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手段各出,神器为换【合两更】
听得众多修士的竞价后,云水厅内,男子的嘴角挂着一丝混合着傲慢和讥讽的微笑。
白农道:“月伴星,星傍月,繁星闪闪,月痴迷。少主,这星月草,凝天地之精华,乃是一株超越凡品的草木之灵。”
男子眉敛,郑重言道:“星将隐,月将沉,谁与相争?临走时父亲有过交代,此番这星月草我重楼势在必得!”
黑农缄默不语,对于男子的坚言丝毫不做怀疑。
世人只知风澜大陆有东南西北四大重楼,它们的总部设在南宫之地的朱雀城内,殊不知这四大重楼其实都隶属同一势力——重楼。
而重楼的真正总部并不在南宫之地的朱雀城中,反是落建在中土之地。
男子的身份乃是重楼的少东家,名为池暝,其父池半云与西门阁的神话剑神一笑私交甚好,乃是当世巅峰强者之一。
白农笑而不语,暗暗思忖:“眼下重楼会召开在即,主上却在这个时候将少主派出,让其前来参加万金拍卖会,其偏袒之心倒也昭然。若是少主此次能顺利地拍下星月草,那么下一任重楼的领军者?”
一想到这里,白农心下已有了决意,定要牢牢抓住这一次机会,这一步若是走对,将来他与黑农兴许能在重楼中身居高位。
黑农瞄了眼白农,他从后者那闪烁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些意会,两人常年混迹在西重楼,一直郁郁不得志。
但他两人的命运却因为十一颗丹药而彻底改变,那十一颗丹药,有一颗为七星品阶的乾坤丹,余下十颗都做六星品阶的破婴丹。
每每想到这些,黑农与白农的心中都会充满感激,他们感激那个在七宿丹会炼制出乾坤丹与破婴丹的人,那人,正是天翊。
当初七宿丹会在即,史大彪曾借用天翊丹塔长老的身份,前往西重楼获取炼制乾坤丹与破婴丹的药材。
黑农与白农得知来人身份后,提供了大批量的药材,并且达成协议,事后只要十颗破婴丹以及一颗乾坤丹的成丹作为换置的条件。
七宿丹会上,天翊成功地炼制出了乾坤丹,且还招引来了五彩丹劫。
天翊等人离开朱雀城之前,史大彪兑现了与西重楼之间的约定,将天翊在丹会前以及丹会中炼制的破婴丹与乾坤丹交给了西重楼。
起初时,黑农与白农满心的无奈,天翊炼制丹药时,他两人也在场,虽有五彩丹劫降临,但天翊炼制的乾坤丹竟黝黑无比且无丹纹脉络。
虽满心苦涩,两人却也别无他法,只好收下丹药,可对于库中药材地去向,两人总归是要给上面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两人只得将那十一颗丹药呈给了重楼总部,且如实汇报了天翊是如何将乾坤丹炼制出来的。
天翊所施展的炼丹手法的翔龙诀以及那盛威浩大的五彩丹劫,在两人呈递的信轴中,被形容地绘声绘色,直让人身临其境。
原本两人只希望上面不要因此而降罪于他们,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让两人倍感震惊的是,他二人竟是在不久后调离了西重楼。
两人一路北上,入得中土之地,进入到了重楼真正意义上总部——九重山。
九重山上,两人见到了池半步,后者只稍稍询问了一些关于那十一颗丹药的事情,而后便将两人安排到了池暝的手下。
池半步一共有四个儿子,池暝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也是池半步最看好的一个,黑农与白农能落得这样一个差事,谁说又不是池半步于他二人的恩赐呢?
这之后,两人一直辅佐在池暝的左右,知晓池暝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重楼的当权者时,两人着实激动了好些时候,对于天翊的感激油然而生。
这些年下来,两人再没有得知天翊的消息,而他们的心头一直都萦绕着一个疑惑,那十一颗黝黑无纹的丹药,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忆时厅内,墙面深沉,浓荫如盖,隐可见一颗颗古树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之声。
此刻,有一老者挺身而立,他的须眉在葱郁之下都已映成碧绿,他的眸光透过身前的那一面晶莹墙体直直落到大厅内。
老者的神情,说不出的安详悠闲,他负着手,很安静。
其身后,恭敬地站着一名男子,男子浓眉大眼,彪悍中带一点傻愣的气息。
男子道:“族老,这星月草对我们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老者点点头,原本安详的神色顿变得凝重了起来,言道:“有了星月草,便有了指引,它能指引着我们找到要找的人。”
男子微微晃了晃脑袋,不明道:“族老,这一株星月草真有那么神奇?它能帮助我们找到那个失散多年的族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子的心头泛起了嘀咕,他有些想不通的是,他所在的氏族一直都在寻找一个族人,一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失散不见的族人。
在男子的记忆中,这些年来,他们族内失踪的族人可不少,但族内高层对此却并没有如同找这一个缥缈的族人那般上心。
老者没有言语,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
此时,周围的三面墙体之上,树影斑驳,木叶深处好像有蝉声随着微风一道摇曳,却衬得那虚幻之境更为寂静。
老者睁开眼,言道:“也不知倾了全族之力,是否能得到这一株星月草?”
男子突地变貌失色起来,不满地小声嘀咕道:“那可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一点一点累积而来的财富啊!”
与此同时,一间名为花醉的贵客厅内,有一女子独身而立,环绕在她周围的,满是翩跹起舞的繁花。
那里,花醉蝶,蝶恋花,蝶舞翩翩,花嫣然。
若是天翊见得这女子,定能一眼认出其身份来,这人不正是飘雪城的城主一品红吗?
此刻,一袭红袍加身的她,嫣然而立,她笑着,周遭的繁花也随着她这一笑,变得更为妖艳起来。
一品红道:“牡丹姐姐怎么会那么看重这不忘呢?难道在不忘的身上,有着什么惊天之秘不成?”
她淡然地笑了笑,百花的身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在想,不忘或许与百花之秘有着什么难解难分的渊源也不一定。
飘雪厅内,天翊等人静默以待,史大彪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回归到了乐酒逍遥的状态中。
他提悬着酒坛,仰饮而叹:“醉知酒浓,醒知梦空!”
对此,天翊等人早已习以为常,倒是水仙冷不丁地瞪了史大彪一眼,这个不时便会满口胡言乱语的史大彪,可不怎么招她喜欢。
十来间贵客厅内毫无动静,但下方的大厅中却已炸开了锅,一个个修士争得面红耳赤,只差没有大打出手了。
“我出一件伪神器来换取这一株星月草,你们若有人能超过我,那我便放弃这一次的争夺了。”
说这话的是一名男子,是一名头戴蓑笠的男子,他那蓑笠颇为不凡,丝毫外念不得入,让人看不清蓑笠下的真伪。
随着男子的开口,整个大厅顿时陷入沉寂,伪神器三字就如风暴一般席卷了整个大厅,且这风暴来的猛烈而又寂静。
风澜大陆上,器物的品阶有法、灵、神、仙之分,其中神器与仙器只存在于传说中,在此前提之下,一件伪神器的横空出世可想会掀起多大的风暴。
好半响后,大厅的寂静彻底沉淀了下来,一个个修士纷纷展目到那男子的身上,似乎仅凭肉眼便想将其看穿一般。
逸风笑意依旧地站在台上,他的眸光直直落定在男子身上,也不知作何心思?
稍顿片刻,逸风开口道:“诸位修友,可还有人出价超过一件伪神器的?”
言出,沉寂被打破,那一个个修士虽无人再开口竞价,但他们的低声细语却是将矛头指向了那男子。
“哼!这人真是好大的口气,星月草的价值,想来应该与一件伪神器的价值相当,他竟然舍得拿出来兑换?”
“什么叫舍得?我看这人根本就是来搅局的,你看看他那潦倒的样子,像是拥有伪神器的人吗?”
“我看那,这人根本就是个骗子,他在拿我们大家伙儿寻开心呢?”
“喂!你不是要用伪神器换取星月草吗?把你的伪神器拿出来会我们大家伙儿瞧瞧。”
“没错!口说无凭,我们都是只看事实说话。你,快把伪神器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
感受到诸多修士言辞中的针对后,那头戴蓑笠的男子不为所动,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触犯众怒。
逸风笑意依旧,他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但他的沉默不言何偿不做一种默许呢?
男子顿了顿,接着随手一探,只听得一道空音响起,下一刻,男子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顿有一只长达两丈的笔杆显露而出。
笔出,恣意纵横,笔势雄浑,一股厚重的韵息缭漫在整个大厅,直让人心神受颤。
男子微微抬了抬头,因为他那倾斜的蓑笠的在此时持平到了一条水平线上。
下一刻,男子掩手一抛,那一根黝黑的笔杆顿朝着台上的逸风飞去,只听得一道破空声刺耳闪过——“咻!”
逸风脸色一沉,伸手去接那长笔,然则笔身入手的一刹,其整个人顿时陷入到了惊惧之中。
原本一手捧着星月草的逸风,竟是在那长笔的拖坠之下,突地单膝跪拜在了台上。
见此一幕,大厅内顿起惊愕连绵,能来参加这万金拍卖会的人,个个都做不俗,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逸风拥有劫成实力。
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惊愕方才得那般不休,一个劫成修士,竟然在一根笔杆的拖拽下,不敌跪拜,这如何不让人震惊失措?
就在众多修士愕然之际,那头戴蓑笠的男子开口道:“此笔名为千钧笔,品阶伪神,若无炼虚实力,很难随意使笔。”
男子这话一出口,大厅内的修士再无人敢轻蔑诋觑于他,他们的实力,大多不及逸风,更不说同这男子相比了。
逸风无奈地笑了笑,冲着那头戴蓑笠的男子躬了躬身,言道;“前辈,千钧笔是伪神器不假,还望前辈收回这一杆笔锋!”
说这话的时候,逸风的脸色显得有些吃力,他那加持在千钧笔上的一手,丝毫不敢挪动。
他能感觉到,若是自己一收手,千钧笔便会朝着他塌倒过来。
闻言,男子也不开口言说什么,他只是随手对着身前一招,那杵在台面之上的千钧笔,顿如飞虹回转,落入其手,三两时息,笔已消失不见。
此时,伴随着男子的强势出手,整个大厅顿显寂静,这一刻再没有人去怀疑男子的话语。
逸风缓缓站起身来,神情中的苦郁转眼即做烟消云散,心道:“这男子实力不凡,竟舍得用伪神器来换取这星月草!不过上面既没有传音于我,难道这星月草的价值还在伪神器之上不成?”
一想到这些,逸风的目光连连朝着环置在大厅后上方的一间间贵客厅看去,他知道,上面之所以迟迟没有回音,那是因为贵客厅中的人可还没有出手。
沉思片刻,逸风的脸上重焕出了笑意,言道:“有人出价一件伪神器,用以交换这一株星月草,可还有人要加价?”
说这话的时候,逸风的目光只在大厅内停留了片刻,接着视线直在一间间贵客厅之间延展。
看着看着,有一间贵客厅内突起一阵璀璨光华,逸风稍稍感知,面色有异,兴奋道:“忆时厅的客人,出价两件伪神器!”
闻言,那头戴蓑笠的男子,微微一怔,但也只是片刻,其惊诧便回归到了平静。
他说过,他只出一件伪神器,若有人能超过他,他便放弃这一次的争夺。
逸风话语刚一落地,又有一间贵客厅内闪烁起了耀眼的光芒,逸风道:“风雨厅的客人,出价两件伪神器,外加五件巅峰灵宝。”
言罢,大厅内的众多修士,无不瞠目结舌,他们噤若寒蝉,满脸不敢置信。
一株星月草,竟能换取两件伪神器外加五件巅峰灵宝,这已然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云水厅内,池暝面色一沉,随手一挥,顿有一抹流光虚掩到翡翠盘内的储物袋中。
与此同时,逸风再次开口道:“云水亭的客人,出价两件伪神器,外加十件巅峰灵宝!”
这时,大厅内的修士已经彻底陷入震撼中,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逸风手中的星月草望去,他们在想,这星月草到底有何出奇之处,竟惹得各方豪势这般争夺?
就在众人震惊失措之际,又有一件贵客厅内泛烁起了刺目的光华。
逸风道:“雷鸣厅的客人...”
他稍稍顿了顿,平复片刻后,方才继续说道:“雷鸣厅的客人,出价三件伪神器!”
一语出,惊愕只若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拍卖大厅,众人脸上的震惊已然变得木讷,他们舌桥不下地回首以望,收归眼底的却是迷蒙,晶莹泛烁的迷蒙。
接下来,贵客厅内的人纷纷出手,转眼间,已有了十数次的竞价,星月草的对换价格已经到了四件伪神器。
这期间,只有两间贵客厅内毫无动静,一者名为飘雪厅,一者名为花醉厅。
竞价到四件伪神器的人,是忆时厅内的那一名老者,此时他依旧负手而立着,但面上的安详与闲悠却不知在何时已被凝重覆盖。
那站在老者身后的男子,神色已然阴沉似水,他很清楚,四件伪神器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好在伴随着老者的竞价,整个拍卖会都陷入到了沉寂中,这沉寂是全方位的,连带着那十数件贵客厅也一道沉寂了下来。
逸风强忍着激动,道:“忆时厅的客人出价四件伪神器,可还有人要加价的?”
云水厅内,池暝在听得逸风这话后,突地拍案而起,愤怒道:“混账!四件伪神器都拿得出手,这人莫不是疯了不成?”
他平复片刻,眼中有决意一闪而过,紧随着,他缓缓落座下去,伸手将翡翠盘中的储物袋回执到手。
见此一幕,黑农与白农的神情顿有异色翻涌,然则还不待两人的神色落定,池暝已是掩手一挥。
下一刻,自池暝的手中飞出一抹流光,光华直直掩落在翡翠盘内,显露出一精巧的储物袋来。
与此同时,那正暗暗期许的逸风,脸色突地大变,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战战兢兢道:“云....云水厅的客人...出价一件神器!”
此言一出,本作沉静的大厅,顿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少修士甚至惊愕的站起身来。
“天啊!神器!”
“神器!竟然有人出价一件神器换取星月草!”
“云水厅的人,到底作何身份,竟舍得用神器来换取星月草?”
“原来在风澜大陆上真有神器存在?”
“......”
一四零: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合两更】
云水厅内,池暝嘴角微掀,似笑非笑中饱含傲慢与讥讽,为了顺利拍下星月草,他已不惜代价,甚至拿出一件神器来竞价。
他身为重楼少东家,身份地位超然,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神器傍身,这一切都是他的父亲池半云所安排。
黑农与白农两人的脸色皆起剧烈波澜,仅“神器”两字便足以让他们心驰意乱。
忆时厅中,老者负手而立,他缓缓闭上眼,整个人突显得清瘦无比,他的身前,莹帘空透。
这一刻,周围的墙面之上,树影斑驳,落叶萧索,荡涤着有心人的无助心魂。
老者身后,那一憨壮的男子神色复杂地伫着,他看不见老者的面容,但他却能感觉到老者的黯然神伤。
男子迟疑片刻,问道:“宏老,用一件神器换取那一株星月草,真的值得吗?”
老者睁开眼,他那深邃的眼神此刻竟平添了许多浑浊,叹道:“于我拓跋氏而言,若能得到星月草,付出一切都值得。”
男子道:“我是我们手中没有神器,最多也只能拿出四件伪神器来。”
老者苦涩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没有神器,一件也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老者再次闭上眼,隐隐可闻他平息己心的吐纳声,悠长而又无助。
花醉厅内,一品红茕茕而立,她一袭血红长袍加身,孤傲人间,宛若天仙。
一品红道:“重楼之人出手倒是阔绰,一件神器,换取一株星月草,他们那势在必得的背后,难道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话声方歇,那本繁花似锦的墙面,突起变幻,只见得:天降飞雪,清水柔柔,烟波千层,丹霞雪月,一枝红秀,点开了梦幻万里的悠悠。
与此同时,飘雪厅中,武忘等人皆作失措模样,他们愣眼巴巴地望着史大彪,偏又落得丝毫言语全无。
水仙冲着史大彪冷蔑一笑,她并不认为史大彪拿得出一件神器来,甚至于武忘等人也都做此心想。
闫帅放下手中的酒葫芦,言道:“那一株星月草,不值得用一件神器去换取。”
说着,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史大彪,他看不透天翊,同样也看不透史大彪。
天翊神色如常,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只是凝视着自若地好似风轻云淡的史大彪。
史大彪微笑了笑,言道:“能够用神器来解决的问题,根本算不得问题。大彪既然说过要为不忘兄弟拍下这一株星月草,又岂会食言?”
说着,史大彪探手将置放在翡翠盘中的储物袋拿了回来。
于此之际,拍卖大厅经由了一场惊涛骇浪后,终是归于平静,但从那一个个修士涨红的脸色就能看出,他们人静,心却不静。
逸风平复了好半响,方才开口道:“诸位修友,云水厅的客人出价一件神器,可还有人要加价?”
一语出,万般皆寂,连带着贵客厅在内,再无一个修士开口竞价。
逸风顿了顿,接着上前一步,似欲宣布结果,可就其张口的瞬间,那到喉间的言语突地哽咽冰封。
他呆若木鸡的伫在台上,满目骇然,尽显动魄惊心,颤巍巍道:“飘...飘雪厅的客人...出价...出价两件神器!”
此言脱口,那本沉寂的大厅顿陷入滔天风浪中,一个个修士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满脸不敢置信地回首而望。
“什么?两件神器?竟有人出价两件神器换取星月草?”
“天啊!什么时候神器变得这么泛滥了?”
“飘雪厅内的人,到底什么身份?竟拿得出两件神器?难道是南宫阁来人不成?”
“一株星月草,竟拍出两件神器的价格,太不可思议了!”
“......”
这一刻,大厅中的修士全然陷入到了疯狂中,即便只是见证,也足以使得他们为之惊骇。
云水厅内,池暝神色中的傲慢与讥讽尚未褪去,但他却已经愤怒地咬牙切齿拍案而起。
“混蛋!!又是飘雪厅的人!他们莫不是诚心要与我过意不去不成?”
池暝紧攥着双拳,“咯咯咯”的错齿声清晰可闻,此前为了一块究炎金,他曾与飘雪厅中的竞价者角逐了一番,最终主动放弃,被后者以五百万金的价格拍走了究炎金。
对此,池暝本着大人大量的心态,不予记恨,可现如今,在星月草的竞价中,他本已胜券在握,却冷不丁地从云端跌入谷底,摔了个一切成空。
黑农与白农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株星月草关系重大,他二人的前途命运都可谓系在其身上。
池暝面红耳赤地伫立着,偏又落得丝毫办法全无,他能拿出一件神器来已是极限,只道心有余而力不足。
直到逸风开口宣布星月草的最终归属后,池暝方才缓缓落座下去,他的脸上忽现出一抹阴鸷的笑容,冷冷道:“我池暝看上的东西,岂能随随便便被人夺走?”
此时,飘雪厅内,武忘等人一脸惊骇地望着史大彪,连带着水仙也觑眼皱眉了起来。
武忘道:“大彪院长!你竟然拿得出两件神器来?你的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身为南宫小丹帝的他,不仅炼丹能力出众,炼器之能也作不凡,神器唯有神匠方才能炼制出来,即便是南宫阁阁主南宫夏也远没有到达神匠层次。
正是因为如此,方才能彰显出神器的珍贵,若不然,神器在风澜大陆上也不会只存在于传闻中。
千叶道:“大彪兄,你的身上可还有多余的神器,要不赠我们一人一件如何?”
千钰连连点头,附和之下,心思却做别一番悸动。
这一路走来,她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自己的心声,那里,冰天雪地,偏又被仇恨的画笔泼染地遍地血红。
青霖等人惊骇之余,颊面堆笑,却难掩笑意中的动容与憧憬。
无忆道:“根据传言所说,神器无论是炼制还是孕育,混沌之气不可或缺,大彪兄可知何为混沌之气?”
听得此言,原本对于众人之言无动于衷的史大彪,神色终是有了些许起伏,但这波动一闪而逝。
闫帅眉宇一沉,转而看向天翊,他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此时,天翊凝视着史大彪,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初遇史大彪时后者给他的印象——“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见史大彪缄默不语,武忘等人无不鄙夷而视,只是这鄙夷再不是之前的那一种鄙夷,早在史大彪出手斩杀水幽魄等三大杀神后,他在众人的心中便已烙印下了高深莫测的一面。
天翊道:“大彪兄,藏于你身的器,到底是何器?”
史大彪谜之一笑,应道:“我想应该不是神器。”
天翊道:“大彪兄置身于岚雾深幻中,可曾看惯流风与云锦?”
史大彪道:“于我而言,一坛烈酒便是一方乾坤,流风云锦何尝不在乾坤之下?我只是偶尔添一笔酒色,阡陌依依。”
天翊不再言语什么,早在遇到史大彪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晓后者不简单。
听得两人对话,武忘等人莫不茫然,连带着水仙也做一副审视模样,她从牡丹的口中得知不忘,而在不忘的身边,发现了史大彪。
闫帅不知何时已再次提悬起了那泛黄枯旧的酒葫芦,饮酒啧言:“一株星月草不值得用一件神器去换取,但要是换做两件神器的话,却又勉强值得了。”
说着,他笑了笑,笑得意蕴深藏,笑得形华暗浓,笑得温酒留香。
闻言之下,武忘等人脸上的茫然更盛一分,在他们看来,闫帅的话语,毫无逻辑可言,颠覆了他们的思绪。
天翊悠然地笑了笑,道:“长醉后花眠,花眠后何尝又不做长醉?”
闫帅点了点头,回之一笑后,转而看向水仙道:“这万金拍卖会倒是有些意思,连带着还有那些来参加万金拍卖会的人。”
水仙蹙眉,这才多瞄了瞄闫帅,这一看,她只看到了后者一脸的雍容自若,道:“你指的是大厅中的人,还是贵客厅的人?”
