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苍生草芥,股掌蝼蚁【合两更】
东方千木的出现,闫帅与辰南子皆未察觉,至于史大彪是否有所感应,便无从知晓了。
就如辰南子所猜测的那般,天翊之所以能感应到东方千木的存在,正是因为东方布道图的关系。
天翊道:“辰老,你猜的没错,之前走出一线天时,东方布道图便给了我指引,它与东方千木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感应。”
辰南子沉寂了好半响后,方才说道:“如此说来,东方千木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东方布道图在你身上。”
对此,天翊不可置否,这也是他所但心之处,加上东方千木突然舍弃对佛皇棍的追讨,更让他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这一刻,天翊想起了青龙村,想起了苍木朔以及苍龙七子。
辰南子曾与天翊说过,布道图关系重大,四方阁的手中各持有一张布道图,但东方布道图却是他在青龙村中得到。
青龙村本是一处与世隔绝之地,东方布道图何以被人置放在七星八卦九宫阵中?
东方阁有苍龙七宿,青龙村有苍龙七子,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关系?苍木朔与东方家又有何渊源?
这些事疑窦丛生,扑朔中带着迷离,剪不断,理还乱,盘根错节让人毫无头绪。
就在天翊迷蒙失措之际,史大彪缓缓走到他身旁,说道:“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天翊微微一诧,笑了笑道:“于大彪兄而言,一壶浊酒,便可道尽相逢,古今之事,不过笑谈。但于我而言,有些事我不可不做。”
史大彪道:“那是你执念太深,人间烟火,灼灼多姿,执念轻散,茫茫如雾。”
天翊道:“人若无执念,那活着又为了什么?等过了黑发苍白,如一飘萍随风而去吗?”
史大彪沉默不语,眼有迷茫一闪而逝,他静静地伫立着,突觉得迎面的风有些割面,天光也变得刺眼起来。
武忘等人默不作声,他们或坐或立,皆一副沉思模样。执念?他们都有。
一转眼,两日即过,天翊等人在大青的携带下,抵达山岚城。
举首而望,只见泽气沉沙白,山岚过野红,这一座城池的四周皆被雾气环绕,让人难辨真伪。
天翊等人在山岚城外的迷雾中落降,接着穿过迷雾,进入山岚城内。
本该有的人声鼎沸并未出现,整个山岚城内,空旷寂寥,门可罗雀,唯剩萧索的风穿梭在空门空巷中。
闫帅兀地皱起眉头,沉声道:“不忘,似乎有些不对劲,整个山岚城内,尽皆被死气弥漫。”
武忘等人猛地一诧,细细感应,却丝毫感应不到闫帅口中的死气。
史大彪环顾而视了好半响,悲切地叹了叹气,说道:“下手之人好大的戾气,枉杀一城平人,这等草菅人命之举,天地不容!”
闻言,众人皆作骇然,他们四下相望,只见风掀珠帘,缭乱了一袭轻烟,吹皱了一弯清波,却不见人影半分。
武忘道:“老大,山岚城中的人,真的被人全部杀害了?为何不见一具尸首?”
无忆道:“难道是东方千木干的?”
天翊没有开口,他凝沉着一张脸,目光直直朝着街道的尽头处望去。
这一刻,城外有半规残日,雾边有一缕余霞,满城天光,悠悠散漫,万顷池地,寂寂湜湜。
与此同时,街道的那一头,有一男子踏风而来,他着一身银裳,随风飘飘,背挂一条银色长枪,显得洒脱而又不羁。
男子的身影显得缥缈无实,宛若来自无间,他独自前行着,飘落身后的是永寂,好似一息百年,永岁飘零。
见得这男子,众人的神色皆被凝重覆盖,闫帅连忙上前,将天翊等人护在身后,因为他在这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
不消多时,男子已临身到天翊等人的跟前,他微微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道:“不忘,你们可让我好一番难等!”
天翊凝沉着眉头,问道:“山岚城中的人,全都被你杀了?”
男子淡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止是山岚城中的人,这方圆十里以内的生灵全都被我杀了。”
突听得男子这般话语,武忘等人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掠过一阵寒凉,他们也曾见过嗜杀成性的修士,但却从未见过如男子这般丧心病狂地嗜杀之人。
天翊道:“你要等的人是我,为何要杀那些无辜之人?”
