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崔大人驾到TXT下载崔大人驾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崔大人驾到全文阅读

作者:袖唐     崔大人驾到txt下载     崔大人驾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3章 是他

    说上元节是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日子一点都不为过,此时春节的气氛尚未消,年轻人又喜欢这日出来游玩,天一亮,大街小巷已经满是行人,人人见面三分笑,但有什么烦恼也暂都抛开去了。

    崔凝被拘了这许多日,一出门便如出笼的小鸟,旁的景色先不看,直奔着乐天居而去。

    “五哥在哪儿?”崔凝进门就抓住个小厮问道。

    “回娘子的话,郎君此刻八成还在院中晨练。”小厮笑答道。

    崔凝吩咐青禄给他赏钱,提了裙裾一溜跑到后头。

    魏潜猜着今日崔凝可能会出来,昨晚便宿在乐天居里,天微微亮的时候就起来在院子里练功,方收式,忽见一个浅红影儿如乳燕投林般向他扑过来。

    魏潜弯起嘴角,展臂接住。

    “五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你想不想我?”崔凝抬头笑嘻嘻的问。

    她今日着一件银红罩白的小袄,下边是一件鹭鸶纹缎裙,头发在两侧绾了垂髻,额上用朱红绘了三片小小的花瓣,既有少女的清丽又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可爱。

    魏潜空落落的心立即欢喜满溢,低声道,“想。”

    这么长时间积累的想念,崔凝早就忘记了魏潜之前谆谆叮嘱的男女有别,像个挂件一样攀在他身上,魏潜高兴还来不及,自是不会指摘她这个。

    魏潜伸手托了她的腿,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就这么携着去了暖阁里。

    崔凝开心的捏了捏他的手臂,“五哥力气真大!”

    魏潜看着长身玉立,显得偏瘦,可稍一吃劲那手臂上捏着像石头一样。

    “你太瘦了。”魏潜心想,天天给她加两顿点心,时不时下馆子,怎么就喂不胖呢?一手捞起来轻飘飘的。明知她已经吃过,却仍道,“一起用早膳吧。”

    “好。”到了屋里,崔凝跳下来。坐到胡床上。

    那胡床是平时符远喜欢待的地方。底下厚厚的褥子,上面铺了厚厚的羊绒织毯,坐在上面微微陷下去,温暖舒适。

    魏潜吩咐小厮去取早膳。转头又与崔凝道。“我去换件衣服。”

    崔凝点点头。顺嘴夸了一句,“五哥穿白的好看。”

    魏潜今日穿了一身牙白宽袖,因方才练武。大袖被扎束起来,乌发整齐束起,整个人便如那幽谷高山阳春白雪,说不出来的干净俊美。

    因着她这句赞美,魏潜稍作洗漱之后让云喜又寻了件素淡的衣裳穿。

    用完早膳,魏潜便带崔凝出门。

    崔凝在长安这么久,拢共就去过两次西市,却都是经过,从来没有认真逛过,她早已对西市浓郁的异域风情向往已久。

    西市和东市一样都建的方方正正,地方也差不多大小,但是不同的是,这里多数都是小店,还辟了一块地方专门做集市买卖,做的是跑商生意,平时就人闹非凡,上元节就更不需多言。

    集市上汇聚天南地北的货物,挨着节日,里面的新奇玩意比平时更多,所以魏潜便直接领着崔凝来了这里。

    一下车,崔凝就瞧见街道上白肤高鼻的异域人,更奇特的是,他们的眼睛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绿色。从小在山头上长大的孩子,纵使在清河崔氏长了几年见识,却也没见过这些,崔凝瞪大眼睛,兴奋的嗷嗷直叫,扯着魏潜的袖子道,“五哥五哥,我这会子可恨自己只长两只眼。”

    魏潜瞧她脸颊红红一副庄稼人刚进城劲头就觉得有趣,一手携了她托举起来。

    崔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麻溜的坐上肩膀。因她穿了裙子,不好迈开腿儿,只能坐在一边肩膀上,好在魏潜肩宽,又用手臂拖住,崔凝一只手揽着他的脖颈,倒也坐的稳稳当当。

    两人模样生的好,本就引人注目,再做出这种举动,行人纷纷侧目。

    附近有小娘子看着羡慕的不行,扯了身边的郎君也要坐,不多时街上就有不少效仿的,倒也不显得他们太突兀。

    崔凝坐的高看得远,哪儿有好看好玩好吃的便告诉魏潜,要他走过去。

    刚刚转了一小会,崔凝满手都是小零食,吃到只嚷嚷可恨只长了一个肚子。

    魏潜有敏锐的观察力,也颇能看透几分人心,他对谁好,并不是刻意去献殷勤,而是润物无声般的存在,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便知道对方要什么,之后便默默做了,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表示,他也能恰时满足对方所需。

    他的好处,崔凝全部都知道,正因为知道,她才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只玩了一会,崔凝便要求去茶楼里歇歇脚。

    魏潜知晓她是担心自己累着,面上笑意又深了几分,顺着她的意思找了一座高三层的酒楼,喝茶歇脚的时候还能看看集市上的景。

    酒楼一层的大堂四周坐满的看客,中央空旷的地方有胡姬跳舞。

    崔凝在楼上趴着围栏上看了一会,见那些舞姬跳完一曲后就被带下去,又换了另一批,时不时有人上前去和旁边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询价。就她看了这一会儿,就已经交易三个了。

    舞罢几场后,气氛正热,此时上了一场独舞,那舞姬肤白胜雪,这么冷的天气,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碧色裙裳,纤细的小蛮腰都露在外面,长过臀的红发披散着,坠着碧玉珍珠发饰。舞姬的身子凹凸有致,胸那么大,腰却盈盈一握,臀儿丰满挺翘,裙子两侧开叉正到臀下,她舞动的时候隐约能见修长的**。

    舞姬面上挂着如烟似雾的薄纱,只露出深邃的墨绿眼眸。带着媚儿瞟过来的时候,如妖似魅,美的惊心动魄。

    四周那些男人眼里冒着光,恨不能要将她吃了模样。

    “五哥,你看那舞姬多美,方才瞧了这边一眼,我感觉半边身子都酥了。”崔凝啧道。她这是第一回真正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

    魏潜看了下面一眼,“亏得你不是个郎君,不然定是个耽于美色之辈。”

    “那可不。”崔凝用竹签叉了一块蜜瓜塞进嘴里,舒坦的叹了口气。“长安真是好。冬天都能吃上瓜。”

    瞧着这样的热闹,崔凝顿生雄心壮志,这日后势必要看尽长安花,吃遍长安瓜。做个霸气的崔大人。娶个最俊的俏郎君。

    崔凝瞧着魏潜。心中油然升起满足感,觉着自己现在就差霸气了。

    魏潜见她掐着腰,浑身上下都憋着一股子劲要往外使似的。难得猜不出来她的意图,“你在想什么?”

    “嘿嘿。”崔凝可不敢说要方才想着要娶他的事儿,爬起来谄媚道,“五哥,你肩膀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说着跑到他身后,搓搓手捏起来,“力道怎样?”

    魏潜侧头看看她的手,笑着将话题放了过去,“很好。”

    崔凝哼哧哼哧的捏了一会儿,魏潜便让她歇着了。

    吃完饭,二人又相携到集市上去玩。

    上元节最有趣的还在晚上,满城亮如白昼,许多人都盼望着一场“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邂逅,且夜晚似乎更能让人兴奋起来。

    魏潜便带着依依不舍的崔凝回了乐天居的时候,正好夕阳西下,朱雀街上已然挂满了灯笼。

    崔凝一直持续兴奋,此时有些倦意,魏潜便让她在书房里眯了一会儿,免得一会儿看灯的时候不能尽兴。

    一觉香甜。

    待崔凝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

    稍微收拾一下,吃了半碗粥温了肠胃,青心便给她裹了厚厚的大氅去暖阁。

    魏潜还是整整齐齐的模样,见了她懒懒的模样,不由笑着伸手,原想揉她的发,见她发髻整齐,便顺势该为轻拍。

    “五哥没有睡吗?”崔凝问。

    “不困。”魏潜递了个话本给她,“缓一会吧,刚醒吹风容易染风寒。”

    “哦。”崔凝点点头,接了话本翻开来看。

    这一看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往常读的都是案卷,再往前看的是晦涩的道家典籍,乍一看如此生动有趣的故事,竟是一时不能丢手。

    还是魏潜劝她,“外面花灯如昼可不多见,你难道就打算在屋里窝着?”

    崔凝毕竟是个能够控制自己的人,闻言便丢了书,与魏潜出门看花灯去了。

    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

    顺着朱雀街一路向东,转过几个街巷,到了河边,河上花船缓缓行驶,丝竹歌声悠扬,无数花灯漂浮在水面,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乍一看宛若银河星子。天气寒冷,周围人气灯火多了,水面上很快起了一层薄薄雾气。河边有那卖香火的商贩,不少人很愿意花几个大子儿买一束趁着大好节日在河畔烧香祈福,烟雾袅袅随风飘散,笙歌齐发,热烈喧嚣,飘然而上,远处的楼阁便缥缈犹如蓬莱岛上的仙山楼阁,烟气缭绕于玉楼之腰,壮丽不可言说。

    崔凝看的如痴如醉,忽听旁边一阵不小的骚动,侧耳听了几句,便顺着她们的目光往桥上看,却见一袭蓝袍的谢飏和几个俏生生的娘子在一处,几个人相貌生的极好,在琼楼玉宇处宛若谪仙。

    那是水畔两座楼的连接桥,建的颇高,是个很好的观景处,却并不是人人都能登上去,因此桥上人不算太多。

    崔凝收回目光的当口,猛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自桥上经过,她霎时间僵住,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而后便疯一样的拨开人群往那边跑。(未完待续。。)

第164章 师兄

    河畔人群接踵擦肩,崔凝没挤过去却被魏潜一把拽住,一手携着她,飞身跃上附近的屋顶,兔起鹘落间便到了那廊桥上。

    从天而降的两个人引起桥上一阵骚动,谢飏看向两人,目露惊讶。

    “大师兄!大师兄!”崔凝一边喊一边顺着方才那个身影行走的方向追了去,魏潜冲谢飏点了一下头,转身跟着追了去。

    桥这边连接着一家酒楼,堂中没有多少人,倒是二楼的雅间都满了,门口都有家丁守着,崔凝知道里面定然有许多得罪不起的人,到时候人不一定能找到,怕是还要惹出是非。

    就算如此焦躁,崔凝仍然保持了一丝理智。

    魏潜见她失魂落魄的站在堂内,茕茕孑立,再对比白天时无忧无虑的笑容,心里阵阵刺痛。

    “阿凝,既然人在长安城,日后一定能找到,不急于一时。”魏潜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将她搂入怀中。

    崔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期待,“会吗,能找到吗?”

    “一定能。”魏潜笃定的道。就算掘地三尺,他也会帮她把人找出来。

    崔凝几乎是没有原则的相信魏潜所说的一切,闻言心中大定。

    自从师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崔凝一日都不敢忘,今日与魏潜难得把一切暂时放开,真正开怀了几个时辰,却冷不防的被兜头浇了一头冰水,顿时什么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魏潜便直接带着她回了乐天居。

    一路上。他都没有问任何问题,还是崔凝绷不住,小心翼翼的道,“五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吗?”

    魏潜是个情绪相当内敛的人,然而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却满是怜惜,温声道,“我不问是怕触及你不愿意说的事。”

    他以前不想问,后来想问的时候又想起上一回崔凝看见司家庄灭门案的卷宗时直接哭晕过去,之后便不好再开口了。

    “我被二师兄送进密道的时候。师父和大师兄歹徒抓住了。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崔凝想起在密道里看见二师兄的模样,虽是没有哭,但脸上已是褪去血色。她咬咬唇,继续道。“如果二师兄是骗我。我没有到方外。有没有可能二师兄还活着?”