闫帅道:“他们不都一样吗?”
水仙道:“谁说他们都一样的?贵客厅的人,大多来历不凡,若不然他们哪里拿得出那般多灵宝、伪神器来?”
闫帅不置可否,说道:“在我看来,那千钧笔的价值或许并不比神器差。”
听得闫帅提及“千钧笔”,天翊等人的目光不自主地朝着大厅内的一道身影看去。
此时,伴随着星月草的归属落定,整个万金拍卖会也宣告结束,一个个修士开始离场,但有一人却还落座不动,而天翊等人的目光也正加持在他的身上。
这人,一袭白衣,头戴蓑笠,他坐在那里,形影相吊。
不知是否是感应到了天翊等人的注视,男子头上的蓑笠微微旋动了些弧度,好似在与天翊等人对视一般。
不多时,男子缓缓站起身来,他没有多做逗留,径直出了万金楼。
水仙的眉头蹙得更为厉害,早在之前那男子叫价的时候,她便看出了其不凡,那被其拿出的千钧笔,神意纵横,充满狂霸之气,可不止是一件伪神器那么简单。
闫帅能言道出这些,昭显了其不凡的眼力,他之话语,自然让水仙动容,原来在天翊身边,高深莫测的并不只有史大彪一人。
这之后,天翊等人在飘雪厅内待了一段时间,这期间,逸风亲自将星月草送到了他们手中。
除开水仙外,逸风对天翊等人陌生得紧,他在想,天翊等人到底作何来历?
史大彪在拿到星月草后,毫不心疼地将其递给了天翊,天翊也很洒脱,欣然地将之接受,要知道,这一株草木之灵可是用两件神器置换而来。
在水仙的带领下,天翊等人折返到了城主府,按照天翊的计划,明日他们便会离开飘雪城,踏足中土之地。
此时,水仙驻足在一扇门前,她迟疑了片刻,并未选择去推开那一扇门,反是转身欲离。
可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突响起一道传音:“水仙妹妹,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走呢?”
说着,水仙跟前的那一扇门轰然打开,水仙稍稍顿了顿,接着迈步而入。
现身时,水仙已经来到了一处暗香簇影之地,这里,红花遍地,傲霜斗雪。
一品红姿态悠然地坐在石桌前,正含笑看着水仙。
水仙道:“姐姐,万金拍卖会的事你都知道了?”
一品红点了点头道:“我在花醉厅内,看到了该看到的,听到了该听到的。”
水仙道:“姐姐,那你可否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
一品红笑了笑,说道:“水仙妹妹,你知道牡丹姐姐怎么与我道说不忘的吗?”
水仙摇了摇头,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向端坐的一品红侧睨了一眼,又忍住了。
一品红道:“牡丹姐姐说,不要试图去看穿不忘,因为到头来,落空的是迷蒙,只会给自己徒添烦恼而已。”
水仙沉思片刻,言道:“姐姐,那史大彪与闫帅呢?他两人似乎也很高深莫测。”
一品红缓缓起身,她本身着一袭血红长袍,这一刻却给人一种衣袂素染的感觉。
她转身远望,风雪从天而降,吹皱了一袭烟雨,荡涤了遍地花香,言道:“史大彪与不忘一样,牡丹姐姐看其不透。至于闫帅此人...”
说到这里,一品红微微顿了顿,再道:“他与牡丹姐姐似乎很早前就认识。”
水仙一愣:“很早前?”
一品红道:“没错,那个时候,百花尚未盛开。”
水仙惊诧,身为百花之人,她自然知晓百花的背后,隐藏着何等秘幸,百花尚未盛开,的确称得上是久远之时。
一品红道:“水仙妹妹,不忘等人明日或许便会离开飘雪城,雪莲与山茶她们什么时候归来?”
水仙道:“姐姐,她两人老早就想见见不忘小哥了,但在明日之前赶回飘雪城,恐怕是来之不及。”
一品红道:“办正事要紧,若是有缘,谁说以后又不能得见呢?”
水仙点头,心头却依旧萦绕着不少疑惑。
与此同时,天翊盘膝在房中,他看似在闭目养神,心念实则是落定在无相神衣内。
辰南子的灵体凝实不已,却唯独没有丝毫神念传出,此刻辰南子的身前,悬浮着一株草木之灵,赫然正是日间从万金拍卖会拍得的星月草。
没有封禁之力的防护,星月草完全展现出了其面貌,它的枝叶,飘摇舒曳之下,泛烁着一片璀璨的迷你星河,纯粹而又磅礴的灵魂之力直将整个无相神衣包裹。
只是让天翊颇多无奈的是,那散溢四方的灵魂之力,就如缕缕悠烟般翩跹起舞,丝毫不为辰南子所吸收。
天翊凝视着辰南子,纳疑道:“怎么会这样?辰老为何连一点力量都不吸收?”
之前刚一返回城主府,天翊便借故回到了自己房中,他迫不及待地将星月草拿给辰南子吸收,可后者对此竟是不为所动。
如此沉寂了好半天后,辰南子依旧不见吸收半点星月草中蕴含的灵魂之力,这让天翊满腹疑虑。
以往在为辰南子准备好了草木之灵后,辰南子无不是迅速地将草木之灵中的力量吸纳一空,但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见辰南子迟迟没有动静,天翊的眉宇皱得有些明显了,且还带着浓浓的狐疑与担忧。
然则就在天翊不知所措之际,那本处于昏沉中的辰南子竟是突地睁开眼来。
还不待天翊惊诧以言,辰南子已是率先喝道:“小子,你还傻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将星月草封禁起来?再这般下去,其精华都要流逝一空了!”
天翊愣了愣,也不忙询问什么,一道法决顿从其手中闪逝而出,这一道法决乃是逸风所授,为的便是封禁星月草,以确保其效力不散。
法决激发后,星月草顿演成枝叶繁茂之态,再无之前满挂着璀璨烂漫的星辰模样。
天翊惊讶道:“辰老,你怎么醒了?”
辰南子鄙夷地瞪了天翊一眼,说道:“怎么?难道你小子还希望我一直昏沉迷离下去不成?”
天翊讪讪一笑道:“辰老,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辰南子道:“哪你是什么意思?”
天翊无言以对,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道:“辰老,你知道星月草?”
这一次轮到辰南子尴尬了,他轻咳了两声,说道:“星月草可不简单,超越凡品的草木之灵,我岂会不知晓?”
天翊点了点头道:“辰老,既是如此,为何你不吸收其力量?”
辰南子眼珠转动,思量片刻后,说道:“我这不是已经醒来了吗?”
许是觉得这样的说辞还不够说服力,辰南子连忙补充道:“我这灵体所能纳入的灵魂之力暂时已经饱和,再纯再多的灵魂之力也难吸收半点。”
天翊并未多想,他本就极为信任辰南子,自不会对其言语产生怀疑,说道:“辰老,这星月草我就放在无相神衣中了,等哪天你的灵体能够纳入更多的灵魂之力,你就把它吸收掉吧!”
还不待辰南子言说些什么,天翊的心神已从无相神衣中撤离了去。
辰南子一脸苦涩地笑了笑,他看了看星月草,心神都有些悸动起来:“我若吸收了这一株星月草中的灵魂之力,受创的灵魂少说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只是那样以来...”
他没有将话说完,似是在衡量着什么,不消多时,其神色已然变得磐坚无比,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动摇。
一四一: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第一更】
翌日,天翊同一品红作别后,便与众人启道西去。
寒风起,落叶没,雪飞絮,漫天飞雪残照里,淹没了一世的芳华,埋首天地间,一片苍白。
对于之前的万金拍卖会,众人颇多感触,谁也未曾料到,一座小城中,竟还潜藏着这等盛事。
武忘道:“那些前来参加万金拍卖会的人,个个都不简单,特别是云水厅与忆时厅内的人,来历更是不凡。”
无忆点了点头,说道:“能拿得出伪神器与神器的人,想来定是弛声走誉的势力。”
千钰道:“不忘,星月草最终被我们拍下,那些有心之辈许会做出些杀人越货的事情来。”
天翊道:“不是许会,而是肯定会。”
说着,他笑了笑,笑得意韵连绵,万金拍卖会上,众多修士于星月草的争夺激烈无比。
天翊很清楚,星月草的背后,恐不只是一株超越凡阶的草木之灵那么简单。
但这一切对于天翊而言,又做无关,他想的很简单,简单到只想用星月草助辰南子恢复伤势。
闫帅道:“风萧雪飘,严风送行,落叶如棺,血花祭奠。”
众人愣住,他们皆能清晰地感应到,自闫帅的身上有一股冷冽的杀意弥散开来,扼了漫天风雪,寒霜冲云天。
史大彪道:“一坛清酒,洗涤无余,万事消磨,渐已去远。”
话语方歇,史大彪已从容迈步而去,天翊只微微笑了笑,便携同闫帅等人落影于积雪茫茫中。
自飘雪城向西,再有三两日脚程便能抵达中土之地,天翊并未让大青载着众人快速驶离这一片雪原。
因为他也不知道,等出了飘雪城,是否还会有这般景象——旷野无人迹,飞雪落无声。
洁白的雪,沉沉的天,天翊一行人取道于风雪之中,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中背着北风而行。
时至沉昏,乱云薄暮,急雪回风,玉树琼枝,冷风戏谑。
天翊等人驻足在雪原上,只因前方有数道暗影伫立,皆散着凛冽的杀意与煞气。
为首的男子,有着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烁着一丝妖异,正是池暝。
池暝含笑凝视着天翊等人,笑意中颇多傲慢与讥讽,还不待其开口以言,其身旁顿有惊诧之声响起。
白农道:“是他!”
黑农道:“怎么会是他们?”
突来的诧言,顿使得池暝眉头紧皱,连道:“怎么?黑白二老难道与他们认识不成?”
白农急忙上前,继而在池暝的耳根前低言细语了几句,这期间,池暝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天翊等人,但他的目光中却有犹豫闪烁。
在见得黑农与白农后,千钰等识得他们的人也做诧异,谁曾料想,在这漫天风雪中,竟还飘来了两个“故知”。
天翊神色如常,道:“两老在这风雪交加之地,可是特地等候我们?”
黑农与白农默不作声,两人先是瞟了眼天翊,而后眸定在池暝身上,两人对天翊心有感激,但那也仅仅只是感激而已。
池暝微掀了掀嘴角,目光不由地朝着身边的另外两个老者凝视去。
这两名老者,一高一矮,高的消瘦,矮的肥胖,两者沧桑如雪,无声的白,渗透鬓角。
此时,两老正洞幽烛微地打量着天翊等人,眉宇间似有轻尘跌落,蔓过纷飞的雪雨,悄无声息。
池暝挑了挑眉,说道:“两老意下如何?”
高瘦的老者低沉道:“少主人,星月草你可是势在必得?”
池暝笑了笑,虽未点头承认,但其笑意却已言道出了一切。
矮胖的老者顿了顿,转目朝着天翊看去,道:“小子,识相的话,将星月草交出。若不然,你们怕是走不出这一片风雪之地。”
此言一出,武忘等人纷纷展戈以对,刀光剑影,只若飞溯的流光在凄寒的天幕下刺目而出。
天翊不为所动,他只是悠然地笑了笑,那高矮胖瘦的两名老者,实力颇为不凡,想来应有着炼虚实力。
池暝一脸的自得,在白农的告知下,他知晓天翊等人同南宫阁有些关系,但在这风高天远之地,南宫阁的火恐也难以蔓延到此。
天翊风轻云淡道:“星月草就在我身上,你们想要,尽管来取便是!”
闻言,矮胖的老者冷哼一声,人却已凌空虚渡般地朝着天翊飞夺而来:“不识好歹的家伙!抢你,那是看得起你!”
话语声尚且还做袅绕,矮胖老者的身影已然临至天翊跟前,他一手探出,状作抓取,连带着还缭乱了一方风雪。
面对矮胖老者的出击,天翊自若如常,他脸上的笑意仍如春风般和煦。
眼看着矮胖老者的大手便要落击在天翊的胸膛,可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风声侧传而来,继而见得,一道金色枪影旋撩于空,荡起涟漪阵阵,乱了寒风,碎了飞雪。
闫帅持枪微一撩拨,无形中一股狂傲的枪力直将矮胖老者反震出去。
矮胖老者三两踉跄后,方才稳住身影,他满目惊骇地望着闫帅,眉宇间的皱纹已做纵横峰岭。
闫帅长枪一收,接着于天翊的身旁顿枪挺身,言道:“重楼的高矮坨,何时成了拦道的劫匪了?”
听得闫帅一语道破自己身份,高矮胖坨的脸色顿显现出似水的阴沉。
矮胖的老者道:“阁下既然知道我重楼,也认得出我等身份,想来应该不是默默无名之辈才是。”
闫帅清冷一笑,道:“这话若是池半云开口,我或许会考虑一下应不应他,但你们么?”
说到这里,闫帅轻掀了掀嘴角,神色中的轻蔑与小觑并无丝毫遮掩。
闻言,池暝的脸色突变得阴冷起来,盯着闫帅喝道:“你不必在这里故弄玄虚,我父亲岂会与你这市井之徒有所交集?赶紧将星月草交出来,你们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高矮胖坨已于池暝言落之际挺身上前,一边将池暝护在身后,一边随时准备动手。
闫帅疑惑地喃了声:“是吗?”
说着,其身影无端地消失在了原地,待得其再次现身之时,他的身边已多出了一道人影,这人不做别人,正是池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即便是高矮胖坨两人,也做猝不及防。
此刻的池暝,一脸惊愕地大张着嘴,他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却硬生生的被内心的惊恐所阻绝。
闫帅看也不看池暝,只淡冷地说道:“你若还想活命,最好就别说话,对于我而言,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他朝着高矮胖坨看去,嘴角上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这笑容落到后者几人的眼里,只道高深莫测。
高矮胖坨互视一眼,皆可见彼此眼中的惊恐与骇然,闫帅能在他二人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掳走池暝,仅此一点便能看出,闫帅并不是他们的所能招惹得了的。
黑农与白农早已惊愕地舌桥不下,两人痴愣愣地看着天翊,思绪紊乱不堪。
如此沉寂了好半响,高矮胖坨两人方才从震惊中缓过来,他们对着闫帅微一躬身,姿态已是摆得极低。
高瘦老者道:“前辈实力通玄,又何苦为难小辈呢?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在先,还望前辈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矮胖老者道:“池暝乃是我家大人的爱子,看在我家大人的面子上,还请前辈不要伤他性命!”
说着,两人再次对着闫帅俯身一拜,他两人此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星月草的争斗,而是为了保护池暝的安全。
由此可见,池半云对池暝的确是爱护有加,竟会派出两名炼虚境的修士贴身保护。
闫帅淡然地笑了笑,转而看向天翊,言道:“不忘,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也知道,我有所擅长,也有所不擅长。”
言落,闫帅已是朝着武忘等人靠去,他能感应到,武忘等人的瞩目浓烈无比,直灼得他的眼睛都有些刺痛。
天翊无奈笑了笑,他之本意是想以己之力与炼虚修士一战,可眼下看来,这一战怕是打不起来了。
这一刻,高矮胖坨也将目光落定在了天翊身上,他们的神色略显得有些紧张。
天翊道:“星月草乃是我正常拍下,并没有不择手段地去获取,但你们却做这劫道之事,妄图杀人越货,这不义之举,你们可知会为自己招来何等祸事?”
高矮胖坨的脸色凝覆着一层霜雪,若不是惧怕闫帅,他两人又岂会如此安分地听一个后辈絮语?
这时,身处后方的武忘等人,纷纷起言做声:
武忘道:“老大,对于这种人还多说什么?直接杀了得了,他们活着,只会为祸世间。”
千钰的等人连连点头附和,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辈,这一路走来,他们披乘过腥风,沐浴过血雨,早已脱离了青涩懵懂。
池暝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骇然地四顾而望,口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无忆道:“老大,要不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一四二:蝉鸣喧哗,闻声之遇【第二更】
天翊一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无忆点头,还不待其说点什么,史大彪已经率先夺声问道:“你可是云水厅的人?”
他之虎目牢牢锁定着池暝,后者见状,直吓得浑身哆嗦连连点头称是。
史大彪道:“是就对了,你不是要用一件神器拍下星月草吗?”
话到此处,众人对于史大彪的言外之意已然了悟于心。
池暝也做不笨,眼中微不可查地浮掠过一抹决然,他甚至看也未曾去看高矮胖坨,心念一动,便从储物袋内摄取出一根竖笛。
见此一幕,高矮胖坨的脸色已然难看至极,但一想起闫帅那高深莫测的实力,两人也只要偃旗不语。
池暝道:“此笛名为蝉鸣,乃是我父煞费周折方才到手的一件神器,重楼藏宝阁中,蝉鸣笛尊列第二。”
说着,他将蝉鸣笛递给史大彪,神色中毫无痛惜之意。
史大彪接过蝉鸣笛,入手的刹那,只觉拿捏着一管清极的寒凉,叹言道:“一曲通灵管,两三有原声,四五指飞动,曲尽有蝉鸣。”
言罢,史大彪掩手虚晃,蝉鸣笛便被其摄入储物袋内。
池暝道:“蝉鸣笛已经给你们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去了?”
他看了看闫帅,早在后者擒拿于他的时候,他便感应到了自己的身心都被封禁在一股奇妙的力量中。
闫帅微微一笑,随手一挥,那加持在池暝身上的封禁之力顿消无影。
池暝深呼吸了一口,似是极力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缓缓朝着高矮胖坨走去,每一落步,都在厚厚的积雪上烙印出重重的脚步。
天翊等人离开了,从容而又自若地离开了,池暝留下了,损失了一件神器而留下。
望着天翊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池暝的眉头只做深沟竖壑,冷冷说道:“我重楼的神器可不是那般好拿的!”
高瘦老者道:“少主人,使枪的那男子,实力深不可测,许是一虚实镜修士。”
矮胖老者附声道:“他们这一行人中,也就那使枪男子有些实力,其余之人,不足为患!”
黑农与白农默不作声地伫在一旁,他二人与天翊有些交情,但自此之后,那本就微不足道的交情怕是也到头了。
池暝道:“我们先折返重楼,蝉鸣笛被人强抢豪夺而去,此事还得让父亲替我做主,他们既是西去,那便是要进入中土之地了...”
一想到这里,池暝的脸上突有一抹阴鸷的冷笑浮现,世人只道中土之地乃是一分裂割据之地,殊不知在这背后,重楼所扮演的角色可丝毫不比四方阁差。
暮烟拂峦,飘雪渐远,迎接风雪的身影,演做了踏雨潇潇的身影。
雪逝去,雨相迎,两日后,天翊等人行出了那一片云水为天。
这一刻,落日西沉,暮色青烟,回首远眺,仍可见青山郭外皆白,余黄点缀千堆雪。
迎面于天翊等人的,乃是一片青青的梅林,林海苍茫而又浩瀚,秀丽多姿,青翠欲滴。
闫帅道:“等走出这一片青林,我们便算是真正踏足中土之地了。”
武忘怔了怔,说道:“丑帅前辈,这一青林之地难道不属于中土之地吗?”
闫帅摇了摇头,笑道:“风澜大陆共有五大区域划分,每两个区域之间,都有一缓冲地域,这一片青林,便是中土之地与东方之地的缓冲地带。”
众人明悟地点了点头,他们本以为闫帅只是对雨木之域熟悉,可从后者的言谈来看,他所熟悉的似乎远比雨木之域要大的多得多。
史大彪眼望着满目苍翠,不由兴感而叹:“岁云暮矣可奈何,云愁雨湿阴风多。林壑摧残海惊波,惨淡一色无山河。”
天翊悠然一笑,说道:“大彪兄,山河不就在你眼前吗?”
史大彪顿了顿,煞有其事道:“山河在我心中。”
还不待天翊继续为言,千叶已是插口道:“大彪兄,你心中的山河可是被酒色渲染的山河?它们作何色彩?”
史大彪思量片刻,应道:“这得看我喝酒时的心情。”
武忘道:“大彪院长,值此情景,你何不为我们吹上一笛?那蝉鸣笛的声调当真让人回味无穷呢!”
这两日下来,众人曾不止一次的去调侃史大彪,后者取了本属于重楼的神器蝉鸣笛,这可是一久谈不衰的话题。
在这期间,史大彪曾以蝉鸣笛吹奏过一曲小调。
众人清晰地记得,那一夜——皎月,星辰,深空。
笛声,悠扬飘荡,绵延回响,宛若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
它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将如蝉鸣般的喧哗化作了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飞雪寒隅,渺渺笛音,素染空幽。
每每念及,众人只觉心神都受到了洗涤,无端坠入一片缥缈的静悠中。
史大彪终究没有再次吹响那蝉鸣笛,他紧随在天翊身后,默默无声,连落地的步子都显得悄无声息。
天翊等人迎着月色,穿梭在苍翠葱茏的林海中,东升的月,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爬到了西方的天幕,它极力地洒漫着光华,万物披霞。
这一刻,天翊等人驻足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平野上,身前不远处,有一小楼笼罩在漫天月华之下。
放眼以望,可见藤蔓枝条,蔓过栅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小楼。
那里,有褪色的纸窗,有跌落的灰尘,岁月似乎徜徉着,也轻声叹息着。
天翊等人望眼以观,而在那小楼之上,亦有两人凭栏而观,目以对视,可见那是一老一壮的两人。
见得天翊等人后,老者与那壮汉的身影一闪而逝,现身时,两人已来到平野上。
老者凝视着天翊,说道:“小友,老朽拓跋宏,这是老朽孙侄,拓跋烈。几日前,我们曾与小友等人有过闻声之遇。”
武忘等人皆是一诧:“闻声之遇?”