男子轻蔑地瞅了天翊一眼,不以为然道:“我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如果真要我给你一个理由的话,或许是我等你等得太无聊了。”
天翊深深呼吸了一口,借此平复着心中的悸动,他或许不该去询问男子杀人的理由,但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了。
此时,武忘等人无不恶狠狠地瞪着男子,恨不得将紧攥在手的兵刃,刺入那男子的心腹。
男子杀人的理由荒唐的一塌糊涂,只因无聊便屠戮了满城之人,在他的眼里,似乎并没有人命的界定。
天翊苦涩地笑了笑,随手一抖,花醉长剑赫显而出,他没有去问男子来历,因为这一切都已不重要。
闫帅斜睨了天翊一眼,淡然道:“不忘,让我来吧,这家伙的实力可不弱。”
说着,他转身看向男子,余光则是瞄了瞄男子身后那一杆银色长枪。
男子自若地笑了笑,看着闫帅道:“早听闻不忘的身边,有着几个实力不错的守护之人,你应该便是其中之一吧?我很好奇,你们那般守护于他,到底所为何?”
闫帅道:“你这般啰嗦干嘛?在我眼中,你不过一蝼蚁而已!”
男子稍有些诧异,不由地多打量了闫帅两眼,道:“一区区虚实境修士,谁给你夸下这般海口的勇气?”
闫帅淡漠地笑了笑,他没有再多言语,斜挂于身后的包裹无风自动,数道金光窜落连接,合成一柄锐气横生的长枪。
见状,男子依旧一脸地不以为然,他一手探空而出,本被其斜背在身后的银色长枪突地移形换位,落映在手。
男子道:“没想到你也使枪,就是不知是你的枪厉害,还是我的枪更为厉害?”
闫帅冷冷道:“你试一试,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语落的一瞬,闫帅的身影凭空消失,现身时,一人一枪已飞夺到男子跟前。
一枪刺出,枪尖绽出冲霄金芒,枪势如九天洪涛摇落,直荡得天震地颤。
这一刻,金芒携着怒涛激涌而前,苍茫天幕,瞬间便被卷入无边的枪影中,寂寥空城,尽被笼罩在金浪锐啸之下。
面对闫帅的这一枪,男子一点也不惊慌失措,那被其横斜在手的银色长枪只轻一挑动,一道银色匹练顿时横贯而出,继而便与闫帅的枪势撞击在了一起。
霎时间,剧烈的轰鸣声连绵不绝,破空响彻,直震云霄——“砰!砰!砰!”
值此动荡中,闫帅的身子直直倒卷而归,那男子却稳如泰山地伫立原地不动。
男子阴冷一笑,道:“就凭你虚实镜的实力,也想将我渡引到你的虚实之境中?真是痴心妄想!”
闫帅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方才稳住身形,他只与男子对枪一招,似乎便是败退而归,这让退居到后方的武忘等人惊心骇目不已。
这一路走来,闫帅的身份与实力只道神秘莫测,雨木之域中,他曾以一己之力败退数名虚实镜强者,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就在众人惊诧之际,闫帅已是再次夺身而出,狂风长枪刺动之下,光寒摇动,虚空震彻,天霄地宇尽皆颤栗。
男子见状,微微一笑,手中长枪迎空撩舞,枪势澎湃而又灵敏,光动凌虚。
刹那间,风云卷动,银色枪影纷乱四射,所过之处,碎灭丛生。
只过须臾,闫帅与男子便再次交击在了一起。
两枪撞击的刹那,金银两色元力纷繁交织,继而汇成斑斓长河,宛若狂风暴雨下浪涌涛击,惊起彩华漫天。
这一刻,灿金朗天,寒银赤地,轰鸣连绵,势有不休。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风云色变,日月颠倒,两枪掀起的浩荡之力席卷苍冥,惊起“骇浪滔天”。
天翊等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身子却随着大地的颤动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但更让人惊愕的是,闫帅在与那男子的对击下,竟是再一次的不敌败退,那喷洒于长空的鲜血,淋漓而又刺眼。
此时,云漠漠,风瑟瑟,飘尽玉阶琼霄,袭风来尘日色昏。
闫帅倒将在地,其脸色阴沉似水,嘴角处血迹斑斑,他觑眼望着不远处的男子,暗怨道:“该死的封印!为何突然变得固不可松了?”
