等匪徒勾搭一气,怕是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资格。他很自信的思忖道:“怕是这群人穷得苦了,所以勾结匠作监的那些人搞出这些是非来?幸好母妃受宠,父皇也不信本王会傻到那种地步贩卖军械给吐蕃,否则的话……”

    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臀部,李瑁有点垂头丧气了。自己的三峰堂被花营一手铲除,所有势力都被那叫做江鱼的营头接收,以后这穷巴巴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幸好太子李瑛的双尊帮也同时被端掉了,难兄难弟,总归是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按照自己妹妹咸宜公主给自己带来的消息,那江鱼,应该还是一个挺识趣的人嘛。虽然父皇刚才说了,那双尊帮、三峰堂的所有资产,都要收归国有。但是他江鱼的大哥怎么说都是依靠自己母妃武惠妃才平步青云的,江鱼总应该给自己多加照顾。从他那里,想必能弄来一点好处的。就算不能直接从江鱼手上拿钱,江鱼毕竟也是花营的大头目之一,他的那点势力,也是对自己有补益的。

    想到这里,李瑁不由得一阵庆幸:“幸甚幸甚,看来父皇早就有准备对本王和太子手中的这些江湖势力下手了。父皇一出手,咱么自然是抵挡不住的。只是,这江鱼幸好突然出现,倒是给本王这里又多了几分筹码。不过花营向来对人考查得极其苛刻,本王耗费无数心力,也没有将自己的属下安插进去。这江鱼刚刚来到长安才几个月,怎么父皇稍微考验了一下他,就让他成为了花营的营头?”

    “不管这多,总之这对本王有好处就是。怎么说,他大哥李林甫可是说出了那话来,拼死也要保本王成为太子,不怕江鱼不为我所用。”

    ‘哼哼哼哼’,想到得意处,李瑁觉得屁股也不痛了,三峰堂的损失也不让他心疼了,甚至他感觉到扬扬得意,拿一个三峰堂换一个花营营头的全力帮助,他自觉还是很合算的。一时间,李瑁得意的哼起了小曲,他盘算着,明儿个是不是要派王府中的太监总管送几件御用的瓷器去李林甫的府上,好好的笼络一下他呢?

    就这时,李瑁的这一行队伍正好行到了东宫门外的一条甬道上,前面打着灯笼的几个太监突然停住了脚步,尖声尖气的叫道:“前面是什么人哪?没看到这是寿王爷的王驾么?还不快快退开!”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里四盏大红灯笼下,一个身披红色太监袍色的老太监蹦了出来,指着这边骂道:“好大胆的小兔崽子,太子殿下御驾在此,你们还不快快退开?这还有君臣之道么?”老太监身后跟着蹦跳出了几个穿青衫的太监,同样指着这边骂骂咧咧的。李瑁王府中的太监,又哪里是省事的人物?早就蹦出了几个老太监,和那对面的几位同行拉拉扯扯起来,一时间就听得那尖锐的公鸡嗓子响彻云霄,闹得整个兴庆宫都隐约可以听到这里的喧哗声。

    李瑁突然醒悟,自己的屁股刚刚挨了一大顿棍子,李隆基这还没就寝,若是再吵嚷起来,怕是自己的屁股上又要多几条青紫色的痕迹?当下李瑁低声喝道:“闭嘴,都干什么?皇兄在前,你们不会让开路么?这么宽一条道儿,避让避让又怎么的?”冷笑一声,李瑁有点悻悻然的说道:“咱们寿王府的人,最是知礼节不过了。”

    寿王府一行人马百多人朝着甬道的左侧避让开,太子李瑛的队伍趾高气扬的缓缓行了过去。这队伍里,太子也是穿着一条淡紫色的亵裤,苍白的脸上闪动着气恼的火苗,趴在一张春藤儿编织成的春凳上,凶狠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李瑁。在二人的春凳交错而过的时候,太子李瑛突然吁了一声:“得了,停下。”抬着春凳的四个太监立刻停下了脚步,李瑛吧嗒了一下嘴巴,瘦削而显得有点阴森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皮肉痕迹拼凑成的笑容,淡淡的说道:“王弟,你,受苦了?能被父皇亲自教训,这可是你的福气啊。”

    李瑁阴不阴阳不阳的看了李瑛一眼,翻着白眼冷笑道:“皇兄,李瑁年幼,自然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对的,父皇亲自操刀杖责于我,也是舐~犊~情~深~哪~~~!不知道皇兄的两块御臀,却是被谁打伤的?啧啧,这不是忙着去给父皇谢恩罢?”

    被李天霸带了一群花营的簪花郎冲进东宫,操出大棍子怒砸了数十大棍的李瑛脸色一黑,‘嘿嘿’笑道:“舐犊情深?父皇下手可真狠,王弟的屁股,怕是已经破口子了罢?回去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可千万不要中了破伤风,日后有了什么病根,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仰天长叹了一声,李瑁作出一脸的苦笑:“彼此彼此,皇兄也得注意呀。怎么说王弟这也有一身童子功打底子,体内纯阳火气充足,怎么着也不会轻易受了风寒。倒是皇兄夜夜笙歌燕舞的淘空了身体,万一被这秋风一扑,这风寒侵入了骨头也就罢了,若是沁入了什么不该进去的地方,岂不是皇兄的子嗣后代,都有点麻烦了?”

    被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的太子李瑛张开右手,狠狠的一爪朝着李瑁的肩膀抓了过去。“王弟,你何苦事事和哥哥我竞争呢?这大唐,只能有一个皇上,这大唐的东宫中,也只能有一个太子!你为甚总是不肯善罢甘休,非要争得个头破血流呢?”言语间,李瑛的右爪已经成虎爪、鹰爪、豹爪,连续换了十七手杀招,招招不离李瑁的腕脉要害。

    李瑁则是伸出一根食指,指头上隐隐有檀香气散出,一根手指变幻灵动,指风阵阵,同样变幻了十七手散手,将那十七爪封挡在了外面。十七指一过,李瑁突然并指成拳,一拳上依稀有佛光缠绕,一拳封住了李瑛的右手。“皇兄,九州神器,有德有能者居之。你浪荡无行,胡为,更兼才学疏浅,怎堪成我大唐储君?王弟乃是弟弟,你就不能让弟弟一下么?”

    一团小小的劲风在两位王子的拳、爪交接处暴开,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手好似被雷霆劈打一样急速缩了回去。李瑛的年纪比李瑁大了许多,更兼身体已经长成,故而内功强了五成不止。李瑁却因为年幼,血肉筋骨都还没长齐全的,内功修为也是跟不上他招式的进度。只是李瑁是以重拳轰出,李瑛却只是以五爪迎击力量分散了不少,故而两人拼了个平分秋色而已。

    拳爪交击后,两人对对方的功底都有了一点了解。李瑛看着李瑁淡淡微笑道:“似乎是佛门的‘普渡拳’和‘渡厄指’,唉,王弟,做哥哥的要怎么说你才好呢?父皇刚刚下令,要尊道抑僧,你怎么还修炼佛门功法呢?”

    李瑁则凑到了李瑛耳朵边,低声笑道:“本王有一个好娘亲,最是受父皇的宠爱,修炼一点佛门功法又如何?总比太子殿下您修炼‘七绝印’的功法好罢?‘七绝印’倒也是道家的武功,奈何却是‘阴阳阁’的流派,本朝的几位护国天师,对于‘阴阳阁’等道门旁枝,似乎很是有点不对眼呀?太子哥哥,你可要一路当心才是。”

    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了一阵,两人同时发出了一阵冷笑声,刚想要继续再较量较量,那边里李天霸大声的呵斥已经传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呢?斗鸡玩不是?那个大的,赶快去你父皇的寝宫请你父皇验伤,省得说老子他奶奶的下手轻了给你放了人情;那个小的,你还不赶快回去王府闭门思过,你在这里干什么?告诉你们,半年后,每个人都将那‘天地君亲师’五个自抄写十万遍了交给老子,否则你们的屁股,还得开花哩!”吼完了两个王子,李天霸拎着一根还带着斑斑血迹的大杠子从黑影中行了出来,指着那群太监、护卫、门客怒声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没卵蛋的绝门户,还在这里停着干什么?好好的一个太子,一个王爷,就是被你们这群丧家克亲的混帐给带坏了!再看到你们唆使着自己的主子在长安城里兴风作浪,老子把你们身上的零物儿都扯下来喂狗!”

    暴徒李天霸的突然出现,让一干人等吓得浑身直哆嗦,急忙分道扬镳,一路朝着李隆基的寝宫、一路朝着寿王府扬长而去。

    李天霸站在刚才李瑛和李瑁动手的地方,仰天叹息了一声:“子孙不肖啊,本将军,还是不要子嗣的好。来人啊,派出花营所有人手,严密监察长安城、洛阳城的大小动静。尤其诸位王爷、国公的府上,加派三倍的人手给将军我盯死咯!只要有那等体态容貌大异常人的彪形大汉出现,立刻汇聚成册子,向大将军、本将军和皇上汇报。”

    迟疑了一阵,李天霸压低了声音,朝着阴影角落里低声嘀咕道:“尤其寿王府上,加派五倍的人手,严查他们到底是谁将那一大笔军械从匠作监偷偷运出来的。就算他们不是太平余党,这次的勾当,总不能寿王挨了一顿棍子,就此罢休。若有怀疑的对象,就直接偷偷的绑喽,咱花营,可不是说理的地方。”

    李天霸那带着点阴森意味的命令,给兴庆宫凭空增加了一股子的阴气。可是这里毕竟是长安,毕竟是有大神通的人将那九州龙脉汇聚在一起的无上宝穴所在,这一点阴森的味道,在那真龙紫气的冲击下,哪里能存留?随着李天霸等人的消失,这兴庆宫中又是一片的祥云雾霭,紫气升腾,飘飘然可见三五长袖道人在那宫廷正中最高的监天台上眺望四方,偶尔发出三五长叹声。

    而某处不知名的所在,那阴气冲天,魔气汹涌,黑色的气劲已经和秋风凝聚成了数千条手指粗细的急速旋转的风绳,抽打得那山石四处火星飞溅,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诡秘所在,几条轻飘飘好似没有实质,简直就犹如幽灵一般的身影轻盈的闪过了那些足以洞穿金石的黑色风绳,进入了一条宽只有五丈,高有数千尺,不知道多长的黝黑山罅中去。

    漆黑的山罅中,隐约可见绿色的鬼火飘荡,几声凄厉的鸟啼,让这里犹如鬼蜮一般。那高高的山岩上,依稀可见有一块块山岩探出,一条条雄壮至极的身影身披沉重的甲胄,就站在那山岩上。一对对闪动着幽深光芒的眸子冷冷的打量着这几条轻飘飘的身影,偶尔从那些山岩上,传来几声意味不明的,古怪的狞笑声。

    山罅极其漫长,这几条轻盈的身影足足朝前狂奔了小半个时辰,才冲出了那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到了一处将近有近万亩方圆的山谷里。

    山谷中盛开着人头大小有数十瓣花瓣,灿烂至极,通体血红色好比那刚刚凝固的鲜血一般色泽的古怪花朵。这些花朵都长在丈许长的花茎上,风一吹过,这些花朵上释放出了浓烈得让人差点晕倒过去的血腥味。明亮的秋月光芒下,这近万亩的花林下方的土壤都是古怪的紫黑色,就是那种血液干涸后的颜色,偶尔可以看见几具白骨在那土壤中暴露出来,时不时从那些白骨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一缕缕的绿色磷火就从那白骨上冉冉升起。

    一栋高不过六丈,长宽却有近百丈,四周有高大诡异的角楼高高耸起的大殿,就矗立在这一片血海般的花林中。通体漆黑的巨石搭建而成的这座大殿,好似一头洪荒野兽盘踞在这山谷中,清亮的月光撒在那大殿上,却没有一点反光放出,好似那月光都被这大殿吞噬了一般。大殿四周的角楼上,也站着稀稀落落的数十名身材极其魁伟的壮汉,各色铠甲批挂在他们身上,手上的兵器,更是沉甸甸的龙须钩、蜈蚣钩、方天画戟、独龙戟、六棱铜锏、八棱紫金锤之类的巨大玩意。

    几条人影闪到了那大殿的正门口,十二条壮汉全身笼罩在狻猊甲中,眼里闪动着淡淡的红光,奋起全身的力量,推开了这无名大殿那足足有两尺厚,用不知名金属打造而成的巨大正门。‘隆隆’的开门声中,一片暗淡的血光自那大殿中渗了出来,好似里面是一片汪洋血海。几条身影迟疑了片刻,迈开步子,踏进了这诡秘的大殿。

    大殿两侧的墙壁遥而不可见,背后的墙壁、天花板、地板上,则雕刻了无数血腥屠杀征战的花纹,到处都是各种兵器从中拔出,带起满天血雨的狰狞图象。宽敞的大殿正上方,悬挂着数十块丈许方圆的巨大血玉,朦胧的血光就是从这血玉中释放出来,让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一片的血晕之中。不论是四壁上的花纹,还是大殿中那些诡异的身影,都好似镀上了一层血浆一样。

    大殿中有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的血色莲台,每一座莲台上,都盘膝坐着一尊身形高大的壮汉。每一个壮汉身上,都有冲天的杀气盈荡,那鼓荡的气流让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些壮汉中最弱的,也拥有了所谓的先天级高手的实力。

    正对着殿门,深入大殿近百丈的地方,有一尊高有三丈许的七层莲台,上面盘踞着一条浑身穿着黑色铠甲,就连手指头都被一层细密的鳞甲覆盖的怪人。这人脸上有一具黑色的面具,原本应该是双眸的地方,也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晶体,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肉一根毛发露出来。那流线型的全身铠甲,上面雕刻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阿修罗魔像,血色的光芒中,这些魔像好像在缓缓的浮动一般。

    蓦的,那端坐莲台上的怪人低沉的开口道:“几位使者远道而来,可是宗主有何吩咐么?”这人的声音雄浑至极,声浪翻滚而出,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好似晴天里突然闪出的一个霹雳,那些同样盘踞在莲台上的壮汉中,很显然有几个人承受不住那等巨大的声浪,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了几下。

    低沉、沙哑但是同样劲道十足的声音自那几位使者中领头的那人嘴里响起:“地煞殿主,宗主非常不满最近长安城中发生的一些事情。破天罗怎会又惹出是非来?当初你给他的命令,到底是什么?”

    地煞殿主吃惊的哼了一声:“什么?破天罗出事了不成?我刚派出了元一神将阴大去接应他呀?当初太平公主起兵争夺王位失败,本座却是命令破天罗就地潜伏于长安,静待时机的么?他莫非惹出了什么事情来?”他用很恭谨的语气低声下气的说道:“还请诸位使者告知宗主,本殿距离长安路途不近,那长安城中佛道两门的耳目众多,实在不容易行事呀。”地煞殿主的语气犹犹豫豫的,显然,他对于长安城内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呢。

    几个使者安静了好一阵子,良久,那使者头目才冷冰冰的说道:“罢了,宗主也没怪罪你的意思。总之,你最近百年的表现不错,宗主都有意让你正式入门,成为宗主的弟子。可是,你还得做一件事情。当初太平公主起兵,招来了咱们死对头的大力打压,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也该冷下去了。派出得力人手,继续进行当初的计划就是。”

    沉默了一阵,这使者头目冷冷的哼道:“这一次,罄尽地煞殿之力,也要将计划完成。不计牺牲,不计损失,死伤再多,也得达成当初的那目的。同时,你要命人查明……”接下来的这些话,就是一些很隐晦的好似苍蝇‘嗡嗡’一样的古怪声响,这使者却是使用了一种古怪的法门传音给那地煞殿主,并没有让那地煞殿中的壮汉们听到这些事情。

    传音了好一阵子,这几个使者转身就走,只有那使者头目手一扬,一道血光投向了地煞殿主,他放开声音大声说道:“宗主以为,最近百年你很是辛劳,故赐下神兵一柄,你且好好利用。几番失败,却也是咱们对头势力太大,本门另外一支人马,却又拖我们的后腿,怪你不得。此番行事,你却是要小心了。”

    那地煞殿主一手接过那道血光,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了那莲台上:“宗主仁厚,最是体谅外门弟子不过,还请使者告知宗主,此番事情,就算地煞殿毁去了,也是定然要替宗主达成大计的。”

    几名不知道来历的使者悄然而去,那地煞殿主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最靠近地煞殿主那七层莲台的一尊血色莲台上,那条壮汉轻飘飘的跳到了地上,朝着地煞殿主五体投地的叩拜了下去:“殿主,派我破地网去长安罢!原来我大哥,却已经死了。”

    地煞殿主眼里血光一闪,低沉的哼道:“破天罗的确死了,破地网,你,可不要坏了宗主的大计。”

    破地网抬起头来,眼里同样是血光一闪,阴阴的哼道:“殿主,我和大哥自幼相依为命,大哥不合被那太平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坏了事情。难得殿主开恩,没有计较大哥的过失,反而让他留在长安静待时机。此次大哥被人害了性命,我破地网若是不能替大哥报仇,不为人子。”

    地煞殿内一阵的沉默,许久之后,地煞殿主这才冷哼道:“本门大道,以至情至性而入无情之地,唯多情者方能无情啊。本门所收门徒,多是有情有义的热血之人,故而也最是容易坏事。罢了,你去罢,着阴大配合你的一切行动。你做先锋,联系上本门潜藏在洛阳的那外围弟子后,可见机行事。”

    停滞了片刻,地煞殿主阴阴的说道:“若是有机会,只要不暴露你自己,不暴露本殿再次大举进入中原的大计,本殿主准许你用尽一切手段,向你的杀兄仇敌报复。你进后殿来,有些事情,要交待于你。”

    两个时辰之后,数十条极其壮硕的黑影冲出了这诡秘的山谷,一个疯狂的声音大声咆哮道:“大哥,你看二弟替你报仇罢!嗷嗷~~~吼~~~!”

    巨大的咆哮声,让整个荒山都猛的颤抖了一下。远在长安城中正在和李林甫喝酒的江鱼,不由自主的猛的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头来,很无辜的看着被自己的口水吐沫喷了一脸的李林甫,‘嘿嘿’嘻笑道:“大哥,我,似乎中了风寒了!”

    李林甫飞起一脚,一脚狠狠的踢在了江鱼的脑门上:“他奶奶的,你现在这身板,还能中风寒?给老子滚!他娘的,没事冲着老子的脸打什么喷嚏?”

    嘻笑声,荡漾在李府的后院。

第十七章 姑娘以及和尚(12322字)4.19

    第十七章姑娘以及和尚

    天色刚麻麻亮,这几日作威作福已经上瘾的江鱼,就穿上了一件很威风的白色贡锦锦袍,腰间配上了那柄大长刀,昂着脑袋站在了李府的大门口。高高的昂起头来,看着那青蒙蒙的天空以及东方一抹乳白带着粉红的霞光,江鱼仰天长叹道:“如斯江山,哈哈哈哈哈哈!想当年,鱼爷我,扬州街头,七进七出,纵横无敌,一根闷棍,打翻多少英雄豪杰!呵呵呵呵呵呵!”

    一干赶早跑去上朝的朝廷官员路过李府的门口,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江鱼好一阵子,碍着李林甫的面子和李林甫的权柄,没一个敢吭声的。那正在门口跨上马鞍的李林甫,则是两条腿一软,差点没从马鞍上滚下来。饶是李林甫的脸皮足足有城墙拐角厚,摊上江鱼这么一个不知道脸红是什么玩意的兄弟,还是让他一阵的面红耳赤,气得差点没一口气憋了过去。这条大道上,来来往往上百个去上朝以及去个个衙门应卯的文武官员呀,这位江鱼江大人,怎么就嚎叫出了这一嗓子?那最后的几声调门,还很有点扬州瘦西湖上弹奏小曲的姑娘们的韵味哩。

    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脸,李林甫一马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策骑飞奔狼狈而逃。十几个护卫忙不迭的跟了上去,这等情形却又引得那些路过的官员一阵窃窃低笑。‘哼’,江鱼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冷哼,沉闷的压力朝着四周扩散开去,那些身体虚弱的朝廷官儿猛不丁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打了个寒战,连忙策骑离开了这阴森森的李府大门。

    “辣块个妈妈不开花,开花也是朵大杨梅花。若是老子如今是秘营的营头,早就派密探连你们小妾昨夜被你们干了多少次的阴私,都统统宣扬到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去!看什么看?看猴戏么?”江鱼气恼的看了一眼那些缓缓赶去上朝应卯的文武官儿,嘴里叽哩咕噜的乱骂了几声。

    “呵呵呵,这位就是江鱼江中游江大人罢?果然是英雄年少,这个,与寻常人大为不同啊。”一辆马车缓缓的驶过李府的大门口,那车窗帘子被挑开,一面白有须,两个大眼泡子中眯着一条眼线,其中精光四射的中年男子微笑着朝江鱼打了个招呼,好似夸奖又好似讽刺的说了几句。那马车却也不停留,一行三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簇拥着马车径直去了,却是不给江鱼一个回话的机会。

    江鱼皱起了眉头,扭头问身边的李府门房道:“这老头儿是谁啊?这威风劲挺足的。”

    门房老头儿连忙凑了过来,低声笑道:“这位就是如今的中书舍人张九龄张大人。”

    “张九龄?就是他啊!拦路的大石头之一?张说那老不死的铁杆心腹?也不怎么啊!咱一巴掌可以掐死他十几个哩!”江鱼嘴里叽哩咕噜的唠叨了几句,悻悻然的看了一眼张九龄那渐渐远去的马车。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这张九龄,论起打架来,他一拳可以砸死几十个,但是要说起官职权位来,他江鱼还真不是人家的手脚。怎么说张九龄也是张说赏识的人,而张说呢?如今是大唐的宰相,死死的压在李林甫的头上,和李林甫大是不对眼的人哩。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张九龄,都是他如今招惹不得的人。

    所以,虽然明知道张九龄那一句话有点讽刺自己年少狂妄而无行的味道,江鱼也只能死死的忍下了这口怨气。“老不死的,不要给鱼爷我逮着机会,否则二两巴豆粉塞进你家厨房的水缸里,你中书舍人就变成茅厕舍人罢。”喃喃发狠了几句,江鱼拍了拍自己的鬓角,那血红色的牡丹花,他却没有佩在鬓角上。“罢了,没事插花,很有点卖人头的味道,咱们出来混江湖的,还是讲一个吉利说法才是。”

    正站在门口一个人胡言乱语,那边风青青等几个属下的班头已经笑吟吟的小跑了过来,隔着远远的就朝着江鱼打招呼:“江头儿,今日可起得早啊?诶,咱们听说了那吉备真备扶桑矮子,如今还有七八天的路程才到长安哩。鸿胪寺的人都还没准备好去迎接,咱们要不要先迎上去啊?”

    懒散的扭动了一下腰肢,江鱼笑骂道:“没来得这么殷勤做什么?鄙夷小国的使者,又是前几年来过一次的,没事出去这么远迎接,没来由的显得咱们太在乎了他们。难得这几天没甚乱七八糟的事情,咱们先自己兄弟几个乐和乐和再说。”说道这里,他卷起袖子,正了正腰上的长刀,领着风青青几人,就朝东市方向行去。

    一路无言行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江鱼也不回头,背着脸就这么问道:“哪,二将军给咱们派了个清闲的勾当,却不让咱们插手地煞殿的事情。到底这几天,有没有发现那一群王八蛋哪?”

    风青青向着上面跳了跳,发现自己和江鱼的身高还是差距甚大,很是无奈的抓抓脑袋,抢前一步凑到了江鱼身边,很愁眉苦脸的仰望着江鱼叹道:“江头儿,你如今可是咱们真正的自己人了,只是你刚加入花营,里面的很多勾当,还是不清楚的。你还真以为二将军给了你一个松闲的差使么?咱兄弟几个都看出来了,这迎接扶桑使节的事情,的确是清闲,可是就是要到处抛头露面啊。您和地煞殿的人可是交手了的,又重伤了他们一人,这可是结仇了的。”

    猛的站在了原地,江鱼咬牙切齿的发狠道:“原来如此,前次哭穷说是考验鱼爷我,此番一次轻松的差使,感情要鱼爷我做冤大头,当鱼饵钓鱼啊?”忿忿的一脚踏在了大街上,脚下一块青石条路板被他踏成了粉碎,江鱼低声嘀咕道:“他奶奶的,这皇帝和这二将军,怎么他妈的都是属阴人的?麻子不叫麻子,这叫坑人啊!”

    风青青等几个班头脑袋左边扭扭,右边晃晃,就好似没听到他的抱怨声。江鱼看着这群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好似油里的泥鳅一样奸猾至极的属下,狞声喝道:“滚,都给老子滚,老子这次算是上了你们的贼船啦。出动所有属下,给老子满大街的搜查,只要看到那些块头特别壮实的人,立刻调集兵马,把他们都给鱼爷我抓喽!哼哼,要鱼爷做鱼饵,鱼爷就给你来个打草惊蛇!”

    风青青几个人刚要说这等大张旗鼓的举动,正是不明智的,可是一看到江鱼已经满脸煞气的握住了自己的刀柄,几个人立刻怪叫一声,犬奔豚突的狼狈逃窜而去,谁也没那个胆量,和江鱼这正恼羞成怒的流氓说道理。江鱼那个恨啊,仰天发狠道:“别以为你们是皇帝,是皇帝他大叔子就可以胡乱算计鱼爷我哩,哼哼,鱼爷只能拿来做鱼饵么?且让你们看看,鱼爷我的本事。”

    迈开大步,一路到了东市口附近的一间小卤肉铺子里,江鱼坐在街边一雨搭下面,要了两碗老黄酒以及七八个驴肉烧饼,‘稀里呼噜’的吃了个痛快。正吃喝间,鬼鬼祟祟的张老三带着四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晃着膀子撞开了几个行人闯了过来,坐在了江鱼所在的那张桌子边上。江鱼抬头看了一眼身上衣服已经变得极其整齐,手腕上还套了三五个金镯子的张老三,抬手道:“掌柜的,再来六斤黄酒,驴肉烧饼再来二十只。唔,吃,吃,兄弟们不要客气,张老大今天请客啊。”

    一番话说得张老三哭笑不得,巴巴的坐在那里低声苦笑道:“鱼爷,您这不是寻咱张老三的乐子么?诶呀,几天没见鱼爷,鱼爷的气色可是好多了,只是,您这膀子,怎么回事?”张老三指了指江鱼断裂的右臂,上面的膏药味道,隔着丈许远,就刺人的鼻子哩。

    张开大嘴吞了半个驴肉烧饼下去,江鱼含糊的骂道:“碰上硬点子,咱失手啦。诶,老子这气色还叫好?被皇帝老儿和咱那顶头上司玩了好几个月,屁滚尿流的给他们拼命哩,感情都是所谓的考验。咱鱼爷,什么时候做过这样憋屈的事情?堂堂一条汉子,一言既出,那是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既然上了贼船,还给鱼爷我什么考验,这不是看不起鱼爷我么?”

    张老三带来的四条流氓中块头最大的那条,显然也是脑浆最少的那条猛的从腰里拔出一柄锃亮的匕首,咬牙切齿的哼哼道:“鱼爷,您就是咱们净街虎的祖师爷呀,那皇帝老儿敢糊弄你,告诉我虎子,俺给他来个三刀六洞,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滚一边去罢!”江鱼、张老三同时挥出巴掌,将这四肢发达的虎子一耳光抽飞了七八步远。这汉子趴在了地上眨巴了半天眼睛,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哩。不过,似乎这两记耳光也没将他打得怎么样,他摸摸脸蛋,又乖乖的坐回了原位上。

    操起卤肉铺掌柜新送上来的驴肉烧饼,张老三啃了一口烧饼,喝了一口黄酒,伸长了脖子将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这才笑嘻嘻的朝着江鱼说道:“鱼爷,这是大好事啊,皇上他亲自下主意考验你,这证明皇上和二将军看重您哩。您看看,咱们这群人,就算是想要皇帝他老人家抽咱一耳光,也没那福气哩。”

    神秘兮兮的将身子探过了半张桌子,张老三带着几分谄媚的表情朝江鱼笑道:“鱼爷,您也不想想,您大哥可是御史中丞,您又要在花营里厮混出一个高位来,皇帝他老人家,可是担心哪,担心您是不是一心对他老人家忠诚,是不是可能会被其他人收买。所以呢,以前的双尊帮和三峰堂,可就是皇帝他老人家故意设计了让您去打掉的,为什么?这是‘投名状’呀!”

    有滋有味的喝掉了一碗黄酒,张老三嘻嘻笑道:“想想看,您将这双尊帮和三峰堂一打掉,换成了净街虎这个听您差遣却又肯定被皇帝他老人家亲手遥控的帮派,太子殿下也好、寿王殿下也罢,还有两位殿下身边的那些殿下,那些殿下身边的娘娘、国公、大老爷们,还不恨死了鱼爷您么?这可就是实实在在的‘投名状’,您哪,还有您大哥,以后就只能跟着皇帝他老人家混啦。”

    “妈的!”一张大嘴,将两个叠在一起的烧饼一口咬掉了半个缺儿出来,江鱼含糊的骂道:“你这老鬼,想不到还有这些见识,却是连我大哥都没看这么清楚,想必皇帝也有点不乐见我大哥和武惠妃勾搭在一起了?诶,这群做皇帝的,怎么就没一个好鸟?咱师父当初说过的,他碰到过历朝历代十几个皇帝,可没一个心思简单的。”

    摇摇头,也不给张老三机会思索为什么江鱼的师父能够碰到历朝历代的十几个皇帝这个高深的问题,江鱼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张空白的文书,随手递给了张老三:“偌,将你还有几个可靠心腹的祖宗八代的履历和如今的亲眷关系什么的都填上,咱大哥帮忙,抽了几个空缺出来,给你们补上御史台监察史的官位。虽然是流外四等的小官,怎么说也是脱掉了匪气,成了大唐的官了。”

    流外四等,这可就是连一点官味都没有的官儿,但是他的的确确是大唐的官儿,更何况是御史台的官儿呢?张老三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急忙将双手在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擦拭了几下,诚惶诚恐的将那几张空白文书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贴心的怀里,朝着江鱼点头哈腰的感谢道:“鱼爷,这,这可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这,咱张老三和一干兄弟都没想到,还能有当上官儿的这一天哩。您放心,以后咱们净街虎,您让咱们杀鸡,咱们绝对不赶狗,唯您命是从呀。”

    得意的挥挥手,江鱼的腰杆都直起来了,他微笑道:“得啦,也不看看咱大哥是什么人?御史中丞呀,这点小事还是稳妥的。有了监察史的官职在身,这净街虎可也算是朝廷的编制了,以后就安心的给鱼爷我充当耳目罢。放心,鱼爷我亏待不了兄弟们。”

    自夸自耀了几句,江鱼刚准备要张老三他们最近几天注意一下,长安城的富商、官员、百姓的家里是不是有那些特别粗壮有力的汉子出没的时候,一侧的大街上突然就是一阵的鸡飞狗跳,一架受惊的马车拖拽着那在地上死死抓着缰绳的马夫,连蹦带跳的就从大街的那一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那马夫也很是硬气,身上已经被拖拽得血糊淋当的,可是嘴里还是在大声叫嚷:“诸位乡亲小心啦,这畜生惊啦,可千万不要被撞着呀,诸位可千万当心啦,这头该死的瘟生,早就该一刀给它去了势才对呀!”

    远远的,那后面还跟着跑来了两个护卫,两个护卫焦急的叫嚷着:“小姐,小姐,您可千万当心,千万不要摔出来呀。哎呀,前面哪位好汉,帮咱么拦住这该死的畜生,咱们小姐可是千金之体,万万受不得意外哩。”

    两个护卫的叫声刚落,那马车的车窗里就探出了一个头上梳着三丫髻的少女,这少女露出了一个脑袋,大声的叫嚷着:“救命啊,救命啊,马车要翻啦,救命啊!诶,马儿啊,乖,你停下成不成?”那大街上的行人一个个正忙着躲开惊马,猛不丁的听到这少女的叫声,不由得有那没心没肺的闲汉‘哈哈’大笑起来。这马儿受惊了,怎么可能听得懂她的叫声呢?

    就在惊马拖着那马车跑过江鱼他们的时候,江鱼动了。他高大的身躯只是一闪,就到了那马车的正前面,奋起神力,这厮也是故意卖弄,他一手就抓起了那受惊的奔马,将那匹塞外的良马一手就托在了头顶上,饶是那惊马浑身乱动,四条大腿疯狂的摆动,却哪里脱得江鱼的手掌去?他的另外一手,则是猛的抓住了那车厢,一股柔力一托一化,顿时将那车厢稳在了原地。只是那马夫好笑,他死死的抓着缰绳,被那马儿拖拽了这么远,如今马儿被江鱼一手举起,他也紧跟着被吊了起来,两只脚堪堪还差了寸许才能落地,就这么傻乎乎的看着江鱼,半天没叫出一个字来。路边的百姓轰然鼓掌,同时大声喝道:“好神力,好汉子!”

    江鱼原本就是飞扬跳脱的性格,看得四周无数百姓,连同那高处的楼阁中都有人探出头来鼓掌叫好,不由得扬扬得意,眉飞色舞的朝着四周转了一拳,将那匹吓得乱叫的马儿托在手上,朝着四方做了一个四方揖。张老三等一干流氓地痞的舌头,早就吐出了三寸多长,半天没缩回去。他们可是直观的认识到了江鱼这恐怖的力量,心中对江鱼的敬畏,又凭空增加了几分。

    “呵呵呵!”大笑三声,江鱼将那已经渐渐恢复安静的马儿放回了地上,一本正经的朝着那马车车厢作揖道:“车内的小姐放心,这马儿已经被我制住了。以后小姐出门,还是得选一匹忠厚老实的马才行。烈马有力是不假,却也容易出危险哩。”那脑袋还露出在车窗外的丫鬟惊得是目眩神移,娇小俏丽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一对儿大眼睛巴巴的盯着江鱼,眼里满是崇敬。

    江鱼被这小丫鬟看得浑身痒酥酥的,不由得哈哈大笑了几声,摆出了他心目中大侠客的标准姿态,装模作样的朝着那小丫头点头微笑,随后背起手,就要在这许许的秋风中,在那渐渐升起的秋阳照耀下,顺着这片好似水洗过的长街,缓缓离开。此情此景,让江鱼心中大是快乐,他已经陷入了自己年少时千百次幻想过的梦幻景象中,心中无比的受用。

    正要转身里开的江鱼,突然挪动不了步伐了。那车厢前方的帘子被一只素白的小手挑开,一张极纯净极清丽的面容露了出来。和大唐的女子常喜欢浓妆艳抹不同,这女子脸上,却是一点脂粉都没施用,嫩嫩的一张清水脸蛋雅致到了极点,两抹淡淡的红唇,好似无凡给江鱼描述过的域外天魔所化的赤身飞天一般,已经将江鱼的全部心神都吸引了进去。

    “啊~~~阿嚏!”江鱼浑身一抖,一股子凉气直冲脑门,猛不丁的就打了一个大喷嚏。这女子的中灵旈秀,那好似昆仑山春雪后清新淡雅的容貌,让先天就和自然无比亲近的江鱼,同样起了一份亲近之心。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和自己年龄相近女性的江鱼来说,这样干干净净的女子,立刻让他有了数分的爱慕之情。这是一个和那咸宜公主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一个让江鱼看到了就想要搂在怀中,好好的摸索和亲昵一阵的女子,一个让江鱼想到了春天发情期,昆仑山外大草原上,数万头牲口同时交配的壮观场景的女子。

    ‘轰’,江鱼体内真气膨胀欲炸,体积猛的扩张了十倍不止,奈何他身体已经坚固得有点离谱,这等狂暴的真气,却硬生生被压制了回去。原本气态的真气,就此渐渐压缩,最终流回丹田的时候,已经化为了半液体状的粘稠物事。一股火气从小腹直冲江鱼脑门,江鱼心里有无数头猛兽在那里疯狂咆哮:“这个女人,桀桀,俺要了,等得我打听到她是哪家的女子,立刻叫人去提亲呀!他妈的,提亲不成,俺就抢亲,哦呵呵呵呵,长安城里,看看他妈的谁敢和老子作对?”

    生平第一次发情的江鱼,也没注意到那女子和自己说了什么话儿,更没注意到自己体内发生的变化。一次发情,居然就让他迈过了望月宗自然之道修炼上最大的一个门槛――真气由先天真气转换为大道罡气的难关。此刻他体内那粘稠的好似粥一般的物事,就是望月一门‘望月玄罡’的初级状态,只要加深修为,等得这罡气大成,江鱼的身躯,也就到了肉、木、石、铁、铜、银、金、地、天、万劫不坏的金身境界,等同于其他修道人的仙人境界了。

    瞪大了两个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那少女打量了又打量,吓得那少女心中一阵忐忑,还以为江鱼是一个脑子有病的疯汉子,当下这少女颤巍巍的朝着江鱼行了一礼,谢过了他的救命之恩,然后也不敢多说,叫那马夫驱赶马车,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匆匆离开。等得那少女的马车都从远处街道拐角处消失了,江鱼这才回过神来,仰天长叹道:“谁家女子,这等勾人心魄?”

    张老三满脸谄笑的凑了上来,嘻嘻笑道:“鱼爷,咱可是看清楚了,这位姑娘可是当朝宰相、兵部尚书张说家最小的那个女儿。嘻嘻,这长安城的大媳妇、小姑娘的,只要她们是出门上香礼佛的,就没有不落入咱们兄弟眼里的。这是张说家的最小的那位千金,名字叫做张冰云的,绝对没得错。诶,听说,她还没许给人的。”

    “哦,原来是张说的女儿啊,嗯啊,当朝宰相?兵部尚书?妈的个辣块妈妈不开花,开了一朵大杨梅花!”听到张老三的话,江鱼正好似瘦西湖心突失脚,一脚踏进了那湖水里,整个心肝都瓦凉瓦凉的。张说是谁?李林甫昨夜里说的几块大石头中最硬最重的那块,和李林甫以及李林甫一干党羽最合不来的大唐政界老大,曾经不屑的对李林甫以及李林甫的合作者宇文融大叫:“鼠辈能奈我何!”

    这样一位朝廷重臣,和李家又是对不上路的人物,江鱼派人去他府邸里提亲?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

    默然无语了好一阵子,江鱼苦涩的对张老三低声叹道:“罢了,给我仔细打听张小姐的一应消息罢。张冰云?好名字呵,若是她要出门上香拜佛或者访贤问道,一定要让我知道。如今长安城里的花和尚花道士太多,可不能让她被人得了手去。”

    “那是,鱼爷您看中的女子,谁敢碰啊?谁敢,咱净街虎数千兄弟,保证连那和尚庙和道观都给拆喽!”张老三连忙奉承了几句,随后,他眼睛眯向了江鱼那条右膀子,嘻嘻笑道:“只是,鱼爷,您这膀子不是折了么?怎么,刚才拦下那马车,可是,那个,灵活得狠哪?那马车冲过来,怕不是有几千斤的力气,您可是轻轻一按,这马车就停下了。”

    眨巴眨巴眼睛,江鱼看看自己那包裹得紧邦邦的药膏味刺鼻的膀子,连忙‘哎哟’了一声,又将右手挂在了脖子上的绷带上。他苦着一张脸哀嚎道:“哎哟,刚才鱼爷我忙着救人不是?这都忘了自己的手断成了七八截了。哎哟,这是鱼爷我一口真气足,纯粹靠真气冲得这手动弹起来的。哎哟,鱼爷这膀子,这下可都变成十七八截了。哎哟,我说张老三,你可别对人胡说啊,鱼爷我难得消停几天呢。”

    张老三脑袋一耷拉,无比佩服的朝着江鱼奉承道:“咱说呢,鱼爷,您可,真是,太英明了。”啧啧叹息了几声,张老三怪笑道:“您哪,还是多多将养几天身体,嘻嘻,这一阵子长安城好容易消停了,您正好修养几天。这不,您说您被分派去了迎接外国使节?啧啧,您这身上有伤,正好做这种清闲的活计。”

    满意的点点头,江鱼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手臂受伤动弹不便的模样,晃着身体顺着大街离开,临走还丢下一句话:“得了,鱼爷我去四周转转,怎么说如今长安城也算咱们净街虎的地盘了。张老三,你把今儿个早饭的钱给结了罢,可不许敲诈人家老板,人家实诚生意人,禁不起你们这么糟践的。你嘛,也不缺这点钱不是?”

    吃饱喝足,做了一次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大英雄,又看到了自己心目中最为亲切完美的那种女子,江鱼歪着嘴笑着,歪歪斜斜的顺着大街一路走到了朱雀大街上。他一脑子里面还是那张冰云俏丽的笑脸,两眼前面倩影乱闪,哪里还看得清面前到底有什么?于是,‘砰’的一声,江鱼当面撞上了一条胸膛高高厚厚的汉子,这长相粗豪的汉子猛的一掌按在江鱼的胸口上,瓮声瓮气的吼道:“兀你这汉子,怎么搞得?大爷我问你路哩,你怎么半天都没听到?怎么,看不起大爷我不成?”

    啊呀,长安城里,有人敢在他江鱼的头上讨野火?如今的江鱼是什么人啊?脚踏黑白二道,家有万贯家财,腰悬盘龙玉佩,可以直接进宫面圣的大唐第一号暴力执法机关的大头目啊。敢用这种凶巴巴的口吻和他说话,用这样的暴力手段拦下他的人,还真是少见。江鱼从张冰云那张若隐若现的美丽脸蛋中回过神来,一脸不快的低下头,俯视着眼前这个大概只有五尺六七寸高,粗壮无比,踮着脚伸出手,好容易才将手掌打在自己胸口上的粗壮年轻人。

    “咱啦?问路?我说兄弟,问路有你这么问的么?你看我鱼爷好欺负是不是?”江鱼气恼的看着这格外无礼的年轻人,寻思着是不是要一拳将他的大牙打下来几个,然后呼喊一声,着左右率府的府兵将他送去长安府衙,重重的打他的屁股一百板子。

    这年轻人跳了跳脚,歪着脑袋很是蛮横的瞪着江鱼,愣头愣脑的叫道:“怎的?咱大爷问你路不成么?整个大街上就你一个人佩刀的,咱大爷就看不惯你们这些游侠儿,怎么?有本事有揍我啊?你揍我啊?你不敢揍我,就得乖乖的给大爷我带路!这里是朱雀大街罢?知道长安城哪里有空院子出售么?起码能容纳个三五百人的大宅院?”抹了一下鼻子,这年轻人蛮横的说道:“找到了低头,咱大爷还能打赏你几个大钱!”

    “他娘的,你这厮说话太无礼罢?”江鱼气得眼皮子直跳,就算是街头的地痞流氓,也有自家的帮规,总不能这么大街上招惹是非的。这哪里蹦出来的一个愣小子,怎么就盯上了自己了呢?江鱼二话不说,一记大耳光朝着那年轻人扇了过去,嘴里叫嚷道:“你从下没读过书么?不知道礼法么?鱼爷我替你老母教训你!”

    江鱼的耳光抽得快,那年轻人的反应也不慢,虽然他个子矮,可是一对粗腿却是强劲有力,急忙一个纵身,已经跳出了两丈开外。可是饶是他跳闪得快,依然被江鱼的中指在他脸上划了一下。就好似被一根铁条在脸上抽了一记,那年轻人的脸上‘哧啦’就起了一条血杠子,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肿起来寸许高,黑亮黑亮的一层薄皮下,尽是那泛出来的血水,疼得那年轻人嗷嗷怪叫起来。

    “你这厮,怎么敢伤咱们师兄?”‘扑腾、扑腾’几下,路边又跳出来七八个壮实的小伙子,一个个都是下盘极其稳固,肌肉极其发达,脖子上一层横肉跳动,显然外门横炼功夫很是有了点火候的好手。这几个小伙子将江鱼朝着中间一围,一个个就伸出手去在江鱼的身上推搡,嘴里骂骂咧咧的很是不干不净,气得江鱼眼角直跳,一股子凶悍的野兽气息渐渐的在他身上扩散了开来。

    眼看着江鱼就要忍不住大打出手,将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尽数放翻在地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干什么?爹出门的时候吩咐你们的话都忘记了么?什么事情可都要听师姐我的!刚到长安,你们就惹是生非,是不是今儿晚上要我罚你们再蹲三个时辰马步啊?”随着训斥声,一个娇滴滴看起来不过五尺高下,却是骨肉均匀凹凸幼稚青春活力极其充沛,长得容貌也是俏生生有七八分姿色的少女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手上一根白银丝儿编成的马鞭子朝着这些年轻人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猛抽,抽的这几个壮实小伙子捂着脑袋,忙不迭的四散奔逃,嘴里不断的求饶。

    ‘飕飕飕飕’的抽了几十鞭子,将一干小伙子都抽得蹲在了地上不敢动弹了,这个子极其娇小的小姑娘才蹦蹦跳跳的到了江鱼面前,惊讶的抬头看了江鱼一眼,惊呼道:“哇,大个子,你不是咱们中原人罢?姣姣只听说,西方来的昆仑奴有这么高大的块头哩!”

    ‘嗤!’,江鱼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自己可是标准的大唐人氏。还有,那昆仑奴,似乎是浑身漆黑的那种人罢?自己江鱼虽然算不上面白如冠玉,起码也是一块黄玉呀,整个也是相貌堂堂,除了个子高了一点,瘦削了一点,怎么说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不凡的年少英才哩!’。爱理不理的看了这极其活跃的小姑娘一眼,江鱼咳嗽一声,左手晃了晃,淡淡说道:“唔,姑娘,咱也是土生土长的大唐人,可不是那被拐卖来的昆仑奴。唔,你的同门在长安城中如此嚣张,怕是会招惹出是非来哩。”

    这叫做姣姣的小女子嘻嘻笑起来,凑到江鱼身前连连点头道:“是哩是哩,爹爹也这样说,所以才让姣姣我管着他们啊?大个子,咱爹是洛阳城‘金刀道场’的大师傅,这次是来长安城开分道场的,你能不能告诉姣姣,哪里有空出来的大宅院啊?”

    青春调皮的姣姣,让江鱼肚子里的无名火气顿时消泯了下去。他随手朝着路边一条小巷一招,怪声怪气的吹了一声口哨,顿时三名净街虎的兄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朝着江鱼点头哈腰的就是一通马屁拍了出来。江鱼指着姣姣命令道:“带姣姣小姐去找一家空闲的大宅院,或者租或者买,就看他们谈了。把好眼,长安城如今的房价多少,可不要让人家坑了姣姣小姐去。”要买房子,找什么人也不如找净街虎的这干兄弟来得便宜啊,他们原本就是长安城的地里鬼,最是精通里面的道路不过了。

    再看了看姣姣,发现她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虽然她的身材很是不错――江鱼只是在心里意淫了一番将这小女子搂在怀里肆意揉弄的快活,却又想起了自己和她之间巨大的体形差异。摇摇头,江鱼摆出一副江湖高人的模样,左手袖子一甩,看都不看那几个蹲在地上不敢抬头的‘金刀道场’的弟子一眼,施施然昂着头行了过去。一边缓步行走,江鱼一边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啧啧,这才是高人的姿态啊。唔,袖子还要再飘一点,步伐还要再轻盈一点……他妈的,有高人是被打断了膀子吊在脖子上的么?”

    姣姣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江鱼的背影,低声嘀咕道:“哇哦,这可是真正的大侠客哩。”狠狠的一脚踢在了身边一名师兄弟的屁股上,姣姣低声骂道:“看你们招惹的是非,刚进长安城,就得罪了地头蛇了,还当这里是咱们的地盘洛阳城么?”

    且不说姣姣一行人被三个净街虎的兄弟领着去满长安城的乱转,却说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江鱼背着左手,一路摇摇摆摆的逛悠了一番大慈恩寺,故意在大慈恩寺门口招惹了那几个知客僧的注意,看到那知客僧渐渐的目露凶光了,这才急忙又朝着兴庆坊行去。自己是花营的营头,兴庆坊是兴庆宫的所在,他自然要多过去关心一下那里的治安,好歹在李隆基面前表现一下啊。

    哪知道,这一次刚刚走出了里许路,还在一条小巷子里面转悠呢,一条高大的身影已经从路边闪了出来,拦在了江鱼面前。

    这是一个枯瘦、高挑,皮肤黝黑,身上披着一件暗红色的袈裟,手腕上、脚腕上带着古怪的银饰物的大和尚。这和尚容貌枯槁,愁眉苦脸,两个嘴角耷拉下来,两片散眉胡乱飘开,一副终生穷苦短命少福的面相,却不知道他如何活了这么久。只是他眉心一颗天生的白色肉痣,以及他眼里隐隐的淡金色光芒,让这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街头老乞丐的和尚,凭空多了一份宝相庄严。

    江鱼看到这和尚,却认出这和尚并不是中原人,高鼻梁凹眼窝,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云游僧人。自己灵识扫过去,这和尚体内却没一点真气的,显然就是一个普通和尚。当下江鱼左手在胸前行了一个佛礼,沉声问道:“大和尚,你没事拦住我去路作甚?”

    大和尚瞪了江鱼一眼,语声隆隆的喝道:“哪里是去路?”

    “呃……”江鱼默然,他脑浆子一阵发疼,怎么又碰到一个打机锋的和尚?当下,他上前几步,胡乱嚷嚷道:“哪里是去路?这里就是去路啦。和尚,本大人要去兴庆宫面见圣上,你若是不怕屁股开花,不怕你的那和尚庙被大唐官兵抄没的话,你就不要拦路好不好?拜托,拦路打劫,这是街头地痞做的事情,你一僧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拦着我作甚?”

    和尚面容如常,朝着江鱼也逼上前了一步,沉声道:“和尚不打劫,化缘。”

    “化缘?咱没钱咧!”江鱼袖子一抖,袖子里金银撞击声清脆悦耳,他却硬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咱说没钱就没钱,你和尚还敢搜身么?

    和尚却是双手合十,一声佛号震得江鱼耳鼓发痛,大声喝道:“和尚不要钱,和尚要你!施主,你和我佛有缘,大善智今日渡化你入我佛门,成为我佛的护法金刚,功德无量,日后脱得轮回之苦厄,尽在今日之功哩。”和尚也不管江鱼愿意不愿意,右掌摊开,掌心中一轮佛门万字佛印散发出无数道细细金光,就这么一掌朝着江鱼脑门印了下来。

    江鱼骇然,想要疾步后退,可是一股无形大力已经束缚住了江鱼的身躯,饶是他已经到了木身巅峰堪堪要突破到石身的境界,体内真气也转化为了初级的‘望月玄罡’无上真元,可是哪里能挣扎得开?江鱼顿时恍然:“他奶奶的,这和尚没有用武功,他用的是佛门金钢禅定法术!”

    眼看着那金色佛印就要按在自己的额头上,江鱼不知道这佛印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变化,但是他记得无凡说过的,自己望月一门,怎么说还是和中原的道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如今门内就只有师徒二人了,江鱼也还不至于去刮光了脑袋做和尚啊!更何况,他心里如今已经有了一个俏丽的面孔呢?

    眼看那佛印距离自己的额头只有三寸左右的距离,江鱼心一横,正要呼唤出体内的那柄木弓,给这和尚一个歹毒的,突然旁边伸出了一支油迹斑斑,袖子上还沾着几条狗毛的手掌。

    一容貌极其猥琐,高有七尺上下,披挂着一件肮脏得无法形容破烂道袍的老道凭空出现在江鱼身边,一手就接住了那和尚的大掌,脸上露出了嘻嘻的邪恶笑容:“大善智老秃驴,老道我只听说强奸的,还没听说强逼人家做和尚的!他可是花营的营头,你敢渡化他进你庙门么?你当你是国师,就了不起啊?老道也是御封的护国天师哩!”

    两只手掌猛的交接在一起,发出了烧红的铁板和冷猪油接触时的‘嗤啦’巨响,一抹红光在老道和老和尚的手掌中冒了出来,空气中,隐隐有烤肉的香气。老道和老和尚都疼得龇牙咧嘴的,却依然是催动全身的真元,不要命的相互摩擦着自己的手掌。江鱼看着汗如雨下的两人,心里莫名的想起了一个形容词来:“抵死缠绵!”

    渐渐的,眼看着两人的手掌边缘皮肤都开始发黑发焦了,那老和尚才愤怒的咆哮起来:“李淳风,你还没死啊?”

    老道人龇牙咧嘴的一边喷着一口,一边大声叫嚷道:“小秃驴,你们天竺来的和尚想要在中原建寺庙,老道怎么敢死呢?”

    江鱼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老和尚,又看看老道人,他的身体也渐渐的能动弹了,于是乎,他从小巷的墙壁上,慢条斯理的挖出了一块一尺长、一尺宽、半尺厚的青砖,在老和尚不敢置信以及老道人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中,奋起全身的力量,狠狠的一板砖砸在了老和尚的面门上。‘砰’的一声巨响,青砖粉碎,老和尚喷出十几颗大牙,高高挺挺的鼻梁当场塌了下去,两道鼻血冲出来有尺许高。

    江鱼跳起脚来,狠狠的一脚飞踢在老和尚的下体处,随后猛的撒腿就跑。一边跑,江鱼一边回手指着那老和尚骂道:“不得好死的老秃驴,你敢逼老子做和尚,咱们没完!只要你还在大唐,老子和你豁出去玩啦!”

    老和尚疼得‘嗷嗷’直叫,猛的松开和李淳风紧握的手掌,两手抱着下身猛的跳了起来,他也拼命的叫嚷起来:“江鱼,你不识佛爷的慈悲心肠,你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啊你!你,你,你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你不得轮回啊你!”

    至于中间横插一手搅局的李淳风么,早就抱着肚皮,笑软在了小巷里。

第十八章 吉备真备(11648字)4.20

    第十八章吉备真备

    自从那日被大善智要强行化他去做佛门护法后,江鱼老老实实的窝在花营的衙门闷了好几天不敢出门。他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知道大善智和大威势两位天竺来的和尚,是如今李隆基钦封的国师,不仅在大唐的佛门拥有极重的影响力,更兼得到皇帝的极度赏识和信任――没看到皇帝前两年逼着几万个和尚还俗,却给这两个老和尚手下又增添了几百个小沙弥做仆役么?何况这两个老和尚乃是天竺苦行僧一脉出身,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江鱼看来,这两个老秃头已经是进入了修道的门槛的厉害人物,他没必要去招惹他们。

    要说和大善智、大威势两个天竺僧人能够旗鼓相当,引领着中原道门和他们对抗的,就是天师道的两位老天师――李淳风和袁天罡。这两位老先生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总之在太宗年代就活跃在大唐的朝堂之上,深受历代皇室的信任和供奉。就算当初则天皇帝因为袁天罡曾经建议太宗皇帝将她打入尼庵不得出世而故意尊佛抑道打压天师道在大唐的势力,天师道依然是巍然不倒,反而势力益发的强盛了。

    渐渐的明白修道门派中高手无数,自己的这点修为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些武林人士的江鱼,面对佛门的代表和道门的象征,江鱼只能是窝在家里,两边不亲近两边不招惹,老老实实的做他的花营营头。面对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被皇室秘密供奉的老怪物,他江鱼还能变出什么花招来?

    “妈的,师父他跑去了西方蛮荒之地说是去发扬我望月一门的道统,干他娘咧,他老人家不会是在中原被压制得太郁闷了,把个烂摊子交给了老子,他自己跑去逍遥快活了罢?”江鱼突然有了一点明悟,似乎无凡当初收他做徒弟,就没安好心啊!按照师门典籍里记载的那些门规,怎么说一个当师父的,也要等自己的徒弟修成了石身,体内‘望月玄罡’有了一定的功底,掌握了几门独特的望月一门的功法后,才能丢开徒弟去逍遥啊?

    朝着天空比划了几个粗鲁的手势,江鱼端坐在花营在地下的一个练功室内,指着那三十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修炼道家玄门内功的花营簪花郎,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吼道:“你们怎么就笨成了这个样子呢?收敛气息,不就是狠简单的体悟一下四周天地的灵气波动,将自身和这个波动融于一体么?所谓的天人合一,这是多简单的事情?你们怎么就这么笨,学了好几天了,还是一点气息都收敛不得呢?”

    三十几个簪花郎愁眉苦脸的盘膝坐在地板上,一脑袋的冷汗直流淌。江鱼传授他们望月一门的收敛气息的法门,可是这些法门的基础都在于修炼这些法门的人天生就拥有一颗亲近自然的心灵啊,也就是所谓的天生就能天人合一的,在佛门叫做灵童之体、道家叫做先天道体、巫门叫做通灵之身、魔门叫做万灵魔躯的物事儿。没有这样的基础,想要修炼望月一门的法诀,实在是一件极其艰苦极其需要后天领悟力的勾当。

    被江鱼疯狂咒骂了好几天,又有李天霸时不时的冲杀进来检察练功的进度,这群簪花郎都有了自杀的心思。难,难,难,难于上青天。虽然他们修炼的都是玄门正宗的内功法诀,天生倾向于天道法门,可是毕竟‘天人合一’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道门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却也没有几个人呢。而李天霸心急属下缺少江鱼这种擅长藏匿踪迹的追踪高手,故而时不时的来咆哮几句,更给了这群簪花郎无穷的压力。

    “唉,上古之时,人生而能通灵,人人有一颗自然之心,本门功法大行于天下。后人智渐长、人兽分开,七情六欲隔绝灵窍,人之身躯和天地分离,百人中无一人可得本门秘法,故而望月一门日益萧条。”江鱼想到了无凡给他讲述的一些上古的逸事,不由得低声叹了一声,平和了心境,淡淡的说道:“罢了,我传授你们全套的法门,能否修成,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敛定心神,江鱼轻摇三寸不烂之舌,将望月一门绝密的入门心法轻松的传授给了这群簪花郎。他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笑意,淡笑道:“此番功法,虽是本门秘传,却也不值什么价钱。若是有缘,你们尽管给自己兄弟传授罢。若有人能修成其中的法门,尽管来找我,本大人传授他更高深的心法,比你们如今的那些功法,却是要厉害了十倍不止的。”江鱼心中得意,花营属下不知几几,有他们帮忙传授本门心法,能够幸运的碰到符合本门弟子条件的好材料的可能性,比起自己单独一人在天下云游,可不是大了许多?

    “妈的,你那老秃驴想要鱼爷我做你的佛门护法,哼哼,不就仗着你的势力大,故而敢强逼我变和尚么?等得鱼爷将花营上下簪花郎都变成我望月一门的弟子,嘿嘿,看你还能奈何鱼爷?”江鱼心里暗笑,望月一门和上古洪荒的巫门有说不清楚的关系,虽然如今门内典籍大部分失落,但是制炼本门护法的那些法门还是遗留下了不少。这些法门也许不甚精深,但是控制这些武林人士,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想到得意处,江鱼一阵的欢欣,看这三十几个愁眉苦脸的簪花郎的脸色也和蔼了不少。鼓励了这些簪花郎几句,江鱼正要起身去休息,风青青却已经匆匆的行了进来,朝着江鱼一抱拳:“头儿,那扶桑的使者吉备真备,已经率领他们的使节团来到城外十里驿啦。鸿胪寺的几位主事已经迎出城去,鸿胪寺少卿汪大人还请咱们花营赶快派人去维持一二哩。”

    “扶桑使节来了?多少人?可有高手么?”江鱼眉毛一挑,精神气立刻全来了。此时他脑海中正翻滚着一个个阴险无比的念头,心里那个快活啊,就不用说了。最好人数多一点,最好高手多一点。但是扶桑小国,总户口也不过十七八万户,怕是派不出什么中用的人罢?