老者点了点头,道:“万金拍卖会,忆时厅。”
众人明悟,同时警惕起来,他们若是没记错,在竞拍星月草时,云水厅与忆时厅可是争夺的最为激烈。
天翊道:“宏前辈应是在此处专程等候我们的吧?”
拓跋宏点了点头,其身旁的拓跋烈则有些不耐起来。
天翊道:“此前我们也曾遇到专程等候我们的一拨人,他们等来了我们,但却没有等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拓跋宏一脸淡然地笑了笑,道:“我们拓跋氏与重楼不一样,小友等人既是向西而去,可愿屈尊降贵去我拓跋氏一趟?”
天翊道:“是因为星月草的缘故?”
拓跋宏洒脱的点了点头。
天翊沉思片刻,言道:“若是真顺路,去一趟拓跋氏,倒也无妨。”
......
第一章:拓跋一氏,羲和望舒【第一更】
简单的交流后,天翊应下了拓跋宏的邀请,答应随其前往拓跋一氏的栖息地——日月湖。
这一夜,银汉迢迢,星云渺渺,风回云断,碎红乱点。
天翊等人在拓跋宏的带领下,穿过郁郁葱葱的林海,回首来路,悲喜无堪一笑。
他们踏过枯枝败叶,行过落木萧萧,风来也婆娑,风去也婆娑,且随着树影斑驳。
晨露滴翠,岚雾深幻,天翊等人走出那一片青梅林海,正式踏足中土之地。
此时,映现在众人眼幕的,作一方磅礴山河。
这里,峰峦绵长,佳木葱茏,林深草茂,苍翠蓊郁。
这里,泉溪清冽,奔腾跳跃,喷珠吐玉,铿锵悦耳。
天翊等人驻足在一处山涧之上,望眼大好河山,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种挥斥方遒的意气。
无忆眺眼看着远方,目色尽被青翠覆盖,叹言道:“中土之地与东方之地倒是有些相似,延绵无尽的林海碧波,到哪里才是头?”
史大彪顿了顿,含笑道:“你应该问,这苍茫大地,到底谁主沉浮?”
无忆笑了笑,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天翊。
此刻的天翊,也正极目远望,他着一身麻衣粗袍,一身风华,却不为迎面而来的风所动。
拓跋宏道:“中土之地,可不是眼前这一方山水所能囊括,它很神秘,神秘的就如山中的岁月,单薄而又缥缈。”
还不待天翊作应,史大彪已率先开口道:“岁月风烟,花开嫣然。闲池阁畔,落英缤纷。醉的,不过是一场流年。”
拓跋宏淡然如初,倒是其身边的拓跋烈,颇有些不耐急躁的意思。
千钰等人早已听惯了史大彪的疯言癫语,对此倒也习以为常,反是青霖眼带迷蒙地盯着史大彪。
闫帅左顾右盼片刻,笑着说道:“若是看够了风景,那便开启虚空通道吧!”
话语方歇,拓跋宏与拓跋烈的神情皆有异色翻卷,前者的惊愕来得隐晦,后者的震颤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拓跋宏饶有深意地瞅了瞅闫帅,接着探手虚空,屈指卷动,连连打出数道诡异繁复的法决。
霎时间,山涧之上,突起朦胧水气,凝而成云,铺砌成道。
拓跋宏道:“诸位请吧!”
武忘等人微诧地看着漂浮在己身脚下的云雾,它的轻怜,如梦,似幻。
天翊自若如常,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虚空通道,早在参加学院天才战时,他们便是经由虚空通道进入那悬于碧落的缥缈之地。
他率先踏足到一朵轻云上,身影落定,人也好似变得如薄云般轻缈,武忘等人平复片刻,纷纷落足云端。
风过,浮掠了缥缈云烟,深锁了素净天幕,沉醉了云色阑珊。
伴随着天翊等人的消失无影,那一处山涧之巅,虚空微微一颤,无形中似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穿梭于时空之中。
不消多时,一切恢复如常,山涧的天,依旧澄碧如洗,山涧的地,苍翠葱茏不变。
刹那间,天翊等人便已降临在一处奇妙之地。
率先映入众人眼幕的,乃是两处湖泊,这两处湖泊,泾渭分明,隔岸以对。
一湖如日,波光嶙峋,明媚动人;一湖如月,一泓汪洋,明瑟可爱。
日月湖上各修建有一处亭榭,日湖在东,亭名羲和,月湖在西,亭名望舒,恰应了那句:“羲和为日,望舒为月。”
众人只惊鸿一瞥,便知道这应该就是拓跋宏口中所说的“日月湖”了。
日月湖的四周,有如雪的砂砾,但在砂砾之上,偏又落映着苍翠的植被。
一个个身着朴实的男男女女,或俯或伫在日月湖旁,金穗天光,碧波倾斜,映照着他们的身躯。
当见得有外人到来,有人好奇地簇拥过来,有人停伫在远方私语着。
拓跋烈顿了顿后,随意择了一个方向走去,接着融入到攒动的人群中。
天翊等人则在拓跋宏的带领下,朝着日月湖后的一处山坳行去,初一看,那里只有金黄的砂砾簌簌随风,灵动而又缥缈。
拓跋宏道:“不忘小友,我拓跋氏族世代隐于日月湖内,族人从未见到外人,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天翊等人含笑示意,那种被人瞩视的感觉有些奇异,但他们却又能感觉到,那一份奇异中饱含的真挚与热烈。
千钰一语不发地随在天翊身旁,不知为何,在来到日月湖后,她的心底深处,竟有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那熟悉好似与生俱来,又或者说远比与生俱来还要早得多,那陌生令她唐突失措,她极为确信,在此之前她从未到过这里。
不消多时,天翊等人已在拓跋宏的带领下来到了那一处山坳,让人意外的是,众多拓跋氏的族人在见得天翊等人行至到那一处山坳时,原本萦绕在颊面的好奇顿时消散无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虔诚,一种由心地的虔诚。
闫帅的眉头不知何时已是紧蹙在一起,他能察觉到,眼前的这一处山坳绝对不只是一处山间平地那么简单。
正当天翊等人莫名之际,拓跋宏动了,他先是对着山坳平曲的方向躬身一礼,接着探出一手,自其掌心顿有一道纷繁复杂的法决迎空飘出。
法决飞射之下,直在空中荡起阵阵涟漪,一道道奇异复杂的符文裂划开来,构建出一片绚烂之景。
天翊等人尚未有所反应,身子便在一股诡奇之力的牵引下消失原地。
现身时,众人来到了一处瑰奇之地,只见得:
落日溶金,暮云四合,金霞带着无尽的沉思,落在了一片青冢之地上。
那里,有一湖泊,湖泊中心耸立着一颗苍劲雄伟的参天古木,湖泊四周,砂砾随风翻卷。
天翊等人如痴如醉伫立着,他们缄默,连带着云也无语,草也沉默,唯独剩下:
早凋的梧楸,飞尽了翠叶,金黄的晓霞,从杈丫树隙里,深湖溪中,泼靛的波面,泛出彩虹似的光。
拓跋宏没有惊扰天翊等人,他静静地等候着,就如此刻那参天古木上的那一名老者一样。
如此沉寂了好半响后,天翊等人方才从那缥缈中醒转过来,他们举首而望,正好迎上那老者的眸光。
只稍稍对视一眼,众人的心底便泛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那老者伫立在树栏之上,己身就好似已与那树枝同化。
他站在那里,用缕缕青丝熬成了白发沧桑,用自己的明眸点染了这一方净土,这一方空灵,以及这一方空白,这一道风景。
拓跋宏道:“不忘小友,他是我拓跋氏族的老祖拓跋烈山,我受老祖旨意,带你们入这神农境,你们沿着湖面之上的通道一直走下去,便能见得老祖真身了。”
言罢,拓跋宏一脸敬畏地看了看参天古木之上的拓跋烈山,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匆匆退了下去。
转眼间,落日金湖旁便只剩下天翊一行人,他们并未急着踏足到那一条虚幻缥缈的通道上,此番前来拓跋氏族,一切都透着诡秘。
闫帅沉默半响,突地开口道:“不忘,那老者的实力很强,我们所见的那一身影,并非是他本身,那或许只是他的一缕神念。”
一语出,众人尽皆惊愕,他们不由地再次抬了抬眼,参天古木之上的老者身影却是那般真切明晰地映落在他们的眼幕中。
武忘道:“只是一缕神念便能幻化虚实,他的实力到底作何境界?”
闫帅微微笑了笑,说道:“境界?”他脸上的笑意突变得苦涩起来,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接着,闫帅一脸谨慎地看向天翊,他虽没有开口以言,但眼神中让天翊小心之意却作昭然。
天翊稍顿片刻,也不言说什么,接着提步踏上那一条虚幻的通道。
若是换做以往,史大彪定会紧随在天翊身后,但这一次他却出奇地没有动静,直到阿布都已迈上那通道,他也依旧静伫着。
史大彪痴愣愣地看着那老者的身影,眼中散漫着缕缕迷蒙,后者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却如何也想不起那一份熟悉源自何处。
如此沉默了好长时间,天翊等人的身影都已泛影在了湖中,史大彪方才从迷蒙中醒转,他提悬着一坛酒,仰地就是数记猛饮,酒入腹中,涌起一股炽烈的气息,撩得他心神如炙。
紧随着,史大彪也迈步到了湖面之上的那一条缥缈通道,他每每前行一步,身后的缥缈虚幻便做消散,只剩下缥碧的湖水随风泛着微波。
待得天翊等人行至在参天古木下,入目可见,那泛着岁月气息的树干之上,栽种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草木之灵,它们个个光华照人,明澈而又烂漫,偏又落得丝毫气韵全无。
就在天翊惊诧之际,无相神衣中的辰南子,已是震惊地兴喝道:“小子,这些草木之灵每一株都是超越凡品之物,那是绮罗草,那是灵仙果...”
天翊环顾而视,目光直在那一株株草木之灵的身上流辗着,他能感应到,每一株草木之灵的周身,都设有封禁之力,就如星月草一般。
第二章:大道的大,遁去的一【第二更】
武忘举目三两,说道:“老大,这些草木之灵应该都不是凡品,每一株都可做高阶丹药的主药。”
他身为南宫小丹帝,小小年纪,便已有着七星炼丹之能,他虽不认识这些草木之灵,但心中却有着己身的判断。
天翊点了点头,道:“不要乱动这些草木之灵,那样做,只会给我们徒添麻烦。”
他这话本无意针对谁,但武忘等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朝着史大彪瞄去,对于这个一向见财就起意的家伙,众人实在是放心不下。
让人意外的是,对于众人的侧目,史大彪置若罔闻,他只自顾地喝着酒,俨然一副心猿意马之态。
众人沿着天然的木廊而行,一路上,可见有精舍小房,绌屈蜿蜒。
这一颗参天巨树上,有层崖,有小涧,有幽篁,节节有致。
一路盘蜒而上,天翊等人花费了好长时间,终是来到了一处开阔的之地。
这里,水落如雪,茂叶奇古,杂以名花,有一老者盘膝其中,他一头的苍白,两眼微微闭合。
感受到天翊等人的到来,老者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眸,深蓝中带着沧桑,沧桑中带着深邃,只一眼,便好似能渗透人的灵魂一般。
老者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拓跋一氏的老祖拓跋烈山。
天翊对着老者微微躬身,说道:“烈山前辈,小子不忘!”
随着天翊这一俯身,拓跋烈山的身影突地消失在了奇花烂漫中,这也致使天翊的躬身一礼失了空。
下一刻,拓跋烈山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处山石上,他依旧做一副盘膝状,只淡然地道了句:“你们来了。”
闫帅紧皱着眉头,他在拓跋烈山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至极的气息,他不知道,若是这老者向天翊等人发难,他是否有能力阻拦?
天翊一脸的愣神,似还沉浸在拓跋烈山不受他之一拜的疑惑中,突听后者那淡然的言语,这才醒转过来。
天翊道:“烈山前辈,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拓跋烈山微微一笑,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要来,我只知道,我在这神农境内,已经等待了无数岁月。”
天翊一怔:“如此说来,前辈可曾等到了你所等待的?”
拓跋烈山道:“我本以为此生权当是在苦等中而终,但凋敝的落叶,何尝不是为了新生而落?”
天翊顿了顿,掩手一挥,掌心顿有一株草木之灵璀璨而出,道:“前辈,你可是在等这一株星月草?”
拓跋烈山神秘地笑了笑,他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以前我拓跋氏都在等这一株星月草,若不是老朽无法走出神农境,早就自行上万金山庄取它去了。”
话到此处,拓跋烈山稍稍停顿,接着又道:“但现如今于我而言,这星月草也就一株超越凡品的草木之灵罢了。”
众人莫名而视,从拓跋烈山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拓跋一氏在以前似乎极为看重这一株星月草,但现在却突然对失了兴致,个中缘由,让人捉摸不透。
天翊凝沉着脸,他虽然拿出了星月草,但心底深处却早已有了决断,即便拼着与整个拓跋氏为敌,他也不会交出星月草,因为这一株草木之灵是他为辰南子恢复灵魂伤势所用。
许是感受到了天翊等人警惕与疑惑,拓跋烈山笑道:“放心吧,我并无恶意,即便星月草依旧对我拓跋氏有着指引作用,我也不会有丝毫歹念滋生。”
他这话说得洒脱而又随意,偏又给人一种不可置疑的错觉,众人闻听之下,心神竟无端地松弛了许多。
天翊道:“烈山前辈,有些事小子或许不该多问,但却忍不住想知道,这一株星月草对拓跋氏到底有何指引?”
他本不是一个会被好奇驱使的人,但这一刻他却在好奇的作祟下,问出这一番话语来。
拓跋烈山笑了笑,目光直在众人的身上游动,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它的指引,便是你们的到来。”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莫名更显浓烈,拓跋烈山话中有话,意外有意,但这话意来得唐突不已,即便是天翊也难以度测。
天翊缄默不语,他本想说,若是星月草对拓跋氏真的无可替代的话,他愿意用其与拓跋氏交换,这一路走来,辰南子的惊愕便未停歇过,那栽种在这一颗参天古木之上的草木之灵,有很多与星月草品阶相仿。
他做事有着自己的原则,不会平白交出星月草是一码事,用星月草交换一株等价的草木之灵又作另一码事。
然而在听得拓跋烈山的释言后,天翊知道,这一株星月草于拓跋氏而言,因为他们的到来,或许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指引之能。
这一刻,天翊想到了很多,他在想,这拓跋烈山莫不是看出了他身怀三大布道图之秘?但让天翊想不明白的是,这跟星月草之间有何关系?
就在天翊沉思之际,史大彪突然冲着拓跋烈山道:“老者,你能告诉我,为何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觉?我们曾经难道认识?”
拓跋烈山淡然笑了笑,说道:“曾经作多久?识与不识又有何关系?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世间可证大道者三千。你可知那遁去的一,又作何?”
史大彪愣住,连带着武忘等人也做呆愣,在场之人,唯独剩下天翊,还能自若如常地凝视着拓跋烈山。
恍然间,史大彪想起了当初在青龙村内的一幕幕,那时他与天翊联手破阵,七星、八卦、九宫三阵最终在两人的合力下被破除。
在破八卦阵的途中,天翊曾问史大彪:“大彪兄,天去掉下方的大,还余下什么?”
史大彪稍做思量,便是明悟过来,天去掉下方的大,余下的正是“一”字。
天翊口中的那一个“大”字,何尝不是拓跋烈山口中大道的“大”,而那一个“一”字,又何尝不是那遁去的“一”呢?
沉寂片刻,史大彪开口道:“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
......
第三章:难得糊涂,星月之引【第一更】
拓跋烈山怔了怔,问道:“道何以立于一?”
史大彪宽而有制,从容以和道:“君子执一而不失,人能一则心纯正,其气专精。人贵取其一,至精、至专、至纯,大道成矣。”
拓跋烈山悠闲舒缓地笑了笑,说道:“众芳芬郁,乱於五风,何以从容?”
史大彪道:“林木茂盛,随风披靡,从容亦猗靡。”
天翊凝视着史大彪,感叹道:“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拓跋烈山不再言语,他只微笑着,这一笑,笑得落日西斜,笑得月漫苍霄。
这一刻,天地顿陷到静谧祥和中。
平静的湖面上,星月落映,耀眼闪烁,翻簌的砂砾上,繁花似锦,招蝶引舞。
天翊等人惊诧地四顾以望,入目景象,唯余:
月伴星,星傍月,繁星闪闪,月痴迷。
花醉蝶,蝶恋花,蝶舞翩翩,花嫣然。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拓跋烈山那盘膝在山石上的身影兀地消失不见,随之一道消失不见的,还有天翊。
闲隙之际,天翊只觉己身凌空在一处迷蒙的空间,刹一盼顾,只道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有那么一瞬,拓跋烈山的身影自迷蒙中显现,他饶有意味地打量着天翊,说道:“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天翊一愣,两眸牢牢凝定在拓跋烈山的身上,言道:“或欲显而不得,或欲隐而名彰。”
拓跋烈山悠然地笑了笑,说道:“不忘小友,不知你说的,是我这人欲盖弥彰,还是我的话欲盖弥彰?”
天翊道:“烈山前辈,你认为呢?”
拓跋烈山笑意不减道:“我不认为我这人或是我的话在做欲盖弥彰,相反我觉得这一切都很相得益彰。”
对于拓跋烈山之言,天翊不置可否,反是问道:“烈山前辈,之前你为何不承小子的一拜之礼?”
拓跋烈山道:“江流有声,断岸千尺。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山高月小,也会看到水落石出。”
天翊再问:“前辈说星月草对于拓跋氏而言,有着指引之能,它指引着我们来到日月湖,确切地说,应该不是指引着我们吧?”
拓跋烈山道:“不忘小友,你很聪明,就如当初一样聪明,但有时候聪明不一定就是好事,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何尝不做一幸事?”
天翊愣住,诧道:“前辈,你口中的当初指的是什么时候?”
拓跋烈山笑了笑,身影渐趋虚幻,四方迷蒙中,来回荡漾着他之叹语:“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伴随着拓跋烈山的消失,那一片迷蒙的空间也随之一道消散不存,天翊望眼,发现自己依旧身处在古木上开阔之地。
天翊四顾而盼,不得见武忘等人的身影,唯独剩下——寂寂星月,淡淡其华,轻飘轻散,随风入画。
时间推前到天翊无故消失的那一刻,武忘等人尽皆愕然。
还不待众人神色落定,无形之中有一股诡异而强大的力量,直接加持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甚至来不及作何思量,身影便已凭空消失。
天翊凝沉着眉头,他并不担心武忘等人的安危,因为他知道,拓跋烈山若是要取他们性命,只道易如反掌,他犯不着故弄玄虚。
这一刻,天翊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适才与拓跋烈山之间的对话。
寥寥几句对言,却是给天翊透露出了不少讯息:
拓跋烈山似乎知道他的身份并非不忘,而是天翊。
不仅如此,拓跋烈山的那一句“就如当初一样聪明”,更惹得天翊深思,拓跋烈山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明摆着与天翊曾经相识吗?
想着想着,天翊只觉一切都好似陷入到了诡谜中。
就在天翊暗暗思量之际,武忘等人皆被渡引到一处迷蒙的空间中,每一人的身前都有一个拓跋烈山显出身来。
拓跋烈山与他们言道着一些无关风月话语,让人好一番莫名其妙。
这其中,唯千钰一人与众不同,她所身处的那一片天地,没有丛生的迷蒙,有的只是漫天而下的飞雪。
拓跋烈山迎着风雪与千钰相对而视,他的两颊,带着和善安详的微笑,说道:“姑娘,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千钰怔了怔,一脸警惕地看着拓跋烈山道:“前辈,我叫千钰。”
拓跋烈山似徜徉在追忆之下,一边点着头,一边自顾呢喃道:“千钰...拓跋千钰...拓跋玉儿...”
见得拓跋烈山这一副举止,千钰一脸的惊愕失措,面上的警惕不由更盛一分。
好半响后,拓跋烈山方才从那游离之态中收回神来,但他脸上的兴奋却不做丝毫衰减,看着千钰道:“千钰,你觉得日月湖如何?”
千钰稍顿片刻,应道:“日月湖给了我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拓跋烈山笑出声来:“哈哈!熟悉就对了,当真是苍天有眼,怜我拓跋一氏。”
闻言,千钰只觉一股莫名袭扰身心,稍一回想,她的眉头顿时紧蹙在了一起,她不笨,反而很聪明,她想起了拓跋烈山之前一番话语。
千钰道:“烈山前辈,星月草所指引的人,应该是我吧?”
拓跋烈山敛了敛笑意,点头道:“没错,是你没错。”
听到拓跋烈山的答复后,千钰并没有惊愕失措,她反倒是特别的镇定,问道:“星月草为何具有指引之力?前辈又是如何甄别出我就星月草所指引的人?”
拓跋烈山顿了顿,他探出一手,朵朵雪花在他的掌心绽放开来,道:“这里是神农境,这里有一颗古树名为神农树,神农树上原本住着两人,一老一少。”
千钰的面色稍有起伏,疑道:“前辈的意思是说,我原本生活在神农境中?”
拓跋烈山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认,他只微微笑着,但也是这一笑,给了千钰答复。
千钰愣了愣,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生活在神农境内?我的家在中土之地没错,但绝对不是这神农境。”
拓跋烈山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还不待千钰作疑,拓跋烈山又继续道:“千钰,你们来这里的路上,可曾见到种类庞多的草木之灵?”
千钰的气息略显得有些紊乱,她点了点头道:“那些枝木上,的确栽种着不少草木之灵。”
拓跋烈山道:“那你可知道那些草木之灵是何人栽种?”
千钰的目光兀地将拓跋烈山锁定,好似在问拓跋烈山,那些草木之灵难道不是他栽种的吗?