念及此处,闫帅一个没忍住,又是一口鲜血“噗嗤”地喷吐出来。
天翊等人见状,连连靠身到闫帅跟前,别看平日里,武忘等人时不时地来闫帅开开涮,但这个时候,可没人去奚落闫帅什么。
天翊道:“闫帅前辈,你没事吧?”
闫帅同众人示意了一眼,接着在武忘与无忆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不远处,男子并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他一脸轻蔑地看着天翊等人,目光之下,天翊一行人就若待宰的羔羊一般。
男子笑望着闫帅,说道:“怎么?你不是说在你眼里,我就如蝼蚁一般吗?你哪里来得自信?”
闫帅阴沉着脸,他没有去反驳男子的话语,反是道出了一句让人嘀笑皆非的话语来:“希望今天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闻言,武忘等人无不茫然相望,在他们看来,闫帅莫不是被男子打得丧失了神智不成?眼下似乎是他们处于弱势的一方。
听得闫帅如此话语,男子突地大笑出声来:“哈哈!你都死到临头了,还要说那些漫无边际的话语吗?”
闫帅也不来气,转身扫视了众人一眼,谁也未曾察觉,他在看史大彪的那一瞬,眼有一抹深意一闪而逝。
此时的史大彪,目无讶色,神情定安,他提悬一坛烈酒,畅然自若地饮着。
天翊稍稍顿了顿,他不知道闫帅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对男子的身份信息有了许多了解。
早在闫帅与男子动手之际,辰南子便将一些重要的讯息告知给了他。
男子名为黄泉,隶属于北冥阁冥部,乃是超越了虚实镜的强者,他手中的银色长枪,名为黄泉枪,品阶达到了伪神器级别。
就在天翊愣神之际,黄泉的目光突起异色,他看着天翊道:“不忘,为何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黄泉皱了皱眉,好似在思量那熟悉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一般。
天翊怔了怔,暗道黄泉难道发现了辰南子的存在?
黄泉思量好片刻,眉宇舒缓了开来,说道:“不知在你们当中,还有谁是不忘的守护者?”
他这话说的随意至极,随意中却又带着轻蔑玩弄之意。
天翊一扬手中花醉,整个人的气势突变的凌傲无比,言道:“你不就是自持实力不俗吗?要打我给你打!”
说着,天翊便欲动手,却不料有一人影竟是率先躲闪到了他的身前,这人不是他人,正是史大彪。
他含笑看了看天翊,道:“别人都点名道姓了,我若不站出来,岂不落人笑柄?”
天翊愣了愣,稍作思量,便也不再多言,说实话,他没有对付黄泉的把握,按照辰南子所说,除非他祭出布道之力,许能战而胜之。
黄泉本欲调侃天翊几句,突见得有人自告奋勇地站出身来,也就打消了挤兑天翊的念头。
他打量着史大彪,说道:“你这人倒也识趣,在我面前,就不必将实力压低在聚气境了吧?”
史大彪淡然一笑,道:“我本就在聚气境,何来压低一说?”
黄泉瞅了瞅史大彪,接着竟是大笑起来:“哈哈!你本来就在聚气境?你难道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
史大彪微微一叹,道:“在我眼里,你何尝又不作三岁孩童呢?”
黄泉眉眼一横,冷厉道:“我也不与你多做口舌,来吧!让我瞧瞧你那‘聚气境’实力到底有何了得?”
史大彪笑了笑,不急不缓道:“你枉杀山岚城无数生灵,心中难道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吗?”
黄泉阴鸷地盯着史大彪,他突然觉得,这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似乎絮叨的紧。
见黄泉不言不语,史大彪继续道:“看你这模样,应该也不知道慈为何,悲为何吧?”
说到这里,史大彪提起酒坛,咕噜咕噜地就是仰饮了好大几口。
黄泉的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致,他本不是一个容易被人激怒的人,但在史大彪的三言两语下,他却有种暴怒的冲动。
见得黄泉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史大彪道:“你的怒来得太过轻浮,无根之怒,盛盈不久。”
闻言,黄泉面上的肌肉都瑟抖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这厮莫不也是个信口之辈不成?”