    号令一声,整个花营如今隶属江鱼掌管的人马全部行动起来,一百对子马骑士身穿大红色明光甲胄,手持豹尾枪前行开道,三百簪花郎身披锦衣腰挂横刀头簪各色菊花,在体貌大异常人的江鱼率领下,快步朝长安通化门而去。刚刚快到城门时,兴庆宫派出来的十几位内臣也匆匆赶到,一行人汇合了鸿胪寺少卿,聚集在了通化门外。自有长安城所辖的士卒,将那附近的百姓隔开,开辟了一大块清静空地。

    就在等待的时候,那鸿胪寺少卿汪真苘看着江鱼那‘受伤’的右臂,不由得皱起眉头凑到了江鱼身边,小声提醒道:“江大人?您这手臂,怕是在外国使节面前有失本国的体统罢?人家还说,咱们大唐天朝,派出几个残疾来迎接他们,怕是会引起那些使节的不满呀?”

    风青青眉头一皱,刚要给汪真苘解释其中的关节,江鱼却是‘哦’了一声,面色自如的右臂一屈,将手臂上的绷带震成了粉碎,一条膀子舒展了几下,微笑道:“原来如此,这有辱国体的事情,咱鱼爷是从来不做的。嘿,这手臂,今日还正好痊愈了。啊呀,汪少卿,您的师长,正好是当今左相张说张大人罢?”

    汪真苘傲然抬起头来,点头道:“江大人怎生得知此事?本大人当年科举之时,正是得了恩师的指点。”

    “原来如此。”江鱼笑了几声,刚要说话,那边几个鸿胪寺的小官已经拍着手跑了过来,低声叫道:“扶桑使臣来了,扶桑使臣来了,请诸位大人迎接呀。少卿大人,这次扶桑使节来了一千多人哩。”这些小官一个个激动得面色通红,在他们看来,使节团的人越多,就代表着那个国家对大唐越是尊崇呀。

    只有江鱼转过头去,对风青青等一干属下低声嘀咕道:“来了一千多人?他奶奶的把咱们大唐当冤大头了?这一千多人起码要在大唐逗留半年罢?这吃喝用度都是多少钱哪?他们献上来的那点贡品,又能值几个大钱?”

    风青青等人憋着笑不敢吭声,可是那一脸红光的汪真苘却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一张脸气得发青发白,恼怒的看了江鱼一眼,低声骂道:“不知所谓,我堂堂大唐天朝,岂可如此小气?”官袍袖子一甩,这汪少卿也不叫江鱼一声,自顾自的领着鸿胪寺和宫里的人去了。

    江鱼干笑了几声,手一挥,花营所属人马身上同时释放出千步的杀气、百步的威风,一个个昂首挺胸、高高的昂着脑袋,手抚在自己的佩刀刀柄上,雄赳赳气昂昂的迎了上去。这一套行头,花营却已经是有了经验的,就说那一百对子马上的骑士,身上明光甲都用香油走了十几遭,甲片映着秋天的阳光,就好似一面面镜子,要将人的眼睛都晃瞎了去。这叫什么?这就叫做上国的气派,上国的风度。

    数百花营的精锐排成雁翎阵,护着江鱼等一行人朝前迎了数百丈,江鱼顿时浑身一僵,头皮一阵的发麻――大道上,足足上千个高只有江鱼腰不到、粗壮矮肥的萝卜头,梳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发型,披着破破烂烂的衣物,腰间插着一柄好似大唐横刀的形式却只有两尺多长的铁刀,甚至刀鞘都没有一柄,眼里散发出古怪绿光的男子,带着一脸说不出的巴结谄媚,带着一身古怪的鱼腥味,潮水一样的涌了过来。

    “他们?扶桑使节?妈的,叫鱼爷我,就是迎接他们?”江鱼呆滞的问了一句,一手拉着风青青责问道:“这些身高不过四尺的矮子,啊,就要出动我们花营数百的好汉来弹压?唯恐他们在长安城内作出事来?我说,二将军他们糊弄我怎地?”

    风青青可怜巴巴的看着江鱼,幽幽的叹道:“前几日不就是告诉了头儿你么?这事情,原本就是糊弄您哪!不是留着您钓那些地煞殿的人么?”

    “妈的!”怒骂了一句,江鱼晃着膀子朝前行了几步,却看到一名身上穿着大唐出产的锦缎衣物,只是那衣物显然已经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肘子上、袖口上打满了补丁的五十许矮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朝着那满脸笑容的汪真苘猛的嚎叫起来:“大唐天朝啊,我吉备真备何其荣焉,今日又能来到大唐了。呜呜呜,还敢问这位大人,如今大唐的天皇帝,还是那位仁慈无比,宅心仁厚,慷慨大方的玄宗大帝么?”

    嘿,嘿嘿,风青青也凑到了江鱼耳朵边,低声笑道:“仁慈无比、宅心仁厚这些套话也就罢了,慷慨大方么,怕是这些矮子忘记不了皇上最大的缘故呀。啧啧,属下这几日查了一下以前的档案,这吉备真备却是开元五年就来了一次长安,那时候他带来的使节只有十几人。这一次带来了千多人,也不知道他们在海上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感情就是要来吃喝玩乐的。”

    江鱼阴沉着一张脸蛋,突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有钱赏赐给这些矮子,怎不知道给咱们多发点赏银呢?”

    那边里,汪真苘已经殷勤的扶起了吉备真备,大笑道:“吉备真备大人,此番再来大唐,我大唐可比当年更富饶了么?”

    吉备真备连连点头,整个人都差点扑到了汪真苘的身上:“天皇帝圣明呀,这一路上我们所见所闻,这大唐简直就是神仙才能居住的所在。一斗白米只要三五个铜钱,这在我们扶桑,简直无法想象哩。大唐的气象,正是万年不易的铁桶一般的江山哩,这都是圣天子的德行造成的呀!”

    一碗碗的扶桑汤灌得鸿胪寺的官员、兴庆宫的太监那是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听得江鱼却是那般的腻味啊。汪真苘和吉备真备在那里相互吹捧,你说我大唐富饶,我就夸你扶桑纯朴,你说我大唐强盛,我就赞你扶桑安闲,一时间马屁声好似潮水一样充盈天地,那吉备真备身后的千多个扶桑使节团的成员一个个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汪真苘说一句话,他们就整齐划一的鞠躬一下,嘴里大叫一声‘咳呓’。江鱼看得这千多人整齐划一的滑稽场面,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

    江鱼块头极大,嗓门也是极响亮的,这一发笑,顿时打断了汪真苘和吉备真备的相互吹捧。嘴角涂满了白沫的汪真苘气恼的瞪了江鱼一眼,他可没多少机会在这些下国小民面前展示自己的外交能力哩。可是那吉备真备一看到江鱼,却是眼睛一亮,急忙拉着汪真苘走到江鱼身前,恭恭敬敬的朝着江鱼鞠躬行礼道:“这位大人,想必是大唐的大将军罢?只有大唐这样的天国,才能生养出这样威猛好似天神一样的英雄呀!”

    一句马屁,顿时拍得江鱼晕头转向不知道云里雾里。看不起汪真苘和吉备真备相互吹嘘的江鱼,轻而易举的被这一句马屁斩于马下,他‘哈哈’狂笑着弯腰拍打了一下吉备真备的肩膀,赞许道:“唔,你很有眼力,本大人就是大唐长安城有名的净街虎江鱼江中游江大人,哈哈哈,本大人的武功嘛,在大唐排名,起码也能排进前百位!嗯,若是在长安论起来,本大人,诶,大概,也许,可能,也能进前十名罢?”江鱼有点心虚的说出了那番话,他寻思道:抛开李淳风这样的老怪物,我排名前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罢?地煞殿的那批妖人,可不算是我大唐的人马,自然也是不能计算进去的。

    吉备真备身子差点被江鱼一掌拍进地里去,他狼狈的好容易站稳了身体,无比崇仰的看了江鱼比他高了将近六尺的魁伟身躯,点头哈腰的惊诧道:“大将军您只能排在大唐的前百名么?不愧是天朝上国呀,如此多的英雄好汉,怎么是我们下国蚁民所能想象的呢?您这样的大将军,到了我们扶桑,就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呀。”

    “哈哈哈哈,吉备真备大人客气了。我大唐疆域无比广袤,英雄壮士无数,江大人也是客气,他在我大唐,其是也算是很不错的高手啦。”汪真苘笑眯眯的抚摸着自己的几根短须,和江鱼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色。汪真苘高兴江鱼很是会说话,又在吉备真备面前挣了一份面子啊。不过,汪真苘最佩服的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陛下呀,您果然圣明,派遣江鱼这小子来迎接扶桑的使节,江鱼这厮,怕不是有丈许高下?这些扶桑的使节,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汪真苘笑得牙齿都快掉了下来。

    花营的簪花郎们同时大喝了一声,后面已经准备好的乐师们鼓角声齐鸣,雁翎阵变化成两条直队,分散在大道的两边,夹着扶桑的使节们走进了长安城。那些扶桑使节们一个个用惊惶的、羡慕的、艳羡的、憧憬的,以及那种信徒见了自己的神一样的五体投地的膜拜眼神,打量着这些威风凛凛衣甲鲜明的簪花郎,心中充满了对大唐的敬畏和向往。甚至有那胆子小的扶桑使节,两条断腿在那里不断的哆嗦着,差点就迈不开步伐,只能是在同伴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的行进了在他们看来有如是洪荒巨兽一样高大雄伟的长安城。

    长安城内,人烟繁茂,百业发达,说不尽的荣华景象,道不出的上国风采,一千多扶桑使节一个个看得头昏目眩,一个个惊讶得嘴巴大大得张开,涎水都快流淌了出来。尤其那些在酒肆里卖弄风情的胡姬,那雪白的袒露在外面的肚皮,让这些扶桑人一个个眼珠子发直,原本发绿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发红光,那等饥渴到了极点的红光。

    汪真苘得意啊,故意的放慢了步伐,故意的绕了原路,一路引着扶桑的使节们几乎是周游了整个长安城,更是从东市和西市穿了过去,故意让他们看看长安城的风景,看看大唐朝的气相。这些扶桑使节神魂颠倒的丑态,更是让他的虚荣心无边的膨胀起来,心中那个受用啊,就不用提了。等得走了大半天,好容易在百姓的围观下带领这千多人游历了长安后,汪真苘这才笑道:“诸位使节,我鸿胪寺的驿馆内已经给诸位准备好了衣冠发带,准备好了热水香粉,更有酒宴备好了。请诸位沐浴更衣,稍进酒食后,由吉备真备大人带队,挑选几位同伴,一起入宫觐见本朝皇上。”一番话说出,扶桑的使节们一个个擦着嘴角的涎水,急忙整齐划一的再次鞠躬,又是欢呼大叫了一声。

    “好嘛,这些使节的贡品还没献上来哩,就一人先混了几身衣服。给这些使节准备的衣物,怎么说也要是锦缎的罢?这是多少钱啊?”江鱼悻悻然的和风青青窃窃私语,两人在那里很是小家子气的盘算着这笔账是否合算。只是,两人很快就心平气和了起来:这些扶桑人个子极矮,给他们做衣服嘛,省料子!江鱼一个人的衣服,就足够他们四个人穿了。

    鸿胪寺的驿馆,恰恰能让这千多人住下,而奉命陪同监视这群扶桑人的江鱼,也只能无奈的领着一批属下,驻扎在了这驿馆中,前门后门,都加上了双倍的明暗哨。对外,这号称是保护扶桑的使节;对内,则是害怕这些扶桑的野蛮人在长安城闹出什么纠纷来,需知道,虽然扶桑的留学生在长安城中就有不少,但是这些人的品性,向来是不甚得唐人的好评的。

    这些扶桑人沐浴的宏大场景,让江鱼是叹为观止,一池池滚烫的清水放进浴池、浴桶,一池池、一桶桶漆黑的水被担了出来。等这千多人沐浴完毕,鸿胪寺驿馆内烧火的火头、挑水的水头,已经全部累得散了架,软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些扶桑人沐浴干净后,江鱼愕然发现,他们身上似乎都瘦了一圈,也不知道他们在扶桑岛上,是如何过活的。

    至于给他们准备的衣物,让这些扶桑人高兴得直蹦跳,上好的绸子和缎子做的锦衣,一人三套衣物,这可比他们身上那不知道用什么植物的纤维编成的衣物华美舒适了何止百倍?只是,江鱼看他们似乎还很是有点不满足,这些换上了新衣的扶桑人,眼珠子都射出一道道的绿光,不断的扫向江鱼他们腰间佩戴的横刀。比起他们腰间的那些铁片一样的刀具,江鱼他们身上的兵器,实在是太精良了。

    看着那些野兽一般的眼神,江鱼甚至怀疑,如果现在是自己单独一人在野外和这些扶桑人在一起,他们立刻会群起而攻,抢夺自己的兵器。“这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啊。不,狼崽子我江鱼都能养熟他们,可是这些扶桑人,嘿嘿。”江鱼摇摇头,对这群扶桑人凭空多了几分鄙夷。

    沐浴更衣完毕,鸿胪寺准备的酒宴也抬了上来,每个扶桑人都有一壶酒、三大盘菜,菜里面有上好的酱肉、烤羊、炖鱼,吃得这些扶桑人满嘴流油,饭堂大厅和外面的大院里,满是‘咳呓’、‘唷西’的叫嚷声。扶桑人一个个脸上红光满面,吃得是吧舌头、嗒嘴巴,就差脑袋上一对能够随风招展的大耳朵了。对于这等景象,风青青有一个形象的形容词:“我好似看到了我们风家堡内牲口圈中那些猪抢食。”

    等得这些扶桑使节吃喝得差不多了,按照大唐天朝上国的风范,鸿胪寺担出了几箩筐的铜钱,分给这些扶桑人,着他们在长安城时使用花费。这些钱,美其名曰是大唐皇帝对属国子民的恩赏。而且这些鸿胪寺的官员还无比大方的说,他们已经吩咐了长安城内的大小店铺的百姓,只要是大唐子民开设的店铺,对于扶桑的使臣,就只能收取他们二成的价钱。

    江鱼听得这条命令,只能是无语仰天,无声的哀嚎道:“我为甚不生在扶桑?辣块妈妈的,咱去长安城的酒楼,怎么就不能给我个二折的价?”

    正无语哀叹之时,几个红袍太监走进了驿馆,威风凛凛的扫了一眼满院子里酒后失德,正在嘻笑打闹的扶桑人,尖着嗓音大声叫道:“扶桑时辰吉备真备何在?咱们陛下召你进宫觐见哩。”等得吉备真备诚惶诚恐的跑到了这几个太监面前跪下,那老太监又叫道:“吉备真备,你也是来过我们大唐的老人了,这次见我们陛下,可不要再向上次那样失礼。点选几个人随着你入宫罢。”

    吉备真备连忙磕头道:“天使还请少待,此次我们天朝觐见,本国国王还特意准备了极其丰厚的贡品哩。还得叫小人的随从,将那贡品车子送进皇宫哩。”吉备真备抬起头来,很是恭顺的笑着:“这一次,为了讨天皇帝的欢喜,我们的王从前年就开始准备这次的礼物,这些贡品,已经是我们倾全国之力准备的宝物了。”

    “哦?”几个老太监眼睛一亮,微笑道:“你们小国,小家小户的,准备这些礼物却也不容易,何必如此劳民伤财呢?罢了,这也是你们的一份心意,就赶快打点整齐了,送进皇宫罢。”于是,吉备真备挑选了七八个同伴捧着国书跟在他身后,又有百多个扶桑人赶着十几架马车跟在后面,在江鱼率领的一百簪花郎的护卫,或者说是监视随行下,一路到了兴庆宫里。

    一路上,江鱼的一对贼眼就不断的盯着那十几架马车,盘算着里面能有什么样的宝贝。他却没有用灵识去查探其中的贡品,就算其中有好宝贝,他也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劫罢?毕竟,这可是给李隆基的贡品。

    进献国书,代表扶桑的那位国王向李隆基问安,以及吉备真备自己跪在李隆基面前嚎啕大哭,好似孝子贤孙见了自己祖先一样的无比激动的回忆自己开元五年的那次觐见场景,这些场面上的功夫,让江鱼,以及站在江鱼身边的李天霸都是昏昏欲睡。两名对于这些国与国之间的游戏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无声的打了个大呵欠。

    然后,李隆基、李天霸以及在殿内侍候的李林甫那微妙的滑过江鱼右臂的眼神,让江鱼浑身一个激灵,猛的清醒了过来。他愁眉苦脸的看着满脸红光的李隆基,心里哀嚎道:“该死的汪真苘,你害苦鱼爷哪,这可叫鱼爷怎么交待?那断成了七八截的骨头,几天的功夫,就生长好了不成?总不能告诉他们,鱼爷的自然真气,最是擅长接骨续命罢?”

    李隆基看着江鱼似笑非笑的瞥了几眼,随后用那种庸容高贵的官面口吻,随意的问候了吉备真备几句,顿时感动得吉备真备再一次的嚎啕大哭。吉备真备在那里大声哭嚎道:“至圣仁慈的天皇帝陛下,下臣自从开元五年离开了中原,回去了扶桑,原本想要将中原的文化传播于本国,宣扬上国的风采。奈何下国子民愚笨,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却是难以学习,臣苦思数年,终于将中原文字拆改一二,取其简陋笔划和读音,传授于本国百姓。此等文字,脱胎于上国文字,下臣还请天皇帝赐名,以标彰本国文字的来历啊。”

    一边说,吉备真备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卷宣纸,上面是一些古怪的符号和汉字的对比。李隆基身边的高力士快步走下来,接过那宣纸,递交给了李隆基。李隆基对这些事情,却哪里有什么兴趣?若说扶桑全国都在学习汉字,也许李隆基还有兴致题词一二。但是既然是这种变异了的符号,李隆基只是微微一皱眉头,轻轻一笑:“此等文字脱胎于我国文字,却又似是而非,不如就叫做假字好了。”手一抖,李隆基将那宣纸递给了身边的史官,那史官接过宣纸,已经在自己面前簿子上记下了今日之事――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接见扶桑使臣吉备真备,赐其国文字曰:假字。

    吉备真备欣喜的谢过了李隆基,随后他带着一点卖弄的做派,大声对李隆基道:“陛下,下臣此番来觐见陛下,本国国王罄尽全国之力,很是准备了一些稀少的宝物。其中有几件重宝,只有陛下这样的有德有福的圣人才能拥有,还请允许下臣一一向陛下进献。”说完,他很是恭敬的,又是五体投地的叩拜了下去。

    李隆基、李天霸、李林甫、江鱼,以及大殿中的文武官员一个个相对而笑,扶桑小国,能有什么宝贝?李隆基微笑道:“罢了,这也是你们的一份心意,就呈上来看看罢。”李隆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人家已经是‘罄尽全国之力’来给自己送礼了,这给扶桑使节团的赏赐可不能太轻了,没来由让人家看不起啊?“唔,这一次扶桑来了一千多人?真将大唐当冤大头了么?”李隆基居然却也有和江鱼一样的念头在嘀咕。

    “是,是,还请陛下观赏。”吉备真备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神气活现的跪在地上,双手鼓掌道:“第一件,是我们国王属地里一条大河中冲刷出来的天然纯金块,这金块足足有一千八百多斤,天生就是一块儿整块。下国之人,不敢贪据这天材地宝,特意万里迢迢的运来献给陛下。”

    呃,李隆基以及户部尚书的脸色一下子都有点难看了,一千八百多斤黄金啊?这是贡品。那,按照大唐的规矩,要赏赐多少东西回去啊?

    一条高大概有四尺七八寸,在这一次的扶桑人中算得是彪形大汉的,头皮剃得光溜溜的扶桑汉子咬牙切齿的扛着一锭形状圆滑,显然被江水冲刷了许多年月的大金锭慢慢的行进了大殿中。吉备真备得意洋洋的指着这条扶桑汉子笑道:“陛下,这是我们扶桑如今的第一力士,第一高手宫本猛。他一条手臂,就有千斤巨力!”吉备真备的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哎呀,贵使节远道而来,车马劳碌,怕是身体有些虚弱了。这金锭,还是让我帮您扛着罢!”江鱼一听说,第一件重宝就是一块一千多斤重的大金块,还号称什么天材地宝,不由得气得鼻子发歪。天然金块叫什么天材地宝啊?你说千叶灵芝草、万年碧青,这些还差不多哩。

    再一听说这宫本猛还是扶桑国第一力士、第一高手,江鱼的心窝就一阵的痒痒。“罢了,咱们以后就做中原、扶桑净街虎罢。这威名,可要第一时间打出去。”江鱼想到这里,立刻跳了出去,一手就抢过了那块金锭,轻飘飘的在手上玩了一个花活,将那金锭舞成了风车一样,发出了‘呼呼’的破空声。

    吉备真备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他眼珠子都直了。那宫本猛更是好似看鬼一般的看着江鱼,猛的跪在了地上,朝着江鱼顶礼膜拜,嘴里‘哇啦哇啦’的就是一通胡乱叫嚷,显然已经被江鱼的神力惊呆了。

    李隆基、李天霸、李林甫等人同时笑起来,李隆基更是给了江鱼一个无比赞赏的眼神。李隆基那个高兴啊,很是自得的挺起了腰板:“嘿,扶桑小国就是小国,第一力士也就只能扛千多斤的东西?唉,不要说堂叔那等高手,江鱼这小子一只手怕不是有万斤的力量?啧啧,就说朕自己,当初还在街头和人打斗的时候,手上也能拉开五石强弓嘛。”

    一时间,李隆基的脸上好似吃了大补药剂一般,红光晕得他脖子都粗了几分。李林甫看得皇帝这等模样,顿时笑得龇牙咧嘴的朝着江鱼连连点头,差点就要比划出大拇指来了。只是站在李林甫前面的几个朝廷大臣,虽然也是一脸的欣喜,只是眼睛中闪过几丝阴阴的光芒,似乎看到江鱼在皇帝面前展示了威风,心中大是不满。

    江鱼却也看到了李隆基那赞许的目光,一时间就好似玩猴戏的猴子,很是轻浮起来。

    扶桑国的第二件贡品,是一只方圆五丈许的巨大龟壳,吉备真备神秘兮兮的介绍说这是真龙淑图蜕下的壳,用来熬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江鱼立刻叫道:“且慢,吉备真备大人可知道,这壳还有更大的功效么?”

    吉备真备茫然的看着江鱼,他怎么知道这龟壳还有什么用处?实话实说,这龟壳是他们扶桑的渔民在外岛发现的希罕物事,他们国王寻思着反正要去给大唐皇帝进贡了,就派人将这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龟壳扛了回去。反正这是海外的希罕物事,扶桑人盘算着,大唐内地看不到这么大的龟壳,说是真龙蜕下的壳,想必也能当作一件天材地宝糊弄人的。

    此时江鱼发问了,吉备真备连连摇头,满头雾水问道:“啊?这不就是龙壳么?拿来熬药,最是补气不过的,还能有什么用呢?”

    “唉!”江鱼同样神秘兮兮的背起双手,笑道:“原来如此,贵国是有眼不识真珠啊。”江鱼的心里一阵的揪痛,这是真正的宝贝啊,可是,兴庆宫中有天师道的高人在,他们也是识货的人。与其被天师道的天师们向李隆基卖好,不如自己先讨了这份功劳才是。当下,江鱼朝满脸惊愕的李隆基笑道:“陛下,臣请为陛下取其珍宝。”

    李隆基看了李天霸一眼,李天霸同样是满脑袋云烟雾霭的不知道端倪。撇撇嘴,李隆基瞪了吉备真备一眼,心里嘀咕了几句,笑道:“小鱼卿家,你尽管下手就是。这龟壳中,还能有宝么?”

    江鱼呵呵大笑,不等其他人再开口,拔出腰间宝刀,在那龟甲的几根肋柱上劈了几刀,从中取出了颜色各异的大珠十三粒,拇指大小的乳白色极品明珠数十升。江鱼指着吉备真备笑道:“吉备真备大人,这是淑图的龙壳不假,但是淑图脱壳飞升后,壳中自然有明珠生成。此十三颗明珠,有无穷妙用,避毒、避火、避水、避尘、避魔、避邪,更有固人神魄、强壮气血、延年益寿的无尽妙用。这些白色明珠,更是极品龙珠,一珠傍身,毒虫不近。贵国说拿这龟壳熬汤可以延年益寿,嘿嘿,岂不是买椟还珠的蠢事么?”

    “哈哈哈哈哈哈!”李隆基大笑,笑得眼珠子都眯了起来,大殿内大唐的官员笑得前俯后仰,一个个眼珠子发出了江鱼无比熟悉的绿光,死死的就盯住了这些神妙的珠子。李隆基真是龙颜大悦,江鱼实在是太给他面子了。

    随后,江鱼又在扶桑国进献的一块人形的天然形成的巨石中劈出了一块完美的玉璧,在一块天生而成棋盘形状的黑石里取出了三升玉髓,从一根巨大的鱼骨中劈出了天地生成的利刃一柄。种种神异,惊得吉备真备以及一干扶桑使臣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惊呼上国大人博学多识,不是下国愚钝之民所能比美的。

    李隆基、李天霸没口子的夸奖江鱼,夸奖他怎么就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李天霸将那柄天然生成的三尺多长的利刃挂在了腰间,大笑道:“若非江鱼,咱们怎么会明白,这鱼骨就是传说中的鲲鹏骨,这鲲鹏有了气候,体内精髓自然生成神兵利器呢?”

    只有江鱼的心头在滴血,这可都是望月一门那残留下来的典籍中记载的一些上好的天材地宝啊。他有点幽怨的看着李隆基,心里寻思道:“此番若是不给我官升一二品的化,我江鱼可是做了天大的亏本生意呢。”

    扶桑使节吉备真备的入宫觐见,以江鱼大出风头,吉备真备等扶桑使节面无人色的去陪李隆基共进晚宴而告终。

    御筵上,李隆基对江鱼是夸奖得天花乱坠,并且交待他一定要好好的陪伴、‘保护’好吉备真备等使节,等得这次事情过了,他对江鱼会有另外的重用云云。

    于是,因为那些天材地宝的不归属自己而心头一阵流血的江鱼,得到了李隆基重用自己的许诺后,心平气和的站在了兴庆宫的门口,笑嘻嘻的问吉备真备:“使臣大人,今日天晚了,咱们去哪儿啊?这长安城中的青楼妓院,也是不错的。要不然,咱给您带路,好好的去风流一把?”

    吉备真备有点汗颜的偷偷看了江鱼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大才,下官怎敢叫大人您陪咱们去那些不入流的地方?此番吉备真备前来天朝,还有一番重要事务,就是请贵国的国师诵读几篇经文后带回本国哩。不如,江大人陪下官去见贵国的国师大善智大师如何?”吉备真备也没看清江鱼的脸色,自顾自的在那里嘀咕道:“大善智大师可是罗汉临凡,佛法无边,我国国王也想从他那里求得几部经文供奉哩!”

    江鱼整个傻在了那里:“啊?你要去见大善智那老秃驴?”

    想起李隆基要自己全程跟随陪同的圣旨,江鱼的一颗心,变得冰冷冰冷的。

第十九章 佛门道家(10556字)鲜花砸来啊

    第十九章佛门道家

    淅淅沥沥的秋雨洒了下来,打在了芭蕉上,打在了松柏上,打在了青竹上,也打在了怒放的秋海棠上。

    大唐护国禅师大善智居住在‘一心院’,一间规格很小但是极其精致的禅院。禅院前有一片茂密的松林,松林间生长着稀稀落落的芭蕉,松林后是一大片青翠的劲竹,而禅院中,除了那两颗金丝菩提树,就是一片纯白的秋海棠。此时雨点细细洒下,芭蕉、松柏发出轻微的天籁,青竹、海棠微微摇晃,静谧得好似那极乐世界的永恒静寂之地。禅院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灯光,依稀传来小沙弥敲打木鱼念经的声音。大唐特色的极大的黑色屋檐高高的斗角飞檐在青黑色的天幕衬托下,依然是如此的清晰,一种极其厚重的文化积淀特有的质感,从这只有区区数间楼阁的禅院中悠然回荡而起。

    空气中,有极品的龙脑香气在荡漾,深沉飘逸好似一缕幽魂。

    枯瘦,一脸苦相的大善智盘膝坐在正殿前的屋檐下,身边放着一串佛珠,一根锡杖,着上半身,双手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静静的看着一点点晶莹剔透的雨点自那屋檐的瓦当上滑下。‘滴答,滴答’,节奏感,韵味感,加上那些小沙弥的诵经声,禅院中有一种极其韵永的禅意在回旋。

    ‘嗡’,好似一声极其细小的龙吟自那地底深处直冲天空,犹如一根铁丝直刺破了那苍穹,一缕细微不可听闻的声浪渐渐的自大善智的嘴唇中发出,益发的宏大起来。最终,大善智吐出佛门六字真言,双手法印连续变幻八十一次,一声大吼之后,一道莲花形的气劲自他眉心直射出数尺远近,渐渐的飘散在空中。那禅院上空的亿万点雨点,突然停滞了足足有三弹指的时间,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片刻,随后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好似耗费了极大的气力,大善智吟唱了六字真言,以大能力控制了方圆百丈的时空三弹指时间后,整个身躯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汗水沉沉而下,身上穿着的一条裤头几乎是转眼间就被汗水湿透,眼里的神光也蓦然暗淡了不少。那缠绕在他身边的无形气劲渐渐的收敛,大善智低声嘀咕道:“六字真言,有破开一切障碍破空飞升的大威力,可惜,这是要金身罗汉才能发挥真正威力的大神通。吾等俗僧,还在浮屠世界中挣扎,得了其形,不得其魂,苦哉。南无阿弥陀佛,佛祖慈悲,早日救渡世人,脱离红尘之苦。”

    虔诚的在原地叩拜了几次,大善智抓起身边的佛珠,一颗颗的数着念珠,静静的念诵起经文。

    寂静的雨夜,突然被外面传来的高声吟唱所打破。一个好似玉石碰击般清脆,好似天雷轰鸣般激昂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青叶白藕红莲花,三教原本是一家;龙虎配得阴阳,打破毛团皮囊;功候,六六元丹;参天道,悟运转;道,非道;道!咄!”一声沉喝,整个‘一心院’突然震抖了一下,松柏、芭蕉、青竹、海珠同时折下了腰肢,弯下了九十度朝着那声音传来之处猛的一个鞠躬后,再重重的弹起。无数驻留在这些植物上的雨点被那巨大的反震之力直弹上高空,一时间好似天空在下雨,地面也在下雨,两片雨点,‘哗啦啦’的撞成了一片,汇聚成一片透明的水幕之后,带着巨大的响声,重重的砸落了下来。

    水幕所到之处,芭蕉折断,松柏凌乱,青竹断腰,海棠无色。这一声沉喝,却将‘一心院’整个折腾得乌烟瘴气,不再像个禅院,反而想是被净街虎数百个兄弟挥动着锄头铁锨,疯狂砸了三天三夜的破瓦窑。‘一心院’正殿上更有数十片瓦片重重的弹起,落在殿前石板地上,摔成了粉碎。小沙弥们惊呼起来,更有那不成器的被吓得乱叫乱哭,清静禅院,瞬间翻为市井大街一般不堪的地方。

    “呜~~~哇~~~!”大善智一声怒吼,好似净雷劈开长空,那些惊惶失措的小沙弥立刻闭上了嘴,重新开始吟诵经文,那乱糟糟的庭院也在一瞬间被一种古怪的氛围所笼罩,似乎那些残破的石板和破碎的屋瓦,都拥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在里面。一声狮子吼,扫出了眼前一切的邪障,大善智眼里微微放出两线金光,沉声喝道:“哪位高人在此?为何寻我一心院的开心?”

    “一心一心,我开心也不成么?”风雨中敞开了一条宽有丈许的甬道,那无形的甬道中,一点雨也没有。一名身穿淡绿色的道袍,头上高冠,头顶隐隐有三缕白气冲出,托住了天空降下雨滴的长须老人缓步行进了一心院的院子。这老人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似乎有点怕冷的模样,很缓慢的一步步的行到了距离大善智有十几丈的地方。

    满天的雨点静静的落下,时不时有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拇指头大小的枯黄树叶裹在雨中,被那秋风自很远的地方吹得飘落进了一心院的院子。大善智和这老人都半天没吭声,只是相互间眼光很是不善的看着对方,好似两头就要奋起而拼斗的公鸡。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这老人才缓缓开口道:“大善智,这里是长安,这里是中原,这里是我大唐的江鱼。这里不是烂陀寺,这里不是天竺,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

    长吸一口气,院子里突然卷起一道小小的龙旋风,大善智沉声道:“苏道远苏大宗师,大唐三大宗师中最是神秘莫测的一位,深夜来此,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么?你毁我一心院的景致,这笔帐又该怎么算?”他手上的佛珠一颗颗的,很缓慢的滑过了他的手指,一股极强劲的劲气裹住了他身体,数千颗雨点被那气劲裹在了里面,化为一颗颗流星,‘嗤嗤’有声的围绕着他急速旋转起来。一时间,这和尚通体上下都缠绕上了一线线的白光,加上他那愁眉苦脸的模样,煞是诡异。

    “这禅院,也不是你的,却是我大唐的君主赏赐的,毁了,就毁了罢。”苏道远有点萧瑟的蜷缩了一下身体,缓缓的说道:“有人叫我给大和尚带来一句话,世间信徒,是靠自己传播教义收于门下的,却不是用武力来行事的。若是大和尚再出那等不智之举,就勿怪我中原道门也学大和尚的手段,用武力将你佛门自中原铲除了。”伴随着这杀气腾腾的声音,一道闪电‘嘎嘎~~~哧’的撕裂了长空,划开了数层乌云,露出了黑漆漆的一片天空来。空气中,回荡着一种雷雨天后常有的怪异的很清新的臭味,冲淡了那龙脑的味道。

    “你中原道门,这是威胁么?”大善智的脸色微微一变,手上的念珠突然停了下来。他目光不善的看着苏道远,冷冷的哼道:“那么,不如试试?你天道真传阁也好,天师道也罢,三星洞也成,且看看你们能否奈何我天竺婆娑法莲寺!”大善智右手一挥,那一串儿十八粒龙眼大小的佛珠突然散开,带着隐隐雷霆声,直朝着十几丈外苏道远上半身十八处死穴射了过去。

    “哼哼!”一声冷笑,苏道远右手终于慢条斯理的从那袖子中抽了出来。只见那好似极品羊脂玉雕琢而成的手指轻轻的一点,虚空中七十二颗雨点突然划了一道诡异的弧线,聚集在苏道远手指前三寸的空中。一蓬紫色的气劲在苏道远手指间微微一闪,七十二颗雨点已经激射而出,在他前方数丈处悬浮于空中,摆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九宫八卦结合的阵势。只见那些雨点中一缕细细的紫光微微一闪,十八颗陷入了那阵势包围中的佛珠顿时凌空炸碎。

    大善智的面色微微一白,身体朝着后面猛的仰了一下,但是他立刻又坐直了身躯。苏道远的手指头微微一颤,头上一缕发须轻轻一飘,但是也顷刻间恢复了正常。一僧一道顿时又恢复了对峙状态。大善智的面色益发的愁苦,而苏道远身上的气息则是更加的飘逸欲飞,好似只要再来一阵清风,他就能随风飘去直上九天一般。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大善智的身体前隐隐然有一头猛虎气劲成形,仰天发出震天的吼声。苏道远头顶则有同样气劲形成的仙鹤一只,轻盈的在苏道远上空凌空飞舞,啼声清脆好似天音璇佩。

    就在猛虎和仙鹤相互对峙,眼看着就要奋起一击的时候,一心院外传来一声隐隐龙吟,一道龙形气劲拖着一名高大老僧凌空飞来,滑翔十几丈后,静静的停在了大善智的身边。大善智的脸上一喜,猛虎气劲猛的朝着后面缩了少许;苏道远面色一变,右手急挥,几朵莲花形气劲凌空飞舞,隐隐笼罩了那后来的老僧胸口数处大穴。

    “婆娑法莲寺龙虎双相使,果然厉害。”苏道远嘴角扯下了一点点弧度,阴阴的哼了一声。

    “南无阿弥陀佛,苏施主修为精深,再入一步,也是通天大道了。”大善智和后来的那老僧大威势同时吟唱佛号,龙虎气劲相互汇合,突然化为黑龙白虎两头异兽在他们身前跳跃咆哮,声势一时间压过了苏道远极多。一心院的院落里,道道劲风碰撞,发出让人心口憋闷的轰鸣声,那原本盛开的秋海棠,已经化为无数碎片翻滚开去,整个院落被践踏得不见原本盛状,看得大善智是脸色益发的悲苦起来。

    和满脸愁苦,好似先天就有人欠了他八百万钱的大善智不同,后来的这位天竺老僧大威势却是满脸法相庄严,大有佛祖化身怒目明王降妖除魔的威势。此时看到一心院内的物事已经被震得不成样子,大威势不由得开口道:“苏施主,你等到底意欲为何?若是为了贫僧师弟他日前强化那江施主入门做我佛门护法的事情,不如我们各自退让一步可好?”

    “退让?”苏道远冷冷一笑,仰天道:“两位天师耗费了多少心力,才算出这江鱼日后也是我道门一比较重要的人物,大善智大师居然就要去强行渡化他去佛门做护法,这,有点不将我中原道门放在眼里了罢?此番不仅是道德真传阁、天师道、三星洞,就是天机门也都看不过去啦。我苏道远区区一俗世俗人,也是应了这些道友所托,和你们来评说个道理罢了。”

    大威势微微一笑,颔首道:“我佛门宣法,正需要俗世间护法撑持,这渡化他人入我佛门的法门,原本也是如此的。既然那江鱼是你道门中有用之人,我法莲寺不插手如何?”大威势挥手收去了面前的龙形气劲,长叹道:“苏施主,还请告知道门诸位道友,这教统传布一事,原本就是不择手段,但若是引起了两教相争,又何必呢?又何苦呢?中原广袤,莫非就容不下我一个佛门?容不下你一个道家么?”

    苏道远微微一晒,淡淡道:“你等来之前,中原却只有我道门独尊的。”

    大威势更是笑意盎然:“原来如此?却不知地煞殿又是何等存在?”

    苏道远眉头一皱,冷冰冰的说道:“旁门外道,当被我道门诛杀,千百年来,他们何曾翻身?”

    大威势立刻接口道:“千百年来,他们手下无辜性命多少?若道门有悲天悯人之大慈悲,有渡化红尘众生的大神通,何不救渡那些无辜百姓?”

    苏道远默然良久,眼里一道精光射出,冷冷的盯着大威势和大善智两个老和尚,冷然道:“莫非你们就能彻底消泯地煞殿这个大祸害?”

    两个老和尚同时吟诵佛号,大声喝道:“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法力无边,愿心广大,当救渡亿万生灵。地煞殿,无非是反掌之间尔。”

    苏道远‘哈哈’大笑,收起头顶仙鹤气劲以及右边莲花真气,刚要说话,那一心院外却又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哎呀,我说吉备真备大人,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这和尚庙里逛悠呢?我江中游虽然是奉旨陪同您,可是却也没说要陪您来看和尚啊?不如这样?趁着天色还早,我们赶紧去找个窑子,找她十个八个的红牌姑娘好好的暖和一晚上?”过了一会,那声音益发的近了:“怪了怪了,你们这些扶桑人啊,放着美貌的大姑娘不去抱,却要来找那老和尚,莫非你们喜欢光头和尚不成?这也行啊,咱给你吉备真备大人准备几个尼姑怎样?也不用来这里嘛!”

    苏道远眨巴眨巴眼睛,修为深湛心境平和的他,也差点就狂笑出声来。而那大善智和大威势两个老和尚,则面色古怪得一塌糊涂,尤其大善智,一张苦脸都变黑了,眼看着心头的无名怒火已经烧起来了起码十丈高。两个老和尚刚要发话呵斥那胡说八道的人,却见到十几个矮子已经打着油纸伞,在二十几个身穿锦袍的大汉簇拥下,大步的行了进来。

    这矮子也真矮,大概也就是四尺出头不到五尺的平均高度;这些大汉也真高,平均起码也是八尺左右的身高,尤其他们领头的那位,高高瘦瘦的怕不是有一丈的身板?苏道远、两个老和尚认出了这一行人,同时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感情这群花营的人,故意挑选了这些块头极高的人,寒碜这些扶桑矮子的?”他们的想法却是极对的,这些陪同吉备真备一行人来找大善智的簪花郎,还真是江鱼故意、恶意挑选的。

    “南无阿弥陀佛!”看到有扶桑人行了进来,大善智、大威势也懒得骂刚才胡说八道的江鱼了,他们摆出了完美的法相,甚至强行运转体内的真气,在身上制造出了一点点外泄的佛光,大声喝道:“诸位施主万里而来,可是来求佛祖救渡的么?”大威势的眼珠子都快眯成了一条线,一个眼珠子在向吉备真备放出威势无穷的震慑性寒光,另外一个眼珠子,则是在向苏道远发出挑衅的目光――看,扶桑使节他们是来找我们的。

    苏道远眉头一皱,刚要说话,江鱼却已经代替他开口了。满脸不快的江鱼谨慎而提防的看了大善智一眼,冷冰冰干巴巴的说道:“两位老和尚,你们可别弄错了。这位吉备真备大人是扶桑的使节,他们扶桑如今似乎还没有和尚这种希罕货色,这次来,是特意来看和尚的。看,本大人给他们准备的妓院最好的红牌姑娘他们都懒得去看,就是来看你们了。”

    一番话,说得大威势、大善智无名火直接狂飙到三十丈高,苏道远则是强忍住笑容,舌尖已经死死的放在了自己牙齿间,狠狠的给自己咬了一记。说得恶毒啊,说得太恶毒了,听江鱼的这番话的意思,那就是这两位老和尚比起妓院的红牌姑娘,似乎还是要高明一点的,但是,似乎,听江鱼的那语气,也就是高明一点点啊。

    两位被封为大唐护国国师的老和尚气得浑身直哆嗦,大善智是看着江鱼,眼珠子里都快喷出火来。大威势则是盯着大善智,眼里在喷血啊。大善智在心里直哼哼:“师弟啊师弟,你怎么大智慧办出了那样糊涂的事情?你以本门无相佛陀接引强行渡化江鱼入我佛门,怎么也不叫上师兄我?若是我师兄弟联手,这江鱼已经虔诚皈依了,怎会在这个当头给我们造乱子呢?你,你,成事不足呀!”

    不等两个两和尚想办法扭转因为江鱼的话而变得无比古怪的气氛,那吉备真备却已经是虔诚的在雨地里朝着两个大和尚叩拜了下去:“化外之民吉备真备,还请两位活菩萨慈悲,去我扶桑传授无上佛法,救渡我扶桑百姓啊。吉备真备虽远在万里之外,却也和本国国主一般,耳闻两位大师无上的威名和神通,心中早就倾慕得久了。”

    江鱼眉头一竖,好似拎小孩一样拎起了吉备真备,大声叫道:“我说使节大人,您怎么睁眼说胡话呢?这几年您还在扶桑做那假字哩,怎么又听到了两位大师的威名?这酒肉可以胡吃,饭可不能胡说啊!”他拎着不断挣扎的吉备真备就要往外走:“您一定是发烧糊涂了,得了,您不就是要请人去你们扶桑传道么?咱们大唐还有两位天师哩,您不如去求求他们?做和尚,有什么好处啊?”

    大善智、大威势眼看着江鱼就要将吉备真备拎出一心院,顿时心里大急。他们明白啊,扶桑虽然地方不大、人烟也少,但是却是一块真正的处女地,怎么说也有百万子民罢?若是能去扶桑传道,这份功德,说不得就能让他们平地证得阿罗汉果!当下两名老和尚同时朝着江鱼扑了过去,大声叫道:“江鱼大人且慢,有话好好说。”

    ‘呼’的一声,旁边一掌劈来,苏道远皮笑肉不笑的拦在了大善智的面前,稽首道:“大和尚,苏道远有礼了。今日月朗星稀,秋风习习,有那芭蕉为妻,青竹为伴,松柏为友,海棠为知音,不如我等品酒论道,好好结纳一二如何?”不等大善智开口,苏道远已经双手一错,左手缓缓划出太极图,右手稳稳的却是气势凝重的按出了八卦方位,九道极其浑厚好似将天地都能封印在内的庞大气劲,当面轰了出去。

    大善智被苏道远缠住,大威势却已经抢到了江鱼身前,伸手拦住了江鱼。大威势那好似火烧云一般凌厉的眉毛一挑,大声喝道:“南无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江施主回避我佛接引,却要阻碍他人虔诚向佛之心焉?今日入我门来,即是与我佛有缘,江施主还不醒悟么?”大威势一声炸喝,双手掌心印出淡淡的金色佛光,梵唱声中,双掌朝着江鱼手中吉备真备抢了过来。

    江鱼‘嘎嘎’一笑,突然瞋目指着大威势喝道:“兀那和尚,你这一心院如此凌乱,被打成了破烂瓦窑一般,想必刚才有暴徒冲突你禅院!本大人身为花营营头,有确保长安城治安之重任,这等大案,岂能不去向长安府衙报案之说?你阻拦我去长安府衙,莫非你和那暴徒勾结作案?”

    啊?不只是大威势,就是苏道远、大善智以及那些扶桑人、簪花郎都被江鱼的胡说八道给弄糊涂了。看这一心院内一塌糊涂的样子,的确是被几十个恶棍狠狠的破坏了一通的结果,江鱼要去长安府衙报案,却也说得过去。但是,他说大威势和那些恶棍联手砸了这一心院?这从何说起啊?大威势勾结外人砸自己家的院子?除非大威势疯了才是。

    一通胡搅蛮缠之后,江鱼眼角余光一瞥,看到苏道远和大善智在旁边动起手来,顿时心中明镜儿一般,今日这一心院可不是什么善地,自能能脱身就脱身千万不能在这里逗留。至于吉备真备的要和两个老和尚问道的要求嘛,长安城别的东西不多,和尚道士一大把,到时候找几个乖巧听话的和尚给他们念经不就成了么?江鱼总是觉得,这群扶桑矮子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人物,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情,给他们搅混了总没错。

    大威势脸上一阵难看,只是伸出手来要抓吉备真备。反而吉备真备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好奇’的看着苏道远和大善智两人的打斗。一旁的那些扶桑人,更是早就远远的闪避在了院子角落里,一个个傻乎乎的看着两名宗师级的高手拼斗,眼里那闪动着的‘欲火’,就好似色鬼看到了的美女,狂信徒看到了自己的神灵。

    眼看着裹着淡淡佛光的大手已经快抓住了吉备真备,江鱼嘻嘻一笑,脸上阴鸠的神色让大威势都不由得心中一惊。“和尚,只有强奸的,还没听说过你们这样抢一个扶桑矮男人的。”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大威势的对手,但是江鱼还是左手一扭一翻,一股粘稠坚韧的气劲从他手上散开,一记‘蟒杀’诡秘无比的朝着大威势的脖子缠了过去。手臂好似没有骨头一样绞杀过去的同时,江鱼的左手五指更是阴毒无比的划向了大威势的眼珠,只要大威势一个不查,阴沟里翻船被江鱼打瞎一只眼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砰’。大威势一掌将江鱼震飞了七八丈远,狼狈无比的摔在了地上,一股温暖祥和的佛门真力在江鱼体内流窜,所过之处,江鱼身体一阵的酥麻瘫软,哪里还能提得起气来?长笑声中,大威势已经将吉备真备拎在了手上,‘铿锵’几声,随行的二十几个簪花郎已经下意识的拔出了长刀,朝着满脸笑容突然转为惊容的大威势围了上去。

    望月玄罡在体内游走了几圈,就有如天地自然一般拥有无限包容性的罡气将那佛门真力吸收得干干净净,尽数化为自己的修为,江鱼身上又有了力气,一挺腰肢猛的跳了起来,指着大威势怒喝道:“和尚,你还真和鱼爷我对上了?那天的事情还没和你们算帐,今天又来触鱼爷我的霉头!鱼爷我今儿个就把话摞在这里啦,长安城里,有你无我,咱鱼爷就和你们豁出去对上啦!”

    一番狠话丢出去,苏道远眉目间笑意昂然,大威势却是手一抖,气极败坏的看了自己的师弟一眼。大善智也是身体微微一个哆嗦,身体转动间慢了几分,被苏道远突然一掌印在了他的左肋上,一掌将那大善智打得倒退了三丈开外,嘴角上挂了一丝细细的血迹。

    大威势心头怒极,若非大善智自作主张的去强行引渡江鱼,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情?虽然他们两人的信徒众多,门生也都是朝廷中的高官重臣,但是对于江鱼这个背后有御史中丞撑腰,自己手上又掌握了花营一股武力的有着实权的惫懒人物,却也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啊。俗话说,得罪十个君子不算多,得罪十个小人不算少;又有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两句话,就足以形容如今大威势的心情了。

    可是,不管江鱼这边的事情变得如何,扶桑使臣却是实实在在的放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使臣,也是扎扎实实的邀请自己佛门去扶桑传道的,而且这居然也是扶桑国主的意思!这就太完美啦,得罪一个花营的营头,这种事情和在扶桑这块处女地传道比较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你说,算得了什么呢?江鱼能干什么?找人每天往一心院砸砖块么?扶桑能干什么?那是足以成就罗汉位的功德啊!

    “南无阿弥陀佛!”两个老和尚瞬间就有了定计,他们不再理会苏道远和江鱼,就好似刚才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大威势很是彬彬有礼法相庄严的引着吉备真备走进了一心院的大殿,一干扶桑人立刻也紧跟着涌了进去。江鱼、苏道远相互看看,苏道远眯了眯眼睛,朝着江鱼露出了一个极其善意的笑容,也不顾自己的身份比起江鱼高了多少,亲自出手扶起了江鱼,随后二人并肩行进了大殿。

    江鱼的耳边,响起了苏道远的细微传音声:“静观其变,却看看这扶桑使臣想要做什么。哼哼,他佛门想要去扶桑传道增加他佛门的势力么?哪里有这么容易的?我们且看看他们能商量出什么好主意。”苏道远若有所思的拍了拍江鱼的肩膀,又传音道:“江大人,你是我大唐的子民,呵呵呵呵,有些事情,原本是应该的。有些事情,是你如今不知道,但是你应该有那个资格知道,也应该知道的。”

    苏道远看江鱼的目光狠暧昧。江鱼翻着白眼瞥了苏道远一眼,心里暗笑。不就是他江鱼的资质很是不错么?错了,应该说,江鱼的资质,应该是极品中的极品的那种。若非不然,无凡怎么会巴巴的将江鱼骗去跟他学艺?望月一门收门徒,条件比道家佛门苛刻多了,能让无凡都说是天才的江鱼,对于这些和尚老道来说,应该就是最佳门徒的人选罢?

    “原来如此。”江鱼心里渐渐的明白了,为什么大善智会巴巴的跑过去强行让自己加入佛门,为什么李淳风会‘恰巧’出现在那里,以及,为什么自己会被李天霸一眼就看中,强行要他加入花营却又给他这么多乱七八糟美其名曰考验实际上等同于‘投名状’的任务了。应该是道家的人先发现了江鱼的不凡,随后也许是露了口风,引起了李隆基的注意,这位皇帝就起了将江鱼培养成自己得意心腹的念头罢。而江鱼连番高调的行动,尤其他带人去大慈恩寺办案的举动,又招来了大善智的注意力,故而才有了这些接下来的事情。

    原来如此,只是不明白李隆基为什么要闹这么多的玄虚,其他的,江鱼都很好理解了。

    一心院的大殿内,两个和尚端坐在佛祖佛像下,吉备真备诚惶诚恐的跪坐在两个和尚的侧前方,结结巴巴的描述着一个没有自己的文化,没有自己的历史,没有自己的什么强有力的信仰的国家的艰难。一番哭诉之后,吉备真备恭声请求两位大和尚大开方便之门,广发慈悲之心,派出高僧大德,前往扶桑宣扬佛教教义,救渡扶桑的百姓云云。

    自己找了两个蒲团坐在一旁的江鱼和苏道远闻言同时皱起了眉头。江鱼不理会殿内的和尚们对自己的冷目相视,很是好奇的询问或者可以说是质问吉备真备:“使节大人,你在扶桑,怎么知道两位国师的大名的?方才,似乎本大人已经询问了你这个问题?”

    吉备真备恍然大悟般一拍他剃得溜光的额头,大声说道:“江大人有所不知,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扶桑有很多很多的年轻人在贵国学习各方面的文化,他们有学成回国的,在本国大力宣扬两位国师的威名,自然是连我国的国主,都知晓了的。”

    一番扶桑马屁拍得两个大和尚红光满脸,好似刚刚服下了几颗大补的舍利子道行法力都有了极大的进步。大威势连连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既然贵国信众如此虔诚,我等自然应该召集天下高僧大德,推选一二大贤,远渡东海,将佛祖慈悲,传播于扶桑之上。”

    江鱼眼珠子一瞪,怪笑着很是不善的看着两个大和尚:“何必还用推选大贤?不如这样,明日里我请几位交好的朝臣,奏明陛下,建造数艘大海船,将我中原的高僧大德都送去扶桑传道,那自然是佛光飘荡荡,光头满汪洋,这佛门信众立刻就占据整个扶桑,成就无上功果,岂不是快活?”朝着大善智挤眉弄眼了几下,江鱼心里暗笑,你大善智称善称智,却是一个莽撞的和尚,前几日强行渡我为僧,今日我不给你添添乱子,还是中原净街虎的大哥么?

    两个和尚没吭气,吉备真备却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就见他连连拱手道:“江大人说的,也是大有道理的。不如,明日我就请大唐的天皇帝下旨,请诸位高僧去我扶桑罢?诸位放心,我扶桑一定会罄尽全力传播佛祖的教旨,万万不敢有怠慢的。”吉备真备兴奋的抓了抓自己的胡须,眼珠子都快被两个大眼泡子给埋了进去。

    苏道远冷冷一笑,他提起中气,低沉的喝道:“吉备真备大人,你家国主,只请佛门的同道去扶桑传教么?嘿,佛门成就在我道门之后,现有鸿钧而有佛陀,你怎生不请我中原道门的高人去你扶桑呢?莫非,你们扶桑,有其他的用意?”

    ‘撕~~~’,吉备真备无辜的瞪大了眼睛,对着苏道远深深的俯下身体行礼道:“这位老先生,请恕吉备真备无礼了。中原道教的威名,我们却是早就知晓了的。但,荒僻小国,怕是道门的诸位高人,看不上我国中百姓啊。”

    眼珠子很灵动的转悠了几圈,吉备真备若无其事的看向了两个和尚,唉声叹气的述说道:“我扶桑往东千万里之外,有海上仙山三座,我国国主却也曾派人去其上访贤问道,却……唉,那三座仙山,却是看不起我扶桑小国的。”

    苏道远眉头一皱,冷冷的看着吉备真备冷哼了一声:“吉备真备,你似乎有所为而来?”

    吉备真备拘谨甚至有点畏惧的看了苏道远一眼,急忙说道:“这,这是自然,今日我是来向两位大师求佛缘而来的哩。”

    江鱼却敏锐的发现,吉备真备方才那几句话一出口,两个大和尚和苏道远的脸色都有点难看了。他脑海中那些望月一门留下的残破典籍略微翻检了些许,顿时找到了里面一些好玩的东西,当下他大声笑道:“原来如此,传说扶桑岛之东,金乌升起之处,无底海沟附近,有三座仙山,叫做蓬莱、方丈、瀛洲的就是,嘻嘻,莫非这三座仙山,还真的有仙人在上面?”

    苏道远高深莫测的笑了几声,低下头没吭声。两个和尚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起来。只有吉备真备一脸若无其事的看着江鱼:“江大人果然是博学多才呀,这三座仙山,原来江大人也知道它们的名字?”

    ‘哈哈’一声长笑,一个外表邋遢极其猥琐的老道若无其事的穿过了外面密集的雨幕,身上不沾一点雨水的冲进了大殿内。“好啦,这里的人一个个不要摆出那副模样来,嘻嘻,这些心思,在老道面前可都没用。吉备真备,你扶桑子民孱弱猛兽横行妖魔鬼怪遍地都是等于一蛮荒世界,国主都受过妖族的欺凌,你不就是想要求法去你扶桑么?你求秃驴,不如求我老道好了。且看我道家,可比佛门能给你们的好处多出多少么?”

    这老道一出现,大善智、大威势同时紧张的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那老道,面色不愉之色。

    老道却是嘻嘻哈哈的自顾自的大笑了一阵,眉毛一挑,朝着江鱼投了个无比欣赏的笑容。

    这老道,正是李淳风。

第二十章 巧遇(11962字)4.22日更

    第二十章巧遇

    李淳风一出现,一心院中的气氛立刻变得僵硬让人窒息。外面雨点乱糟糟的落下,配合那雷声电光,却有如天庭震怒,无数天兵天将在敲打着战鼓一样,滚滚巨响从在场所有人心头滚轧了过去。一道道湛蓝色电光照进大殿中来,压过了那常明的佛灯,闪耀得一尊尊佛像明暗不定,好似活物。大威势大善智脸色阴沉得厉害,好似也化为了那木雕泥胎;苏道远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盘膝坐在原地,不言不语;江鱼满脸阴笑,不时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吉备真备等人则是诚惶诚恐的跪做在原地,半天不敢吭声。

    良久,还是江鱼打破了这死一样的沉静:“李天师,前几日,多谢您大力相救了。否则本大人刚刚看中一位女子,却要被人弄进佛门做和尚,这可是断子绝孙灭绝祖先香火的勾当,怎么做得?所谓天地君亲师,若是连子孙都没有了,岂不是有违我泱泱华夏之天理人伦么?”

    一声大笑,李淳风笑道:“此言大善,佛门的那些勾当,嘿嘿。若是天下人都做了和尚尼姑,岂不是我人类就此一代而绝么?还是我道家好,也有火居的道士,也能娶妻生子,就算是我道家无数门,也有那双修飞升的上层心,这才是不灭人伦,玄而妙绝的,岂是天竺蛮荒之国传来的旁门之术所能比美的么?”大笑声中,李淳风手一招,大殿一角处一个蒲团凌空飞了过来,被他随手垫在了下,正对着两个大和尚坐下了。

    没人注意到吉备真备这群正主儿的举动,吉备真备身边的几个扶桑人眼里正闪动着淫亵的光芒,一个个在那里交头接耳的低声嘀咕道:“哟西,双修门,道家的术。哟西,我们的佛门,我们的和尚,也要双修的干活,大大的好。”几个扶桑人相互挑了挑大拇指,大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感。他们却不知道,就今天一心院中李淳风引出的一段风流公案,让后世的扶桑和尚结婚生子成了习俗,和尚的儿子继承和尚的产业继续做和尚,也是为大千世界一道奇观了。日后扶桑尽有风流倜傥公然狎妓的和尚,也都因为李淳风李大天师今日一番无心之言。

    李淳风和大善智、大威势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瞪了一阵,大善智突然喝道:“老道,我们没请你上门,你来我禅院做什么?”

    李淳风嘻嘻一笑,随手抹了一下油腻的嘴角,说道:“老道和你佛门有缘呀,前日里大师渡化江鱼那小子,这小家伙却是天生一段俗骨,如不得佛门的。本天师接了那接引佛印,却没有被大师成渡化,故而今日特意前来,和两位大和尚打个商量。”说着说着,李淳风嚎啕大哭起来:“老道我也是断子绝孙的人了,这辈子还没找过老婆的,活了一大把年纪却又死不了,不如做和尚算了。两位大和尚,慈悲啊!”

    江鱼坐在旁边嘻嘻怪笑,两个和尚气得脸蛋儿直跳。苏道远则不阴不阳不咸不淡的在那里打边鼓:“天师,若真是如此,果然是可怜,可悲,可叹。所谓佛度有缘,既然天师自己都开口要做和尚,两位大师想必是不会吝啬那方便门罢?啧啧,渡化大唐护国天师做和尚,这份德,啧啧,果然是,唉,也不知道和渡化扶桑百姓比起来,这份德是大是小呢?”