拓跋烈山摇了摇头,笑道:“我这身子骨儿,可经不起那折腾,随着年龄大了,我越来越嗜睡了。”
说着,拓跋烈山打了个哈欠,晃一看,倒还真有几分睡意袭上他的神情。
千钰没有再开口言说些什么,因为拓跋烈山已经将一切都说的很明白。
拓跋烈山说过,在神农树上原本住着两人,那些草木之灵既然不是老者所栽种,那便只剩下少者去亲为了。
若星月草也是那少者栽种而出,那么它对于栽种它的人,具有指引之能,也就自然而然了。
一想到这些,千钰的思绪只若万般交织,纵横交错下,理也理不顺,数也数不清。
拓跋烈山道:“千钰,等你哪天明白过来,你才会发现,回首处,遍地萧瑟,离去归来,无风无雨。”
话语方歇,自拓跋烈山的手中顿有一抹流光飞射而出,流光直直掩落在千钰的手中,继而幻化成为一尊迷你的方鼎。
拓跋烈山道:“千钰,此鼎名为神农鼎,你且带在身上,它或许能为你挡一杀劫。我知道,我留不下你,但你要明白,随着你的出现,我拓跋一氏的等待,再也不作茫茫无终。”
语落的一瞬间,拓跋烈山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连带着那漫天的飞雪也作不复。
千钰静默地伫立着,当她自失神中醒转过来,发现自己仍旧停驻在神农树上那一处开阔的枝干上。
也正是在此时,原本消失的武忘等人,也纷纷显出身影。
众人在见得天翊后,连忙簇拥上前,他们的面色都带着一抹凝重,唯独史大彪若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无忆道:“老大,想来我们都应该陷入到了迷蒙之地中,只是不知他与我们言说的话语是否一样?”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拓跋烈山,此刻后者已不知所踪。
天翊道:“见不一样的人,自然说不一样的话,你说对吗,大彪兄?”
史大彪点了点头,道:“那老者倒也有着几分趣味,他竟然与我煮酒论道,早知道有今日,我就不该那么快的将星辰盘还给你,一边喝酒,一边对弈,岂不快哉?”
他冲着天翊掀了掀眉,此前他曾借天翊的星辰盘观摩,并答应天翊要为星辰盘量身定做一副棋子。
他没有食言,亲自动手制作了一副天罡地煞星子,合计有一百零八颗,但随着雨木之域核心之地一行后,星辰盘与天罡地煞星子皆落到了晓梦的手中,至此一去无踪影。
第四章:会者近尔,迷者远乎【第二更】
听得史大彪之言后,众人简略地表述了一番与拓跋烈山的对言,就如天翊所说,拓跋烈山见的是不同的人,说的也是不同的话。
众人中,唯独千钰缄默不语,好在天翊等人对此似乎并未在意,倒也不至让千钰落个尴尬境地。
就在众人言谈至终时,奇花烂漫中,突有一道人影凭空显现,正是拓跋烈山。
当见得拓跋烈山后,众人的脸上皆有异色翻涌,他们好奇的似乎不只是拓跋烈山这个人,也好奇他所说的那些隐晦之言。
拓跋烈山道:“诸位既是来了我拓跋氏,那便是我拓跋氏的客人,若是不嫌弃,不妨就在这里小住些时日如何?”
武忘等人顿了顿,接着纷纷看向天翊,天翊身为他们的主心骨,这样的决意自然会落在他身上。
天翊沉思片刻,笑着道:“烈山前辈,晚辈等人还有要事在身,怕只能辜负前辈的一番盛情了。”
说着,天翊对着拓跋烈山微一躬身,以表歉意。
让人诧异的是,天翊的身子尚未彻底躬下,拓跋烈山便已躲闪到了另一个方向。
拓跋烈山道:“不忘小友,你之俯身之礼,老头子我可消受不起,你们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便一人择取一株草木之灵吧,也算是我拓跋氏族的一点小心意。”
天翊顿了顿,道:“既是如此,那不忘就待大家却之不恭了。”
这一次,天翊只对着拓跋烈山点头示意了一下,后者见状,神色松弛了许多。
阿布怔了怔,若有些不敢置信道:“我也可以择取一株草木之灵吗?”
拓跋烈山点了点头,神农树上的栽种的草木之灵很多,远不止天翊等人之前所见,赠予几一,只道无关痛痒。
听到拓跋烈山说要相赠草木之灵,史大彪的眼中顿有精芒浮掠,他笑望着拓跋烈山道:“烈山兄,你我一见如故,此前那一番煮酒论道,只稍稍一想,便让人回味无穷。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次相见。”
说到这里,史大彪一脸忧愁地长叹了一声,那模样,倒还真有几分惜别之意。
武忘等人见得史大彪这一副作态,皆做摇头苦笑,后者那点小心思,他们又岂会不明?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拓跋烈山在听得史大彪这一番言语后,竟煞有其事道:“大彪兄,相见难,别亦难。若有缘,重逢易。”
史大彪讪讪一笑,也不知这笑意背后,是否在埋怨拓跋烈山的不懂“风情”。
这之后,天翊等人在拓跋烈山的引领下,各自择了一株草木之灵,接着离开了神农境,离开了日月湖。
让天翊等人震惊的是,他们在神农境内似乎并未停留太久,但外界却已过去了半旬时光。
在闫帅的解释下,众人方才知晓,神农境的内的时间流逝,要远远慢于外界。
对此,闫帅给出了的自己见解,他认为神农境内的时光之所以流逝地那么慢,许是因为拓跋烈山停留在一境界过久,以至于大限将至,这才以逆天手段构建出了一方新的时空。
听得闫帅的释言后,武忘等人无不啧啧称奇,他们在想,到底要多强的实力,方才能左右时空之力?
出了日月湖后,天翊等人再不做停留,大青摇身一变,化龙从云,直朝着西方飞速而去。
此时,神农境内,神农树上,拓跋烈山负手而立在那一处开阔的枝干上,他极目远眺着远方。
那里,再没有星月闪烁,有的只是一轮西沉的落日,残阳余光,迟暮中带着凄凉。
不知何时,拓跋烈山的身后,凌空虚渡出了一道人影,那是一名老者,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拓跋烈山虽然也做两鬓斑白,但他与此刻那老者相比,却给人一种生涩的感觉。
这突然出现在拓跋烈山身后的老者,并不做他别,正是宣老。
对于宣老的到来,拓跋烈山毫无察觉,他依旧凝望着远方,看着看着,眼底深处竟是泛烁起了浑浊的泪花。
就在拓跋烈山惆怅至于,他的身后突有弥音泛来:“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会者近尔,迷者远乎。言语道断,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须臾。”
闻言,拓跋烈山猛地一诧:“谁?”
他连忙转身以望,收入眼幕的,唯有——水落如雪,水溅飞光,茂叶奇古,杂佩名花。
拓跋烈山凝沉着面,神色中的谨慎就如其额头的深沟竖壑般凌厉可见。
适才的弥音,此刻仍清晰地回荡在拓跋烈山的脑海中,他极为确信,有人潜入到了神农境内,但他却感应不到来人的丝毫气息。
就在拓跋烈山惊诧之余,他的身前,突有一道苍老之声传出:“我就站在的面前,但你却看不见。这就如,雾中的花,水中的月。”
拓跋烈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厉喝道:“你究竟是何人,鬼鬼祟祟算什么本事?”
他四顾而望,神念铺展到极致,仍然无法感应到来人的气息,这不由让拓跋烈山紧张起来。
以他的实力,在自己开辟的这一方时空境内,竟有人能瞒过其耳目,来去无踪,只稍稍一想,便让他心悸。
不多时,那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出:“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这一次的传声,显得空灵缥缈了许多,拓跋烈山突然又能感应到,适才凭空而来之人,此时已经离去,但他的高深却在拓跋烈山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拓跋烈山静静地伫立着,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便能彻底打开识海中的禁封之力,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之时。”
说到这里,拓跋烈山微微笑了笑,他笑得有些迷蒙,迷蒙中带着疑惑。
......
本书网首发,求看书的朋友们给个订阅,支持下三狼,三狼都快饿得皮包骨了。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第五章:狂府匡扶,十万大山【合两更】
就在天翊等人离开日月湖西行而去之际,日月湖外,两岸连山,略无阙处,一处重峦叠嶂的山崖之巅,此刻正有两人迎风而立。
这两人一者落得洒脱不羁,未绾未系的长发,缕缕随风,正是秦万里。
秦万里的身旁,一袭星蓝长袍的水星魂静默地站着,他与秦万里一样,一直都在躲身在暗处。
此时,两人皆展目眺望着远方。
那里,山逶迤,水延绵,可见素湍绿潭,可观回清倒影,那里,也是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
秦万里道:“你从东方之地一直尾随到中土之地,心中图谋,想来应该不小。”
水星魂道:“起风了,你听到了吗?”
秦万里道:“金风未动人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一梦吹醒江无云。”
水星魂道:“无情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你身上的伤势想来应该还未恢复吧?”
秦万里淡漠地笑了笑,说道:“我的确有伤在身,但你杀不了我。”
水星魂道:“你的自信倒也不做盲目,你能告诉我在雨木之域的核心之地中,你见到了什么?”
秦万里道:“你若真的好奇,为何不亲自去瞧一瞧?”
水星魂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况且你真的以为我对那里好奇吗?”
秦万里道:“你以为我会关心你好不好奇吗?”
这一刻,水星魂笑了,秦万里跟着也笑了,两人的笑中,皆带着冷冽的杀意,但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水星魂道:“你真的没有听到起风的声音吗?那风来得狂猛而又隐晦,但以你的探知,应该知晓在心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水星魂微微眯上眼,那模样,好似真的在感知迎面而过的风一样。
秦万里神色如常,眉头都不见皱一下,他转目而视,只见峭岩之上有一颗奇松挺拔而生,言道:“立根破岩,挺拔坚劲,何惧三两微风?”
水星魂顺着秦万里的目光看去,当见得那一颗奇松时,他轻掀了掀嘴角,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
下一刹,水星魂屈指一弹,一道星蓝流光破空呼啸,转瞬之间便轰袭在那奇松的枝干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一颗奇松轰然炸裂,继而化作漫天星蓝光点,在闪烁中摇曳。
水星魂道:“不知现在它是否还挺拔坚劲?”
秦万里不为所动,说道:“你若真想知道,何不试试?”
水星魂泛冷一笑,道:“我不过是一个看戏人而已,我所图谋的,不过是想让这一出戏更加动人罢了。”
秦万里稍顿片刻,身子突地腾跃而起,三两间隙,其人已消失在长天碧海中。
他离开了,但空中却有余音飘来:“你是看戏人不错,但你同时也是戏中人,这一出戏,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动人。”
听得秦万里这话后,水星魂脸上的笑意渐渐敛散,取代而出的则是一抹令人心悸的幽寒。
他的目光直直落定在远方,呢喃自语道:“不知道接下来不忘他们又会遇到谁呢?”
话语刚一落地,水星魂的身影便在星蓝绽放中幻散不存,山巅之上,唯剩冷厉的风声,呼呼而过。
秦万里与水星魂刚离去不久,那一处山巅之上,便有两道身影凭空显现。
拓跋宏道:“这半月以来,那两人一直徘徊在此。”
拓跋烈道:“他们应是尾随不忘等人而去,所图不轨,宏老,你可知道老祖召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拓跋宏摇了摇头,道:“老祖之事,我哪里敢去多嘴?走吧,这一次外出,或许会是一次长途跋涉。”
说着,拓跋宏率先朝着远处飞去,拓跋烈稍顿片刻,连连尾随而去,他们飞离的方向,恰巧也是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
于此之际,东方之地与中土之地交接的那一片梅林中,有一男子踏风而过,他着一身银裳,随风飘飘,背挂一条银色长枪,落得洒脱而又不羁。
男子的身影显得缥缈无实,宛若来自无间,他独自前行着,飘落身后的是永寂,好似一息百年,永岁飘零。
若是水星魂见得这男子,定能一眼认出其身份,他名为黄泉,任职于北冥阁冥部,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黄泉此行中土,乃奉天玄子之命,势必将一人带回北冥阁,这人自然便是天翊。
北冥阁有此举动,东方阁、九幽教、玄冥谷又岂会落人身后,这几大势力也纷纷派出高手前往中土之地,他们目标一致,都是为天翊而来。
一转眼,距离天翊等人离开日月湖已经过去了五个日头。
这一段时间,天翊一行人穿梭在清荣峻茂的林海中,一路多悬泉瀑布,飞漱山涧,偶可闻高猿长啸,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青霖道:“不忘,我们似乎已经快要抵达十万大山的地界了。”
说这话的时候,青霖停顿了下来,他目以远眺,眸中饱多思忆之色。
大青正与小笨嬉闹着,突听得青霖这话,这才放眼开来,这一看,两“熊”的眼中皆有昔惆翻涌。
天翊顿住脚步,“十万大山”几个字,就如雷霆一样响彻在他的脑海,十万大山中,有一座名为六指峰的山峰,别名又叫登云,那里曾修建有一处学院,名为狂客。
这一刻,武忘与无忆凝沉着一张脸,两人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眼有恨意扰四方,胸有怒气动苍宇。
天翊显得很安静,他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激愤溢出,淡淡道:“看来通往拓跋一氏的虚空通道,为我们节省了不少路程,但眼下的十万大山,并不是我们此行的终点。”
武忘点头,看了看阿布,转而说道:“我们会回来的,等我们去西门之地与尘哥汇合后,就回来!”
他这话说的坚决无比,额头上的褶皱显得既锋锐又无边。
无忆抿了抿嘴,似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也不知是何原因,让他欲言又止。
史大彪自顾地饮着酒,自从出了雨木之域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连带着也消逝了许多疯癫。
他能感觉到,现在每每前行一步,他便离山高月小更近了一步,他的心中有些期许,却也有着怅然。
千钰迟疑半响,若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不忘,此行我们可不可以去中土皇城一趟?”
天翊顿了顿,点头道:“可以。等出了十万大山,我们便在中土皇城休憩两日。”
见天翊一口承下自己的请求,千钰低了低眼,秀眉微垂,早在进入飘雪城时,她便有过类似的请求,对此天翊都是一口答应。
无论是天翊还是千钰,中土皇城都给了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千钰的记忆中,中土皇城意味着一个温馨的词汇——家。
而在天翊的回忆中,中土皇城留给他的却是一个缥缈的词汇——梦。
他初来风澜大陆,便是在中土皇城,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偷,一个枯瘦如柴的小偷,突眼大汉四人称呼他为瘦猴儿。
他曾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夜,落得一身饥寒交迫,也是在那一夜,他偶遇到了一个倚门望雪的女孩。
那个女孩,赠予他飘着热气的馒头,外加一件驱风避寒的麻衣粗袍,他永远记得女孩的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也永远不会忘记,那女孩的名字——玉儿小姐。
同样让天翊烙印在心的,还有那一次“偷天换日”的行举,那之后,他结识了烈阳,后者的三最之问,仍让他历历在目,只道记忆犹新。
烈阳曾问天翊:“最高超的作为是何?最高大的风德是何?人穷极一生最后的目的又是为何?”
那时的天翊,在听得烈阳如此之问后,笑得很从容,他回答道:“无为之为是为最高超之作为,上德不德是为最高大的风德,我之一生,只为逍遥而游。”
当时的一幕幕,天翊铭记在心,莫不相忘,他喝酒独钟于“杏花红”,也源于中土皇城,他曾与烈焰说道:“道上红尘,江中白浪。饶他皇城万郊,我只识得杏花酒香。”
这一切,交织在如梦如幻的思绪中,每每追忆,都让天翊深陷,有时甚至都让他无可自拔。
此时,人影,物影,影影交错,它们流辗在天翊的脑海中,激起的惆怅,何止澎湃?
见得天翊原本的从容,突变得深沉起来,众人皆是一愣。
闫帅道:“不忘,我有一些事情想单独与你说说。”
说着,闫帅朝着一边走去,他似乎并不担心天翊会拒绝他。
天翊深深呼吸了一口,敛了满心的惆怅思绪,同武忘等人示意了一眼,便朝着闫帅跟去。
对此,众人倒也没有多做他想,闫帅也是一名狂客,青霖等人自然不会对他有何猜忌。
天翊与闫帅来到一旁,后者掩手一挥,无形中一股诡异之力撑起四方时空,隔断声息流逝。
闫帅道:“不忘,冷轩你见过,晓梦你也见过,他们都是狂客。而我,也是一名狂客。”
天翊点了点头,闫帅所说之事早已分晓,他自然不会惊诧。
闫帅又道:“不忘,六指峰下,你可知道隐藏着什么?”
天翊沉寂半响,说道:“前辈应该问五狱之地中到底囚禁着什么。”
闫帅笑了笑,他难得笑得那么苦涩,道:“五狱之地,何为狱?又为何而狱?”
说到这里,闫帅眯了眯眼,接着长叹一声,叹息声中,饱含无尽的感慨。
天翊道:“登云是狂客的根基,是我辈狂客的家,无论五狱之地隐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我之初衷也不会改变!”
他之言语说的斩钉截铁,不容有丝毫质疑。
闫帅顿了顿,说道:“你说的没错,但狂客的家,可不止停留在登云。”
天翊道:“天南地北,问天下何处可容狂客?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前辈是要说,这天地便是狂客的家,而狂客该将这天地肩负在己身是吗?”
闫帅颔首道:“自古以来,狂客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俯仰无愧与天地,仁义为心,穿梭于乱世,不堕于喧嚣靡景,不为一人一物而捆住手脚。”
听得闫帅这般话语,天翊笑了,他笑得有些疯狂,说道:“我也是一名狂客,但我没有那般志存高远,我这一生,为老师为兄弟,可付出一切,天大地大,任己逍遥,还己自由。”
闫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得出来,他笑得很无奈,无奈中甚至还带着一点凄苦,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先辈狂客之举。”
天翊沉寂片刻,感叹了一声:“或许吧!”
闫帅道:“不忘,你炼化过狂道之血,现在也拥有狂客之令,你打算在重临登云前,激发狂客之令?”
天翊点了点头,他的确打算在重临登云前,激发狂客之令,借以召集天下狂客,为狂门正名!
闫帅道:“那你可想知道狂客之令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天翊不做言语,只凝视着闫帅。
闫帅道:“你既然见过冷轩,想来也知道狂客之令并非只有一枚。”
天翊道:“登云峰下有五狱之地,对应着五行,我手持的狂客之令属火,想来另外四枚狂客之令,该是五行中其他四行。”
闫帅道:“你说的没错,除开狂火令外,的确还有四枚单属性的狂客之令,它们都在五狱之地中。只有五令相合,才能开启狂府,才能助那些被禁封在这天地下的狂客脱离困境。”
天翊突地紧皱起了眉头,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说,我若激发了这一枚狂火令,将会导致五令不全?还有那狂府又做何地?”
闫帅淡然一笑,偏又笑得有些不自然,说道:“事情虽没有你所说那般严重,但也差之不多,毕竟以你现在的实力,还远远达不到为狂客之令灌输召唤之力。至于狂府,你不觉得它听上去很像一个词的谐音吗?”
天翊一愣,瞳孔猛地一缩,道:“狂府?莫不是指的是匡扶?”
闫帅点了点头,说道:“不忘,你的心思很缜密,你也很聪明,我不会左右你的决意,我只是希望,若有可能,还请凑齐五枚狂客之令后,再做他算。”
说到这里,闫帅微微一顿,再道:“不忘,我得提醒你的是,一旦激发狂客之令,有所感应的可不止狂客。”
他这话说的很隐晦,隐晦中却又饱含着慎重的意味。
不知为何,天翊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冷轩与晓梦。
两人中,冷轩被囚禁在无字战碑内,而今已演作一方碑灵,再无自主可言。
至于晓梦,经由无尽岁月的沉淀,演化成了一尊石雕,那个抱着琴瑟,望穿一江春水的身影,让人心酸。
龙葵果被天翊采摘后,晓梦从梦晓中醒来,她独自找寻冷轩而去,也不知走过天涯咫尺后,她所找寻的那人,是否已与她相隔了咫尺天涯的距离?
天翊道:“闫帅前辈,雨木之域的核心之地,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秘密?”
他记得,早在前往雨木之域核心之地前,牡丹便与其道说过,希望隐藏在那里的秘密,不会因为天翊等人的前去而被搅醒。
突听得天翊有此一问,闫帅的面色顿变得阴沉起来,他紧皱着眉,说道:“现在还不是你该知道那秘密的时候,我能告诉你的是,当你摘下龙葵果的那一刻,风澜大陆便注定了会有天变的那一天。”
言罢,闫帅随手一挥,那笼罩在四方的奇异之力,顿消散于无形,他轻轻从天翊的身旁擦过,神情中的凝重也随之烟消云散。
天翊在原地呆愣了好半响,闫帅的避而不谈,无形中给他的心神附加上了一道重力,那一股力量,让他有些郁结,也有些压抑。
停驻稍许后,天翊平复了过来,他转身朝着武忘等人走去,心下已有了决意,龙葵果是他摘取,若是因此而让风澜大陆深陷变天的危机,他自会站出来,这一桩因果,他已置身其中。
天翊虽有此决意,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还未等到风澜大陆变天,他的天却已率先变了。
闫帅与天翊两人回归后,武忘等人并未插嘴多问,他们都很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接下来天翊等人继续前行,未过多久,他们便已身临在十万大山中。
十万大山,占据着中土之地很大的幅廓,山脉连绵,峰峦重叠,点不清,数不尽,故称十万大山。
这里,无山不绿,无峰不秀,无石不奇,无水不飞泉。
一路上,峰峦叠翠,雄伟挺拔,古木参天,峭壁悬崖,洞府隐没其间,珍禽异兽,奇花名药繁多。
天翊等人行径在山内,有流水潺潺,有清风拂面,沁人肺腑。
十万大山中的天气,也道莫测,时而云雾缭绕,林木昏暗,细雨霏霏,时而又云散天晴,霞光万道,层林如洗,百鸟欢唱。
不知不觉,距离天翊等人踏足十万大山中,已过三日。
......