史大彪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再多言什么,提步一迈。
随着史大彪这一步上前,他的气势突做癫转。
这一刻的史大彪,神色淡漠无比,那一对玄寒之眼,仿若能将万事万物都给冰封一样。
他只身伫立在那里,身躯凛凛,威武之姿,就如这天地的王者一般。
黄泉见状,面色一沉,拿捏在手的黄泉枪竟是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史大彪道:“你视苍生如草芥,那彪爷是否也可以将你视为蝼蚁,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黄泉强忍着心头激怒,大笑道:“黄口之辈,我黄泉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言罢,黄泉动了,手中长枪,点顿而动,倏出了一片幽寒,冰封了四野长空。
然则就在其动身的刹那,自史大彪的手中,突有一物飞射而出,其速之快,迅雷奔电不可及。
须臾之际,那一长物便已破了黄泉枪的攻势,径直落击在黄泉的胸口。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黄泉的身子就如断线的风筝倒卷了出去,血雨喷洒,扬起好大一片血雾。
稳住身形后,黄泉惊恐地望着史大彪,然而还不待史大彪的身影在他的眼眸中落映成形,一道光影已然抵至他的身前。
这一道光影,不做他别,正是史大彪,他就如鬼魅般移空换位,其速快愈奔雷,动辄霹雳不及。
“啪!”
还不待黄泉将震惊落定,他的脸颊之上便有一道清脆之声响起。
下一刻,黄泉的身子就如草芥一般飘飞出去,他的脸颊红肿了好大一块,隐有鲜血从皮肤之下渗透而出。
黄泉惊愕地看着史大彪,恐惧只作排山倒海袭来,他对自己的实力极为了解,虚实镜的修士他都不放在眼里,但在史大彪的手下,他却显得那般无助。
就在黄泉骇然之际,他身前的空间突起一阵涟漪,自那波荡中,有一笔物直射而出,转瞬间,那笔物便已朝着他的额头点射而来。
“咻!”
物影顿定,一尖锐的笔锋已落悬在黄泉的额头。
史大彪傲然而立在黄泉身前,淡漠道:“我说过,在我眼里,你何尝又不作三岁孩童呢?”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也说过,你视苍生如草芥,那我也可以视你为蝼蚁,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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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山岚之后,重楼林立【合两更】
伴随着史大彪这话出口,四方天野突起变幻,山岚城消隐不存,取代而出的则是一方迷蒙的世界。
不消多时,迷蒙之中,细雨微泣,斜风渐起。
晦涩昏暗的天空好似披上了一层薄纱——轻烟,晓雾。
雨中,云飞雾起,远近皆朦胧,史大彪的身影偏又落得清晰可见。
见此一幕,黄泉一脸的惊骇无处安放,瑟抖的身体颤出如席的恐惧,整个人蜷缩在地,心胆俱裂,神呆魂愣。
这一刻,天幕中有风卷微雨,飘然而过,宛如幽语凝咽,窃窃相闻,如泣如诉。
史大彪静静伫立,任凭雨滴丝丝缕缕地打在身上,他一动不动,衍天笔提悬于黄泉额前,磐坚而又锋锐。
落雨,迷迷漫漫,雨点看不见,也数不清。
即便如此,那从笔锋之上滑落的雨滴,却那般明澈地滴打在黄泉的额头。
不多时,斜风细雨远逝而去,风更猖獗起来,雨也变得震怒,无边的黑暗落入恐惧中。
史大彪道:“此笔名为衍天,笔顺天地而生,落笔生风雨,点顿成乾坤,你本该死在这UU小说。”
他稍稍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再道:“但彪爷这一次不杀你,你的命,他日自有人取!”
说着,史大彪淡漠地瞟了眼黄泉,道:“你以为身入无间,足踏黄泉,便可视藐视苍生吗?大千茫茫,你却浑然不知自己的渺小!”
史大彪摇了摇头,轻声一叹,人却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此时,阴翳的天空,唯余弥音荡漾:“欲描衍天形,安得丹青手?”