    魏潜听她话中透出的意思,便知晓她与二师兄的感情最为深厚,遂没有用渺茫的希望去安慰她。“你说说详细情形。”

    “那天夜里贼人杀上山之前,二师兄曾经来找过我,偷偷告诉我师父在松林里藏了一匣子蜜饯,我便趁着太阳刚下山去跑出去寻找……”

    崔凝在二师兄说的地方果然寻到了蜜饯,她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回,又依言留了一半给二师兄。观里师兄弟们轮流守门,因着当晚刚好轮到四师兄守门,她便在林子里玩了一会儿,打算到亥时末再回去。

    “为何要等到亥时末?”魏潜问。

    “因为四师兄最刻苦,每天都要读书到亥时中。四师兄作息最守时,而且必须每天定时定点的做该做的事情,若是一时蹉跎,他就会变得特别暴躁。”崔凝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那晚原本不是轮到四师兄守门,而是二师兄。”

    替换了守门的人,显然是早有计划,而魏潜问的更详细,“这么说来,你四师兄是临时替换过来守门,你最后见到他是何时?他可有生气暴躁?”

    崔凝回忆了一下,“是晚饭之后,他很平静……”

    崔凝答毕,也察觉了里面的问题,为了让魏潜更准确的帮忙分析,她很仔细的说了二师兄和四师兄的具体情况。

    二师兄道明,平时浪荡的不行,兴趣爱好广泛的没个边,明明很穷却还是很讲究,物质上讲究不起来,就开始从精神上讲究,惯爱追求个清新脱俗,平素瞧着像是不大靠谱,可是道观里凡有什么要事,师父多半是要他来拿主意。

    四师兄道治像个文弱书生,全道观武功最差学问最好的人,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平日满嘴之乎者也,和和气气,凭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生气,崔凝有时候犯个错,他也秉承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优良传统,引经据典的教育她,若是他正好得空,那肯定是没完没了,且随后的大半个月但凡有空便逮着她进行精神教育。整个师门,崔凝最怕他。

    道治做任何事情都要上纲上线,已经达到了变态的地步,吃饭咀嚼食物左右各十五下,哪边要是少了一下或多了一下,他都觉得自己今日过的很失败,若因事情耽误少读了一刻书那可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魏潜听完,问她,“你自己可曾有什么想法?”

    崔凝蹙眉细想,每个月那天四师兄应该是睡在自己屋里,突然换来守门,坏了他一直的习惯,他肯定会不高兴,可是那天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似有些心事,难得没有说教。

    “在那之前,我刚刚把大师兄没洗的兜裆布当做抹布拿给六师兄擦切菜板,二师兄吃菜吃出来一根毛,发现了此事,四师兄当下就教育我了。按照往常,四师兄那几天应该会有空就要说我,晚饭后他是明明有空的,却没有说什么。”崔凝越想越,心里有一个念头就越发清晰。

    魏潜听着她以前还有这样顽劣的时候,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过往越是美好,如今就越痛苦吧?

    崔凝两手绞着衣角,紧张的看向魏潜,“五哥,是不是二师兄一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多半如此。”魏潜听完崔凝说的话,基本已经确定道明事先有安排。

    “既然事先知道了,为什么不能让大家避一避呢?”崔凝满腹疑惑。

    魏潜安慰她,“那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吧,又或者,他也只是猜测,防患未然而已,并没有确定会发生祸事。”

    崔凝闷声道,“我听觉比平常人敏锐,二师兄也知道,所以他才把东西藏到很远的地方吧!可是其实那天晚上,我还是听见观里有声音,提早回去了。”

    如果她没有回去,是不是二师兄自己就能从那个密道里逃走了?(未完待续。。)

第165章 崔小弟

    崔凝对二师兄的死一直耿耿于怀,除了因为师兄妹俩感情好,还因为她从内心深处觉得二师兄是为了救自己才枉死的,不然凭着他的武功,就算不能拯救师门,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至于师父和大师兄,崔凝总觉得他们没有死,今天在长安看见大师兄的身影,她反而觉得在情理之中。

    崔凝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而后不安的道,“二师兄是不是想先把我引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从密道逃出来?”

    魏潜不答反问,“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崔凝怔怔,半晌才道,“是啊,他不会扔下师门逃走的。”

    魏潜又问,“他在书阁中点火,你想想,他是为了烧什么?”

    点火自.焚?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烧书?”崔凝突然明白了,“书阁里多半是藏了那些凶徒想要的东西。”

    那时二师兄匆匆交代,外面的追兵已至,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只能把崔凝放进密道,自己把门反闩,留下来确定东西已毁,还能抵挡一阵子追兵,好让她安全离开。

    既然不是到方外,那是谁把她送来清河崔氏?师父和大师兄吗?崔家人一定知道内情!这些天崔凝几次想问崔玄碧,但他总是很忙,匆匆将她打发。

    魏潜问了两个问题之后,才说出结论,“他留下了是为了确保某些东西不落在对方手里,与你没有关系。”

    崔凝沉默不语。

    魏潜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尚显稚气的脸,心中暗叹,大多数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总是不断的给自己找很多借口,崔凝却不仅不逃避,反而直面伤痛,若是承受力稍差一些,怕是早就被自己逼死了。

    “五哥,你究竟何时看出我不是原来的崔凝?”崔凝知道自己浑身破绽,必定瞒不过魏潜。只是她清楚记得在里的时候。他看双鱼玉佩的眼神,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吗?还是更早之前?

    “崔老夫人过世时。”魏潜介入这场谋杀案之后就发现了崔凝身上的异样,事关案情真相,所以他的目光一度停留在她身上。曾经很认真的分析过这个看似弱小又十分强大的小女孩。

    魏潜没有多说。因为老夫人过世又是崔凝一桩伤心事。

    就算是个心智成熟的人。在经历接二连三的谋杀,眼看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也都会留下磨灭不了的伤痕。更何况她那年只有八岁。

    魏潜很少与人谈心,以往就算很心疼崔凝,也从来没有想过用语言表达出来,今晚却是轻语哄了她半晌。

    经这一回之后,魏潜矜持的下线又不觉间划低了几分。

    外面,青心敲了敲书房的门,轻声道,“娘子,小郎君来了。”

    “小弟?”崔凝起身打开门,探头朝外看看,问青心,“人呢?”

    青心微微躬身道,“小郎君是逛灯会顺道过来歇歇脚,小二认得他,便过来通报了一声。”

    崔况是乐天居承认的食客,掌柜自然不会宰他,只是崔凝有点疑惑,他不是为了科举闭门苦读吗?怎么有闲情逸致跑来看花灯?

    “我先去看看他。”崔凝回头冲屋里的魏潜说了一声。

    青心就听见里头轻应了一声,“好。”

    魏潜每次说“好”字的时候都显得极为温柔,明明是淡淡的并没有带什么情绪,可是听的人总觉得被宠溺着似的。

    崔凝带着青心到了前堂二楼雅间,找到崔况所在,刚刚到门口便说话声音,“你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崔凝敲门的动作直接顿住,自家弟弟语重心长的同谁说话呢?

    “没,没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弱弱的道。

    是裴颖?

    崔况问的什么事?崔凝猜想,是不是与裴颖跑去簪花宴玩有关?

    崔凝默默垂了手,耳朵贴着门上,仔细听着里边动静。

    屋内,崔况端坐在席上,一副老太爷的神情,旁边裴颖垂着脑袋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崔况凝视了她半晌,伸手拍拍她的头,“乖。”

    裴颖立即开心起来,主动用头蹭蹭他的手,“阿况,咱们再玩一会吧。”

    “不行。”崔况斩钉截铁的回绝。

    裴颖扁扁嘴,委屈的不行,“那我还要吃一块千丝密。”

    千丝密是乐天居厨师的拿手点心,用熬的稠稠的糖浆兑和栗子粉,不知用什么法子扯成细如发丝的样子裹成一团,每裹一层便会加上用蜂蜜腌渍的果脯酱,待到外面糖浆凝固,咬着口感酥脆,里面还会流出酸甜可口的汁液,长安不少姑娘被这道点心虏获芳心。只是这东西太甜,不宜吃太多。

    “前日不还写信同我说牙疼?牙还要不要了!”崔况一面训斥,一面把千丝密的盘子推到她面前,没好气的道,“只准吃一个。”

    崔凝在外面听着简直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自朝廷颁布明年之后科举恢复三年一次的消息,许多没打算下场的人也都纷纷备考,崔况身上的压力越发大了,闭门苦读已久,连她三五天都见不着一回。崔况比别人少吃那么多年饭,纵然天资超群,想赢过比他大十几二十岁的人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自是明白这些,因此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平素连给祖父、父母请安都只稍稍坐一小会,他哪里来的时间勾搭裴颖?

    听两人对话的语气,明显十分熟稔。

    崔凝不禁感慨,自家小弟真是天纵奇才啊!这么紧要的关头还学业美人两不误,把旁人二十多岁要做的事都给做完了。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再说话,崔凝便抬手敲门,“小弟。”

    “进来吧。”崔况道。

    崔凝进屋,见两人都站起了,裴颖更是欢快的迎过来,欠身道,“凝姐姐!”

    “你们出来玩呐?”崔凝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崔况。

    “恩恩,阿况还给我赢了好多花灯呢!”裴颖对崔况满满的崇拜,又拉着崔凝去看那些灯,“阿况好厉害啊,猜谜赋诗玩的可好了,旁人还要想半天,他一眨眼就成了。”

    “是啊,他可厉害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崔凝承认。

    崔况皱眉问道,“二姐跟魏兄吃过晚饭了?”

    崔凝和裴颖聊的正欢,随口道,“是啊,早吃过啦。”

    崔况问道,“一会儿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

    崔凝想也不想的便达道,“既然正巧遇见你们……”

    “我送你回去。”魏潜出现在门外,打断了她的话。

    崔况很满意的冲魏潜施礼,像二姐这么没眼色的人,就的找个像魏长渊这样有眼色的才行。(未完待续。。)

    ps:  今天卡文,从下午一直卡卡卡,写到最后才有点感觉,不过我这两天身体不大好,就不熬夜继续写了,昨天欠的没补上,你们打死我吧。

    另外,我微薄上这几天会有一次抽奖,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袖唐。

第166章 科举

    崔况极少佩服谁,魏潜是寥寥之中的一个。若论作文赋诗,魏潜不如符远,但他涉猎广泛,懂得许多别人不懂的东西。

    魏潜能拿到各个榜的榜首,绝非运气而已。崔况即将参加科举,很希望能够请教他。

    两人聊了一会儿,魏潜绝不藏私,崔况问什么,他都尽可能详尽回答。魏潜知道崔况打算多考几科,便认真叮他一定要吃好喝好,万不能因为读书而忽视锻炼身体。

    崔凝很好奇,“五哥之前就叮嘱过此事,为什么呢?”

    魏潜浅浅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崔凝的印象里,考试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她之前参加官署考试,虽然时间不大够用,但大致上还算轻松,到时候崔况要考四五科确实是累点,但也不至于一再叮嘱吧?

    她因另存着心事便没有再问,不过很快便目睹了崔况的惨状。

    上元节刚过去,崔凝便结束了年休,回到衙门上职。

    她升了监察使之后便碰见年底结案,之后便休假,尚未体会到监察使和监察副使究竟有什么区别,这回拿到监察使的官服和令牌,以及堆在案头上的各种案件卷宗,这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升官了!