本书网首发,求看书的朋友们给个订阅,支持下三狼,三狼需要你们的摇旗呐喊!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第六章:天狼登云,包我打听【合两更】
明月出远山,苍茫云海间,天翊等人披着月华,抵至一处幽深的峡谷内。
皎月之下,遥挂着一条银色的飞瀑,飞花碎玉,白练腾空,水帘悬挂,如雪崩泻。
天翊等人伫立在飞瀑前,只觉有狂风巨浪迎面来袭,声势浩大的银落声,响彻天地,盖过了尘世喧嚣。
这一刻,天地之间唯独剩下眼前那一飞瀑在吟唱——悠远,寂静。
天翊望眼以对,如潮的思绪,来得竟是那般汹涌澎湃。
这一处幽深的峡谷,他并不陌生,他清晰地记得,这里名叫明月峡谷,他曾与烈阳一道在明月峡谷中找寻子夜星辰草。
天露灵草,子夜滋长,凝星辰之力,故名子夜星辰。
当初为了一株子夜星辰草,天翊被冰珞、阴玥师徒两联手打成重伤,正因为如此,烈阳一怒之下方才率众砸了天狼学院。
可以说,狂客学院最终被几大势力联合屠戮,此事应该算作导火线。
此时重临明月峡谷,水声山色锁银泻,往事思悠悠,天翊的心中万千感慨,只道一言难尽。
青霖道:“我们已经抵达明月峡谷,此处距离登云峰并不遥远。”
话至此处,青霖朝着天翊望去,眼中似有询问之意。
他虽然身为狂客学院的老师,但随着这一路走来,他已然发现,狂客学院的后浪现已冲劲遏天,他们再也不是活在襁褓中的婴儿。
天翊稍稍平复,目以扫视,言道:“青霖老师,你们留在明月峡谷中,我去登云峰探查一二。”
说着,天翊便欲起身飞离,武忘与无忆见状,连忙出声上前。
武忘道:“老大,让我跟你一起吧!”
无忆道:“老大,还有我!你说过,无论这天地有多大的风雨,我们都要一起撑!”
大青与小笨也连连靠身上来,看得出来,它们也很愤动。
千钰等人面带焦急地望着天翊,他们似是有话要说,偏又落得个欲言又止。
天翊迟疑片刻,冲着武忘与无忆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闫帅,他虽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但眼中的拜托之意却是清晰无比。
闫帅悠悠笑了笑,淡然道:“不忘,早去早回。”
天翊微一颔首,继而便与武忘、无忆破空而去,不消多时,再不得见半分踪影。
千钰等人遥望着天空,那里除开皎月如轮、碧云连天外,便只剩下熏染的清风,徐徐飘过。
史大彪自顾地饮着酒,兴感而叹:“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闫帅笑了笑,接语道:“天幕卷轻霜,月波清霁,烟容明淡,都缘自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史大彪斜睨了闫帅一眼,他没有再言说什么,只手一挥,一根竖笛赫显在手,正是得自于池暝之手的神器——蝉鸣笛。
此时,初夜凉夕,风月甚美,史大彪吹笛作声,画映葱茏,断续声随断续风,响遏行云横碧落,清和冷月到幽峡。
笛音轻慢而舒缓,好似脚步之声,由近到远,缥缈而清晰,又如潺潺流水般绵绵不绝,似淳淳溪水般清脆欢快。
一曲笛声终了,史大彪垂缕饮酒,流响出深谷,居高声已远,非是藉悠风。
千钰等人如痴如醉地聆听着,笛声虽已悠远而去,但在他们的心中却袅袅不息。
听得史大彪这一曲吹笛后,萦绕在众人心头的不安与焦忧,无声无息地消远而去,他们只觉得心平气和了许多。
千叶道:“大彪院长,你什么时候变得精通音律的?”
千钰、幻茵等人纷纷朝着史大彪凝视而去,打从认识史大彪开始,他们只知史大彪疯癫逍遥,并不知晓他对音律竟也那般精通娴熟。
史大彪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道:“我并不精通什么音律,只是有些思绪在我心中落地生根罢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眯上眼,脑海中无端浮现出荒时、卜噬月、虎妞等圣王学院之人的身影。
天翊等人有百千思绪,史大彪又何尝不做如是?
听得史大彪此言,千钰与幻茵低了低眼,两女知道史大彪心之所系,隐隐约约也能感受到史大彪心底深处的那一份怅惘。
闫帅神色如常地看着史大彪,笑道:“百种相思千种恨,最是伤人,若不愤,何不枕酒伴月痕?”
说着,他也不等史大彪提坛,自顾地拿起那泛黄枯旧的酒葫芦,仰头便饮。
让人意外的是,承听到闫帅这话后,史大彪竟一副无动于衷模样,他没有如以往般提坛豪饮,他只是微闭着眼,酝酿着一方迷醉。
这一刻,明月峡谷所在的一方天地,月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月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月外。
再说天翊、武忘、无忆三人,他们离开明月峡谷后,径直向西而去。
月斜西天之际,三兄弟落定在一处陡峭的山巅。
抬望眼,碧天银月,低俯视,翠叶苍地。
落于那陡峭山崖之下的,乃是一片延绵平坦的草原。
草原的一头,城楼俨然,高墙林立,那里,曾是天狼学院的院址。
草原的另一头,有一座耸入云霄的山峰,山峰若一生有六指的手掌,作撑天之势。
此时,天翊三人静静地伫立着,他们谁也没有率先出声,似不想打破那一份久违的温馨与熟悉。
不知不觉,三人的眼中皆有莹光泛烁,泪水直在眼中打圈,搅动了风云,乱离了颠沛。
如此沉寂了好半响,天翊方才开口道:“遇事别冲动,而今的登云,恐怕再也不是当初的登云,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
武忘与无忆点了点头,平复片刻,异口同声道:“我们慕天狼之名而来,希望有幸能入得其内学习。”
早在来时的路上,三兄弟便已商榷妥当,他们到此,只因仰慕天狼学院的声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下一刻,三人展空而落,不消多时,人已降临在草原之上。
他们收敛好了情绪,神色从容而又淡定,自眼目中流露而出的,唯有憧憬与期许。
沿着丰茂的草地前行了一段时间后,天翊三人抵至到了草原一头的城楼高阁。
天狼学院的招牌不复存在,城楼之上,铭文金刻着一块横匾——“天狼城!”
城门是打开的,也没有一人看守,身立于城外,便可闻听城内的喧闹吵杂,绵绵不休,不绝于耳。
天翊与武忘、无忆示意一眼,接着毫不迟疑地踏入城内。
一入城内,只见得月色之下,有烟柳画桥,有风帘翠幕,有阁楼参差。
这里,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豪奢无比。
见得此般景象,天翊三人的眉头皆有疑虑横浮,他们在想,天狼学院何时变成了天狼城?
就在三人迟疑之际,有一尖嘴猴腮的男子快步迎面到他们的身前,男子笑道:“看三位大人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也是为了拜入天狼学院而来吧?”
天翊笑了笑,点头道:“小哥倒是好眼力,我三人结伴至此,正是慕天狼学院之名而来。”
尖嘴猴腮的男子谄媚道:“三位大人,小的名叫包打听,三位大人若是不嫌弃小的粗鄙,小的愿意为三位大人接引导荐。”
武忘与无忆同时一愣:“包打听?”
男子讪讪一笑道:“小的虽不敢说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但对于天狼学院的往来今昔,却是了如指掌,况且小的在天狼学院内有一兄长,他是此次天狼学院招收新学员的负责人之一。”
说到这里,包打听饶有意味地对着天翊三人使了个眼色,其意不言而喻。
天翊自若地笑了笑,说道:“包兄有此能耐手段,在下佩服,以后我等三人的前程,可就全看包兄的了。”
闻言,武忘与无忆也纷纷对着包打听献笑,那模样,倒还真有几分仰仗之意。
见此一幕,包打听眉色飞舞,一脸兴奋道:“三位兄弟且随我来,此处可不是说话之地。”
接下来,天翊三人在包打听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家名为“月狼”的装潢奢豪的客栈,包打听先是让天翊三人订下三件客房,见天翊三人出手阔绰,他也是乐得个眉开眼笑。
此时,天翊的房中,武忘、无忆以及包打听端坐在一桌案前,他们既是决定前来探查天狼学院虚实,自然要了解个通透。
包打听的目光在天翊三人身上扫视片刻,道:“三位兄弟,不是我包打听吹嘘,只要是关于天狼学院之事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他昂了昂首,挺了挺胸,只是中气不足,略显有些作态。
天翊佯装惊愕,说道:“包兄真是人如其名,让我等兄弟钦佩不已!对了包兄,我听说天狼学院以前的院址,似乎就是现在这天狼城。”
武忘与无忆连忙附和地点着头,眸带异色地朝着包打听望去,好似希望后者给他们答疑解惑一般。
闻听天翊此言,包打听突地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人已半爬在桌面上,低声细语道:“我给你们说,这事可不能乱讲,你们也就遇到我包打听,若是换做他人,可没人敢跟你们提及那一段血腥的历程。”
天翊三人的眼中皆有郁色一闪而逝,而后做一副好奇模样,专注地盯着包打听。
天翊学这包打听的语调,小声道:“包兄,愿闻其详!”
包打听抿了抿嘴,四下张望了一番,说道:“我给你们说,数年前,天狼学院的院址的确就是现如今的天狼城。那个时候,在天狼草原的那一头,还有另外一所学院,名叫狂客学院。”
听得包打听提及“狂客学院”之名,天翊三人的思绪,澎湃如潮,但他们强忍着内心的悸动,表面上佯装出一副听得入神模样。
包打听自然发现不出天翊三人的异常,依旧滔滔不绝道:“狂客学院所在的山门,名为登云峰,你们来的路上想必也看见了那如六指擎天的峰峦,那里便是狂客学院的院址所在。登云峰上,天地灵气浑厚不已,据说在那里修炼一天,抵得上在外界修炼十天。”
说到这里的时候,包打听还忘我地对着天翊三人比划出了十个手指头。
天翊顿了顿,道:“包兄,你的意思是说,天狼学院取缔了狂客学院的山门,而且使用的是铁血手段?”
包打听眉宇一挑,对着天翊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说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初为了夺取登云峰,天狼学院可是纠集了不少势力,那一战,天昏地暗,据说鲜血将登云峰的六跟指头都尽数染红了。”
话至此处,包打听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浑身上下汗毛直竖。
天翊三人默不作声,心却如同被一柄锋锐的尖刀穿刺而过。
包打听轻声一叹,再道:“风澜大陆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之地,这里,只有实力强大的人,方能称王称霸。狂客学院的衰落灭绝,也道自然。”
武忘与无忆低了低头,两人虽极力克制,但内心的激愤仍有外溢的迹象。
倒是天翊微微眯了眯眼,睁眼时,他的神色已然如常,说道:“包兄,我等三兄弟远道而来,为的便是能入天狼学院,修习高深功法,不知天狼学院实力如何?”
包打听想了想后,说道:“现如今,天狼学院在风澜大陆声名鹊起,如日中天,它的背后若无强者坐镇,你们觉得可能吗?”
无忆道:“包兄,强者有多强?”
包打听道:“出窍境的老师多不胜数,劫成境的老师也不是没有。”
天翊三人稍作一愣,接着同时表现出一副期许向往的模样来。
包打听见状,满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再给你们透个底,据说在天狼学院中,还隐居着一些真正的大能之辈。你们若是有缘能得到他们的指点,将来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包打听这话一出口,天翊三人自然要表现得惊骇一些,他们面红耳赤,额有惊愕浮,神有精芒掠。
天翊道:“包兄,我们现在可能进入登云峰,如此圣地,若能一睹风采,也道足矣!”
许是因为渐渐熟络了起来,包打听白了天翊一眼,说道:“兄弟,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如今的六指峰已经不叫登云峰,它叫天狼峰,你可要牢记在心。”
天翊尴尬笑了笑,却又听得包打听继续道:“你们以为天狼学院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不成?每年的这个时候,天狼峰上都有专人下山来挑选外门弟子,只有被选中的弟子,才能进入天狼峰。”
天翊点了点头,道:“包兄说的极是,倒是我有些心猿意马了。”
包打听顿了顿,道:“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你们也知道,我在天狼学院有些人脉,你们若是想要顺利进入天狼学院,我或许可以给你走动走动。”
说着,包打听饱含深意地冲着天翊三人笑了笑,言外之意倒也昭然。
天翊道:“包兄,此事你当真有把握?”
包打听拍了拍胸脯,斩钉截铁道:“十成十的把握,够不够?”
无忆道:“包兄,说说条件吧!”
包打听笑了笑,说道:“你们也知道,我要走动自然需要金钱,一层一层的打点,需要的钱财可不是个小数目。”
武忘道:“包兄,你就尽管开口,说个价吧,要多少钱?”
包打听迟疑三两,似在暗暗盘算,最后比划出十根指头,说道:“一个人,十万金,保你们进入天狼学院。”
无忆与武忘看了看天翊,似有询问之意,包打听也于此时看向天翊,当见得天翊那凝沉的面色后,他的心突地“咯噔”了一下,暗道自己的要价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天翊沉思了好片刻,眼有决意浮掠,说道:“好!十万金就十万金!包兄,这里有二十万金,你且先收着,事成之后,我们再付你剩下的十万金!”
天翊随手一挥,顺势将手中的储物袋递到了包打听的跟前。
见此一幕,包打听两眸放光,眼疾手快地将储物袋拿捏在手,誓言道:“三位兄弟放心,我包打听的信誉天狼城内谁人不知?你们就在此处等我好消息吧!”
丢下这一句话后,包打听退了下去,也不知是携款私逃了,还是真去打点走动去了。
转眼间,房内便只剩下天翊三兄弟。
无忆道:“老大,天狼学院内难道还有炼虚境的修士坐镇不成?”
武忘道:“炼虚境的修士又如何?登云峰都被改成天狼峰了,那些狼子野心之辈,还真不知廉耻。”
天翊沉思片刻,说道:“如今登云峰上的云,再也不是当初的云,天狼峰,他们还真想得出来。”
武忘道:“老大,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去天狼学院以假乱真不成?”
天翊没有作应,他只是微微笑了笑,目光顺着窗口望去。
那里,有一轮西沉之月,正悬在擎天的六指峰上,凄肃而又悲凉。
......
本书网首发,求看书的朋友们给个订阅,支持下三狼,三狼需要你们的摇旗呐喊!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第七章:世情梦幻,故人频来【合两更】
晚凉幽径,山染华黛,树影扶疏,飞花漫漫。
寒光零乱中,有一人影急速穿梭于茂林盛草中。
风力驱寒,云容呈瑞,遍装琼树,却遮拦不住他那倏如流光的身影。
这人正是天翊,武忘与无忆并未与他同行,反是留在了月狼客栈,包打听言虽详尽,可天翊还是决定亲上登云一探真伪。
青云路稳,天声迤逦,归袅丝梢,翠满登云。
不作多时,天翊人已抵至一处陡峭的望台之上,举目而视,山川尽在脚下,辽阔的平原一览无余。
天翊静默地伫立在这一望台之上,不知不觉,竟是有些出神起来。
这一处望台,又叫望月台,遥想当初,天翊等人也曾在这望月台上聆听风声,他们谈天吐地,静观皓月星辰。
一转眼,时光已逝,烟云已散,物换星移,望月台上已经布满了荒草,它们不负春光,野蛮生长,不知凌乱了几多风雨?
天翊停驻在崖边,凝目瞭望,任凭清风贯掠,撩得他长发飘舞,衣襟猎猎。
此时,天有星河转,地有翠延绵,旧时天气旧时地,旧时情怀却已不似——旧时情。
天接云涛,月华浮照,晓雾迷蒙,归鸿有声,残断云天。
就在天翊沉浸于旧时年轮的翻转中时,有一人影在风定落花后显现出来。
来人是一男子,他身着一袭单薄的衣衫,一头黑白参半的长发随意绾系,他的左眼珠深凹在眼眶中,好若目盲之态。
天翊背对着男子,他的目光直直凝视远方,心神却早已从追忆中醒转。
这一刻,霁天空阔,碧月风凉,愁云凝幕。
还不待男子开口询问,天翊已是率先叹道:“败叶零乱空阶,斜月独照徘徊,风摇苍木‘故人’来。”
男子面色一沉,眉宇见疑,问道:“阁下深夜潜入我天狼峰,应该不是为了闲话赏月而来吧?”
天翊转过身来同男子对视,后者苍老了许多,额头之上密布着纵横交错的皱纹。
男子名叫冷邬,曾是天狼学院的院长,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阴玥的爷爷,而现如今的阴玥,又叫幽女。
天翊随意至极地笑了笑,笑意中涵盖的风轻云淡,只若丝纶慢卷,牵动了一方星河。
冷邬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着婴成实力,念你修为不易,速速从我天狼峰退去,此事我可不予追究。”
天翊依旧淡然地笑着,他回首看了看天幕,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今夜,月很冷,风也很高吗?”
冷邬眉头兀地一皱,他从天翊的言语中已然听出了凛冽的杀意,大喝一声:“放肆!”
话语方歇,冷邬已是探出一手,屈指点动之际,一道磅礴的寒元,直在奔腾的途中演化成为一只独眼银狼。
狼貌狰狞可怖,此刻正张牙舞爪地朝着天翊飞扑而来,整个望月台,倏地陷入一片寒冰封寂之中。
眼看那由寒元凝聚成形的独眼银狼就要扑袭到天翊身前,天翊挽手一动,追灭长弓赫显在手,他搭弓引箭的速度极快,快到一蹴而就,须臾间,只见一根五彩箭矢从泣露凉风中穿射而过——“咻!”
迎面于天翊跟前的那一只独眼银狼,在五彩箭矢的穿透下轰然碎裂,竟是连一点声响也未发出。
见此一幕,冷邬的瞳孔猝然紧缩,他两手平举,一道道寒元交相凝汇,继而演作成为一面寒元之盾。
天翊微微掀了掀嘴角,似乎在他的眼中,冷邬的举动显得极为可笑。
眨眼之间,五彩箭矢便已穿时破空,抵射到冷邬的身前,冷邬紧皱着眉头,全身心地凝汇着寒元做御。
然而让冷邬始料未及的是,那一道五彩箭矢在接触到他的寒元之盾后,竟然如入无人之境,畅射无阻地便是穿过寒元之盾的防御。
冷邬大骇,神色中的惊愕与失措尚未退却,人却已经如一尊石雕般呆愣在风月下,一动也不动。
天翊缓缓走到冷邬的跟前,后者眼眸中的神光正在快速流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神的呆痴。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你杀了他,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天翊道:“辰老的意思是我不该杀他?”
辰南子无言以对,冷邬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人始料未及。
沉寂好半响,辰南子方才开口道:“天翊,这事也怪我,我不该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去吸收那草木之灵中蕴含的灵魂之力,以至于连他的到来都没有发现。”
天翊笑了笑,道:“辰老,你现在醒来了,可能发现登云峰内,有何异常?”
辰南子稍顿片刻,说道:“小子,五狱之地中各有一股隐晦的气息潜藏其内,你杀这人的事情,他们应该都已有所察觉。”
天翊点了点头,自顾道:“看来现如今的登云峰,再也不是当年的登云峰了。”
言罢,天翊展空而去,三两时息,人已消失在漫天月华的笼罩下。
他并没有听到,辰南子在呆愣稍许后的呢喃之言:“当年的天,不一样也不是当年的天了吗?”
就在天翊离去后不久,望月台上,突有两道身影显现出来,若是天翊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两人的身份。
其中一人,白发苍苍,枯瘦嶙峋的他,只站在那里,便如风中残烛一般,正是幽篁。
此刻,伫立在幽篁的身边那一老者,正凝眸看着那石化在风中的冷邬,他与冷邬之间,就如似放置着一面镜子,两人的相貌以及穿着装饰,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幽篁道:“冷邬,来人到底是何身份?竟连你的银狼分身,都被其一击所杀?”
冷邬凝沉着眉头,想了想后,说道:“幽老,我不认识来人,他很年轻,出手也很随意,应是隐藏了实力。”
幽篁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冷邬,站在这望月台上,你可曾追忆起什么往事来?”
冷邬突地变貌失色,道:“幽老,你的意思是说,来人兴许是狂客学院的余孽?”
幽篁笑了笑,道:“当年登云一战,空寂那疯子引九劫天力,不知启用了什么阵法,将一众狂客渡引无踪。前些日子,玥儿曾传讯,说在天才战中,有狂客之人现身。”
冷邬思虑半响,心中隐有不安滋生,说道:“幽老,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彻查此事?”
幽篁摇了摇头,笑着道:“不用,而今的天狼学院再不是当初的天狼学院,他们若是敢来,唯剩有死无回之路等着他们。”
冷邬颔首,一想起现如今隐居在天狼学院内的那些强者,他便止不住有些心悸。
两人在望月台上停驻了些时候,接着便回返到了天狼宫,与此同时,天翊也折返到了天狼城内。
月狼客栈中,武忘与无忆正焦急地等待着,距离天翊离去已过去了很长时间。
此时,天幕已经别了迢迢的银汉,不见纤云弄巧,唯余晨曦来临前的昏沉与漆黑,漠漠轻寒绕上阁楼,淡烟流水画屏幽。
就在两人心急之际,天翊回到了月狼客栈,武忘与无忆见得天翊后,连忙凑上前来。
武忘道:“老大,你没事吧?登云峰上的情况怎么样?”