    大善智、大威势还是没吭声,一心院外面,隐隐然有经文念诵声传来,念诵的可不是《金刚经》等佛门经文,而是《黄庭经》、《道德经》,更有几缕灵动的剑气在一心院墙外隐隐作势,灵诀强大的,却也能分辨出那几缕剑气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早就布好了剑阵。天空中的雷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可是院子中却有一道古怪的蓝色电光久久不散,所有人身上的头发、汗毛都带上了一层细细的电流,‘噼噼啪啪’的时不时爆出一点点小电光。

    江鱼好奇,站起身来走到大殿门口抬头向外看了一眼,顿时舌头猛的吐了出来,半天没缩回去――天空中的雷霆、电光,早就被人用道符凝聚在了一起,偌大一颗天雷悬浮在空中,好似随时就能当头轰下。那水缸一般大的一颗明晃晃的电光悬在空中,天晓得那一道天雷若是劈下来,会有多大的威力。几个花营的簪花郎也凑到了大门边抬头看了一眼,顿时脖子整个僵硬在那里,整个人都吓得麻木了。

    难怪,大善智和大威势两个老和尚,自从李淳风出现后,就再也不吭声了,感情李淳风后面还跟着道家的大批人手,难怪李淳风嘻笑怒骂,根本就不给两位大和尚一点面子了。过了足足半柱香的夫,大威势才长吟一声佛号,怒道:“李天师,你等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天师有意挑起佛道争端,贫僧师兄弟也就豁出去和你们周旋一二。长安城内,可也不仅仅是你们道家的地盘。”

    李淳风微微一笑,那脏兮兮极其猥琐的脸上露出几分神气,笑道:“咱们也不想作出歹毒的事情来,只是以后还请大和尚注意,那等强行化人入门的勾当,就不要做了。接引佛,强行将那被接引人体内的真气化为佛门真力,将佛门禅识灌注入被接引人的识海之中,此等行径,和那又有何等区别?么,在我大唐的刑中,可是重罪。”

    大善智仰天一声佛号,沉声道:“南无阿弥陀佛,此事原本就是贫僧莽撞了。江施主,贫僧为前几日的事情,会在佛祖面前忏悔七七四十九天以恕罪过,不知施主意下如何?”江鱼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点点头,又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坐下了。只是,这一次江鱼将自己的蒲团拉到了李淳风的身边,若是那天上那颗天雷轰下来,李淳风想必能挡住罢?

    解开了江鱼上次被大善智强行接引的事情,话题马上就转到了扶桑使节团邀请佛门高僧去扶桑传道的事情上来。道家以前的确是不将扶桑看在眼里,毕竟扶桑地小人稀,而中原却是道教传承了数千年的根基所在,没事也懒得跑去东海之外传道。奈何此番扶桑人和佛门拉上了关系,扶桑就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就算扶桑是道家舍弃不要的偏僻所在,却也不能坐视佛门在扶桑坐大啊?这也就是李淳风今日突然出现的原因了,要说在长安城的耳目,谁能比他们更加灵通呢?

    大威势伸出三根手指,淡淡说道:“我佛门将派遣高僧前往扶桑,随行有三藏佛经各一卷。”吉备真备的眼睛亮了。

    李淳风微微一笑,这是比财力的雄厚了,他伸出一只手掌翻了一翻:“我道门派出道行深厚道高德隆的修士不提,随行道藏十万卷!”扶桑使节团的所有人眼珠子都亮了。

    大威势再伸出一根手指:“我佛门远去扶桑,当携带佛门器百件,替扶桑国主驱邪降妖,震慑地气龙脉,保他扶桑国运万年。”吉备真备等人差点跳起来,这不就是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么?扶桑,已经被那些妖魔鬼怪给折腾得喘息不过来啦,有佛门高僧出手,一切自然不成问题。

    李淳风笑得更加灿烂:“道家器三百件,上好符箓十万张,周天阵一座,你佛门能作的,我道家为甚不能?更兼携带上好药材十万斤,救治扶桑百姓,每家每户施舍铜钱一贯,白米十斗,嘿嘿,我道家最是爱护门人弟子不过的。”吉备真备差点激动得变成冷抽风,一对手爪子已经是抓啊抓啊,抓得他身边的两个同伴大腿上到处是深深的血痕――赚了赚了,发达了,发达了呀!

    大威势眼珠子一瞪,寻思片刻,拿出了他的杀手锏:“本门将会在扶桑传授律宗佛,律宗大乘佛,拥有不可思议之威力,有我佛传授之后,扶桑之人,再也不用害怕什么山精水怪了。我等当挑选扶桑子民中资质可堪造诣者,渡其入我佛门,传承律宗。”吉备真备双手猛的抓住了胸口,张开大嘴只是喘息不止,他心脏都快跳出来啦。他等得就是这一句话,就是这句话――他们扶桑,也要有自己的神通者了。

    李淳风眼里精光一闪,厉声喝道:“如此,我道家,我道家……”迟疑了片刻,寻思了一阵,李淳风阴阴的说道:“五行遁甲之术,扶桑使臣,我道家高深的五行遁甲之术,降妖除魔,只是翻手之力而已。”李淳风的后心也是一阵冷汗冒了出来,这是他的最后底线了,扶桑小国,若是投入的资本太大,怕是他以及他背后的人,都承受不起那等责任啊。

    可是,那吉备真备已经是‘吱儿’一声惨哼,整个人仰天倒在了地上,心血冲上了脑门,却是活活欢喜得晕了过去。他这一晕可好,几个扶桑人吓得‘哇啦哇啦’的怪叫,大耳光子一耳光一耳光的抽了过去,抽得吉备真备的脸蛋红彤彤的肿胀了起来,却也成的将他抽醒。只听得吉备真备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天师、国师,你们不要争吵了,你们都去我扶桑传道罢!谁的力高,谁的力深,咱们扶桑就信奉谁的教义哩。”吉备真备红光满脸,一对小眼睛瞪得好似牛眼一样,死死的盯着两个老和尚、一个老道士。

    李淳风深深的看了吉备真备一眼,沉声道:“七日之后,来我云楼观一会。”说完,李淳风转身就走,天空的雷光,院墙外的剑气也立刻不见了踪影。苏道远哈哈一笑,转身挥动了一下袖子,朝两个大和尚看了又看,抛下了一个日后再会的古怪笑容,扬长而去。

    江鱼站起身来,刚要督促吉备真备返回鸿胪寺驿馆,大善智已经开口道:“吉备真备施主,此番事情就此定下了。他中原道门,背后高人众多,这李淳风也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人物,苏道远也就是一个帮闲的打手,却是作主不得的。我佛门却是同心协力,最是齐心不过。一月之后,我一心院广邀天下佛子,开弘大会,挑选高僧大德,日后随你返回扶桑,广播我佛门教义,你看可好?”

    吉备真备欢喜得浑身直哆嗦,急忙跪在地上,扶桑马屁汤一碗接一碗的泼了过去,高兴得两个老和尚嘎嘎大笑,直到半个时辰后,拍马屁拍得口干舌燥的吉备真备,这才心满意足的带人从一心院走了出来。

    心中不满这些扶桑矮子如此奸诈的心机,江鱼冷眼讽刺道:“使节大人此番是渔翁得利呀?故意说要来一心院拜访大善智那老和尚,结果勾引得李天师也出面了,佛道相争,却是你扶桑得了最大的好处。高明呀,高明呀!想不到你扶桑,却也有这等心计深沉之人。蜗角小国,却也是不容小觑的哩。”

    吉备真备微微一笑,朝着江鱼连连拱手道:“江大人言重了,天朝上国,风流才俊层出不穷,岂是我扶桑可比的?此番不得已,用此心计,却也是被逼无奈呀。江大人不知,我扶桑若是不再请有力有神通的大人去我扶桑镇压,怕是国将不国哩!”他不提自己挑唆佛道相争的勾当,却开始在江鱼面前哭诉起来,无非就是扶桑如今的那些强有力的妖怪已经嚣张到了什么地步,居然敢大白天的出入王宫抢夺宫女淫乐等等,更有那在大街上随意杀人啃食之类的残暴怪物,说得吉备真备是眼眶里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了下来。

    奈何这吉备真备却是表错了情,江鱼这厮原本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混帐万音,听得吉备真备说得这等愁苦,他只是仰天感叹:“妖怪,鬼怪,这些东西,我中原却是绝迹很久了,早就被佛道高人联手杀了个干净哩,想不到在你们扶桑,还有这些宝贝留存下来。唉,改日,却也要去你们扶桑见识见识,看看你们扶桑的妖怪像是什么样子啊。”江鱼一感叹,他腰间褡裢里的那条火灵蛇顿时不安分的扭动了几下,它,如今可也算是妖怪中的成员了,只是道行火候太低微了。

    感叹了一阵,江鱼突然声色俱厉的指着吉备真备喝道:“既然你扶桑有如此苦处,为何不向我大唐皇帝哭诉?我皇最是仁厚不过,你扶桑乃我大唐属国,若是得我大唐大军护佑,哪怕是千万鬼怪,早被我大唐诛杀得干干净净,哪里还用你来挑拨是非,故意挑起我大唐佛道不和?莫非,你另外有不良居心么?”

    吉备真备被江鱼一番话吓得跪倒在雨地里,急忙哭嚎道:“下臣怎敢挑拨天朝上国不和呢?只是,其中却也有为难之处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江鱼的脸色,吉备真备小声说道:“江大人有所不知,我扶桑虽小,五脏俱全呀,国内的大名大人们,却是极看重自己的那份家当的。若是大唐的军队入驻我国,这,这,国将不国呀?”

    又是一个国将不国,只是江鱼很好奇的问吉备真备:“哦?原来我大唐的军队入驻你们国家,你们扶桑就不是扶桑了么?”

    吉备真备被江鱼的话差点没气得翻了一个斤头,他心里骂道:“这江大人,刚才还很是阴险阴狠的,怎么如今和一个草包一样?我们扶桑虽然是你大唐的属国,可是毕竟也是独立的国家。若是你大唐几万大军驻扎了过去,那些妖怪是被吓走了,我们扶桑,怕是要成为你们大唐的扶桑道了罢?我若是真向唐皇哭诉了那些事情,引得大唐大军进发扶桑,不要说我们国主了,就是那些大名大人,第一个就要砍下我的脑袋当酒壶!”摇摇头,吉备真备苦笑道:“大人请看,不要说我扶桑,就是大唐的其他属国,可有人愿意让大唐的士兵入驻的么?此乃人之常情了。”

    江鱼‘哦’了一声,自觉又学到了一点东西,他心里思忖道:“可不是么?这和我们帮派抢地盘一样,自己帮派中,总是不喜欢有其他帮派的人来指手画脚的。噫嘻,这果然是通用的道理呵!如此说来,大唐,岂不是就是一个天字一号的江湖帮派么?突厥、契丹、吐蕃,就是排名稍后一点的,无非也都是抢夺地盘,抢女人抢钱而已。”

    悟通了这个道理的江鱼,自觉自己的学问有了极大的长进,于是乎很是热情的陪同吉备真备一群使节团中的高层人物在长安城闲逛了几天。偶尔去皇宫吃喝一顿李隆基赏赐的御宴,偶尔去拿着大唐赏下来的钱物去购买一些扶桑国内没有的好东西,偶尔去看望一下扶桑在大唐国子监留学的学生,更多的时候是流连在花街柳巷之中,总之一应都是公费开销,江鱼也乐得轮着班的将属下簪花郎来一轮。

    几日间,江鱼让吉备真备他们结结实实的领会了一番大唐的富饶和强盛,甚至为了震慑这群外国使节,还刻意领着他们去看了一场数万名大唐职业军人参加的操演,那冲天的杀气,精锐的战士,强大的武备,吓得吉备真备一行人屁滚尿流,对大唐乃至对江鱼的崇敬,再次的上了一个台阶。当然,这也大大的满足了一番鸿胪寺少卿汪真苘的虚荣之心,一番棉里带针的话,贬得扶桑武士一个个惭愧不语,红着脸低下头去。

    几日里一切都好,只有江鱼带着吉备真备他们去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去逍遥的时候,江鱼、风青青等人被青楼的老鸨暗地里大大的阴损了一顿:“这几位官爷可是古怪,自己不找姑娘,却让那些矮子去折腾我们的乖女儿。折腾就折腾罢,短短小小的玩意连烧尽的蜡烛头都比不上,刚刚挑起我们女儿们的兴头,却都没有了下文,这么长久下去,可是如何是好?”

    这是闲话,却也不用多说,以扶桑人四尺上下的身高,却也知道他们身上的零部件,总是按照比例缩小了的,这也是爹生娘养的缘故,怪不得吉备真备他们啊。让江鱼最为纳闷的就是,这几日他故意露出了无数的破绽,却一点风波都没有生出来,不要说地煞殿的人,长安城里这几日几乎是连一件偷鸡摸狗的案子都没有了,让江鱼好不纳闷?一干被江鱼派出去打探消息追踪地煞殿所属的簪花郎,一个个累得好似跑了三天三夜的猎狗一样,却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抓到,不仅是江鱼在私下里恼怒,李天霸更是气得公然砸坏了花营的大门。

    这几天中唯一的好消息,也许就得数江鱼教授的那几十个簪花郎了,其中有几个人,终于能够成的收敛起身上的气息,甚至在磨刀老人那个层次的高手灵识搜寻下,都能安然的藏匿起自己的身形。这件事情,让江鱼的劳簿上又重重的被书写了一笔,李天霸更是兴奋得蹦跳去李隆基那里,给江鱼请去了。这也是闲话,不用多提。

    这一日,连绵的秋雨终于停歇下来,江鱼领着吉备真备一行人,在汪真苘等一些官员的陪同下,前往云楼观赴李淳风的约会。大唐道教前往扶桑岛传教,甚至要传授一些道门的妙给扶桑国,虽然那五行遁在江鱼看来,也不是什么太高深的术,但是毕竟这也是关系着一个扶桑的国力很可能上步上一个新台阶的问题。故而江鱼这个纯粹的武将就没有资格参合在这次会晤中了,陪同的鸿胪寺汪真苘、礼部侍郎、兵部侍郎、宫内的史官等大小官员,已经将李淳风清修的小院子给挤了一个水泄不通,气得李淳风在里面哇哇乱叫,却也无可奈何。

    “呼,好厉害的扶桑使臣。”江鱼信马由缰的领着风青青等几名班头在云楼观四处闲逛,淡淡的对吉备真备评价了一句。风青青他们也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时心里暗叫好厉害的大堂皇帝李隆基,知道派遣花营的人紧紧的盯着这些扶桑矮子,否则还不知道他们背地里会作出什么事情来哩。“唔,这云楼观的规模却也小了点,还不如那大善智的一心院啊。李淳风这老道隐居在云楼观中苦修,那袁天罡却又在何处?”

    江鱼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骚动,他知道自己不属于世俗中武林人的范畴,他想要和这些真正的修道人多多联络联络。可是,他却又害怕和他们结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实力,哪怕就算是在武林中也嫌太薄弱了些,起码苏道远就能压过他一头去,就更不要说那些力通神的道人了。无凡骗他说他能在天下随意行走,一想到无凡那一本正经的面孔,江鱼就恨不得像用板砖砸大善智一样,给无凡也来上一砖。

    在大殿内向三清祖师上香叩拜了一番,在偏殿内和几个解签算命的小道士胡诌了一顿,气得那几个小道士摩拳擦掌的要跳起来和自己理论一二,江鱼笑嘻嘻的拍拍手,带着属下扬长而去,跑出云楼观的大门,蹲在大门外的石阶上,巴巴的看着外面的行人。吉备真备他们估计还在讨价还价,江鱼、风青青他们却是对此一窍不通的,除了蹲在门口看路上经过的美貌女子,一时间他们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打发时间的子。

    双手托腮正在那发愣,江鱼心里计算到,等得送走了吉备真备这群麻烦的扶桑矮子,他一定要想办去张说家叨扰叨扰,正在发狠一定要将张说的小女儿张冰云变成自己的妻子呢,江鱼却看到明机和尚连同十几个千牛卫以及几个侍女,簇拥着一架马车行了过来。马车在云楼观门口停下,咸宜公主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道袍,头发也挽成了一个道髻,清水脸蛋上带着几丝怒火,噔噔噔噔的几步从那马车上走了下来。

    低着头走了几步,猛不丁看到目瞪口呆的江鱼蹲在云楼观的大门外,咸宜公主恼怒的朝着江鱼戟指喝道:“江中游,你看什么?见了本公主,还不快快跪下行礼?你怎么也在云楼观厮混?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通暴风骤雨般的喝骂,将江鱼弄得满脑袋雾水,自己才是第二次见她,没来由让她发这样的大怒罢?

    明机和尚却已经笑眯眯的走了上来,伸手在咸宜公主的右手臂上托了一下,微笑道:“殿下,还请进去上香哩。这次您要来云楼观修心养性,何必又大动肝火?”明机和尚朝着江鱼笑了笑,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在。

    咸宜公主却不买明机和尚的账,她凑到江鱼耳朵边,低声的,用好似幽灵低语一般的声音低声冷笑道:“好江鱼,好鱼儿,你听好了,匠作监的那几个官儿,都是倾慕公主我,故而被公主我买通的,那匠作监库房失踪的材料,打造三十六柄劈风剑,以及偷偷拿出那些军械贩卖给吐蕃,都是本公主一手操持的。嘿嘿,你可以去给李天霸那莽货卖好啊,你可以去卖了本公主,你敢去么?”

    江鱼心脏猛的抽缩了一下,愕然盯着咸宜公主,不解她为甚突然变得如此的古怪。她说出来的那些话,足够她被削去公主的身份,被当作庶人下进大牢的了。可是,她居然就这样在自己耳朵边说了出来,莫非,她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向李隆基汇报这些事情么?

    “你给本公主记住,你就是公主我渔网中的一只鱼儿,这辈子都脱身不了的。你知道了本公主的底细,就得乖乖的跟着本公主办事,否则你就向父皇解释,为什么你不将本公主做的这些事情知会给他罢。只不过,你可别忘了,你家大哥李林甫,就是依靠我母妃才能得到御史中丞的高位,若是本公主因为你而受到了任何损害,你大哥全家都得给本公主陪葬!”咸宜公主的话,很恶毒,也很疯狂,却让江鱼心头一阵发冷。

    “你为甚要向我说这些话?”江鱼不解的看着咸宜公主。

    咸宜公主微微一笑,耸耸肩膀轻松的说道:“本公主心头有火气,不成么?想要宣泄一下,不行么?呵呵呵呵,你只有跟着本公主,也许本公主会看上你这个高个子,让你和本公主亲近亲近。呵呵呵,你以为,你将三峰堂的那一半收益献给了父皇,父皇责罚我来云楼观修养心性,本公主就拿你没辙了么?就算你抱上了父皇的腿,你还得乖乖的听本公主的。”

    高傲的昂起头来,咸宜公主用很细微的声音低声笑道:“仔细考虑考虑罢,本公主和宝玄大师交好,却不知道他是破天罗的属下,那三十六柄劈风剑以及修复破天罗铠甲的勾当,本公主却是不知的,不知者无罪,你说给父皇听却也是无用的。至于出售军械给吐蕃,这是公主我缺钱花了,想要多挣点胭脂水粉钱。这是一桩大罪过,只是,你有胆子说给父皇听么?”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笑容,咸宜公主那小小的脸蛋突然变得无比的狰狞:“你若是不说给父皇听,你和本公主就是同流合污,想想你的下场罢。”

    笑了几声,咸宜公主高高的抬起头,领着几个侍女走进了云楼观去。江鱼终于明白,她是将自己被李隆基责罚来云楼观修道的火气,全部扣在自己头上了,故而才不计后果的作出这些事情来。可是,李隆基突然间怎么又要责罚咸宜公主呢?难不成,李天霸果真查到了咸宜公主的身上,知道那些军械和她有关么?

    “他奶奶的,我这是招惹了谁啊?一群扶桑矮子还不够么?公主还找上我麻烦了。”江鱼气恼的瞪了咸宜公主的背影一眼,却愕然发现,咸宜公主行走之际,腰肢无比的灵活,劲挺的臀部左右摇曳生姿,很有点风流韵味在里面。“老天,谁将这公主娘娘的红丸给取了?看这行走的步伐,分明不是处子了,难怪她能说出那等话来――让我鱼爷一亲芳泽么?”江鱼心里,突然又有点火辣辣的痒痒起来。

    明机和尚得意的瞥了江鱼一眼,轻声笑道:“江大人,你在想什么?怎么出神了?”

    江鱼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明机和尚的光头,古怪的笑了笑:“本大人在想,这里是道观,大师是和尚,莫非大师还要进道观去参拜三清祖师么?本大人是佛祖也拜,三清也跪,魔祖妖圣,只要是神像,大人我是来者不拒,都能结上一笔香火之情。可是大师你,怎么能来这?”

    一番话说得明机哑口无言,他狠狠的看了一眼咸宜公主的背影,好像有心好似无意的低声说道:“公主此番被皇上责罚,却是因为公主行为不检点,和人私会,却被二将军的耳目发现了。唉,陛下盛怒,责罚公主来云楼观修行,却是有旨意让老天师监督的,并且陛下也给公主指定了驸马,明年开春,就要成亲了,故而公主心中有火气,江大人却是不要将公主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怎么本大人觉得,和尚你在替公主收买本大人呢?”江鱼笑了笑,无比恶毒的说道:“原来,公主的头筹却是被人拔了,可惜和尚跟随在公主身边任劳任怨,半夜三更的跑去杀人放火超度人去十八层地狱。”

    一句话说得明机秃头和脸蛋都变成了一样的铁青色,他两只手上那古怪的充满死气的玄玉色泽再次泛了出来,一对冷漠无情的眸子死死的看了江鱼一眼,突然冷笑道:“江大人小心,贫僧听得消息,有人要和江大人算帐哩。”

    惊愕的‘哦’了一声,江鱼单手托着下巴笑道:“鱼爷我不记得我在长安得罪过人啊?”

    明机和尚转身就走,冷冷的说道:“江大人得罪的人多了,只是,有些人得罪不起江大人,有些人得罪不起江大人身后的二将军和皇上,可是,有些人,却是江大人万万不能招惹的。好自为之罢,希望下次贫僧接公主出关后,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江大人。”

    “呃!”江鱼心头一滞,正想叫人将明机和尚抓回来问个清楚,实在不行哪怕是严刑逼供也要将他肚子里的话都挖出来呢,可是,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上次追杀杜不平的时候,杜不平那句恶毒的话――半个月内,你就要惨死街头!

    “半个月么?你和尚怎么知道的?你既然敢说出这种话来,怕是觉得鱼爷我死定了罢?谁让你这么有信心呢?杜不平的身后,又是谁?”寻思了片刻,江鱼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诡秘的怪笑:“哎呀,就当他们是地煞殿的杀手好了,唔,一定是地煞殿的杀手。这样一来,花营的供奉,皇宫的供奉,都有责任保护本大人啊!呵呵呵呵呵呵!大哥身边,也要安插几个高手才好。”

    风青青他们大惑不解的看着江鱼突然抱着肚子古怪的傻笑起来,还以为江鱼被咸宜公主骂得晕头了。可是正狂笑的江鱼猛的收住了声,傻乎乎的盯住了远处大街上正行来的一辆马车。两个挺胸腆肚的护卫,清漆的车厢,一个脸上还有擦伤没有痊愈的马车,以及一匹老得牙齿都脱落没有几颗的老马,这,不就是张冰云的出行的那一套人马么?

    风青青呆呆的看着江鱼殷勤无比的,隔着还有三十几丈远,就朝着那马车迎了上去。一肩膀扛开了想要上来拦住他的两位护卫,江鱼朝着那马车行礼道:“张小姐,今日可是凑巧,你也是去云楼观上香的么?哎呀,我告诉你,正阵子云楼观里面有个很凶悍的女人,你千金之躯,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小心被那疯婆子给抓挠几下,可是不得了。”

    疯婆子者,咸宜公主是也。张冰云已经从那车窗缝隙中看到了江鱼,不由得俏脸上一阵晕红,隔着窗帘低声哼哼道:“原来是上次的壮士,救命之恩,还没向,没向……”

    张冰云半天没讲出话来,她身边梳着三丫髻的小丫头子却是探出头来,朝着江鱼刮着脸笑道:“你这汉子好不知道礼数,上次我家小姐谢你,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唉,还不知道你信什么哩。”

    江鱼大叫了一声,急忙报上了自己的身家履历:“哈哈哈,上次却是小可失礼了。小可姓江,长江大河的江,名鱼,鲤鱼跳龙门的鱼,字中游,乃是一条鱼儿不在江上流游,也不在江下流游,正好在江中间游的江中游。江某如今在花营公干,恬为花营营头一职,实授的大唐果毅都尉一职,可绝对不是骑都尉那种虚衔啊。诶,本家大哥李林甫,正是当朝御史中丞。楚国公姜皎,却是本家舅舅的则个。”

    张冰云在马车里咬着嘴唇偷笑起来,这江鱼好不有趣,说他粗俗无文罢,他还能说出一些门门道道来,说他明经明典么,这言语中的一股子糙味却是挥之不去也。只是,他的确是一名堂堂的英雄汉子,而且这果毅都尉的官职,在他这个年龄,也是少有的了。官衔也就罢了,花营营头手上掌握的实际权力,才是真正让张冰云感到不可思议的。花营啊,皇帝的心腹秘谍,现在里面的这一任营头们,哪一个不是当初李隆基登基前结纳的好友,家族势力在大唐朝野根深蒂固的豪门弟子?

    说起来,江鱼勉勉强强却也算得是年少英杰了。

    张冰云还没开口,那三丫髻的小丫头却已经笑得腰都弯了:“哎哟,我说江大人啊,你又不是和我们家小姐攀亲家,你连自己家私都报出来作甚么?艾,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姓名的?”小丫头子的面色一正,指着江鱼笑道:“你可不要用花营的人去打探我家小姐的行踪!哇,你今天突然在这里冒出来,可不是故意在这里等候我们小姐的罢?”

    江鱼气得嘴角发抖,狠狠的眯了这小丫头子一眼,温文儒雅的双手作揖笑道:“哪儿的话?中游虽然是一介武夫,却也作不出这等下作行径来。这次正好是扶桑使节来拜会李天师,却有鸿胪寺少卿汪大人陪伴了,故而中游在门口等候哩。”

    “李天师?”张冰云在车厢里一阵的惊疑不定,她在车窗中探出半张脸蛋来,有点羞涩的问江鱼:“云楼观的主持不是祝真人么?李天师却是哪位高人?”

    江鱼就连李淳风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道人在大唐人的心目中早就归天了,如今他的存在已经是绝对机密的勾当都忘记了,连忙笑道:“还能有哪位李天师?自然是李淳风李天师啊?他老人家别看一两百年的年纪了,却还硬朗得狠哩!冰云小姐要不要见见这老牛鼻子?中游却是可以引荐引荐的。”江鱼心里大乐,李淳风上次从大善智的手中救下自己,可见如今他对自己也是甚为着紧的,带张冰云去见见这位大唐人心目中的神仙,可以讨好佳人,何苦不为呢?

    果然张冰云和小丫头子以及那马车夫还有两个凑在一边听墙脚的护卫同时惊呼了一声,李淳风还活着?天啊,这可不是真正的活神仙了么?张冰云不由得一阵激动,急忙朝着江鱼谢道:“如此,有劳江大……江公子了。”一句话结结巴巴的说完,张冰云却又羞赧的将那车窗帘子放了下去,遮住了自己红晕的面孔。她眼前,只有江鱼那日单手托着一匹发狂的惊马的英挺雄姿――长安城中,有几个男儿能有江鱼那等威势?

    江鱼笑了笑,殷勤的抢过那车夫手中的缰绳,拉着马车朝着云楼观大门行了过去。江鱼自甘做马夫的行径,看得那门槛上站着的风青青等人一阵的惊愕,眼珠子都差点脱了下来。

    就这时,二十几乘膘肥体壮的骏马悠然小跑了过来,一名身上穿着圆领的官服便装,身边同伴也是几位俊俏公子哥的,长得很是英挺不凡英俊过人的青年策骑赶了过来,微笑着凑到了马车边:“冰云小妹,却是巧遇,今日你是来云楼观上香的么?云楼观的祝真人,力却是不如那三羽真人,不如让我陪你去玉真观求几张平安符如何?”

    江鱼听得是勃然大怒,这是和自己抢女人来了?和那昆仑山中的猛兽一样,因为自然之心的影响而有着极强的地域意识的江鱼,眼珠子一翻,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一条条阴狠毒辣的对策已经冒了出来。

    那边,站在云楼观门口的风青青猛的一拍大腿,大声叫道:“哎呀呀呀呀,有人和我们江头儿争老婆了,兄弟们,上啊!若是江头儿争不赢人,咱们花营以后还能混下去么?来人啊,云楼观里的兄弟不能动,赶快去衙门里调人来!看那厮腰间的银鱼袋,怕也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哩!”

    这群花营的密探头子听得风青青的话,一个个卷起衣袖,旋风一样的冲向了江鱼。管他对头是谁,江鱼的面子,他们自己的面子,花营的面子才最重要哩。这其中,却又不知道是有多少,是出于唯恐天下不乱的念头了。

    江鱼却已经头一抬,看着那年轻人喝道:“这位,您谁啊?您就敢说,云楼观里的道人不如那三羽真人?有本事,你骂一句,云楼观里的道人都是欺世盗名的老牛鼻子老神棍?”

    那年轻人呆了一下,狠狠的看了江鱼一眼,眉间升起一缕阴阴的气息,低头探向了车窗笑问道:“冰云妹妹,这位却是谁啊?”

    张冰云看看前面拉着缰绳的江鱼,再看看这边车窗边殷勤无比的熟人,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此时摩拳擦掌就待招惹点事情出来的江鱼属下的班头们也已经冲了过来,他们一个个目光挑衅的看着眼前的二十几骑骏马,大有不善之意。这几位公子哥身后的那十几位护卫顿时面色一肃,急忙拨马奔了上来,将江鱼他们裹在了马队里。一时间,整个场内的气氛,变得无比的压抑,甚至开始有一丝丝的杀气在隐隐荡漾。

第二十一章 分芜杂来(11134字)4.23

    第二十一章分芜杂来

    十几骑骏马将江鱼几个人围在中间,那些马上的护卫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用马鞭子在江鱼他们身体四周晃来晃去。黄竹做柄,细牛皮编成的马鞭子细微的破空声,偶尔几条鞭子还擦着江鱼的鼻头掠了过去,江鱼甚至能闻到那马鞭上一点点皮革的膻味了。这等举动,很轻浮也很无礼,但是这些护卫做起来却是驾轻就熟的,可见这些勾当,他们往日里并没有少作。这,可就让风青青发飙啦。

    家世、背景和靠山都不是一般的官宦子弟所能比美,自己家族在南方有极大势力,自己哥哥却又是李隆基心腹,自己身为花营班头的风青青,怎受得这样的撩拨?他手一张,几柄巴掌长的飞刀呈弧形射出,将那几个出手最为嚣张的护卫大腿上一人镶了一柄刀子。几个护卫惨呼一声,大腿骨如受雷霆重击,在那马鞍上坐立不住,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却被那受惊的马儿踏了个半死。

    正弯腰在马车车窗边殷勤询问的公子哥面色一变,指着风青青大喝道:“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长安,你也敢当众伤人么?”

    “辣块个妈妈,干你奶奶的,老子何止伤人啊?”江鱼一看风青青都好不忌手的发出了飞刀,脑门一热,自幼养出的那份江湖义气却又冒了出来。风青青可是为自己出头啊,自己身为做大哥的,怎能比下面的小弟还不中用?在张冰云、小丫头子、马夫、护卫以及那些公子哥乃至外面围观的百姓惊骇的眼神中,江鱼两个熊靠将那面前的两匹骏马连同上面的骑士撞飞了七八步远,大步冲到了那公子哥的面前,一拳轰出,将那公子哥坐下的骏马当场砸晕,随后之间江鱼单臂抓起那马儿,连同那公子哥一起丢出去了三丈远近。

    “好神力!”四周围观的百姓中却有十几个提刀佩剑的游侠儿,见得江鱼这等力气,不由得鼓掌叫起好来。那叫好声好似雷霆般响起,惊得那剩下的几个公子哥急忙拨转马头,仓皇的退开了七八丈远。被江鱼丢出去的那公子哥却被马儿压在了地上,翻着白眼在地上直哼哼,浑身骨头,都快被摔散架啦。张冰云也在马车中惊呼一声,惊愕的看了看江鱼,又看了看那公子哥,心乱如麻一时间失去了分寸。

    几个胆怯的退开的公子哥在马背上指指点点的指着江鱼大骂开来:“哪里来的蛮夷野人,在长安城这样放肆?来人啊,快去报官,快去报官,着长安府衙派人抓起这几个混帐东西来。啊呀呀呀,你们还不快去找官差,愣在这里干什么?”几个公子哥看到手下护卫好似木头一样僵硬在原地,顿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就在场里闹得纷纷扬扬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没走出多远的明机和尚兴致勃勃的带着几个千牛卫护卫凑了上来,挤过人群到了圈子里,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明机和尚一看发威打人的是江鱼,顿时心里就有了几分退意,没来由和这个小子交恶啊。但是呢,一看到那躺在地上还被马儿压着的公子哥,明机和尚的眼角皱纹都笑出来了。‘噔噔噔噔’,和尚跑到了那公子哥身边,伸手轻轻的将那马儿提起丢在了一边,殷勤的帮那公子哥推宫活血使得他清醒过来,和尚微微颔首笑问道:“杨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哎呀,贫僧还有一件大喜事忘记告诉您了。”

    那杨大人愣了一下,江鱼则是一皱眉头,指着明机和尚问道:“喂,和尚,你认识这小子?”

    和尚回过头来,朝着江鱼嫣然一笑,连连点头道:“认得,认得,这位杨大人是驸马都尉杨慎交杨大人的公子杨洄,经常出入皇宫,也是很受陛下欣赏的年轻俊杰哩。杨大人,恭喜恭喜,明年再见面,小僧就要称呼你一声驸马大人了。嘻嘻,您还不知道那消息么?”

    杨洄眨巴眨巴眼睛,俊俏的脸上一阵茫然:“消息?什么消息?明机和尚,这厮是谁?他敢揍我,我非和他没完!”

    明机阴阴一笑,放缓了声气笑道:“啊呀,这位江大人其实和您也是自己人呀,这位江大人是御史中丞李林甫李大人的二弟,李林甫李大人嘛,您也知道的,很是受惠妃娘娘看重的。而杨大人您呢,皇上钦点您为咸宜公主的驸马呀,这是前几天皇上刚刚作出的决定,公主府上的人可都知晓了这个消息,您父亲却也应该知道了的,怎么反而是您不晓得呢?您和公主成亲之后,江大人不是和您亲近了不少么?”

    咣当一声,杨洄当场愣在了那里,他呆呆的看着明机和尚惊呼道:“前几日我正和一干好友在城外寺观赏菊花,哪里知道这事情?咸宜公主,她,她。啊唷,这事情是怎么说的?我连公主的脸都没见过几次,怎么皇上却要让我做公主的驸马呢?”杨洄也是一阵的心烦意乱,呆呆的看了看张冰云的马车,整个人好似一下子就没有了精气神了。

    可怜人啊,江鱼对杨洄一下子就起了一种莫名的怜悯,真是可怜人啊。这杨洄还不知道呢,他还没成亲,脑袋上就多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分明就是李隆基看到自己女儿出轨,强行找了杨洄这个好欺负的肉头来给自己脸上遮羞的。也不知道咸宜公主的那个姘头是谁,这么不招李隆基待见啊。出于一种对倒霉鬼的特有怜悯心,江鱼上前两步,朝杨洄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杨公子,如此说来,大家都是自己人,误会,实在是误会啊!”江鱼笑得那个难看,简直让马车中的张冰云差点莫名的笑出声来。

    杨洄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他父亲自己也是驸马都尉,他还能不知道在大唐朝做驸马的可悲么?抬起头来,杨洄俊俏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怒气,指着江鱼就骂道:“孙子和你是自己人!妈的,我今日撞见了太岁,否则怎么会?哎哟,我的爹呀,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哀嚎了一声,杨洄连和江鱼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从一匹骏马上拉下了一个护卫,匆匆跳上马背策骑离开了。

    明机和尚也没想到杨洄的反应是如此的古怪,只能是无奈的耸耸肩膀,朝着江鱼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后,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的盯了张冰云的马车一眼,转身扬长而去。明机心里那个恼怒啊,准备挑拨杨洄和江鱼动手,哪怕江鱼将杨洄打断几根骨头也好啊?也可以报复一下一块好肉落进杨洄这条狗嘴里的怨气不是?怎么杨洄就这么跑了呢?

    不过,杨洄跑了,杨洄的那几个朋友却是对江鱼不依不饶的,他们都是出身不错的豪门子弟,其中很有几个国公府的嫡系子孙,故而对一个御史中丞,却也并不是太看在眼里。几个公子哥跳下马来,就朝着江鱼冲了过去,指着江鱼喝道:“御史中丞李林甫是你大哥?了不得啊,你的手下用什么暗器伤了我们的护卫?你们了不得了,敢在长安城街头伤人啊?”

    江鱼一阵恼怒,正要挥动拳头将这几个公子哥赶走的时候,刚才被风青青指派去叫人的班头,号称鬼影子的江风带着几十个簪花郎快步冲了过来。看到几个公子哥对着江鱼正在推推搡搡,江风立刻大吼了一声:“好大的胆子,花营办案,谁敢拉拉扯扯的?”风青青几个班头一看,得了,也别藏着掩着了,一个个自怀里掏出了粉红色丝绸扎成的牡丹花插在了鬓角边,领着人就迎了上去。

    江鱼却没有将那血红色的牡丹花戴上,他只是袖子一翻,他的袖口上绣了一朵拇指头大小的红牡丹而已。看着几个面色大变的公子哥,江鱼‘桀桀’怪笑道:“要打不报平的,只管来和鱼爷我盘盘手。咱们就靠自己的手段练练,输了的回去找大人帮忙,都不算好汉。”江鱼冷笑一声,身上几股蛇形气劲猛的冲天而起,卷起地上的灰尘石屑盘旋而上,他背后出现几条粗大的黑褐色气柱在原地盘旋不定,吓得那些只会点花拳绣腿的公子哥惨叫一声,带了一干受伤的没受伤的护卫转身就跑,谁敢和他争执来着?

    不满的拍拍手,江鱼走到马车边,笑道:“冰云小姐,让你见笑了,唉,这驸马都尉杨大人怎么行事如此不谨慎呢?巴巴的折腾出这些事情来。唉,若非他的属下过于嚣张跋扈,中游也是不会下此狠手的。”

    张冰云轻轻一叹,透过窗帘子看了江鱼一眼,微微笑道:“江公子,可否带冰云去云楼观求见李老天师呢?若是能得他老人家指点几句,却是冰云的幸运了。冰云也正好想求几张护身符平安符给爹爹哩。”

    江鱼大包大揽的一拍胸膛,大声笑道:“这个包在我江鱼身上,冰云小姐却请放心就是。那老牛鼻子若是不肯画符,我就去勾搭两个老和尚,保证他会乖乖的给你画上一两百张护身符的。”他心里暗暗得意,正好趁着张冰云的这事情,试试自己在老牛鼻子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看看他们到底是想怎么对待自己,这也是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情。江鱼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落入了李淳风他们这些老道的眼里的,也不清楚他们对自己到底有何用意,江鱼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总觉得要查证清楚才是。

    风青青他们几个却是心中大为不满,原本还以为可以大显身手将这几个公子哥教训一顿的,谁知道江鱼稍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力,就吓得这群公子哥狼狈而逃,委实没劲到了极点。他们心里却是一点觉悟都没有,江鱼的强悍力的确是吓唬住了这几个公子哥,可是他们的花营身份,才是真正好似毒蛇猛兽,让这些公子哥不敢有丝毫的争执,就此离开的。

    一行人簇拥着张冰云的马车,将她护送到了云楼观门口,反而是将那张冰云的两个护卫给挤在了外面。也就两三步路的事情,江鱼等到了云楼观门口,很殷勤的打起车帘子,笑嘻嘻的看着里面的张冰云主仆俩:“冰云小姐,请下车罢。那老牛鼻子,嗯,李老天师,正在和扶桑使节谈一些事情,等得他们把事情谈完了,我再领你进去就是。”

    张冰云羞涩的看了看江鱼伸出的大手,却是叫自己的丫鬟先下了马车,随后托着那丫鬟的手下得车来,却没有让江鱼那一亲芳泽的念头得逞。风青青一干人在旁边看得挤眉弄眼的,心里大乐――江鱼此时的行止都有点傻乎乎的了,哪里像是平日里精明能干的江鱼江营头啊?

    刚刚领着张冰云走上云楼观门口的石阶,大街对面突然冲过来一个身体娇小手里还拎着两串肉串、一串糖葫芦、两个夹肉胡饼的少女。这身材极其青春,极其有活力,走起路来都是蹦蹦跳跳的少女飞快的冲过了花营的人群,冲到了江鱼面前,满是油腻的手亲昵的在江鱼的袖子上留下了两个油腻腻的手印,大笑道:“这位大侠大哥,又见面了啊。还没感谢你上次找人带我们去找空闲的房子哩,真是要感谢你,那几个朋友帮我们谈价钱,可是帮我们省了一大笔钱哩。”

    愣头愣脑的叫嚷了一阵,江鱼惊愕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半天才记起来,这不就是上次拦着自己,要向自己打听哪里有空闲宅院出售或者出租的金刀道场的那位姣姣大师姐么?当下江鱼弯下腰朝她打了个招呼:“姣姣大师姐,你好啊。怎么,你们金刀道场,在长安安家啦?”江鱼又回过头去,朝张冰云笑道:“冰云小姐,这位姣姣姑娘是上次认识的洛阳金刀道场的人,这次来长安,却是准备在我们长安建道场哩。她们那时候正在找空闲的宅院,中游给她们帮了一个小忙。”江鱼飞快的解释清楚了自己和姣姣的关系,可不能让张冰云误会了。

    姣姣却是一个自来熟的小丫头,一看到好似空谷幽兰般娴静美丽的张冰云,她立刻原地一大步跳了过去,朝着张冰云行了一礼,大笑道:“这位姐姐好漂亮啊,我是金姣姣,我爹是金刀道场的大师范‘九牛二虎’金大山,我们这次来,是来长安开道场收徒弟的哩。唉,没办,洛阳那个道场收了近千个徒弟,爹爹还嫌不够,只能派我们来长安再开一个道场了。再过几天,我二叔他们就要来长安了哩。”

    姣姣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张冰云却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两人闲聊了几句,顿时一见如故,肩并肩的进云楼观去了,反而是把江鱼丢在了外面。江鱼无奈的摸摸鼻子,讪讪的跟了上去,心里一道道古怪的念头翻滚着,就想着怎么和张冰云再拉近一下关系,再套套近乎的才好。

    江鱼刚进云楼观,外面大街上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十几个壮实得好似铁墩子一样的年轻人,他们一路大呼小叫的叫嚷着‘大师姐’,一头冲向了云楼观。风青青他们刚要拦住这些年轻人,江鱼却已经低声喝道:“是金刀道场的兄弟们?得了,放低些声气一起进来吧,你们大师姐再和我那冰云小姐在道观里上香拜神哩,不要大惊小怪的。”

    将那几十个簪花郎分派开去,又散布在了云楼观各处,江鱼领着十几个道场弟子以及风青青几人,隔开七八步的样子,紧跟在了张冰云的身后。道场的这些弟子傻乎乎的左看看右看看,好似从来没见过这些道观里的设置,江鱼却一副心思都放在了张冰云的身上,一对贼眼贼兮兮的只在张冰云身上扫来扫去,心里在疯狂咆哮:“好女子啊,好女子,那咸宜公主和这金姣姣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呵。可惜,她老爹怎么是张说那老王八蛋呢?若是让大哥提了礼物上门提亲,会否被人用板砖砸出大门?唉,这丫头,似乎对我也不是没甚情谊的。”

    心里一时甜蜜蜜的好似吃了蜜糖,一时间又乱糟糟好似有几十头老鼠在里面乱抓挠一般,江鱼一颗通灵的心境一时起一时落,初恋的他,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恋爱,只用了一个很粗俗但是很形象的描述来代表自己如今的心情――辣块妈妈的,老子发情了!

    云楼观内走了一遭,拜过了大殿中的三清祖师和二殿里的道教诸神,江鱼领着张冰云一行人到了云楼观最后面李淳风潜修的无名小院外。刚刚到院门口,就看到满脸喜色的吉备真备带着十几个同样笑呲呲的扶桑人走了出来;汪真苘等一干朝廷官员却是面色灰淡,好似有点头疼伤脑筋;李淳风则是一脸的恼怒,气呼呼的吹着胡须,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粗大竹杖,好似赶野狗一样的‘押送’着扶桑人和一干官员走了出来。李淳风眼睛尖,一眼看到了江鱼,急忙叫道:“姓江的小娃娃,你给老道站住,老道教你一个乖,这几天你若是见到了和尚,就给老道我打破他们的光头,老道有好处给你的。”

    李淳风话中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不能让扶桑的使臣和大善智他们一群和尚再见面了。吉备真备笑吟吟的连连点头,大叫‘哟西’不止,汪真苘一干人却是连连苦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和吉备真备他们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江鱼却是连连笑着作揖道:“老天师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吉备真备大人他们回国之前,敢有和尚在他们面前露面,我保证他们的光头变成血葫芦,只是,那两个老和尚,我却是对付不了的。”

    李淳风阴阴一笑,怪笑道:“那两个老秃驴?放心,有老道我亲自出手,他们能怎么的?哎哟,怎么才一会儿夫不见,你身边就骗来两个大姑娘?小江鱼儿,要不要老道传授你一点调和阴阳的门啊?你小子,嘿嘿。”李淳风话题一转,不再说这些让汪真苘等人极其难受的打破秃头的话,转而说起这些不正经的道情词儿来。

    张冰云脸上微微一红,姣姣却是怒目瞪向了李淳风,大声叫嚷道:“老牛鼻子,你不是个好东西。”

    江鱼连忙笑道:“姣姣大师姐,你可别乱骂,这位李道长可是我大唐的护国天师,可骂不得的。诶,我说老道,别的也不说了,给我将你会画的平安符、护身符什么的,乃至赶鬼驱邪的各种灵符,都给我画上一百张怎样?”张冰云大惊,听得眼前这猥琐的老道就是李淳风,急忙颤巍巍的拜了下去,口称‘老神仙’不已。金姣姣却是视若无睹的瞥了李淳风一样,小嘴儿一张,手上最后一颗糖葫芦被吃进嘴里,那竹签被她顺手丢了出去,差点捅在了吉备真备的脸上。

    李淳风听到江鱼的话,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他指着江鱼怒骂道:“你以为老道我的灵符是什么?拿泥巴搓的不成?老道我画一张镇宅符,那要耗费十几天的夫哩!你,你,气死老道啦!你们皇上求老道师兄弟画一张符,还要沐浴斋戒了再来,哪里有你说得这么轻松的?各样一百张?你想得轻松哩,当老道运罡布气,不需要调息调养么?”

    江鱼立刻反唇相讥,和李淳风面对面的吵了个不亦乐乎,为了美女的欢心,为了张冰云能高看他江鱼一眼,哪怕是拆了这云楼观,江鱼都有那胆子的。李淳风也是很没品的和江鱼吵得口沫四溅,‘叽叽喳喳’的两人凑到了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吵得开心至极。两人反而都忘记了,那张冰云还在地上跪着的呢。

    看到一老一小两个没正经的人吵闹到了一处,张冰云呆呆的在地上跪了一会,突然苦笑着站了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身边的金姣姣则是咬了咬手指,低声嘀咕道:“这老道脏兮兮的看起来也没什么力神通,怎么可能是我们大唐的护国天师呢?不懂,真是不懂啊!啊,你们要干什么?找死不成?”金姣姣猛的一耳光,就朝着身边一个扶桑人的脸上抽了过去。

    那个身材粗壮的扶桑人,却是看得张冰云、金姣姣还有张家的那小丫头子生得美貌可爱,一颗心早就痒得按捺不住了。这几日江鱼佩着他们在长安城里到处逍遥快活,却让他壮了胆子,忘记了天高地厚,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还以为大唐人对他们扶桑人都高看一眼哩。顿时荒僻小国无礼无行的本能取代了他们这几天强行装出来的斯文有礼的模样,这扶桑人伸出大手,就朝着金姣姣的蛋儿摸了过去。

    金姣姣是什么人?金刀道场上下千多名武人被她教训得乖乖巧巧不敢有一句罗嗦话的女魔头啊!因为看江鱼他们吵架吵得好玩,一不小心就被那扶桑人在自己的上狠狠抓了一记,金姣姣的眉毛倒竖,眼珠子都通红通红的啦。她一耳光就抽打在了那扶桑人的脸上。‘噼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吓得正吵得高兴的李淳风和江鱼都猛的停下了嘴,呆呆的回头看了看暴怒中的金姣姣。

    “给我把这群矮子打成一堆癞蛤蟆!”暴怒的金姣姣手一挥,朝着那群扶桑使节就大吼了一声。

    十几个身材粗壮,手臂都比这群扶桑人的大腿还要粗的金刀道场弟子‘嗷嗷’一通怪叫,大声嚎叫着就冲了上去,拳头、大巴掌、大脚丫子齐上,首先就将那脸上印了一记通红掌印的扶桑矮子揍翻在了地上。不等花营的一干人马反应过来,‘啪啪啪啪啪啪’一阵巨响之后,那扶桑矮子已经软在地上,身上多了数百个拳头印、巴掌印,尤其是数十个大脚丫子印无比鲜明的暴露在众人眼前。可怜的扶桑矮子,就因为摸了一把金姣姣的,却好似被一群大象践踏过一样,七窍中都喷出了红来。

    吉备真备见势不妙,最快反应过来的就是他。他一转身就‘滴溜溜’的到了江鱼和李淳风的身后,大声尖叫道:“救命!”此时,那十几个同样暴怒的道场弟子,已经冲到了扶桑使节团队伍中,大拳头已经挥起来啦。只见宫本猛等几个扶桑使节团中最是有武力,最是骁勇的武士‘哇哇哇’大吼几声,拔出身上那二尺来长的铁皮刀,就朝那十几个金刀道场的弟子迎了上去。

    那铁皮刀捅在了这些道场弟子的身上,皮粗肉糙的这群莽汉根本不在乎这些打造技术极其恶劣的铁片刀的伤害,只是一运气,横炼夫使得他们身上肌肉爆出了一大圈,身体一挤一撞,几柄铁片刀已经被震成了碎片。‘砰砰’几声巨响,宫本猛等扶桑汉子就和这些道场弟子撞击在了一起,纯粹的力量和力量的对撞,肌肉和肌肉的碰撞,筋骨和筋骨的疯狂撞击,只是几十声的响声过后,当场倒下了五个道场弟子,一个个脸上好似开了酱醋铺子一样,红的白的液体流了满脸;宫本猛等七八个扶桑武士也都‘哼哼唧唧’的瘫在了地上,身上同样是一堆的拳印、脚印,再也爬不起来啦。

    这十几条莽汉和扶桑武士的对殴,虽然境界不高,却是比那些武高得还要精彩万分,那是拳拳到肉,脚脚及体,根本没有人闪躲,就依仗着心中的一股子凶蛮彪悍之气,两帮人相互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后,尘埃落定了。

    都等得扶桑的武士们倒在地上开始喷红了,江鱼才死气无力的嚎叫了一声:“大家~~~住手~~~,所谓~~~,天朝上国,以理服人,大家要以和为贵呀~~~不要打!”‘铿锵’巨响,数十名簪花郎拔出雪亮的横刀,拦腰插进了扶桑使节和道场弟子之间,将两伙人都分了开来。江鱼语风一转,扭头对金姣姣大声说道:“姣姣姑娘,今日扶桑使节对你无礼,在场这么多人都是见到了的。你放心,这事情,我一定要扶桑使节给你们一个交待!但是毕竟此事于你的名节有碍,事情也不要闹大,也不去报官。你看,是要扶桑使节赔偿个五六万贯钱,还是怎么的?”

    张冰云两个嘴角猛的勾了起来,却又不敢笑出声,急忙低下了头。旁边汪真苘猛不丁的看到了张冰云,顿时眉头一皱,死死的瞪了江鱼一眼。金姣姣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突然显出了无比迷人的可爱笑容:“当然是赔钱的好,嘻嘻,姣姣最喜欢在自己房里数钱了。”

    吉备真备急得大叫起来:“江大人,江大人!这怎么能行?”五六万贯钱?把吉备真备卖了都卖不出这么多钱来啊。他们扶桑使节团除了献给李隆基的那一份昂贵的贡品,一千多号人身上加起来都没有三两银子,纯粹就是抱着吃大户的心态来大唐的。你要他赔偿金姣姣这么多钱,还不如杀了他。吉备真备吞了一口吐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金姣姣的,心里怒骂道:“你大唐的女人,就这么贵么?只是摸了一手而已!只是摸了一把啊,还没把她怎么样哩!小泽这个混蛋,回去了扶桑,一定要阉割了他,让他成为我扶桑的第一个太监!”

    那边汪真苘也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江大人,此事,却不能胡乱处置了。毕竟扶桑使臣,在我大唐,还是要受到优待的。这位姑娘,既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扶桑使节团也有这么多人被打成了重伤,不如这事情就这么算啦!要是传出去,说我大唐人殴打外国使节,于我大唐的声誉很是有碍啊。”

    这话的味道吧嗒了一阵怎么就是不对劲啊,李淳风的脸色第一个阴沉了下来,张冰云的面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狠狠的瞪了一眼汪真苘这位自己父亲的得意门生。金姣姣则是气得蹦跳起来,指着汪真苘骂道:“你这个混帐说的是什么话?外国使节就能在长安胡作非为了么?你还是大唐的官员,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姑奶奶……姑奶奶的那里被人抓了不算什么,你叫你老娘出来,我金刀道场的所有弟子都去抓你老母的一掌,看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汪真苘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金姣姣骂道:“江湖匪类,你们,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扶桑使节,乃是……”

    张冰云上前几步,朝着汪真苘行了一礼,淡淡说道:“汪大人,莫非纵容外国使节在长安胡为,就能体现我大唐的风范么?”

    汪真苘横了张冰云一眼,怒道:“张小姐,你怎生也和这些人搅在了一起?莫非恩师没有向冰云你说过,我大唐巍巍天朝,万邦来朝,自然要表现出我大国的风度和体统来。扶桑使节纵有一时过失,却也对这位姑娘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是扶桑使节重伤了这么多人,此等事情若是传开,岂不是辱了我大唐的名望?这等江湖匪类,本官将奏明皇上,派出兵马,一网成擒才是正道。这些打伤扶桑使节的恶徒,当要交给扶桑使臣团任凭他们处置才是正理!”

    站在旁边半天没吭声的江鱼突然走到了汪真苘面前,一耳光抽得汪真苘半边大牙都飞了出来,半边脸好似被大锤砸过一样,顷刻间变得漆黑一片,仰天就晕倒在了地上。江鱼怒声叫道:“操你老母,扶桑使节了不得么?他妈的不过是小国使节而已,莫非还要老子把他们当祖宗一样供着?吉备真备,这事情,咱们直接找皇上去分辩罢!汪真苘,你他妈的就是一王八蛋!”

    打晕了汪真苘,江鱼脸上肌肉一阵乱跳,转过身来指着吉备真备怒声道:“吉备真备,这事情你说怎么办?是你的属下冒犯了我大唐的子民,我江鱼可不是汪真苘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傻货。我上国女子,却是比你扶桑的国主还要金贵得多,你的属下冒犯我上国子民,就是不给我大唐面子,你不给我大唐面子,就是折辱了我大唐的亿万男儿。你看看,这事情你怎么处置才是。”

    江鱼的左手按在了佩刀刀柄上,眼里凶光一阵乱闪,怒喝道:“今日你若是不给鱼爷一个交待,哼哼!忍了你们好几天啦,你们犯下的罪状太多,我江鱼都懒得一一说出来啦。就说你们拿那些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根底的所谓的宝物进献给我大唐皇帝,反而是我江鱼从那些莫明其妙的宝物中取出了真正的天材地宝,就可以判你们一条欺君之罪,这就是死罪!”

    江鱼越说越愤怒,紧跟着大叫道:“你们另生不轨之心,妄图挑起我大唐佛道之争从中渔利,这就是第二条死罪!这条罪名,我却是没有冤枉你们,若是李天师去皇宫和我大唐陛下仔细分辩一二,你们扶桑怕是就有得罪受!”

    “第三,你们扶桑千人使节团来我大唐,吃我大唐的,喝我大唐的,却不守我大唐的律规,居然敢骚扰我大唐的良民百姓,可见你扶桑之人狼子野心、狼心狗肺,就是一条养不熟的杂狗!这就是第三条死罪!我大唐,却是要你们这些扶桑的杂碎做什么?让你们整天挂记着如何侮辱我大唐的良家女子不成?你吉备真备不给老子一个交待,现在就和老子去皇宫说理去!”

    吉备真备身体一阵哆嗦,自从那日献出贡品,却被江鱼从那些莫明其妙的所谓宝物中找出了他吉备真备都不知道的真正的宝贝之后,就纠缠在他心头的一丝不妙的征兆,终于分明的浮现出来,沉甸甸的压在了他的心上。他气极败坏的瞪了一眼在地上被打得昏迷过去的好色属下,急忙朝着江鱼叫道:“江大人,此事,就此算了如何?我,我,自然会给这位姑娘一点补偿。但是我扶桑国弱国贫,这补偿么……”

    金姣姣却是很放得开的,她笑嘻嘻的说道:“你能拿出多少钱来?姣姣我不嫌弃你钱少的。反正这家伙也被打成这样,手臂都断成七八截了,怕是这辈子也残废啦,姣姣我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唉,可是我这群师弟的汤药费,可要是你扶桑人出的。”她指了指那几个艰难的爬起来,鼻青脸肿的道场弟子。

    吉备真备刚要应诺,那晕过去的汪真苘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强悍的生命力,一骨碌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江鱼怒骂道:“江中游,本少卿和你没完,你敢殴打朝廷命官?吉备真备大人,你快快随我入宫,今日之事,我一定要奏明皇上,杀他江中游的九族!”

    这话一出,江鱼眼珠子立刻就变红啦。他心头一阵杀意狂涌,寻思着你汪真苘这个连自己大唐子民都能出卖的混帐,若是真要计算我江鱼的九族,那就怪不得我江鱼先将你全家上下老小血洗了就是。‘铿’的一声,江鱼猛的将他长刀出鞘了半尺,正踌躇要不要当场将那汪真苘一刀两断哩,那边已经有人大声喝道:“江鱼,你要做什么?嗯?”

    一声巨响,一柄紫金锤猛的凌空飞过来,狠狠的砸在了江鱼面前地上,李天霸单手拎着另外一柄大锤,飞快的跑了过来,指着江鱼大声叫道:“你又想要招惹什么是非?啊呀,奇怪了,汪真苘,你小子怎么被打成这副德行?你半边大牙上哪里去了?哎哟?奇怪了,我说你们这群扶桑矮子,怎么都躺在地上去了?江鱼,你们这是玩什么呢?”

    李天霸‘啧啧’了几声,目光一瞥,已经看到了旁边的张冰云身上,他裂开大嘴笑道:“哈哈哈,冰云小妞儿也在这儿?怎么的?看上了我花营的哪位儿郎?放心,我二将军给你作主,哈哈哈哈!”

    胡说八道了一通,李天霸一手抓住了江鱼的手,拽着他就往云楼观外冲:“好啦,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汪真苘,你小子自己解决罢。妈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文绉绉的伪君子。诶,风青青,将老子锤子扛上,来皇宫找老子,皇上召见江鱼这小子哩。”

    远远的,可以隐约听到李天霸那粗豪的叫声:“我说小鱼儿啊,你上次认出了这么多古怪的宝贝,你的见识,可是不凡啊?那你可认得一种长得好似那燕子一样,却是通体血红色的蘑菇么?那香气啊,啧啧!”

    云楼观中,一众人呆了一阵,李淳风突然惊呼一声:“啊呀,血红色的燕子?却是蘑菇的?莫非是?”