    监察四处本来就缺人,崔凝这个补上来的监察使也是个光杆,手下连一个副使都没有,但她已经有了调令鹰卫和差役的权利,而且公务出行会有四个差役跟随。

    魏潜作为四处主官。虽一时没办法补上副手,但给崔凝的四个从属差役说是千挑万选也不为过,其中还有两个是他特地从外面安排进来的心腹高手,另外两个是崔家死士。

    崔平香是其中之一。

    崔平香长得一般,个头一般,是个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女子,但在崔玄碧身边的时候很得用,每次差事办的都很漂亮,相当有能力,她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然而自从到了崔凝身边。她的整个人生都受到了严峻挑战。第一次失误,是崔凝把她撇在了邢州,尽管她很快就发现并且追上去,崔凝也没有出事。但跟丢主子本身就是重大失误。对于能力出众、自我要求严格的崔平香来说。不啻于被狠狠打脸。崔平香回到崔玄碧身边之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第二次失误是年前,崔平香又一次领了保护崔凝的任务。又一次跟丢,而且令她身陷险境,若不是魏潜挺身相救,落在左凛手里的人就是她了。

    事后她受到崔玄碧严厉处罚。

    崔平香并不愤恨,反而觉得崔凝能逃脱她的视线是一种能力,她认为这两次重大失误是人生中重大污点,必须要想办法找补。原本崔玄碧认为崔平香办事不利,要另外安排人手,但崔平香在崔玄碧面前发下毒誓,如果再有第三次,她便提头来见。

    崔玄碧考虑之后,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崔凝不知道自己两次甩脱崔平香,反而激起她的斗志,间接获得了她的忠心,只觉得最近崔平香显得有点不太一样,以前像空气似的一个人,现在成了豹子,一天到晚双目炯炯的盯着她。

    另外三个人或多或少也知晓崔平香的遭遇,因此亦不敢大意,四个人团结一致、严防死守,害的崔凝去个茅房都浑身不自在。

    幸好,她呆在屋里审核卷宗的的时候不需要把差役带在身边。

    崔凝做了几日监察使,慢慢熟悉了公务之后,便被魏潜派去协助京畿衙门办案。

    这是监察司和京畿衙门相互之间达成的协议,监察司毕竟没有那么多办案机会,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而衙门里大案不多,小案却是不断,监察司经常会送人过去协助,以求培养断案能力。

    而相应的,监察司会在各个方面给予京畿衙门方便。

    崔凝整天遇到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争执,不是谁家小妾失踪,就是爹死了兄弟闹着分家财,事情都不算太大,可是崔凝收获颇多。

    短短时间,她见了许多人丑陋的嘴脸,越发了解人心卑劣的一面。

    不知不觉间过去一个多月,满长安翘首以待的科举考试终于拉开了帷幕。

    崔凝现在时常能够外出走动,见着满大街都是士子,有时候去个茶馆都能听见他们在讨论时文,崔凝有时候听着比较精彩的言论都会止不住为崔况担忧。

    崔凝只知道崔况是个天才,并不知道他实力究竟如何,总觉得天才还有大小之分呢,他那个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万一要是考不上状元可怎么办?

    因着崔凝不需要主审案件,大多时间都不太忙,平时常常想方设法的寻找大师兄的踪迹,但这日她什么都没有做,告假送崔况去考试。

    这时候她才知晓,每一科的考试时间长短不一,而且昼夜不歇。几科考试的时间安排不同,但是相差不远,这就意味着,有时候一场还没有结束崔况就必须要交卷去参加下一场,若是把几科考个遍,他总共要在考场中耗上六天的时间。

    考场里面不准随意起身走动,光是干坐着都累得慌,更逞论要不断的动脑子,还得奋笔疾书?

    崔凝是看着崔况精神饱满、意气风发走进去,进去之前见崔凝忧心,还把她说教了一顿,待过了六天,她跑过去接人的时候看见自家小弟是被小厮背出来的,一张脸苍白不堪,眼底乌青,人瘦了一圈,头发也乱糟糟,崭新的衣服也变得皱巴巴,简直像是刚刚遭了大难。

    “二姐!”崔况虚弱的喊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崔凝惊呼一声,立即让小厮把他放到马车上,一路急行到医馆。

    医者诊脉之后说是没有大碍,只是过度劳累,身子亏虚,要注意补补。

    崔凝这才放心,令人驱车回府。

    崔况被抬进浴房洗澡更衣,直到换了干爽的衣服放到床榻上,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一觉睡了两天两夜,喊都喊不醒,只靠参汤补养着。

    崔况美美睡了一觉,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挂满泪水的脸,哭的相当肆意洒脱。(未完待续。。)

第167章 香消玉殒

    第167章

    那姑娘背窗而坐,崔况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是谁,“你怎么来了?”

    裴颖听她声音嘶哑,眼泪更是汹涌,凑上前拉住她的手嚎啕大哭,“阿况你好点没有?”

    “你……”崔况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为女子怎的随便往我屋里跑?还有,哭成这样真丑。”

    裴颖已经哭到浑身直哆嗦,一时半会哪里停得下,“我不是女子,我是小孩子。呜呜呜,阿况,我想了好几天,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情。”

    “嗯?”崔况挑眉。

    “那天我同你说俞家娘子的事儿,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吗?”裴颖哭的更凶了,险些背过气去。

    崔况无奈,只好安抚道,“不碍事,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计较,我只是担心你。”

    裴颖点点头,眼泪的肉呼呼的小脸上流成两条小河,“半年前,奶娘给我做了一个布偶小玩意,我拿去给二婶家的妹妹看,她拿着就不还给我了,我跑去告诉母亲,母亲却说叫奶娘再给我做一个,可是上面有好多刺绣,奶娘要做半个月才能做好呢,我当时气愤极了,所以我就……我就……”

    裴颖又是悔恨,又是惴惴不安,生怕崔况不原谅自己,竟是不敢往下说了。

    上元节那天,裴颖与崔况恰好遇见户部尚书俞家几位娘子,她便与崔况将了俞家姐妹之间的争斗。裴颖也是听别讲了一些皮毛而已,但是崔况却从中嗅出内宅阴私的味道。一时想到了解一下裴颖,便问她是否也做过陷害别人的事情,当时裴颖否认的很心虚。

    崔况不想娶一个满腹心计的女子,不由屏住呼吸,问道,“你做了什么?”

    若是七岁就能害人,那还得了!

    “我……我趁人不注意偷偷绊了她一脚!”裴颖说罢伏在床沿上哭的肝肠寸断,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崔况顿了一下,“你姐姐摔伤了?”

    裴颖摇头。

    崔况目瞪口呆,这点程度就叫害人?此事要是给他办。结果保准是把东西要回来还得顺便黑对方一把。伸个脚去绊一下算是怎么回事?

    “去给我倒杯水。”崔况道。

    他是使唤站在旁边的侍婢,裴颖却以为是说自己,乖乖起身过去,见侍女已经倒好水便伸手接了过来。

    崔况喝了谁。嗓子里稍微好受一点。“你父亲没有妾室吗?”

    崔况之前不好意思询问这些事情。现在却觉得不能不问,若是裴家比较乱,还是应该早点把她娶过来看在眼皮底下。要不然这傻媳妇不知道得吃多少亏。

    裴颖道,“有一个,但是前年难产没了,生下个女儿,现如今养在我母亲屋里。”

    难产是挺常见的事,尤其在大户人家,有的是意外,有的是人为,不足为外人道。

    不管怎么样,裴夫人多半不是裴颖这样的,崔况也就放心了。

    屋外。

    崔凝与凌氏在廊上站着有一会儿了,把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由面面相觑。

    崔凝之前见识过,还好点,凌氏却是满脸惊诧,连高兴都忘记了。

    凌氏缓了好一会才轻咳了一声,示意门口的侍婢可以开口说话。

    门口的侍婢立即欠身施礼,“夫人。”

    凌氏这才抬腿进屋,“况儿醒了?”

    “母亲,二姐。”崔况挣扎着起身。

    裴颖连忙伸手扶起他,而后又给凌氏施礼,“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凌氏对这个乖巧善良的女孩很有好感,遂拿出帕子帮她擦拭面上残余的泪痕,满是怜爱的道,“怎么哭了?瞧着叫人心疼。”

    说着便佯嗔崔况,“刚醒就欺负人!”

    裴颖急道,“不不,是我自己做错事儿,不是阿欺负我。”

    崔况看崔凝笑成那样,就知道她们什么都听见了,这是在装呢,“母亲,我饿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凌氏到底还是更担心儿子,过去坐在床榻前,将他细细看了一遍,见他虽然瘦了,但精神不错,这才放心下来,“都瘦脱形了,得好生补才行。”

    “凝娘子!”门口侍婢道,“平香姐姐在门口,说寻您有急事。”

    崔况躺着这几日,崔凝外出办事的时候偶尔会回家看看,崔平香这回寻她应该是公事。

    “快去吧。”凌氏已经慢慢习惯崔凝在外忙公事,权当是养了个儿子。

    崔凝冲崔况和裴颖眨了一下眼睛,“我走了。”

    凌氏瞧着她这样,笑斥道,“没个规矩。”

    崔凝匆匆出了院子。

    “大人,有公务。”崔平香早已改口,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面都一律称她“大人”。

    崔凝随她边走边道,“何事。”

    一般来说,京畿衙门里的差事她都是个旁观者,不用插手处理,要不要旁观也是她自己的事儿,没有人强求,这一次却急急找她,事情肯定不寻常。

    “户部尚书大人家的千金昨夜惨死。”崔平香曾在军中锻炼几年,已是看惯生死。

    崔凝一怔,“哪一位?”

    崔平香道,“俞织如。”

    “俞织如?”崔凝这段日子见了不少内宅争斗之事,有些嫡母私下里会对庶子庶女下手,但都会选择隐瞒,以各种借口解释他们的死因,“俞府自己报的案?”

    崔平香仔细将事情说了一遍,“是。说是俞织如的贴身侍女今天一早起来发现她居然不在床上,便立即找人四处寻找,最后连老夫人都惊动了,满府找人,最后在偏门的花丛里找到尸体,据说死状极惨。属下只知道这么多。”

    崔凝立刻明白了,事关户部尚书府,京畿衙门有顾虑,想让监察司的人坐镇。

    监察司是陛下直属,一般来说做的都是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崔凝倒没有多想,换上官服直接赶到了俞府。

    知府早已亲自带人赶到。

    即便死的只是个庶女,那也是户部尚书家的庶女。

    “崔大人。”吴知府已经快五十了,官位比崔凝也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崔凝平时甚至不能经常见到他,这会儿他却说话十分客气的样子。

    “不敢当如此称呼。”崔凝规规矩矩的行礼,“吴大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未完待续。。)

第168章 惨死

    第168章

    吴知府道,“今早俞府派人过来报案,说在侧门发现俞二娘子的尸体,其状惨不忍睹,竟是无人敢收尸,现在还在后门口,崔大人可要去看看?”

    崔凝顿了一下,才道,“好。”

    “崔大人要有心理准备才是。”吴知府再次提醒道。

    “多谢大人提醒,下官会注意。”崔凝道。

    吴知府这才府兵役带她前往。

    俞府的西偏门距离花园很近,正是开春,满院子嫩柳花红十分热闹,鼻端各种清新的气息萦绕,都是勃勃生机味道,然而崔凝跟着仵作刚刚越过园子里的小湖,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之气。

    崔凝暗忖,血气冲天,怕是血都流光了吧?

    “大人,就是这里了。”府兵躬身道。

    侧门处有一丛密密压压的迎春花,阳光洒下,金灿灿的一片,上面飞溅的血显得尤为刺眼。

    仵作已经检查完毕,垂首站在一侧,俞府其他人都面色惨白的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

    崔凝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崔凝察觉到那些目光,远远的冲俞尚书和俞夫人施礼,而后朝尸首处走去。

    刚刚到迎春花处的时候还看不见尸体,只能瞧见零星血迹,崔凝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尸首被塞在花丛里面,迎春花根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和肠子。

    阳光疏漏,俞织如那张俏丽的小脸一半被肠子掩盖。只露出一只瞪得大大的杏眼,那眸子早已黯淡,但从中不难看出死前的惊恐,

    “可查出死因?”崔凝蹙眉,看向仵作。

    仵作恭声答道,“回大人话,这些伤就是造成俞家娘子的死因。”

    “这么说来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掏出脏腑?”崔凝原以为俞织如是被死后分尸,原来竟是活生生劈开吗?这么强烈的痛苦,她为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崔凝想了一下,再问仵作。“能否看出她死前可曾服用过麻沸散之类的东西?”

    “这个。属下看不出来。不过俞娘子死前曾被人堵住口舌,脖颈上也有瘀伤,下身破坏的太厉害了,看不出是否被侵犯过。”仵作身子躬的更厉害了。

    崔凝见旁边的府兵手里还有罩褂。便取了穿上。凑近尸体仔细查看。

    她见过比这更可怕一万倍的场景。那血肉横飞,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的感觉,远比看一具尸体更可怕。因而虽然瞧着心中不适,但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方才只看个大概,待钻进里面,崔凝才看清楚俞织如的面上果然有轻微瘀伤,看上去是被缚住口舌导致,刚刚发育有些形状的胸脯被人用利器划得稀烂,而下半身正如仵作所言,被损毁不成样子,两腿之间血肉糊了一滩,若不是有盆骨支撑,恐怕整个下身都被劈开了。

    俞织如原本的纤纤玉指也已血肉模糊,指甲断裂的断裂,翻开的翻开,上面还染了不少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手指上的伤,应该是自己抓地造成,而且用的力气还不小。可这说不通,如果俞织如手脚能动,正常的反应是与伤害她的人搏斗,怎么会去抓地面?