天翊尴尬笑了笑,道:“我只抵达到望月台,便被天狼的人发现了,想来天狼学院内定是守卫森严,暗哨众多。”
无忆道:“老大,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参不参加天狼学院的弟子选拔?”
还不待天翊开口,武忘已是斥喝道:“小白脸,你是不是傻?老大不是说过了吗?他在望月台上已经被天狼学院的人发现,我们再去参加那选拔,那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突被武忘这般喝斥,无忆竟也不来气,他只微微笑了笑,说道:“死胖子,我看你才是真的傻。你以为发现老大的那人,现在还活在世上不成?”
武忘一愣,本想反驳些什么,这一张口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语匮言乏了。
听得两人这般争吵,天翊无奈笑了笑,说道:“好了,都别争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不参见那选拔了。”
话语刚一落地,天翊已朝着屋外走去,既然决定不参加选拔,他们自然是要回明月峡谷与千钰等人会合。
武忘与无忆瞪了彼此一眼,似乎谁也不服谁,接着连忙追随天翊而去。
三人刚离开月狼客栈不久,包打听便与一名衣着光鲜的男子回到了客栈中,当得知天翊三人已经离去,包打听硬是愣了好半响,倒是随着他一道而来的那男子,在月狼客栈的老板那里讯东问西了好些时候。
待得天翊三人回到明月峡谷时,已是日高烟敛之际,天光下的明月峡谷,云闲草远,飞絮悠悠,连带着还有一条自九天遥落而下的银练。
简单地言谈了一番,天翊等人继续前行,他们从北边绕过登云峰,经过三日路程,终于抵至中土皇城。
中土皇城,繁荣依旧,商贩的吆喝声连绵成片,画阁巧楼之上,尽饰沉香,常有权贵出入其中。
天翊等人落住在一家名为“梨园”的客栈中,这一家客栈,搭有专供戏子唱戏的戏台,平日里有不少人都来此听曲,往来颇火。
按照天翊的打算,他们在中土皇城停歇两日后,便会启程前往西门之地,等与绝尘汇合后,他们还会回来,堂堂正正地回来。
此时,梨园的戏台下,天翊端坐在人群中,千钰等人则是结伴在皇城中游玩去了,连带着史大彪与闫帅也被生拉硬拽了去。
这一处戏台,花梨作栋,紫檀作梁,檐缀铜丝,犹若细网,绿绮裁窗,天光映翠。
戏台上,正有几名浓妆艳抹的戏子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天翊静静地聆听着,心道:“也不知戏子前辈若是在此,将会作何感触?”
一曲终了,天翊起身离去,他之所以不愿与千钰等人一道在中土皇城中游玩,那是因为在他的心中,深隐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虽然已有些年头没有出没在中土皇城,但皇城内大的格局却是没有什么变化,天翊行走在皇城的大街小巷中,倒也落得个轻车熟路。
此时,天翊停驻在一条幽深的巷子口,他清晰地记得,小巷的那一头,修建有一处府邸。
曾经有一个寒夜,寒夜中曾有一个小女孩在那府邸外倚门望雪,她叫玉儿小姐。
值此故地重游之际,天翊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心竟有些紧张起来,他不知道,待得穿过这一条小巷后,一切是否还如当初?
稍许忐忑后,天翊停顿的脚步得以迈出,然则他才刚走出两步,小巷的那一头,突有一道娇小的身影窜出,紧随在那身影之后,是四个生得彪壮的汉子。
见此一幕,天翊略有些出神,眼前的情景竟给了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不消多时,那窜逃的身影已是抵至天翊跟前,近眼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
女孩近身到天翊身前的一刹,本有些紊乱的步子,竟是突地一滞,接着猛地便将天翊的臂膀抱挽在手。
她唯唯诺诺地躲身在侧,战战兢兢道:“大哥哥,救我,他们要杀我!”
还不待天翊说些什么,那紧追着女孩的四个壮汉已然临至天翊跟前。
为首的一个大汉,两眼略有凸出,这不由更让天翊感慨世事的无常与奇妙。
大汉道:“小子,你是这贼丫头什么人?奉劝你少管闲事,赶紧让开道来!若不然,可别怪兄弟几人连你一道擒下!”
天翊正欲开口,那挽着他手臂的女孩却是率先开口道:“大蛮子,你凶什么凶?他是我大哥哥,你们要是再敢追我,小心大哥哥把你们打地得遍地找牙!”
说着,女孩还冲着大汉四人使了个鬼脸,那模样,哪还有之前的惊慌失措?
闻言,四个大汉同时横眉冷眼地望向天翊,他们摩拳擦掌,偏又有些投鼠忌器的模样。
为首的汉子道:“小子,你果真是这贼丫头的大哥哥不成?她偷了我家少主人的东西,现在若是交还,你们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天翊笑了笑,转身看了看身旁的女孩,问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女孩愣了愣,那一双清澈的说眸子中,无端泛起了晶莹的泪花,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承认大汉所言非虚。
见得女孩承认,四个大汉皆理直气壮地了起来,为首者道:“小子,你也看见了,这贼丫头承认了自己的偷盗之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竟然做出这等不齿之事......”
大汉似还有着滔滔愤言要说,但却被天翊突然而来的插口之言所打断,天翊说道:“那又如何?”
为首的突眼大汉兀地一怔,直愣愣地盯着天翊,他似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重复着:“你...你你...”
女孩见状,眼有精芒浮掠,那在眸中打圈的泪花缭漫开了层层涟漪,兴奋地冲着那大汉道:“你什么你,你个大蛮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可是我的大哥哥,自然要护着我了。”
听得女孩这话,为首的大汉气急败坏,厉喝道:“兄弟们,给我上!将这两个贼人捉回严府!”
言罢,大汉四人已做饿虎扑食状朝着天翊与那女孩袭来,这四个大汉,实力平平,只有聚气境界,虽生得彪悍,但出手之下,破绽尽露。
见得大汉四人动手,那女孩连忙松开挽着天翊臂膀的两手,接着侧移划步,人已躲身在天翊后方。
天翊从容地笑着,任凭那四名大汉横冲直撞而来,他且不动如钟。
有那么一刻,只听得数道闷哼声在这小巷中传荡开来,继而见得,那四名身彪体悍的汉子直直倒将飞出,落地的刹那,掀起尘埃漫天,地面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四名大汉满脸惊惧地凝视着天翊,起身后,也不多言什么,脚底生风,竟是开溜了去。
女孩惊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有些不敢置信模样。
沉寂了好半响后,女孩方才回过神来,她紧紧拽着天翊的衣角,道:“大哥哥,你好厉害,连大蛮子他们都被你们打跑了!”
天翊笑了笑,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随手一挥,顿有一个储物袋被其拿捏在手,储物袋中,装有不少钱财,一普通人,只要不去挥霍,倒也够其安度余生。
天翊将储物袋递到女孩跟前,说道:“拿着吧,大哥哥以前,也跟你一样。”
女孩顿了顿,神有不安地将储物袋承接到手中,她低了低眼,抿了抿嘴,似是有话要说。
可当女孩抬起头时却发现,小巷中的那一背影,已然渐行渐远。
女孩迟疑片刻,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抹决意,心道:“以前?跟我一样?”
下一刻,她朝着天翊追去,似乎想要看清那留下渐行渐远的背影之人,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张脸谱?
......
本书网首发,求看书的朋友们给个订阅,支持下三狼,三狼需要你们的摇旗呐喊!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第八章:来者何人,来者不善【合两更】
小巷不长,天翊却走了很长时间,身定于巷头的那一刻,有惨云惊卷,有霜风迎猎。
映入眼幕的,乃是一处荒废之景,风沙弥漫,侵蚀着苍凉的落叶,枯木四周,断墙残垣,破败不堪。
值此颓败中,落有一座府邸,门阶堆寂,梁柱之上,蛛网密布,侵檐琅玕。
府邸的正门之上,横匾不横,它倾斜着,连带着匾上的“元府”两字也似飘然欲落。
见此一幕,天翊眉头紧皱,快步上前,身入萧瑟,体感寒寂,心中无端涌起一股失落与惆怅。
他失神般地伫立在元府门前,久久不得语。
当天翊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倦客羁怀,飞埃无迹。
此时,天翊的身旁,女孩静默而立,她没有出言打搅天翊,她只是陪着他在这一场时过境迁中萧索情绪。
如此沉寂了好半响后,天翊缓缓睁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想了想,说道:“大哥哥,我没有名字,不知道贼丫头算不算?大蛮子他们都这样叫我。”
天翊的面色本浸染着一层寒霜,突听得女孩这般相言,他无奈笑了笑,转身即离。
女孩凝视着天翊远去的背影,叫喝道:“大哥哥,你可想知道元府究竟遭何变故,方才落得衰败残破?”
天翊身子一顿,也不转身,只说道:“怎么?难道你知道?”
女孩迟疑片刻,一边朝着天翊走去,一边说道:“数年前,元府被歹人血洗,一府上下,无一幸免。”
天翊猛地一颤,身影突转过来,急言道:“什么?元府被人血洗,无一幸免?”
见得天翊这突来的变貌失色,女孩怔了怔,接着点头道:“大哥哥,此事在中土皇城中家喻户晓,事发之后,也曾轰动一时。”
天翊愣住,整个人就如伫立在风中的一尊石雕,一动也不动。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了一道娇柔纤弱的身影。
她曾于那个寒风凛凛的雪夜,倚门望雪,她曾赠予他麻衣粗袍,外加几个散着腾腾热气的馒头。
他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他只记得,她叫玉儿小姐,除此外,别无其他。
那一个寒夜,那一场风雪,而今都已一去不复返,连带着还有那一个可俏的人儿,似也湮没在了时光的长河中。
想着想着,天翊的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此时他的心头除开延绵着浓浓的悲伤外,还有激怒愤卷而起。
天翊平复片刻,眸定在女孩身上,问道:“你可知道,血洗元府的都是什么人?”
女孩摇了摇头,说道:“大哥哥,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外面有传闻,说在元府之中,好像有着什么稀世珍宝。那些人,应该是冲着那宝贝去的。”
天翊同女孩颔首示意一眼,言道:“谢谢你,小妹妹!”
说着,天翊再不做停留,径直朝着“梨园”走去。
女孩没有随同天翊一道,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翊的背影看着,嘀咕道:“这个大哥哥还真个有意思的人呢!我还没跟他说谢谢,他倒是先给我道谢了。”
言罢,女孩随手一挽,掌心之中顿有一个储物袋显现出来,正是天翊之前相赠。
就在女孩看得入神之际,她身旁的空间,突起一阵涟漪,继而便见得,有一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人影从虚无中凌渡而出。
黑影对着女孩躬了躬身,说道:“若蓝大人,我们在中土之地也逗留了很长时间了,是时候启程回返了。”
女孩微微笑了笑,说道:“裨恶,你觉得适才我刚认的那大哥哥如何?”
名为裨恶的黑袍男人,稍稍愣了愣,似在思虑着什么,好半响后,方才回应道:“若蓝大人,裨恶看不出他的深浅,只觉得在他的身上,环绕着层层迷蒙。”
若蓝顿了顿,饶有深意道:“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言语之际,若蓝摇身一变,本作蓬头垢面的她,顿演作一沉鱼落雁的俏丽人儿。
只见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她静静地伫立着,翠羽加身,一袭淡蓝拖着烟笼的百水裙,外披着薄织的纱衣。
微风徐过,若蓝腮边的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她那充满灵韵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此时,若蓝朱唇轻启,眉睫低垂,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贼丫头的模样?
裨恶道:“若蓝大人,你的意思是说那人,就如空蒙一般,实无所得?”
若蓝笑了笑,道:“只有经历了空,才能抵达无,只有有空皆忘,才可以彻底的无。”
说着,她的身影渐变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无影。
裨恶愣在原地,好似在思量着若蓝适才那一番话意一般,只是任凭他如何揣思,到头来却仍旧浑噩不知。
下一刻,裨恶无奈地叹了叹气,声未散,其人却已从原地消失不见,他追随若蓝而去,自始至终。
再说天翊,自元府折返后,心中便好似悬上了一块大石,抑郁而又沉闷。
天有煦色,韶光明媚,天翊的心却被笼罩在阴暗之中。
元府的玉儿小姐于他有恩,虽只做点滴之情,但对天翊而言,一衣一食,给了他新生,即便涌泉相报,也道不足。
此时,天翊一人伫立在窗前,凭栏远望,那里,有池塘,浅蘸烟芜,有帘幕,闲垂风絮。
眼幕中的风景很好,但此刻的天翊却不再是那个看风景的人。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你莫不是打算要彻查元府被灭之事?”
天翊道:“辰老,元府于我有恩,无相神衣便是元府的玉儿小姐相赠于我。”
辰南子突地一愣,道:“哦?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得到无相神衣的,如此说来,我也要承元府之恩才是。”
天翊不置可否,说道:“辰老,你觉得是何人血洗了元府上下?”
辰南子沉思了好半响,道:“元府处于中土皇城之中,自然受皇城的管辖,此事应该有人比我更清楚。”
天翊明悟地点了点头,中土之地虽然没有如四方阁那般的大势力总领一方,但整个区域却被割分出无数小区域,每一区域之内,都有着掌舵势力。
中土皇城,若只依字面来看,倒还有着总揽中土之意,实则只是偌大中土中的一隅之地,而执掌中土皇城的实力,正是严氏一族。
严府在皇城之中,开设有一学院,名为中土皇家学院,仅从严府以皇家自居便可看出,严府在中土皇城的地位。
当年天翊初遇烈阳之时,后者便言道中土皇家学院乃是一垃圾学院,倒是那时的天翊,对其颇有向往。
心下有了决意后,天翊也不拖沓,起身出了梨园,只稍一打听,便得知了严府位置。
云容皓白,风力无端,天翊独自一人行走在中土皇城的街道之上,他向东而去,那里落建有一处府邸,正是严府所在。
此时,严府内的一处亭榭中,正有一男子在众多佳人的陪伴下,赏烟花,听弦管,处处欢笑。
男子名为严平,俨若他的相貌般平平,他乃是严府的少主人,在这中土皇城,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
严平虽然长得不尽人意,但凑身在侧的佳人,却个个都是明艳动人的主儿,她们喜得不是严平本身,而是他身后那有钱有权的严府。
就在丝竹管弦声灵动悦耳之际,突有四个大汉乱入这香艳空灵中。
见此一幕,严平的脸色刷地一下阴沉了起来,那一对鹰目锋锐而又凌厉,直瞪得那四个大汉浑身寒浸,汗毛直竖。
为首的那一突眼大汉,唯唯诺诺道:“少主人,我等兄弟四人无能,没能将那贼丫头擒拿回来,还请少主人降罪!”
说着,四个大汉齐刷刷地对着严平跪拜了下去。
严平轻蔑地瞅了四人一眼,冷冷道:“你们的确很无能,连个黄毛丫头都抓不回来。我严府不养无能之人,你们自行离去吧!”
四个大汉互相看了看,皆可见彼此眼中的无助与无奈。
紧接着,四人起身,悻悻而去,临走之前,为首的汉子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严平的横眉冷眼硬生生地阻绝回去。
“哼!这严平还真是个白眼狼,说翻脸就翻脸!”
“我等兄弟四人,这些年来,在严府任劳任怨,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哎!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我们觅一处闲荒之地,种种地,打打猎,也道逍遥快活!”
“都少说点吧!这里还是严府,要是让严平知道我们在背后议他长短,指不得又要发难于我们了!”
“大哥!咱们现在已经不是严府之人了,怕他作甚?”
这话道出之后,四个大汉彼此一笑,他们笑得很苦涩,一路走去,竟是再无言对之语。
四个大汉前脚刚刚踏出严府大门,正好同迎面而来的天翊撞了个正着,见得天翊后,四人的脸色倏地惨白一片,之前小巷中的一幕幕,四人可是记忆犹新。
见得这四个大汉后,天翊微微一诧,稍作回想,他便是记忆了起来,那为首大汉似乎曾与他说过,要将他与贼丫头一并捉回严府。
天翊笑了笑,说道:“原来这里便是严府!”
四个大汉听得天翊这话,面上的异色更做翻卷不休,为首的大汉迟疑三两,连忙凑到天翊跟前,低声细语道:“兄弟,严府之中高手众多,你可不要逞一时意气,眼下你人在府外,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天翊怔了怔,大汉的口吻中带着好意提醒的味道,再无之前那趾高气昂之态。
余下的三个大汉,先是瞄了瞄看守府邸的护卫,当发现那些护卫正冷眼相观后,连连拖拽着为首大汉,似一副要远离是非模样。
天翊淡然笑了笑,说道:“这严府就算是地狱黄泉,今日我也去定了!”
言罢,天翊从容阔步而去,那模样,宛若并不将权势滔天的严府放在眼里一般。
四个大汉退到一边后,并未忙着离去,反是将目光锁定在天翊身上。
“大哥!他不会是来找严平算账的吧?”
“老三,你莫不是傻了不成?他可是那贼丫头的大哥哥,就算是算账,那也该是严平找他算账才是!”
“大哥,那他来严府干嘛?”
“难道是畏于严府的权势,登门谢罪而来?”
“恩!我看有这个可能,先看看吧!严府大门,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得了的!”
大汉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接头接耳着,视线却随着天翊的移动,辗到了严府的府门前。
此时,看守府邸的护卫,倏有两人侧出身来,这两人连从腰间抽出一柄钢刀,明晃而又刺眼的刀刃,横栏在了天翊的身前。
一护卫例行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天翊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叫不善!”
两名护卫听得天翊如此之言,眼中顿有狠厉一闪而逝,打从他们看守严府门邸以来,还从未有人胆敢上门挑衅。
一护卫喝道:“小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来这里闹事?”
天翊抬了抬眼,目视着悬于门梁的那一匾额,笑道:“我虽才疏学浅,但严府两字却还识得!”
话语刚一落地,那抽刀阻拦天翊的两名护卫已是动手了,他们一左一右,劈刀而出,只见两道实质的刀气倏如飞电走芒,直取天翊而去。
见此一幕,天翊面色不改,他之一手微微探出,不紧不慢地临空两点。
下一刻,只听得“哐当”两声,那携刀劈砍而来的两名护卫,便在一股强大无匹的震力之下倒飞了出去。
此刻严府的府邸门前,尚还有着十来个护卫,突见得有人敢来严府撒野,且还打伤他们兄弟,心中愤怒澎湃而起。
紧随着,十来人齐齐杀出,凛冽的刀影,光寒了门邸,金波银汉,潋滟无际。
面对密密麻麻的刀影,天翊仍旧一副从容自若模样,以他实力,就算是站着不动,十来个聚气境的修士,也休想伤他分毫。
天翊的确没动,他就如一尊磐石般伫立着,但那奔袭围杀而来的十来个护卫,却纷纷吐血倒飞,落地之后,好一阵鬼哭狼嚎。
见得这诡异一幕后,那在不远处静观的大汉四人,无不瞠目结舌,满面惊恐。
在他们的眼中,只看见严府的护卫气势汹汹地杀向天翊,然而杀意未至,他们人已率先败退了下去。
“好强的实力!他出手了吗?”
“大哥!看他这般行径,可不像是登门谢罪而来啊!”
“哼!严府之人,个个都是薄幸之辈,他们平日里作恶多端,现在报应来了。”
为首的大汉直愣愣地盯着天翊看着,眼幕尽被骇然占据,说道:“走吧!这一处是非,我们可沾染不得!”
言罢,四人再不做逗留,循着街道速退而去。
府邸门前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府内之人的感应,不消多时,自严府之中便有一道道人影破空而来。
这些修士,实力大多处于凝丹境,若不然,也不可能破空飞行,其中也有几人,散着婴成气息。
他们恶狠狠地盯着天翊,牢牢封住天翊的来去之路。
天翊自若地笑着,这点阵仗他哪会放在眼里?
小片刻后,自严府中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是一中年男子,生得朗目星眸,倒也有着几分气势。
此人名为严中天,乃是严府当家之人,严平便是他的独子。
严中天先是看了看倒将在地的护卫,而后眸定在天翊身上,说道:“阁下何人?为何打伤我严府守卫?”
天翊看了看严中天,反问道:“你可是严府当家之人?”
严中天觑着眼,点头道:“没错!鄙人严中天,敢问阁下大名?”
天翊道:“我说我叫不善,你信吗?”
严中天一愣:“不善?”
天翊笑了笑,道:“我有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二,不知严府主,可否不吝赐教?”
还不待严中天开口,四周围将的修士已是冷言相对。
“哼!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小娃,你以为严府主是你什么人?以他身份,岂容你这小厮呼喝?”
“婴成实力,倒也有些资本,但你以为凭此便能在严府门前傲慢无礼了不成?”
“严府主,我等供奉于严府,严府之事,自然便是我等之事。有人不长眼,找严府麻烦,那便是与我们过意不去!”
“......”
“大家还与这恶徒多言作甚?先将他拿下再说!”
说着,那将天翊围将的数十修士,纷纷杀向天翊,只见刀光剑影,遮天蔽日,一道道磅礴浩荡的元力,就如洪流般从天而降。
严中天一语不发地站着,他只微微笑着,他严府供奉的这些修士,可不是摆设。
此时,面对漫天而落的攻击,天翊依旧从容自若,他微微掀了掀嘴角,掩手一挥,披风长棍赫显在手。
下一刻,天翊举棍而动,披风长棍衍行随风。
......
本书网首发,求看书的朋友们给个订阅,支持下三狼,三狼需要你们的摇旗呐喊!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第九章:左眼千秋,右眼万古【合两更】
此时,刀光剑影密集而落,惊起漫天星火,皇城动摇,乱雨穿空,劲风纵掠。
天翊举棍之下,风尘化云烟,一啸动千山。
棍出,斜雨带风,摇山振岳,地动天颤,杀气莹莹冲牛斗,豪情跃跃耀九天。
如山的棍气,环绕天翊四周,任凭疾风厉雨、金戈铁马,莫不可愈。
他这一棍,棍动如游笔,UU小说生风雷,彩笔成龙,歘如飞电来,隐若飞虹起。
棍定的那一刹,偌大天穹,风云色变,有河汉惊落,有乾坤既定。
金戈交击声,遍布苍宇,巨响惊现千里尘,直冲云霄接浮云——“砰!砰!砰!”