    李淳风凌空射出三十几丈,追着李天霸他们就赶了过去。一边急奔,李淳风一边大声吼道:“汪真苘,你这小娃娃,老道都看你不顺眼啦,天朝上国的名声,是靠拳头打出来的,不是靠你谄媚外国使节给他们好处而买回来的,想想那倒霉的隋炀帝罢!你若是敢难为那女娃娃,我就敢在你家院子上放天雷咒,你小子信不信?”

    汪真苘猛的愣在了原地,半天没说出话来。风青青他们一群花营的人,却是飞快的扛起了李天霸的锤子,护送着张冰云和金姣姣她们飞快的离开了云楼观,甚至就连应该留下来监视扶桑使节的人都是一个不剩。这群嗅觉灵敏的花营密探,从李天霸那古怪的举动中早就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怕是花营又要大举出动啦!

    一时间,这云楼观内,就留下了满脸怨毒的汪真苘,以及目瞪口呆的吉备真备,还有那几个倒在地上挣扎呻吟,极其委屈的扶桑武士。

    良久,汪真苘猛的嚎叫了一声:“江鱼,我和你没完!”言毕,他再次仰天晕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隋帝秘穴(10721字)4.24

    第二十二章隋帝秘

    兴庆宫长春阁,李隆基孤身一人在阁内,正不落手的把玩着一只人头大小活灵活现的赤红色燕子。他身前的桌案上,有一只赤金匣子,里面还有几片赤红色的碎屑,显然那燕子是从匣子中取出来的,古怪的就是,匣子中还有一段尺许长的朽木。而长春阁的地板上,躺着一条浑身焦糊的死狗,这狗身躯干瘪,好似体内液体都被蒸发了一般。整个楼阁中,有一种极其清雅的香气在飘荡。

    江鱼刚走进长春阁,看到那一只赤红色的燕子,顿时就愣在了那里。阁内飘荡的那清淡而隽永的香气,香气中裹着的那一丝独特的火辣辣的热力,以及那赤红色燕子栩栩如生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生灵血气的植物气息,都让江鱼能够肯定,这是一只极其稀少的灵松血燕,一种比千叶紫芝更加稀少,比芝人芝马更加罕见,比所谓的九转金丹药效更强的,能够帮人洗筋伐髓、脱胎换骨、力暴涨的极品毒物!

    没错,这中灵松血燕就是世间万千毒物中最毒的一类,其必须扎根于生前有起码三千年寿命的老松上,正好是老松将要枯萎的那一刻,有金丝血燕的精血滴落在那将要腐朽却还保留着一丝生气的根部上,随后经过百年的孕育,才能采集地气而渐渐生成。初生成时,这血燕通体暗黄色,此时并无大用,而每过百年,则有拇指头大小一团血渍自根部孕生,越是年代久远者,血燕身上的红晕范围越大,颜色越是接近鲜血的色泽。看李隆基手上那一只血燕通体赤红,颜色比那鲜血还要深了三分,江鱼可以断定这只血燕起码有万年以上的气候。

    金丝血燕原本就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灵物,其鲜血炽热无比,而它的鲜血生成的灵松血燕,却采集了无数年的地气,气息从纯阳转为至阴,阴极阳生自然有一缕热气蕴含其中,加上其先天的那一缕热劲,双阳之气相互辅佐,热毒极大。不知其药性而胡乱服用的人,就会像地上的那条狗一样,通体血液沸腾蒸发,最终全身而死。

    而这血燕却是望月一门锻炼自身最好的辅助药物,当年江鱼在昆仑山啃掉的那几万斤药材中,就有一只千年左右气候的血燕,却成的让江鱼达到了肉身的巅峰境界,堪堪要突破到木身层次。这还是江鱼消耗了一半的药力拿去补充自身元气的关系,否则效更大。而眼前这只万年以上气候的血燕,想必能够让江鱼瞬间达到石身的巅峰罢?只要服下这只血燕,随后闭关数日,江鱼能让自己的力量再次暴涨十倍!

    好宝贝啊,江鱼嘴角都快流出了涎水来;他腰间褡裢里,那条火灵蛇也是贪婪的探出了一个小蛇头,死死的盯着那血燕不转眼的看着,两只小眼睛里面,那火光都喷出了寸许远。若不是无凡在江鱼下山前勒令这火灵蛇以自身魂魄发誓,不许违背了江鱼的命令胡乱出手,这火灵蛇早就不管李隆基是皇上还是皇下了,早就扑上去一口将那血燕吞下去了。

    看到李天霸带着江鱼行了进来,李隆基微微一笑,举起手上的那只血燕笑问道:“小鱼卿家,你前几日狠狠的抽了扶桑使节一耳光,让他们知晓了我中原大地人杰地灵,这见识也是世人难及的。呵呵,那些奇怪的宝贝你都能认出来,你可能认得这是什么?”李隆基随手将那血燕掂了掂,一扬手就丢到了江鱼的手中。

    一手紧紧的握住了那血燕,江鱼两眼放光的叫嚷道:“陛下,此乃剧毒之物,天下毒物中排名起码在前十以内。臣却是认得这件东西,只是它对于其他武人却是没有丝毫用处的,而臣却拿它有大用处,不如陛下将它赏赐给臣算了。”

    李隆基、李天霸全傻眼了,李隆基指着江鱼手上血燕笑骂道:“好你个江鱼,自从进了长安,还没发现你对什么东西这么上心的。诶,给朕仔细分说一二,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甚重要之处?朕方才可是试过啦,找来一条好猎狗服下了一小片这东西,整个就突然着火烧死啦!”

    江鱼刚要说话,‘嗖’的一声轻响,李淳风已经大袖挥舞着冲进了长春阁,眼珠子呆呆的盯住了那万年血燕,突然大叫道:“老道猜得没错,果然是这灵松血燕!还是一只少有的万年以上气候的好货色!陛下,此乃大凶之物,万万不能留存,赶紧找条野狗来,将这血燕整个喂给那条野狗,着这野狗将这血燕整个化去了,天下也就少了一个祸害了。”

    江鱼急得直跳脚,指着李淳风怒道:“老牛鼻子,你不识宝贝不要胡乱说哩,这血燕可是难得之物,你要毁了它作甚?”

    李淳风尖叫道:“呔,江鱼你这娃娃这么紧紧的抓着那祸害作甚?你可不知道么?这血燕于我修道人无用,反而是有大害的物事,可是对那魔门外道之人而言,血燕乃是他们奠基铸体、炼成不坏金身的最大依仗呀!一只万年气候的灵松血燕,足以让一名魔门宗师级高手力暴涨十倍哩,可是好玩的事情么?还不快快毁去?”李淳风伸出手,就要去抢那血燕。

    李隆基还来不及叫住李淳风,一条红影闪过,如今长成尺半长拇指粗细的火灵蛇已经缠绕在了江鱼的手上,紧紧的护住了那只血燕,张开大嘴,朝着李淳风作势欲噬。这火灵蛇的大嘴张开,足足有小碗口大小,上下四支锋利闪亮的血红色獠牙,加上嘴里缓缓渗出的一丝丝火红色雾气,看起来好不狰狞可怕。李淳风猛的从蛇口边缩回自己手掌,惊呼道:“快要修成妖丹的火灵蛇?好家伙,好你个江鱼儿,难怪师兄说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身上灵气缠绕,不是个寻常的武林中人哩!”

    ‘咝咝’几声,火灵蛇神气活现的在江鱼手上盘绕了几圈,无比享受的径直在那血燕上咬下了拇指头大小的一块,仰脖子吞了下去。一时间就看到它蛇身上火光缠绕,整个长春阁内温度都升高了不少。李隆基、李天霸何曾见过这等异事,不由得指着那火灵蛇连连叫道:“这,这是,这是?天师,这是怎生弄的?”

    江鱼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一名身穿紫金色道袍,白须都快拖到了小腹下面,须发银白简直好似年画上的老神仙一般的老道颤巍巍的飘进了长春阁。这老道朝着江鱼扫了一眼,电光般的锐利眼神吓得江鱼浑身一个哆嗦,急忙收敛了体内所有的真元,勉强保持了一个大概是先天级门槛上的武林人应有的气息。老道微微一笑,朝着江鱼缓缓点头后,笑着对李隆基道:“陛下,如今可信了老臣的话么?这江鱼江中游,的确是陛下日后的一条膀臂,却是值得陛下前几个月耗费的那些心思的。”

    “他奶奶的,原来皇帝计算我,却是你出的主意?”江鱼狠狠的瞪了这老道一眼,又看到李淳风乖乖的站在了老道的身边不说话了,顿时心中雪亮的,这位老道,应该就是大唐朝最有名的道人,有着无数神奇传说的袁天罡了。没想到,他,居然就隐居在皇宫内。

    “这条火灵蛇果然了不得,气候才不到千年,却居然有了如今的修为,体内妖丹,却是已经成形了的。师弟,你看走眼啦。”袁天罡微微一笑,对着李淳风轻声责怪了一句,继续笑道:“只是,这小家伙被人用力点化过,居然连它先天中的一缕恶根都给斩掉啦,更是魂灵儿上受了一种神通手段的束缚,怕是作不出什么歹毒的事情来。好,好,这条蛇有大造化,日后脱离妖身,也是有指望的。”

    点化这小蛇的,却是江鱼的师尊无凡了。江鱼见袁天罡只是看了小蛇一眼,就能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不由得心中大为钦佩,急忙行礼道:“袁老天师,后生晚辈江鱼有礼了。您看,我这小蛇儿对这血燕却是很紧要的,既然这血燕对于道长无用,不如?”

    袁天罡微微一笑,点头道:“陛下,这血燕就赏赐给江鱼罢,只要不落入地煞殿那群魔头的手中,这血燕却也没什么危害的。”

    李隆基点点头,看着江鱼笑道:“既然袁老天师都这样说了,小鱼儿,这血燕,可就是你的了,赶快叫你的这条蛇吃光它,千万不能落入地煞殿中人的手中。”挥挥手,示意这件事情就此作罢,李隆基笑道:“没想到两位天师都被惊动了,这样也好,原本朕还不知道这血燕是什么物事,只是奇怪这赤金匣子被一路上送来长安的时候,地煞殿中居然有人露面袭击信使,故而急召江鱼前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宝物。”

    李淳风在旁边插嘴:“可不是宝物,而是毒物、妖物、魔物。”

    袁天罡则是皱起眉头:“地煞殿怎会知道这里面的玄虚的?陛下,还请详细说说这次的事情才好。”

    李隆基自然是不会亲自给臣子们讲述这些,李天霸自然而然的接过话题,笑道:“两位老天师,还有江大人,这事情说来也难怪地煞殿的人听到风声。”李天霸详细的述说了这次的事情,这才让江鱼等人明白,为什么李隆基会这么急的将江鱼招来皇宫了。

    却是十几天前,扬州城有顽童在昔日隋炀帝杨广的行宫废墟中嬉戏打闹,不知怎的出动了废墟中的一处歹毒机关,当场万箭齐发,将十几个顽童射死当场,只有三个离得远的孩童幸运躲过一劫。机关发动后,那废墟中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甬道入口,扬州都督府以及扬州府衙的军政官员选派了勇士深入甬道,损失了近百名勇士后,才从其中一处秘中得到了这个赤金匣子。从顽童开启了机关,到赤金匣子被拿出秘,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天,地煞殿却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十几名极其厉害的高手,夜袭扬州都督府,想要抢夺匣子。

    哪知道这赤金匣子刚一被运出来,就被扬州的官员们施展瞒天过海之计送来长安,地煞殿的高手们在扬州都督府中被数千军士围攻,损失了一人后才勉强逃脱,却是不管其他,径直就朝着长安这边追杀了过来。那信使也是一路被追杀得凄苦,好容易才幸运的在沿途官府的帮助下,极其幸运的将匣子送来了兴庆宫。

    李隆基和李天霸见到这等奇怪的长在一根朽木上的希罕物事,立刻着人找了一条猎狗来实验一番,结果那猎狗当场而死,吓得李隆基和李天霸不敢再拿人测试,只能是急召江鱼入宫,看看这血燕到底是什么东西,为甚会引起地煞殿的攻击。谁知道江鱼是招来了,两位久不在人前露面的护国天师,却也是被惊动了。

    “原来如此。”袁天罡点点头,将这血燕的来历详细的解说给了李隆基和李天霸听,随后笑道:“这血燕于我修道人无用,于那邪魔歪道却有大用,自然是要毁去的。可是江鱼手上居然有已经结成了妖丹的灵蛇,自然只能便宜了它,这条灵蛇,怕是天下人难有人能抵挡它的毒性了。若是再增进一番气候,却也是江鱼的一番造化,有了一个大帮手。”

    话说到这里,江鱼自然是行礼谢过了袁天罡给他说项。李隆基却是在那里坐下来,皱眉道:“一只血燕却也罢了,朕担心的却是,那隋炀帝行宫中的秘,其中还有什么古怪。两位天师却是清楚,堂叔也是知道的,昔日隋炀帝麾下好几名大将,甚至他身边的几位最为受宠的妃子,都是出身地煞殿。而炀帝穷奢极欲搜刮天下,有一大部分,却也是在给地煞殿中人搜刮各种珍奇宝贝。”

    李天霸接口道:“这只血燕,却是从甬道内最外面的一间秘中发现的,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机关埋伏,有多少珍奇在内。若是地煞殿中人醒悟过来,回去那秘仔细的勘探,若是其中还有血燕一类的天地奇珍,怕是……”李天霸剩下的话也不用说出来了,地煞殿的实力暴涨的话,若是他们又勾结某位公主、亲王之类的人物来一次叛乱,李隆基的脑袋不大不小的也要犯几个晕儿。

    李隆基一拍身前的桌案,大声喝道:“故而,此番要派出花营的精兵强将,赶赴扬州,将那秘彻底毁去也好,勘探清楚也罢,总之不能让地煞殿中人从里面得到任何的好处。花营如今能派遣多少人手赶去扬州?”

    李天霸急道:“风笑笑、严猫儿、燕不飞、南宫镇西四大营头正在江南一带公干,数日内可以赶赴扬州。此等力量还是薄弱了些许,故而花营明营中的供奉,可以出动六名。江鱼这个手臂被人打成七八段的‘伤号’么……”李天霸阴笑了几声,狠狠的瞪了江鱼一眼,他沉声道:“就着江鱼率领长安花营内簪花郎六百人、连同六名供奉以及宫内六十名供奉真人、禅师赶往扬州,想必地煞殿实力再强,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那边袁天罡突然抬起头来,笑道:“陛下,隋炀帝的秘,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才被人无意中打开,想必里面的埋伏却是不可小觑的。老道也有数十年没活动活动筋骨啦,不如这次老道师兄弟也随之一行罢。”就听得他喃喃自语道:“地煞殿再次大举进入中原,想必是上次给他们的教训,还没有让他们疼到骨子里啊。”

    李隆基、李天霸的眼珠子一亮,同时叫道:“如此甚好,那,就请两位天师作主,千万不要毁了那秘,只要将那秘中所有宝物都起出来好了。”一言既出,袁天罡、李淳风在旁边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好久没缓过劲来来,这皇帝都是什么人啊?

    江鱼却是猛的一张嘴,大叫道:“陛下,臣如今可不能离开长安哩,若是臣如今离了长安,包不准第二天臣就要被皇上下旨诛杀九族啦!”

    “胡说八道,朕是那种无行无德的昏君么?谁说要诛杀你九族啊?”李隆基很是不快的瞪了江鱼一眼,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他。

    江鱼立刻将方才在云楼观和扶桑使臣以及汪真苘的冲突说了出来,随后,江鱼委委屈屈的跪在了地上,随手将那血燕塞进了怀里,哀嚎道:“陛下,臣可是一心一意的维护我大唐的声威啊。若是那些扶桑侏儒强行摸了我大唐女子的尊臀,却没有人为我大唐的子民作主,这,这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大唐人害怕了他扶桑人么?那汪大人,居然说臣这样是不顾和扶桑的友好云云,委实是冤屈了臣啊。”

    长春阁内一阵死寂,良久,李隆基才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阴阴的说道:“朕,明白了。这群书呆子,想必是真的将朕当冤大头了。小鱼卿家,你尽快点齐人马赶赴扬州,汪真苘,朕来敲打敲打就是。二将军,扶桑使臣,由你亲自率人陪同,且看看他们是否真的能渔翁得利。哼!”李隆基真的发飙了,右掌狠狠的在面前桌案上拍了一击,整块檀木抠出来的桌案,顿时化为粉碎。

    江鱼连忙叩拜了下去,笑吟吟的大声叫道:“吾皇万岁,吾皇英明,吾皇实在是,那个,英明啊。”

    李隆基正心疼他的那张桌案呢,听得江鱼的马屁,不由得操起身边的一个软垫,劈头盖脸的朝着江鱼砸了过来:“给朕滚!有空多读点诗书罢,拍马屁都拍得这么干巴巴的!还不如你大哥李林甫咧!”江鱼自然是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是日深夜,江鱼端坐在李府他的练静室内,将那血燕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有点心疼的折下了一只血燕翅膀丢给了在旁边张开了大嘴的火灵蛇,江鱼将那血燕用真元融化成了一团血红色的粘稠胶体,一口吸进了体内。顿时,好似一个小太阳在江鱼体内爆炸开来,浑身八万四千个毛孔内,一缕缕漆黑的污血喷射而出,江鱼浑身衣物霎那间化为灰烬。

    体内一切的后天杂质都被那血燕的狂暴毒性冲飞,一股炽热得足以融化金银的能量在江鱼体内胡乱翻滚,将江鱼身体所有的经脉,甚至就连头皮上、耳垂间、脚趾头一切最是无用的经脉都冲荡开来,一条条宽敞的通衢大道出现在江鱼体内,他的奇经八脉尤其任脉督脉两条大脉络,简直就变成了一条条长江黄河般浩浩桑桑无边无际的宽广通道。他的丹田气以及上中两处气,更是变得广袤无边有如汪洋大海。就在这坚韧通畅的气脉中,一道道血红色的热流在疯狂的翻滚冲荡。

    那足以毒死上万头野牛的毒性,被江鱼用来锻炼他的肉身经脉,他身上泛起一层古怪的青绿色光芒,好似万年巨木那样幽邃深沉的充满了生机的色泽。紧接着,那青绿色光芒渐渐的朝着灰白没有丝毫生气的色泽转化,好似变成了一块石头一般。这光芒的颜色渐渐的变深,渐渐的化为了青黄色带着一点点淡金色的光泽,最终化为一抹极其深沉内中蕴含着丝丝精光的灰褐色,好似那昆仑山巅受到天雷地火无数年萃炼的山岩一样,无比坚固无比坚硬,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江鱼瘦削的身体似乎微微膨胀了一圈儿,身上的肌肉疙瘩也蹦跳了出来,却依然是如此的匀称,充满无穷尽的力量感。

    石身的巅峰,一只万年灵松血燕的大部分药力,果然让江鱼的身体进化为石身的巅峰。此时江鱼肌肉好似那最坚固的岩石一样,根本不需要运气护体,就几乎是坚不可摧,不是神兵利器,哪里能动他一丝皮肤?他体内的经脉、骨骼,更是犹如极品玉石一样熠熠发光,若是如今将江鱼的骨骼取出来,可以看到他的骨骼都已经转化为一种近乎化石般的质地,难以撼动,难以摧毁。

    血燕的毒性被江鱼以望月一门的秘拿来萃炼后,那万年生长吸取的庞大数量的精纯天地灵气,则被江鱼压入了自己的丹田,和那已经渐渐的化为液体状的‘望月玄罡’融合在了一起。‘轰’,好似一团火油浇在了一堆火焰上,江鱼体内被那爆炸性的由无数液珠构成的罡气充满,身上八万四千个毛孔内,一缕缕森严森冷的箭气凌空飞射,皮肤上一根根青筋暴跳而出,江鱼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嘶吼。

    十指经脉膨胀欲裂,江鱼强行运转他在昆仑山巅静坐一年而参悟出来的‘苍雷箭诀’,食指上突然金光喷射,十道丈许长通体金色凌厉惊人的箭气喷出,绕着他的身躯盘旋数周,随后又被江鱼张开大嘴,将这十道充满了庚金雷霆气息的箭气重新归于体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鱼终于按捺不住的狂笑起来,他赤身的站在已经被他身上劲气震成粉碎变成了露天地洞的密室中,仰天发出了野狼一般碜人的嚎叫。‘苍雷箭诀’已经修成,他已经能箭气外放。虽然还达不到无凡所说的使用那柄无名木弓的水准,但是他从昆仑山望月宗来的那柄‘天狼弓’,却也是有资格使用的了。

    一弓在手,射落天狼,按照无凡的说,只要是望月一门的人初步修成了箭气,就算是修道中人元婴大成的人物都要小心他们的背后暗算,一不小心就要被他们毁去肉身、射穿元婴而魂飞魄散惨死当场。有了这样的实力做地气,江鱼才真正的感觉到了一点自己可以横行天下的威风和霸气!中原净街虎的大哥,这个名号,才是名副其实!

    此时江鱼体内罡气澎湃欲飞,周身上下通畅无比,肌肉微微一鼓动,就发出‘砰砰’的巨响,江鱼自己都搞不清楚如今他的身躯蕴含了多么强大的力量,但是想必比起地煞殿那些修炼‘阿修罗战魔’的高手,就算他们修练到了地魔的境界,的力量也是赶不上自己的罢?

    力量,这就是力量,继上次借助精血灵珠的力量突破到了木身巅峰,短短几个月内又突破到了石身的巅峰,江鱼简直爱死了这种疯狂提升力量带来的美妙感觉。手指轻轻一弹,纯粹是的力量鼓荡空气,就有一道极其凌厉的气劲射出七八丈远,将前方一株碗口粗的松树拦腰炸成了两段,江鱼爱死了这种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发挥出无穷尽力量的感觉。

    “无凡师尊说得不错,中原是我江鱼的福地,他老人家却只能去极西之地逍遥了。”江鱼兴致勃勃的跳动开了几下,体内罡气好似水银一样的流转,无头无尾,随时都在流动,随时都在增长,这是江鱼的真气突破到先天境界时都没有的极其美好的感受。“不知道那行宫秘中还有什么好宝贝呢?若是还有三五只万年血燕!”江鱼的眼珠子都发绿了,他心里在发狠,就算是毁掉半个扬州城,他也要将那行宫秘中的宝贝都抢到手上,然后么,若是能有机会侵吞,一定要侵吞的呀。

    旁边火灵蛇看到江鱼已经顺利的上升了一个大境界,急得‘咝咝’乱叫了几声,张口就将那半边血燕翅膀吞了下去。只听得‘嗡’的一声闷响,火灵蛇的腹部猛的膨胀得有大海碗粗细,随后猛的缩了毁去。火灵蛇眼里两道红光射出尺许远近,嘴里一丝丝的火苗乱闪,显然也已经达到了提升力的紧要关头。江鱼连忙将它拎起来塞回了自己的褡裢里,这里可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正将那褡裢重新系回腰间,江鱼突然皱起眉头:“地煞殿的人也要血燕锻炼肉身?奇怪,莫非他们魔门还和我们望月宗有什么香火情谊不成?否则怎地我望月宗的金刚不坏之躯,也能借助血燕的力量呢?只是,我望月宗的人一生一世却是从来没有心魔骚扰的苦处,却比他们修魔的、修仙的、修佛的人上算太多了。”

    正在寻思这些无凡没有给他解释过的问题,那边李林甫踏着一双布靴,穿着一件儿贴身的内衣的颤巍巍的拎着一个灯笼到了院子里。秋天的冷风往李林甫的身上一吹,李林甫冷得浑身直哆嗦。他指着江鱼低声骂道:“老二,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若是狎妓玩大姑娘也就罢了,起码也是传宗接代的大事,你半夜拆房子玩怎么的了?冷,冷死我了,还不快快回房休息去?你明日不是还要带人去扬州么?”

    “诶!”江鱼应了一声,看了看已经被自己真气化为乌有的练静室,无奈的摊开双手,朝着李林甫苦笑了笑,抱着脑袋又是狼狈逃窜而去。

    李林甫浑身直哆嗦,抱着身体猛的打了几个寒战,低声骂道:“这小鱼,练还能练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哎哟,这可不行,让他这么闹下去,下次是不是要将整个宅子都拆了啊?得,隔壁那土财主家的院子不错,要不要想办盘下来,将自己家院子再扩大一点呢?啧啧,给老二修一个新的宽敞一点的练房,给我自己弄个养歌女的歌房?”

    站在寒风中,李林甫一对三角眼闪啊闪的,尽是计算人的歹毒阴光。这时候,他一点都没感到秋风阴冷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江鱼就去花营点起了六百最为精锐的簪花郎,连同磨刀老人在内的六名供奉,以及李淳风、袁天罡两位大天师,后面又跟上了三十名皇宫内的供奉道人、三十名皇宫内的供奉和尚,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花营总衙门,就要赶去东边城门出城而去。

    刚刚走了没有一顿饭的夫,一大清早的,前面大街上就看到有一大圈子闲人围在了一家酒楼门口看热闹。那酒楼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胡乱响声,显然是有人在动斗。让江鱼感到古怪的就是,几个长安府衙的差役也混在人群里呢,怎么就没有人去酒楼里将闹事的人分开啊?风青青已经在问江鱼了:“头儿,要不要咱们去赶走这群人?他们可正好拦住了咱们的道路了。”

    江鱼手一挥,笑道:“急什么,不急?咱们过去看看,是谁在这里大清早的就演全武行啊,这么好兴致不提,连长安府衙的人都不敢管他们。”

    一大队人马涌到了那酒楼门口,驱散了那些看热闹的闲人,江鱼一眼就看到酒楼大堂里,十几个军汉正提着砍刀在那里对峙。两个带头的军汉,一个是容貌丑陋身材矮壮的,身后跟着的是几个明显有胡人血统的军汉,一个个吹鼻子瞪眼的在那里叫嚣不休。另外一个带头的军汉,则是身材高大、高鼻梁凹眼眶,显然也有胡人的血统,身后的士卒也一个个身材高大,杀气腾腾的模样。看两伙人身上的衣饰打扮,都是刚从北方边疆回来的样子,尤其他们手上的砍刀,刀锋上有一个个小小的缺口,隐隐还有血光在闪动,也不知道饮过多少人的颈血。

    就听得那身材高大的军汉指着那矮胖的汉子大声吼道:“安禄山,你个龟儿子,你小子也忒蛮横了。”

    安禄山歪着脑袋,指着那高大汉子‘啧啧’叫道:“哥舒翰是吧?哪个人的裤裆没扎紧,把你这个玩意给晃荡出来了?大爷我不就是揍了个不开眼的小二么?你他妈的管大爷我的事情啊?你找死不成?大爷手上这口宝刀,可吃尽了人血的。”

    哥舒翰气急,两帮人都是凶狠霸蛮的军汉,这个叫做安禄山的汉子如此在嘴上折辱他,气得哥舒翰挥动砍刀,一刀就朝着安禄山劈了下来。‘哧啦’一声,大堂中一道刀光闪过,所有人眼睛都不由得眯了一下。‘铿锵’巨响中,安禄山反手一刀格开了哥舒翰的怒斩,可是他的力量实在是赶不上哥舒翰,被他一刀劈得连连倒退十几步,差点一坐在了地上。

    安禄山恼羞成怒的指着那哥舒翰大声叫骂道:“儿子咧,你敢打你爷爷!给老子上,劈死这群多管闲事的杂碎!老子安禄山怕什么?这次来长安是升官发财来的,老子怕什么?给我砍死这王八蛋!”

    哥舒翰冷笑一声,手上长刀一甩,一刀震飞了一个安禄山的属下,大笑道:“原来你也是进京述职要升官的哪?你家哥舒爷爷莫非就不如你么?也不知道你要当多大的官儿,爷爷我的官可不小哩!狗日的,你敢偷袭?”哥舒翰一脚反踢开去,踢飞了一个安禄山的属下。

    江鱼看得是眉飞色舞,猛地鼓掌叫好道:“打得漂亮,打得干脆!哎呀,这一刀偏了点!兀那叫做哥舒翰的汉子,你手下留情做什么?那一刀就要朝着这王八蛋的脖子砍,你劈他大腿做什么?啧啧,那安禄山,我说安禄山啊,你还是好汉么?捡起刀子上啊!大丈夫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你怕什么?鱼爷我撑着你,你尽管拾起刀子上就是!”

    几声巨响后,酒楼里的哥舒翰、安禄山两人都喝止住了属下,杀气腾腾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江鱼,两对牛眼般的大眼珠子里面满是血丝,两条军汉同时指着江鱼怒骂道:“小王八羔子,你他妈的看猴戏哪?过来,过来,让大爷我砍你一百刀!”

    风青青他们早就背过了脸去,他们都没脸面看下去了。堂堂大唐最强大的密探组织花营的明营营头儿,居然挑拨大唐的两位进京述职的军官欧斗,这要是传出去被御史台的御史们知道了,怕是江鱼就要被数十份折子狠狠的弹劾一番。“呃,差点忘了,御史中丞是他大哥啊,哪个御史会弹劾他啊?”风青青他们相互看看,同时有气无力的低下头去。

    安禄山莽莽撞撞的举起刀,就要朝江鱼发狠。那哥舒翰看起来容貌很是粗陋,却是心机比那安禄山慎密得多,他看到江鱼一行人马众多,更兼很多人腰间居然都悬挂着银鱼袋,不由得眉头一阵抖动,大声喝问到:“诸位大人可是要找我哥舒翰的开心么?”

    “诶?”安禄山也站住了,他一对老鼠眼在众人腰间狠狠的扫了一遍,脸上突然挂起了灿烂的笑容,他低声下气的走到了江鱼马前,近乎谄媚的鞠躬行礼道:“哎呀,这位大人,安禄山一见您就知道您器宇轩昂不是普通人物啊。看看您如此雄姿英发,想必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罢?不知道可否赐下尊姓大名呀?日后安禄山定然备上一份重礼登门拜访呀!”

    江鱼一听,心里大乐。他手上马鞭子在安禄山的肩膀上按了按,细小的马鞭上那蕴含的极其沉重的力量,让安禄山不由得面色惨变,形色之间更加的恭敬了。江鱼笑道:“大人我这几天要出京办事,闲话也少说了,也别说什么重礼,咱家人都是不收贿赂的清官,没来由的败坏了我家的名节!诶,你又那心思,就准备点希奇点心的,送去御史中丞李林甫李大人府上去,他是我大哥,自然会好好照应你的。”

    哥舒翰在后面看得安禄山和江鱼的一番做作,不由得脸上肌肉一抖,大声笑道:“两个无耻之人,哈哈哈哈!小的们,走啦,走啦。人家是京城里的大老爷,咱们招惹不起的。”一干哥舒翰属下的军汉嘻嘻哈哈的指着江鱼说笑了几句,昂首挺胸的扬长而去,却是气得安禄山一阵的哆嗦,脸色都暗了下来。

    江鱼微微一笑,眉头一抖,也不管安禄山,策骑就领着大队人马离开了那酒楼。骑在马上一边策着马儿小步奔跑,江鱼一边低声笑道:“这安禄山却是有趣,分明是一武夫,却能作出那些宫里的公公都没有的姿态来。这哥舒翰是条好汉子,风青青,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细,看看能不能吸入我们花营来。嘿,他的身手,可是很不弱啊。”风青青领命,立刻对着一个簪花郎吩咐了几句,那簪花郎拨转马头就去了。

    十几日后,一路上昼夜奔波,休息时都只靠着盘膝大作调息真气恢复精神的江鱼一行人已经赶到了扬州。此时,先期赶到的风笑笑等几个营头,已经被弄得焦头烂额,甚至风青青的身上,还被人斩了三刀,差点没将他的一条膀子给卸了下来。扬州城内,更是愁云惨淡,百姓中谣言四起,整个扬州变得好似一座鬼城。

第二十三章 秘穴宝窟(13195字)4.25

    第二十三章秘宝窟

    中原大地的北方,已经是寒风呼啸草地披挂银霜,而在江南苏杭一带,却依然是草木青青,只是偶尔有点冷风扑面,时不时看到几处枯黄点缀在山头林间。江鱼一行人日夜奔波,一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等得那几位供奉面上都露出了几分疲累时,终于顺顺当当的赶到了扬州城。一看到扬州那高耸的城墙,以及城池周边自己那无比熟悉的景色,江鱼顿时忍不住仰天嚎叫了一声:“他奶奶的,扬州,老子回来啦!”

    叫声还在江鱼嘴边回荡,官道右侧里许开外的密林中,突然有一柄铁枪激射而出,笔直的朝着江鱼上半身射了过来。密林里隐隐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声呼喝:“朝廷的狗腿子,吃上老子一枪!”那铁枪上蕴含的力量极大,速度极快,只是一弹指的时间就掠过了里许空间,已经到了江鱼面前。

    右手猛的提起,一掌紧紧的握住了那根铁枪,‘砰’,铁枪瞬间凝滞,江鱼手掌握在了枪尖后尺半的地方,后面那足足有六尺长的枪杆却‘嘎吱’一声扭曲起来,可见其上蕴含的力量是如何的狂猛。“好,这枪杆上,起码有万斤的力量。”江鱼心里暗自赞叹一声,刚要将那铁枪拿到眼前好好的端详端详,整个铁枪却已经一层层的剥离开,好似被铁锈腐蚀透了一样,顷刻间就化为一堆铁屑落在了地上。‘灭世魔罡’特有的腐蚀、阴柔的劲道,在这柄铁枪上一览无遗。

    袁天罡缓缓策骑到了江鱼身边,点头道:“好啊,这还没进城,就碰到正点子了。”

    那处密林中传来大声的叫骂:“好个狗腿子,有点门道!”江鱼冷笑一声,从身边风青青手上接过一柄自大唐武库中取出来的八石强弓,又搭上一支特制的纯钢箭矢,水波一样的灵识已经覆盖了那一处密林,突然开弓一箭就朝着那铁枪射来之处稍微偏了十几丈的地方射了过去。‘嗷’的一声惨哼,密林中有人中箭,就听得几个人胡乱的叫骂了几句,就再也没有了动静。江鱼点点头,随手将那弓臂都有人胳膊粗的变态强弓递给了风青青。

    “进城!不要和这些喽罗在这里罗嗦。”江鱼很是威严的一挥手,率领大队人马进了扬州城。他心里很不满这柄八石强弓的威力,若是换了天狼弓,他自信刚才的那一箭已经将那倒霉鬼的整条大腿给炸断了,也不会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一个贯通伤而已。只是,天狼弓么,没有必要还是不要胡乱的暴露在其他人眼前的好。毕竟,按照无凡的说,似乎他们望月宗并不是很招人待见。

    扬州大都督府的正厅里,江鱼、袁天罡一行人和风笑笑等先期赶到的四个营头会面了。一见面,江鱼等人顿时吓了一大跳,浑身扎着绷带的风笑笑、面色灰白的严猫儿、连连咳嗽的燕不飞、有气无力的南宫镇西,加上他们手下几个重要的武力最强的班头,都是一副残兵败将被人浑身上下捅了七八刀的凄惨模样。

    风笑笑拱拱手,看着江鱼有点羞赧的苦笑道:“两位老天师、诸位供奉、还有江兄弟,让你们见笑啦。风笑笑被人用一百七十二斤的三团大刀劈了三刀,差点一条膀子没被卸掉。严猫儿被人用五百斤重的紫金锤轰了一击,行好他金钟罩厉害,却也伤了内腑。燕不飞被人踢了一个窝心脚,幸好没被震碎了心脉。最惨的是南宫了,被他们七位高手围攻,生生耗尽了全部内劲,最后好容易才逃了回来。”

    抓抓下巴,江鱼看了看正厅四周,苦笑道:“扬州大都督何在?”

    严猫儿有气无力的哼哼道:“大都督被人用蜈蚣钩卷了一钩,现在还在昏迷哩。”

    磨刀老人大怒,一脚震得半个大厅的地砖都变成了粉碎,大声喝道:“贼子焉敢如此无礼?你等怎生行事的?怎地伤亡如此之中?花营下属,损失了多少人?”磨刀老人一发威,一股煞气笼罩了整个正厅,隐隐勾动得其他五个供奉身上气息蠢蠢欲动,大厅内一阵的暗潮激涌。

    “咳淳风大模大样的打了几个喷嚏,顿时将正厅内那一片杀气冲得干干净净。几个供奉都异常敬仰的看着李淳风,看看他老人家能有什么话说。却看到李淳风从腰间取出两个玉瓶,笑嘻嘻的说道:“你们这群小崽子这次有福气,老道刚刚从道友手上得来两瓶灵丹,一瓶‘孕神丸’,最是能调理内伤,若是你们力足够,甚至能让你们即刻突破先天之境。一瓶‘安体散’,只要不是被某些……哈哈,所伤,这个外伤一旦涂抹上,也是即刻见效。此乃仙丹,不可胡乱使用了。”

    两个玉瓶丢给了风笑笑,李淳风看了看袁天罡。袁天罡这才开口道:“到底伤亡几许?”

    风笑笑紧紧的攥住那两个玉瓶,脸色阴沉的哼哼道:“花营所属亡七十九,伤二百零三,短期内都是没动弹的啦。扬州府兵死四百七,伤一千五百三,若非最后动用了强弓硬弩乃至车弩等物,怕是还逼不走这群杀才。扬州城内百姓也被无伤了三百许人,却是被当地官府压住了消息,否则整个扬州府,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大厅内中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江鱼低声问道:“那,地煞殿的人,大概有多少人?”

    苦笑一声,风笑笑脸上一红,低头道:“怕是,只有不到半百之数。奈何其中有先天级高手十数人,其他多人也都是外极其强横之人,数百斤的兵器可以随手抛飞,普通簪花郎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就是我们的班头,也只有区区十几人可以和他们勉强放对。这大半个月来,他们不断的想要强行突入那行宫秘,若非大都督府下了调令,调动了扬州下属五府精锐在那里结成了阵势,怕是真被他们给突进秘去了。”

    磨刀老人突然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他右手一晃,一颗拳头大小的银色铁珠突然一跳,幻化为他日常使用的那柄九尺许极薄的长刀,一刀就朝着大厅屋顶上扫了过去。那薄薄的窄窄的只有两根手指宽的长刀,却带起了一股极大的旋风,一刀将整个大厅的屋顶都搅成了粉碎。凄厉嚎叫的风影中,两条高大的身影闷哼一声,斜斜的冲天飞起,顷刻间已经跳射远去。磨刀老人长刀一横,左手五指轻轻的在刀锋上抹了一抹,一溜儿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摇摇头,磨刀老人又变成了那枯萎干枯的老头儿模样,他低声叹道:“诸位见笑了,老夫年老力衰,却是没了年轻时的那等劲头。一刀下去只是伤了狗腿两条,实在是惭愧啊,惭愧。”听得他的谦虚之词,一干人等都是嘻嘻而笑,没有吭声。江鱼是最先发现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地煞殿属下的,他们还在外面围墙外准备潜入时他就发现了,只是他懒得动手。袁天罡师兄弟俩第二个发现了这两人,但是两位天师自重身份,懒得对这种探路的小人物下狠手。倒是其他五大供奉和磨刀老人同时发现了这两个蟊贼,但是看到磨刀老人首先出手了,其他人怎么好意思抢劳?故而就只有磨刀老人一人挥刀,却是让那两个警觉的家伙有了逃命的一线生机。

    江鱼鼓动了自己的手掌,大声叫道:“诸位,闲话且留在以后再说,还请风大哥你们赶快治好身上的伤势,明日一大早我们都赶赴那秘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扭过头来,他问袁天罡道:“天师,你会炼制毒药么?若是能,就赶快弄他几百斤见血封喉的剧毒,着那些弓弩手的箭矢上,都淬上剧毒,我看地煞殿的这群人,嘿嘿,是不是真的金身不坏了。”

    袁天罡、李淳风同时眨巴了一下眼睛,相互看了看,再看看大厅内所有人那诡秘的眼神,毅然的同时摇头。李淳风眯着一对眼睛哼哼道:“我师兄弟二人,自幼修炼的都是金丹大道,炼制的丹药也是那等救人疗伤的灵丹,害人的毒药么,咱们怎可能会?”两个老道的脸上,那叫做一个道貌岸然啊,可是江鱼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两位的脸上很是有点心虚的感觉呢?

    将所有属下都安置了下来,江鱼领着风青青,又带了二十个身手极其不错的簪花郎,将他们花营的一套武官行头都佩戴齐全了,这才偷偷的出了大都督府。扬州城是哪里啊?江鱼自从懂事后就生长的地方,和李林甫偷鸡摸狗偷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洗澡的地方,被人追打逃命不知道跑遍了多少次的地方,大街小巷,有他不熟悉的地儿么?他也不走大道,尽是找那扭来扭去拐来拐去阴暗潮湿路边时不时冒出几个獐头鼠目形迹诡秘的汉子的小巷子,就这么一路穿了过去。

    最后,他们从一条极其潮湿,地上有着半尺厚的淤泥,路边的水汪中也不知道有着什么古怪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上就好像腐烂了一半的内脏一般物事的小巷穿过,到了一个大门上铁锈都有一寸厚的独家院落前。江鱼抬起大腿,一脚就将那寸许厚铁板铆成,外面用胶水粘了厚厚一层铁锈的大门踹了一个大凹陷下去,嘴里大声吼道:“老甲鱼,他妈的给老子出来!当我不知道这里是你扬州城中最隐秘的巢么?给老子出来,否则我就带人打进去啦!”

    ‘咚咚咚咚’,连续几脚踹在了那大门上,江鱼硬生生的将那大门连同门框一脚踢飞了进去,领着风青青他们一拥而入。笔直的一拳轰在了朝着自己张牙舞爪扑来的一条大汉脸上,将那大汉原地打得凌空翻了三个斤头口吐白沫的晕倒在地,江鱼大声喝道:“老甲鱼,贵客登门,你他妈的还不出来接客么?真要我鱼爷杀人放火了你才出来不成?”

    风青青他们看得这院子门外的确是残破得没有天理,可是院子里面却也是雅致得极其没有天理了。整个院子上空就是一个大的藤架子,三株起码有四五百年历史的紫藤萝正攀爬在那架子上生长得茂密。一串串细细的花串从那藤萝间吊了下来,清香扑鼻。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有百多尾五彩鲤鱼在悠然的游来游去,池塘边上有一条小径,通向一侧的一个小小的用藤萝的茎干编成的亭子。亭子里有几个石凳,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茶壶茶杯各色细点,石桌边端坐着目瞪口呆的贾玉以及两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江鱼视若无睹的从院子里张牙舞爪的十几个彪形大汉身边穿过,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亭子里,提起贾玉对面坐着的那个大姑娘,大马金刀的撇开两条大腿坐在了贾玉的正对面。他左手轻轻一撇,抚摸了一下自己那特制横刀的刀柄,右手轻轻一晃,腰上的银鱼袋和盘龙玉佩闪闪生辉,照耀得贾玉眼皮子一阵子乱哆嗦,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哈哈,哈哈,江……江大人啊~~~,您这次可是荣归故里呀!啧啧,怎么不提早打个招呼啊?瘦西湖边最好的青楼,哥哥我摆上几桌上好的酒席,给你接风洗尘呀!”贾玉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了几声,哆嗦着一对爪子在那里哼哼嗤嗤的哼道:“不知道江大人、江兄弟这次过来,有何贵干啊?我贾玉的白龙帮,可是,可是,没有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罢?”

    贾玉的眼睛尖,毕竟是走江湖的人,经历的场面也多啊。且不说江鱼身后的那二十几条大汉那彪悍的气息,孔武有力的块头,以及他们那高高凸起的太阳,就说他们腰间清一色佩戴的银鱼袋,就让贾玉的心尖儿不由得一阵的哆嗦。他有点摸不准江鱼的来头了,到底是什么衙门才是如此的古怪呢?自己佩戴银鱼袋,可是身后的随从也是清一色的银鱼袋扎在身上?大唐朝的官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值钱了?

    咳嗽一声,随手提起面前的茶杯,朝着被自己拎开的那个大姑娘挤眉弄眼的笑了笑,江鱼端起那茶杯,将里面的半盏清茶一饮而尽,随后大咧咧的哼道:“老甲鱼,你可享清福哩。你真不知道我鱼爷来找你,是干什么的?你可千万不要装糊涂啊!”江鱼狞笑了一声,手指头轻轻的在面前的石桌上弹了几下,那青石桌顿时多了几个深深的窟窿。

    贾玉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打湿了他的鬓角,他二话不说,立刻叫嚷道:“大虎,大虎,赶快带兄弟们去后院地下的那个银库,取三箱银子来。”随后,他朝着江鱼无比恭敬的微笑道:“江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些许银两不成敬意,嘻嘻,请诸位兄弟们喝点茶。哈哈,喝点茶。”贾玉心里清楚啊,几个月前,江鱼还是一介白身,都能从自己手上敲诈走这么大一笔银子,如今他带着一批武将登门,自己如果不大大的出一次血,怕是自己的白龙帮就要变成死龙帮了。幸好,最近他做成了几笔很大的私盐买卖,给江鱼三箱银子,却也承受得起。

    三箱合计一万五千两白银放在了江鱼面前,江鱼大模大样的掀开箱子看了一阵,示意风青青他们过来三个人,将那箱子扛在了肩头。江鱼这才微笑道:“贾帮主实在是客气了,我们乡里乡亲的,何必这么客气?何必这么客气!哈哈哈哈!这次来,其实也没有其他的用意,只是想要请贾帮主帮忙,给我们关注一下近日里扬州城内外的一些风吹草动就是了。莫非贾帮主还以为,我们是来打劫的不成?”

    贾玉一愣,猛的就将江鱼他们的来历和最近扬州城发生的那一起起官兵的大举出动联系在了一起。他心里那个懊悔啊,看着那三箱银子差点就没哭出来。江鱼这次来显然是要求自己帮忙的,自己还这么下贱的赔出去三箱银子做什么?只是,事已至此,不如再做得光棍点才是正理。贾玉咬咬牙齿,毅然说道:“江兄弟看得起我贾玉,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只是,最近扬州城来了一批过江强龙,咱们白龙帮,招惹不起啊。”

    风青青眼睛一亮,立刻抢上前厉声喝道:“你知道地煞殿那群反贼的下落?”那些簪花郎也是将那炯炯的目光投射在了贾玉身上,这些炽热的目光,让贾玉身上一阵的难受,不由得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就看贾玉看了看左右,将院子里所有的属下都赶了出去,更将两个大姑娘远远的赶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诸位可不要怪我贾玉胆小,江兄弟知晓我的,就是因为这群强龙太强了,连大都督府都敢杀进去弄了个三进三出,我贾玉怕祸事,这才躲在了这个小院子里躲了大半个月哩。实话实说罢,我知道他们藏身的地方,但是江兄弟可千万不能露了口风,说是从我这里知道的啊。”

    江鱼猛地拍了拍胸膛,发出了一串金石碰撞的‘锵锵’巨响,大包大揽的说道:“贾帮主放心,江湖道义,我鱼爷还是清楚的。我就知道,地煞殿的那群王八蛋,他们来了扬州,总要吃喝,总要休息,说不得还要去窑子里找女人泻火,就不信他们的痕迹是贾帮主你发现不了的。你只管说他们现在停留的地方,江鱼绝对不会留下他们来祸害你白龙帮就是了。”

    江湖上厮混的地头蛇,向来是分得清好歹厉害的。贾玉再次瞥了一眼江鱼他们腰带上的那些银光闪闪的银鱼袋,尤其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江鱼腰带上的盘龙玉佩,这才凑到了江鱼和风青青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那群人大概有六十人左右,一个个都厉害得不像人,如今都藏匿在城外三里王庄的王老员外府上。那王老员外,当年也是行走江湖的,一身横炼夫极其厉害,只是四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归隐,来到扬州府,置下了好大的一份产业哩,门下更有门徒打手数百人,我白龙帮向来也是不敢招惹他,只是他也向来安分守己,从来不在街头厮混。”

    “噫~~~!”江鱼惊咦了一声,低声问道:“这王老员外的儿子,莫不就是在都督府下做兵曹参军的小王参军么?当初在扬州城里,连我大哥都不敢招惹他的那个?”

    “嘿,可不就是他么?”贾玉嘻嘻一笑,拊掌道:“那小王参军家里有钱,又有人,李林甫李大人也好,我们白龙帮也罢,当初都是不怎么搭理他的。只是江大人当初年幼,怕是闹不清这其中的干系就是了。小王参军如今可也升官啦,他如今可是别将的身份,在扬州府的军爷里面,也算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江鱼、风青青同时一拍掌,同时恶毒无比的咒骂了一声。扬州府别将,有这样的奸细在都督府里面,难怪这群地煞殿的人有恃无恐的在扬州横行了。不仅是这个小王别将,怕是他属下的那一部人马,都是不可靠了的。那位老王员外既然是一身横炼夫极其惊人,那还能有什么说的?地煞殿的人就是一身筋骨强劲,些许横炼夫算什么?

    骂了一声,江鱼拍了拍贾玉的肩膀,笑道:“好,贾帮主够意思,等我们铲除了地煞殿的这帮人,老王员外的那些家产,就麻烦贾帮主接收了罢。我们官方的人,却是不好意思下这个手,再者么,也没必要便宜了扬州府的官儿呀。”江鱼看了一眼风青青,风青青却也是很认同的点点头,江鱼这才笑道:“本大人收了贾帮主的这一笔银子,也该给贾帮主一点好处分润,这老王员外的所有家产,哈哈哈,贾帮主!”江鱼狠狠的拍了拍贾玉的肩膀。

    贾玉嘻嘻笑着,心中欣喜自然是不用提了,他急忙站起来,朝着江鱼和风青青行了一礼,微笑道:“那老王员外的宅院和田地,贾玉就愧受了。他家的那些金银细软,贾玉自然明白怎么做的。”顿了顿,贾玉有点犹豫的看了看江鱼,低声下气的请求道:“江大人,江兄弟,我们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大人大量,不念旧恶,日后贾玉,还请江兄弟多多提携提携啊。”他看着那一排明晃晃的银鱼袋,心动了。

    江鱼微微一笑,仰天不语。风青青同样微微一笑,凑到了贾玉耳朵边低声笑道:“贾帮主可愿意作我花营的密探首领么?这扬州周边,我们江头儿手下的密探,还没铺到这里来哩,若是贾帮主有意,啊,哈哈!”

    一刻钟后,江鱼一行人扛着六口箱子,被满脸笑容容颜焕发的贾玉恭恭敬敬的送出院子。刚刚走出这条小巷,江鱼就面色一变,低声骂道:“这老甲鱼也忒贪生怕死了一些,这等事情,怎敢不向扬州官府报告?还是得敲打敲打。哼哼,风青青,咱们赶快回大都督府,和两位天师还有诸位供奉合计合计,看看怎么通过这位小王别将,好好的计算计算这群地煞殿的蠢货。”

    回到大都督府,江鱼召集了包括刚刚服下灵丹的风笑笑等人,将刚才打探出来的消息述说了一遍。风笑笑几个猛的一拍大腿,同时恼怒的抱怨道:“耶,这次却是阴沟里翻了船,我们也是老江湖了,却怎么忘记了要找这些城狐社鼠的打探消息?莫不是真的都被那地煞殿的威名给吓唬住了,就连这点心思都想不到了么?”一干人是后悔莫及,一个个悻悻然的看着江鱼在那里喷着口水自吹自擂自己是如何的英明神武,一手就抓住了地煞殿这群贼党的要害云云。

    最后还是袁天罡看不得江鱼的这等小人得志的做派,咳嗽了一声制止了他的自我鼓吹,淡淡的说道:“诸位,此番江大人得来消息虽然显得轻松了些,却也是他对扬州城熟悉至极才有这等结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位,却是去哪里找这贾玉?此事暂且搁下,咱们且看看,如何通过这个小王别将,让这群地煞殿的贼子好好的吃一顿苦头,最好能引出他们背后的人来,那就最合适不过了。”

    一行人连连点头,一番秘密计议之后,江鱼突然叫道:“两位老天师,你们果真不会炼制毒药么?”

    袁天罡、李淳风死死的咬着牙齿,狠狠的看了江鱼一眼,闷声道:“说是不会就是不会,出家人,不打诳语。”两个老道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个心虚的表情啊,就连最是粗放的严猫儿都看出来了。一干人用极其不屑的眼神蔑视了一番两位死也要保持自己面子的老天师,凑在一起商量着,看看要用什么代替品,才能给地煞殿的人造成最大的伤害。

    第二天一大清早,大都督府内就开始传达一条军令:花营高手连同都督府下属的军中好汉联手,在两天的时间内必须突破秘中的一切机关埋伏,取走里面所有的宝藏之后,再去外面放风说十日后将发动大军开挖秘云云。当天一大早,江鱼等一行人就带着数百名大都督府下属的身手在江湖上都能评上三流好手的勇武大汉,携带着重甲、厚盾以及各种突破机关所用的器械,形迹诡秘的赶向了秘所在。

    此时扬州城外观音山上,昔日隋炀帝的富丽行宫,只剩下了残垣碎瓦以及数百根东倒西歪的石柱。四周的山林里,时不时传来老鸹的叫声,显得益发的死气沉沉,充满了一种不详的味道。扬州都督府调来的五府军兵合计五千七百余人,分别持了强弓硬弩,将整个行宫废墟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按照正式军阵的形式,挖掘了无数的陷阱、陷坑,下伏尖刀、竹刺桩以及钩挠手等等,更有绊马绳、牛筋网、铁丝网等凶狠玩意密密麻麻的布置了一地,若是身手稍微差一点的人稍微靠近,定然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伤势大好的风笑笑站在那秘的旁边,指点着附近的那些伏兵苦笑道:“如此周密的埋伏,我们却是受了那地煞殿的计策,仗着花营人多势众追杀他们进了山林,结果却又被他们分而伏之,几次激战之后,他们折损了数人而已,我们却损失极是惨重。若非诸位天师、供奉赶来,就凭借着这些普通士卒,怕是这秘中的宝贝,早就被他们夺走啦。”

    江鱼冷笑一声,趾高气扬的一手拨开了风笑笑,仰天狂笑道:“哈哈哈,不就是一秘么?等得老子下去秘,将那所有的机关破除之后,我们取出所有的宝贝去献给皇上,皇上定然开心!只要在一两日里完成此事,我等悄悄溜走就是,这些地煞殿的蠢货能知道什么?就让他们再继续来攻打这废墟就是啦。哈哈哈哈,死伤几个士卒,算什么?”

    故意的放大了声音说出了这几句话,听得大都督府的那一干将领一个个皱眉咧嘴,恨不得掐死他。却只见江鱼身披三重重甲,手上一左一右的拎着两件额外加厚的牛皮盾牌,当先一个冲进了那处于隋炀帝行宫废墟正中位置的秘之中。紧跟着就是严猫儿等一干修炼外门夫,有力量有胆气的壮汉同样装备的冲了下去,不一时,所有人就感觉到脚下微微的震抖起来,秘的进口处喷出了一团团的灰尘,里面传来了雷鸣一般的内劲轰鸣的声响。隐约还能听到江鱼的大声咆哮,以及巨石被内力震碎的巨响。

    这样的响动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时辰,随后江鱼等一行人灰头灰脸的爬出了秘,身上的铠甲和盾牌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一干人休息了一阵,吃饱喝足,江鱼和严猫儿甚至还喝了一大缸水酒后,又更换了身上的铠甲盾牌等物,这次更是带上了粗大沉重的铁棍等一应沉重的兵器,这才再一次的潜入了秘中。紧接着,这秘内的响声益发巨大起来,隐约还能听到江鱼他们的狂笑声。

    却说这秘下面,顺着一条足足有三百多阶的石阶走下去,就是一条高有丈许,宽不过六尺,幽深、黑暗、七拐八拐不知道有多长的甬道。顺着甬道前行两百多丈,地上尽是碎裂的箭头、矛杆、翻刀轮、陷坑、毒坑等机关埋伏留下的残迹。两百多丈的甬道尽头,有两条分叉朝着两侧伸展开去,这是上次前来探寻的扬州军丁没有深入的地方,而甬道尽头的一间小小的石室里,就放置了哪一只万年灵松血燕以及十几套极其精良的铠甲和数柄高手匠人打造的兵器――这些铠甲兵器,前次里却被留在了扬州都督府。

    此时江鱼他们一行人,就在这石室内放声的大笑叫骂,时不时的抓起石室内内凌乱的巨石用拳头劈碎几块,偶尔相互间用那沉重的兵器打斗几招,故意将身上的铠甲盾牌打成稀烂,作出一副被机关埋伏弄得惨不忍睹的样子。偶尔严猫儿会怪笑着用他的那已经修练得极其精深的金沙掌在那石室的墙壁上印上几掌,发出的沉闷响声,足以让上面的人以为他们在地下遇到了多大的危险。

    如此折腾了好久的夫,盘算着外面已经快天黑了,一群人才你在我脸上揍一拳,我在你脸上砸一石头的相互打扮了一阵,又挑选了几个人扮作被机关重伤的伤号,好似拖死猪一样的拖了上去。一出秘口,江鱼就凄惨的嚎叫起来:“几位供奉,快来呀,快来,这几位兄弟都快没命啦。快救命呀!他妈的,眼看就到那最大的一间密室了,里面层层叠叠的堆了数百口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这几位兄弟就被算计了?该死的杨广,隔开了几百年他还蹦跳出来伤人哩!”

    已经换了一套普通道袍的袁天罡师兄弟俩哭笑不得,隋末大变也才百年出头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几百年的说?这江鱼,委实是不学无术,嘴里只知道胡说八道,真不知道他一身极其强横的先天真气,是如何参悟到的那天人合一的道理。中原三大宗师,哪一个不是饱学的高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精的通才啊?只是,一直对扬州府的上下官员隐瞒了自己身份的两个老道,只能是装成普通的宫廷供奉,却也是不好出口说得什么。他们隐匿起了身份,还要暗中计算地煞殿的人哩。

    一干人忙碌了一阵,将那几个‘伤员’救治了一阵,随后抬进了帐篷里,这一下可就只有花营的人在秘附近把守了。一干人在秘旁建起了一左一右两个营盘,四周布置了密密麻麻的埋伏,两个营盘距离秘入口却都有着二十几丈这个不远不近很是尴尬的距离,好似两柄铁钳子,死死的钳住了秘的入口。

    扰动了一阵,江鱼他们饱餐了一顿晚饭,一个个去解手休息了一阵,身上打理清爽了,又携带着大量的器械进了秘。随后,秘四周就被花营簪花郎围得严严实实,摆出了一副不许任何人靠近的架势。谁也没看到,江鱼他们一行人刚刚进了秘,就趁着天黑四周光线暗淡的夫溜了出来,一行高手躲进了那两侧的秘中。那秘中发出来的声响,也就是一干老道用障眼捣鼓的玄虚了。

    渐渐的,夜深了,围在秘入口处的簪花郎也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三五个人,秘中传出的巨响也是有一声没一声过很久才有一点动静传出了,四周的士卒也都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只有那些明暗哨里的士卒,还在强行提起精神,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数十条异常长大的身影从远处的山林中无声无息的跑了出来。他们压低了自己的身体,好似一群幽灵,轻盈的掠过了外围士兵的防线,闪到了距离秘入口处还有百多丈的地方。一个似乎是头领的身影死死的盯着那秘入口看了一阵,突然右手重重的向下一按,几十条大汉同时发出疯狂的吼声,好似发狂的野牛一样,不管不顾的朝着那秘入口冲了过去。

    ‘砰砰’几声巨响,那守在入口外的几个簪花郎哼都没哼出来,就被沉重的兵器砸飞了出去,当场肢体散乱惨死当场。几十条粗壮的汉子似乎根本不理会自己以后怎么出来的问题,一骨碌的冲进了那秘里,最后的一个大汉一拳轰在了秘入口上方的石壁上,顿时入口塌陷,整个秘都被遮盖了起来。

    江鱼他们急忙冲了出来,看着这几十个粗壮的汉子最后那一道背影,半天没吭声。

    良久,风笑笑才讪讪的说道:“他们疯了不成?我们虽然有守株待兔的心思,却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做。他们打塌了入口,却是怎么出来?”