    崔凝紧接着查看了俞织如手腕,虽然已经血肉模糊,但仍然能看清上面的勒痕已经见了骨。

    崔凝找了一圈,转身道,“仵作,她手腕上的是被何物勒伤?”

    “是麻绳。”仵作道。

    崔凝从花树下面钻出来,“谁先发现尸体?这里为何没有绳子?”

    “是俞府的人。”吴知府也到了这边。

    崔凝道,“吴大人,我建议让仵作重新检查一下尸体。”

    吴知府看了仵作一眼,又问崔凝,“怎么回事?”

    “俞娘子手被缚,挣扎的伤痕深可见骨,手指也因为抓地面用力过甚而导致指甲断裂翻落,可是现场找不到绳子,也找不到用手指抓过的地面。”崔凝见吴知府听的认真,并不敷衍,顿了一下便继续道,“如果如仵作所说,俞二娘子这些伤口是生前造成,那么肯定是在此处造成,而之前那些疏漏就只有一个解释,俞娘子定然在别处受过刑,凶手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又换了地方。”

    仵作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大人饶命,小的师父卧病在床,小的第一次验尸。”

    吴知府怒道,“滚回去叫你师父!叫他爬也给本官爬过来!”

    不是每个当官的都擅刑狱,吴知府便是如此,他一般到案发现场主要也是为了镇场子,他知晓自己的短板,手下收了不少擅长此道的人,等他们将查验的情况报上来,他再进行审问断案。

    吴知府手下有一名经验丰富的仵作,但他嗜酒如命,早上起床就先是一大坛酒,有时候身子不好,扛不住酒力,直接醉了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府衙也不是天天需要人验尸,所以一直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俞府的人也都审问过了,供词都在这里。”吴知府命人直接把供词拿给崔凝,“崔大人若是觉着何处不妥,与本官说一声便可重新查问。”

    崔凝瞧着吴知府方方正正的脸上一脸正气,隐隐觉着自己摊上事了,可是既然已经插手了,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啊,“好。”

    吴知府神色微松,“崔大人先到那处去看供词吧,本官去别处查看。”

    崔凝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两人合抱的大树下有石桌石凳,清静又距离现场不远,便点头道,“吴大人辛苦了。”

    “本官职责所在罢了。”吴知府道。

    崔凝目送他离开,拿着供词坐下细细观看。吴知府虽不擅长破案,但他为官这么多年,经常需要处理这些事情,耳濡目染也是半个行家了,短短时间整理出来的供词十分详尽,几乎每个可能涉案的人都进行了盘问,且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

    崔凝边看边想,食指不自觉的便在桌上轻轻敲着。

    “崔……大人。”有个女声在不远处唤道。

    崔凝看的太投入,竟然没有听见有人靠近。她闻声抬头,看见俞夫人、俞瑢和俞织馨,而与她说话的正是俞夫人。(未完待续。。)

第169章 疑凶

    第169章

    俞夫人前段时间见到崔凝还拿只她当个小辈看,这会儿却是不能如此随意了。

    她是诰命夫人,品阶比崔凝要高的多,崔凝自是不能端架子,立即起身道,“见过俞夫人。”

    “快请坐。”俞夫人忙道。

    “夫人也请坐吧。”崔凝目光微垂,看见她露出宽袖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仍处于惊惧之中。

    崔凝刚刚把供词看完,正好想问一问当家夫人一些问题,见她坐定,便也跟着坐下来,而俞瑢和俞织馨只站在她身后。

    不多时,侍女便端着茶点奉上。

    崔凝抬手倒了杯热茶递给俞夫人。

    “多谢。”俞夫人接了茶,握在手中,温热从掌心传递到全身,令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距离如此之近,崔凝能看清俞夫人的面上没有一丝皱纹。俞夫人生的一副端庄大方模样,又喜往庄重里打扮,使得她乍一看上去有四十左右,但实际上她是俞尚书后来娶的继妻,今年才三十四,嫁入俞家之后只生了个女儿,也就是俞瑢。

    俞夫人握紧手中的茶杯,慢慢平静下来,“崔大人,不知可曾查到线索?”

    凶手没有捉到,这府里的人都有嫌疑,就算是有什么线索,崔凝也不能随便说给她听,只好打个太极,“但凡是杀人总会留下痕迹,吴大人任京畿知府这这些年破案无数,定能抓获凶手。俞夫人不必担心。”

    俞夫人眼眶微红,哽咽道,“可怜如娘这孩子。”

    俞尚书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皆是原配所出,均已成家立业,剩下这三个女儿当中就属俞瑢最大,其次便是俞织如和俞织馨这对庶出的孪生姐妹。

    崔凝的父亲没有妾室,她无法体会到嫡母对庶出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但见俞夫人情真意切,也不像作假。再看后面的俞瑢和俞织如反应则大大不同。俞瑢只是脸色微白。薄唇紧抿着,是兔死狐悲的模样,而俞织馨则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眼睛肿的像核桃。脸色一片惨白。风一吹就要晕倒似的。

    崔凝收回目光。问俞夫人,“府上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是关于俞二娘子的?”

    关于俞织如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之类的问题,吴知府都已经问过了。俞府许多人提供的证词都是一样的,俞织如一个才及笄的小娘子就算是得罪人,也不可能是个不共戴天之仇,别人也犯不着把她祸害成这样,更何况,俞织如见人三分笑,还真没有怎么得罪过人。

    崔凝想,如果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之流的凶恶之徒,那便只能是俞织如身边的人,长时间不断的冲突使得对方下死手。

    若说利益冲突,嫡庶之间天生就有,但俞夫人要弄死个庶女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好像唯恐旁人不知道似的。俞瑢身为嫡女,本就比庶出高一头,又有母亲罩着,俞织如还能撼动她的地位不成?

    剩下就是俞织馨了。身为孪生姐妹,姐姐却比她长的好看那么多,这么多年的对比,是否会让她心里积怨?

    好像也说的通,但崔凝还有疑惑,如果俞织馨是嫉妒姐姐的美貌,首先毁的应该是她的脸吧?可是俞织如被毁掉的是胸和下半身,这是代表女性的两个地方……

    凶手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痛恨女人?那也不对呀,俞府这么多女人呢!那就是俞织如有某些地方,引起了凶手的反感……

    崔凝脑子不断的运转,无数想法也不过瞬息之间。

    俞夫人道,“最近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

    “婚事呢?”崔凝突然灵光一闪,“簪花宴是为俞大娘子选婿,但二娘子和三娘子也及笄了吧?不是一并选了吗?”

    “是这样的想法,家里养女儿向来娇惯,却不知她怎么生出了那样的心思。”俞夫人有些难以启齿,犹犹豫豫不愿说出口。

    崔凝想到俞织如那天送她离开时的表现,顿时明白了,“她是看上我未婚夫婿了吧。”

    就算魏潜如今还没有订婚,俞织如身份也配不上他,但身为户部尚书的女儿,若是给他做妾,又有些委屈了。

    俞夫人叹息道,“人死如灯灭,还望崔大人不要介意。”

    “无妨,看上他的不止俞二娘子。”崔凝自是不会怀疑魏潜,于是略过了这个问题,又问道,“除此之外,府上就没有想过给她定亲?”

    俞夫人顿了顿,“我瞧着簪花宴上有几个不错的郎君,正托人打听着。”

    崔凝正欲再问,抬眼瞧见几个府兵匆匆跑过来,“大人。”

    不待他行礼,崔凝直接道,“说。”

    “方才抓到一个婢女,那婢女正在洗一件溅了血的衣服,是俞三娘子的,大人命属下前来带俞三娘子过去问话。”那府兵道。

    崔凝转眼看向俞织馨,见她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喃道,“怎么可能……”

    “我也一起去吧。”崔凝让人把供词都带着,跟随他们一起前往。

    进了厅内,崔凝便见屋子当中一个绿衣婢女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首座的俞尚书脸色铁青,吴知府在上坐,手里端着茶,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凝给两人行礼之后,便默不作声的挨着吴知府坐下。

    “给我跪下!”俞尚书瞪着俞织馨道。

    俞织馨早已六神无主,被一声大喝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连喊冤都忘记了。

    崔凝在一旁看明白了,既然已经在俞织馨的衣服上发现血迹,若她是凶手,那这就是余家的恩怨,吴知府只要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清算完,把凶手下大狱就行了,犯不上掺和。

    看清这一点,崔凝也就不插嘴,静静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俞尚书见自己这个庶女已经说不出话,便逼问那婢女,“你说,这血衣是怎么回事!”

    人心都是偏长的,俞尚书的两个庶女,一个生的美貌,笑着甜又会说话,他自然喜欢,另外一个长得一般又不爱说话,一向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他倒不是说讨厌,只是相对之下,爱女惨死,这个不大入眼的女儿是疑犯,他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只不过,俞尚书还是存了理智,俞织馨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需要他这个父亲护着的,万一弄到最后她不是凶手,那么他今日若是说出太残忍的话,难免教女儿寒心。(未完待续。。)

第170章 血衣

    此事俞织馨才回过神来,急声道,“父亲,不是女儿,不是女儿啊!”

    俞尚书见这个一向温婉少言的女儿此刻花容失色,满面的惊惧,心中不忍,语气不由柔和几分,“若此事与你无关,吴知府自会找出真凶。”

    他说罢,转头又逼问那侍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婢女哆哆嗦嗦的道,“今日三娘子屋里的莲香姐姐说三娘子小日子将衣物弄脏了,令奴婢过去取了衣物浆洗,且嘱咐说不能叫人看见,奴婢这才避着人过去取了衣服。”

    俞尚书看她的服饰,果然是府里做下等活计的粗使婢女,便命人将莲香带过来。

    只须臾,莲香便被两个婆子带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俞夫人和俞瑢。

    “郎君,莲香带来了。”一个婆子道。

    那跪在地上的浆洗婢女闻言连滚带爬的扑到莲香脚下,“莲香姐姐,姐姐,你快告诉郎君,是你叫我拿衣服去洗的呀!”

    莲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这样子也知道是衣服出了问题,再想起二娘子惨死,当下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今早娘子身子不方便,不慎染脏了衣裤,奴婢还如往常一样让负责浆洗的小春拿了衣物去洗。”

    俞织馨惨白面上忽然涨红,小声道,“女儿今早确实弄脏了衣服。”

    事情既然已经捅出去,俞尚书根本不想亲自审问自己的女儿。现在也不过是撑个架势,于是当话问到此处,他便转眼看向吴知府。

    一直袖手旁观的吴知府顺势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道,“俞大人,衣服上面的血迹并非染上去,而是溅上去。”

    月事还能血溅三尺不成?

    吴知府给手下小吏使了个眼色,证物立刻便被展开在众人面前。

    崔凝一看,那是一件红色缠枝纹衣裙,衣服上果然是被溅了许多血。鲜红的缠枝绣花和暗红的血。深深浅浅,竟是有种凌乱的美。血滴大多都是在正面,背面只有零星几点。

    “莲香你看清楚,这可是三娘子的衣服?”俞尚书死死盯着莲香。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是江湖上那些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所为。因此才没有阻止家人报案。

    他始终不能相信自己家里出了这等残忍人。可是万一事情属实,他的官途也就到了尽头。那帮子御史没事还要挑三分理,出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绝不仅仅是生女不教养的罪名,怕是他整个人都会遭到舆论质疑。

    莲香哪里承受得住这种威严,一时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说!”俞尚书气的胸膛急遽起伏,一声怒吼吓的不少人直哆嗦。

    “是!是娘子的衣服,可是早上明明不是这样的!只有裙子上沾染了一丁点的血。”莲香脑子里一团乱,但心里明白自己和三娘子是一体的,此时必须要作证,不能害怕退缩。

    然而莲香的证词并没有让俞尚书的脸色有任何好转。如果莲香说的是假话,那俞织馨绝对就是凶手,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凶手肯定是俞府的人无疑,否则一个外来的凶徒,杀人也就杀了,还顾得上设计陷害谁不成?

    审问到了一个僵局,吴知府清了清嗓子,认真的问崔凝,“崔大人怎么看?”

    崔凝知道吴知府这是想要她出头,她可以三言两语推过去,但就算担上点事,她也要真相,“莲香是吧,你上去仔细看看,这件确实是俞三娘的衣服吗?”