披风长棍衍动的五彩光华,势如洪涛,翻卷激涌,直将那落击而来的刀光剑影吞噬一空。
风过,散了彩华,天光微熏。
散漫之余,一道道身影倒飞出去,直在天际弧划出一条条血线。
半空中,天翊持棍悬立,身不动,棍不动,一身麻衣粗袍,猎猎随风。
他的人显得飘逸而又洒脱,手中的棍却作傲然挺立,一双无喜无悲的眼目此刻正打量在严中天的身上。
严中天承接到天翊的眼意后,下意识的一怔,心有骇然,神有震诧。
那些供奉于严府的修士,个个都做不凡,但在天翊的手下,却显得那般不堪一击。
严中天很清楚,不是严府的那些修士无能,而是眼前这个男子太强。
天翊笑了笑,道:“严府主,不知现在你可愿开一开金口?”
严中天一脸的阴郁,稍顿片刻,言道:“你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说着,他转身朝着严府内走去。
此时,涌将在严府周围的看众已然不少,见得严府外遍地狼藉,人仰马翻,他们无不啧啧称奇,接耳有私语。
天翊也不拖沓,三两躲闪,人已降临在严府之内。
他随在严中天身后,步履从容,那一份不羁来得安之若素。
严府之内,庭院深深,烟波千顷,云峰倒影,空翠成堆。
在严中天的带领下,天翊来到一处雅致的阁楼中,后者正欲唤人上茶以待,却被天翊突来的言语制止住。
天翊道:“严府主,我所问不多,根本要不了盏茶功夫。”
严中天谄媚地笑了笑,对着恭立在旁的几个明艳侍从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避。
一转眼,阁楼中便只剩下天翊与严中天两人。
严中天颊面堆笑,说道:“小兄弟,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中天若是知晓,绝不敢有丝毫欺瞒。”
天翊也很直接,开门见山道:“严府主,我只想知道一事,元府究竟遭何人血洗?”
闻言之下,严中天的脸色倏地大变,急切道:“小兄弟,你打听元府之事干吗?”
天翊神情一凝,目有寒星四射,淡漠道:“严府主,你只需要回答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严中天陷入沉思,眉宇间始终凝沉着深沟竖壑般的皱纹,好半天后,他摇了摇头,道:“小兄弟,实在抱歉,此事中天也不知情。”
天翊凝视着严中天,他能感觉到,后者所言,并非出自本心,那躲闪的目光中,定是对他有所隐瞒。
被天翊这般盯着,严中天只觉浑身上下都不自然,沉寂半响,他叹言道:“小兄弟,你若想知道真相,不妨去通天塔问问。”
天翊愣了愣:“通天塔?”
严中天点了点头,眺目朝着向西的天幕望去,说道:“中土皇家学院中,有一通天塔,塔内隐居着一位老人。当年元府被灭之事,他应该很清楚!”
天翊与严中天颔首示意了一眼,接着转身离去,他来的很干脆,走的也很干脆。
严中天觑着眼,似一副心事重重模样,暗道:“此人与元府之间,到底有何关系?当初元府一夜之间被人血洗,骨老为何不让我彻查此事?”
一想到这里,严中天的心中便被层层迷蒙笼罩,往事袭上心头,愁思却已不复东流。
于此之际,严平带着几个供奉来到阁楼,适才他正在亭榭中听风赏曲,突闻严府门邸动静,连忙起身前去,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严平声严色厉道:“父亲,听说有人到我严府撒野来了?”
严中天瞄了瞄严平,说道:“平儿,骨老很是器重你,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可在通天塔?”
严平怔了怔,脸有茫然,道:“父亲,你为何有此一问?自从骨老得到‘云门夜雨’残图后,他老人家便一步也未曾离开通天塔。”
严中天点了点头,俯在严平的耳根前低声细语了几句,严平明悟地点着头,接着带着几名供奉匆匆出了严府。
再说天翊,离开严府后,径直沿着西街而去,不论严中天所言是否属实,他都要去中土皇家学院验证一番。
走着走着,天翊的身边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名女子,女子一袭蓝衣,她有着一副美艳动人的容貌,一颦一笑,无不使人心醉神迷。
天翊皱了皱眉,惊鸿一瞥地看看了女子,疑道:“姑娘一路上都跟着我,所图为何?”
女子笑了笑,若有些天真地问道:“你的名字,难道真的叫不善吗?”
天翊不置可否,并未因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而有丝毫驻足。
见天翊对自己置之不理,女子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她依旧紧随在天翊身后,大有天翊去哪里,她便去哪里的样子。
与此同时,辰南子传音于天翊道:“小子,这女子怎么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天翊面不改色,回应道:“辰老,你可还记得之前我在小巷中遇到的那个贼丫头?”
经由天翊如此提醒,辰南子恍然大悟,道:“难怪她总给我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原来她就是那个贼丫头,生得倒是水灵!”
说到这里,辰南子顿了顿,再道:“小子,你是怎么发现她就是那贼丫头的?”
天翊没有回应辰南子,他之所以能看出女子就是之前的贼丫头,皆因适才的惊鸿一瞥下,他在女子的皓腕之上看到一个翡艳欲滴的蓝镯子,他若是没记得,之前那贼丫头的手腕上也带着一个形似的镯子,只不过黯淡垢尘了一些罢了。
天翊猜想的没错,这女子正是之前的贼丫头,而她的名字叫若蓝。
此时,若蓝紧随在天翊身后,心神则与裨恶悄悄沟通。
裨恶道:“若蓝大人,他似乎看出了你的身份。”
若蓝道:“我不过了换了身装饰,他能看出我就是贼丫头,又有何出奇?”
裨恶道:“若蓝大人,他的身体中,好像并不只有他自己的气息。”
若蓝道:“怎么?难道他的身边也有如裨恶你这般的灵体不成?”
裨恶不再多言,此时他静待在那蓝色手镯中,一袭黑袍涌动在徐徐微风下,缕缕墨丝,随风飘散。
如此行径了一段时间后,天翊与若蓝两人,一前一后抵达中土皇家学院。
中土皇家学院,宽阔而厚重的土地上,修建有连绵的贝阙珠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华丽至极。
学院门前,高累着一块厚岩,岩石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中土皇家!”
天翊只稍稍顿了顿,接着提步迈入中土皇家学院,若蓝凝思片刻,紧随天翊之后步入其中。
两人前脚刚一踏入学院,阔道两旁的阁楼中,便有数人冲将出来,继而横栏在天翊与若蓝的去路之上。
当先之人,乃是一名中年男子,环绕在下巴上的那一圈络腮胡,倒是让人印象深刻。
男子说道:“两位应该不是我中土皇家学院的弟子吧?非我学院的弟子与老师,一律不可擅自进入学院,两位还请回吧!”
他对着天翊与若蓝指了指来路,示意两人离去。
天翊抬了抬眼,目之所向,可见一高塔直入云霄,说道:“我要去通天塔!”
语落,满脸络腮胡的男子面色突变,他已好言劝说两人离去,殊不料来者似乎并不听规劝。
此时,男子身后的数人,也都一脸幽郁地凝视着天翊与若蓝,后者擅闯学院已是无礼在先,竟还提出要去通天塔这等要求。
要知道,即便是中土皇家学院的老师,也不可擅自靠近通天塔,更别说入得其内。
男子道:“小兄弟,我奉劝你们还是趁早离开的好,通天塔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天翊微微一笑,挑了挑眉道:“我若一定要去呢?”
男子怒从心起,泛冷道:“这里是中土皇家学院,可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撒野!”
言罢的瞬间,男子已是抡拳而动,拳出,音颤,劲风横掠,迎面直取天翊而来。
男子的拳力,刚猛劲霸,势如迅雷,携带着厚实如山的力道,眨眼便已抵至天翊身前。
天翊神色如常,很是随意地抬手探点而出,这一探手,破了苍劲有力的拳风,碎了厚重如山的拳力。
只听得一声闷响,男子的身影直直倒退出去,连带着将那欲意上前搀扶男子的数人也一道飞退了出去。
退居了好远距离后,男子数人方才借助退划的阻力稳住身形,他们一脸骇然地看着天翊。
男子道:“你这人怎如此不知好歹?莫不是要拆我中土皇家学院的台不成?”
说着,男子随手一挥,一根短笛赫显在手,他执笛到口,一曲清音顿时弥散开来。
不消多时,一道接着一道的破空声相继传来,眨眼间,男子的周围,便有上百人凝聚。
这还不算,那延展的广场之上,此刻正有风尘迭起,浩浩荡荡的人群正火速朝着学院门口赶来。
见此一幕,天翊面不改色,他既然决定要去通天塔,那便无可阻挡。
若蓝站在天翊身旁,自始至终她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静静地伫立,宛若止水一般。
天翊这边很安静,但那络腮胡男子的身边,却已吵杂一片。
“胡峰老师,这在学院之内,你为何吹响存亡笛?”
“大胡子,你虽然姓胡,可也不能胡来啊!”
“胡老师,这存亡令可不能乱吹,一个不好,院长可能要怪责于你了!”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言道着,语调却显得有些随意。
存亡笛音一经响起,那便说明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里是中土皇家学院,这些老师可不认为有谁胆敢来这里撒野。
对于众人之言,胡峰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牢牢将天翊锁定,适才与天翊初一交手,他便知道来者不凡。
以他婴成境的实力,竟被天翊轻描淡写的一记点手击退,足可见来者实力之强。
见得胡峰这般凝视着天翊,众人的视线也顺势落定在天翊身上,当感受到天翊身上散发的凌傲不屈后,他们这才敛了松弛。
胡峰道:“这两人来我中土皇家学院,心存歹念,先是伤我不说,他们还要前去通天塔。胡某不敌他手,这才吹响存亡笛。”
听得胡峰这一番解释,众人的脸色已然阴沉似水,他们目带不善地凝视着天翊与若蓝,眸光只若针尖麦芒,凛冽而又刺眼。
“你两人果真如胡峰老师所说,是来我中土皇家学院惹事不成?”
“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这里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你二人擅自闯入我皇家学院,本就无礼在先,眼下竟还打伤我学院老师,今日若不是给个说法,怕是不好脱身啊!”
“......”
面对这般指责,天翊自若如初,他侧身看了看若蓝,说道:“贼丫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打算跟着我吗?”
见天翊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若蓝也不惊讶,她只微微笑了笑,说道:“大哥哥!我不叫贼丫头,我的名字叫若蓝。”
“若蓝?”
天翊突地一愣,这个名字有些牵动他的思绪,让他无端想起了那个娇弱的身影,她们的名字中,都带有一个“蓝”字。
想着想着,天翊无奈笑了笑,他没有再去理顾若蓝,提步之下,竟不紧不慢朝着前方走去。
若蓝的脸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伴随着天翊的动身,她也莲步上前,对于那阻拦在前的众多修士,好若不以为然。
见得天翊与若蓝两人的举动,皇家学院的一众老师们,无不惊愕失措,紧随着便是满腔怒火滔天而起。
就在众多老师群愤欲动时,天幕之上,突有两道流光一闪而至。
流光之下,落定着两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们的长相极为相似,宛如一人。
若说两人身上有何不同,那便是他们的眼眸,其中一人,左眼呈血红色,而另一人,则是右眼呈血红色,除此之外,再无他别。
见得来人后,一众人等纷纷躬身以礼,异口同声道:“见过左、右院长!”
两名老者微微颔首,继而眸定在天翊与若蓝身上,此刻天翊与若蓝顿住了脚步,正凝视这两名老者。
有那么一刻,那左眼血红的老者突地变貌失色起来,若有些不敢置信道:“是他!”
此时,他的视线正落在天翊的身上,神色中的震惊来得很突然,以至于他看上去,好像受了惊吓一般。
右眼血红的老者怔了怔,道:“千秋,怎么?难道你认识他们不成?”
左眼血红的老者点了点头,大声道:“不知圣王学院之人来我中土皇家学院,所为何事?”
听得“圣王学院”四字,在场之人无不满面骇然,此前轰动风澜的学院天才战,那问鼎无字战碑之巅的学院,不正是圣王学院吗?
天翊稍做思虑,便是明白过来,那左眼血红的老者既能一眼认出他圣王学院的身份来,想来定是参加过之前的学院天才战。
沉思片刻,天翊开口道:“我奉院长之命,前来通天塔见一故人。”
闻言,左眼血红的老者神色成异,脑海中却是无端浮现出了一道微胖之人的身影来,那人曾在风澜城内,以一己之力与天下群豪对赌,至今回想,仍让他记忆犹新。
思量稍许,左眼血红的老者开口道:“好了!大家都退下吧!”
说着,他含笑看向天翊与若蓝,再道:“两位小友,且随我来!”
围将在四周的人群,皆一副疑惑模样,但却极为识趣地撤离了下去,天翊与若蓝则在两名老者的陪同下取道那耸入云霄的通天塔。
左眼血红的老者道:“小友,老朽左千秋,这位是我兄长,右万古。”
右万古对着天翊与若蓝点头示意了一下,当初左千秋从风澜学院归返后,便将发生在学院天才战中的事情详言以尽,他也知晓了圣王学院的事迹,圣王学院既然能够力压风澜学院四方分院,最终夺魁天才战,足可见这一学院不凡。
此时,听得左千秋的介绍后,天翊微微一愣,饶有意味地多看了两名老者一眼。
这两名老者,各有一眼呈血红之色,左眼千秋,右眼万古,倒是有些意思。
别人以礼相待,天翊自然不会失了礼数,简略道:“两位院长,小子不忘,这位是我妹妹,她叫若蓝!”
左千秋与右万古笑着点了点头,姿态已是摆得极低。
眼看着便要抵达通天塔时,左千秋兀地问道:“不忘小友,不知贵院的大彪院长,现在何处?”
......
本书网首发,求看书的朋友们给个订阅,支持下三狼,三狼需要你们的摇旗呐喊!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第十章:云门夜雨,君竹离言【合两更】
见左千秋突然询问史大彪,天翊微微一笑,道:“千秋前辈,通天塔已经到了。”
说着,天翊展目相望,只见一弯环水围绕着一处杂草丛生的院落,而在院落中则耸立着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塔。
此塔便是通天塔,塔有内外之分,内塔九层,外塔五层,隐有九五之尊之意。
通天塔下,有一照壁,照壁之上镶有奇异彩石镌刻而成的“永镇山川”四字,字体苍劲,雄浑有力。
左千秋讪笑道:“不忘小友,通天塔内隐居着一位前辈,我与兄长能做的便是带你到此,至于他老人家见你不见,全凭你造化了。”
说着,他同右万古示意了一眼,接着两人便隐退了下去。
转眼间,通天塔下便只剩下天翊与若蓝伫立以望,两人自若如常,那一份风轻云淡,只道风来疏竹、雁渡寒潭。
天翊稍顿片刻,提步迈上残破的石阶,若蓝紧随其后,莲步生漪。
落步的一瞬,通天塔外,荒草斜晖,水上烟微,苍波露凉,白鹭惊飞。
天翊与若蓝凝眸望向通天塔塔身所在,那里,杀气凝不流,风悲日彩寒,浮埃起四远,寰宇静波澜。
这一刻,静谧祥和之中,无端泛起一股肃杀悲凉。
天翊与若蓝神色不改,步伐丝毫不乱,两人面如平湖,从容自若地踏过败阶。
不知何时,通天塔内突有箫声弥散,其音嘈切而又神秘,阵阵频催。
恍然间,乾坤变幻,天翊与若蓝只好似行走在如水的凉夜中,细雨沙沙,绵绵无尽。
不多时,两人又已身处在雷雨滂沱之下,轰雷震耳发聩,暴雨磅礴撼心,雷雨之下遍地厮杀,交戈声不绝于耳。
放眼四周,不知是雷鸣电闪,还是刀光剑影,直将天地划开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豁口。
面对如此变故,天翊与若蓝依旧走得不急不缓,任凭疾风厉雨沾衣而过,他们也不为所动。
就这般,两人走过了夜阑深沉,走过了暴雨磅礴,走过了雷鸣电闪。
通天塔前的残破石阶并不多,但两人却好似走了很久,就如刹那般的久远。
此时,雷鸣的轰隆声隐了踪迹,一管洞箫却在此刻横空出世,清越悠扬之音,穿透淅沥的雨声,弥漫于长空四野。
一瞬间,天地都好似暂隐不存,厮杀似也偃旗息鼓,唯独剩下一曲箫声,在柔和的细雨中,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
箫声时而绵长,时而急骤,时而舒缓,时而激越,闻听者莫不心驰神往。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安抚着每一颗倾听的灵魂,消融了万丈红尘中的戾杀之气。
天翊与若蓝仍旧自若如常地前行着,待得两人迈过最后一个石阶,那一曲箫声也到了终了之时。
两人举目而视,只见自身不知何时竟已置身在通天塔内。
那是一处宽阔的大厅,大厅内没有丝毫陈设,只有一名老者盘膝闭目着。
老者须发皆白,骨瘦嶙峋,他凝眉敛容,两手尚还轻按在一紫箫之上。
他缓缓睁开眼,清澈如波的目光直直落在天翊与若蓝身上,道:“两位远道而来,可曾在雷雨山间迷了路?”
若蓝微微笑了笑,说道:“云门夜雨之下,纵使孑然而行,也不至沦落迷途。”
老者觑了觑眼,再次打量若蓝时,神色中已多了些异彩,他看向天翊,似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天翊一脸淡然,笑说道:“吹箫人本该身居云门,却为何自锁塔中?”
老者眯了眯眼,接着站起身来,他缓缓走到窗前,透过一帘雨幕,看向遥遥远山,叹言道:“山含瑞气,水带恩光,烟雾笼罩中,谁又能安然屹立?”
天翊道:“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一云一净土,一土一如来。心不静,看山山动,看水水逝。”
老者含悠一笑,道:“小友倒是看得透彻,就是不知适才那狂风暴雨下,你可曾分清,山在何处,水又在何处?”
天翊自若不变,应道:“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我为何硬要去分辨山在何处,水在何处呢?我的路在我脚下,我走到哪里,山水便在哪里,这样岂不是更好?”
老者转身看向天翊,眸色中的异彩远比适才看待若蓝时要耀眼地多得多。
沉寂片刻,老者淡淡道:“我久羁于通天塔中,心倦神疲,旧学早已荒芜,不复经理,你二人到此,不知缘于何故?”
若蓝瞄了瞄天翊,道:“老人家,我若是说我缘于缘而到此,你可会意外?”
老者慈祥地笑了笑,道:“你到此处来,那是己身之事,我一糟老头子可未沾染丝毫因缘,又岂会意外?”
若蓝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老者的言语隐晦深奥。
下一刻,老者看向天翊,他知道若蓝口中的“缘”,系于天翊之身,哪天翊的“缘”又系于什么呢?
天翊沉思片刻,开门见山道:“前辈,晚辈到此,只有一事相询。”
说到这里,天翊顿了顿,见老者状做聆听,他继续道:“当年到底是谁血洗了元府?”
此言一出,老者本作波澜不惊的神色突有异动,他凝沉着眉头,肃然道:“你到底是谁?了解这些又做何用?”
天翊道:“如此说来,前辈应该知道那幕后元凶是谁了?”
老者一敛面上凝重,轻悠舒缓道:“我是知道,但我知道,并不代表我会告诉你,有些事本就不可说,说即是破,也是错。”
言罢,老者缓缓走到适才起身的位置,接着闭目席坐下去,却是再也不看天翊与若蓝。
见此一幕,天翊只微微笑了笑,他也不做多问,转身即离,对此,若蓝似也不意外,她只随行在天翊身后。
不多时,两人已出了通天塔,塔外的天,澄碧如洗,纤尘不染,惠风和畅,青丝荡涤。
若蓝道:“大哥哥,你难道不打算从那老头儿那里得知事情原委了吗?”
天翊笑了笑道:“贼丫头,你也看见了,你觉得他会松口吗?”
若蓝撅了噘嘴,道:“大哥哥,我叫若蓝,不叫贼丫头。对了,你真的想知道是谁血洗了元府吗?”
天翊也不作态,直接点了点头,道:“元府于我有恩,此事我既然遇上了,自不会独身于世外。”
若蓝的眼珠不停地打着转儿,好似在思衬着什么,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大哥哥,你可是打算为元府报仇雪恨?”
天翊不可置否地瞄了若蓝一眼,他虽未言对,但他的神色却已说明了一切。
若蓝道:“大哥哥,血洗元府的势力来头不小,你想以一己之力与其抗衡,怕是有些困难!若蓝可以告诉大哥哥那一方势力是谁,但大哥哥切记莫要冲动,不要做无谓地牺牲。”
她这话说的认真无比,如水的眸子中烁烁发光,映现着一道傲然不羁的身影。
天翊饶有意味地看了看若蓝,说道:“贼丫头,你想说的可是北冥阁?”
闻言,若蓝波澜不惊的神情突起异色,她失措般地看着天翊,久久竟是言道不出一个字来。
天翊没有多做逗留,他径直朝着中土皇家学院外走去,只留给若蓝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其实早在得知元府被人血洗的那一刻,天翊的心头便已有了猜断,他要做的,不过是去印证自己的猜想罢了,而今一切都已明朗。
若蓝伫立在通天塔下,她没有追随天翊而去,她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天翊的背影,任凭其消远在视线中。
与此同时,通天塔内,那老者不知何时起的身,此刻正凭栏而望,天幕下,正有三道人影结伴而去。
老者的身后,有一男子静静地伫立着,正是严平。
严平道:“骨老,那人欺我严府无人,上门打伤我严府供奉数十人,令我严府尊严扫地,骨老刚刚为何不永远将他留下?”