    一干人都觉得这件事情诡秘得无形容,谁也没想到今天刚刚故意的放松了外围的士卒防线,这群地煞殿的好汉就如此彪悍的冲杀而来,甚至是没有任何说的就一头扎进了那秘中。诡异啊,诡异,他们真的想要自杀不成?突然,燕不飞手上长剑一抖,大喝道:“他们此行看似卤莽,却是聪明至极的,这条秘,总不至于只有一个出口罢?只要他们破去了机关埋伏,取走里面的那些宝物……”

    江鱼急得直跳脚,急忙吼道:“来人啊,赶快把出口挖出来!唉,就应该按照老子的计策去做多好?把我们的高手都埋伏在秘里,等得他们进去了就和他们来一场硬碰硬,怕了他们怎地?说什么守株待兔然后关门放狗,这下可好,他们连房门都弄塌啦。”

    一干人都没吭声,高手都放在下面,若是地煞殿的这群汉子猛的冲杀而来,就是他们关门放狗啦,到时候只要往里面丢一把火,就足够花营的人受用的。原本他们打定的主意就是骗得地煞殿的人入了秘道,立刻朝里面放一些不怎么人道的东西进去。如今地煞殿的一干好汉果然是无比配合他们的冲进了秘道,哪知道却是如此情景?

    江鱼恼怒的一手将火灵蛇从褡裢里拽了出来,恶狠狠的吼道:“挖开入口,我教这小家伙喷几口毒气进去,哼哼,怕他们不死么?哈哈哈,他们果然是笨得可以,居然就这样全部冲进去了,他们不知道,我们根本没人在下面么?哈哈哈哈,就算想要绑肉票,去也没这么容易了。”

    风笑笑他们一听,顿时心里也是大乐。此话却是不假,他们又没有人在下面,只要将这入口挖开了往里面放点毒气之类,还不是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在进行么?这甬道里的机关暗器极其歹毒,害怕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破掉一切的埋伏不成?当下几个花营的营头亲自动手,抓起锄头铁锹等物挖掘起那入口来,他们内力深厚,一锄头下去就能翻起一大块泥土来,眼看着那入口就要被他们挖开。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处山林里,数十名高冠峨带,风度楚楚,腰佩长剑的俊逸人物正站在树梢上眺望着秘处的动静。他们看到地煞殿的那群莽货没有一点迟疑的冲进了秘去,不由得同时讥笑起来:“果然是地煞殿的那群蠢货,听得人家要连夜带走宝贝,这就着急了?唉,难怪他们始终被我们压过了一头呀!他们就是那只蝉,我们呢?却是黄雀呀!”

    一群人相互恭维吹捧了几句,随后一名银须飘飘有出尘之气的俊美老人轻轻笑道:“按计行事罢。地煞殿的这群娃娃,怕是他们心里也有讲究,只是我们不明白他们的计策何在而已。不过,也顾不得这么多,我们只有将他们和朝廷的人一网打尽了。地煞殿和我们乃是同根而生,只是能铲除的时候,还是铲除了的好。”

    一干人同时笑道:“星君高明,高明!”

    就见他们同时举起左手,手腕上那漆黑幽邃的手镯上放出一道道古怪的光芒,密林中突然一阵阴风大作,三十具铁尸、十五具铜尸、三具银尸以及一具身上隐隐有金光发出的银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身边。一行人低声吹了几声口哨,这数十头凶煞之物就无声的跑过了密林,近近的靠近了那些士卒的防线。

    这众人口中的星君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香炉,小心翼翼的将那香炉放在了面前树梢头一个稳固的枝桠上,随后以自身真火点燃了里面的香料。夜风正好从他身后吹过,吹拂着香炉中冒出来的淡淡的粉红色烟雾朝着秘方向飘了过去。

    外围的明暗哨里的士卒一个个软在了地上,轻轻的打起呼噜。那些已经睡着的士兵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浑身肌肉都松弛了下来。

    秘入口外的簪花郎,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最终只有宫廷的那些道人、和尚,六位供奉,两个老天师,江鱼他们五个营头,以及二十几个内修为到了一流境界的班头才能站在原地。

    袁天罡眉头一皱,突然惊呼道:“天狐香?天欲宫的妖人,你们又来兴风作浪了么?”他右手一翻,一柄明晃晃的龟甲剑已经握在手中。饶是江鱼如此的目力,都不知道袁天罡从哪里拔出了这柄宝剑。

    夜风飘飘,奇香阵阵,数十具僵尸左右开道,簇拥着数十名高冠峨带好似神仙般的俊秀人物,飘然而来。

    袁天罡、李淳风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江鱼却盯着那群僵尸,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管他什么宝库,管他里面有什么宝贝,眼前的这些僵尸,若是能被他吸收其中三具银尸的内丹,江鱼发誓他的修为还能再暴涨一个大境界!“他们,都是天欲宫的人啊?原来天欲宫的人就有僵尸护体!好,好,好,好得不得了啊!辣块个妈妈,我喜欢你们天欲宫的人。杜不平那老不死的,也是你们的人罢?”江鱼擦了一下嘴角,脸上露出了极其‘迷人’的,笑容?!

    那星君一马当先,飘然到了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身前三丈处,很是儒雅的朝着二人行了一礼,微笑道:“两位天师,一晃数十年不见了。噫嘻,还记得当日玄武门之变,袁道友赏赐本星君的那一道五雷咒,让本星君铭刻在心,数十年来,不干稍忘呀!”

    袁天罡阴阴的看了这星君一眼,低沉的说道:“多情星君,好久不见了。嘿嘿,你们天欲宫,自玄武门之变后,已经很久不见出现了呀!倒是地煞殿中人,还时不时的给我大唐找点麻烦哩。”

    多情星君悠然一叹,双手抱在身后,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淡淡的说道:“地煞殿的那群脑子里都长满了筋肉的蠢货么?呵呵,他们折腾了你们大唐数十年,又得到了什么好处?而我天欲宫可就不同了,若不是李世民那厮过于狠毒,居然埋伏重兵公然搏杀自己的两位兄长,怕是我天欲宫,已经成为大唐的护国神教了罢?”

    多情星君微微叹息道:“往事不堪回首,今日我等再次出山,就是要和你们这群自诩名门正道的伪君子再过过手,还请两位天师多多指教呀。本星君身后的这些年轻人,都是我天欲宫最近百年培养的年轻精英中的一小部分,此番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稍微崭露了一点身手,尔等就大败亏输,实在是让本星君觉得……当初玄武门,怎会败给了你们?”

    “无量寿佛!”袁天罡、李淳风长颂一声道号,刚要说话,江鱼已经拔出长刀,急不可待的朝着一具银尸劈了过去:“狗日的,哪里这么多话?今天不打看样子是不行啦,那就打罢!兄弟们,拔刀子豁出去上哪!不拼命,今日可就讨不了好啦!”刚才还盘在他脖子间的火灵蛇猛的抬起头来,朝着那多情星君就是一口淡淡的赤红色雾气喷了过去。

    ‘锵锵’一声巨响,江鱼的宝刀上崩射出七尺长的刀芒,狠狠的掠过了那具银尸的脖子。那银尸身体一个趔趄,脖子被砍开了一半,里面一丝丝漆黑的烟气飘散出来。多情星君身后的一名老人心疼得脸蛋一抖,急忙指挥着那银尸急退。一干天欲宫的人傻乎乎的看着江鱼,不知道江鱼手上是何等神兵利器,居然能一刀劈开银尸那比钢铁还要坚固数倍的身躯!

    多情星君眉头一皱,大吼道:“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近日来,就是来杀人的,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孩儿们,杀光这群朝廷的走狗,叫孩子们把他们的精血都抽干了罢!”

    一声令下,天欲宫的人指挥着数十具僵尸轰然扑上,自己也拔出腰间宝剑,气焰无比嚣张的扑了过来。

    江鱼他们一干花营的营头、班头大吼着朝前迎了上去,六大供奉带头,组成了一个极其稳固的锋矢突击阵形朝前急突。袁天罡、李淳风等一干和尚、道人则是急速后退,退开了数十丈后,只见他们手一扬,无数符箓连同无数道金色佛光急速轰来,一道道雷光乱闪,一道道万字佛光激射,打得那些僵尸‘嗷嗷’惨叫,身上处处都是焦灼的伤痕。

    江鱼身上的火灵蛇张开大嘴,一口口的毒气化为一道道气箭朝着天欲宫的人猛喷,突然间,包括多情星君在内,一干天欲宫的妖人同时一抖,面色变得赤红无比,已经中了这条小蛇那歹毒的火毒。

    ‘砰’,江鱼已经正面和多情星君对撞了一记,长刀和宝剑狠狠的在空中对劈而过。

第二十四章 宝库(11197字)4.26

    第二十四章宝库

    山中突然有透骨的寒风呼啸而过,一片片黑烟般的云彩仓皇的掠过了那惨蓝色的月亮,天地中满是一种不安的气氛。风益发的猖狂,四周山林疯狂的舞动着,好似一只只幽灵在上上下下的张牙舞爪、择人而噬。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野狼的悠长嚎叫,那凄厉冰冷的叫声远远的飘荡过来,一股子极深沉的寒意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风沙漫天,杀气四溢,隐隐然周围山林内已经传来了兵戈铁马冲突轰鸣的声响,犹如昔日隋炀帝的骁果军自地狱回转,再次吼出了疯狂的战号。

    江鱼的大刀和多情星君的长剑狠狠的对撞在了一起。两人内修为差不多,多情星君的内力甚至更加老辣诡秘了一筹,刀剑碰击,火星四溅,刀是宝刀,剑是宝剑,沉闷的轰鸣声传出了老远,两人内劲在那刀剑交接处对撞,爆出了一圈极强的冲击气浪。可是江鱼双臂上的力气比起多情星君这儒雅的老头儿大了何止百倍?他右臂只是稍微一抖,一股沉重如山的巨大力量就压向了多情星君,只听得‘咔嗒’一声细响,多情星君怒骂一声,整个右膀子已经不自然的扭曲起来,却是指骨、腕骨、肘子、肩膀,几处关节都被江鱼那大得惊人的力量震得脱臼。

    多情星君随手抛掉手上宝剑,掉头就跑,嘴里尖叫道:“星君的护何在?快快杀了这厮!混帐,你好大的力气。啊呀!”最后一声惨叫,却是一道红光闪过,火灵蛇毫不客气的从江鱼的褡裢中跳出,在多情星君的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它体内积蓄了十年没开张过的毒液,好似不要本钱一般注入了多情星君的蛋儿,只看到以那一块蛋为中心,一圈红光猛的一闪,多情星君浑身突然燃烧起来,顷刻间就被那股可怕的热毒化为了灰烬。堂堂一代绝世妖人,却委委屈屈的被江鱼和火灵蛇略施手段算计在了这小小的山林中。

    后面袁天罡、李淳风看得这等妖异的情形,两个老道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他们就不明白,怎么那多情星君也是堂堂宗师级的高手,怎地就被江鱼一刀劈退?甚至就连兵器都丢掉了。至于被火灵蛇一口咬死的事情嘛,虽然有点无接受,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那只万年血燕,按照江鱼的说都被这小蛇给吸收了,那等毒性,不要说一个凡间的宗师,就是袁天罡他们师门中的长辈前来,也是抵挡不住的。

    眼看得百年前的大敌惨死当场,两个老道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大声喝道:“徒儿们,秃驴们,加把劲啊,斩尽这批妖孽,可是天大的德。”后面那些和尚、道人同时应诺,好似那符箓和佛光都是随地捡拾来的,一点都不心疼的丢了出去。道道奇光连闪,打得那几十具僵尸连连惨叫,身上黑烟浓密,眼看着元气大伤,的防御直线下降,甚至有几具铁尸直接被数十道符箓、佛光同时轰中,凌空炸成了粉碎。

    江鱼心里那个快活啊,他疯狂咆哮着,好似一头发疯的老虎,在那一堆僵尸中胡乱的劈砍着。一具具僵尸被他劈得火星四溅,加上那后方不断涌来的符箓、佛光以及天空降下的道道天雷总是贴着他的身体飞过,不断的轰击在他身边那些僵尸的身上,只是一盏茶的时分,江鱼就顺利的劈碎了一具银尸、四具铜尸、九具铁尸,将它们的元丹尽数偷偷的抢过,藏匿在了腰间褡裢里。四周强光闪动,他的动作又是极隐秘的,袁天罡他们都以为这些僵尸的元丹都被天雷劈碎了,哪里知道江鱼在其中得了天大的好处?

    那火灵蛇也是矫健飞射好似蛟龙一样,硬生生从江鱼手上抢走了额外的几具僵尸的元丹,张开大嘴就是一口吞了下去,每吞下一颗元丹,这小蛇就浑身体痛苦的一个扭动,仰天长嘶一声。江鱼看它如此贪婪的吞噬这些僵尸的元丹,不由得骂道:“不要命了?也不怕你撑不下这么多灵气,直接被爆体啊?够啦,我给你收着罢!两位天师,我给我家的这条长虫收点宝贝啊!”回头朝着袁天罡他们打了个招呼,江鱼光明正大的当着近百人的面,随手将几具僵尸劈成了粉碎,抢走了它们的元丹。

    火灵蛇欢喜得‘咝咝’乱叫,体内实在有点撑得吃不消得它疯狂的朝着那些天欲宫的妖人吐出了一道道火红色的气箭。此刻它体内灵气奔涌,这些毒气汇聚的气箭简直有如实体一样,几个天欲宫的妖人一不小心中了暗算,立刻通体上下一片火红,浑身毛孔喷出沸腾的血雾,当场惨死。花营诸人得了这强有力的,顿时渐渐的扳回了颓势,变得有守有攻。

    看得火灵蛇都开始朝天欲宫的妖人喷气箭了,江鱼这才忙里偷闲的抬头望了一眼风笑笑他们那边的战团,入眼所见吓得江鱼浑身一个哆嗦,立刻不再管身边剩下的几具僵尸,长刀划出一道极长的白光,朝着风笑笑他们那边扑了过去。他自幼就跟李林甫在街头厮混,这义气二字看得极重,僵尸元丹日后可以找机会收集,但是若是忙着收集元丹而放任自己兄弟和朋友被人杀死,却是他江鱼江中游做不出来的事情。

    天欲宫的妖人中尽有几个力极其吓人的老人,和花营的六位供奉打了个不亦乐乎,双方实力相当,一时半会哪里分得出胜负来?而花营的那些年轻精英则是占据了人多势众的优势,虽然人人都吸入了刚开始火灵蛇喷出的一点点毒雾,实力不大不小的折损了二成左右,却也依然仗着一个极其古怪的阵势,打得风笑笑他们连连倒退。更兼袁天罡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江鱼的身上,没有道、佛在后面增援他们,一具银尸率领十几具僵尸却在那天欲宫的剑阵中不断的飞跃扑击,一时间打得风笑笑他们惨不忍睹。

    几个班头力最弱,不过相当于江湖上一流好手的身手,那具银尸却是千年以上气候的妖物,浑身上下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若非江鱼这样修炼望月宗怪异心的怪物,哪里是对手?一个不察,他们被天欲宫的剑阵裹了进去,那银尸立刻飞扑而上,速度快得惊人,几个班头还没看清这银尸是如何到来的,身上已经同时被印了上百拳,通体筋骨断裂内脏粉碎,紧接着一股可怕的死气轰进肉身,全身被炸成齑粉。

    他们一死,风笑笑等人身上的压力更大,三具铁尸顺势冲进了花营的阵列中,拳打脚踢,打得风笑笑口喷鲜血急退。严猫儿奋起一身金钟罩的横炼夫和三具铁尸硬拼了数记,三具铁尸‘呱呱’怪叫着被震退了十几步,严猫儿则是一口血急喷而出,一身金钟罩的修为差点被震碎了。几个天欲宫妖人急速挥剑掩上,剑光如潮、如瀑、如星幕,立刻将严猫儿笼罩在道道剑光之中。

    一侧燕不飞一声长啸,手上紫焽软剑迸放出一道十几丈长的剑罡,‘呼呼’一声撕裂了他和严猫儿之间二十几丈的距离,笔直的冲到了那天欲宫中人绵绵密密的剑光内。数声金铁轰鸣的巨响,几个天欲宫妖人惊呼一声,手上长剑寸寸碎裂,身上喷出了数十道血泉,狼狈急退。燕不飞则是杵剑在地,刚刚急速喘息了几声,已经被一具铜尸狠狠的在他后心轰了一拳。燕不飞惨嚎一声,一口血差点连心肺都喷了出去,身体激冲前十几丈,倒在地上一时间已经是动弹不得。

    那铜尸正要汇聚几具僵尸扑上去将燕不飞撕成粉碎,数丈外那正凭借着一身深厚至极长龙吟真气力扛半个天欲宫剑阵的南宫镇西低沉的长喝一声,双手上迸出一团极其浓烈的罡气朝着前方剑阵奋力丢去,随后身体闪电般到了那几具僵尸面前,缓缓一掌凌空拍出。这一掌,南宫镇西着急救燕不飞的性命,已经将体内真劲尽数逼了出去,涸泽而渔、孤注一掷,今在此一掌了。

    数具僵尸被这一掌震飞,那铜尸的两条手臂都被南宫镇西的一掌震成了数段,可那南宫镇西也受巨力反噬,一口猩红的鲜血急喷而出,他这等炼气士一旦受了内伤,反而比风笑笑、严猫儿、燕不飞伤得更重了十倍不止。‘嗤嗤嗤嗤’几声轻响,他两肩、两腿同时被长剑洞穿,十几名被方才一团罡气震退的天欲宫妖人已经闪到他身后,剑光如匹练一样射到了他身上。若非南宫镇西本能的将身体扭动了几下,这几柄剑子已经穿在了他身上的十几处死上。

    就是花营的一干营头、班头大败亏输眼看就要丧命的时候,江鱼已经丢弃了那几具僵尸,一声咆哮激闪而来。袁天罡他们也是心随意转,一道道符箓、佛光急速朝着这边急速轰下,当场就将天欲宫的剑阵轰得七零八碎,十几个年轻的妖人被天雷灌体,凌空炸成肉酱。

    一声沉喝,袁天罡、李淳风二人在后面急速转动,两人按照太极图的方位急速游走,一人占据了一个鱼眼,同时朝着天地四方急速叩拜了一次,手上龟甲剑凌空一挥,数道朦胧的清光已经自空而降撒落在江鱼、风笑笑等一行人身上。风笑笑等一干重伤的营头只觉得自顶门灌下了一道极其炽热的气浪,身上郁结堵塞的经脉‘啪啪啪啪’尽数畅通,丹田中一股爆炸性的力量直冲四肢,一声大吼已经急速跳起,瞬间已经恢复了全部的力量。首先就听得南宫镇西一声龙吟,身上迸射出一圈横扫十几丈外的罡气,几柄捅在他身上的长剑直接被震成碎屑,那些暗算他的天欲宫妖人一声惊呼,居然被南宫镇西借助这天地巨力爆发出的凌厉罡气直接蒸发成了一缕血雾喷散。

    就这时候,江鱼也扑到了场内。他左手握拳有如熊掌,一掌一掌很是沉稳的将那前后飞扑速度快得惊人的僵尸远远的震飞了开去,右手长刀没有丝毫招式可言,只是很直接的挥起、劈下、挥起、劈下,三个弹指的瞬间,已经连续挥出了七百三十二刀!七百三十二道刀光‘呼呼’的凌空飞去,好似一朵盛开的花朵,吞没了十几名天欲宫的妖人。

    论真气,江鱼已经进入到真元境界的‘望月玄罡’比这些妖人的真气优异百倍,论力量,江鱼石身巅峰的境界,单臂一挥就有举起一座小山的担山之力,这七百三十二刀所过之处,一切尽成齑粉。刀光的速度极快,十几名天欲宫的妖人保留着刚才挥剑扑击的姿势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这才全身上下突然喷出细细的血雾,化为一堆拇指头大小的肉块委顿在了地上。

    “袁天罡,你们忒无耻!”那边正在和花营六大供奉打得不亦乐乎的七八名天欲宫的老人突然怒声骂了一句,同时脱离了战团。他们要么是上、要么是大腿上、要么是脚脖子上,总之是一切不容易让他们注意的地方,都泛出了一丝血迹,一抹淡淡的红晕正从那伤口处朝着他们全身扩散,却是他们同时中了火灵蛇的暗算,被火灵蛇自背后将自己的毒气箭射进了他们的身体。

    虽然不如毒牙注入的毒液那样顷刻间就能取人性命,但是这由火灵蛇的内丹所喷出的毒气更接近真气的性质,一旦涌入人的体内,就和人的肌肤、经脉、骨骼甚至是真气抵死缠绵在一起,难以驱除。几个天欲宫的老妖人只觉得身上微微一痛,紧接着就是全身真气都好似沸腾起来,通体上下被一股热毒烧得都快燃烧起来,手上能使出的力量直线下降,眼看着就挡不住花营供奉们的凌厉攻击,他们哪里还有个不逃跑的?

    尺许长的火灵蛇神气活现的在地上周游了一圈,一具银尸突然闪过,一脚朝着它踏了下来。火灵蛇急速闪过这深深的没入地面足足有两尺的沉重践踏,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那僵尸的小腿上。只看得那银尸同时喷出一道红光,居然也和那多情星君一样,顷刻间烧成了灰烬。火灵蛇得意洋洋一张大嘴,将那空中落下的银尸元丹一口吞下,身上火苗更盛!

    眼看得这条火灵蛇如此凶煞,居然就连死物都无抵挡它那至阳炙热的热毒,又看到多情星君惨死,僵尸也被扑杀了大半,几位宫内的老人早就跑出了百多丈外,那些还在剑阵中和几个花营班头拼命的天欲宫小妖人尖叫一声‘妈呀~~~’,再也不见了他们那儒雅出尘的风度,一个个丢下长剑,喝令自己的护僵尸挡住江鱼他们断后,然后一个个比刚才来时快了数倍的抱头鼠窜而去。

    江鱼他们立刻奋起精神,在六位供奉的率领下爆起急追,痛打了一顿落水狗,又斩杀了七具僵尸、杀死杀伤数名天欲宫妖人,直到他们遁入了那黑漆漆的山林中,这才被袁天罡他们招呼了回去。

    此战花营中人只是折损了五六个班头,虽然也是不小的损失,却将天欲宫来犯的妖人斩杀大半,尤其是袁天罡他们那个级别的老妖怪多情星君都阴沟里翻船被江鱼和火灵蛇联手算计而死,不可谓不是一次辉煌的大胜。只是,风笑笑他们偷偷瞥向那条神气活现的盘在江鱼脖子上,硬是不肯回去褡裢里呆着的火灵蛇时,眼里总是有几分怯意。

    “这等天地生成的凶物,怎么就被江鱼这厮给弄到了手?这可比一名宗师还要来得有用啊!”这是风笑笑他们几个营头的真实想,对于这条剧毒无比而且似乎成了气候已经修练成妖物的火灵蛇,他们心里那个痒痒啊,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真的不知道是如何形容了。

    再次用袁天罡、李淳风的灵丹调养了一下身上的伤势,江鱼他们忙着弄来冷水,将花营的一干属下以及外围的那些士卒从那天狐香带来的美梦中弄醒过来。这天狐香乃是天欲宫中人用来采补的恶毒玩意,却是没什么大的毒性,只是每个人一旦因为它陷入梦境,那就是春梦连连,元气损耗很是不小。虽然打斗只是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但是这些苏醒的簪花郎也好、五府精锐士卒也罢,一个个都是面色青白,两条大腿都开始哆嗦了。江鱼眼睛毒,看得那些士卒的大腿根部都是一大块粘乎乎的湿润痕迹,不由得暗中惊叹这天狐香的效力不提。

    谁也不好意思提起在天狐香造成的靡靡境界中这些簪花郎和士卒们一个个梦遗了三五次的尴尬勾当,袁天罡他们一干道貌岸然的老道和和尚自然更是不会提起这个话茬儿。收缩了包围圈,将强弓硬弩重新准备好,江鱼他们一干孔武有力的汉子拿起地上的工具,重新挖掘起那秘的入口。这一次,有袁天罡他们几个老道在背后捣鬼,江鱼他们背后被贴上了十几道古怪的符箓,一个个力量大增,只是花费了一顿饭的时间,那足足塌陷了七八丈的秘入口,又被江鱼他们挖通了。

    江鱼一锄头下去,刚刚在那淤积的土石中挖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窟窿,一柄杆儿有小碗口粗细通体纯金打造的方天画戟已经带着刺耳的劲风,‘呼’的一声从那窟窿中刺了出来,那两尺多长的戟尖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江鱼的面门前。江鱼本能的一偏脑袋,那画戟却是猛的一抖,一股巨大的力量自那画戟上传来,画戟狠狠扫在江鱼的右肋上,将他扫出去十几丈远,无比狼狈的砸在了地上。

    仗着自己的肉身强横并没有受什么伤害,甚至只是感觉身体微微一震就连一点疼痛都没有的江鱼怒斥了一声,觉得自己面子受到了极大损伤的他朝着身边一名属下勾勾手指,着他们将数十桶火油‘哗哗’的注入了秘,随后李淳风这个老不休的亲自动手,手指头一弹,一道灵符打出,整个秘入口‘轰’的一声爆炸开来,一团水缸粗细的火柱喷出了数十丈远近,无数人头大小的石块被炸飞了老远。

    秘内传来疯狂的惨嚎声,隐隐还有烤肉的味道随风飘了过来。江鱼都有点于心不忍,刚刚退后了几步的时候,风笑笑却是面色冰冷的一挥手,又是数十桶火油不断的朝着那秘倒了下去。整个秘入口顷刻间化为一个火洞,凶猛的烈焰让入口方圆数十丈内温度直线升高,江鱼的头发甚至都开始发黄枯焦了。偷偷的看了一眼风笑笑那专注和冷漠的表情,再看看严猫儿等营头、供奉甚至是最应该悲天悯人的袁天罡、李淳风那理所当然的神情,江鱼不由的暗自点头,教训自己道:“你还是太嫩了啊,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嘿,中原净街虎的大哥,怎能害怕这种小场面?不就是烧死几个地煞殿的倒霉鬼么?这和当年鱼爷我放狗咬老甲鱼,又有什么区别?”

    心态急速转变的江鱼,顷刻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自然之心中,一缕为人的软弱和温情,已经悄无声息的在他心头被斩断。望月一门无天劫、无心魔劫,但是入门后最难度过的情关,已经被他无声无息中悄然度过。此等斩断情感,不是无情,不是绝情,而是超脱了这些人类的情感,站在另外一个层面上,有如水里看月一般,任他月圆月缺,却是无撼动本心分毫了。正是依仗着自然之心的这种超脱的独特效,望月一门才能免去三灾九劫,超脱于仙、佛、魔、妖诸道之外。只不过,望月兴也是为了它的超脱,衰也是为了它的拥有者极少就是了。

    智珠在握,心里一阵冷静的江鱼踏前了一步,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秘笑道:“地煞殿的那干人,除非是真正的神仙,否则哪里能活呢?唉,刚才看到了天欲宫的那一干人,我突然想起来,似乎我们都上当了,天欲宫的人来得好不凑巧。”

    正静静的注视着火场,嘴里似乎还在喃喃念诵某篇经文的袁天罡转过头来,微笑问道:“哦?江鱼你想起了什么?”

    江鱼阴阴一笑,狠狠的说道:“贾玉那老王八他妈的骗了咱们!地煞殿的几十个人来到了扬州地头上他能发现,比起地煞殿的这群壮汉更加引人注目的天欲宫的妖人,怎可能没落入这些城狐社鼠的眼里?呵呵,就是不知道他老甲鱼是原本就是天欲宫的人呢,还是被逼和他们合作的?不过我想,怕是应该是后面那种了。”江鱼摸摸下巴,怎么也不觉得贾玉像是和天欲宫有关联的样子。

    风笑笑在旁边接口道:“不管有关无关,抓起来拷问就是。”几个营头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点点头,这事情也就这么定下了。贾玉只是一个小角色,他们还懒得在他身上多耗费精神。只是江鱼心头有点遗憾,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贾玉的那六箱银子就是。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江鱼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面上有着两缕胡须的别将面色难看到了极点,顿时心里暗笑。这位小王别将怕是没想到,自己等人定下的请君入瓮的计策,居然是如此狠毒的绝户计,根本不怕大火毁坏了里面的宝物,却是直接倒下了这么多的火油焚烧罢?这原本就是袁天罡提出来的,秘宝库中的那些东西,从外围的万年血燕来看,怕是对修道人以及正道武人没有丝毫用处,毁掉了也不可惜,只要将地煞殿的人骗进了秘,立刻放火就是。至于那些珠宝、铠甲、兵器之类,大火也毁不了太多,有什么害怕的?

    只是,没想到地煞殿的人这么配合,居然就这样直接冲进了秘道;更没想到的就是,在放火烧地煞殿的这群莽货之前,还和天欲宫的人先打了一场就是。江鱼心里暗自好笑,那边燕不飞、南宫镇西却是没空想这些不沾边的事情,一声令下,数十名簪花郎已经将那小王别将以及他身边的几位校尉团团围了起来。

    不用解释,也不给解释,簪花郎将小王别将一行人五花大绑丢在了地上,江鱼却再次顶起三重重甲,左手拎着一面铁盾,右手握着大刀,带队当先突入了那大火熄灭的秘。秘甬道中极其的窒闷,若不是有几个道人站在入口不断的用大袖鼓进来一阵阵大风,怕是江鱼他们都要被闷倒在地。入口的地方,一杆纯金的方天画戟和一杆纯阴的丈八蛇矛丢在地上,也不知道用什么工艺打造的,那样的大火都没有烧化了它们。至于他们的主人,却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块儿漆黑的痕迹,早就烧得融了。

    沿着甬道再往前走了一阵,就看到前面横七竖八的倒下了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皮肤焦黑肢体不全,他们的身边,更是有着一团团漆黑的痕迹,显然有不少人被活活炼化在了这里。跟在江鱼身后的严猫儿低声叫骂了一句:“他们的头目好厉害的手段,这些人是在这里堵塞火头,用自己的身体硬是挡住了大火焚烧的。”江鱼的头皮一麻,不敢想象这群地煞殿的汉子运起了‘灭世魔罡’,仗着强横的躯体在这里堵塞那些裹着烈焰而来的火油,看着火焰在自己身上慢慢的燃烧,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景象。

    再往前走,走到白天他们休息的小小石室内,那里也倒下了十几个人,他们身上就没有什么烧伤了。原本这入口到石室的甬道就很长,加上前面有不知道具体多少大汉用自己的身躯拦住了火油,这石室却是没有被烧到。但是大火耗尽了甬道内的空气,加上那炽热的高温,这十几个大汉显然是被窒息而死。

    江鱼看了一眼这些尸体,就要顺着左边的甬道深入,因为他看到只有左边甬道有人出入的痕迹。可是严猫儿却是走进石室,二话不说的在那些大汉的心口上狠狠的补了一记金沙掌,又用身上佩戴的横刀劈断了他们的脖子,这才继续跟在了江鱼的后面。看到江鱼不解的神情,严猫儿轻声解释道:“地煞殿的妖人,肉身强横到了极点,有些人你割断了他脖子,他还可以借助灵药重新愈合;有些人震碎了他们心脉,却还有门重新续上。故而只能是割断他们的脖子,再震碎他们的心脉,才能保证他们死去。”

    耸耸肩膀,严猫儿说道:“原本砍下他们的脑袋才是最保险的子,但是看在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算得上好汉二字,凌辱他们身躯的事情,也就不做了,起码让他们有个全尸是不是?那放火烧人的勾当是你们提出来的,我严猫儿可没这么说过。”眨巴眨巴眼睛,江鱼越看严猫儿越像是一个在拼命立牌坊的婊子。但是,他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是朝着严猫儿比划一个大拇指,示意他老道江湖,实在是太精明了。

    严猫儿他们也不问江鱼为什么要走左边的甬道,他也知道江鱼的追踪之术是天下少有人及的。一行小心翼翼的顺着甬道前行了五百多丈,似乎又深入了地下数十丈的深度,一路上也有七八个小小的石室,里面也留下了几件铠甲兵器之类的物事,但是最要紧的石室正中的石块上的物事却被人取走了。江鱼和后面跟着的几位营头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点点头,前进的步伐益发谨慎了。一路上的那些机关暗器,就好似被几个巨人蹂躏过一般,被砸得稀烂,甬道路面也是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偶尔有几滩血迹在地上,却没看到尸体在哪里。

    再往下走了百多丈,绕了几个弯儿,终于到了一间极其巨大的石室内。石室被雕琢成了金銮殿的格式,高有十丈,长宽则在二十丈开外,正中的一块儿雕刻着九龙出海图的白玉甬道直接通向了正中的龙椅宝座,宝座上如今正端坐着一名浑身冒出赤红色烟雾极其雄壮的汉子。这汉子皮肤上一缕缕汗水河水一样的淌下,那汗水色泽嫣红好似鲜血。

    白玉甬道的两侧,放置着两尊金鼎、两尊金麒麟香炉、两尊金仙鹤香炉,如今那金鼎、香炉之上都各有一条壮汉盘膝坐在上面,身上也是赤红色烟雾缠绕,面色却是微微有点发白。甬道上则是站着十八名手持极其沉重的兵器,目光凶狠的壮汉,这些汉子也是面色发白,呼吸间很是急促,好似元气大伤的模样。

    大殿的两侧,则是和外面那些小石室一样,放置着高高低低的数十块天然石块,石块的上方有着敞开的纯金箱子,里面是各色珍珠美玉琉璃戴帽珊瑚翡翠等物。自然,江鱼也在里面看到了一些效和万年血燕相同,剧毒、霸道,只对魔道中人有效的希奇药草。他毫不犹豫的大步走进了这间大殿,站在了白玉甬道上,和那十八名大汉隔开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

    “还请六位供奉动手搏杀这些汉子,否则,等得他们回过劲来,怕是我们都有麻烦。”江鱼死死的盯着那端坐在宝座上依稀相视的汉子,心里差点滴出血来,看他身上那浓密的气劲,江鱼敢打赌他全部的身家,这厮服下的是一株比万年血燕还要珍奇的药物,否则他如今身上的气劲不会如此的强大和诡异。江鱼甚至能感受到这汉子那沉静的皮肤下一条条在急速膨胀又压缩的肌肉,他的能增强到什么境界啊?

    六大供奉缓步自江鱼身后走了出来,没有说一句话,就朝着那十八条壮汉扑了过去。他们自然看得出,宝座上的那条汉子以及金鼎、香炉上的那六条壮汉都服下了某些古怪的药物,正在疯狂的提高自己的强度。如果不再他们吸收完所有药力前打断他们的行,怕是这次自己一行人还不见的能讨得好处。

    江鱼这边的人心中都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这种情形,就应该叫袁天罡他们两个老道一起下来秘。可是因为刚才自己放火焚烧,烧得一干地煞殿党徒无比凄惨,加上方才天欲宫的妖人突然来袭,种种情势凑在一起,让江鱼他们也不得不将两个最强的战力留在地面。否则若是有人有样学样给他们放上一把火,江鱼他们铁定倒霉。

    故而,只能是六大供奉扑向十八条壮汉,而风青青他们一干营头、班头同时举起手上的强弩,朝着那盘坐在金鼎、香炉上的壮汉射出了纯钢打造的弩箭。江鱼脖子上的那火灵蛇更是大嘴一张,七道毒气箭飞快的射了出去。

    ‘当~~~’,由近千次密集撞击声连绵组成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大殿内,六大供奉已经被十八壮汉组成的一个古怪阵势团团围在了里面。十八人组成了一个好似十八头、三十六臂的巨人,挥动着十八般沉重的兵器,体内魔罡串联在一起,竟然能和六大供奉正面对抗而只是稍微落了点下风。若不是这十八条壮汉似乎元气大伤有点喘息不过来的样子,他们甚至还能占据一点局面上的优势。

    六大供奉相互看了看,自嘲般裂开嘴笑了笑,周身罡气鼓动,施展绝技再次扑上。

    那边打得热闹,这边江鱼他们则是无奈的看着纯钢弩箭在那几条汉子的身上纷纷弹射出来,只是在他们皮肤上擦出了几条白色的印子。只有火灵蛇的那几支毒气箭似乎还有点效果,顺着这些汉子的皮肤渗入了他们的肌体,眼看着他们肌肤上隐隐的发出了红光。

    ‘嗷!’。

    一声惨嚎,一名盘坐在金鹤香炉上的壮汉突然身上红光一闪,好似一颗威力极大的雷火一样爆炸开。冲击波朝着四方扩散,将那金鼎之类的物事尽数震成了粉碎,就连那正在白玉甬道上和六大供奉拼命的十八条壮汉,也被震得歪歪扭扭阵势大乱。就这当口,空气中一道极其凌厉的电光闪过,磨刀老人手上长刀好似一抹幽灵掠过了这些大汉的脖子,十八颗人头被血柱一顶,飞起来有丈许高下。

    刚才那自爆的汉子,却是因为中了火灵蛇的热毒,体内真气一时大乱,原本就只能是苦苦支撑小心翼翼让它缓缓发作的药力顿时全盘爆发开来,不由得他不被炸成粉碎。他自爆不要紧,反而还连累了甬道上豁出去性命为他们护的十八条汉子,更是将身后的几名服下了药物正在强行冲关增加力的同伴震飞了出去。

    又是五声沉闷的爆炸,那五条正在运的汉子身上照样是红光闪动,体内真气失去平衡引发那服下的霸道药物,肉身即成粉碎。

    又是火灵蛇那霸道的毒性,好似一颗小小的火星,引爆了一个火药桶,大殿内除了那高坐在宝座上的那汉子,再也没有一个地煞殿的活人。

    江鱼随手将火灵蛇从脖子上扯了下来,塞巴塞巴的塞进了褡裢里,狠狠的紧了紧褡裢上的绳子,放声道:“喂,这位,你看看是自废武呢,还是自己先打断自己的手脚啊?啧啧,咱们还有这么多人,你的手下可就死得一个不剩了。”

    宝座上汗如雨下的汉子突然睁开眼睛,两道血光微微一闪,他低沉的吼道:“你们怎么不去另外一条甬道?那里面有金银无数,各种珍宝极多,为何要来这里?”

    花营的一干人等都没吭声,用看傻瓜一般的眼神看着这汉子。右边那条甬道又没有人出入的痕迹,谁没事追下去啊?

    那壮汉闷哼一声,淡淡说道:“听说你们要赶紧挖走这下面的宝藏献给你们的那皇帝,本将军才定下这条计策,率领所有属下冲入秘窟。原本以为服下里面的珍奇灵药后,力大涨可以轻松的突围而出,没想到你们居然放火焚烧秘窟,也不担心毁去了下面的宝贝?”

    还是没人搭理他,花营所有人都上前了几步,作势欲扑。

    这壮汉苦笑一声,无奈的站起身来,说道:“罢了,大火烧了足足一个时辰,却连累我们炼化灵药的效果都差了百倍不止,否则,他们怎会如此轻易的死于你等手中?一线之差,一线之差啊!若是你们晚来一刻钟,本将军就能全盘炼化体内的这颗‘火蜈丹’,一人就能杀光你们这群蝼蚁了。”轻轻的扭动了一下脖子,大殿内发出了一连串细密的骨节子爆响声,这大汉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江鱼有点看不惯这汉子自言自语的表演,他上前三大步,指着那大汉大喝道:“闭嘴罢,你不肯自废武,就让鱼爷我打得你残废罢!唔,你尊姓大名啊?”大吼了几声,江鱼却突然是很有礼节的按照江湖规矩抱拳问了一声那人的名号。

    那汉子被江鱼弄得哭笑不得,他摇摇头,沉声道:“本将军乃破地网。吾大哥想必也是死于你等手中,今日当为我大哥报仇雪恨才是。”

    他一声厉喝,好似大晴天打了个霹雳,震得江鱼眼前金星乱闪耳朵里嗡嗡直响,随后就看破地网反手从那宝座后面抽出一柄色泽呈诡异的青绿色的两丈许长青龙大砍刀,一刀朝着自己劈了下来。

    “此乃当年宇文化及师叔暗中以大隋朝举国之力秘密铸造的‘龙魂大劈炼’,看刀!”

    一声脆响,江鱼手上铁盾,身上三层重甲同时粉碎,身体自右肩到左边小腹上一处极其凄厉的刀痕喷出满天的血雾,整个人被那一刀劈飞了老远,重重的砸在了殿门外的甬道拐角处。

    那‘龙魂大劈炼’吸收了江鱼的鲜血,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不再是破地网使刀,而是这刀拖着破地网,‘呼’的一声化为满天青色的刀光朝着在场所有人劈了下来。大殿内寒气大盛,那凌厉透骨的刀气中,无数珍宝美玉、各种灵药乃至那地上的尸首等杂物,都被刀气劈成了粉碎。

    只是一刀,六大供奉同时喷血、大吼、急退!

第二十五章 得宝(10405字)4.27

    第二十五章得宝

    一刀之威,大殿粉碎,六大供奉喷血遁逃。破地网猖狂至极的站在大殿中心仰天长笑,笑得嘴里血红色的液体一串串的喷了出来,就好似喷泉一般。也不知他体内还有多少药力没有被彻底吸收,如今强行驱使‘龙魂大劈炼’,被那刀体内古怪的刀劲反击,却也震动了他的内腑让他受伤不轻。风笑笑等营头正呆呆的站在大殿门口不知道是应该趁机迎上去和破地网拼命,还是应该掩护六大供奉先逃跑的时候,后面江鱼已经给他们作出了选择。

    “合字,并肩子,风紧,扯呼啊!”身上被劈开了一条深深的刀创,创口下可以依稀见到内脏在蠕动的江鱼扯着嗓子嚎叫了一声,随后抱着伤处,一边运起‘望月玄罡’拼命驱动伤口自我愈合,一边撒脚就跑。按照望月一门的典籍记载,石身巅峰,就算是世俗间所谓的龙渊、七星等宝剑也是不能伤之分毫,就算是修道界中下品的飞剑也不能劈开他一丝油皮儿。但是这柄诡异的‘龙魂大劈炼’,居然一刀差点将江鱼劈成两片就好似切豆腐一样,江鱼脑海中不由得晃荡起了一个极其荒谬的词眼儿――仙器!

    上品、极品的飞剑能劈伤江鱼,却也不能好似切豆腐一样的割开他,更何况是一柄显然没有被主人收服,完全凭借着本身的锋锐和里面的一缕刀气就能达成这种效果的‘龙魂大劈炼’?除了传说中的仙器,江鱼绝不相信世间有一种武器不经过炼化和祭炼,就能如此轻松的伤了他。一柄掌握在敌人手中,并且显然是出于杀戮的目的而锻造的极其凶恶的仙器,面对这样的对手,除了逃跑,还能怎样?

    所以江鱼很没有义气的转身就跑,逃跑的时候还没忘记拎起了自己的那柄横刀,同时大嚎了一嗓子:“在这下面和他拼命做什么?上去拿天雷劈死他呀!放火烧不也是一条路么?”这一嗓子嚎出去,风笑笑他们顿时突然醒悟,激闪身从大殿门口逃遁出去。这一次,就连轻极差的严猫儿都跑出了平日里两三倍的速度,就不要说江鱼了。只是两次呼吸的时间,他就从大殿口跑过了数百丈长的甬道,一头窜出地面,一嗓子嚎叫道:“两位天师,下面那厮手上有一柄极厉害的兵器,一刀差点剁碎了六大供奉啊,快点救命!”

    江鱼双手松开,露出了他身上那条极其凄厉的刀伤,袁天罡、李淳风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却也是眉头一阵直跳,不知道江鱼是如何拖着这么沉重的伤势从秘中逃出来的。两人二话不说,咬破自己的手指凌空书写了两道血符印在了江鱼身上,‘嗤嗤’声中,江鱼身体被一道清光笼罩,伤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袁天罡更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将里面满满一瓶味道极苦的白色药面儿倒进了江鱼的大嘴中。江鱼只觉得那苦得让他差点哭出来的药面刚刚落进喉咙,就化为一团极其清冷的气浪顺着喉咙冲下胃部,随后冲进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周身气,只是三五次呼吸的时间,他全身伤势痊愈,甚至状态更佳。

    “这是什么灵药?”江鱼的眼珠子都快绿了,他望月一门如今最缺什么?炼丹的诀啊!这等灵药,也是他望月宗典籍上传说中的东西。

    袁天罡矜持的一笑,微笑道:“此乃吾师兄弟师门秘传‘散’,补中益气、生肌止血,有奇效。”袁天罡朝着江鱼挤了挤眼睛,嘿嘿笑了几声。江鱼正在寻思着袁天罡的这笑容代表着什么意思呢,后面六位供奉已经是丢盔弃甲的满口喷着血狼狈逃了上来,一干道人急忙迎了上去,各种符箓朝着他们身上乱丢,一瓶瓶丹药好似灌鸭子一样给他们灌了下去。紧跟着就是风笑笑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急速逃了出来。

    风笑笑刚刚冲出地面,就直着脖子朝着四周的簪花郎嚎叫道:“将所有火油都倒进去,点火,点火!那厮从哪里弄来的这柄神兵?”簪花郎的效率极高,立刻就有近百个满装的火油桶被滚进了秘,一个小道人朝着那秘入口丢了一张灵符进去,顿时炽亮的火焰从那秘入口中喷出了足足有二十丈高,地面一阵的颤抖,隐约传来了油桶受热后的爆炸声,入口再次坍塌了。

    袁天罡、李淳风眉头一皱,正要问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数百丈外的地面突然膨胀起了一个巨大的土包,一声龙吟震颤天地,一道青色龙形光芒裹着一条高大的身影,笔直的自那地下直冲天空。‘锵锵’一声巨响,那青龙光影突然迸裂开来,化为无数道手臂粗细丈许长短好似电芒的刀气朝着四面乱劈开来。那一时间天空的月光大盛,刀光、月影相互辉映,天地间一片雪茫茫的明亮,好似一朵花朵有数百丈直径的大牡丹花在那黑漆漆的大地上盛开,无比的瑰丽,无比的辉煌。

    江鱼直着嗓子嚎了一声:“全都给老子趴下!”他猛的朝着袁天罡和李淳风扑了过去,一身蛮力发动,将两个老道扑了个狗吃屎,狼狈无比的倒在了地上。两名正在喃喃自语、眼珠子瞪得老大的在那里低声呼喊‘仙器’二字的老道一个不留神,被江鱼将他们的脸蛋狠狠的扣在了地上,一人喷出了两颗大牙,满嘴喷红啊。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无数声极其刺耳的裂空声几乎是瞬间到了所有人面前,无数道刀气最高离地有百丈高下、最低离地却不过三四尺,就好似一张横放的密密麻麻的渔网横扫过了虚空,远远的射出了近千丈这才渐渐的消散。所过之处一切高出地面三尺、四尺的物体都被劈成了无数段,随后又在那刀光中不断的跳动弹动,被密集的刀气撕成了粉碎。

    花营的簪花郎们反应快,尤其最是军令森严,江鱼的那一声‘趴下’刚刚出口,从风笑笑、严猫儿、燕不飞、南宫镇西乃至风青青等班头以及下面的所有簪花郎,同时整齐划一的趴在了地上,而且是运起了内劲,能往地里钻多深就钻多深。刀芒扫过,花营所属的人马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可是那群道士、和尚伤亡大半,外围的士卒更是被刀芒割麦子一样割了一茬,近千名士兵消散在那满天的刀气中。

    ‘哇’,那龙形光影消散,破地网手持‘龙魂大劈炼’在空中悬浮了一刹那,突然一口血喷出足足有丈许远,整个人四仰八叉的从天上摔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这厮却也是极其彪悍野蛮,刚刚落地,立刻扛着大刀又爬了起来,拐着一只脚蹦蹦跳跳的好似一只活力充沛的小跳蚤,飞一样就往前方黑漆漆的山林里逃了开去。

    袁天罡猛的抬起头来,指着破地网的背影嚎道:“给本天师抓住那小子,不,不,只要抢得他手上的大刀,本天师奏明陛下,给他升官授爵!开国县男……不,开国县子……不,开国县伯!拿下那柄大刀,封侯爷也是好商量的!”袁天罡可顾不得自己两颗大门牙被磕掉嘴里正在冒血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极品仙器,甚至似乎是有了器灵的极品仙器,这种不应该出现在如今的人间的物事,若是落入了地煞殿的手中,落入了地煞殿的幕后黑手的手中,那种后果是他乃至他的师门绝对无忍受的事情。

    江鱼的眼珠一下子变得瓦蓝瓦蓝的,蓝得都发绿发紫了。“富贵险中求啊!他奶奶,鸟死卵朝天,辣块个妈妈,今儿个鱼爷我要搏个侯爷的出身啦!老牛鼻子,你说话可得算数,否则天打雷劈哩!”江鱼将那横刀随手丢开,风一样的冲出十几丈,从地上捡起了一张强弓、一壶铁箭,脚尖一点,身影已经拖起十几道残影,轻飘飘没有发出一点破空声的好似幽灵一样掠过了大地,朝那破地网追了过去。

    风笑笑他们看得面面相觑,就算他们当中最是以轻身出名的燕不飞,也是眼角直抽筋,被江鱼那快得没天理的速度吓得心头一阵乱哆嗦:“这是什么身?他妈的,这,这是什么身?”他们总算是有了直观的认识,为什么李天霸会挑选精锐人马,接受江鱼的特训了。

    这还是在平地的速度,已经吓得花营人等不敢置信,一进山林,江鱼的速度立刻暴涨了一倍。此时的他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是依稀间山林中有一道清风飘过,他已经驾驭着清风远去了百多丈外。黑漆漆的山林并不能阻拦他的视线,在江鱼的眸子里,山林中如今充满了绿油油生机盎然的柔和光芒,在这绿光中有一缕红光笔直的伸向了山林的深处,这就是破地网逃遁留下的痕迹。

    距离江鱼三百丈外的山林里,破地网一个支撑不住,猛的摔倒在地上。他前冲的势头太猛,块头太大,一摔倒就翻翻滚滚的跌出了十几丈,差点没一头磕在了那大劈炼的刀锋上,给自己开了一个瓢儿。张口喷出一团冒着热腾腾蒸汽的血块,破地网喘息着自言自语道:“追不上来的罢?刚才这刀发疯了,那等刀气,怕是没活人了罢?这次死伤了这么多属下,幸好大部分都是外围弟子,却是得了这么一柄宝刀,拿回去定然是一份大劳,也许,我就能成为宗门的真正弟子,到时候,殿主又算什么东西?”

    正思忖间,突然一支铁箭无声无息的已经到了他后心三寸处。破地网心头一寒,本能的反手一掌朝着那铁箭拍了过去,‘噗哧’一声,铁箭射穿了他坚逾金石的手掌,没入了他后背厚厚的肌肉足有四寸左右。那箭矢上蕴含着一股天雷般爆炸性的力量,在破地网的肌肉中就要爆发开来,破地网一声怒喝,浑身肌肉猛的一紧,死死的夹住了那支歹毒无比的箭矢,那股力量轰然炸开,将他后心处大酒杯大小的一块儿肉炸得粉碎飞去。破地网心头大骇,若不是他反应得快,这只箭子岂不是已经炸碎了他大半个后背?

    他是谁?破地网,地煞殿最强大的神将之一,钢筋铁骨刀剑不伤的强者啊。更何况刚才他在秘中服下了一颗火蜈丹,虽然没有完全消化它的药力,反而因为连续的打斗让体内罡气紊乱受了极重的内伤,可是他的肉身却是确确实实的被强化了数倍啊,就算是上品的飞剑,他也能凭借强横的肉身抵挡一二,怎可能被一支普通的凡铁铸造的铁箭射穿手掌、射进身体?

    破地网骇然回头,猛的拎起长刀就要朝着身后箭矢来处一刀劈下,他侧方又是无声无息的一箭射来,笔直的射向了他肋骨的缝隙。破地网一声怒嚎,身体猛的一扭,那带着丝丝雷光的铁箭擦着他的身体飞了过去,从他身上了一条儿血肉,鲜血瞬间就润湿了他的身体。破地网心头骇然,大吼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给老子出来和老子堂堂正正的较量!”

    江鱼好似幽灵一样在距离破地网两百丈外的山林中急速跑动,无声无息的寻找着最合适的出手时机。听得破地网的大吼声,江鱼低声笑道:“嘻嘻,你仗着手上长刀厉害算什么英雄好汉?是好汉的,你把刀子丢开了和大爷我比划比划。”江鱼此时气息和周围的山林融为一体,他一开口说话,就好似整个山林在窃窃私语,那阴森缥缈的话语自四面八方传来,破地网哪里抓得住声音的来路?

    江鱼的自然之心,沉浸在了他在昆仑山下山谷中所见的落花飘红的无边美景中。神御气,气御体,体御箭,望月心发动,他随手在弓弦上搭上了一把长箭,低声喝道:“春风化雨,落红飘零。”此时的他整个人变得空灵剔透好似山间的一缕灵雾,飘忽不定。手上那一把十三支铁箭无声无息的朝着天空破空而去,过了些会夫,又静悄悄的化为一个极其古怪的阵形从天空朝着破地网笼罩下来。

    正在谨慎的环顾四周山林,唯恐再被那暗箭所伤的破地网突然只觉得头皮一麻,心头一阵发寒。他二话不说,连续三个驴打滚狼狈无比的翻滚出了十几丈外,嘴里却猛的发出了一声痛呼。一支铁箭从天空落下,无声无息的穿透了他右腿小腿,一缕好似春风般温柔,却还带着点冬天严寒的气劲有如附骨之蛆侵入了他的身体,顺着他的腿上经脉就朝着内腑渗透而来。

    破地网大骇,他心里惊呼:“这厮使用的是什么邪门门?怎地刚才还是那等刚劲爆裂好似天雷的气劲,如今却变成了这么软绵绵阴柔无比的真气?一个人,莫非还能兼修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门不成?”他一咬牙齿,猛的跳起来,随手将那大刀丢到了数丈开外的山林里,自己一丝神念附着在了那大刀上,嘴里长笑道:“好汉子,果然是好汉子,背后放暗箭的好汉子。本将军已经将那刀丢下了,是好汉的,出来和被将军好好的比划比划罢。莫非,你还害怕本将军不成?”

    破地网脸上有着一丝恶毒的阴笑,他的神念附着在那长刀上,以他的力,随时可以凌空抓回那柄长刀,给人以致命的一刀。他心里得意,这就是寻常武人和他们地煞殿高手的不同,他们可是接近于那无上魔道的至高存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怎么可能是普通武人能够想得到的呢?他也想清楚了,自己在这人的箭下如此轻易的受伤,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被那龙魂大劈炼的刀气震伤了肉身,导致的防御一时间有了极大的下降,一定是这样,怎么可能有人能够用凡铁打造的箭矢伤害自己呢?没天理嘛!

    自觉胜算在握的破地网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一轮明月,却已经偏向了西边的山头,眼看月儿西落太阳就要升起,破地网寻思着,自己要赶紧解决掉这个拦路的小人才行,否则一旦天亮,外面朝廷的大队人马肯定会进山大举搜山,以自己如今的伤势,怕是应付不来这些缠人的狗腿子了。阴笑了几声,破地网大声挑衅道:“莫非阁下只会背后伤人,就是一鸡鸣狗盗的小人么?”

    江鱼却哪里理会破地网的挑衅,他无声无息的朝着那柄长刀所在的山林掠了过去,他手上的长弓、铁箭早就被他丢开了。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青色长刀,江鱼微微一笑,自己的灵识水波一样的笼罩了那宝刀全身,一股‘望月玄罡’裹挟着四周山林庞大的生气也涌了过去。他在心里暗笑:“好个不知道死活的蠢货,若说背后暗杀,依你和我境界相差不大的实力,只要鱼爷我召唤出天狼弓,你就死定啦。只是,鱼爷暂时不想暴露自己修道人的身份就是,便宜了你这蠢货,能够死在一柄仙器下!”

    正在大声挑衅的破地网突然心头一震,他和那柄长刀上的神念联系突然消失了。不是被人抹去,不是被人吞噬,就好似自己根本没有附着一缕神念在那长刀上一样,好似那长刀根本就不在那一处山林一般,一切就这样很自然的,好似云聚云散、潮起潮落一样的很自然的没有了。破地网尖叫一声,猛的迈开大步朝着自己方才将长刀丢下的山林跑了过去,一拳将前方十几丈方圆的山林震成了粉碎,却哪里有长刀的影子?