    她清脆而又平静的声音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却让莲香没有那么害怕,闻言便起身过去仔细查看衣服。

    “不,不,不对的。”莲香指着裙子后面,“奴婢记得很清楚,这里有印出来的淡淡血迹,这件却没有。”

    “凶手还在府中。”崔凝可以确定这一点,“假设莲香说的是真话,这件衣服并不是原来那件,凶手能够事先准备好同样一件衣服,甚至是穿着这件衣服行凶,这说明,此人不仅在俞府,还有一定的权利,并且一定很了解俞三娘的习惯,知晓她今早一定会穿这件衣服。”

    俞尚书问道,“是谁安排三娘子穿这件衣裳?”

    崔凝很清楚,这些贵女身边的侍女都各司其职,就像她自己平时并不会想着自己每天要穿些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就是这样,不排除有人每天吃饱了没有多大事情,整日想着怎么打扮。

    “是……是莲蕊。”莲香道。

    这又扯出一个人来。

    崔凝皱眉不再说话,虽然有人嫌疑人总比没有嫌疑人强,但是她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有人安排了一般,若是顺着这根线查下去,很有可能查到的结果,是凶手想要官府查出的结果。

    这种预感很强烈,所以崔凝打算静观其变,要好生想想其中的关节。

    俞尚书又令人将莲蕊唤过来细细盘问了一番,末了竟又扯出了俞二娘子。

    原来,俞织如前一天和俞织馨商量好要穿同一件衣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每一次两个人站在一起俞织馨都会被比下去,但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后来俞织如就直接不问俞织馨的意思了,只令身边的侍女告诉莲蕊次日要穿些什么,让莲蕊照着样子给俞织馨穿就是了。

    莲蕊比莲香大胆的多,这会儿怕是怕,说话却一点都不磕巴,“昨日奴婢还在娘子跟前提了两句,娘子穿红没有穿蓝抬脸色,若是想穿一样的衣裳,下回就求了夫人,做同个样式,不一样的颜色……”

    说来说去,又绕到了俞织馨身上。

    “三娘子方才为何不说?”吴知府问道。

    “我……”俞织馨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两眼空洞,只知道流眼泪。

    大家看她这个样子,也知晓估计是被吓坏了。

    传闻双胞胎之间的感应比普通的兄弟姐妹更强烈,俞织如死了,俞织馨是不是也能感受到她濒死时的绝望?

    “大人,仵作重新验尸的结果出来了。”府兵在门外禀报。

    “好,写好送进来,令他在外面待命。”吴知府道。(未完待续。。)

    ps:  上一章有个小bug,俞夫人就生了俞瑢一个,上一章说她还有一个女儿,这不是重点,是作者脑抽,所以已修。俞夫人只生了一个。

第171章 镇场子

    仵作重新验尸结果,俞织如被人下过毒,具体是哪种毒药尚未可知,她死前并未遭到男人凌.辱过,但是凶手最先对她的下.体动手,凶器是绣花针。

    用绣花针刺人,虽不致死,但剧痛难以想象。

    所有人闻之色变。

    凶器是绣花针,是不是可以怀疑凶手是个女人?毕竟一般情况下能有几个男人会想到拿绣花针去刺女人?

    其实崔凝一开始也怀疑是江湖上的恶徒所为,但是种种证据表明,凶手肯定出自俞府。

    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样报复?

    崔凝有过师门被灭的惨烈经历,心里也经常想,有朝一日定要将凶手碎尸万段,然而真到那个时候,她最多插上几剑泄愤罢了,也未必会想到将人尸体残害成这副模样。她一时有些拿不准,究竟是自己感情太凉薄了,还是这一次作案的凶手生性凶残。

    目前看来,最有嫌疑的人是俞织馨,因为她有足够的作案条件,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她,且俞织如对她没有戒心,最便于动手。

    因为姐妹之间的对比,俞织馨就心生仇恨,以至于对俞织如下如此狠手?

    崔凝觉得不至于,不过没有确实的证据,她不会凭着感觉就将其排除在外。反正吴知府叫她过来就是想有个人出头担事儿,未必就想真的让她插手。她是监察司的人,又出身清河崔氏。正适合担着这件案子。崔凝心里有数,这会儿打算作壁上观,但是也不准备白白给人做幌子,该伸手时必须要伸手。

    “案情至此,我想得要带贵府三娘子回衙门问话了。”吴知府说罢又扭头看崔凝,“崔大人以为呢?”

    崔凝很纠结,这要怎样回答?一个小娘子因残害亲姐的罪名被拘到官府,不管最后罪名成立不成立,她这辈子都算是毁了,崔凝若是今日点个头。明个俞府就能把帐算到她头上。虽则她身后有两大靠山,但也架不住这么作啊!

    “这个……”崔凝决定实话实说,“如此对俞三娘子的声誉不大好吧?毕竟现在出现的证据也颇有疑点。不过,此案太过骇人听闻。断不能掉以轻心。不如下官在此陪同查案。直到查出真凶为止?”

    吴知府明白崔凝言外之意,顿了一下,点头亲切道。“还是崔大人想的周全。”

    崔凝起身施礼,“大人谬赞。大人还是唤下官崔监察使吧。”

    一般上峰称呼属下,为表亲切都会唤对方的字,崔凝年纪小又不爱附庸风雅,便一直没有取字,她现在觉着自己必须得取个字。

    “那就这么定下了,本官先会府衙一趟。”吴知府说着起身。

    他负责京畿要地,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当然不会只有这些案件,他也很重视俞府的命案,但一想到案头还有堆积如山的要务,他哪里能坐得住,更何况目前看来,凶手出自俞府,既然不会危害京畿治安,也不值当他花整日的时间耗在这里,反正也不是他亲自查案。

    而俞尚书能得圣上重用这么多年,自然是个精明的,即便不懂破案也大致能猜出祸根在自家,既然如此,他也不希望事情闹的太大,吴知府若是戳在这儿一天,满长安都会知道他家出了命案。

    两人心照不宣,俞尚书亲自将吴知府送到了大门口。

    负责查案的是个捕头,名叫赵贲。捕头只是吏,吴知府走后,他便要听崔凝的调遣,“如何处置俞三娘子,还请崔大人示下。”

    崔凝转头问,“俞夫人,您说呢?”

    “这……”俞夫人拿不定主意。

    俞瑢叹了口气,“崔大人,不如先将三妹禁足在自己院子里,待查明真相再把她放出来吧。”

    崔凝目光落到俞瑢脸上,“贵府前院有厢房吧?就委屈俞三娘子先在厢房里住着吧,毕竟衙门来的都是男子,不好往内院来,俞大娘子觉着呢?”

    “崔大人说的是。”俞瑢垂眸道。

    崔凝这才对赵贲道,“赵捕头把俞三娘子带去吧,这两个侍女隔开看着。”

    捕快上前拉入,不妨那莲蕊突然挣扎,扑到俞夫人跟前哭喊,“夫人!夫人救命啊!”

    “还不赶快拉住她!”俞瑢皱眉怒道,“三妹都不能例外,你一个婢女比娘子还金贵不成!”

    俞夫人身旁的婢女赶忙上去将莲蕊的手扯开。

    “看来这家里还是俞大娘子做主。”赵贲意味不明的道。

    俞夫人歉然道,“她不懂事,请两位不要见怪。”

    “那日簪花宴俞大娘子亲自忙里忙外,看起来不像个不懂事的,夫人过谦了。”崔凝不容她说话便起身道,“俞夫人和俞大娘子先回去歇息吧,暂时莫要外出,若要派人出去办事,还请告知我或赵捕头。”

    俞夫人脸色更白,“这是将我们也软禁了吗?”

    崔凝还是有几分看人眼光的,不然当初也不可能一眼认定魏潜是可信之人,死活缠着他不放,她一见这俞夫人便知道她不是个刚强之人,眉宇之间的天真甚至比俞瑢还像个少女。

    温柔和软绵有本质上的区别,崔凝见惯凌氏的温柔,还特别爱哭,可是她是个合格的主母,处事从不含糊,而俞夫人显然不是这一类人。

    崔凝碍于俞夫人诰命夫人的身份才同她耐心商量,免得教人人说怠慢,可眼下见她根本没有什么主意,也就歇了好商好量的心思,不容置疑的道,“请夫人和俞大娘子配合,我们会尽快查出真凶。”

    说罢,一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赵贲原本很为难,他一个小小捕快,想在尚书大人的宅子里办案实在困难重重,满心觉着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用才怪,可眼下见她行事竟然老成稳重,不卑不亢,连诰命夫人都镇得住,便是心头一凛,再想到知府看人从未走眼过,就毫不犹豫跟着她出来。

    快走到前院的时候,赵贲低声询问她的意思,“崔大人,属下想查一查俞夫人。”

    “三品诰命夫人不是想查就能查的,别说是咱们,就是吴大人在,怕也困难,不过我想知道俞夫人的详细情况,包括她的出身、娘家状况,这些你能办得到吗?”崔凝问。

    赵贲一个快四十岁的大男人拍着胸脯跟崔凝保证道,“包在属下身上。”(未完待续。。)

    ps:  妈呀,这七夕过的,这生日过的,真是刻骨铭心,现在吃了药还老犯困。

第172章 黄氏

    第172章

    赵贲办事果然利落,不到两个时辰便给了崔凝答复。

    俞夫人的娘家姓黄,并不在长安,而是江南道一个书香门第,因着老祖宗还在,还是一大家子聚居,家里一门六进士,父亲叔伯兄长均是才学满腹之辈,未曾任官职,然在野名声不错,其中黄氏的叔伯更是一方大儒,桃李满天下。

    黄家是重名声的清流,俞尚书当初为了娶黄氏做填房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黄氏在江南道的时候也有些才名,加之性子温婉如水,待嫁年纪被人踏破了门槛,最后是她自己选择嫁给俞尚书,一时让江南道众多才子十分震惊。

    俞尚书的身份配黄氏自然绰绰有余,只是两人年龄差距有些大,娶的还是个填房,对爱惜名声的黄家来说,实在算不上一门好婚。

    “据说俞夫人在娘家最受父母宠爱,黄家本来不同意这门婚事,却因俞夫人坚持便妥协了。”赵贲道。

    崔凝点头,“辛苦赵捕头了。”

    “属下分内之事。”赵贲微微一顿,又问,“大人,咱们接下来该往哪儿查?”

    崔凝早就看出赵捕头并不相信自己懂刑狱,她也的确是第一次负责案件,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自是不会把事儿都揽到自己身上,“赵捕头比我经验丰富,放开手查便是,我不会插手,不过有什么问题或进展务必要告诉我,毕竟这里是尚书府。万万不能有任何造次。”

    崔凝在监察司里混了不少时日,面对同僚说话时稍稍婉转了一点,虽然意思还是那么直接,但让赵贲听着很舒坦。

    赵贲去找仵作了解详细情况,崔凝则去了内院见俞夫人说话。

    那日簪花宴,崔凝只见了俞夫人一面,而后便与小娘子们聚在了一处,并没有与她说过几句话。当时崔凝只俞夫人温婉大方,然而今日看她的表现和应对,才发觉是这么一个脆弱的女人。

    崔凝到俞府主院之时。满院子的愁云惨雾。俞夫人身边的侍女来迎接她的时候说话都带着几分疲惫,“崔大人,夫人身子不大爽利,卧床不能亲自迎接。还请您见谅。”

    “无碍。”崔凝随着她走进去。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呛得人难受。

    她稍微适应一下,开口道,“俞夫人没有大碍吧?”

    “医者言是惊惧过度。”侍女代为答道。

    俞夫人听见崔凝声音。命人将自己扶起来,整个人靠在榻沿上泣不成声,“崔大人定要查出凶手,为如娘报仇啊!如娘她……去的太惨了。”

    哭的情真意切,崔凝能听出她是真心疼爱俞织如,并非作假。

    “这是一定。”崔凝见她伤心欲绝,一时半会没空请自己落座,便径自坐到了榻前的绣墩上,“下官能理解夫人哀痛,但若想要查到凶手,还请夫人认真回答下官几个问题。”

    俞夫人声音瓮瓮,用帕子按着眼角,“好。”

    “俞二娘子平时性格如何?”崔凝打算先从一些日常的问起,给俞夫人一个缓冲的过程。

    俞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瑢娘和馨娘性子沉稳,如娘却很活泼,见人三分笑,家里姐妹三个就属她会讨人欢心,这样一个孩子不可能得罪人!”

    崔凝对这话不予评价,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何况人与人之间?再好的人也未必不会与人发生矛盾,“最近府上可有打算给俞二娘子说亲?”