老者转身瞪了严平一眼,只一眼,便看得后者毛骨悚然,心神寒透。
严平再不敢多言,悻悻的低下头。
老者道:“严平,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何那般器重于你,今日过后,你不可再来通天塔。”
说着,老者的身影渐变虚幻。
见此一幕,严平呆愣当场,满脸的不敢置信,喃喃道:“骨老...”
待得老者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空荡的大厅内,唯独剩下一道遗音飘荡:“你若能为我找来其他‘云门夜雨’残图,我或许可以为你严府出一次头。”
遗音歇远后,整个大厅中便只剩下严平独自一人站着。
他阴沉着一张脸,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抹狠厉,暗道:“这老家伙还真是贪得无厌,还好当初我多了个心眼,并未将完整的‘云门夜雨’图交给他。”
这之后,严平匆匆离开了通天塔,他似乎满怀心事,连带着回府的步伐都变得急切了许多。
他与骨老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约定,而那约定,皆来自于“云门夜雨”图。
严平前脚刚离开通天塔,那空无一人的大厅中,老者的身影便是重新凝显,他狡黠地笑了笑,自顾道:“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不成?”
说到这里,老者脸上的笑容突变得有些无奈起来,又道:“不过你还真瞒住了我,严府里里外外都被我搜查了个遍,我也没有找到‘云门夜雨’全图。”
老者顿了顿,这一刻他又想起了天翊与若蓝,面色顿变得阴沉无比,道:“适才那一男一女的身上,皆给我一种危险至极的气息。想来他二人的背后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念及此,老者眉宇间的凝重竟是舒缓了许多,他阴鸷地笑了笑,道:“等我参悟了下一幅‘云门夜雨’图,他们的秘密或许便该拨云见日了。”
说着说着,老者的身影渐趋迷幻,不消多时,通天塔内,唯独剩下阴冷的笑声回荡不息。
再说天翊,刚离开通天塔不久,左千秋与右万古两人便主动靠上前来,一番假意探寻后,两人又开始打听起史大彪的下落来。
对此,天翊倒也未做什么隐瞒,直言史大彪就在中土皇城中,这让两人着实兴奋了好半天,继而便同天翊一道折返“梨园”,似乎势必要一睹史大彪之神采一般。
待得三人回到“梨园”时,已是东风渐急、夕阳斜落之际,史大彪等人已经游玩归来,但却唯独少了千钰的身影。
左千秋与右万古见到史大彪后,热情四溢,一番仰慕之言后,三人便是寻了处隐蔽之地,也不知在商谈着什么。
在千叶的告知下,天翊方才得知,众人在游玩的途中,并非一道而行,千钰则是在中途与众人分开。
此时,众人围坐在天翊的房中,言谈之下不乏游玩时的见景。
闫帅道:“不忘,你若是担心千钰安危,何不前去寻她?如果你要去,我可以给你指明方向。”
天翊笑了笑道:“前辈都如此说了,那便说明千钰她没有什么危险,她既是一个人独自离去,想来应该不希望有人去打扰她。”
闫帅不再开口,悠闲自若的喝起酒来,倒是一旁的千叶神有疑色覆盖,她与千钰情同姐妹,也知道千钰的身上,背负着深仇大恨,她只是不知道那深仇大恨缘由何处罢了。
青霖道:“不忘,中土皇城并不是羁留之地,我看我们还是趁早启程为好。”
他的话语显得有些急迫,面色也显得阴郁不开,天翊知道,这一切都缘于青霖的狂客羁怀。
中土皇城距离登云峰并不远,而今的登云峰,已经改名成天狼峰,曾经的狂客学院也被天狼学院鸠占鹊巢。
天翊清晰地记得,当他将登云峰的情况告知给青霖时,后者那一脸痛心悲愤的模样。
突听得青霖此言,武忘、无忆、大青、小笨纷纷敛了笑意,他们又岂会不明青霖的言外之意?
天翊思定片刻,点头点头道:“青霖老师,明日我们便启程西门之地。”
青霖缓了缓面色,同众人示意一眼后便离开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略显得有些压抑,空气都好似凝重了许多。
无忆道:“老大,此去西门之地,路遥途远,一来一回,耗时怕是不短。”
武忘眉头一皱,道:“小白脸,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去接尘哥不成?”
无忆无奈地撇了武忘一眼,道:“死胖子,你胡说什么?尘哥可是我兄弟,我怎会对他有丝毫舍弃?”
武忘瞪着无忆,说道:“尘哥也是我兄弟。”
无忆似有些气郁不过,摇头苦叹道:“老大,我的意思是,我们或许并不需要前往西门之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先是在天翊的身上落定多许,接着又侧眼看了看一旁的闫帅,好一副眼含深意模样。
天翊神色淡然,说道:“无忆,我知道你的言外之意。我们的确可以不去西门之地,而且方法还不止一个。”
无忆点了点头,道:“我至少知道两个方法,一者在于老大本身,一者在于闫帅前辈。”
闫帅笑了笑道:“此地距离西门之地虽有些路程,但我一来一回,应该耗费不了太多时间,不过是一番疲劳而已。”
听到这里,众人也算是明白了无忆的弦外之音。
武忘呆愣着一张脸,也不言道什么,只盯着天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心底,其实并不赞同无忆的提议,但他却未反驳什么,因为天翊还未开口。
众人都能听出无忆的言外之意,天翊又岂会不明?就如无忆所言一样,他们的确可以不用煞费周折地前往西门之地。
一来天翊可以麻烦闫帅前去西门一趟,直接将绝尘接引回来,二来天翊可以激发狂客之令,届时绝尘会受到感召,自能赶来相会。
这些天翊都明悟在心,甚至很早之前便已想到,但他为何又要执意前往西门之地?
这一刻,众人的目光全都凝汇在天翊身上,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决意。
天翊沉思片刻,视线落停在无忆身上,说道:“无忆,这一路走来,我曾认了一位兄长,他叫君竹,你可还记得?”
无忆似有茫然地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一道青衣飘飘的身影,他手执三尺青竹,烟尘轮转。
天翊道:“当初我与君竹大哥作别之际,他曾与我言道过一番话,你可知道他与我说了什么?”
说到这里,天翊顿了顿,观其面色,好一副追忆模样,好半响后,天翊方才继续道:“君竹大哥说,不忘,你要离开,大哥不送你。但你若归来,再大风雨,大哥都来接你!”
语落,无忆的面色倏地一变,他低了低头,一脸惭愧。
整个房间,也在这一刻陷入无声寂静中,那一片静,来得汹涌澎湃,偏又给人以万籁俱寂。
......
本书网首发,求看书的朋友们给个订阅,支持下三狼,三狼需要你们的摇旗呐喊!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十一章:阴阳山线,织梦超物【合两更】
夕照萦空,破彩飞霞,小巷孤影,孑然独立。
此刻,千钰身着一袭白衣,素净天然地伫在小巷的尽头,她凝眸而望,望着身前那一处萧条残破的府邸。
那里,庭院深寂,大木枯索,落叶零散,横于门梁的匾额,迎风半斜,唤着凄凉的“吱吱”声。
曾几何时,在那个素雪凝华的月夜中,她也曾倚门望雪。
那时的天,不妆空散粉,无树独飘花,飞雪散漫,霏微过墙头,不分残照影。
那时的家,昵昵馨语,灯火通明,一府上下,其乐融融,
那时的她,颊生两靥,也曾笑得嫣然,也曾舞得翩跹。
但那时的一切,却在一个雨暗雾昏的凄夜中,化作染血的飘零,消远弥逝。
此时,千钰的脑海中,浮现着一道道黑衣束身的人影,他们屠刀在手,枉杀平人。
那一场雨,来得肃杀而又凄凉,那一场雾,凝漫了朵朵血花,风吹不散。
元府上下,数百人口皆倒在了血泊中,无一幸存。
千钰恰因外出赏玩,方才躲过一劫,却也在她的心中种下了一道不可泯灭的杀劫。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顺着千钰的脸颊滑落,这一刻的她,心已碎,念已凉,徒留一心的悲伤,绽开无主。
她缓缓闭上眼,平复片刻后,正对着府邸躬身三拜。
紧随着,千钰转身离去,她这一转身,飘远了一抹冷香,逝去了一方雪深,迎来了一弯浅笑。
千钰刚出小巷,迎面便有一女子拦住了其去路,女子身着一袭悠婉蓝袍,她的不染俗尘,来得分外明净。
若蓝冲着千钰友好一笑,道:“大姐姐,小巷的那头,是否埋藏着你的羁绊?”
千钰一脸凝沉地瞅了若蓝一眼,冷道:“那是的我的事,不需闲人来多管!”
说着,千钰迈步而行,周身左右,突有寒元卷涌,斥力张合之下,好似要将若蓝排挤开来一般。
面对千钰冲撞而来的身影,若蓝淡然地笑了笑,她只微微挥了挥袖,人却从原地消失不见,现身时,竟已躲身在千钰的后方。
千钰突地的一顿,面上的凝重更盛一分,她能感觉到,这个不速而来的女子极不简单。
她没有转身再去看若蓝,只稍稍顿了顿后,便匆匆离去。
若蓝笑望着千钰离去的背影,叹言道:“长步障,小纱笼。不堪回首,小巷尽头,雪掩空府。”
于此之际,一袭黑袍加身的裨恶显影出来,道:“若蓝大人,你已能堪破出窍修士的心音,想来已经开启了天音宝盒第六层了?”
若蓝淡淡道:“我能感受到她的心音,但我却看不穿那个大哥哥的心音,他的实力似乎还未到出窍吧?”
裨恶道:“若蓝大人,他或许隐藏了实力,要不裨恶前去试探他一下?”
若蓝摇了摇头道:“大哥哥应该不喜别人在背后行那卑劣之举,倒是通天塔里的那老头,阳奉阴违,道貌岸然。”
裨恶微微一愣:“若蓝大人,你的意思的是?”
若蓝一敛脸上笑意,漠然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裨恶点了点头,身影虚晃,不消片刻,人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暮云收尽,夜溢清寒,银汉无声,玉盘轮转。
天幕中,一道光影宛如流星般划破苍穹,落入高耸入云的通天塔内。
......
翌日,微风轻拂,浮云淡薄,天翊一行人出了梨园,取道西去。
昨夜,史大彪与左千秋、右万古商谈到了深夜方才散去,离开时倒也落得个皆大欢喜,也不知缘于何?
千钰折返后,天翊等人并未追问什么,倒是千叶若有担忧地询问些事情,千钰皆应答如流。
与此同时,严平急匆匆地赶到中土皇家学院,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径直到了通天塔下。
根据严府暗中的眼线来报,天翊等人已经离开梨园,似要远行而去。
严平得知此事后,顾不得多虑,取了暗藏的一张残图后,连忙赶往通天塔。
让严平略有失措的是,他人来到了通天塔下,塔内却无半分动静。
如此等待了些时候,严平按耐不住,望眼道:“骨老,你吩咐我的事,我已经办好了。”
言语缭绕,通天塔内依旧毫无反应,这让驻足在一旁的左千秋与右万古,好一阵讪笑连绵。
严平紧皱着眉头,满脸苦涩,他相信,若是骨老听到他的喊话,绝不会将他晾在塔外。
左千秋道:“平儿,骨前辈或许不在通天塔内,或许有事外出去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严平苦郁地点了点头,回首三两后,也只能暂时离开。
左千秋与右万古相视笑了笑,接着一道离开了通天塔,从始至终,都没人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他们若是进入塔内,便能发现,在那一处空旷的大厅中,有一老者神态安详的盘膝在地。
老者微微低着头,双眼紧闭,他两手悬空,状做按箫模样,手里却无管箫之影。
顺目低视,便可见得,老者膝间的衣襟以及地面上,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紫色管渣,那色彩与老者之前吹奏的紫箫的色彩倒是如出一辙。
昨夜星降,破了云门,散了夜雨,老者心想之事还未达成,人却已经湮没在了滚滚风尘中。
天翊等人出了中土皇城后,取道山岚城。
一路上,万里晴空,澄碧如洗,烟敛云收,纤尘不染。
时愈中天,天翊等人抵至一处两壁夹峙之地,举目而视,壁道延绵而又悠长,不见尽头。
史大彪望了望眼,言道:“这一处阴阳山线,倒是生得奇特,两崖的阴阳壁,也做世间罕有。”
众人一头雾水地瞅了瞅史大彪,皆不明其言意。
天翊笑了笑道:“(阴)壁在西崖,石壁坦露,寸草不生。阳壁在东崖,草长茂盛,生机盎然。”
听得天翊这般一说,众人连连展目而视,眼见之景,与天翊所言尽相吻合。
史大彪点了点头,说道:“阴阳山线又名一线天,人行其中,仰望长空,蓝天仅存一线,若非子、午,不见日、月,故此得名。”
天翊紧随着道:“三山石岳,界断银河,一字劈天。”
闻言,武忘等人纷纷点头,对这一线天倒也有了些了解。
无忆道:“老大,这一线天之中,不见斜阳嵌石,一尺青天落映,足有万丈之长,我们该不会是要穿其而过吧?”
天翊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若是有那兴致,走走倒也无妨!”
其话语刚一落地,武忘已飞奔而出:“若论险峻阴森,这山河哪里抵得上人心?”
众人淡然笑了笑,接着纷纷步入一线天内。
幽静的山道,只容得下一人前行,人处其中,只觉险壮清凉。
昂首而望,两面险崖绝壁,斜插空云,就如同一座大山被利斧逢中劈开,透过疏藤密蔓、枝梢叶尖,露出蓝天一线。
天翊等人花费了好些时候,方才从一线天内走出,其尽头之地,乃是一处平坦开阔的高台。
人立其上,眺眼以视,只见:深谷生云,峭石凌风,云浮风起,瀑布轰鸣,山鸟吟唱。
史大彪看着眼前这一方景色,兴叹道:“层峦深壑银龙回,不染人烟不染埃。上有青冥窥一线,下临白浪吼千川。”
闻听史大彪如此激言,武忘等人皆一副兴色绕面,他们本也算是中土之人,但却从未如此细看过中土山川。
天翊目以远望,说道:“山越深,泉愈响,岭越峻,云偏闲。这山泉岭峻的背后,谁说又没有暗藏危机呢?”
言罢,天翊也不作停,径直朝着高台旁一条穿云而过的索道走去。
索道之上,锈迹斑斑,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常年无人问津的原因。
千钰等人本做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突听天翊如此一说,面上的轻悠顿敛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凝重。
武忘悄悄凑到闫帅的跟前,打探道:“丑帅前辈,老大口里的危机绝非无的放矢,你老人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闫帅没有好气地瞪了武忘一眼,道:“你小子叫我丑帅也就罢了,为何又要得寸进尺的叫我老人家呢?”
他苦涩而又无奈地叹了叹气,侧身朝着天翊追去,却是对武忘所问之言丝毫不予理会。
无忆饶有意味地瞅了瞅武忘,轻声一叹后,也追随而去。
武忘撇了撇嘴,气郁地斜睨了闫帅一眼,口里支支吾吾的也不知在埋怨着什么。
不多时,众人都已行至在那索道之上,俯视深涧,可见溪水晶莹,清澈见底,凌空仰望,可观峭壁浓阴,千藤万蔓。
待得众人踏而过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深幽空谷中,那里,野花点染,怪石峥嵘。
宁静的溪流,随着峰回路转,从一间简易的草屋旁跌落深涧,尽是一点回声也不见传荡。
草屋前,栽种着一颗不知名的花树,树下斜倚着一名老者,正打着盹儿。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纷纷停下脚步,他们先是看了看那老者,继而将视线落定在天翊身上。
早在出了一线天时,他们便该在大青的携带下从云而去,但天翊的一路引领,却是将众人带到了这里。
闫帅觑了觑眼,神情中有一抹讶色一闪而逝,以他实力,竟是没有率先感应到这老者的存在,警惕油然而生。
天翊上前两步,嘴角带着微笑,说道:“老先生,你等的人已经来了,还不从织梦中醒来吗?”
老者缓缓睁开眼,道:“不忘小哥的耳根倒是灵敏,你若是让老头子将这一觉睡过去,岂不落个清静?”
闻言,武忘等人皆一副如临大敌模样,老者既能一口唤出天翊身份,这已然说明了很多。
天翊笑了笑道:“我的心本就清静,旁来之风又岂能相扰?”
老者站起身来,目以展视,期间在闫帅与史大彪的身上多逗留了两分,道:“修道生涯,如梦如幻。织梦一生,转眼成空。”
天翊道:“天也空,地也空,人不一样渺渺在其中吗?”
老者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天翊,而后将视线落定在无忆身上,道:“人老了,记性也差了。都忘了与你们介绍,老头子东方千木。”
无忆一愣:“东方千木?”
老者笑了笑,道:“小家伙,别来无恙啊?我本有意将你纳入门下,奈何世事幻变,去无声色。”
无忆紧皱着眉头,东方阁内,高手众多,而东方千木,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虽未与其有过照面,但其名头却早已深谙在心。
他曾听闻,东方千木曾与东方老祖切磋较量,两者最后似是打了个平分秋色,谁也奈何谁不得,其实力可见一斑。
此时,听得老者自报家门,众人心中也都有了衡量,他们与东方阁之间,可谈不上什么友好。
见得众人如临大敌模样,东方千木含悠一笑,他看向天翊道:“不忘小哥,你觉得老头子的来意是善是恶?”
天翊自若如常,道:“前辈本有意在此憩睡,倒是小子唐突,搅了你老清梦。”
东方千木道:“不忘,你很聪明,聪明的有些超出想象。”
天翊道:“千木前辈不远千里而来,应该不是为了夸赞小子而来的吧?”
东方千木淡淡道:“不忘,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说着,他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无忆,道:“佛皇棍于我东方阁而言,牵连甚大。”
天翊微微皱了皱眉,这一路下来,东方阁不予余力地想要将佛皇棍追回,仅此便可看出佛皇棍的背后,怕不只是东方三宝那么简单。
许是担心天翊有所误会,东方千木连忙道:“虽说佛皇棍对东方阁而言莫不可失,但它既然选择了无忆,那便是无忆的造化。”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东方千木。
天翊道:“千木前辈,这般说来,东方阁不再执着于佛皇棍了?”
东方千木笑道:“与其一番执着,倒不如放下来得洒脱。佛皇棍,终究还是停留在物的层面,执着于物,便会凝滞于物,不可远矣。”
天翊道:“千木前辈,那在你眼中,什么才是超脱物的存在?”
东方千木眯了眯眼,竟是懒洋洋的打了两个哈欠,道:“我的梦尚未织完,诸位随意吧。”
说着,他缓缓俯下身子,接着斜靠在那无名的花树下,再次进入梦乡。
众人一脸茫然地望着东方千木,谁也未曾想到后者的到来,竟这般地如梦如幻?
天翊停顿了片刻,继而与大青示意了一眼,后者心领意会之下,腾空而起,一道巨龙身影遮天显现。
紧接着,天翊率先腾跃到大青的龙背之上,武忘等人稍稍愣了愣,接着也一道跃上了龙身。
大青长吟一声,龙身一展,直作一道青芒划过澄碧如洗的天幕。
待得天翊等人离去,草屋前,花树下,东方千木缓缓睁开眼,他站起身来,朝着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远眺而去。
“青阳子,若是让你知道,你一生的追寻都已经付诸东流,不知是好还是坏?”
他微微笑了笑,笑得很安详。
这一刻,有微风和煦而来,散漫的天光普照在东方千木的身上,使得他看上去,显得分外慈祥而安静。
在大青的携带下,眼下的山川险峻,转眼即逝,但萦绕在众人心头的疑惑,却久久挥之不去。
闫帅凝视着迎风而立的天翊,问道:“不忘,你是如何发现他的?”
天翊动也不动,唯有言语声传开:“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里有人专程在等我们,所以我过了索道,去见他。”
闫帅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天翊之言有所隐瞒,但他却没有要刨根问到底的意思。
无忆面有挣扎,沉思半响,开口道:“老大,东方千木在东方阁内身居高位,他此番前来,难道只为了与我们三言两语几句?”
天翊道:“他之本意我无可揣测,但适才他所言,却道诚挚。”
千钰道:“这么说,东方阁真的不再执着于追讨佛皇棍了?”
武忘道:“此言差矣,佛皇棍本就是小白脸之物,何来追讨一说?”
千叶道:“武忘,千钰妹妹不过随口之言,你也用不着这么认真吧?”
武忘摆了摆手,好一副欠打模样。
幻茵张了张嘴,到口的话语却又不知为何欲言又止了下去。
阿布一如从前般的沉默,他只静静聆听着众人的谈话,无喜也无悲。
无忆尴尬笑了笑,为了佛皇棍,天翊不惜与东方阁交恶,曾先后两次将佛皇棍从东方之人的手中夺回,随之相赠于他。
仅这一份恩情,无忆也不敢相弃佛皇棍。
他说过,人在棍在,人亡棍消。
史大彪本在一旁自顾地饮着酒,有那么一刻,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天翊问道:“不忘,东方千木似乎没有回答你之所问。”
天翊淡淡道:“大彪兄指的可是那超脱于物之问?”
史大彪点了点头。
天翊道:“他已经回答了,他说过,他的梦还未织完。”
史大彪眉宇一沉,稍作思量后,他一脸明悟地叹了叹气,连带着提悬在手的佳酿都好似变得怅惘了起来。
一番言谈后,众人沉定在了安然中。
这时,辰南子方才传音于天翊,道:“小子,你之所以能发现东方千木,是因为东方布道图吧?”
......
本书网首发,求看书的朋友们给个订阅,支持下三狼,三狼需要你们的摇旗呐喊!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