    仓皇失措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的破地网刚刚站在原地发愣了片刻,‘噗哧’,一柄被浓浓的绿色生气裹住的长刀好似噩梦一样自一株大树中幻化而出,轻而易举的从背后将破地网整整齐齐的从正中间劈成了两片。堂堂破地网,死得比他大哥还要憋屈,居然就这样死在了江鱼的暗算之下,甚至就连临死的惨叫都没机会发出。

    手里拎着长刀,从一株大树中闪身而出的江鱼无奈的耸耸肩膀,轻声笑道:“师父告诉我说,一个修道人可以暗算比他修为高深十倍的高手。你没有我的十倍这样的修为罢?所以,你死得一点都不冤枉啊!鱼爷当年在扬州街头打闷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哩!”挥刀将破地网的两片半边脑袋从脖子上剁了下来,用头发绑在了一起,江鱼在破地网怀里摸索了好一阵子,满意的从他怀中掏出了一个赤金匣子,看着匣子中的一颗红光闪闪热气灼人的内丹,笑得牙齿都快掉了下来。

    赤金匣子连同那颗火蜈丹被江鱼塞进了自己的褡裢,提着破地网的脑袋,拎着那柄可以给他加官晋爵的长刀,江鱼轻松的吹着口哨,风一样的掠过了山林,赶回了行宫秘。等他到的时候,秘里的大火都还没有熄灭,花营的簪花郎们正在想办填土灭火,那些五府士卒正在愁眉苦脸的救治自己受伤的同伴呢。

    看到江鱼将破地网的头颅和龙魂大劈炼成的取回,袁天罡和李淳风的眼睛都绿了。两个老道很是不顾自己身份的扑到了江鱼身前,一脚踢飞了那两片半边脑袋,抢过了宝刀仔细的打量起来。袁天罡手指上有一道隐约的白光射出,在那长刀刀柄的复杂花纹上仔细的扫了一遍,凝重的点头道:“下了好大的本钱,这刀柄上的阵,十个中就有七个认不出来,就不要说刀柄内的门了,看来,只能请那几位道友来查看了。”

    李淳风则是摇摇头,紧紧的握住那长刀低声说道:“师兄,本门又不是以阵出名的,这柄长刀显然是仙器级的宝贝,更兼刀内有器灵形成,这是很可能进化为神器的宝物啊,何必旁生枝节呢?只要将这柄长刀送回师门,我们的劳,在这几百年内行走天下积累德的师兄弟中,就是一等一的,谁还能盖过我们去不成?只要师门长辈炼化了这柄长刀,本门实力可就涨了一大截啊。”

    江鱼看着两个神经兮兮的老道,眼角余光一扫,猛地看到一个四十几岁的和尚正站在丈许外的地方,竖起耳朵偷听两个老道的谈话。江鱼立刻狠狠的踢了袁天罡的小腿迎面骨一脚,自己嘴巴朝着旁边的那和尚猛的一撇。袁天罡飞快的扭头看了那和尚一眼,猛的眯起了眼睛。那和尚却是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看着那秘入口,喃喃的念诵起了往生咒。

    袁天罡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他轻笑着对江鱼说道:“江大人这次,有劳了,多亏了你。等回去了长安,你去终南山楼观一行,老道师兄弟在那里等你,有你的好处。刚才许诺的升官晋爵的事情,你且放心就是。”袁天罡、李淳风同时微笑起来,重重的拍了拍江鱼的肚子,两个老道转过身去,手掌狠狠的朝着下方一划。

    江鱼正在低声嘀咕:“没事拍我肚子作甚?你们长得矮,能怪我个子高么?”他正要习惯性的耸耸肩膀,却看到附近从刀气中幸存的十几个道人脸上同时闪过一丝莫名的杀气,挥手就是一道金色符箓朝着那七八个幸存的和尚砸了过去。‘嗤嗤’几声闷响,天空中数十道水缸粗细的天雷猛的轰下,将那几个措手不及的和尚当场化为了齑粉。

    突变吓得风笑笑他们说不出话来,一个个惊疑不定的看着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位面色严肃的老道。江鱼则已经在旁边大声吼道:“好啦,好啦,兄弟们,干活啦,干活啦!这些和尚在长安城不做好事,向来是欺男霸女的,这次遭到老天报应了,这不就是天打雷劈么?啧啧,这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啦。赶快打开秘,咱们看看右边那甬道秘中有什么宝物,赶快起出来了送去长安,皇上重重有赏啊。”

    袁天罡、李淳风拈须微笑,他们对江鱼是越来越看得顺眼了。袁天罡不由得益发在心中赞叹自己的紫薇神算的道行有了精进:江鱼刚进长安城,他就推算出这小家伙的资质极好、日后成就也是不小,更兼他的本性,是自己师门急需的那种人才。故而他才亲自向李隆基提起了江鱼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引动李天霸将江鱼弄进了花营。而今看来,江鱼做得比他想象中的更好,更妙。更兼他对和尚似乎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先天性的恶感,这就是更妙了,不枉自己背后花力气,让这小子直接登上了花营的营头高位啊。

    花营众人看到两位天师的那般模样,又看看他们手上抓着的那柄长刀,顿时明白了为甚这些和尚会被天打雷劈了。不过,这种佛门、道门的争斗,和他们是搭不上关系的,一干人的心思,就全部放在了秘上。

    耗费了一点力气,扑灭了秘中的大火,风笑笑指挥着人下去秘,开始破解右边甬道上的机关暗器。原本方才的爆炸让秘入口坍塌,秘中的空气很快就会被消耗一空大火就要熄灭,谁知道破地网却开出了一个水缸粗细的大窟窿冲出了地表,导致空气流入了秘,让他们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将那个拼命喷火的大窟窿堵上。而珍宝却又势必不能从那个垂直的大窟窿里运出来的,故而只能重新开挖秘入口,那些簪花郎一个个改行做了苦力工匠,汗流浃背的好不辛苦。

    又是江鱼披挂了重甲拎着铁盾第一个冲下了甬道。一干蛮力拆除下,足足耗费了江鱼他们三天的时间,这才将右边甬道以及甬道尽头三个分岔秘道中的所有机关破除干净,将里面的三十六个密室的珍宝搜刮一空。扬州府衙门派出了三十几个老练的帐房先生和书房师爷来这里协助清点秘中的宝物,这清点也耗费了两天两夜的夫,这才将一应宝贝都清点计算清楚。

    这处位于隋炀帝行宫废墟下的秘宝库,从中取出了高手匠人打造的利器三万柄,精致铠甲原本有两万套,结果被大火烧毁了一小半,只检点出了一万三千多套完好无缺的重甲。除了这些凡兵,有用魔道手制炼的各种器神兵三百一十二柄,这是包括了那些被烧死的地煞殿壮汉的兵器在内的数量。除了兵器铠甲,右边的秘中有金饼百箱、银砖千箱、铜锭无数,按照如今的市价计算,大概价值在三千七百万贯左右,相当于开元年间前十几年最好年份国库收入的三倍。

    至于珍珠宝玉、玳瑁珊瑚这些宝贝,却是无计价的,更显然的就是这些宝贝一旦进了皇宫,外人怕是也见不到了,等于说是无用之物。除了袁天罡、李淳风在里面挑选了一批极品美玉准备制作各种玉符,其他的也就只有作为皇宫陈设品的用处。可惜的就是里面的十几箱文书、图卷、名人的手迹画卷等物,因为连续两把大火,高温将这些纸物烧得干干净净,让识货的一干书房师爷心疼得差点没哭出来。

    只有一件用魔道禁制加以保护的黑檀木匣子里留下了一份手卷,上面却是当年隋末宇文化及留下的记载,关于这处秘的由来以及其中的密室放置为何如此古怪的原因。简单的说起来,一些藏匿了少许珍宝的石室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了密室的最外围,就是要祸害可能误入密室的那些人――想想看,第一个密室中被发现的万年血燕,按照宇文化及的算计,若是后世中是武林中人进入了密室,就起码能毒死数百人,省得他们再深入了秘中去。这等阴狠心机,却也不用详细解说了。

    而那柄大刀的来历,却是当年大隋朝中的地煞殿弟子罄尽大隋朝的国力,动用了百万民夫不惜牺牲的挖掘各种矿脉,提取了亿万斤矿石的精华,加上了无数隋炀帝强征暴敛来的天材地宝,这才以秘打造成的极品仙器。而所谓的‘龙魂大劈炼’中的龙魂二字,就是因为宇文化及杀了隋炀帝,将隋炀帝这名真龙天子的魂灵打散了一切意识,将他的魂魄封禁在长刀中,形成了仙器中的器灵。

    也正是因为地煞殿的这帮凶徒胡作非为,更是为了打造这柄长刀而强行抽取了大隋朝的百年气运集于隋炀帝一身,最终仙器成,隋朝亡,一干地煞殿的凶神恶煞被杀得干干净净,这处秘中的各种宝物还来不及运往地煞殿,地煞殿当时在中原的势力就被打压得灰飞烟灭,最终就连地煞殿中人也只知道秘的存在,却不知道详细方位了。

    袁天罡看着那手卷,不由得冷笑道:“原来如此,难怪秘一开,地煞殿的妖人就蜂拥而来,却是这个道理。幸好他们不知道秘的确切所在,否则,若是这秘中的宝物被他们得走,那……”说道这里,不仅是袁天罡、李淳风,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是后心一阵冷汗渗出,半天没说出话来。有了这笔宝物,地煞殿只要选出一个代理人,再来一次叛乱总是可行的,就不要说那柄仙器可能带来的威胁。

    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坐在了扬州大都督府的正厅,正是大摆筵席觥筹交错庆贺喜的大好场面。袁天罡、李淳风笑得春风得意,他们身边放着一卷长布卷,里面自然就是那柄龙魂大劈炼。风笑笑他们笑得无比灿烂,这次他们花营损伤极小,却得了一笔重财,按照花营的惯例,其中一成的钱物要当作赏银发下来,落入自己几个营头手中的,每人也能有十几万贯,更兼立下大劳,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

    笑得最开心的就是江鱼了,按照两位天师的许诺,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说服李隆基,总之一个伯爵的爵位是跑不掉的了。若是两位老天师的能量再大一点,他江鱼能封一个侯爷的话,那就真正的是光宗耀祖了。到时候,挂着侯爷的爵位,又有花营的招牌,他江鱼这个中原净街虎的大哥,就更加无人能招惹啦。“唔,我堂堂一名侯爷登门提亲,张说那老家伙不会将我赶出门外罢?简直是岂有此理的事情。”

    只有扬州府大都督的脸色有点难看,这一次损失的士卒不少,抚恤善后的勾当有得他麻烦的呢。只是,这些都是京城来的大官儿,更兼有两位老天师在场,他心里再苦涩,他也要露出灿烂的笑容陪着笑脸啊。

    江鱼看着大都督的那张苦瓜一样的笑脸,他人的痛苦益发的衬托出了他的快乐,江鱼不由得扬扬得意,站起身来拎着一个酒坛大声笑道:“诸位兄弟,这次我们可算是立下了一份大劳啊。哈哈哈哈,那什么天欲宫、地煞殿的妖魔鬼怪,在我们兄弟手下还不是吃了大亏么?来,咱们好好的喝一坛再说!喝光了的是好兄弟,不喝的就是乌龟王八蛋!”

    风笑笑、严猫儿等人都是武林子弟出身,闻言轰然叫好,纷纷站起来叫人拿过酒坛,和江鱼碰坛后鲸吞牛饮,将那一坛烈酒喝得涓滴不剩。

    江鱼只觉得脑门上酒气直冲,大声叫道:“趁着今日还有空闲,我们去找那老甲鱼算帐去罢。喏,那群天欲宫的妖人怕是早就离开了扬州府,却看老甲鱼这厮知不知趣,懂不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他眼里微微露出邪光,和风青青他们交换了一个值得玩味的邪恶笑容,心里却惦记上了贾玉手上的资产以及他在扬州城这边的人脉门路。

    花营的一批人也是酒意上头,纷纷跟随着江鱼冲出大都督府,点起了人马,数百人在扬州府衙下属差役的配合下,对贾玉的白龙帮所有产业进行了一次大查封。赌场、青楼、酒楼乃至各种商号,查封了足足有三十几处产业,随后直扑贾玉的秘密藏身所在。

    让江鱼他们感到诧异的就是,贾玉这厮却是没有逃跑,并且还幸运的从天欲宫妖人的灭口屠杀中顺利的逃走了。心腹属下损失了不少的贾玉,干脆的交待了他是如何被威逼和天欲宫妖人合作,却又被大败亏输潜逃的天欲宫妖人拿来泄愤,要将他白龙帮尽数屠光的事情。痛哭流涕的他抱着江鱼的大腿请求江鱼的原谅,并且哭诉自己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和天欲宫的人同流合污,还请江鱼看在同乡的感情上,自幼的交情上,放过他贾玉一马。

    最终,还是风笑笑他们打圆场,一干人将白龙帮的积蓄搜刮得干干净净,却又将那老王员外的固定产尽数补偿给了贾玉,勒令贾玉成为了花营下属的一个密探头目,这才将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这等恃强凌弱的勾当,原本和花营的纪不合,但是江鱼他们如今立下了大,又有袁天罡的包庇,加上贾玉这个受害者又是心甘情愿的被他们勒索剥削走了全部的资产,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最终这事情也没被人知晓,只是花营随行的簪花郎们,每个人的口袋都丰满了不少。

    老王员外家的男丁、门徒被斩杀,女眷被卖入了教坊司充做杂役仆人,一应资产被收归花营密探所有,扬州秘宝库的事情就此了结。

    在扬州修养了数日,袁天罡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沉甸甸的数百辆马车骆绎离开了扬州城,在近千簪花郎和两千名扬州府兵的保卫下,缓缓的朝着长安行去。远在长安的李隆基已经收到了这次秘探宝的捷报,据说是‘龙颜大悦’。

    大队人马在路上风餐露宿,等得他们回到长安,已经是大雪纷飞的时节,江鱼刚回到李林甫家中,就听到了一个让他无比恼怒的消息:金刀道场的姣姣大师姐因为和他江鱼有故,居然被人坑害进了大牢了!

    注:本书在文学网首发,免费,一天一章约万字,过渡章节可能多一些或少一些。

第二十六章 私会(11820字) 4.28

    一汪秋水清冷洗透,数杆残荷败叶迎风披雪。刚刚飘下了一场大雪,池塘中漂浮着数片薄薄的浮冰,上面积着一层细小的雪粒子。枯黑的荷杆上还挂着几个黑漆漆的莲蓬,有气无力的在寒风中哆嗦着。天空极其罕见的敞开了一片儿十几丈宽的青蓝色天空,一弯冷月倒映在清清冷冷的池水中,偶尔水下一只鱼儿翻打一下尾巴,那月影就哆哆嗦嗦的晃动一下。池塘边,一间显然是刚刚建好没多久的弯月形厅堂里灯火昏暗,酒香隐隐飘散。

    “他妈的做人不能无耻成这样!”一只酒杯被投进了池塘里,击碎了几片浮冰,震动了那清冷的月影,一声怒骂惊碎了子夜的宁静,寒风似乎一时间都凝滞了,只有江鱼的叫骂声在李府扩张了一大半的后花园里回荡:“那杨洄是条汉子的,找老子出城门去单打独斗,三刀六眼的我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妈的怎么为了我揍了他一顿的事情,他去祸害无关之人呢?”

    丢出了手上的酒杯,江鱼有点闷闷的重新拿起一个被子,给自己满上了一大杯陈年的连花白,一口喝了下去。气恼之下,他手指一,又将那被子捏成了粉碎:“他娘的,这年头还有道义么?还有王么?他杨洄是什么玩意?就可以胡乱诬人告人啦?”

    坐在江鱼对过的,正是如今春风得意的李林甫。他这两个月在朝中整垮了几个政敌,更是从一干利益朋友的手上撕扯下来不少权力,加之更是顺利的牟取了邻舍的花园,自己新建了一间月堂作为秘密议事的场所,花园也打点得是繁华精致得厉害,又新收了一房娇美的小妾,正是仕途、家族、个人全面告捷的好时景,他如何能不快活?加上江鱼这次立下了大,他也是早就得到了消息的,故而看到一脸愤怒的江鱼在自己面前抱怨金姣姣被人陷害入狱的事情,他只是和声安抚道:“一个杨洄算不得什么,他父亲不过是驸马都尉,又是陪陛下打马球的,故而有点恩荣罢了,算得了什么?只是,大哥不知其中的关节,故而没插手就是。”

    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给江鱼满上了一杯,李林甫阴阴的眯着三角眼笑道:“既然那金姣姣是小鱼你的朋友,这杨洄也知道你的身份,却还作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就是不给我李林甫面子,这个脸面,大哥是要找回来的。”

    抿了一口美酒,李林甫很轻松的说道:“杨洄他们找了几个地痞无赖打破了金刀道场的大门,结果一干无赖被断了手脚,却不知道怎么死了一个,长安府衙就将金姣姣扣进了大牢,却又说将近年关事务繁忙,这案子迟迟不肯开审,这明摆着就是要整治金姣姣了。”不屑的笑了笑,李林甫摇头道:“这事情小鱼你也不要管啦,大哥一句话就能放人出来的,长安府衙,还敢得罪大哥不成?”

    江鱼一寻思,的确就是这个道理,说起来还真没人愿意得罪御史台的。故而他轻松的笑道:“大哥愿意出手相助,兄弟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哼哼,杨洄那王八蛋,上次还在冰云小姐面前和我争风吃醋,结果被我一手丢了出去,这次他还想出丑不成?哪天背后一棒,我打断他的狗腿再说。”江鱼阴阴的笑了几声,盘算着要着张老三他们派出几个得力的地痞,先把杨洄给打残了再计较。

    “冰云?”李林甫眼睛眯得都成一条线了,他笑问道:“冰云是哪家的姑娘啊?那杨洄为了这女子和小鱼你争斗,嘿嘿,怕是个大美人儿罢?咳,我说老二啊,你也该成亲了。冰云,冰云,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啊?”李林甫歪着脑袋看着江鱼,笑嘻嘻的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有点羞赧的喝了一杯酒,江鱼用手挡住自己老脸上的那一丝晕红,笑着说道“大哥,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兄弟我也不好说出来啊。那冰云小姐,乃是当今宰相张说最小的那个女儿,兄弟我上次在大街上救了他,这事情嘛,嘿嘿。”

    眨巴眨巴眼睛,李林甫猛的皱起了眉头:“你上次在大街上举起惊马救下的那个女子?这事情大哥我知道,可是她是张说那老匹夫的女儿?诶,怎么会是他的女儿呢?杨洄这家伙在哪里和你争风吃醋啊?那天可还有其他人在场么?有没有张说的亲朋好友见到这事情啊?诶,有没有人会把你和张冰云这丫头和你在一起的事情说出去呢?”

    连续几个问题问得江鱼是一阵的头大,他一五一十的将那天在云楼观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李林甫越听是眉头越紧,最终他一掌按在桌案上,冷声道:“原来如此,嘿!他奶奶的,想要计算我李林甫么?那汪真苘,嘿嘿,好不知道死活的东西,看来要在皇上面前加上一把火,把这厮给折腾下去才好。可真是凑巧啊,张说的女儿,张说的门生,加上一个为他女儿吃醋的杨洄,哼!”

    江鱼听得半天没摸清头脑,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哥,其中可有蹊跷?”

    眨巴眨巴眼睛,李林甫那阴险狠毒的三角眼再次神奇无比的恢复成了美丽纯善的丹凤眼,他眨巴着莹润的丹凤眼好似春风化雨般微笑道:“蹊跷?管他什么蹊跷?那老匹夫,当他能算计谁呢?嘿嘿,嘿嘿。此时就这样算了,明日二将军定然回带你去宫里见陛下,领了恩赏你就回来,过得两日了,准备一份厚礼,大哥去向张说那老匹夫说亲就是。”

    手指在桌面上弹动几下,李林甫笑得益发的温柔可亲:“杨洄那小娃娃么,不懂事,被人当刀使唤了,你派人背后毒打他一顿就是。明年开春了,他要娶咸宜公主的,却不要打得太重,让他在床上躺一个冬天就足够啦。金姣姣么,毕竟是江湖女子,你收为己用可以,却也不要勾结太多,就算要勾结,也让别人出面的好,你却不要去理会她。大哥过几日就让她从大牢出来就是。”

    琢磨了好一阵子李林甫言语中的话,江鱼这才谨慎的问道:“大哥的意思是说,杨洄是在受人指使故意挑衅于我,想要从金姣姣的身上找咱们兄弟的纰漏啊?难怪他们将金姣姣关进大牢却硬是拖着不审理案情,想必就是要等我江鱼插手这案子?我一插手,自然就将大哥你拖进去了。他们自然是做好了安排,一切关节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案子,怕是要被他们做成死案的。”

    李林甫很是欣慰的看着江鱼,连连点头赞叹道:“小鱼,你历练了几个月,却也有长进了。这金姣姣的案子极小,死伤几个人算什么?可是若是大哥因为你的关系突然横刀插一手,张说那老匹夫或者他的党羽立刻会跳出来说大哥我的不是,不大不小也是一个麻烦,更是能直接连累到你这个新上任没几天的花营营头!你身为花营所属,恶意插手刑案,皇上对你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可就……”

    “操!”江鱼听得是无名火起,暂时还不理解朝廷党争是如何黑暗无情的他,只是接触了其中的冰山一角,已经是气得他三尸神暴跳,下定主意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几个被李林甫提到名字的人啦。李林甫则是骇然看到窗外那偌大的一个池塘,随着江鱼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而渐渐的凝结起了大块大块的冰块,只是一盏茶的时间,那数亩大小的池塘居然被冻成了一整块冰块,在月光下发出了青幽幽的寒光。

    江鱼右手五指猛的伸出,一缕雪白的带着刺骨逼人寒气的箭气‘嗤嗤’的射了出来,在离他手指有尺许远的地方盘旋了一阵,猛的收回了他的身体去。受那心头怒火的刺激,又感悟到了外界那阴寒冰冷的大环境的影响,江鱼顺利的使出了在昆仑山绝顶静坐年余都没有使出的‘玄冰箭气’。“师尊给我说,入世是最好的修炼门,一切心境,自然能悟出对应的本门秘,大哥以为如何?”江鱼体内一股极其寒冷的罡气循着一条单独的经脉周游了三十六个周天后,和那‘庚金箭气’特有的雷霆罡气完美的绞缠在了一起,共存于他身体。江鱼的脸上,也露出了望月一门独有的心大进之后,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洪荒狰狞气息的笑容。

    李林甫看着那好似仙魔幻的一道白气在江鱼的手上盘旋飞舞了一阵,下意识的抓起酒杯就要往肚子里灌酒,可是酒杯里的美酒都被冻成了冰块,他的嘴唇被狠狠的冰了一下。李林甫随手丢开那酒杯,猛的扑到了江鱼身前两手握住了江鱼的肩膀,那对美丽春山的丹凤眼变成了一边丹凤眼一边三角眼的古怪模样,兴奋的光芒连连闪动:“小鱼,你有如此神技,咱兄弟二人还惧怕谁呢?坦白的告诉大哥,你如今到了什么境界?”李林甫无比殷切的看着江鱼,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让他心满意足的答复。

    江鱼寻思了片刻,很保守的,很有保留的含糊其词的说道:“大概,中原武林的三大宗师,就是‘苍松云鹤’苏道远他们三个,怕是,怕是经不起我如今的全力一掌罢?”想了想,江鱼认真的点点头,这话没错。等他将褡裢中的那一颗火蜈丹吞噬了,再吸收了那些僵尸的内丹,他的境界又会提升一大截。到时候,他就大步迈入了‘道’的大门,欺负还在门槛上晃荡的苏道远他们,实在是有点脸红。

    ‘啪’的一声,李林甫满足的拍了一下双手,微笑道:“如此,甚好,小鱼你尽管去教训教训杨洄,其他的事情,大哥给你作主了。”李林甫笑啊,笑得无比的灿烂,两只眼睛猛的全部变成了三角眼,又在那里阴恻恻的眨巴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江鱼刚出门去花营总部点卯的时候,就听得张老三派人传来了让他很满意的消息――未来的驸马都尉杨洄大人昨日深夜从某位狐朋狗友家出门返家时,因为醉意昏沉而从受惊狂奔的坐驾上摔下,将两条小腿全部摔断,没有三四个月的静养,那是没办动弹的了。江鱼很满意的给那几个地痞打赏了一锭大大的银子,笑吟吟的去应卯了。杨洄,只是一个小角色,如今还不值得他江鱼亲自出手,不是么?他江鱼要亲自动手的对象,怎么也得是张说这种大人物啊。

    还没到花营,江鱼在半道上就被李天霸给截了下来。满脸喜气的李天霸笑吟吟的带着江鱼、风笑笑一干人直接到了兴庆宫里,大模大样的坐在了长春阁中品尝香茶细点。李天霸很豪放的往平日里李隆基坐的那张大椅上一靠,大笑道:“诸位这次做得不错,啊,尤其是江鱼,两位老天师亲自为你请哩,嘿嘿。”很是阴森的朝着江鱼看了一眼,李天霸比划了一个让江鱼看起来怎么看怎么有阴谋的手势,得意的翘起了二郎腿,笑道:“这一次呢,赏银是不少的,诸位也都可以官升一等,多情星君嘛,这可是当初太宗皇帝以下历代皇帝悬赏的重犯。”

    抓起茶杯牛饮了一阵,李天霸晃荡着那条腿子笑道:“地煞殿的匪徒,也被杀死近百人,这也给了他们一个足够的教训,别以为我大唐无人嘛。”又狼吞虎咽了几块御膳房精心制作的精美点心,李天霸笑道:“虽然,这次死伤是惨重了一点,可是皇上说了,咱们自己的兄弟,抚恤金一律从优从厚的加赏下去。诸位宫里的天师、真人、道人供奉,有死伤的,也都额外优抚。至于,那些为了我大唐而不幸殒命的高僧……”

    耸耸肩膀,李天霸挤出了几丝悲凄的神色叹息道:“至于,这些高僧嘛,陛下也说了,那弘大会也就推迟数月,先给他们做个超度的水陆道场罢。”说道水陆道场几个字时,李天霸的那个得意和奸诈,就是严猫儿这个练金钟罩的莽汉都看出来了。

    江鱼猛的一愣,想到了大善智和大威势说过的为了挑选去扶桑传道而挑选高僧大德的弘大会,不由得惊问道:“这弘大会不是在月前就该开过了么?怎么,还没有举办不成?”他看着李天霸的那古怪笑容,怎觉得这里面就有李天霸和李隆基的阴谋。

    “嗯天霸近乎恬不知耻的高高的抬起了头,阴笑道:“那两位国师的确召集了一批高僧来长安弘,奈何,啊,路途不靖,一干高僧在路上都偶染风寒,卧病不起,故而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有名的高僧赶到。至于佛门各宗各大山林最为有名的号称十八神僧的十八位道德武尽皆顶流的高僧,很不幸啊。”

    低声叹息了一声,李天霸摊开双手,哀叹道:“十八位高僧在长安城外百里处和中原三大宗师‘苍松云鹤’苏道远、‘游仙’左道宁、‘青杖红颜’素溯夙产生了一点点小纠纷,二十一位顶级高手在某处山崖下谈武论道讲道理折腾了两个多月,这还没完不是?”

    江鱼一干人面面相觑,良久,南宫镇西才问一脸无耻的李天霸:“如此说来,这弘大会?”

    李天霸幽幽叹息一声:“这弘大会嘛,弘扬佛,好,很好,非常好,但是呢,凑不齐和尚,这大会怎么开呢?大善智原本准备一个月前先召集长安、洛阳的和尚开个大会先让扶桑的使臣初步参悟一下佛的精义,可是扶桑的诸位来使突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集体腹泻了半个月,如今都躺在床上挣命,哪里还能参加这个会?故而,啊,如今,又有这么多高僧在扬州不幸殒命,唉!”

    原来如此,说到底,又是这群皇帝、将军、天师、真人不知道在合计些什么阴谋诡计了,总之这些纠纷江鱼他们都很有理智的不想参与进去,一个个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精致的点心上。只有江鱼实在忍不住自己对李天霸的鄙视,低声骂了一句:“二将军,可是你负责保护扶桑使节的安全的,他们集体腹泻,您就不被皇上打板子么?”

    李天霸极其无耻的看了江鱼一眼:“我是他堂叔,他敢打我试试?他还没做皇帝前,我给他背了多少罪名啊?他打我试试?哼!”

    一声冷哼,长春阁内再也没人吭声了,一干人都用那鄙视得无以形容的眼神偷瞥着李天霸,奈何李天霸的脸皮贼厚,得意洋洋的翘着二郎腿看着大伙儿,一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灌了一个多时辰的茶水,吃了不知道多少点心,等得江鱼都快抱着肚子哼哼了,李隆基才满脸笑容的领着七八个大臣走进了长春阁,很隐秘的一脚将李天霸从那大椅上赶下来,笑眯眯的坐在了大椅上。

    花营众人纷纷站起,朝着李隆基行礼山呼万岁后,太监宫女将那茶点撤下,李隆基这才满脸笑容的夸赞道:“诸位爱卿,此去扬州办案,实在是劳苦高,朕心甚慰啊。尤其天欲宫妖人伏诛,地煞殿恶徒授首,诸位爱卿也都是伤痕累累,不容易啊。”

    李天霸代表花营的众人谢过了李隆基的赞誉,李隆基微微一笑说道:“花营将军李天霸,花营此番去了扬州的诸位营头,都晋升一级罢。其中劳最大的江鱼江爱卿么,唔,朕知道他的绩,唔……”沉吟片刻,李隆基手掌一拍,笑道:“有大自然要有重赏,江卿家上前听封。”

    江鱼上前几步,跪在地上朝着李隆基叩首之后,脸上的笑意都快荡漾出来了。他心里明白,看来两个老道在李隆基面前使的力气有成效了,就要兑现两个老道对自己的许诺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能被封个多高的爵位呢?其实这爵位不值什么钱,但是它代表着的,是身份和地位,其中妙用,是说也说不尽,讲也讲不完的。

    李隆基看了江鱼一眼,眯起眼睛笑道:“此番扬州一行,妖人首脑多情星君被江卿家亲手斩杀,此番大,是太宗皇帝当时就悬了重赏的。再者,江卿家又追回了重宝,更是天大的劳,朕,赏你一个名号,就是,唔,‘威武伯’如何?江爱卿的一身本领,当得起这个封号。另外,额外赏赐江卿家锦缎百匹,金花百朵,以显彰容。”

    站在一侧的李林甫拈须微笑,眼里露出丝丝精光,自己兄弟受到皇帝如此重赏,他也是脸上有光啊。在其他的臣子看起来,他兄弟的恩赏,就是他李林甫的恩赏,这对于他李林甫在朝廷中说话声音的大小和分量,都有很大很大的关系。江鱼是威武伯了,他能不高兴么?

    江鱼笑呲呲的磕头谢过了李隆基的恩赏,心里却是一阵怒骂:“两个老牛鼻子,说什么封侯都可以,还以为你们真能让鱼爷我变成侯爷哩,原来还不过是一个伯爵。一柄仙器就换来一个伯爵么?鱼爷我实在是太亏了哩,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吞了那仙器来得快活。仙器呀,你当是土疙瘩搓的么?那锦缎百匹、金花百朵,当鱼爷我这辈子没见过钱?”

    心里不满,脸上却一点都没表露出来。这厮原本就是一个无无天的人物,无凡又没有教过他什么仁义王天地君亲师、忠孝礼信之类的玩意。街头混混习气,向来就是雁过拔毛、鹭鸶腿上还要削出二两肉哩。当下看得两个老道给他许诺的最高封赏没有拿到,江鱼是恶从胆边生,一颗儿心儿‘呼匝匝’的就生出了一圈儿横毛,眼里绿光直闪啊。

    他也不直起身来,只是朝着李隆基又磕了两个头,沉声道:“陛下,今日臣蒙陛下恩宠,封为威武伯,乃是大喜之事。臣那点劳,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臣贪心不足,还请陛下为臣作主,再给臣一个小小的恩宠,那,臣日后定然是为陛下赴汤蹈火,一颗脑袋扎在腰带上玩命干,不要说天欲宫、地煞殿,就是他们背后的主子,呃……”

    江鱼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说得有点太多了。在场众人,却没有人注意到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那一点而不同寻常的东西,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还要什么恩赏。江鱼后心一滴冷汗流淌而下,他急忙说道:“不管是谁敢于陛下作对,臣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充满了江湖风味的一番表露忠心的言语,却让李隆基很是高兴,他拊掌大笑道:“妙极,说得极是,天欲宫、地煞殿,嘿嘿,正是朕的心腹大患,正要江卿家这样的忠义之士将其铲除干净。江鱼啊,你且给朕说,你还想要什么恩赏啊?可不要太过分,要公主可是不行的。”李隆基不大不小的开了个玩笑,惹得长春阁内一阵大笑,就连那几个眯着眼睛一直森森的打量江鱼的老臣子,也扯着嗓子‘哈哈’笑起来。

    “臣不敢,臣只是想要求陛下为臣下一道谕旨,为臣和当朝宰相张说张大人之女张冰云结成夫妇,臣就感激不尽了。”江鱼阴险的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成了铁青色的张说,刻意的加大了声音:“张小姐和臣自上次街头一会,暗生情愫,臣心中日日萦绕,都是冰云小姐之倩影。奈何宰相府上,门槛极高,臣却是不敢去提亲的。今日臣壮着胆量求陛下作主,嘿嘿,还请陛下,嘿嘿。”

    江鱼阴笑了几声,抬起头来用那挑衅的眼神看向了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张说。两个老道没有履行诺言的火气,被江鱼全部加在了张说的头上了。既然李林甫都说了金姣姣被陷害入大牢‘可能是’张说派人指使的,那,就借机咬他一口罢。反正自己也要带礼物去张说家提亲,不如趁机今日在皇帝面前提起,似乎妙用更大得多啊。

    李林甫恨不得立刻对江鱼伸出大拇指来。江鱼提亲是否成,李林甫并不放在心上,按照他对张说的理解,张说会把女儿嫁给他李林甫的弟弟才怪了。他要江鱼去张说府上提亲,无非也就是看看张说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从而推断某些前因后果而已,既然江鱼能够在皇帝面前很脸皮厚的提出这件事情,那就是再好不过了,也许,还会起到其他的妙用?

    李隆基也是一个极其喜欢风流韵事甚至可以说他有点饶舌妇倾向的人,听得江鱼的所谓‘街头一会’,立刻笑问道:“江卿家,且将此番事情详细说来,朕看看此事,哈哈哈哈哈,若是美事,朕成全你又如何?”眯起眼睛,李隆基扭头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张说,张说却依然是面色如常,不喜不悲,看江鱼的眼神就好似看街头的一块砖头,没有丝毫的表情。

    江鱼‘叭叭叭叭’的将自己在大街上拦下惊马,和张冰云结识,并且还在云楼观更加深入的接触了一下对方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他言语之中匠气极重,无非就是夸大了张冰云和他江鱼是如何的相见倾心、一见钟情云云。一番话,听得李隆基连连颔首、李天霸瞠目结舌、李林甫摇头晃脑、花营众人满脸钦羡,那张说,却是眉目中蒙上了一层怒气。

    不等江鱼将这番极其夸张的话说完,张说已经出列朝着李隆基行礼道:“陛下,臣幼女冰云自幼熟读经书、遵礼守节,怎会背后和人私交?江大人之言,简直就是荒唐,不可信也。”他扫了一眼江鱼,眉目间傲气十足的冷哼道:“就算臣幼女和江大人有一面之识,怕也是江大人一厢情愿罢?臣乃书香世家,家中男女无不饱读诗书,就算门下一婢女家奴,也能吟诗做赋,嘿嘿,冰云又怎会看上江大人这样的人?”

    最后的一句话,大大的得罪了花营上下。风笑笑他们一干人一个个面色铁青,李天霸更是恼怒行于颜色,‘嘎吱’一声几乎不能听到的响声,他背后的一根柱子已经被那雄浑霸道的真劲震成了粉碎,只是外面一层金漆裹住了里面的碎屑,故而没有飘散下来而已。李隆基则是看了一眼张说,又看了一眼江鱼,脸上挂上了微笑,淡淡问道:“如此说来,江卿家请朕做媒的事情?”

    张说毫不给李隆基面子,他昂着头高傲的说道:“臣虎女岂可嫁于鼠辈?其兄鼠辈,其弟可知!”他狠狠的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李林甫,这才朝着李隆基躬身道:“故而,还请陛下不要参与臣的家事。江鱼这小子痴心妄想想要娶臣的女儿,那是万万不能成的事情。”张说心里寻思,若是李隆基开口给江鱼说亲说媒了,自己再去拒绝,那就是扫了李隆基的面子。可是在李隆基开口之前就以最无情地言语拒绝江鱼的要求,妙啊,妙,大妙,无非是得罪李林甫而已,可是得罪一个李林甫,他张说会在意才怪。

    李林甫还是笑眯眯的,浑然不当回事。江鱼则是阴沉着一张脸蛋死死的盯着张说,左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若不是李天霸看得势头不对,站起来走到了张说身边,挡住了江鱼出刀的路线,说不定这个生命中一半的时间都在荒野野兽中长大的江鱼,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长春阁内,飘荡着一股子野兽的凶性,甚至有那种猛兽身上的皮毛骚味阴阴传来。李天霸骇然看到,江鱼颈子后面的一大片汗毛,已经一根根的直竖了起来。

    张说却是朝着李隆基傲然一礼,对着李林甫冷笑道:“鼠兄!”随后,他看了江鱼一眼:“鼠弟!”紧跟着他就向李隆基告辞而去,嘴里含糊其词的最后丢下了一句:“虎女,岂可嫁与鼠辈?”

    长春阁内一片安静,半天都没人吭声。张说都走出去好久了,李隆基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来,也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江卿家,以后有空,多多的读点书罢。”随后,他也没有一点儿表情的在一大帮子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了出去。

    李隆基刚走,李天霸立刻就发飙啦,他一脚踢碎了一张大椅,怒吼道:“张说这老酸丁,他看不起我们花营是否?哈,哈,哈,鼠兄出鼠弟,那我等这群和鼠辈在一起厮混的人,岂不是也是鼠辈么?”李天霸那个气啊,似乎他老人家自幼也没读过几本书,在他听起来,张说的话简直就是字字诛心,自然让他没什么好感啦。

    李林甫不咸不淡的安慰了李天霸几句,随后拉着江鱼就走:“二弟,我们小家小户的,可招惹不得当朝宰相。你要娶亲,大哥给你物色门当户对的良家女子就是,张相公嘛,岂是我们能高攀的?”李林甫很满意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怀疑张说是不是脑袋被马蹄子踢了,怎么会当着李隆基和李天霸的面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这不是摆明了不给李隆基面子,并且是一竹篙打翻一船人,连李天霸和花营的人都得罪了么?

    “天助我也!张说这老匹夫自己发晕了。哈哈哈哈,上次弹劾他,都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今日可让陛下亲眼所见他的骄狂跋扈呀!这老匹夫,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有如此的火气?嘿嘿,嘿嘿!”李林甫笑得那个开心啊,他拉着江鱼出了兴庆宫,一边走一边笑道:“小鱼,张说那厮不给我们兄弟面子,你也就不要和他客气啦。哥哥我帮你出气,你等着瞧就是。”

    刚出兴庆宫没多远,李林甫就被一个矮胖的军汉拦住了,那军汉拦着李林甫大叫道:“中丞大人,他奶奶的有人敢诬告我安禄山,你可得给我作主才是。妈的,我不过是揍了几个顽劣的百姓,怎么就变成欺压良民了?你可得给我作主才是,如今你们御史台盯着我不放是什么道理?”

    安禄山?似乎有点印象,江鱼看了一眼那矮胖壮实的军汉,恨他打扰了自己和李林甫说话,立刻对他投以一道蕴含了深沉杀气的凶狠眼神,吓得那安禄山连连倒退了几步,江鱼这才对李林甫道:“大哥,你放心,这事咱没这么容易完哩。当着皇帝的面折辱我江鱼,这就是给我们李家和江家的祖坟上泼屎尿哩,这个场子,兄弟我一定会找回来滴!您忙公干去罢!”

    说完,撒腿就跑,就连后面追上来的风笑笑他们叫嚷着要他出钱去醉龙阁好好的庆祝他晋升伯爵的喊声都不顾了,只是闷着头就走。他直接奔向了东市的方向,单东、西双,每个月的单日子里,张老三他们都会在东市附近闲逛,江鱼这位中原净街虎的大哥,就要动用市井之力了。

    是日深夜,寒风呼啸,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的扫了下来,好似谁一不小心从天上倒了数千万麻袋的鹅毛,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几个敲着梆子的更夫缩头缩脑的更在一队儿巡逻的府兵后面从大街上刚刚走过,一缕黑影就从天空掠了过去。这高高瘦瘦的黑影连续翻过了十几个里坊,最终到了张说家的院子里。这黑影,不是江鱼又是谁?

    收敛了全部气息的江鱼,就好似一片雪花融入了寒风和大雪,轻盈的在张说家院子里周游了小半个圈,按照张老三他们提供的张说家的结构图,轻松的找到了张冰云的闺房所在。江鱼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并无人迹,只有远处数十丈外的耳房内传来了守夜的护卫那轻声的言语,江鱼这才点点头,手上一柄匕首轻轻一划,挑开了张冰云闺房的窗子,‘扑腾’一声跳了进去。

    张冰云却还没有睡觉,她正用一个灯罩挡住了油灯射向窗户的光亮,托着下巴坐在梳妆台前出神。江鱼跳进屋子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张冰云那悠悠的一声:“冤家,只是一面两面,只见了一眼两眼,怎生就忘不了你?如今爹爹要我嫁给他的世交之子柴风,那柴风,却是……”

    冷风扫过,张冰云面前的那油灯摇晃了一下,猛的熄灭了。张冰云刚要尖叫,却已经被一对极其有力的手臂搂住,一只大手也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小嘴,江鱼凑到她耳朵边低声说道:“不要惊惶,是我江中游。今日我潜进来,只是要问你一句,你可有喜欢的人?若有,我去打废了他;若无,你以后就是我江鱼的人啦。”

    初始的慌张之后,张冰云已经冷静下来,她猛的咬了一口江鱼的手指,却崩得自己牙齿生疼。江鱼连忙松开了手,张冰云又羞又恼了好一阵子,这才低声喝道:“你,你怎生如此?还不快快出去?我,我又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人?”

    江鱼得意的一笑,低声说道:“我听到你刚才自言自语哩,你喜欢我是不是?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咱江鱼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就如九鼎一样。你若是喜欢我,不要说你爹,就是你爷爷、你公公一起跳出来,咱也要娶了你再说。快说你到底对我江鱼如何想?”

    张冰云身体微微一抖,挣开了江鱼的臂膀,退后了几步,这才在黑暗中低声道:“江公子,以后此等事情,再也不能作。我张冰云女儿家冰清玉洁,却不能传出那种流言蜚语来。”沉默了一阵,她幽幽叹息道:“你却比那些公子王孙好多了,冰云自幼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一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奈何我爹爹他……”

    “罢了,不就是一个柴风么?你不要烦恼就是。”听得张冰云的话,江鱼笑得裂开了大嘴,‘腾’的一声又蹦了出去。一缕细丝般的声音在张冰云的耳朵边盘旋:“你不要从了你爹爹的胡行就是,其他的尽有哥哥我在这里打理。一个威武伯,你爹爹看不上,等大爷我成了威武侯、威武公,再看你爹爹还有什么话说……今日有了你的这话,我江鱼却是放心啦!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要风风光光的让你爹一句废话都说不出来的来娶你,我要你从今天开始,一直到天地毁掉的那天,都是我江鱼的老婆!”

    张冰云猛的扑到了窗边,正好看到江鱼好似一只怪鸟一样手舞足蹈的跳起来足足有数十丈高,好似春天里的风筝一样飘了出去。张冰云不由得微微一笑,轻声吟道:“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她悠悠的关上了窗格,脸上挂起了一丝轻轻的幽幽的笑意。

    江鱼心中快活得无形容,他好似春天里发情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的出了长安城,‘嗷嗷’怪叫着绕着长安的城墙狂奔了十几圈,这才猛的停了下来。佳人青睐,齐眉可期,他江鱼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如今有了官帽子,有了爵位食邑,有了大把大把的铜钱银子,如今只要再努力找个漂亮的妻子,然后努力修炼,救渡这妻子也一起大成万劫不坏之躯,他江鱼无憾矣。

    正在兴奋激动的关头,江鱼突然听到大风雪中传来了细微的呼救声。很快,前方风雪中一名好似夜间精灵般美得无形容,面色惊惶,长发飘飞几乎有她身体一般长短的女子裹着一件淡青色披风,疾步朝着这边奔跑了过来。江鱼回头一看,他身后正是长安城的一扇城门。

    那女子跌跌撞撞的跑了一段路,突然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后面风雪一阵鼓荡,十几名身披黑色披风的刀手已经快步追来,其中一人嘴里发出了淫亵的笑声:“妞儿,逃去哪里?大爷我等着你来暖被窝哩!你全家都死光啦,你跟着大爷我们享福罢。咱们兄弟,肯定侍候得你欲仙欲死、死去活来、活了又死!”

    ‘嘻嘻嘻’的一阵,十几个黑衣刀手已经将那女子围在了中间。

    江鱼看得是眉头倒竖,如此美丽的女子,似乎比张冰云还多了几分空灵之色的女子,怎能被这群匪徒糟蹋?

    他大吼一声:“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焉敢如此?还有没有王,还有没有公理道义?”

    一声怒吼,江鱼急速冲出百多丈,一拳朝着一名黑衣刀手轰去。

    那原本看起来不过是二流身手的刀手突然冷笑一声,身体无比青灵好似游鱼一样贴着江鱼的拳头朝后掠去。十几名刀手一声轻啸,手上长刀组成了一张密实诡异的刀网,团团朝着江鱼覆盖了下来。这些刀客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流以上的高手,嘴里骂骂咧咧的责怪江鱼败坏他们的好事,一干人却组成了一个无比奇妙的刀阵,丝丝刀气纵横,已经劈在了江鱼的身上。

    ‘锵锵锵锵锵锵’,一连串的金铁巨响,十几柄长刀冲天飞起,江鱼一拳一个将那些刀飞了出去。他神气活现的摆出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大声吼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焉敢冒犯佳人?”

    那地上躺着的女子突然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恩公,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江鱼心头还在纳闷,却突然感到背后六股极其阴柔的寒气已经无声无息的到了他身后不到三寸的地方,随后,如山的潜劲爆炸,江鱼闷哼一声,身体已经被轰飞了数十丈远。

    三名头顶金冠,面如冠玉,儒雅风流有如饱学鸿儒的老人出现在江鱼刚才站立的地方,三个老头儿微微一笑,朝着江鱼飞出去的方向同时低声笑道:“天欲宫惜花星君、怜月星君、青梅星君连同探花使搜集美女于此,何方小辈多管闲事?”

    三大星君?江鱼的脑门一震,忙不迭的将那条小蛇从褡裢中偷偷摸摸的放了出来。

第二十七章 闲杂心思(11051字)4.29

    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狂风‘嗖嗖’的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几乎和地面平行的击打在百丈开外长安城的城墙上,发出一大片密集而细微的响声。远处官道两侧的枯林‘呜呜’的迎风哭泣,有如地狱的恶鬼在那里呻吟着摇篮曲,说不出的古怪难听。天寒地冻,江鱼心中也是一片冰冷。前方是三位头顶金冠的天欲宫星君,四周是十六名全部气息放开,居然都有着接近先天级修为的探花使,而他和天欲宫三位星君中间的地面上,还躺着一位娇柔无力美丽如仙娇滴滴怯弱弱,体内真气流动却和天欲宫三位星君源出一门并且更加诡秘难测深邃无比的大美女。

    江鱼再一次本能的想起了杜不平的那句诅咒――不出半个月,你就要惨死街头。很显然,杜不平的诅咒有点迟到,但是毕竟最终还是灵验了。看杜不平一身的风流气度以及他的那一只护铁尸,他应该就是天欲宫在长安城内的暗子,江鱼重创了他,自然是结下了深仇。只是,也许是因为天欲宫的反应比较慢,或者是因为扬州城的秘宝库牵扯了他们太多的注意力,以致于到了今天,他们才给江鱼安排下了这么一场杀局。

    十六名超一流的好手结合那玄妙的刀阵,几乎可以轻松困死一名先天巅峰的高手,就算是苏道远那样的宗师,也会被困上一小段时间。三大星君,更是和苏道远相差不大的绝顶高手,三人联手甚至就是苏道远都要不顾身分地位的先避其锋芒才是。至于那地上娇柔的美女,则是最大的杀手,她体内的真气甚至比江鱼在苏道远身上感应到的还要雄厚三成,丹田中几乎都已经结成了一颗漆黑的元丹,其实就她一人,就能够一指头杀死九成九的武林中人,管你是不是宗师,在她身上都要吃个大亏才行,更何况这天欲宫的人,分明是打定主意让这女子来暗算江鱼一记的势头。

    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江鱼很深情的看了一眼三大星君,苦笑道:“似乎,本大人今日死定了?”

    惜花星君微微一叹,点头道:“谁叫因为你的干系,害了杜不平呢?我们安插一个人进国子监做到司业的职位,容易么?谁叫你杀了多情呢?他是我们的师弟,是宫主二甲子前最贴心的人儿,你也杀了他,不杀了你,我们天欲宫的脸面还有么?”

    江鱼叹息一声,缓缓的拔出了长刀,阴沉的说道:“你们到底是掳掠美女,还是设局杀我啊?”

    怜月星君一愣,皱起眉头道:“今日却是我等早就瞄上了这个极品美女雨清雅,原本是想要抓了她送回天欲宫好生调教的,谁知道却碰上了你?那自然是美女也要抓,你也要死。”摇摇头,怜月星君叹道:“你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总之杀了你,我们带美人儿离开才是正经,大冬天的飘着雪,当我们愿意和你在这里吃风么?小娃娃,你不如自尽了如何?省得我们费神呀!”

    扭头看了看就在百多丈外的长安城门,江鱼突然大吼一声,身体化为一道狂风朝着三星君扑了上去:“放屁,老子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手上长刀发出一声龙吟,一道丈许长的刀气瞬息间划破了十几丈空间,已经到了三位星君面前。江鱼身体前倾飞扑,身体已经到了那雨清雅的身边不到三尺远的地方。江鱼浑身气机都凝聚在了惜花星君的身上,似乎要和他拼命一般。

    十六名探花使一声呵斥,完美的包围圈已经因为江鱼的前冲而移动起来。刀阵刚一移动,就几乎立刻乱了阵脚。这些探花使没想到,江鱼冲击的速度这么快,他们刚刚迈出一步,江鱼已经到了十几丈外的地方。探花使们一时间前进的频率出了一点点的紊乱,整个刀阵就裂开了几条大缝隙,那原本浑圆一体的刀阵气机,也就无再锁定在江鱼的身上。

    三大星君同时扬起手掌,六道阴柔的罡气甚至连一片雪花都没有撼动,就这样凌空撞击向了江鱼的刀气。一声清脆的炸裂声,江鱼的刀气被拍成粉碎,三大星君却突然身体朝前一倾――江鱼刀气中居然没有丝毫的真气,这一刀看起来其势汹汹,其实却是绣花枕头,哪里有什么威力?三位星君正要大呼,江鱼已经猛的抬起右脚,尺许长的大脚丫子‘呼’的一声朝着那雨清雅的胸口踏了下去,一声雷霆般的吼叫撕裂了风雪:“入你老母,给鱼爷我玩美人计乎?去死吧,女人我也揍!”

    玉体横陈于地面,娇柔无力可怜巴巴的美人儿刚刚看到江鱼冲到了自己身边,脸上一缕得意的阴笑刚刚露出来,右手正捏成一兰花般的手印朝着江鱼腰间扫去呢,江鱼那穿着一只寸许厚牛筋底、里面包了一块半寸钢板的大皮靴,足足有尺半长的大脚丫子带着恐怖的破空声,已经到了她的胸口。美人儿惊呼一声,身体好似幽灵一样迎着寒风轻盈飘起,正幻化出一片朦胧的虚影准备躲避这要命的一脚时,江鱼的脚也循着一道彷佛遵循天道的玄妙轨迹,从那一片朦胧的虚影中找出了她的真体所在,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她胸口上。

    这不知道是否真叫做雨清雅的女子只能是默运魔,整个胸口肋骨朝着左侧狠狠的挪移了半尺,将自己心脏要害从那大脚丫子下挪移开去,可是她那高耸的有着致命诱惑力的右胸,却被江鱼一脚丫子差点踏爆了开去。重有数万斤的可怕打击力猛轰在了这女子的右胸上,三大星君骇然看到那有着完美形状的右乳突然变成了一块扁平的肉皮儿,清纯若仙的美人儿一声惨呼,嘴里喷出一道丈许高的血泉,脸上闪过一层青紫色的煞气,两只白玉般细嫩的小手突然化为半透明的粉红色,带着一缕飘逸的天籁之音,狠狠的拍向了江鱼的胸口。

    不死不回,临死拼命的亡命一击。

    江鱼一声厉喝,手上长刀一横,已经挡在了一只小手的前面。‘当’,巨响声中,江鱼耗费了数件天材地宝以及千古名刀千牛刀锻造而成的宝刀好似砸下的玉瓶一样破碎,两只细嫩嫩的小手已经狠狠的拍在了江鱼的胸膛,一左一右,正好印在他的两侧胸大肌上。可怕的好似重锤击鼓的巨响从江鱼胸腔内发出,江鱼后心衣服突然破开两个小小的窟窿,两缕掌形劲风从他后心喷出数十丈远,狠狠的打在城墙上,穿出了两个水缸大小的窟窿。江鱼前胸两个粉红色的掌印,后心两个漆黑的掌印,嘴里一口口的喷着淤血,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转身就跑。

    十六探花使根本拦不住亡命逃跑的江鱼,七个倒霉鬼挥动长刀挡在了江鱼身前,却好似拦在一头发狂公牛前的蜗牛一样,七具被江鱼强横的肉身撞成粉碎,七团血雾喷出了数十丈远,江鱼早就跳上了城墙,大声的吼叫起来:“天欲宫的妖人攻城啦!兄弟们一起招呼!”运起了全部罡气狂吼了这一嗓子,江鱼的声音震得大半个长安城都哆嗦了一下,尤其他身边城门上的城楼子,‘哗啦’一声就塌了下来。

    李隆基登基初年,大唐府兵是多么的精锐啊,江鱼的嚎叫声刚刚出口不到三个弹指的时间,已经有十几个点燃的火把出现在江鱼身边,随后很快的,整个城墙上就布满了明亮的火把,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在那里大声发号施令:“谁人大吼大叫震动京畿?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城外是何人?来人啊,强弩准备!”‘嘎吱嘎吱’强弩上弦的声音立刻在城墙上响成了一片。

    看得这样情形,下面的天欲宫妖人只能是急退,三大星君仓皇的跑到了那女子的身边,惊问道:“雨情官,你可安好?”

    ‘啪啪啪’,三记耳光抽得三大星君晕头转向,张口就是十几颗大牙喷了出来。美女捂着几乎扁平的右胸,歇斯底里的胡乱嚎叫了一阵,面上肌肉扭曲成了一条条小蚯蚓的她尖叫道:“我安好?你们看我像是安好的样子么?”一声咳嗽,美女喷出了几口鲜血,胸口传来断裂的骨骼相互摩擦发出的可怕‘嘎嘎’声。江鱼的这一脚,已经被这美女用天欲宫极其玄妙的心化去了九成的力量,可是还有数万斤的巨力直接作用在她身上。天欲宫的妖人,又不是地煞殿那群锻炼到了登峰造极程度的狂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蛮力摧残?这女子的右胸彻底炸裂不提,肋骨也断了七根,右侧身躯几乎都被震成了肉糜,若不是她身上有宝物护身,早就被江鱼一脚踏死。

    看得这女子如此疯狂的嚎叫,天欲宫一干人等不敢再说话,正要请示她接下来应该如何行止,突然雪地里一道红光闪过,火灵蛇已经自那厚厚的雪地里窜了出来,阴损无比的在那女子和那青梅星君的上,一人给了一口凶狠的。青梅星君一声惨呼,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化为一条人形火炬,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那女子却是一声闷哼,身上皮肤瞬间化为煮熟的猪肉那样的色泽,她惊叫一声:“用续命丹救我!”已经仰天倒了下去。天欲宫诸人大乱,扛着这女子转身就跑,火灵蛇却已经趁乱早早的溜回了江鱼腰间的褡裢里。

    江鱼闷哼一声,出示了身上花营的腰牌,挥挥手不说话,也不要那城门官派人送自己回府,而是憋住一口罡气,一路狂奔到了花营总部,连续踢开了花营的大门和几扇秘门,冲到了花营地下密室群中最安全的最隐秘的一间石室内,盘膝坐下就不说话了。一股浩大的罡气‘呼呼’的自江鱼身上冲起,瞬间就充盈了整个密室,纯正柔和充满自然气息的罡气,立刻惊动了花营地下密室内驻守的一干供奉以及正在处置一些机密勾当的李天霸,不一会的夫,三十几个花营最重要的人物,已经全部挤到了江鱼所在的密室内。

    几个江鱼从来没见过,老得都快散架的供奉歪着老眼看了一阵江鱼身前身后的四个掌印,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这才颤巍巍的由一个皮包骨头好似骷髅架子却穿着一身极其华美的青袍,身前身后绣了两位大美女的老头儿向李天霸回禀道:“看这伤势,若是没看错的话,想来,应该是,这个天欲宫的‘烈火干柴掌’,也就是正道中人所谓的‘抽筋吸髓印’,这是融合了天欲宫魔和一些魔道的术而成的歹毒夫啊。”

    李天霸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又是天欲宫的妖人?这条鱼儿可真可怜,怎么总是被这样的高手盯上?上次那手臂断成七八截他不知道用什么灵药三五天的夫就接上了,这次,却又被‘抽筋吸髓印’给打上了。”冷哼了几声‘天欲宫’,李天霸吩咐几个簪花郎拿了一堆的宫廷密制灵药在密室内伺候江鱼,他自己则是拉着一干供奉以及高级官员离开了密室,大半夜的惊动了长安城所有的军事、治安等暴力衙门,出动了数千人马,将长安城方圆三十里内密密麻麻的给梳拢了一次,却是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那女子的两记重击,没有伤到江鱼的肌体,毕竟他如今能抵挡一般飞剑攻击的,不是如此容易被伤到的。可是他相对脆弱的内脏,却被那阴狠歹毒直入内腑骨髓的掌力打伤,几条重要的经脉都被撼动,五脏隐隐被搅乱了内部的元气和精元,甚至心脉都受到了一定的挫伤,这是江鱼长了这么大受到的最沉重的伤势。

    “歹毒,太他妈的歹毒了,我只是踏爆了她的一个,她居然自爆丹田内快要成形的金丹和我拼命!至于么?不就是一个么?这些女人,实在是恶毒啊。青竹口中牙,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啊!”江鱼一边调动全部罡气驱除体内那不断的消耗他本命精元的歹毒气劲,一般还有余闲在那里胡思乱想。“这一段时间来,我江鱼的修为暴涨,从肉身直接突破到了石身的巅峰,是不是有点太顺利,甚至都得意忘形了呢?唔,没必要和这些人拼命的嘛,以我江鱼逃命的身,他们怎么也拦不住我的。”

    “只是!今日拼命!”江鱼不无回味的寻思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让旁边静静的照看着他的簪花郎不寒而栗的阴笑:“踏爆一个极品美女的,这种焚琴煮鹤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啊。‘吧唧’一声,一个绝世大美女,就变成了放在大街上都没人要的怪物,哎呀呀,花间喝道,苔上铺席,我江鱼,果然是堂堂须眉大丈夫,不受女色所迷呀。”

    自吹自擂了一阵,好容易用生机澎湃的望月玄罡治好了首创的内腑,江鱼皱起眉头寻思道:“石身已经到了巅峰啦,眼看着就能突破到铁身的境界,可是铁身、铜身、银身、金身,这四大境界,每一个境界突破的时候,都需要一件极品的奠基之物。突破到金身、银身、铜身的极品奠基物我却有了,‘九转玄金’、‘龙神银牙’、‘轩辕千锻铜’,这可都是传说中的上古神物,也不知道师尊他是如何搜罗来的。可就是这从石身突破到铁身所需的宝物,‘星辰钢’、‘天柱心’这些神物,‘太白精英’、‘庚金精髓’这些仙品,唉,上哪里去找?”

    望月一门自修炼就无天劫无魔劫,最是安全安稳的门,奈何其中却有一个大大的障碍,就是金银铜铁四大境界,需要相对应属性的宝物奠基才行,奠基的宝物越优,炼成的体就益发的强大。就好似从石身突破到铁身,你用普通的大街上三个铜钱一斤的铁片奠基,那铁身修练到最后,也不过比那石身强个三五倍,甚至还会影响到后面大境界的威力。可是如果你用传说中的太古沟通天地的天柱中取出来的‘天柱心’那样的宝物奠基,则奠基成,刚刚达到铁身境界,威力就是石身巅峰的百倍不止,日后的各大境界,更是强大无比。

    比起修道、修魔诸门派,只要是元婴、魔婴大成之时融入一件宝奠基,望月一门需要金银铜铁四种不同属性的极品天材地宝奠基,这也是望月一门除了需要拥有自然之心的门徒外,限制他们发展的第二大因素了。就好似那轩辕千锻铜,昔日轩辕黄帝造剑,留下来的神铜也不过千多斤,被望月一门的某位长辈偷到手后,历代门人奠基耗费了不知多少,如今留在江鱼手上的就只有区区三两不到,正好够他一个人使用的,若是以后江鱼收徒,从哪里再去找铜一类的却又能在性质上和出自于上古神人轩辕黄帝之手的宝贝相近的物事去?

    “妈的,师父他不会故意耍我罢?‘九转玄金’这是传说中上古天帝用来铸造自己印玺所用的无上宝物都能给我留下二钱的分量,‘龙神银牙’是真正的能够破空而去随意翱翔三十三天的龙神被人生生拔下的牙齿,都能留下一两的粉末,千锻铜也有三两,怎么就是他老人家刚好将门户内最后一点‘星辰钢’给用完了呢?不是又给我什么狗屁考验罢?”江鱼眼珠子转悠了几圈,心里已经泛出了几丝歹毒的心思:“有空回去师门给诸位祖师烧香叩拜一下,顺便,将师门翻翻?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家底没留下来的?”

    阴笑了几声,江鱼挥挥手,将密室内的几个簪花郎赶了出去。既然没有极品的奠基材料,无尽快的突破到铁身的境界,江鱼也不打算什么都不做。他发现自己的罡气修为和那些真正步入了修道门槛的人比起来,还是太弱了一点,如果他的内力修为能够比如今强大一倍,他也不至于被那妖女打成如今的模样。比起如今极其强横的肉身,江鱼的五脏六腑还是稍微脆弱了一点,如果能有强大的罡气保护内脏,他还怕谁?