    问完这句话,崔凝明显感觉屋子里倏然静了一下,紧接着俞夫人道,“夫君很看重一个后生,想将如儿许给他,私底下已经透过信儿了。”

    “俞三娘子不愿意?”崔凝记得俞夫人之前说俞织如看上了魏潜,那么她对俞尚书看好的这门亲会有什么意见?

    俞夫人道,“她是闹了一场,后来被她父亲训斥了一顿,末了是同意了。”

    “是哪一位郎君?”

    “你怀疑是那郎君所为?”俞夫人瞪大眼睛。

    崔凝从这表情中竟然瞧出了小女儿的天真懵懂,不由惊了一惊,“我只是例行询问,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俞夫人道,“那位郎君出身平原殷氏,是夫君同窗的门生,今年下场科举,只待金榜题名便定下婚事,凑个好事成双。”

    “平原殷氏?”崔凝背过氏族谱,自然了解这平原殷氏并不是一般人家,虽说已经没落很多年,但那份高贵仍在,更何况,平原殷氏自有生财之道,族里当官的人越来越少,却一直是富甲一方,“殷郎君是殷氏旁支?还是……”

    俞夫人答道,“并不是旁支,他是殷氏大房庶长子。”

    崔凝更是吃惊了,看俞夫人的表情,似乎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据说殷氏大房没有嫡长子,是庶长子是养在大夫人膝下,将来这位殷郎君怕是要顶一段时间门户的,这样的郎君跟嫡长子也没有两样了。莫非您说的就是这一位?”

    崔凝对殷氏所知不多,但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俞夫人点头。

    “请恕我直言,殷家真的答应答应娶府上庶女?”崔凝不信。

    这位殷郎君就算配俞瑢都是绰绰有余,殷氏已经自甘堕落到要娶个庶女回家做大妇了?

    俞夫人身子微颤,垂眸道,“我并不知,此事是夫君定下。”

    崔凝继续道,“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俞尚书偏爱二娘子呢?”

    “如儿那孩子讨人喜欢,莫说是夫君,我也很喜欢。”俞夫人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崔凝简直被这位俞夫人哭蒙,“不知道俞二娘子是哪位姨娘所出?”

    俞夫人只是哭,旁边的侍婢见自家主子一时半会答不上话,连忙道,“是孙姨娘。”

    “带我去见她。”崔凝觉着在俞夫人这里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那侍婢看了看俞夫人,欲言又止。

    崔凝见状,向俞夫人告辞,顺便给那侍婢使了个颜色,叫她出来。

    待那侍婢随着崔凝到院子里,才小声道,“大人,咱们郎君在孙姨娘那里,奴婢怕说了惹夫人伤心,还请您见谅。”(未完待续。。)

第173章 情分

    第173章

    崔凝了然,看来俞尚书不仅仅是偏宠俞织如,还很宠这位孙姨娘。

    既然俞尚书有心安慰爱妾,崔凝就不去做那讨人嫌的事,“那我还是等等再去见孙姨娘吧,劳烦姐姐先带我去见俞大娘子。”

    那侍婢唤了另外一个二等婢女过来,又向崔凝告罪,“还请大人恕罪,奴婢得守在夫人身边,不好四处走动,便让映画带路可好?”

    崔凝原想趁机多像这侍婢打听些事情,但人家走不开,她便没有强求,“多谢。”

    映画是负责俞夫人基本洗漱的侍女,挺爱说话。她对崔凝这个女大人很感兴趣,但不敢随便开口,崔凝稍微问上两句她便像竹筒倒豆子般,言语刹不住,间或还会问上崔凝几个小问题。

    本着礼尚往来的心态,崔凝也挑拣着回答了几句。

    短短一段距离,崔凝听了满耳朵的八卦。她起初觉得俞府上下和睦,可是这么一通听下来,才明白原来平静之下尽是暗涌。

    俞府有三房,其他两房则住在尚书府两侧相连的宅子里,两边有侧门相连,俞织如被弃尸的侧门便是通往二房。

    这三房只有俞尚书是老夫人亲生儿子,另两位是庶子,在老夫人有意无意的打压之下,都没什么出息,如今仍依附尚书府生存。

    俞织如的死会不会与这两房有关系?

    崔凝尚未想出什么头绪,却已到了俞瑢住的地方。

    崔凝来过俞府两回。今日更是转了个遍,发现俞家三位娘子住房布局很能说明点问题:俞瑢单独住在距离正房最近的地方,俞织如一直养在老夫人膝下,自是同老夫人住在一处,而俞织馨则跟着孙姨娘住。

    俞瑢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正直春季,满庭花香,一棵粗壮的榆树横枝上系着秋千,而俞瑢正静静坐在秋千上怔怔发呆,风一吹。花瓣落了满头满身。

    崔凝没有叫人惊扰她。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崔……崔大人。”

    俞瑢站起来行礼。

    “咱们也不是第一回见面了,不必多礼。”崔凝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女孩挺有好感。俞瑢不算特别漂亮。但是骨子里有那么一股说不清的劲儿。仿佛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能扛得住。这份倔强隐忍偏又带着一丝脆弱,让人瞧着心疼。

    崔凝在石凳上坐下,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很多事。”俞瑢见她态度随意,便也不再拘谨,坐在她对面吩咐侍女上茶,而后才又继续道,“想必大人也看出来了,我和我母亲在这家里不大受待见,我也差不多是要出嫁的年纪了,不管父亲再怎么不上心,我都是嫡女,总不会嫁的太差,可待我嫁出去之后,以母亲那个性子……唉!”

    俞夫人确实软弱,只是崔凝有点不明白,“俞夫人乃是正室,又有三品诰命,何至于如此担心?”

    俞瑢淡淡一笑,苍白的脸被桃花映得微红,竟是平添了几分姿色,“三品诰命又如何,大人可见浮浮沉沉,连皇后都有落马的时候?”

    通常情况下,后宅并不是能讲通道理的地方。

    “孙姨娘是父亲青梅竹马,打小儿定的亲事,只是后来孙姨娘家道中落,待嫁的年纪不知所踪,父亲令人遍寻不见,便以为她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于是隔年另娶了夫人。谁料,没过半年,孙姨娘找上门了……”

    俞尚书的原配夫人身出名门,容貌秀丽,性情温婉,行事更是大方得体,挑不出半点错处来,她将内宅打理的妥妥帖帖又不乏温柔小意,俞尚书极为爱重。孙姨娘在外讨生活,同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夫人比起来,别说是气度,便是容貌都逊色不止一点半点,如此情况俞尚书又怎么可能休妻!

    俞尚书想着自己找了两年等了两年,已算仁义至尽,他是余家嫡长子,总不能为个女人守一辈子不娶,只不过念在两人小时的情分,又有过婚约,便打算帮她在长安立足,再寻个好人家嫁去。

    孙姨娘很识趣的没有贴上来,接受俞尚书的安排在长安住下来,然而她接过房契和钱财的时候却说:自己接了这些,两家互无亏欠,她已过了嫁人的大好年纪,便不做他想,从此在家做个居士,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一番言辞,倒是让俞尚书生出一些不忍和愧疚。

    事后孙姨娘也的确没有纠缠,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只逢年过节备一些礼品给老夫人。

    日子一直平静无波,直到原配夫人生二胎的时候突然难产。

    俞尚书请了御医,好歹保住了母子的命,只是原配夫人就此落下了病根,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俞尚书悲痛不已,就在这时,孙姨娘恰是时机的出现,安抚俞尚书。

    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俞瑢并不清楚,只是听说俞尚书去了一趟江南道,便突然向黄家提亲,成亲之后纳了孙氏为妾。

    “从一些家生子的口中,我才明白父亲为何会娶母亲。”俞瑢惨笑,“因为母亲很像父亲的原配夫人。”

    黄氏不管是从容貌还是气质,与原配都有**分相似,俞尚书乍见之下恍然看见了妻子二八芳华刚刚嫁给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想法子将人娶了回来。

    可惜成亲之后他才发现,这世上果然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黄氏与原配夫人相似的也只有外貌和温婉的气质了,里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原配夫人是他温柔的港湾,是他的贤内助,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黄氏却是需要他花费无数精力哄着的小女孩,心思敏感脆弱,他稍有疏忽便见着她眼泪汪汪。

    人是他自己求娶回来的,又长得如此像自己深爱的妻子,俞尚书也就忍了,一哄竟是哄了她这么些年。他的小心呵护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喜爱,心里自然不当她是一回事,甚至觉得她是负累,不仅仅比不上原配夫人,就连孙姨娘也多有不如。

    这些,就连俞瑢都看的一清二楚,偏偏黄氏还沉浸在夫君的温柔之中。

    “看我,胡乱说了一通。”俞瑢满是歉意道,“不知大人来找我所为何事?”(未完待续。。)

第174章 畸恋

    “无事,本来要去见孙姨娘,因她那边有些不大方便,便折道来看看你。”崔凝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不禁问道,“怎么不去陪陪俞夫人?”

    俞瑢默默摇头。

    带着花香的风拂过,温柔的令人醺醺然,崔凝脑子却无比的清醒,一面不断串联今日知道的各种消息,一面等着她说话。

    静了一会儿,俞瑢才缓缓道,“我也有累的时候。”

    语气温和平缓,可崔凝听出了其中颓然无力。

    “可能自我懂事起,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慰母亲吧。”俞瑢叹道。

    “小时候不明白,见她流泪便用各种法子逗她开心,待我渐渐能辨明是非,知晓了父亲娶母亲的原因,又觉得她可怜。”俞瑢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没有流出眼泪,声音却哑了,“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才像是个母亲。二妹惨死,我看见了,我很害怕,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连屋里都不敢呆,坐在阳光下才觉得暖和,实在没有精力安慰母亲了,我就是想歇一会。”

    崔凝看过供词,知晓事发之后是俞夫人、俞瑢和孙姨娘最先到现场,孙姨娘当场就晕过去了,俞瑢虽未晕,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俞夫人被俞瑢拦着只远远瞧了一眼罢了。

    对于深宅大院里的女子来说直面那种血腥场面的冲击力太大了,更何况。那个是日日相见、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崔凝很能理解这种感受,“多想想以后的事就不会害怕了。”

    她每一次想到未来,都深觉任重道远,实在不应该浪费时间去悲伤害怕。

    “以后……我都不知道想过多少回了。”俞瑢苦笑,长长叹了口气。

    花儿一般的年纪,几乎是说一句都止不住要叹息一回,仿佛心里有散不尽的苦闷。

    崔凝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又问了一些关于俞瑢的问题。

    起初崔凝觉得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但回头仔细一想,才发觉每一个人的表达方式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就譬如俞夫人身边的侍女。在评价俞织如的时候话里话外总带着丝许不满,再譬如俞瑢的表现,反映出她受到的惊吓远远比悲伤更多。

    崔凝觉得众人的反应都还算真实,就是俞夫人有点悲伤过头了。不过这么个玻璃人儿。时不时碎一碎也正常。

    到了晚膳之后。俞尚书去了正房,崔凝才堪堪见着孙姨娘。

    孙姨娘一张脸惨白如纸,整个人愣愣的。精神恍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崔凝离得近,能看清她毫无血色的唇不住颤抖,要紧抿起来才不会失控,而那一双眼睛也早已肿成了核桃。

    “您节哀。”崔凝斟酌半晌,只说了这三个字,再多不敢说了,生怕她当场崩溃。

    孙姨娘有了反应,眼睛落在崔凝的官服上,突然紧紧捉住她的手,声音嘶哑急促,“大人一定要抓住出凶手,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呜呜呜……”

    说着竟是埋头呜咽起来,那声音梗在喉咙里,就像是失了幼崽的母兽哀嚎,充满恨意悲伤绝望,任人都能听出来,全不似俞夫人那般心碎的哭法。听着她的哭声,崔凝都觉着喉头紧的发疼,“我们定会抓住凶手。”

    不管孙家里头有多少争斗虚假,孙姨娘对女儿的感情真的不能再真了,崔凝的话发自肺腑,没有半点敷衍。

    孙姨娘沉默半晌,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颇有些破釜沉舟模样,握着崔凝的力道大的出奇,咬牙切齿的道,“一定是俞世贤!一定是他!”