    “既然无很快的突破到铁身境界!”江鱼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大把僵尸的元丹,一个个的塞进了嘴里慢慢的吞了进去,体内真火燃烧,慢慢的开始炼化这些元丹。“那,就用这些元丹尽量的增强自己的真元罢。我望月一门不修道行、不修神通,就是靠无比强大的和极度变态的真元横行天下的啊。”

    一团烈焰在江鱼小腹内爆炸,那些僵尸苦修千年才凝聚起来的灵气精华被江鱼用真火煅烧去了里面的杂质和各种毒素,就留下了一团儿最精纯的灵气精英,化入了自己的望月玄罡内。无比充盈的真元在江鱼体内咆哮排荡,强横的却又不断的压缩这些真元,最终将这些强大的力量凝聚成了一股股水银一样结实致密的液体,充盈了江鱼的周身上下。

    再次睁开眼睛,江鱼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新奇,他的视力、耳力、皮肤的触觉极大的被提升了。他只要刻意的去感受,甚至能够感觉到灰尘落在自己皮肤上造成的最轻微的触感。望月一门不修神通,但是这等神妙的感觉,已经比得上佛门所谓得‘天眼通’神通了。

    江鱼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天空怒声骂道:“无凡你这个老而不死的贼,有你这样坑害学生的么?一直告我江鱼望月一门最重要的是肉身肉身,可是你怎么不告诉我,望月玄罡到了高深境界,居然能自然的修成各种神通呢?”

    气极败坏的从褡裢里掏出了一大卷玉石制成的卷轴,江鱼将如今拥有的强大望月玄罡注入了卷轴内,那卷轴上慢慢的浮现出一个个古老深奥的上古文字,一缕缕潮水样的信息涌入了江鱼的大脑,这些信息,就是江鱼如今修炼的望月一门的秘。突然间,随着他真元的不断注入,似乎那卷轴中的某个禁制被打破,无凡‘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声音在江鱼的脑海中响起。

    一篇更加深奥的,完美的阐述了望月一门的心妙用,将体、气两门夫的相辅相成的玄妙一一加以结实的心,好似一缕清澈的泉水,流入了江鱼的脑海,解释了他如今积累起来的各种修行上的疑问。那苍老古朴的气息,让江鱼的心灵再次的受到了一次洗涤,让飞扬跳脱的江鱼,似乎突然间就成熟了三五年。

    “原来如此,师父他只传授了基本的修行诀,各种注释却在这个禁制中啊?不过,是不是在吹牛啊?地煞殿的靠山阿修罗道的修行门,和我望月一门源出一脉?我们的锻体门,甚至还超过了他们的?只是,我们望月一门只追求最强大的,不象阿修罗道的那些魔头,还会辅修一些魔道的术?”江鱼摇摇头,只觉得难以相信这些记载,不过,毕竟是自己门户中的典籍,他还能说什么?

    收起那卷轴,挥动了一下拳脚,只觉得浑身大是舒畅的江鱼刻意的保留了胸前和背后的四个模糊不清的掌印,默运玄作出一副脸色青白的可怜样子,一路趔趄着走到了李天霸办公的密室里。一进门,江鱼就朝着李天霸很是歉意的笑了笑,无奈的拱手道:“二将军,属下无能,被天欲宫三位星君以及他们一位叫做什么雨情官的妖女还有十六位探花使设计埋伏,如今身负重伤,却是两三个月内,无替皇上出力了。”

    三大星君,还有一名情官!李天霸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了出来。他跳到了江鱼面前,一手扣住了江鱼腕脉,一股霸道的真气冲进了江鱼身体,发现江鱼体内果然是‘真气空虚、四肢百脉内空空荡荡、脉象浮动微弱’,顿时惊诧道:“三大星君怕是拦不下你,你要逃命总是可以的。可是天欲宫的情官么……”李天霸脸上露出一丝骇然神色,当下命令江鱼将今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得江鱼说他杀死了七名探花使,李天霸拊掌叫好,天欲宫探花使在天下各处搜寻美丽女子强行掳掠之,这从刑部每年的两三百起无头案里面就能看出一丝端倪来。听得江鱼又纵蛇咬死一名星君,李天霸顿时面色古怪的朝着江鱼腰间的褡裢看了一眼,不自觉的动了动。等得他最后看得江鱼羞红着脸蛋说他一脚踏爆了那个雨情官的右乳,李天霸的脸色也瞬间变成了通红,猛的拍打着桌案狂笑起来。

    “你,你,你,你踏爆了天欲宫一个情官的?你可知道情官在天欲宫的身份么?绝情司、亡情司、断情司、斩情司,这是天欲宫四大情司,情官就是四大情司内的仅次于司令的高手,个个都是倾国倾城心如蛇蝎阴狠毒辣的美人儿,你居然踏爆了一名情官的?”李天霸笑得差点没憋过气去:“罢了,你,你,老子准你三个月的大假,好好的调理一下身体,嘻嘻,嘻嘻,你踏爆了一个情官的,你小心,天欲宫的人会发疯的,他们一定会发疯一样的找你报复的。”

    李天霸一边憋着笑一边站起来,指着江鱼笑道:“没事千万不要离开长安,长安城内我大唐有无数高手坐镇,天欲宫、地煞殿就算群起而攻也是惨亡的下场。可是你若是离开了长安,怕是他们会出动数百的高手来围攻你,你小子,嘻嘻,你踏爆了一个情官的,你麻烦大了,你麻烦大了,你知道么?当日隋炀帝身边最受宠的妃子,也不过是情官的身份!你想想,你,嘻嘻!”

    一边喘着气狂笑,李天霸一边朝外冲去:“老子给皇帝说说这件事情去,嘻嘻,皇帝年轻时差点被天欲宫派出的妖女迷昏了头去,和他们也是结下了仇怨的,这次,哈哈!皇帝一定会开心的!哎呀呀,安静了十几年,天欲宫、地煞殿再现江湖,居然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可喜,可贺,哈哈哈,那样的极品女子,你居然踏爆了她的?”

    “有这么好笑么?我可是差点没命啊!”江鱼摸摸脑袋,不解李天霸为甚这么好笑,是否自己所说的这件事情,让他联想到了李隆基的某些丑事?否则他为甚笑得如此的邪恶呢?摇摇头,再次为方才的事情后怕了一阵,江鱼带着李天霸亲口许诺的三个月大假所带来的美好心情,背着两只手,前胸、后背露出四个小小的窟窿,就这么施施然的走回了家去。“那妖女,若是她将自爆金丹的全部力量都注入我的身体,怕是我江鱼……嘿嘿,幸好她舍不得和我拼命啊!以后行事,还得小心才是。”

    第二日中午,江鱼换了一身江湖上游侠儿经常穿的武士服,找到了张老三等一干净街虎的头目,找了一家上好的干净的酒楼要了一个包房坐下了。吩咐小二只顾将好酒好肉尽快的送上来,江鱼看着诚惶诚恐的张老三等一干人,皱眉道:“这几日大家惊醒一些,昨日我碰到了几个扎手的点子,差点把命都送啦,小心他们查到净街虎兄弟们就是我的人,又和花营有关系,到时候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可经不起他们一掌的。”

    张老三他们噤若寒蝉的看着江鱼,一个个身体都微微的有点哆嗦。他们在长安城中三教九流的兄弟有数千人,很多人就在长安府衙充当低级的衙役啊、在各大军衙里厮混做帮闲的闲汉啊,消息也是灵通得很,早就知道了江鱼昨夜被人差点没在城外打死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江鱼的武就是神人一般,他都差点被人算计了,那,换了净街虎这一干三流高手都算不上的人物,岂不是被人一掌就拍死几百个?

    摇摇头,看看自己未来要倚为膀臂的混混头目们,江鱼骂道:“看你们这个德行,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我给你们说,就算是江湖上所谓的大宗师,他也不是个人么?一颗铁钉砸进太阳,他照样是个死!撒白灰、套白狼、打闷棍、敲后脑,这些门可是咱们市井上的兄弟混江湖的顶尖手段,只要你们敢下手,那些一流高手都会栽倒在你们手上!”

    冷哼一声,江鱼从怀里掏出了昨儿个准备好的近百本薄薄的秘笈丢给了张老三,沉声道:“这些秘笈是鱼爷我的师尊收集了几十年才找来的绝世武,少林、终南山、崂山以及武林中有名的各大世家,各大门派的武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你们拿下去选那可靠的兄弟秘密传授。”江鱼自信的说道:“虽然你们年龄有点大了,可是这都是上层的,只要认真修习,先天级高手达不到,一流、超一流的手段还能有的。等得鱼爷我有空,去找一些灵药给你们补补身体,一年的夫,就让你们成为高手!”

    ‘哗’的一下,热血直冲头顶啊,张老三他们一个个脑门上冒着白气,大声叫道:“鱼爷,就跟着你干啦,嘿嘿,有了这些宝贝,咱们还怕什么啊?”张老三谨慎的将那百多本秘笈揣进了怀里,结果弄得他好似一个怀胎六月的孕妇一样。一干混混头不自觉的看了看江鱼的肚皮,他刚才是怎样将那百多本秘笈丢在怀里却不露出一丝痕迹的?

    微微一笑,江鱼淡淡的说道:“只是,大家一定要小心了,这些秘笈的来路嘛,啊,鱼爷我在这里说实话,来路不是很清白,实话实说,就是咱师父坑蒙拐骗外带偷、抢、抄各种门,才从各大门派那里弄来的。嘿嘿,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痕迹找上门来,鱼爷我可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些秘笈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江鱼笑得无比的邪恶。

    张老三阴阴一笑,恶狠狠的说道:“鱼爷你放心就是,待会回去咱们就把这秘笈给改头换面了,兄弟们也会小心行事,绝对不露了口风。若是那苦主真的找上门来,咱们就抄他几千本满天下大街上散发,到时候谁知道是咱们干的?天下人都练了他们的武,可不见得就是我们的事。”

    如此恶毒的手段,向来是让江鱼喜欢的,只是,稍微变得老成了一点点的江鱼只是抿嘴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此时酒楼的小二已经将那酒菜都送了上来,一干人大吃大喝的大声喧哗着,好不快活。江鱼只是坐在旁边慢慢的品尝那老酒的醇香,耳朵却注意着这些净街虎的头目们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些市井秘闻,比如说哪家人最近多买了几百斤米之类的勾当,其中说不定就能发现点什么东西呢。

    江鱼心中对李隆基和李天霸是越来越佩服了,自己还没注意到市井间的这股力量,李隆基已经轻松的安排自己挑了三峰堂和双尊帮,收编了这干市井之徒。不仅是给了两位王子一个惨重的教训,更是让花营顷刻间就掌握了长安城内外的大小动静,简直就是高明啊。而且这帮派的初期经营也是两位倒霉的王子辛辛苦苦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节省下来的,李隆基却只是派出江鱼,就将甜美的果实取了下来,还能挂上一个维护大唐纪、打击市井犯罪的明亮招牌,高明得简直就是无形容!

    正在心中暗自赞叹李隆基的手腕时,张老三习惯性的坐在凳子上朝着左右四周看了看,又谨慎的探头朝着酒楼下望了望――这还是他当年在市井中做小混混时养成的毛病――他突然眼睛一亮,拉着江鱼急忙叫道:“呃,鱼爷,下面是冰云小姐的车驾么?您看看,她好似又要去上香哩。咱们兄弟可是打探出来了,冰云小姐的娘亲身体不好,她经常去上香求菩萨、神仙保佑她娘亲哩。您不下去看看?”

    江鱼早就跳下了酒楼,反手就是两块银饼砸了出去:“兄弟们拿去付酒钱!”

    张老三身手灵活的接住了两块总重在两斤上下的银饼,掂掂手笑道:“鱼爷看来又发财啦,嘻嘻!诶呀,忘记给鱼爷说了,那冰云小姐马车边,多了几个人啊。”摇摇头,张老三将银饼塞进鼓囊囊的怀里,转身和一干兄弟狂呼海叫的继续大吃大喝。

    站在大街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不理会那些被他突然从楼上跳下而吓得呆住的行人,江鱼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赶上几步追上了张冰云的马车,高声叫道:“冰云小姐暂且留步,你去哪个庙观烧香?不如让我带你去找上次那老道如何?他还欠我几百张灵符哩。”

    马车窗帘猛的被挑开,张冰云清亮的脸蛋露出来,满脸是笑的看着江鱼:“江大人怎有余暇夫陪我上香啊?”她言语中不无埋怨以及讥笑的意味,昨夜江鱼闯入她闺房,却是将她差点没吓得晕了过去,今日见面,不好好的损江鱼几句,她怎么出得心头的那一口恶气?

    江鱼刚要答话,马车边一骑骏马已经横了过来拦在了江鱼面前,马上一位容貌冷肃英俊,身材高大英挺,更有着一种让江鱼天生就反感的高高在上的气质的年轻人冷冷的瞥了一眼江鱼,冷喝道:“哪里来的江湖浪人?冰云也是你能叫的么?给咱家滚开!”

    霸道而没有丝毫的礼貌,同样霸道甚至更加野蛮的江鱼眼珠子一瞪,左手本能的朝着腰间摸了一下,却才记起昨夜他的长刀已经被那妖女震碎。江鱼刚要反唇相讥,张冰云已经冷着一张脸蛋朝着那年轻人喝道:“柴世兄,这位江公子是冰云的好友,你怎可如此无礼?”

    那姓柴的年轻人轻蔑的看了江鱼一眼,扭头朝着张冰云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冰云,此人衣着打扮,分明就是一江湖匪类,又是什么样的大人?又是什么样的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些人给胡混骗了。”这年轻人转过脸来,那脸已经极快的变成了万丈玄冰,他冷冰冰的喝道:“来人,给我赶走他。若是不走,打断他的狗腿!”

    江鱼气得三尸神暴跳,一肚子无名火冲起来不知道多高,体内罡气‘嗤嗤’的在经脉中乱跳,恨不得张手就是一道‘庚金箭气’将这年轻人身上捅出一万八千个窟窿才消他的气。

    可是一侧里,四个枯瘦的中年人已经高高跳起,八只手呈鹰爪状,掌心漆黑隐隐然有一股子腥气散发出来,已经按照八卦方位,封死了江鱼的一切退路。看这四个面露狞笑的中年人那阴狠的目光以及抓向江鱼全身死的诡异手爪,哪里是要打断江鱼腿的样子,分明就是要当场击杀他!

    张冰云尖叫了一声:“大胆,还不住手!”她一张儿脸蛋已经变得惨白。

    江鱼则是一声怒斥:“操!”

    狠狠一脚跺在地上,以江鱼为中心,五丈方圆内的地面‘轰’的一声下陷了足足有三尺,一股庞大好似和天地融为一体足以驱动天地力量为自己所用的恐怖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道道寒气凭空生成,‘飕飕飕飕’的裹着极强的寒劲朝着四个中年人缠绕过去。

    江鱼怒极,体内望月玄罡再次发生了玄妙的突变,‘玄冰箭气’竟然无形破体击出,幻化为近乎于道家‘玄冰咒’、‘冰封咒’的符箓道,化为数十道极其凌厉的寒风,封死了四个中年人的一切去路。

    那年轻人怒嚎一声:“贼子,大胆!给我杀了他!”他自己却是纵马就急退。

    十二名衣着打扮各自不同的男子同时拔出长剑,十二道足以洞穿金石的剑气‘喀喇’一声撕裂空气,朝着江鱼周身要害袭来。

第二十八章 江鱼风雪上终南(13936字)4.30

    “都给老子滚!”一声炸雷般的大吼,四个掌心漆黑的中年人双臂被震断成了七截,嘴里喷着一口口漆黑的血块倒在了路边酒楼高高挑出来的屋檐上。十二个极其厉害的剑手宝剑同样断成了十几截,十二人持剑的那手掌的大拇指被江鱼用电光石火般的速度扳断,指骨也被捏成了粉碎,惨嚎声中更是一人小腹上被踢了一脚,丹田几乎被踢爆的飞了出去,十二条扭动的身躯好似一朵怒放菊花的花瓣,辐射状倒在了地上。

    姓柴的年轻人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十六名都有着一流身手的属下被江鱼三下五下的废了夫,他自身的修为也是不差,清楚的看到了江鱼手上的小动作。看着有如魔神一样头发都高高飘扬起来的江鱼慢慢的走向了自己,这柴姓年轻人忙不迭的策马后退了几丈,身边最后两位高有近丈熊腰虎背好似两头大狗熊的壮汉连忙拦在了江鱼的前面,伸出手虚拦江鱼道:“你这汉子不要脑袋了么?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主人是什么来头?吾少爷家先祖,可是凌烟阁上有姓名者!”

    凌烟阁,大唐人都知道是什么样的存在,开国元勋的象征,王公贵族的顶儿尖儿的人物。凌烟阁中姓柴的,只有一人,就是当年的荆州都督、谯襄公柴绍。关中柴家,更是世代巨富,家族生意几乎遍及大唐的百行百业,更是因为着柴绍妻子平阳公主的关系,和大唐皇族李家的关系好得好似一家人一般,就算是大唐朝风光最鼎盛的四大门阀,也是对他柴家敬而远之不敢轻易招惹的。长安、洛阳两地,更是柴家的势力核心地带,家族高手无数,招徕的奇人异士好似云烟一般,普通人听到‘柴家’这两个字,也都吓得身子软了。

    奈何,江鱼自幼不读诗书,根本不知道凌烟阁是什么东西,哪里知道柴家是干什么的?他看着那面色有点发青的柴姓年轻人,再看看面前的两条狗熊般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壮汉,挥动巴掌,两耳光将两名横炼夫也有了极深火候的壮汉抽飞了三丈多远,倒在地上翻滚了好一阵子,半天爬不起来。冷笑一声,江鱼还要继续向那柴姓年轻人逼近,那年轻人铁青着一张俊脸,右手紧紧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似乎想要和江鱼拼死一搏,嘴里更是低声喝道:“好,听到我柴家的名头还敢对我柴风属下下手的,你是第一个。”

    冷冷一笑,江鱼正要抓住柴风的坐骑将他连人带马的丢出去,突然间听到‘柴风’这名字,脑子里灵光一闪,回头看了看面色惊惶焦急的张冰云,点点头笑道:“原来是你,你来得好快啊,那张说老头儿可是找你来得急么?”

    柴风过大已经变成死白色的手指僵硬的紧了紧剑柄,看了一眼马车中满脸惊惶却不敢开口的张冰云,冷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张相所说的那人?嘿嘿,区区一个花营的密探头目,一个小小的威武伯,你也敢和我柴风争斗?”顿了顿,他似乎想要证明点什么,高傲的昂起头冷淡的斜睨了张冰云一眼,淡淡的说道:“柴风在长安已经月余,承蒙张相青睐,有意将冰云小姐许配于我,却于你何干?”

    耸耸肩膀,江鱼没吭声,他看了看柴风那紧张得青筋暴跳的手背,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转身对张冰云道:“冰云,二将军正许了我三个月的大假,不如我送你去云楼观如何?”不等张冰云开口,江鱼已经径直拉起马车,摇摇摆摆的扬长而去,却是不将柴风这个出身豪门的贵胄公子放在眼里。柴风气得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若不是明知自己不是江鱼的对手,他简直就要挥剑将江鱼劈于剑下。

    那围观的人群中,一名骑着一头青花大叫驴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摇摇头,低头对身边的一位随从问道:“可知这是为了什么事情?那高高瘦瘦手上力气大得出奇,下手也不知道轻重的娃娃,就是江鱼么?果然是个不读书的角儿,柴家也是这么好招惹的么?”他身边的随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这男子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江鱼远去的背影,摇摇头道:“呃,年轻气盛啊,美色正是祸水,他修为这般高,怎么还看不透这二字?他那天人合一的先天大成的境界,却是怎么修到的?”

    不解的自言自语了几句,这中年人看着大街上一个偌大的窟窿以及那在原地发呆发狠的柴风,再看看柴风属下一干在地上扭动挣扎的属下,不由得叹息道:“柴家的后人,怎变得如此不沉稳了?大街上当着数百百姓叫嚷着杀人,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去给长安府衙以及各个衙门的人说一句,就说这事情,不许他们管;给如今的柴家老爷子捎个口信,就说不许他派族里的高手算计我花营的人,江鱼和柴风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再次摇摇头,这中年人挥动了一下马鞭子,赶着那头大叫驴缓缓前行,又吩咐了一句:“哪,再去查查看,老二怎么老弄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这江鱼活蹦乱跳的,一身先天真气流转如珠,哪里是重伤不起的样子?给了他三个月的大假?荒唐!”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的江鱼,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结下了一个大仇人的江鱼,心胸舒畅的领着张冰云去了云楼观,却得知李淳风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虽然没有勒索到李淳风亲笔所书的灵符,却也陪着张冰云上香叩拜,好好的在云楼观内品茶听经,好好的消遣了一天。最后就连张冰云叮嘱他一定要小心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将张冰云送回家去了。

    倏忽过了好几天,张冰云这几日总是等张说一出门,就带了护卫和侍女出门上香,江鱼也总是跟随在她身边,一路陪着她言笑开心。江鱼虽然不懂什么诗书文字,却将自己在昆仑山修炼时所见的一些奇异的事物一一说来,听得张冰云是悠然神往,对江鱼的那一缕情愫,不由得又增厚了几倍。两人感情直线上升,什么张说的反对、柴风的插足,早就丢到脑后去了。

    这一日,还有三天就要到新年了,江鱼陪着张冰云去了大慈恩寺上香拜佛,趁着年前香客多大慈恩寺闭关的大和尚都出来了好几个的机会,重重的捐了一笔香火钱,替张冰云的母亲积了一下福缘,在庙里度过了一整天的悠闲时光,在天色都朦朦黑了,这才一队儿朝张说的府邸返回去。江鱼骑着一匹特选的身量极高的马儿,凑在马车的车窗边,和张冰云低声的笑谈,心中好不畅快。

    眼看着前面就看到了张说府邸的大门,江鱼刚要和张冰云说点情意绵绵的话,那路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喷嚏声,随后一个矮小猥琐,被冻得鼻涕口水糊满了脸,身上堆满了雪花的人影已经从路边冲了出来,一手拉住了江鱼叫道:“江大人,我总算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啦。请你去帮我问问,到底我的使节团的人是怎么啦?他们前一阵子全部腹泻,这几天又都天天晚上被鬼压床,皇帝又不肯接见我,你说这是怎么了?”

    江鱼低头一看,好可怜的吉备真备正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一手死死的拉住了自己的腰带,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啊。江鱼耸耸肩膀,心里暗笑道:“你们的所作所为让皇帝不高兴啦,还能有好果子吃么?”叹息一声,江鱼叮嘱了张冰云几句,看着她的马车行进了张府去,这才很粗暴的将吉备真备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大声道:“吉备真备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啧啧,能到这里来找我,您的消息也够灵通的嘛。你不该找我啊,应该找二将军去啊?”

    吉备真备一脸无辜的看着江鱼,最后江鱼都有点于心不忍了,吉备真备这才幽怨的叹息了一声:“江大人,我吉备真备出身于偏僻的小国,扶桑又是鬼怪横行的地方,百姓穷困,民智未开,为我国百姓计,前一段时间,我的确使用了一点小手段,也只是想要多弄点好处回去呀!天朝上国,原本是慷慨大方的,也不知道哪里触怒了你们的皇帝,可否告知我呢?”

    悠悠叹息了一声,江鱼蹲下身子,看着被冻得满脸发青的吉备真备,心里不由得寻思着李天霸这莽货背后到底怎么整治这群扶桑人了,怎么弄得吉备真备好似被数条大汉轮暴过一样?摇摇头,江鱼说道:“吉备真备大人,实话告诉你罢,你要什么好处,直接向我们皇上要,皇上是不会小气的。你在背后动点鬼心思,可怎么瞒得过我们的皇帝去?尤其,你不应该挑起我大唐佛门、道家的争斗呀,你啊,不知道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你请和尚们去扶桑传道,这可能会引起天大的风波哩。”

    无知者无畏啊,李隆基都只不过是稍微削弱一点俗世间那些普通和尚的福利,对于大善智这样的真正有道行力的和尚,还得供着奉着,还得自称是道祖李耳的后人,拉拢道门的人在背后给自己撑着。吉备真备可好,一进长安就差点挑起了佛门、道家的直接对抗,如今三大宗师还在城外和那十八位神僧硬顶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下场。

    如果仅仅是佛门、道家的这些外围弟子争斗一下也就罢了,可是既然李淳风、袁天罡这样层次的人都露面了,也就是说,扶桑的事情,甚至已经惊动了某些地位更高的人物,挑动了他们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一块处女地等着传道的人去布施雨露,甚至还有当地国主的大力协助,在中原的佛门、道家相持不下的时候,这个诱惑足以让两个宗派真正作主的人发狂的。

    蓬莱三仙宗、一气仙宗,这两个上古传承的古老道家门派,就不要说更多的观望着天下大势的道门流派那无数的高手;天竺莲寺,这个佛门的嫡系传人,在天竺拥有的下院就有一百零八所之多,拥有修为将近罗汉境界的高僧无数。若是他们因为扶桑的事情而争斗起来,大唐朝的天下怕是都会狠狠的泛十几个晕眩才是。这等情况下,扶桑的使节团只是集体腹泻了一段时间,又被鬼压压床,简直就是李隆基大发慈悲了。

    “佛门、道家的争斗?是道统的斗争么?”吉备真备似懂非懂的看着江鱼:“原来是这样的缘故,多谢江大人的指点。嗯,大唐的皇帝,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对我们扶桑,又怒火罢?”吉备真备很可怜的看着江鱼,一副江鱼就是天的模样。

    江鱼摇摇头,安慰了他几句,劝他明日就趁着将近年关的夫去给李隆基上一封书信,一边是恭祝新年,一边是自我请罪。李隆基毕竟是大唐的天子,莫非还会对他扶桑怎么样不成?只要扶桑人摆出一点低姿态来,李隆基心里一高兴,还不是大把大把的赏赐就发了下去?江鱼最后不无讥嘲的笑道:“怎么说吉备真备大人当初献给我朝皇帝的贡品,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材地宝,那都是寻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宝贝呀。就看在那些贡品的面子上,陛下也不会难为你的。”

    吉备真备被江鱼一番话弄得面红耳赤,急忙谢过了江鱼,兴冲冲又很是羞赧的溜走了。江鱼一提起那贡品,吉备真备就恨不得一脑袋撞在地上撞死自己才好――自己献上的贡品,都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宝贝,居然还是江鱼亲自操刀剖出来的,这叫什么事情啊?

    打发走了吉备真备,江鱼轻轻嘘了一口气,看了看不远处张说家的大门,寻思着新年就是这几天了,不管张说收不收,自己还是要准备一份重礼送过去啊。宁可人家失礼,不可自己让别人拿出短处,这可是李林甫给江鱼千叮咛万嘱咐了的。冷冷哼了一声,心里盘算了一阵,又美滋滋的怀想了一下张冰云那好似空谷幽兰一般的面容,江鱼一声欢呼,蹦起来转身就走。

    刚刚走出三步,江鱼猛的停了下来。

    天地间的风雪似乎突然消失,四周空间突然间变得漆黑,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溃了一样,四道沉重如山的劲气已经自前后左右轰到了江鱼身上。‘砰’的一声巨响,江鱼立足之处的街面当场下陷了三尺许,无数石块砖瓦冲天飞起随后被那山一样沉重的劲气震成了粉碎,江鱼上半身巍然不动,可是身上衣物已经飞飞扬扬化为无数蝴蝶飞了出去。

    “谁?”凭借着强横的硬接了这一轮突然袭击,江鱼只感觉体内真气微微一震,不由得心头诧异。以他如今体内望月玄罡的火候,居然还能有人撼动他的真气,岂不是古怪么?对手到底派来了多强的高手?而且自己所处的环境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四周天地元气的波动似乎都消失了,这等手段,却不是武林中人所能使出来的。

    耳边有一声冷笑传来,极清冷极恬静的女子声音在缓缓说道:“你就是江鱼?武不错么,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怕是内外都修练到了武人的极限了罢?可惜你不该得罪我二哥,哪怕你是陛下刚刚封的伯爵,也只能死在这里了。”

    四周突然一亮,江鱼游目四顾,自己正被五张尺许长旗门所布成的一个很简单的阵困在里面,江鱼认得这是最简单的五行困魔阵,一缕缕不是很强劲的天地元气从五个旗门上或进或出,在自己身周十几丈方圆内布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四名枯瘦的老者正站在十几丈外的大街上,满脸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应该就是他们刚才出掌偷袭了江鱼,一个个都已经达到了先天境界,体内真气很是强盛。

    “有没有弄错?四个先天境界的老头儿?中原武林,什么时候先天高手都沦落到来打闷棍了?”江鱼很不解的看着那四个老头儿,都差点忽略了就站在旗门外的那个文笔精神,身材瘦削,眉目如刀的精灵少女。这少女一身白衣,外面裹着一件白狐皮的大氅,一张红通通的脸蛋很是可爱,睫毛上还挂着几片细小的雪花,一对灵动的眸子转动间精光四射,却比那须眉男子更多了几分气概。

    死死的盯了这少女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五行困魔阵,江鱼皱眉道:“你这丫头,没事找我江鱼的麻烦作甚?”江鱼心里都有点无奈了,自从来到了长安,似乎他一路就是打打杀杀的过来的,哪里有过消停的时间啊。而且来挑衅的人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古怪,天欲宫的那几个妖人,就差点没把江鱼直接打死,眼前的这个少女,似乎修为还没有跨过那先天的门槛,但是江鱼反而更加不敢忽略她。这少女的身上,有一缕让江鱼的后心寒毛直竖的凌厉气息隐隐盘旋,也不知道是什么古怪的物事,让江鱼不得不提起一颗心来。

    这少女只是高傲而冷淡的看了江鱼一眼,摇摇头叹息道:“你也不值得我来找你的麻烦,只是,你打伤了我二哥手下的丧门四吊客还有十二元辰剑客,把他们的夫都废掉啦,我二哥花费了多少力气,才招揽了这么几个得力的手下?你敢惹我柴家,就应该受点教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江鱼几眼,这少女突然神情一松,叹道:“算啦,你一身武来得不容易,我自己修为不高,却有一门望气的夫,你的真实修为,怕是已经到了三大宗师的那个境界了罢?我也不杀你,你自己将右臂斩下来,今天就这么算啦。”

    江鱼听得这话,不由得一阵狂笑,指着那少女喝道:“你这丫头疯了还是傻了?你要鱼爷我自己斩下手臂,可有这么轻巧的事情?你身后的那四位都拿我没办,你能怎样?”同样很高傲的摇摇头,江鱼转身就走:“鱼爷我没空陪你疯玩啦,告辞!”他脚下循着一个极其古怪的步,几步间就绕开了那五行困魔阵的元气牢笼,眼看就要走出阵去。

    那少女一声厉喝:“既然如此,休怪我柴玉下手太狠了。”她猛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口尺许长的剑匣,将那玉石的匣子刚刚一揭开,一道精光就带着隐隐雷鸣,朝着江鱼当头劈了下来。这少女手中,居然有一柄真正的修道人炼制的上品飞剑!

    江鱼被这剑光吓了一大跳,看着不过三尺许长的剑光那晶莹剔透的光芒、纯正浩荡的元气波动,分明就是一柄正道极其上流的炼魔器。他甚至能看到那剑锋上扭曲缠绕的数以千计的古老符箓,那凌厉的距离他还有丈许远,就已经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体内一片的冰冷。江鱼大叫一声,撒丫子就跑。望月一门的奠基中记载,只要门人修练到石身巅峰境界,就能抵挡大部分中下品飞剑的攻击,可是这不过是典籍上的记载而已,谁知道是真是假?江鱼可没那胆量用自己的胳膊腿儿去和一柄真正的飞剑较量!

    两三步间,就踏着望月一门的‘天行步’冲出了五行困魔阵,江鱼身体一团,浑身气息收敛起来,一脚踢碎了路边一户人家的围墙,冲进人家院子里,几下就没有了身影。那少女怒声呵斥,手上挽着剑诀指挥着那柄飞剑也冲进了院子,却哪里还能找到江鱼?她这柄飞剑也不过是师门长辈刚刚赐下的防身宝物,还没有祭炼到剑与身合的地步,根本无以元神御剑,哪里能追上江鱼这种擅长逃命的人物?

    借着夜间大风雪的掩护,江鱼惶惶好似漏网之鱼的逃出了几百丈远,却越想越是恼怒,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一柄通体以白骨铸造的长弓出现在他手中,他就准备以这柄‘天狼弓’配合他如今有所成就的箭气,将那自称柴玉的丫头好好的教训教训。只是,无凡在离开中原,远去极西蛮荒之地时留下的那一段话,却又强行打消了他心头的恶念,逼得江鱼强忍了这口气,将那‘天狼弓’慢慢的收入了体内。

    “罢了,让这小妞儿先得意嚣张一阵,她却是连引气入体的夫都没完成,刚刚入道门的人,我江鱼怎么说也相当于他们道门金丹大成快要修成元婴的高人,怎能和她一般计较?罢了,罢了,却是让她得意去。”摇摇头,江鱼转身就要回去李林甫府上,却突然又摇摇头:“不成,没来由将这柴家的祸水引到大哥身上。这事情,咱还得重新计较计较才是。李淳风那老牛鼻子不在云楼观,想必他应该去了他们师兄弟叫我去的地方?哼哼,这事情,还得合他们合计合计才行。”

    心中计议了一番,江鱼也不多浪费时间,趁着城门还没关闭,径直出了城,展开身,一缕轻烟般朝着百多里外终南山上楼观台奔去。

    楼观台,又叫楼观,乃是传说中道祖李耳传授《道德经》的所在,昔日道门大贤尹喜于此迎得李耳驾,得其传授道门秘,铸台讲道于此。此地乃是道教祖庭,非同小可,其中抛头露面的道人如今虽不过寥寥之数,但是在那深山中、岩洞里闭关参修天道的道德之人,却也不知凡几哩。有唐一朝,这里香火却是不盛,却是那观中道人不愿俗客多加搔扰的缘故。

    江鱼顶风冒雪,一路直奔,百多里路外带路途不熟很是走了一段冤枉路程,却也只不过耗费了他小半个时辰的夫,就已经到了那楼观台前。只见此处林木森森,青竹万杆,隐约有鹤鸣声自那四处山林中幽幽传来,鼻头有异香飘逸,却不知那香气自何而来。江鱼刚在那楼观台前站了片刻,刚刚打量了一下四处的风劲,前方已经有两名青衣道人顺着石阶飘然而下,朝着江鱼稽首道:“施主请进。”

    “我?”江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诧异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么?”

    其中一名青衣道人笑了笑,手上拂尘微微一展,点头道:“看施主这等容貌与常人大为不同,可是长安城中江鱼江大人大驾光临么?请进,几位前辈却是算准你今日来此了。”两个道人点点头,转身就走,却再也不做解释,将一个大大的闷葫芦留给了江鱼。

    无奈何,江鱼只能是跟着两个道人快步即行,一路上绕过了楼观台最为有名的那些楼台宫阁,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都深入到了楼观台后方的山林中,这才看到了几间很简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用茅草和木板搭建的小小道观。那道观门口也挂着一方匾额,上面写着‘藏真’二字,左右两侧的茅屋没有房门,可以看到十几个道人正在里面盘膝而座,默运玄,正中的那茅屋中,则灯火通明,飘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两个道人带着江鱼到了正中的茅屋门口,就转身轻飘飘的以比来时快了起码十倍的速度随风飘去,气得江鱼暗地里牙齿都痒痒的,来时走得这么慢,是否故意找他江鱼的乐子?江鱼正要开口,那茅屋内已经传来了袁天罡的声音:“江鱼,你进来,拜见我师门的长辈还有其他几位前辈。”随着袁天罡的声音,那屋门无风自开,等得江鱼走进去了,却又在他门后合上。

    茅屋内,正中一溜儿排开了五个蒲团,五个精气充足眼里精光闪动的老道正盘膝坐在上面,五对大眼上上下下对着江鱼打量着,隐约有几股极其强大的神识朝着江鱼体内探了进来,吓得江鱼连忙以本门秘收敛了全部的真元流动,那丹田中的古怪木弓微微一抖,将江鱼全部的真元尽数吸了进去,仅仅留下了一点点符合江鱼目前表露过的实力气息。

    正中那面色红润,身上披着一件白鹤毛编成的羽衣的老道‘呵呵’的笑起来:“好修为,年纪轻轻已经突破了先天的门槛,这引气入体的夫,已经差不多啦,若是能得到机缘,一举凝成金丹,达成天仙大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好,好,好,这娃娃的资质很好,很好。”

    李淳风、袁天罡两个在大唐朝几乎都成了传说的老道人规规矩矩的坐在江鱼右手边的两个蒲团上,看得那老道叫好,袁天罡连忙笑道:“师叔说得是,这江鱼年纪轻轻就能突破先天门槛,就算是在师门的年轻人中,用那天地灵药不要本钱的培养出来的,这个年纪,也少有他这样修为的。更兼得他如今在朝廷中,也是大有出息的。这次的这柄龙魂大劈炼,也是他自那地煞殿妖人手上夺回的。”

    几个老道相互看了看,正中那老道笑道:“好,江鱼啊,你坐下。贫道几人,今日算准了你要来楼观台,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几个老道面有得色的看着江鱼,在他们想来,以他们的神通,足以震慑江鱼,并且让他生起一点钦羡的心思。只要江鱼表露出一点点钦慕,就可以借机让他入港,以后的很多话,也就方便说了。

    江鱼也不拘束,在那袁天罡对面的一个蒲团上坐下,侧身对着那五个老道拱手道:“五位道长,两位天师,晚辈却是被逼无奈,不得不逃出长安的。”苦笑了一声,江鱼将自己和那柴风发生冲突,打伤了他手下的人,结果今日柴家的那个小丫头使出飞剑找自己麻烦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拍拍自己的上半身,苦笑道:“几位道长请看,晚辈的衣服都被那剑气削成了粉碎,差点连脑袋都没啦。”

    茅屋中的几个道人目光同时看向了那最靠近江鱼方向的老道,这面如冠玉眉间有一缕清气盘旋的老道尴尬一笑,朝着另外四个老道稽首笑道:“那柴玉,乃是贫道的师侄刚收进门的小徒儿,因为她柴家给我们一气仙宗供奉了铁精三万斤,金精十斤,又花费了天大的力气找来了一百块中品灵石,十块上品灵石,所以我那师弟心喜,赐了一柄上品的飞剑给她护身,那练剑的口诀都还没有传授下去的。”

    江鱼脸上马上露出了惊愕、惊骇以及无比敬仰的表情,他朝着那老道拱手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仙长已经是传说中的神仙中人了?”他看了看袁天罡和李淳风,眨巴了一下眼睛。

    五个老道同时大笑,正中的那老道点头道:“说我们是神仙,倒也说得,只是我等还没证那大道,最多算个半仙中人就是。那柴玉,我等自然会叮嘱她,不许她和你为难,拿着仙剑为难凡人,她可是犯了道门的大忌讳的。道兄以为如何?”这老道朝着那自称一气仙宗的老道看了看。

    一气仙宗的这老道点点头,淡然道:“小丫头不懂事,肆意胡为,也该给点教训才是。她柴家为了巴结我一气仙宗,献上偌多的物事,却也不过是一普通的护弟子,世俗间的世家,焉能妨碍了我道门的正经事?”

    几个老道同时点头,口颂道号,过了一阵,还是那正中的老道向江鱼笑道:“既然清道友已经这样说了,那,却也不再罗嗦。江鱼,你修炼的心,我等观你身上那纯正飘逸的气息,却是和我道门一脉相承的,你与我道门有缘啊。不知,你可愿意投入我教门下,做一个道门的护呢?今日结此善缘,日后你也可脱得轮回之苦,成就天仙大道,也是可行的。”

    抬头看了一眼五个老道,江鱼眨巴了一下眼睛。那袁天罡立刻在一旁笑道:“江鱼啊,你却不知,你一入长安,贫道夜观天相,就发现有天星忽现于斗牛,气焰万丈啊,分明是有大机缘大因果的人物出现了。故而贫道才施展了一些手段,慢慢的结交于你。一切的前因后果,你自己也是在其中经历过的,想必你也应该明白吾等在你身上耗费的力气。”

    李淳风歪着脑袋在旁边打边鼓:“江鱼啊,你的福缘深厚啊,再加上五位前辈在这里眼窥探了你的周身,你一身仙骨,根基是极其好的,却也不要白白浪费了。老道我也知道你这小子求的是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可是若是入了我道门,却也无妨呀!你且看,我等一言,就让你成为花营的高官。再稍微使点力气,你就被封为伯爵。这李唐的天下,我道门却是根基深厚得很哩。”

    袁天罡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若是成了我道门的护,我道门自然是会一心栽培你的。”这话,可就说得太直白了。

    眨巴眨巴眼睛,江鱼看了看几个道人,低头盘算了一番厉害关系,点点头道:“道门护,这是自然能作的。只是,为何找我?想那柴玉,自从我揍了她二哥,却也打探了一下柴家的根底,实在是实力深厚得紧,若是花费大力气栽培他们,岂不是更好更方便么?”

    几个老道同时笑起来,那正中的老道摇头道:“你却有所不知,江鱼,世俗间的门阀世家,做一普通的护,供奉一些物事也就罢了,我等收他们的族人三五人为弟子,这就是一笔公平的交易。人皇那边,却是不肯让我们和门阀之间交情太深厚的。而你这个道门的护,却和他们不同,乃是我们真正的内门门人,可以得到我们真正的悉心传授,得我门中无上大道,岂是他们那些外围的门人,学一点吸纳灵气,餐风饮露的小门所能比拟的么?”

    想了想,江鱼想到了望月一门的门规上并不禁止,反而是大力鼓励门人弟子去别的门派兼任一个身份的古怪规矩,顿时已经胸有成竹。想那无凡,当初就在崂山上清宫做过三十几年的道人,在崆峒学过七八年的道,在王屋山炼过十几年道术的,总之就是尽力的掩饰自己望月一门的身份,省得在天下云游时被人发现群起而攻,这也是一种无奈之策。只是,他还是想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那,为何你们就挑上了我江鱼呢?”

    袁天罡神秘莫测的笑了笑,点头道:“这就是所谓的机缘,所谓的大仙缘了。仙缘这东西,玄妙莫测,世间人哪里说得清楚?总之就是你江鱼,而不是其他人,很简单嘛!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江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们确信我江鱼是个修道的人?”

    五个老道同时大笑,双眸中精光闪动,都懒得给江鱼解释了。在他们想来,江鱼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修练到先天级的水准,这等资质,还用得着说什么呢?看江鱼身上的气息纯和纯正,浩浩然和天地之间灵气隐然贯通一体,分明也是一门极其纯正的道家,这就证明了他的出身来历是‘根红苗正’的。甚至于他们都已经查到了江鱼是被一个无名的隐士带走去练武的,这样的无名隐士,在隋唐时期几乎是只要是有灵根的深山老林中遍地都是,有躲灾的、有避难的、有炼气的、有炼丹的,只要修炼的是正道的,谁会管他师承来历呢?

    这些高高在上的修道人认为,只要给江鱼一点好处,让他认识到自己道门的力神通,江鱼自然而然就能成为最为忠诚可靠的弟子。像江鱼这种心中还在惦记着高官厚禄的门人,那是最好掌握的了。他如今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只要细心的给他百多年的调教,他也就变成门户中的铁杆弟子了,不是么?

    至于说收江鱼做护弟子的原因,实际上也真正是很简单,哪里有什么复杂的?――袁天罡夜观星相,看到一颗大星突然出现,证明有一个大根基大机缘的人现世了,他经过一番测算后,就派李淳风偷偷的跟上了江鱼。等得大善智那老和尚强行化江鱼入佛门做护的时候,袁天罡立刻有了十分的把握,江鱼就是一个有造化的人。

    不管什么年代,什么时候,天地间总有一些天地灵气钟爱的人物出现,这些人物莫不是精才绝艳的人物,是各个修道门派竞相搜罗的好材料。江鱼这个出身于望月宗,已经得了望月秘传承的‘好材料’,又怎会脱开道门、佛门这些高人的双眼去?再加上江鱼的大哥李林甫的关系,更让江鱼的身价倍增,怎由得这些老道不暗地里花费了力气对江鱼做一番手脚?

    只是,江鱼却也有自己的思量啊,他还记得无凡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下的那些叮嘱中极其无良的一句:“徒弟啊,本门典籍失散得太多,炼丹啊、各种道神通啊这些门,早就遗失干净啦。你,总不愿意你未来的徒弟,也要啃几万斤草药才能最终奠基成罢?所以呢,若是有空,你能混入一个有名的道门中去,就去偷学一下他们的丹道罢!我望月一门,对于门人的很多行径,都是不怎么在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话说白了,就是无凡鼓励江鱼去做贼啊。

    而且,无凡也很坦白的告诉江鱼,只有江鱼可以轻松的混进那些世间顶级的道门中去做那窃书的雅贼――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上的那柄木弓玄妙无穷的效,只要江鱼不乐意,无人可以窥视江鱼的真实底细,除非那人的修为被望月一门的那位老祖宗还要高深才行。这也就是无凡当年只是去崂山啊、王屋山这些门派打打秋风,却鼓励江鱼有空就去那些顶级道门厮混的缘故了。

    一时间,计议以定的江鱼猛的抬起头来,大声道:“既然诸位仙长看得起江鱼,江鱼若是不识抬举,岂不是太不顾江湖道义了么?既然诸位道长今日在此,不如江鱼就拜你们其中的一位为师,正是方便!”说完,江鱼就跪在地上,朝着五个老道磕了三个头。他一边磕头,一边寻思着:“无凡,这可是你教我去‘学’人家炼丹的门以及各种道神通的,这可不能怪我又拜人家做师父啦。总之你也说了,我们望月一门只要道统流传下去,门人的身份是从来不在意的。当初不是还有某位太师叔祖都差点成了阿修罗道的宗主么?”

    原本就邪气十足,古里古怪的望月一门,加上江鱼这个不知道仁义道德是何物的怪胎,还真不知道事情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总之五个老道是很开心的对着江鱼一番叮嘱,然后告诉他,作为道门的护,按照中原道门诸大门派结成的秘密协议,江鱼可以拿到的好处是很多很多的。而他这位道门护的职责,就是保证道门在朝廷中的利益,如果有机会,就打击一切可能对道门的地位造成威胁的存在――比如说,某个强行要渡化江鱼的老和尚就是其中的典型。

    只是,这几位老道一边叮嘱江鱼,一边将强横的神念在江鱼周身探测了一个遍,身上的诸大脉是一个不漏的被他们以真元默默的查探了,最后又从江鱼的嘴里得到他的授业恩师已经‘魂归西天’的‘确切’消息后,五个老道这才满意的停下手来。

    随着几个老道眉目间相互转换了眼神,用神识交流了几句之后,江鱼顿时拜右侧第二位老道,蓬莱三仙宗瀛洲岛炼气士元化真人为师,修习瀛洲岛传承于上古时期的‘玄’,辅修蓬莱岛的丹道之学以及方丈岛的仙道术,更可通过蓬莱三仙宗的关系,选修一气仙宗的入门级阵之学,可以说,江鱼未来要学习的诸般道,却比他在望月宗时所学的要多了十倍不止。

    ‘玄’肉身成圣的门也就罢了,可是那蓬莱岛的丹道之学以及方丈岛的仙道术,却让江鱼差点没笑出声来。

    几个老道施展力,通过一个阵将江鱼挪移到了瀛洲岛上,叩拜了祖师和师门长辈,发下了誓言忠于师门匡正道云云,一番繁复的礼节后,江鱼顺利的成为了蓬莱三仙宗的一员。一切的经过都是这样的快捷,江鱼都感觉一切有如梦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那交与他手上的修炼秘诀,是一定要小心的揣摩的;随着秘诀赠送的三瓶保命的灵丹,是一定要仔细收藏的;师门发下来的各种福利,也是一样不能少的。但是忠于师门,不能让师门的秘外传的誓言,是江鱼绝对不会在乎的――望月门下终生无天劫、心劫、魔劫,他会在乎这些誓言么?会在乎才有鬼!――所以,可见望月一门,天生就适合在其他门户中做卧底的。甚至江鱼隐隐约约的觉得,望月一门的门人,如此的不受道、佛、魔、妖的待见,是不是也和这个有点关系呢?

    忙碌了好一阵子,终于在新年的当天,江鱼赶回了长安城。此番他腰间多了几卷秘笈、三瓶灵丹、几件天材地宝,腰间多了一柄长七尺的特制横刀,手之上也套了一个上有细微花纹的玉戒指,正是春风得意的赶回了李林甫的府上。

    刚刚走进李家的大门,江鱼就听到了那冷清恬静的声音自那大堂传来:“李大人,你是当朝御史中丞不假,可是也要想想,得罪了我柴家,总归是你的麻烦。江鱼那小贼到底躲去了哪里,你说出来,我不为难你就是。”这是柴玉的声音。

    而紧跟着,那柴风让人生气的极其高傲的声音也飘了出来:“区区一个御史中丞,也敢和我柴家作对?说出江鱼的下落,否则让你丢官!”

    江鱼心中的那个火气啊,莫非今天又要自己大打出手不成?他腰间的那柄长刀,却是一柄道门仙炼制的宝,乃是极品一流的宝贝,自重八千一百斤,以道驱动,砍人时重如泰山,挥动时轻如鸿毛,内中更有一气仙宗高入的三万六千个威力强大的五行阵,一旦发动,立刻生出地水火风伤人,威力至大无匹,那蓬莱三仙宗看守宝库的老道甚至吹嘘说这是一柄接近下等仙器级别的宝刀。有了这柄宝刀,他才不害怕柴玉手上那柄上品飞剑,一刀下去,那飞剑自然是非折断不可的。

    但是,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今天乃是新年守岁的大好日子,这是十年来江鱼和自己仅有的几个亲人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啊,更兼自己升官发财还得了爵位,如此大好的日子,怎能出手见血?

    可是这柴家的人,也太欺负人了罢?大过年的来人家家里吵闹,就算是天牢里的死囚,今天都还能得到狱卒的几分好脸色哩。

    思忖了片刻,江鱼大步行进了大堂,一眼就看到了无比轻松的坐在正中大椅上喝茶的李林甫。李林甫抬起一丝眼角,看到江鱼进来了,立刻微笑道:“小鱼,这几日你去哪里了?却让大哥好不心焦!来人啊,送恶客!两位,请罢,寒舍招待不起两位柴家的贵客啊,若是再不走,可不要怪我李林甫翻脸了。”

    李林甫阴阴一笑,一对美丽的丹凤眼顷刻间就转化为无比恶毒的三角眼,他无比狰狞的看着柴风、柴玉冷哼道:“当我李林甫好欺不成?你柴家是世家大族不提,却能奈我李林甫何?哼,若不是看在谯襄公的份上,早就老粗的棍子打你们出去。”随着李林甫的冷哼声,一干李府聘来的护院打手拎着老粗的棍棒就涌了出来,一个个凶狠狠的盯着柴风、柴玉,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出手的意思。

    柴风气得满脸铁青,指着李林甫咆哮道:“好,你有种!你这个御史中丞,看来是做到头啦!”

    柴玉则是冷冷的扫了江鱼一眼,冷笑道:“好,江鱼你有胆量,居然敢回来。也不要连累了你大哥,你自己切下两条手臂,今日的事情就算了。”

    李林甫一掌砸在身边桌子上,怒声道:“两位果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么?你们要我兄弟的膀子,我就敢要你们的脑袋!我李林甫不把你们柴家弄得灰飞烟灭,我算不得人!”

    两边剑拔弩张,江鱼则是轻松的一笑,左手中指上的那枚玉戒轻轻一晃,怪声怪气的笑道:“好啦,柴玉师侄女,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嘛!你的师叔祖清真人要我给你捎一句话――再敢用飞剑对付世俗中人,你会被赶出山门的!嘻嘻,鱼爷我如今辈份,可比你高了一辈!来,叫我一声师叔听听?虽然咱们不是同宗之人,却是同道呀!”

    柴玉傻眼了,她呆呆的看了一阵江鱼手上那枚寸许宽上面雕刻了白云缠绕着的三座小小山峰的玉戒,一声惊呼,拉了柴风就走。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柴风半天摸不清头脑,呆呆的被那柴玉拉了出去。

    李林甫冷冷一笑,三角眼看了看柴家两个年轻人狂奔而去的背影,低声道:“哼哼,大过年的欺负到我李林甫的头上来了?咱们走着瞧。”招招手,李林甫道:“小鱼,收拾收拾干净了,去后面拜祭先人。嗯,关起各处门户,大家热热闹闹的吃酒去。今日大年,不谈那些烦心的事情。”他那三角眼很快的转变为丹凤眼,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了江鱼。

    江鱼笑着接过了那红包,两兄弟对视一笑,那柴家人带来的烦恼,顿时飘散无踪了。

    李林甫点点头,笑道:“走罢,昨日不见你回来,大哥已经打点了一千多贯钱的礼物送去了张说府上。却被张说命人丢了出来,那张冰云的事情,你还得仔细再仔细,小心再小心啊!罢了,罢了,今日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他嘻嘻一笑,站起身来转入后堂去了。

    江鱼听得眉头一皱,心中乱骂了一阵,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起来。他被着双手,也施施然望后堂而去。

第二十九章 公孙(10648字)5.1

    爆竹声中桃符新,江鱼来到长安后的第一个新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他刚刚和自己仅有的几个亲人度过了没有几天清闲日子,就被李天霸抓回了花营点卯办差,每天里带着大批人手在长安城周边出没,严防天欲宫、地煞殿的妖人作祟。不过,似乎是在新年这个好日子里,就连这些妖人也都懒得出来找朝廷的麻烦,江鱼从大年初三开始带人到城外到处乱逛,都快到元霄节了,还没有找到哪怕一点儿蛛丝马迹。

    这一日一大清早,江鱼风尘仆仆的带着一干属下返回了长安城。浑身满是雪片的江鱼冲进花营的衙门,一脚踢开了一间厢房的房门,凑到房中的火炉边,狠狠的搓了搓手掌,嘴里骂道:“这天气邪气了,这雪啊都下了半个月了,城外渭河都被连底冻上了,这老天爷还要下多久的雪啊?”他披风上的雪花洒了围着火炉的一干簪花郎满头满脸,气得这群家伙指着江鱼就叫骂起来,纷纷指责江鱼升官晋爵却不请客吃喝逛青楼的大不义的行径。

    江鱼哈哈一笑,拍着肚皮笑道:“中啊,不就是一顿酒席么?诸位挑好地方,只要是身上没事情的兄弟都可以去好好的吃喝一顿,那些要去宫里轮值的兄弟,可就对不起啦。还有,酒席我请,去青楼么,自己想办,我江鱼哪里有这个身家请所有的兄弟去青楼啊?”开玩笑,花营衙门里日常出入的簪花郎就在千人以上,吃一顿酒席么,耗费两三百贯钱,江鱼还不心疼,要请这么多人去,他可舍不得这点老婆本儿。再说了,若是他江鱼能够轻松的请上千人集体去,岂不是显得他江鱼是个大大的贪官?

    凑在火炉边将身子烤得暖和,江鱼拍拍手,笑道:“就麻烦诸位兄弟给二将军说一声,这十几天咱可是带着一票兄弟把长安南边一块儿百里方圆内的村镇都给搜了个遍,不要说妖人,就是妖精都没找到一只。明儿就是元霄节,咱可要在家里陪自己家里人吃饭。过了元霄节,咱在醉龙阁摆酒席,只要是我江鱼兄弟的,大家都去好好的热闹一天,嗨,不去的都他妈的王八蛋!”

    一干簪花郎哄然大笑,几个人抓起面前的果脯胡乱的砸向了江鱼,叫嚷着一定要让江鱼大大的破费一顿才是。江鱼嘻嘻一笑,叮嘱了风青青他们几句,将披风上积雪融化的水迹故意的喷了厢房里所有人满头满脸,这才‘哈哈’一笑,快步冲了出去。后面‘咣当、咣当’的砸出了几条板凳,哪里砸得中他?江鱼站在院子里,故意的大叫大嚷了几句:“兄弟们,正月十六鱼爷我摆酒席啊!”

    叫嚷了这一嗓子,江鱼闷着头就往院子外冲,各处厢房的房门‘哗啦’一下敞开,近百个人头从门框里、窗框里探了出来,纷纷叫嚷着要江鱼一定要准备好酒美女云云。江鱼只是笑,也不回话,几步路就冲到了院子门口,却一脑袋扎在了李天霸的怀里,他个头比李天霸高了太多,两人的脑袋‘砰’的撞了一记,李天霸闷哼一声被撞飞了三丈开外,江鱼收势不住,手舞足蹈的就朝着李天霸砸了下去。

    旁边伸出一只大手,猛的拎住了江鱼的领子,轻轻的一抖一甩,一股柔和的力量化去了江鱼前冲的势头,让他稳稳的站在了地上。一个面上有三缕柳须,面容极清矍的中年人对着江鱼笑了笑,松开拎着他领子的手,点头道:“你就是江鱼罢,好个偷奸耍滑的小子,前一阵子你被天欲宫的妖人打成重伤,说是要疗养数月才行。可是本将军见你没两天就在大街上打得人家十几个一流高手鼻青脸肿,好你个江鱼啊!”

    脑袋上被撞起了一个青色疙瘩的李天霸愤怒的从那街对面墙角下厚厚的积雪堆里爬了起来,指着江鱼骂道:“江中游,你风风火火的跑什么?老子叫你来点卯办差使,你就这么急着跑路不成?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踪迹?妈的,若不是我大哥在大街上见到你动手揍人,老子还以为你真的受了重伤哩,老子居然瞎了眼,给你批了三个月的大假!你这家伙,信不信我叫皇帝老大的板子打破你的?”

    江鱼呆了呆,左手大拇指轻轻的摩擦了一下中指上的那枚玉戒,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邪恶的笑容:“二将军,这可不能怪我啊,这是袁天师赐给我的灵丹生效了,那点内伤,嘿嘿,一天的夫就平复了。可是假期是您批给我的,我不好意思不去休息啊?看看,这不是被你抓回来办差了么?风平浪静,平安无事,那些天欲宫、地煞殿的妖人被我们连续杀了这么多人,哪里还敢出来闹事啊?”

    一边说话,江鱼一边悻悻然的看着身边那中年人,他寻思着,怕不就是这个中年人看到了自己在大街上和人家动手?他就是李天霸的大哥?那他岂不是就是花营幕后的真正的大老板,掌管了花营一切秘谍的大唐朝秘谍头目,那个神秘莫测的大将军么?他可是一直坐镇在洛阳的,没事跑来长安做什么?可怪他撞破了自己的好事,否则有那三个月的假期,现在自己应该是握着张冰云的小手去上香罢?

    果然,这中年人朝着江鱼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我叫李天德,是无敌的大哥,你叫我大将军也好,叫我大哥也行。你那大哥李林甫,按照我李家的班辈算来,应该是我的远房堂弟,大家都是自家人,却是不要客气。”的拍了拍江鱼的手,李天德微笑道:“年轻人心思杂乱,却也怪不得。去罢,佳人有约,你怕是这几天在城外也憋急了罢!过几日,我找你说话。”

    轻轻的推了一下江鱼的后背,江鱼就乖乖的很听话的大步走了。李天德的言语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魅力,让人控制不住的去信任他并且听从他的意见,这是一种人格的魅力,而不是魔门的那种邪门心造成的精神上的影响。甚至江鱼都忘记了用自己的灵识窥探一下李天德的修为到底有多高,能够轻巧的将江鱼起码有数千斤力道的前仆势头一手化解,李天德的修为,也当得起高深莫测这个词了。

    李天霸揉着额头上的肉疙瘩嘀嘀咕咕的叫骂着走了过来,说道:“大哥,你看这江鱼怎么样?两位老天师传话过来啦,他们有意收江鱼做门徒的。诶,一想到江鱼这小子以后就要和李淳风那老道一样舞着桃木剑给人捉鬼,我怎么就感觉得很滑稽呢?”李天霸歪着脑袋,向着江鱼近丈高的身躯,起码要使用一柄六七尺长的桃木剑才行,再想想偌大一个彪形大汉在那里跳大神,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啊。

    李天德瞪了他一眼,怒道:“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不知所谓的。那两老牛鼻子说想要收江鱼做门徒,怕是早就下手啦。不过道门和我朝皇族的关系紧密,江鱼入了道门,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小子喜欢招惹是非,艺成下山没一年就招惹出人家一辈子都难得碰到的是非来,你可派人盯紧了他,不要让他吃了大亏就是。”

    李天霸一挑眉头,嘴角一撇,说道:“谁能让他吃亏啊?这小子一直扮猪吃老虎,还一直没弄清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如果他学了那些修道的门,怕是日后进度一日千里,我手上却也正好多一个得力的高手。”

    摇摇头,李天德缓步走进花营大门,淡淡说道:“不要说他刚刚进入道门,就算他和我一样,结成了金丹又如何?天下高手,还不知道有多少哩。不过,这不是我担心的问题,他已经和柴家对上了,就一定会牵连到其他几家人的一些心思。不要让他被那些世家毁掉,更要让他招惹出一些是非来,那些世家门阀,能削弱一点就是一点,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哦!”李天霸应了一声,摇摇头,跟着李天霸进去了花营。

    这边里,江鱼刚刚走过几个街口,眼看就要到李府所在的里坊了,风笑笑却也一身雪片的带着近百名簪花郎喘着白气顺着大街快步行了过来。看到江鱼,风笑笑连忙叫住了他,转头朝着几个属下班头吩咐了几句,冲上来拉着江鱼的手说道:“江兄弟,正好碰到你,哎呀,这次我往北边跑了十几天,可是累坏了哥哥我。你可有空?我正寻思着这几日找你喝酒哩,正好今天碰到了,走走,跟我走。”

    看到江鱼满脸不情愿的样子,风笑笑急忙笑道:“你少作出这个样子来,跟哥哥走,有好事。你莫非还想要去找张冰云么?大过年的,她根本出不来,张说也不会见你,莫非你还要偷偷溜进张说的府邸去?我可告诉你,张说可是兵部尚书,别真把他给惹急了,他敢调兵群殴你的。”和江鱼玩笑了几句,打消了江鱼偷偷溜去见张冰云的念头,风笑笑兴致勃勃的拉着江鱼就走。

    两人脚步极快,用了不到半刻钟的世间就到了西市里的一家院子门口,风笑笑指着那挂着一大排红灯笼的院子笑道:“这里是锦湘院,可是那种一杯茶就要几贯钱,一曲小曲就要百贯缠头的鬼地方。唉,我风笑笑来到长安帮皇上办事也有快十年了,这锦湘院,还是一次没来过哩!”

    一曲小曲百贯缠头?江鱼骇然看了风笑笑一眼,皱眉道:“你发财了不成?要去青楼,咱们随便找个千花阁啊、锦绣楼啊、红粉院啊什么的,找几个红牌姑娘陪着就是。你也知道我江鱼是那种宁吃仙桃一口,不啃烂杏半筐的人,再好的青楼,也是青楼,那些货色我是不碰的。”不是江鱼挑剔,而是他来到长安也进了几次青楼,却因为自然之心的心境关系,死活提不起对那些女子的兴趣。

    风笑笑只是笑,连连点头道:“看得出啊,江兄弟,咱们打交道也有几个月了啊。呵呵,不过,这锦湘院可不是青楼。”他拉着江鱼的手走到了大门口,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这里的后台老板可是姓崔的。”

    姓崔的么?崔、卢、李、郑,这就是大唐最强的四大门阀,尤其崔姓一家,如今丞相都出了好几个了。若是姓崔的人在后面开设的锦湘院,那,江鱼还真的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趣来。也就是这次和柴家发生了冲突,江鱼专门调了一部分花营的档案翻阅过,知道四大门阀的势力遍及朝野,甚至他自己的大哥李林甫都是因为是李家宗室的关系,这才受到李隆基格外的青睐和信任的。想必,这样的门阀开设的这个听一曲小曲都要百贯钱钞的地方,不是那种俗地罢?

    风笑笑敲开了锦湘院的侧门,一名身穿锦袍的十五六岁年轻人打开门,仔细的看了风笑笑和江鱼一阵,拦住了门却不让二人进去,而是很谨慎的问二人:“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江鱼眉头一皱,天下还有这样做生意的?风笑笑却是轻轻一笑,随手塞了一锭银子给那年轻人,点头道:“我二叔风远扬应该还在罢?”

    “哦?是找风先生的?”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手上的那锭银子只是翻了一个转儿,就无比神奇的消失在他袍袖之间,甚至江鱼都没弄明白,他的指头是如何轻盈的将那银锭给翻进袖子里面去的。侧门打开,风笑笑和江鱼鱼贯而入,自有另外两名身穿质地更好的锦袍的年轻人,面色温和、不卑不亢的引着二人朝着院子里行了进去。这锦湘院的布置大有特色,很是吸收了南方奢靡之地的园林风范,各种精致的楼阁、回廊、假山、池水、竹林、透栏错落有致,将整个锦湘院分成了数十个独立却又相互有联系的小空间。

    风笑笑回头看了江鱼一眼,微笑道:“我二叔每年新年前后,总要来北方一行,作为我风家的代表,向陛下进献一些希奇的玩意,并且会会一般老朋友。这锦湘院,他每年来都是常住此地,此次听得说,天下剑舞第一的公孙大家正驻留长安,这锦湘院却是她演练剑舞的所在,正合了我二叔的心意,怕是他就连锦湘院的大门都不会出啦。”

    言笑间,几个人绕过了前方一排楼台水榭,面前突然一个敞亮,明晃晃的一片清水露在众人面前。这片清水深不过两尺,水下是平整整用白玉铺成的池底,长宽都在二十丈开外。围着这片清水,是一圈儿精致的回廊,如今回廊上被小小的屏风隔开成了数十个单独的包间,内中有或多或少的人正痴呆的看着清水正中那飘动飞扬的身影。

    满天飞雪飘扬而下,落入那清水之中,在那略微带着一层薄冰的清水上溅起了点点涟漪。清静静的水,白生生的池底,四周原木色泽的回廊,铺上一层厚厚积雪的屋顶,加上那灰蒙蒙的天,满天白色的雪片,天地间似乎就只有那黑、白、灰三种色泽。

    在那清水的上方,却舞动着一团七彩的烈焰。两道寒光挥出了丈许长的剑气,逼开了方圆数丈的白雪,在那清水之上轻盈的舞动着。两道寒光之间,一名身穿七彩长裙的矫健女子,正有如一缕幽魂,有如一缕风中的轻烟,脚尖清点水波,好似天仙一样在蜿蜒转折,舞出了无尽的风华。天地似乎凝滞,只有那两道寒光在纵腾,只有那一团烈焰在飘动,天地间没有一点儿声音,那一团烈焰中却好似传来无边妙音。

    极美的舞,极有力的舞,极张扬的舞,让江鱼想到了昆仑绝顶的狂风、草原上的雷电、数十万奔腾兽群的满是生机的舞。一舞而倾天下,一舞而痴绝芸芸众生,江鱼眼里闪过一道青光,烈焰中近乎凄美的那张清水鹅蛋脸儿,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头。这舞,这剑,这人,都好似来自于洪荒原野,汇集了洪荒天地灵气而生的一抹精灵,让江鱼的心顷刻间沉浸了进去。

    如果说张冰云是那天地灵气所倾注的一朵荒野中透明的兰花,娴静而幽雅让江鱼想要去呵护和爱慕。那么这正在剑舞的女子,则是那灵气直接凝聚而生的生灵,充满了自然空灵的韵味,更隐隐牵动了四周的自然气息,让江鱼的自然之心随之欢呼雀跃,随之勃然而动。江鱼再一次深深的看了这女子一眼,心头一阵的激动,眼角两滴泪水冉冉而下――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同类!一个天生而拥有自然之心的同类。而且,和江鱼那能沟通天地山川万般生灵的包容属性不同的,这个女子,是充满了生命张力张扬狂放更加倾近于燃烧的火焰的属性。

    按照望月一门的典籍记载,江鱼这种包容属性可以传承望月的无上大道,而这种燃烧火焰的自然属性,则天生为了望月一门的战而生,在那洪荒太古年代,拥有这种属性的人,无不成为望月宗的护,于一阵阵的生死搏杀中,将望月宗的凶名洒遍了洪荒那个久远的年代。

    “她就是那个公孙大家?”江鱼吞了一口口水,呆呆的问身边的风笑笑。

    同样呆呆的看着那一团烈焰般剑舞的风笑笑本能的应了一声:“若是我没弄错,就只有她才是这种神仙般的人了。”

    江鱼点点头,很是认真的说道:“若是我要勾搭她,要如何下手?”

    风笑笑愕然看着江鱼,他们身边两名锦袍少年眼珠差点没瞪了出来,而附近两个小小的隔断中的几名朝廷官员打扮的男子,已经异常恼怒的回过头来,凶狠的瞪了一眼唐突佳人语出无状的江鱼。

    舔舔嘴唇,江鱼却不理会其他人怎么看他,他只是认真的点点头,很认真、很认真,用那种可以杀死人的充满凝重肃杀味道的口吻低沉说道:“她是我的,嗯,抢不走的。”

    平白无故的,甚至让江鱼都感觉到荒谬的,他心头升起了一种对于望月宗的最为深沉的责任感。也许是因为同性相吸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芸芸众生中碰到一个同类带来的欣喜,也许是因为望月宗山门内,那无数的长弓上蕴含的寂寞气息给他的心灵带来的冲击,不管是什么原因,江鱼知道,这个女子,他一定要让她成为望月的门人。

    甚至,这种突如其来的信念,都已经刻入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江鱼没有察觉到,他丹田中那一把一直沉睡着的古怪木弓,正放出了淡淡的光芒,一抹晦涩而古老的神念,正和他的本心融合,在一定的程度上,更改了他的脾性。几乎是在看到这剑舞的同时,他就从一名街头的混混无赖,一名花营中仗势欺人的营头,一名未来很可能成为大唐朝纨绔子弟中领袖人物的宗室家属,蜕变成他所应是的角色――望月一门如今仅有的两名传人之一!

    那一抹江鱼根本没有资格去察觉到的神念,耗尽了最后一点精神力量,将江鱼的灵魂进行了一次小小的修正后,那木弓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等待着江鱼某一日有那能力将它自沉睡中唤醒。

    江鱼也从那种情不自禁的古怪状态清醒过来,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四周几股恶意的眼神,不由得运起罡气朝着那几缕眼神狠狠的回望了一眼,嘴里低声骂道:“看什么看?鱼爷我有什么好看的?”那几名身穿着圆领官袍,头戴双翅帽的男子一个个猛的捂住了自己突然剧痛的眼睛,手上茶盏纷纷摔在地上,清脆的瓷片碎裂声惊动了这片回廊上的所有人。

    那一团舞动的烈焰突然停滞,那女子将手上双剑并在一起反手握住,脚尖轻轻一点,已经滑过那一片清水,到了回廊的出口处。看她那冷漠的表情,似乎就要离开。她也被那碎裂声从她一种特有的心境中惊醒,有点意兴阑珊的她,也懒得查看到底是什么打扰了她这一场倾情之舞。

    江鱼一个滑步,绕开了两名拦住他的锦袍少年,已经轻巧的到了这公孙大家的身前。他低头看了看这女子,心中惊诧道:“好高的女子,竟然比我江鱼也不过矮了一尺,寻常大丈夫,都没有她这身量。”这公孙大家的身量虽高,却是高挑纤细,身材却比那寻常女子更加窈窕优美了三分,更兼她眉目如黛,三千青丝披散下来差点没到了脚踝处,那种青灵出尘的风情,让江鱼忍不住当着她的面猛的赞叹了一声:“姑娘,你果然是美得没有了天理。倾国祸水啊!”

    四周那些观看剑舞表演的锦湘院客人一个个呆住了,他们愣愣的看着江鱼,大为诧异居然有人敢当着一名年轻冒昧的女子在那里叫嚷着人家是‘倾国祸水’?他们哪里知道,江鱼却是不读书的,能憋出一个‘倾国祸水’,已经是大大的难为他了。

    公孙大家的面色微微一变,带着一点粉红,光泽华润好似春天间第一丛兰花那样色泽的嘴唇微微一撇,皱眉看了江鱼一眼,嘤嘤呖呖的说道:“这位公子何以当面辱我?公孙只是剑舞一曲,怎堪祸水之评?”她自己内也有不弱的火候,否则哪里能在水波上借助身上彩衣和挥剑的力量凌波起舞?也就是她发现江鱼的力高得骇人,站在自己面前隐隐然让自己有一种高山仰止的窒息感,她才委委屈屈的抱怨了江鱼一句,若是按照她往日里那清冷甚至是不近人情的脾气,有那登徒子敢这样和她说话,早就一剑劈出了。

    江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公孙氏,体内灵识在她身上扫了又扫,又是一声赞叹:“好美丽的人,你何必在这里献舞,却是白白让这群俗人在玷污了你的舞技。不如随我去了,自然有你的好处。”江鱼这是由衷之言,公孙氏若是随他去了,自然得他传授望月一门的秘,只要奠定了根基,以望月一门只要不被人杀死,几乎没有任何灾劫的特性,就是永生不死逍遥快活的神仙生涯,自然比在俗世间打滚来得好十万倍。

    可是,这话停在其他人耳力,怎么听就怎么是一个纨绔恶少要强行劫掠民间少女时常用的桥段。这水阁回廊内坐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其中有多少人动过心思,想要将公孙氏收入私房的?奈何公孙一心一意都放在了剑舞上,哪里理会这群人的搭讪和劝诱?一时间,这群大唐最有权势和财势的人纷纷心头醋意冲起来数百丈高,更是无名火起直冲脑门――你区区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敢在这里公开调息自己心中的绝世佳人,好大的胆子?

    当下就有十五个当朝大夫、九名侍郎、三十几位正四品以上的官员跳了起来,指着江鱼同时喝道:“竖子尔敢?”

    这些朝廷大员一个个还稍微讲究点情面,他们也看到了江鱼腰间的银鱼袋和盘龙玉佩,却是不会作出什么歹毒的事情来。但是,那些世家门阀中的人,却是连皇帝都不会给面子的高傲人物,当下就有两个六十许老人手一挥,十几条黑影已经自那回廊外的假山中冲天而起,十几人手上崩射出道道强光,朝着江鱼激射而去。

    风笑笑刚刚叫了一声‘糟糕’,却看到江鱼身外乳白色的罡气‘呜’的一声好似一片片云霞般放出五六丈远近,将那射来的数十枚暗器尽数吸在那罡气中,顷刻搅成了粉碎。那手上长剑放出凌厉剑气,眼看着就要连人带剑冲到江鱼身上的几名剑客惊呼一声‘宗师’,忙不迭的强行收了剑势急速后退,却被自己体内翻腾的真气打成内伤,当场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公孙大家面色一变,轻盈的退后了几步,皱眉看着江鱼喝道:“这位前辈是哪位宗师当面,为何戏弄小女子?”先天级高手就能修成无坚不摧的罡气,但是只有先天巅峰达到所谓宗师级境界的大宗师,才能感悟天道初步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让体内的罡气外放,连接外界灵气化为护身的罡气罩。江鱼当着公孙氏的面玩了这一手,立刻就震慑住了一大批人。

    那些朝廷官员一个个很识时务的坐回了原位,他们就算位高权重,却也不会和一名宗师结怨,谁都知道宗师级的高手若是想要杀人,尽有无数让人死得莫明其妙你还查不出原因的方。他们身娇肉贵,却没必要和一名宗师翻脸。

    那些门阀世家的人则是每个人都眼睛一亮,突然间都暗自盘算起来。中原武林三大宗师,就算这些人没见过,也都打听清楚了他们的面貌特征等等。而这些宗师级的高手,哪一个不是辛苦近百年才有了如今的一身修为?而眼前这年轻人,分明不是那三大宗师中的任何一人,看他的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正是好收买的年纪。加上他公然当着众人的面调戏公孙大家,难不成他喜好美色么?这些人啊,脑筋里面就一时间飞快的盘算起来,若是能拉拢一名宗师,对于他们自己家族的势力,是很有好处,极其有好处的。

    叹息一声,江鱼根本懒得理会那些朝廷大员以及世家门阀的人物,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公孙一眼,淡然道:“如何?呵呵呵呵,鱼爷我可不是那种强抢民女的人,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么?”江鱼碍于眼前人多,不好向公孙说出自己的打算来,只能是含糊其词,奈何他措词用句毛病极大,这话听到公孙大家的耳里,分明就是说:我不是强抢民女的人,我诱拐的行不行啊?

    再加上江鱼脸上他自以为很是纯善,实际上看在人家眼里怎么看怎么‘邪恶’的笑容,公孙大家更是骇得倒退了几步,哪里还敢和他搭话?生平也碰到过许多次险境的公孙大家,已经在那里犯愁今日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了。以前她游历天下剑舞四方,天下人莫不拍手称赞,就算有人对她动了一些心思,也都是彬彬有礼的用各种手段拉关系套近乎,哪里像江鱼这样强行冲到自己面前要自己跟他走的?而且他还偏偏就是一名宗师级的高手,自己也练武的公孙氏,自然明白一名堪破了先天境界的宗师,是什么含义,那是天下人没人敢招惹的强大力量!

    回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四名身穿火红色宫裙,身材窈窕手持双剑的少女惊惶的跑了过来,一排儿站在了公孙氏的身后。江鱼好奇的看了这四名少女一眼,体内灵识一扫而过,顿时明白,这几位少女体内真气流转的方式和公孙氏源出一脉,莫非是公孙氏的徒弟么?

    摇摇头,江鱼再次说道:“我说,公孙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在锦湘院这里献舞,却是为了什么?钱财?名气?这些有什么用呢?不如跟着我,保证比你如今四处奔波来得好啊!”江鱼说得话很实在,钱财、名气,虽然他自己都还没看破,但是呢,他相信,若是公孙氏知道拜入了望月门下能够得到多少的好处,她是一定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了。这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可是这话听到别人耳朵里,味道又变了啊。旁边众人听得江鱼这话,无不在心里寻思道:“感情你是说,跟着你,就钱财和名气都滚滚而来了罢?这话也没错啊,你二十几岁就能罡气外放,这事情只要几天的夫,就能震惊天下哩!”已经有那门阀中人,暗自里开始调遣人手,去彻查江鱼的底细了。

    公孙氏面色一肃,挺起胸脯,看着江鱼那‘邪恶怪异’的笑容,怒道:“你要我随你去作甚?我却是奉了师尊的意思,行遍天下演练我门剑舞的,师尊之遗命,我怎可违背?”

    “遗命?”江鱼大乐,猛的大笑起来:“你师尊死了?好啊,死得好!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江鱼猛的闭上了嘴巴,他都从风笑笑的眼里看出一丝古怪了,就不要说其他众人那种不屑、愤怒、鄙视的凶狠目光。江鱼呆了好一阵子,这才身手去拉公孙氏:“这个嘛,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慢慢的说?诶,我对姑娘你,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恶意啊,我可全是好心啊!”

    风笑笑在旁边无奈的拍了拍脑门,这江鱼到底怎么回事?当着这么多富贵之人调戏名满天下的公孙大家,这岂不是要触众怒的么?需知道,这次公孙大家来长安,就是因为李隆基钦点要看她的剑舞啊。公孙大家在外地一曲剑舞,甚至可以招来数万人的观看,这等天下有名的奇女子,岂是江鱼依仗着宗师的武力就能欺辱的么?恐怕其他三大宗师听得这等行径,都要直接来长安找江鱼算帐啊。就更不要提李隆基知道这消息后,会否亲自抡起大棒来毒打江鱼了。

    风笑笑刚要开口制止江鱼的这种轻佻无礼的行径,那边已经有真正的重量级人物出面了。一直坐在回廊一角静观这边动静的张九龄手里拎着一个酒杯,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江鱼面前,张手叉开五指就朝着江鱼脸上括去。江鱼一呆,猛的甩头躲开了这一记耳光,却看得张九龄挥动拳脚就朝着江鱼打了过来:“我打你这个轻浮无行的小人,我打你这个仗势欺人的奴才,江鱼,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一点武,就敢欺天下人焉?有本事,你敢揍我张九龄一拳试试?”

    江鱼不敢揍张九龄,只要一指头,张九龄就要被搓得散架了,江鱼怎敢当着这么多人把张九龄怎么样?而且,张九龄是李林甫嘴里最大的那几块石头中的一块,没有李林甫的吩咐,他怎敢对付张九龄?

    更加重要的就是,分明不会一点儿武的张九龄,他怒目嗔视时,身上竟然有一股极其凌厉的气息释放出来,浩浩然好似东海,巍巍然有如泰山,以江鱼如今的修为,居然都无直面这种气息,被张九龄吓得是连连倒退,狼狈无比。――很多年后,等得江鱼堪破了那最后一道玄关飘然远去之时,他才明白,这种气息叫做:浩然正气!

    ‘啪啪’几下,江鱼脑袋上中了张九龄好几巴掌,江鱼气极败坏的想要将张九龄提起丢去一边,可是一看到张九龄眼里那湛然神光,江鱼就浑身一阵僵硬,又只能是抱头鼠窜,什么武,什么术,什么箭气天雷之类,尽数忘记到了脑袋后面。

    张九龄气喘吁吁的一通拳脚打得江鱼抱头鼠窜,猛的收住脚笑道:“痛快,痛快,今日痛欧鼠辈贼子,当痛饮三斗才是!公孙大家,可有兴致再舞一曲啊?哈哈哈哈!”

    一干朝廷官员同时放声大笑,那些门阀中人看得是面面相觑,半天动弹不得――堂堂一宗师级高手,被这样一个瘦小老头儿打得屁滚尿流?这,这叫什么事啊!

    公孙却是微微一笑,剑器握在手中,感激的朝着张九龄看了一眼,娇滴滴道:“多谢张大人,今日高兴,就让公孙和四位徒儿共舞罢。她们的剑舞,却也见得人了。”七彩长裙飘动间,四名红裙少女簇拥着公孙飘到了那清水之上,又是一曲天魔之舞飘扬而起。

    江鱼委屈无比的蹲在数十丈外的花丛中,苦恼叹息道:“我江鱼,是那种欺男霸女的人么?我是真的想要造就这小妞啊!妈的,辣块妈妈不开花,老子和你卯上了!公孙,你这妞儿逃得出我江鱼的手掌不成?哦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江鱼蹲在那花丛中,极其邪恶的笑起来。

    一声咳嗽从一侧的小道上传来,一人说道:“江大人,在下风远扬,可否与江大人痛饮几杯?呵呵呵,江大人的风姿风采,今日却是见识了。”言语中,不无挪揄之意。

    江鱼听得勃然大怒,猛的扭头看时,却看到风笑笑连连作揖打拱的站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后。看在风笑笑的面子上,江鱼狠狠的一咬牙,跟着那中年人就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骂道:“好,痛饮就痛饮,总之你花钱就是!风笑笑,你说这里一支小曲就是百贯钱钞,你且给我请十个八个粉头,先唱个百儿八十曲再说!”

    一直背着双手雍容儒雅缓步行走的那风远扬听得江鱼这无比恶毒满是怨气的话,‘嗯’的一声,差点没摔到了路边水沟里去。

第三十章 人心(13111字)5.2

    一间小小的静室,窗外是一圃可耐严寒的异种墨菊,如今正展开碗口大的花朵,在皑皑白雪中飘出奇异的清香。花圃边是清流一道,内有七彩鲤鱼数条懒洋洋的游动。静室桌上有一口长三尺许的大瓷盘,青翠欲滴好似雨后青天的瓷盘上是一道热气腾腾的细烩黄河大鲤鱼,四周点缀着采自南诏密林的猴头菇、金丝菌、岩耳等珍稀菌菇,香气缭绕让人食指大动。鲤鱼汤汁中浸泡着一排细如小指的青嫩竹笋,大冬天的,也不知道这竹笋是从哪里得来的。除了这一道菜,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菜肴,桌子上还有两瓮上好的梨花白,被热水温得正好。

    风远扬端坐在主位上,手上银筷对着那一道烩鲤鱼指指点点笑道:“正经黄河大鲤鱼,冬天破冰后重金聘人潜入黄河底捕捞,一路快马送来长安,一条两尺五寸的鲤鱼,其耗费超过五百贯。天下口腹之欲、饕餮之徒耗费无数金钱人力,无非就是求得这一口新鲜。若是真说起来,这黄河大鲤鱼虽然有名,却也不过是一条鱼罢了,比起松江四腮鲈鱼又如何?比起长江江团又如何?不过如此,显得气派尔。”

    他殷勤的劝江鱼下筷,等得他看到江鱼毫不客气的用筷子将那鱼头上的两块软肉夹走吃下,随后挑了一块鱼肚,撕扯了几条竹笋就着鱼汤‘稀里哗啦’的吃了一通,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和风笑笑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这江鱼太会吃啦,会吃的人,那胃口不会小的。若是江鱼首先从肥嫩的鱼身上下筷子,并且对那猴头菇之类感兴趣,可就好对付得多了。

    脸上带着微笑,风远扬夹了一筷子岩耳给江鱼,笑道:“此等岩耳乃是异物,生于南诏密林万年山岩之上,漆黑如墨,奇形如耳,精心烹调后,温暖滑腻鲜香无比,江大人不可不尝。”顿了顿,风远扬笑道:“这岩耳自南诏送来长安,却又要保持它的新鲜,一篓岩耳价值千金,其实它能有那极品金丝燕窝的效大么?无非也就是求一个新鲜,向人显摆罢了。”

    江鱼也不吭声,飞快的吃了一顿,取了一个大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痛快淋漓的喝了下去,这才打了个饱嗝,指着风笑笑说道:“我说风笑笑,叫你二叔不要和我江鱼玩这些玄虚。一条鱼五百贯,一篓子蘑菇就要千金,无非就是说有钱了如何气派么?说到底就是想要以富贵诱我。我大哥却也说了,送上门的钱财,还要推出去的,那是蠢蛋!直说了罢,拿多少钱要我江鱼帮做什么事啊?”

    一番话说得风远扬哭笑不得,风笑笑只是讪讪的哼哼了几声,直接无语。风远扬连连摇头,看着江鱼笑道:“江大人果然是直爽人,我风远扬却也不再矫情,反而显得我风远扬动这么多心机,不为男子了。此番着笑笑将江大人请来此处,正有一事相托,不知江大人可否能鼎力相助啊?”

    江鱼一笑,说道:“风笑笑是我花营自家兄弟,这客气话却也不说啦。你风家财大势大,在南方有偌大的根基,我也不和你风二叔客气。给我江鱼一个合适的价码,让我看看你们想要做点什么,咱们什么话都好说,都好提啦。”他提起筷子,‘哧溜哧溜’将那盘子中的竹笋夹得干干净净,好似吃面条的飞快的吸了进去。一边吃喝,他一边笑看着风笑笑:“我就说,今日你怎带我来这里。”

    如此直白的索要好处的话,风远扬在风家做了一辈子交联人的活计,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妙人。笑了几声,他也不再摆出那种世家的雍容气派,干脆的提起筷子,从江鱼手下抢走了几块好肉、好菌菇飞快的塞进了肚子里,又在江鱼干掉两坛极品好酒前抢了两碗倒进了嘴里,突然仰天叫道:“爽快,爽快,我风二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样爽快。江大人,我风家未来在江北一成的利润如何?”

    “啊?”江鱼手上的筷子猛的摔了出去,风笑笑眼睛都直了。江鱼还弄不清楚风家在江北有多大的生意,但是风笑笑依稀知道一点啊。虽然江北不是他风家的传统势力地盘,但是就以风家在这里的两座大型铁矿,每年的收入就以百万计算。一成的利润?为了一个江鱼,至于出这么高的价码么?虽然,虽然江鱼背后有个李林甫,可是,一个御史中丞,值这么多钱?

    江鱼却只是知道,风家的身家是他和李林甫加起来都无和人家拔下来的一根毫毛相比的,虽然风家的重心都在南边,最重要的基业还在岭南,可是他相信,风家在江北的生意,也足以让国公王侯们自行惭愧。风远扬用一成的利润来拉拢自己,至于么?江鱼不觉得,自己值这个价钱。除非风远扬知道自己是望月宗的传人――但是,他风远扬又不要收买杀手干掉几个修道的高人,他拉拢望月宗的人做什么?

    眨巴眨巴眼睛,江鱼很认真的看了风远扬半天,皱眉道:“此话当真?风家日后在江北一成的利润?你能作主么?你可别糊弄我,我江鱼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不要以为你是风笑笑的二叔,我就不会打断你的几根肋骨玩。”一时激动,江鱼将昔日街头的那种无赖嘴脸,彻底暴露,听得风远扬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连连摇头。

    过了好一阵子,风远扬这才定住了心神说道:“江大人,我自然能作主。和现在风家在江北的产业无关,从今日开始算起,风家日后在江北所有开设的新的产业,利润的一成,归江大人所有。”他扭头看了一眼风笑笑,指着风笑笑说道:“江大人和笑笑乃是同僚,又是共同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今日我风远扬却也不说那些好听的虚话,从今日起,风家所有新产业一成的纯利,就是江大人的。”

    从今日开始,风家在江北开设的新产业的一成的纯利?和以前风家在这边的产业没有丝毫关系?江鱼琢磨了一下其中的韵味,猛地醒悟道:“原来如此,你是要我帮你们风家在江北抢占生意地盘哪!这可是得罪人的勾当,你当我大哥能撑得起这个买卖么?这一成利润,还要咱们兄弟拼命才能挣回来!可不算你们风家送的罢?”

    江鱼脑袋一撇,随手将筷子在鱼汤里晃荡了几下,选了块鱼肉吃了下去,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他不顾风远扬眉目中挽留的意味,很是不忿的叫道:“你这买卖,谈不拢,谈不拢,实在是我江鱼太吃亏了。按照你这么说,还不如我自己去办这些买卖哩,利润可都是我江鱼自己的。还没来由落一个坏名头,好似我吃了你多大的贿赂银子一样。”

    风笑笑连忙一手拉住了江鱼,满脸堆笑的将他强行按回了凳子上,陪笑道:“江兄弟,有话好好说嘛,这么心急做什么?二叔,你可不要亏待江兄弟,整个长安城里面,我看如今能帮咱们的也就是风兄弟和他大哥,其他的那些国公侯爷之流,可都是被他们几家早就梳拢得服服帖帖,咱们送再多的银子,都不管用的。”风笑笑就坐在了江鱼身边,一只手紧紧的按在了江鱼的肩膀上,唯恐他跳起来又要走。

    江鱼微微一笑,左手晃了晃叫嚷道:“风二叔,咱江鱼也是在江湖上厮混过的,这里面的门道,你也别糊弄我。如今我江鱼手下有净街虎兄弟两千多人,自己手上不多不少有二十几处赚钱的买卖,当着风兄弟的面子,咱也不怕说出来――这些买卖,就是当初鱼爷我灭了长安的两个江湖帮派,从他们手上贪过来的。这银钱上,不多不少耗费一年的世间,我也能挤出百多万贯,做什么买卖作不成?还要你分我那一成利润么?”

    风笑笑只是笑,他看着风远扬,轻轻的点点头。风远扬叹息一声,比划了一个手势:“二成五,如何?百多万贯,你想要和关中、山东的这些门阀竞争,那丢下去连个水响声都没有的。两千多人?两千多人就算是拿去开盐场都不够哩!两千多人?两千多人一年能从长白山上砍下多少原木?两千多人?两千多人能够在河东、河西开半个马场么?”

    风远扬很是语重心长的对江鱼解说道:“江大人,不,江贤侄啊,你要知道,若非你这次恶了柴家的人,我风远扬也是不会来勾你的。你恶了柴家,就是恶了崔、郑两家,他们在关中、山东一带,乃是最大的财主、地主。我风家想要在朝中作出一点点的成绩,就少不得和他们交恶。此番也是看在你大哥李林甫的面子上,我才答允你这么好的条件哩。”

    他比出手指,盘盘点点的计算到:“你看看,当年陛下大修兴庆宫,用去原木就是将近三十万根,崔家动用了七千民夫上长白山选木材砍伐木材,又用了两万多家丁壮丁,才将那原木运来长安。你的净街虎两千多人,在长安也许算个场面,丢出去和那些门阀相比,什么都不是。你要自己创办一番产业,若是没有一个大的世家在后面支撑你,你根本连第一步都走不动啊。”

    江鱼低头沉思了好一阵子,风远扬极其认真的和他盘算了一大堆的利害关系,最后就连李林甫身后的那一堆李家的宗室势力都拿出来做计较了,最终两人达成了江鱼、李林甫和风家合作,在江北发展自己的生意行当,江北所有的产业中江鱼、李林甫都能拿到两成七利润的协议。一番计较下来,风远扬是说得口干舌燥,江鱼也是背心一阵冷汗,只觉得这种生意上的正式谈判,比天欲宫上次伏击他还要来得耗费心力。

    等得协议达成了,三人在一起对饮了几盏香茶,风远扬才很好奇的问江鱼:“此番你得罪了柴家的那柴风,这小畜生最是心胸狭窄无无天的,怎地他轻松的就放过了这件事情?柴家,嘿嘿,可是连丞相都不放在眼里的,他不是跑去李大人府上闹过么?”

    江鱼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一副其中玄虚不可对人明言的做派,随后,他脸上一股煞气一闪,握着拳头狠狠的朝着天空挥了一拳,哼道:“柴风?欺善怕恶的小人罢了,被我揍了一顿,自然是狼狈逃窜,哪里还敢再来找我的麻烦?”说着说着,他本能的抚摸了一下手指上的玉戒,心里寻思道:看来,风家的势力的确没有他们的势力大,蓬莱三仙宗、一气仙宗找人要供奉,都没找到风家的头上哩!

    不过,江鱼心中又是微微一沉:“我帮着风家抢占柴家的生意,且不说大哥那边要浪费多少手脚,总之他有钱收就是很高兴了。可是柴家被我们占去了便宜,给两个门派的供奉自然是要缩水的,不会让那群老道不高兴罢?这话,可得和他风家的人明说了,在大唐,和道家作对,铁定没什么好下场。”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江鱼压低了声音,对风远扬和风笑笑神秘兮兮的说道:“风二叔,风兄弟,我这里还有话说,你们可听好了。其实,抢占柴家的生意容易,我大哥给他们找点纰漏就是,但是,他们背后的靠山,你们可得准备好一批材料,上下应对好了。”江鱼‘啪啪啪’的一番话说完,风远扬、风笑笑面色巨变,同时惊呼了一声。

    两人的面色还没恢复正常,正吃惊于江鱼所说的天师道等大唐鼎鼎有名的一流道门的幕后,还隐藏着真正的神仙门派这样骇人听闻的真相。风远扬对江鱼的感激,顿时又多了十分。他开始飞快的转动脑筋,想要盘算着如何巴上蓬莱三仙宗、一气仙宗这两个仙门的关系,以便让他风家真正有那个资格和那几个大门阀竞争。

    正当风远扬的面色一阵变幻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静室外传来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问好声:“风二啊,老夫不请自到,可有打扰了你的雅兴啊?”随着这声音,窗外飘来了极其迷人的酒肴香气,细细绕绕的直向人的鼻子里面钻,让江鱼的肚子‘咕咕’的又叫唤起来。

    风远扬面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来大声笑道:“崔世伯大驾光临,岂有打扰的道理?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啊。呵呵,我这里刚吃了一条黄河大鲤鱼,崔世伯又给送来了什么好菜啊?”风远扬亲自走过去打开了静室的房门,八个丫鬟装束的俏丽少女轻盈的快步走进,送进了六菜一汤一坛好酒,随后微微鞠躬,带着那方才装鱼的瓷盘走了出去。

    等得八个少女离开了,整个静室内好似突然一暗,一名驮着背却都快有江鱼高,童颜鹤发,双臂极长,左手托着两颗玉球缓缓旋转,右手抓着一根老山藤杖看起来起码有九十岁开外的老人缓步行了进来。这老人身上气势极其威严,他一人站在门口,给人的错觉却好似整个静室都装不下他,让人有一种窒息感。至于他手上那根血红色好似虬龙一样的山藤杖,却让江鱼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昆仑绝顶雷公藤,十年才长一寸,其重胜过一切金铁,非神兵利器无切割,其性怪异可以击破一切内家护体罡气。

    看这老头手上的这根藤杖,长有丈五,粗有海碗口左右,上面有近百个大大小小的瘤子形状的结疤,宝光内敛,行走间藤杖迎风自然有隐隐的风雷之声相随,这等灵物,怕不是有万年的气候才能长得如此长大?望月宗山门内有一柄邪弓就是以雷公藤炼制,元婴修为以下的修道者,自身真元在它射出的箭矢前就好似纸片一样脆弱,实在是杀人灭口的利器。江鱼看着这老头手上居然挽着如此重宝,却没有经过任何一点道的炼制,不由得在心中怒骂:老而不修的败家子,这等天材地宝,硬生生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给糟蹋了。

    这老头站在静室门口,双眸中精光一闪,瞥了一眼风笑笑,再深深的看了一眼江鱼,缓步进了静室,坐在了江鱼对面,笑道:“来,趁热吃,边吃边谈。家里刚刚调教出一名高手厨子,几道山珍做得有门有道的,不可不尝啊。尤其这道灵舌羹,取了三百六十五只绿孔雀的舌头才调成这碗羹汤,实在是难得的,难得啊。”

    老头儿将那藤杖横放在膝盖上,自己动手盛了一碗羹汤,‘呲呲’有声的喝起来。看到他这等作为,江鱼、风远扬、风笑笑却也不甘人后,分别盛了一碗,细细的品尝起来。喝了几口这所谓的灵舌羹,江鱼感觉这汤的味道也不过如此,无非就是材料耗费了大价钱而已,顿时放下汤碗,歪着头看着这老头儿,嘻嘻笑起来:“老先生一身内很是了得,怕是中原三大宗师之一的苏道远,也不是老先生的对手罢?”

    老头儿那浓眉一挑,微微一笑:“江大人认得那苏道远么?实话实说了,三大宗师无非是中原道家调教出来,震慑武林的打手,挂了个宗师的牌子吓唬人而已。天下真正的高手,谁又会这样大吵大闹的厮混出那样的名声来?”叹息了一声,老头儿阴柔的说道:“声名不过是累赘,有什么用呢?大唐四大家内,胜过三大宗师一筹的人物,起码也在十人开外,有何希奇?”

    风远扬微笑不语,拿起碗又给老头儿加了一碗汤,老头儿朝着风远扬点头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就好像说风家,虽然财势不如我崔家,但是雄居岭南数百年,家族源远流长,其中高手却也是不少的。总比那柴家攀龙附凤,自从隋末大乱之后平地兴起,反而要爬到了我崔家的头上来要好得太多太多。”

    江鱼眉头一皱,正在思索这老头儿言语中的含义,风远扬已经笑着介绍到:“江大人,这位老先生是如今崔家的五长老,鼎鼎有名的‘疯雷杖’崔五先生。这崔家对外的一应事务,都是他老人家亲理的。当今崔家的家主,正是他那一房的嫡长子,如今在吏部公干的。”风远扬话题一转,又问那崔五:“不知世伯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啊?”

    崔五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了几声,手指头轻轻的弹了弹桌面,皱着眉头狠狠的盯了江鱼一眼,这才说道:“不是我崔五要干什么,是你风家想要干什么啊?如今李家难得出了一个李林甫,嗨,占了大权势了,却又和柴家对上了,你巴巴的请这李林甫的二弟来吃黄河大鲤鱼,到底是意欲何为啊?我崔五听说,你风家从南边调了近万人马北上,准备作甚?嗯?”最后一声冷哼,崔五很是用了一点真气,真的整个精舍‘嗡嗡’作响,窗外那些异种菊花尽数粉碎,好大的煞气从他身上涌了出来。

    当一个人的权势地位到了一定的地步,他就有足够的理由不讲道理了。如果他自己还是一个超过三大宗师的大高手,那么他就可以更加的蛮横霸道,其他人却也只能是低头任凭他搓弄。风远扬就是很小心翼翼的低下头来,逐字逐句的掂量着措辞用语:“崔世伯有所不知,我风家调派人手上来,乃是新购买了一批良种的种马,准备在河套附近开一个马场。最近家里子孙多了,总要新开辟点财源不是?”

    “哦!原来如此,是开马场来了!”崔五重重的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们是要和柴家的马场竞争了?可知道柴家和皇家的关系么?当今朝廷大军使用的战马,可是有七成出自柴家的马场。”

    江鱼心中微微一怔,风家都派了一万多人北上了,连种马都准备好了,看样子只要一开春,就要放手大干的了。这是早有预谋的事情,看来自己不过是适逢其会,恰好和柴家对上了,风家这才耗费了大力气来拉拢自己的。一时间江鱼心中七上八下的很是忐忑,有点犹豫起他刚才和风远扬达成的协议了。这种世家门阀之间的争斗,往往是不见血的,但是死伤绝对会超过一场大战啊,也不知道牵累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风远扬镇定自若的抬起头来,眉目间有一股坚定的神色,他看着崔五,认真的点点头:“崔世伯说得没错,和柴家较量较量又有何妨?是他们家的手先伸得太长啦,已经在江南占了好大的一份丝绸、瓷器、茶叶、笔墨、宣纸的生意,我风家,总不能只挨打罢?”

    “所以?”崔五老神在在的拈了一块看似某种兽肝的菜肴,慢慢的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所以嘛,风二叔找上了我江鱼,我江鱼自然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看在风笑笑的面子上,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江鱼在旁边接话了:“尤其嘛,那柴风居然敢抢我江鱼认定的女人,他可是踩着我江鱼的脑袋撒了一泡尿啊!这种窝囊事情,我江鱼能忍么?他敢动我的女人,我就敢灭了他满门,这话就算是放在皇上面前,我江鱼也是敢说的。”

    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江鱼左手上的那枚玉戒反射了一下屋外的天光,很是耀眼的闪动了一下。崔五眼角剧烈的跳动了几下,狠狠的瞥了一眼那玉戒,这才突然怒声吼道:“放肆!你小小一个花营的营头,李林甫也不过是一个御史中丞,你借了谁的势力敢对老夫这样说话?可知道我崔家一句话,不仅是你,你大哥都得丢官弃职流放三千里么?你信不信?”

    江鱼一掌将那面前的桌子劈成了粉碎,桌上碗碟‘哗啦啦’的摔得一地狼藉,他指着崔五的鼻子大声吼道:“你信不信我就能灭了你崔家满门呢?我一天杀你们崔家三五人,你看看你崔家能经得起我背后捅黑刀捅几年?你当我江鱼是被吓唬大的么?不要在我江鱼面前装模作样,老家伙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给我坦白的说了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股足以和崔五分庭抗争的气势从江鱼身上滚滚翻起,整个静室内突然起了一道狂风,一切杂物都被撕成了粉碎,从那破烂的窗口被卷了出去。江鱼、崔五好似斗鸡一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相互瞪了半天,突然同时放声大笑起来。江鱼指着崔五笑道:“老头,你要是来找我们算帐,就不会先送酒菜上门罢?实话实说罢,你到底对柴家动了什么心思?”

    崔五也是指着江鱼‘咯咯’直乐:“好小子,好大的胆子,敢对我崔五这样说话的年轻人,你是第一个!不过,你有这个资格说这种话。嘿嘿,天下武林,能制得住你的人,怕是没有几个罢?”他又看了一眼江鱼手上的玉戒,这才说道:“一个交易,你若是将你从这玉戒主人那里得来的好处分享给我崔家,我崔家就是你江鱼铁杆的盟友,我们可以对天盟誓,我崔家有的,你江鱼就能有一份。”

    玉戒主人那里得来的好处?

    正统修仙的!

    看这崔五体内的真气鼓荡充盈,已经到了无再进一步的地步,只要有正确的门,他几乎就能瞬间结成金丹,从而正式成为一名修炼者。只是,看崔五的根基和资质,江鱼也是很坦白的说道:“你要好处不难,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你的资质,也许就是迈开了那一步,就再也没有寸进的可能了!你也知道,若是你有那修炼的资质,早就被他们渡入门中了。”

    崔五眼里精光直闪,他急促的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吼道:“我当然知道我资质不够,可是只要能够迈出这一步,迈出这一步的,我就能结成金丹,起码能多活五六百年!五六百年的荣华富贵啊!五六百年中,也许就能找到天材地宝改换我的肉身资质,让我能够修成元婴,那就是逍遥快活的地仙!那就是长生不老的仙人!你说说看,你应不应该找你要这?”

    他竖起手指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我崔家如今有七位长老修练到了先天极限的地步,就少这临门一脚的,就少这一步呀!我们知道你是用这玉戒吓走了柴玉那小女人,我们也知道你得了他们的正式传承,只要你和我们分享,崔家就和你分享崔家的一切!”

    “呃!”江鱼抓抓下巴,看了看旁边目瞪口呆近乎发痴的风家叔侄,无奈的耸耸肩膀:“你崔家总也有真正入门的先人,怎不让他们传授正确的门给你们?”江鱼觉得很是奇怪,柴家这一代就一个柴玉被一气仙宗看上,这也就罢了。崔家,就他所知,他在岛上叩拜的长辈中,就有两位师叔姓崔的,难道他们不想自己的儿孙过得更好一点么?

    他很狐疑的看着崔五,不解崔五为什么为了这点东西变得如此的失态,不就是从先天极限突破到金丹期的么?他们若是和自己家的那些修道的先辈有联系,可以轻松的得到传授啊!这些都是基础的诀,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东西,流传出去又有什么?无非让这些世家门阀家族内有那资质修练到先天境界的族人,能够多活个五六百年罢了,有这样资质的人,百中无一,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崔五恶狠狠的看着江鱼,过了很久才仰天叹息道:“太上无情啊,他们是仙人中人,早就忘了我们这些世俗中的子孙啦。仙人忘情,他们,怎会记得我们?”摇摇头,崔五苦笑道:“实际上,我们这些先天极限的高手,享受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该知足啦!但是,但是,谁甘心就此命丧黄泉呢?谁甘心呢?”

    崔五浑身肌肉都膨胀起来,面目狰狞的看着江鱼近乎哀求的说道:“一辈子的高高在上,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辈子的风光啊!若是我们没有那资质修练到先天境界,却也就认命啦,可是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层次,我们只差也许是数十句的口诀,就能多活数百年!数百年啊!”

    他低声咆哮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天底下最怕死的人,就是我们这些门阀中的老家伙啊!一辈子,好容易挣扎到了如今的成就,一旦回归黄泉,谁甘心?谁甘心?下辈子也许我们就是一头放在汤碗中的畜生,下辈子,也许我崔五的舌头就会被拔出来做成羹汤!我的五脏六腑都会变成烧饼的馅儿哩!谁甘心啊?”

    他自嘲的说道:“老夫我,刚刚娶了三房小妾哩,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老夫最小的孩子,出生才三年,正是天真孩童啊。”

    江鱼、风远扬、风笑笑彻底没有了言语,这是什么事啊?这种近乎荒诞的事情都能发生?崔家的这些先天级的长老,居然为了突破到金丹期的诀,而愿意成为江鱼乃至风家的盟友?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江鱼用那玉戒吓走了柴玉那小丫头?嘿,人世间的诡异勾当,果然是不小。

    江鱼的心神,更是被极大的触动了,他能从崔五的那低声咆哮中,感受到一种‘逆天’的疯狂,就好像当年在昆仑山下的草原上,那些正在被猛兽分食的野牛所发出的疯狂吼声,一种来自于洪荒的,不甘和悖逆的疯狂。是啊,这群老家伙不想死,尤其当他们有那资格接触到一些东西,知道世界上存在着让他们多活五六百年的门的时候。也许因为他们的资质实在不过是中人之资,没有可能修成元婴,但是能够多活五六百年,这给了他们多大的希望?为了这一缕希望,他们就能豁出去一切的疯狂一把!当然,他们手上也有足够的筹码去疯狂!

    就有如,当年的千古一帝秦嬴政,派出了船队寻找蓬莱仙岛。可惜的是,按照江鱼在蓬莱岛上的见闻可知――徐福他老人家因为资质不够,被胡乱赏了两颗灵丹后,被丢到了扶桑岛上,三千童男童女尽成了蓬莱、方丈、瀛洲三岛的道童,如今三岛上采药的、看门的、扫地的、烧火的,就是当年的那三千童男童女哩!

    千古以下,这等心思,却还是没有变化哩。

    江鱼皱皱眉头,咬咬牙齿,似乎要答应崔五什么,但是呢,他突然叹息了一声:“可是,我发誓过,日后不能将本门心流传给外人呀!否则天打雷劈,这可是……”江鱼心中暗笑,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誓言,誓言是什么?狗屁!他望月宗的独特心决定了,就算天劫很不幸的找上了江鱼,也拿他没辙哩。拥有自然之心的人,却是自出生就不属于五行之内,什么誓言能束缚得了他们?

    只不过,冒冒失失的传授这些心给崔家的人,袁天罡他们那边不好交待啊,总不能和袁天罡他们翻脸罢?真翻脸了却也不怕,大不了逃回望月宗的山门藏匿,除非是上古天神,否则谁能破坏那看守山门的禁制?但是李林甫他们怎么办?

    若是不答应呢,这么大一块肥肉啊,想想看,大唐的门阀之中,可是崔家占第一位的,天知道他们有多大的潜势力,天知道他们有多少钱财地产,天知道他们能给江鱼带来多大的好处。江鱼是那种能够白白放过好处的人么?

    崔五却是早就有了准备,他一手抓住了江鱼,低声说道:“我们自然知道你们的誓言,这勾当,昔日早就求过袁天师,却是没被他应允的。只是,若是有了足够抵挡天打雷劈的宝贝,你还害怕什么誓言?江鱼啊,袁天师他们是正经人,他们是绝对不敢背弃师门,可是你么,嘿嘿,你的本性,怕是我们都比你自己还清楚一点。只要给你足够的好处,你怕是天下很少有你不敢卖的东西罢?”

    崔五阴阴的看着江鱼,江鱼也阴阴的看着崔五,风远扬、风笑笑的脑袋一时间扭过来,一时间扭过去的看着二人。整个静室内安静了好一阵子,江鱼这才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什么宝贝?你们崔家财势大不假,可是你们能有什么宝贝?”

    深深的喘息了一声,崔五死死的看着江鱼,低声道:“三十年前我崔家帮皇家修缮东都,于琅琊山开采玉石,发现一石窟,内中镇压了传说中的上古魔神蚩尤被车裂分尸后的一条右腿。镇压那蚩尤残骸的,是轩辕皇帝那一套密宝中的九龙冠。我崔家收集了无数上古典籍,终于查到九龙冠可挡天神全力一击,有了这宝,你还惧怕天雷怎地?”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江鱼的鼻血喷出去两尺多远,直接喷到了崔五的脸上。他的心脏‘砰砰砰砰’的疯狂跳动,一阵剧痛差点让他晕了过去。九龙冠!上古神器防御力排在前三的恐怖存在!蚩尤的尸骨,又叫做‘蚩尤骨’的宝贝,铁属性的宝物!

    人生得意,当得忘形,江鱼搂住了崔五,无比深情的看着崔五这个可爱的小老头,飞快的点头道:“成交,成交,谁不成交谁是傻子!玄的全套口诀,蓬莱岛入门的炼丹门,初级的符箓之学,全部给你们。只要你们不被袁天罡他们抓住就行,若是抓住了,需知道我是不承认的。玄,你听说过么?”

    ‘噗哧’一声,崔五的鼻孔内喷出两道血箭,喷得江鱼一头一脸。崔五浑身哆嗦着抓着江鱼的脖子,泪眼巴巴的叫道:“成交,成交,蠢猪才不成交哩!那九龙冠,我们留着又有什么用?就是可惜了百年前我们崔家献给他们的那一座禹鼎,也是我们好容易挖古墓得来的宝贝,却只是让他们多收了一名我们崔家的弟子入门呀!早知今日,那禹鼎就应该留给江贤侄你呀!江贤侄,以后你就是我们崔家自己人啦!”

    江鱼心头再一次的剧痛,痛得他想要去背后一箭射死袁天罡和李淳风。禹鼎?崔家居然有那个福气从古墓中挖出禹鼎?那也是传说级别的宝物啊,怎么就被他们献给了蓬莱三仙宗呢?若是他们将这宝贝献给望月宗,不要说金丹期的突破口诀,就算是全套的修练心,怕是百年前望月宗的那几位长辈,都会豁出性命去给他们抢来!望月宗缺少什么?缺少宝和丹药!除了弓箭,他们什么都没有啊!

    两人相对泪眼,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崔五是眼见得长生有望,恨不得就将江鱼收为自己的螟蛉义子才好。江鱼则是眼看着两件重宝到手,恨不得如今就飞去崔家将崔家的宝库好好的搜刮一番才叫痛快,谁知道他们宝库中是否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风远扬巴巴的看着一老一少谈成了买卖,心头震惊于自己听到的那些事情之余,他还没有忘记提醒崔五:“崔世伯,这个,您看,话题是否有点扯远了?我风家北上的事情?嘿嘿,既然江兄弟和崔世伯您谈成了,不如……”因为看得崔五叫江鱼贤侄,风远扬很知趣的将江鱼提升为自己的兄弟称呼。

    崔五大手一挥,擦干净脸上的鼻血,镇定了一下奔涌的心情,哆嗦着说道:“今日老夫尝试着和江贤侄略微沟通一二,谁知道本族心愿得成,此乃大喜之事。有了江贤侄许诺的,柴家虽然和我崔家世代交好,却也顾不得这么多啦。以后我崔家明面里和柴家依旧是世交好友,背后自然是你们风家的,这些生意上的勾当,我们慢慢计较,总不能让江贤侄吃亏了就是。”

    顿了顿,心神已经平复的崔五低声道:“至于江贤侄的一应好处,还是从你们风家这里提的好。江贤侄和你们风家交好不要紧,但是若是和我崔家关系大好,怕是就有人看不得下去啦。毕竟嘛,江贤侄的大哥,可是李家的人,咱们总不能一次得罪太多人是不是?不要说卢家、郑家,怕是李家自己人,都不乐意看到我崔五和李林甫交好的罢?”

    风远扬得了崔五的话,心领神会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以后崔家给江鱼的好处都将通过风家提供,而风家成为了江鱼和崔家之间联系的渠道,自然是会更有好处的。很显然,江鱼不顾‘师门’禁令和自己的恶毒誓言,将蓬莱三仙宗的修道诀传授给了崔家,这可是绑在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铁定是结成了生死的交情,由不得他们翻脸啦。

    有了崔家的照应,再有了李林甫的帮忙,加上风笑笑、江鱼又是花营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见在不远的未来,风家的发展前景定然大好。

    崔五也是心神畅快的叫人送来了新的酒席,举起杯来笑道:“这一次,还要多谢风二和你这位大侄儿啊,若非你们,我崔五又如何得请得动江贤侄呢?长安城里盯着我崔五的人太多,若非风笑笑你将江贤侄请来锦湘院,我哪里有那机会和江贤侄面谈?这等机密勾当,却又是不能让下面那些晚辈插手。故而,此番老夫很是承你们的情啊。”

    四个人举杯痛饮,言笑中很是快意。崔五却又告诫道:“今日崔五和江贤侄所说的那些言语,风二你们二人听过了就当没听见罢。若是有风声泄漏了出去,我崔家得不到好处,可是你风家么,呵呵呵呵,怎么说今日可也和你们风家脱不了干系。”

    若是风声泄漏了出去,怕是袁天罡、李淳风立刻会带领大队道士平了崔家,此中的厉害,风远扬和风笑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他两人今天也算是被逼上了贼船,由不得他们不发誓坚决不说出今日的所见所闻。

    只有江鱼一个人乐滋滋的喝着美酒,品尝着佳肴,心中大是不解:“不就是一突破到金丹期的门么?这么吝啬却是为了什么?噫嘻,蓬莱三仙宗的门规中,严禁门人修道者肆意插手世俗间的一应勾当,金丹期的人,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修道者了。莫非是因为这个缘故?呃,金丹期又有什么厉害的?无非是一人屠光一座城而已,这,也不能插手么?名门正派,怎么这么多毛病?”

    一干人吃喝得酒兴正隆,外面突然传来了醉醺醺的叫骂声:“江鱼,你这个小小的登徒子,给我张九龄滚出来!唔,锦湘院乃是公孙大家剑舞的清静场所,怎能容得你这等无赖小人驻留?给我滚出来,让本官痛打你三百拳,呃,三百拳!”

    江鱼眨巴眨巴眼睛,崔五眨巴眨巴眼睛,风远扬、风笑笑同样眨巴眨巴眼睛,全愣住了。张九龄这是借酒发疯,还是借着酒意讨好美人呢?

    江鱼一想起公孙氏那优美的身段和脸蛋,一想起她所拥有的火属性的自然之心,顿时一颗心又‘砰砰砰砰’的跳起来。他怪叫一声:“张九龄老儿,你欺人太甚,当我江鱼不敢揍你怎地?公孙氏这妞儿,我江鱼一定要带她走,你且拦我看看?”

    颠狂的脾性一发作,江鱼一脚将那静室的一边墙壁踢成粉碎,大步的就冲了出去。

    对面那张九龄正拎着一个酒坛往肚子里面灌酒,看得江鱼其势汹汹的冲了出来,立刻大叫道:“江鱼,看我张九龄醉拳打无赖!”他随手一酒坛子就朝着江鱼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酒水喷了自己一身。

    江鱼可是真的气啦,如今的张九龄醉得都快晕过去了,哪里还有刚才的那一股子正气?江鱼一脚就朝着张九龄踢了过去。

    后面花径上,一大群人冲了出来,十几个腰间挂着金鱼袋、银鱼袋的官儿大叫道:“踢不得,踢不得,都住手!”

    那崔五却是脑袋一低,低声叫道:“老夫在这里,却是见不得人,走人也。告诉江鱼,若是将锦湘院弄出了人命,这院子亏钱就要找他赔偿啦。”这老不修的家伙身体化为一道黑烟,从另外一扇窗子逃之夭夭,哪里有人看得清他的踪迹?

    眼看着江鱼就要一脚将醉猫一样的张九龄踢死,旁侧里一道极亮的剑气凌空射来,巧巧的挑向了江鱼的脚腕。公孙氏那清脆的声音响起:“登徒子,焉敢如此?”

    ‘咣’,江鱼猛的收脚,一脚将地面踏出了一个大坑,张九龄却没有收手,那足足能装二十斤老酒的酒坛,‘哗啦’一声在江鱼头上开了花,里面的大半坛老酒,劈头盖脸的撒在了江鱼的身上。不等江鱼从这突然的袭击中醒过来,张九龄已经一口吐沫吐在了江鱼的脸上,指着江鱼喝道:“登徒子,无赖,下三滥的东西,看我张九龄今日怎么收拾你!”

    旁边里横掠七八丈拼命来救的公孙氏愣住了,后面一干朝廷官儿和世家子弟也愣住了,静室内的风远扬、风笑笑愣住了。江鱼额头上一根青筋暴跳,突然间狂吼道:“张九龄,你这个老匹夫,你真正找死啊!”

    从小到大,只有他江鱼从背后敲闷棍用酒坛、棍棒砸人后脑勺的,谁敢正面用酒坛子砸他?谁砸过他?

    江鱼,真正的陷入了颠狂一样的愤怒啦!尤其当他看到公孙氏颤巍巍、无比害怕,却是毅然拦在了张九龄身前的时候,他的怒火,就更加直飙上了九重天,体内天狼弓蠢蠢欲动,无数道望月玄罡所化的‘玄冰箭气’、‘天雷箭气’就待破体飞出。以他如今突然暴涨了一大截的修为,这箭气一发,怕是方圆百丈内,一片碎瓦都留存不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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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介绍:
仙魔之道,变幻无方。自唐中期以后,修仙之路断绝,除却少数几个天资聪慧之人破碎虚空,再无昔日鸡犬飞升之盛况,谁解得这段公案?罢罢罢,且看《天元》罢!天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