    孙姨娘惊惧过度,不准其他人靠近,因此屋里只留了平日最信得过的贴身婢女,说起来话来自不用顾忌什么,“那个禽兽,就喜欢弄自家姐妹,我严防死守了这么久才让没能让他近如娘的身,不料,不料……”

    一语竟是道破余家辛秘。崔凝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孙姨娘说的“喜欢弄自家姐妹”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由一悚,“此话当真?”

    俞世贤是余家嫡长子,崔凝不认识,但是从今日的问话中大致知道他今年大约二十五六岁,为人端方严肃,极有乃父之风,是拢钱一把好手,如今在户部供职,入了陛下的眼,极有可能子承父业。

    “是真的。”一旁的侍婢听孙姨娘把话都已经说出来了,索性一咬牙,插嘴道,“奴婢同姨娘一起瞧见了,大郎君和二房屏娘子在小佛堂里颠鸾倒凤。”

    崔凝忙问道,“何时的事?这家里可还有旁人知晓?”

    那侍婢的嘴皮子利索,飞快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明白,“是两年前的事儿,那日是上元节,府里的人都出去看花灯了,正巧姨娘身子不爽利便没有出门,却又想着好歹是个节日,于是命奴婢在千香雪亭里面摆上酒菜,听着外头的动静吃喝一顿,奴婢命人准备妥当便请了姨娘过去,经过小佛堂之时听见里面有碎瓷之声,紧接着便听见屏娘子的哭声,因着那小佛堂平日只老夫人一个人用,咱们便都以为是屏娘子犯了什么错儿被训斥了,咱们便贴过去偷偷瞧了一眼……”

    其实孙姨娘当时就听出是偷.情,那喘息可不是一般动静,她一个已婚妇人自是一听就知道。

    那里是老夫人佛堂,她料想一般的侍女小厮不敢如此大胆,还以为能逮着府里哪个主子的把柄!且她偷看也绝不止一眼,佛堂里光线昏暗,孙姨娘拔金簪悄悄将薄纱窗子戳了个洞,从里头瞧了许久也没有分辨出里头是谁,又怕他们成就了事情之后就马上跑出来,自己就露了,无奈之下,便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猫了半天。

    那日月光大好,孙姨娘看的清清楚楚,俞世贤先是一脸满足的离开,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二房的庶女俞织屏才满脸泪痕一瘸一拐的出来。

    俞世贤乃是原配夫人留下的嫡长子,模样有五分肖母,加上又是个能干的,自然最得俞尚书器重,孙姨娘兀自在腹内斟酌一番,终是没敢把此事告诉俞尚书,但打那以后,她就格外留意俞世贤的一举一动。

    这一留意就发觉了不得了的事!

    这长安大了,什么样的龌龊事儿都有,孙姨娘就听说过不止一个兄妹畸恋的例子,所以发现俞世贤和堂妹搅在一起,吃惊归吃惊,却也没有觉得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可是观察了小半年,发现俞世贤居然轮流把几个堂妹都给睡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孙姨娘惴惴不安,私下里还偷偷下药把自己两个女儿都药晕,仔细检查过她们都还是处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吊了起来。

    孙姨娘认为俞世贤定是一时不敢在俞尚书面前弄亲妹妹,可保不齐那天就吃了雄心豹子胆呢?她不敢直说,只私下里向俞尚书透了一点,可是俞尚书半点没往心里去,还说最信得过这个儿子,绝对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反而还斥责她一番。

    孙姨娘只好自己防范,这两年可谓殚精竭虑,一朝看见俞织如惨死的模样,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昏迷了足足大半日,之后又一直怔怔,便是俞尚书好言抚慰也不能让她回神,这时候看见崔凝身上的官服才突然清醒过来。

    崔凝从孙姨娘那里出来,立即找来赵捕头,告之此事。

    赵捕头见多识广,听的怪事多了也不觉得太震惊,心中反是一喜,与崔凝道,“这就好办了,方才仵作又出了详细验状,俞家二娘子遭人残害的时间大约是丑时到寅时之间。咱们查查这时间里,俞世贤所在何处即可。”

    不过他说完犹豫了一下,“这事……”

    崔凝睨了他一眼,了然道,“我去同俞尚书说。”

    “大人英明。”赵捕头觉着崔凝确实够聪明,这个马屁倒有几分真心赞美的意思。

    从今日一早的情状来看,崔凝晓得俞尚书根本没把自己这只小虾米放在眼里,八成是觉得她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因此只紧着招呼吴知府,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天色渐晚,崔凝沉吟一下,决定还是先去会一会俞尚书再回家。

    她方起身,便瞧见一袭官服未换的魏潜走了进来,不由得一愣。

    魏潜一进屋就看见她坐在宽大的胡椅上,两条腿盘着,本就瘦小的一个人,看上去更是小小一只,皱着眉说话的样子有点故作老成,十分好笑。只这么一眼,魏潜觉得自己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光。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见她跳起来作势欲要朝自己扑过来,但又突然想到旁边的赵捕头,不禁脚步一顿,满脸尴尬的咳了两声,规规矩矩走过来,用自以为十分沉稳的声音道,“魏大人来巡查啊?”

    魏潜见她眼睛贼亮,说话的时候还忽闪忽闪,哪有半点成熟稳重,便勾了勾嘴角,成全了她的面子,“嗯。”

    赵捕头痴迷破案,自是听说过魏潜的名头,连忙上前来行礼,中气十足的道,“见过魏大人!”(未完待续。。)

第175章 线索

    魏潜冲他点了一下头,“免礼。”

    “五哥,我正要去见俞尚书。”崔凝想要魏潜陪着自己一道又不想让他陪,好不容易能够自己发挥一回,她也想着试试深浅,自己立起来,不能每一次都靠着他。

    魏潜瞧着她纠结的小模样,便道,“我在这里等着你。”

    “好!”崔凝眉眼舒展开。

    赵捕头这才想起这小崔大人是魏大人的未婚妻,若不是俩人今日站到一处,他很难将两个人联系起来,毕竟岁数差的太多。

    崔凝想到魏潜在这里坐着,心中大定,走起路来都呼呼带风,自信心暴涨。

    不过自信的小崔大人到了俞尚书的书房里,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泼了一盆冷水。

    碍于她的出身,俞尚书非但不会让她吃闭门羹,反而还客客气气的招待着,就是在言语上划太极,不愿意与她多聊案情。

    遇着此等情形,崔凝便知不能贸然把俞世贤的所作所为一口气说出来,不然俞尚书恼羞成怒,真能把她丢出去。

    年纪和性别是巨大的障碍啊!

    崔凝思索了半晌,终是开口道,“吴知府为何会差遣下官过来负责此案,想必大人心知肚明。”

    崔凝负责此案,不全是因为吴知府怕担责任,还正是因为她年纪小,外人见着便觉得俞府并不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不会挤破头跑过来打听,便于最大程度的瞒下此案。

    毕竟。若是闹的太大,不管凶手是不是府里的人,俞尚书都势必遭到牵累。

    这是两厢便宜的事。

    “俞大人若是觉得下官不适合担任此事,便同吴知府说一声,令旁人来罢!”崔凝就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合着一个个尽占着她出身和年龄的便宜,还寻思把她当傻子一样糊弄?

    俞尚书闻言,这才认真看崔凝,眼见她一双眼眸清明无波,思及以崔凝的出身断不需要用做女官来博名声。崔氏却送她入了监察司。崔氏对儿女教养严格,断不会如此溺爱纵容个小娘子,想必是有极为不俗的才干!倒是自己一时因对方年龄而轻忽了!

    一念闪过,俞尚书心里更慎重了几分。“老夫心绪纷乱。怠慢了小崔大人。还请见谅。”

    俞尚书语气歉意,只不过若是崔凝应对的不好,倒像是方才的话全是小孩子无理取闹了。

    爱女惨死。俞尚书自然伤心,但要说伤心到方寸大乱,崔凝却是不信,他要是真难受到这种地步,哪还有心思言辞试探她一个小女孩的深浅。

    崔凝只作不知,顺着他的话认真劝道,“大人可要节哀顺变,令媛遭贼人所害,芳魂含冤,当务之急是要查出真相给她一个交代。”

    俞尚书叹了口气,才问道,“小崔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有一桩事儿,我思忖良久,觉得必要说与大人知道。”崔凝也有点范难,终于亲自负责一个案件,结果还不能随便放手去查,“令郎似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嗜好,与此案恐怕有牵扯,此事下官暂不插手,还请俞大人私底下代为查证一二。”

    俞尚书眉头倏地皱起,声音里压抑愠怒,“不知小崔大人从何处得知?”

    他当时不是因为相信自己儿子有变态的嗜好而生气,却是生气有人造谣污蔑。

    “是与不是,大人私底下查证一下便是了,何必动怒?”崔凝能理解他的想法,谁乐意听别人说自己最出色的儿子居然是个变态?她也不容俞尚书再撒火,继续道,“大人不妨查一查二房的几个庶女。”

    俞尚书眉心猛的一跳,一颗心像是跌下了万丈深渊,暂没有摔碎,但是那向下坠落的感觉相当不妙。

    他是有一两分相信崔凝的话了,如果她没有几分把握,定不会贸然说出来。

    俞尚书忽然就想到以前孙姨娘拐弯抹角的说俞世贤不好,心中就猜测,孙姨娘肯定知道些什么,这次因俞织如的死受了刺激,竟是一股脑倒了出来!

    思及此,他是再也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就查证此事,证明儿子是自己印象中那样。

    “下官还有一事相询。”崔凝见俞尚书面上露出几分烦躁,便直言问道,“听闻您将二娘子许给了平原段氏庶长子,论身份,大娘子最合适,为何您会许二娘子?”

    这不是一般的偏爱吧,崔凝情愿相信俞尚书是有什么谋划。

    “老夫原是有意许了瑢娘,段家却是听说如娘养在老夫人膝下,便开口求娶的如娘,老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俞尚书道。

    俞老夫人出身河东柳氏,是世家大族之女,养在她膝下的庶女,分量自然不同,况且俞家自然不可能直接就把庶女嫁过去,定然会为了两边都好看,把俞织如寄在正室名下。

    崔凝一时想不明白,得了答案便不再问了。

    崔凝从俞尚书的书房出来,寻了魏潜一起乘车回去。

    魏潜见她不似平时欢脱,便问,“在想案情?”

    “嗯。”崔凝瞧了瞧他,抿起嘴。

    “想说就说吧。”魏潜哪里会猜不到她心里想的什么,“你我定了亲,将来你嫁与我为妻,我便是你一辈子依靠,有我在一日,你便不需要时时总想着自己立起来。能自己做的事情便自己做,若是实在不能,放着好好一个人不使唤,你说是不是傻?”

    原来魏潜想让崔凝变得坚强独立,是因为他害怕哪天她师门的案子逼到眼前,她会承受不住,不过眼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承受能力,可是眼看着她如此坚强,他反倒愈发心疼她了。

    崔凝听了他的话,皱了皱鼻子,目光却又活泛起来,“有些头绪了。”

    崔凝接着把俞府的事情一一说给魏潜听,待说完,差不多也快到崔府。

    魏潜令车夫停在一个死巷口,略略点拨了崔凝几句。

    大家族里边的事千丝万缕糅成一团,却是最不好破案的地方,不过俞织如被残害成那副模样,线索不可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崔凝听了魏潜的话,便明白,俞世贤得查,但真正的线索还是在俞织如身上。(未完待续。。)

第176章 秘密

    第176章

    假设凶手杀人不是随机的,那么他之前与死者必然有过接触!

    俞织如的尸体被损毁成那等模样,除了可以证明她得罪过凶手,另外也能让人看出,凶手心理阴暗,甚至变态。

    魏潜道,“胸部与下.体都是是男女特征区别之处,凶手专找这种地方下手,如果不是痛恨女人,就是俞织如得罪他的地方是有关于男女之事。”

    “现在最可疑的就是俞世贤和俞瑢。俞世贤喜欢家里的妹妹们,有可能是因为想染指俞织如,而俞织如抵死不从不从,因此引发了他的怒火。要说心理不正常,我觉着喜欢亲妹妹本身就不正常。”崔凝慢慢分析道,“俞瑢虽然也有嫌疑,但我感觉没有俞世贤嫌疑大,她身为俞尚书的嫡女,就算真是被俞瑢抢了段家这门亲,将来也不可能嫁得太差,说她心中没有一点恨,我不相信,要说为了这个就杀人毁尸,似乎也不至于。再说,可是段家开口要娶俞织如。”

    “段家为什么要娶俞织如?因为养在了老夫人膝下?”魏潜淡淡一笑,摸摸她的头发,“有时候合理的猜想固然重要,但最主要还得讲求证据,你说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中只是起到一种很微妙的作用,莫要过分依赖虚无的东西。”

    “嗯。”崔凝很是受教的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赶快回去吧。”魏潜起身下车。

    崔凝抓住他的袖子,“五哥,我想你了呢。”

    魏潜的动作顿住。回头瞧了瞧她,眉梢眼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嗯,我知道。”

    说罢。便跃下马车。

    崔凝眨了眨眼睛,就……就这样?

    她一咕噜爬到窗边,撩开帘子,看见长街一侧的桃花树上挂着的灯笼随微风摇摆,橙黄的光线映照在他泛着微红的脸上,夜幕里落英徐徐。

    “五哥,你……”崔凝想夸他一句好看,但想到他不喜欢被人夸,便又咽了回去。

    魏潜看她的表情就知晓她想要说些什么。“日后你愿意说什么就说吧。”

    魏潜不乐意接近女人,更不乐意别人因为长相才接近他,但自打定了亲之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变化,不拘是哪儿,只要能吸引崔凝,心里就觉得很高兴。

    用符远的话来说,他现在就是一只火急火燎要在崔凝面前开屏的孔雀。

    魏潜莞尔,上马目送崔凝离去。

    崔凝此时可没有端着大家闺秀的仪态。半个身子直接探出窗,使劲冲魏潜挥手,直到瞧见坐在马上的那人面上绽开笑容,这才心满意足的缩回身子。

    满心轻松的回到家里。崔凝便见小厮在二门处等候。

    “二娘子,郎君请您过去说说话。”小厮躬身道。

    这是祖父身边最得用的小厮,崔凝自是认得。想到祖父还是第一次令人在这边等着要见她,心知肯定有事。“那现在就过去吧。”

    小厮并没有说让她回去洗漱换衣,直接领着她去了东院。

    崔凝更确定有事。

    春日万物复苏。院子里花花草草都透出生机勃勃。

    东院里花少,却是有不少形态各异的长青树。崔玄碧最近又从老友处移过来几个盆栽,整日忙的厉害,直到晚间才有时间观赏并打理。

    崔凝远远便看见崔玄碧一身宽松大袍,绑着袖子站在几盆小松柏前面,拿着剪刀认真修整,便笑道,“祖父,这种活儿放着我来做吧。”

    “你歇着吧。”崔玄碧不由握紧了剪刀,“我就这么点爱好,你别插手。”

    插手可就毁了。

    崔凝嘿嘿一笑,往他跟前凑了凑,啧啧赞叹,“真是好看。”

    “你也是读了书的人,就不能有点别的词儿?回回都是这句。‘崔玄碧想起来就是老脸发红,自己的孙女,整经常魏潜好看,这还罢了,关键是每一次都是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变化。

    “平香又告状了吧。”崔凝哼道。

    她平时可没有在崔玄碧面前经常说这句话。

    崔玄碧修剪完一盆,满意的看了看,头也不抬的道,“那也是你没本事,我把她派给你用,你却收服不了她。”

    崔凝道,“我可没有那闲工夫,我知道祖父是为了我好就行。”

    崔玄碧坐下,接过侍婢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手,“你也坐。”

    他抬眼看见崔凝身上的官服,“倒是像模像样。”

    崔凝自从在监察司任职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和往常不一样,假以时日,她官威日盛,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一道用晚饭吧。”崔玄碧道。

    该知道的,最后一定会知道,崔凝并不着急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笑意盈盈的道,“祖父可要命人多炒几个菜,我现在嘴可叼呢。”

    听的崔玄碧不禁笑起来,“到我这儿还敢挑三拣四,上什么你就吃什么吧!”

    崔凝撇撇嘴,却是吩咐青禄去凌氏那边说一声。

    饭罢之后,祖孙二人坐在亭里喝茶说话。

    崔玄碧看着崔凝鬓边散落细碎的发丝,身上官服也微皱,再一想到她经历的事情,心头微软,语气愈发和蔼,“却说你前几次来找我有何事?”

    崔凝手一顿,接着倒了满杯的茶水送到崔玄碧面前才搁下茶壶,“祖父,您什么都知道对吧?关于我的事情。”

    崔玄碧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崔凝以为自己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得到答案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轻松了许多,“我上元节的时候遇见大师兄了。”

    崔玄碧面色肃然,“除了你之外,你师门竟然还有人活下来?”

    “祖父,你都告诉我吧,究竟发生什么事?”崔凝道。

    “想必你也猜到我为什么不让你去刑部了吧?”崔玄碧见她点头,便又道,“此案涉及太深,只有刑部封藏了卷宗,你进去做书吏,说不得就叫你看见了。我担忧你年纪太小,看见之后冲动之下做出难以收拾的事来,毕竟你是崔家的人,崔家是你的根,自是不会放任不管,而你所做的一切,也直接关系崔家荣辱。”(未完待续。。)

第177章 并蒂花

    第177章

    崔玄碧在讲述这段过往之前,先是道,“族里不欲插手,但念在青云观主与咱们家有些交情,又有费心抚养你的恩情在,倘若你想查明真相,家里自是会给予方便。我之前阻止你接触此事,也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祖父的苦心。”她早早知道真相也无能为力,反而徒生心魔。

    崔玄碧原本只想静待事情发展,但见崔凝并不是个糊涂的孩子,便知晓她早晚会了解真相,于是在这之前,他开始培养她的才能与心性。当然,崔玄碧肯让她出仕,与谢氏有着莫大关系。

    在崔玄碧心中,江左小谢并非只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而是一个心有丘壑的栋梁之才,她的智慧和才能仅仅用于妇人之见的交游实在暴殄天物,很多时候他觉得她是诤友,是可以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对手。他也想看看,假如她能够入朝为官,能够走到哪一步。

    让崔凝出仕,于崔玄碧来说,是一种感情的寄托。

    “那年你母亲有孕,外出上香时遇上个游方道士……”

    那道士言,腹生两朵花,同根并蒂,枯荣此消彼长,不能长久。

    言下之意,这两个孩子若是养在一起,互相消磨,性命皆不能长久。凌氏自打怀孕以来也是诸多不顺才会去上香,闻言便立刻询问解决之法。那道士便说,待孩子出生之后分开养,将其中一个寄在红尘之外,两花各自开的好。

    凌氏心中半信半疑。并未存着要送一个出去的心思,听过之后担心了一阵子便抛到脑后。

    待孩子生下来之后。果然是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弱的像小猫儿似的。连奶都吸不动,精心喂养了半个月,非但没有好转,情况反而越来越糟。孩子还太小,又不能吃药,全家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活生生的孩子一日日皮包骨头。

    这时凌氏才想起那游方道士说过的话,几番犹豫,便请族中出面寻找一个信得过的修行之人。凌氏舍不得自己的女儿遁入空门,还在襁褓就做了尼姑。一辈子青灯古佛,于是辗转之下寻到了青云观。

    这青云观中虽然没有女弟子,但是青云观观主道法高深,与清河崔氏素有交情,是个可以信得过的人,总比把孩子交给那些不认识的人强,况且凌氏还存了一点小心思,想等家里留的这个嫁出去之后,再把寄养的女儿接回来。在家里亲近弥补几年,再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各自出嫁,算是互不影响了吧!

    几番思虑之下,家里决定把健壮一些的孩子送去道观养着。

    送走一个之后。另外一个居然真的慢慢好了起来,虽说身子还是有点弱,但好歹是养活了。

    有了这个经历。家里所有人对那道士的话深信不疑,因此另外一个孩子既是要寄养于红尘之外。寄养这些年里便与崔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凌氏便是再想。也不敢贸然去亲近。

    然而几年前突生变故,养在家里的那个孩子不慎落水,被捞出来之后就重病缠身,养月余也不见好。

    熬了许久,终是在一个深夜里香消玉殒了。

    凌氏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场昏死过去,卧病在床,眼瞧着也是不好,崔道郁便想起还有一个孩子寄养在外,既然家里这个女儿已经没了,不若将那个接回来,还可抚慰妻子一番。

    说来也巧,崔道郁派出去的人走了没几日,青云观便有人来传话,说机缘已到,过些天便可去接阿凝回家,同时来人还莫名其妙的留下一幅密室图。

    崔道郁觉得身为玄妙,便将此事说与崔玄碧听。

    崔玄碧听罢,立刻令人着手查,发现青云观不知何时牵扯上了朝中明争暗斗,已满门被灭。崔玄碧惊讶之下,顿时明白那幅密室图的意思,当下便暗中派人拿着图去残败的道观搜寻,终于在半山一个狭窄的密道里寻到了昏迷的孩子。

    阿凝被抱回来的时候,瘦骨嶙峋,身上穿着半旧的道袍,满身都是已经干了的血迹。

    凌氏见了之后,心如刀绞,暂时忘却丧女之痛,一心扑在这个女儿身上。

    崔玄碧还没有查清楚青云观满门被灭的真相,几番斟酌之下,心觉不可贸然牵涉其中,于是早早瞒住了原来崔凝已死的事实,让阿凝以她的身份出现在崔氏。

    崔家族长、族老皆知晓此事,并且十分赞同崔玄碧的做法,均帮忙竭力遮掩隐瞒。

    崔玄碧一直留意着崔凝的反应,而崔凝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慢慢的,他对这个孙女越来越上心。

    崔凝听完崔玄碧的话,解下身上的两块玉佩,低头摩挲了许久,才将它们放在几上,“这其中一块是……”

    崔玄碧道,“她是你妹妹。”

    “她叫阿凝,那我叫什么名字呢?”崔凝问。

    “当时你们才几个月大,家里并未取名,待送去道观,既是要养在红尘之外,那就更不能由家里人取名了。”崔玄碧目露怜爱,忍不住抬手拍拍她的脑袋,“祖父还没有问你,道观给你取了个什么名儿呢。”

    崔凝喃喃道,“道凝,师父说我来道观的时候,是个瓦上凝霜的清晨。这大概就是因缘吧?”

    观中师兄们的道号都是从“道”字辈,崔凝也跟着从道,只是从小师兄们便喜欢喊她小阿凝,只有四师兄在教训她的时候才会一本正经的唤“道凝”。

    崔玄碧见她小小的人儿,一副老成的谈论道法因缘,不由笑道,“听着倒是同你父亲同辈了!”

    “可不是么!”崔凝也弯起眼睛。

    祖孙两个说了一阵子话,彼此之间关系像是拉近许多。

    崔凝确定眼前这个就是自己的亲祖父,而不是别人的亲人,心中不免又添了许多亲近,“祖父,我到现在还没有字呢,出门同僚都叫我小崔大人,真是羞煞人了。”

    长安城最不乏贵胄高官,区区一个刚入流的芝麻小官就被高好几品的官员称“大人”,崔凝觉得很不好意思。

    “凝是个好字,《九丘》中“凝”乃喻示好运。凝者,聚也,又有端庄稳重之意。”崔玄碧沉吟道,“器量宏大,风度端凝,已是大好,取得字倒不必太过出色,便在于思与世宁之间选一个吧。”

    崔玄碧说着,沾了茶水在几面上写下这四个字。

    “凝神于思,倒是很好理解,可祖父为何会想到世宁?”崔凝问。

    崔玄碧但笑不语,只等着她自己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520/ 第一时间欣赏崔大人驾到最新章节! 作者:袖唐所写的《崔大人驾到》为转载作品,崔大人驾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崔大人驾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崔大人驾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崔大人驾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崔大人驾到介绍:
严肃正经的文案:阿凝是个目标明确的女孩纸,从懂事以来对自己的形象定位就是:贤淑、优雅、淡定、从容、大气!但在做到这一切之前,她首先,必须得撸起袖子掀翻那帮装逼的伪君子!!!
不正经文案:他那么耀眼,宛若烈烈金乌让人不敢直视、不敢靠近,就连他主动接近,阿凝都觉得自己要被烤化了,始终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拥有了这个男人。
她有时候会惴惴:你不嫌弃我笨?
他道:智多者夭寿,你能拯救我和我们的孩子。
她恼怒又担忧:就算以后我生的孩子能笨点,可你又不会变笨。
他抱住她道:近墨者黑。
——————————————
本文是悬疑、推理、逗比、暖萌,希望大家会喜欢,欢迎入坑!崔大人驾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崔大人驾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崔大人驾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