下一刹,迷蒙消散,天幻地变,山岚城的风,簌簌作响,拨弄着凄肃与悲凉。
黄泉半俯在地,一手撑着黄泉枪,红肿的颊面,带血的嘴角,预示着适才他所经历并非幻空。
不远处,史大彪静默而立,他似乎动也没动,神情中的淡漠却如玄冰般幽寒。
黄泉只稍稍瞅了史大彪一眼,整个人都不寒而栗起来,他没有多言什么,一阵凄风掠过,人影枪影随之涣散。
武忘等人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在他们的眼中,这一切来得太过莫名。
因为之前他们只见到史大彪摇了摇头,继而凝眸与黄泉对视了片刻。
之后黄泉倒将在地,似一副身受重伤模样,无人知晓在那仓促的时间中发生了什么,虚实的幻变,如梦如空。
天翊凝视着史大彪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那背影极为熟悉,熟悉地好似亘古永存。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史大彪缓缓转过身来,一眼的淡漠突被无尽的疲乏笼罩,他冲着众人微微一笑,笑着笑着,整个人竟瘫倒过去。
见状,天翊等人连忙靠上前去,继而将史大彪搀扶到一旁。
征途如醉梦,夕停路昏沉,天翊一行人休偃于山岚城内,静待着史大彪的醒转。
与此同时,山岚城内的一间的空楼中,有两道身影凭栏远望。
拓跋烈道:“宏老,没想到不忘的身边还有这等高手,那使得一手银枪的男子,实力很强!”
拓跋宏道:“何止是强,即便是我要想胜他,也不容易。”
拓跋烈道:“宏老,既是如此,老祖为何还让我们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拓跋宏笑了笑,道:“老祖的用意,又岂是你我所能度量?我们只需照做即可。”
拓跋烈无奈地撇了撇嘴,嘀咕道:“照做照做,这跟受人摆布的木偶有何分别?更可况,他们一点也不需要我们保护!”
拓跋宏瞪了拓跋烈一眼,沉声道:“烈儿,老祖一生都在为我拓跋氏着想,在他眼里,氏族的利益,永远排在第一位。”
拓跋烈苦郁地点了点头,也不做声言道什么。
同一时间,山岚城以东的一间阁楼中,若蓝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她目以远眺,所向之地正是天翊等人所在。
若蓝的身后,裨恶恭身而立。
裨恶道:“没想到他竟是个高手,黄泉在他手中,竟跟一玩物般被任意蹂躏。”
若蓝笑了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跟着大哥哥他们了吗?”
裨恶道:“若蓝大人,你是想看看他们身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若蓝点了点头,道:“黄泉身为北冥阁冥部之人,天玄子连他都派遣了出来,用意还不够明确吗?”
裨恶若有所思了片刻,说道:“若蓝大人,难道他们之中,有人身怀北冥布道图不成?”
若蓝道:“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何看不出大哥哥的心音了?”
裨恶神有异色卷涌,兴道:“原来北冥布道图在他身上。”
话至此处,裨恶的脸色突变得阴鸷起来,道:“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我将他们...”
裨恶话还没说完,若蓝的脸色已然阴沉似水,道:“裨恶,大哥哥的身边,可不止一个高手。你以为他们都是通天塔内的那老头儿吗?”
裨恶沉默不语,似在考量着什么。
若蓝道:“我们难得出来一趟,此次权当跟着大哥哥一道,游山玩水好了。”
她笑了笑,身影却在如花的笑靥中,渐趋虚幻。
裨恶沉思了好半响,紧皱的眉宇也舒展了开来,也不知他到底想通了什么?
......
不知何时,山岚城内,朔风劲流,冷颤摇曳,暗云袭涌,九重蒙蒙。
和煦的天光消隐在飞霞之后,一轮冷月徐徐升起,山岚城笼罩在寒影下,肃穆而又凄凉。
待得皎月行至中天时,史大彪缓缓睁开了眼,闫帅的身影率先映入其眼幕。
闫帅看了看史大彪,感激地笑了笑,道:“大彪兄,谢谢!”
史大彪晃了晃头,神色尽被迷茫覆盖,不解道:“你谢我干嘛?”
闫帅缄默不语,他没有将一些话敞开来说,只道是心知便足矣。
见得史大彪醒来,武忘等人纷纷靠上前来,他们神带异色地打量着史大彪,心中对其已是钦佩不已。
史大彪怔了怔,扫视着众人道:“你们都这样盯着我干嘛?难道也跟这家伙一样,是来感谢我的不成?”
他瞪了闫帅一眼,也不待众人回应什么,连忙又问道:“对了,不忘呢?”
无忆笑了笑,说道:“老大见你迟迟没有醒来,独自一个人赏月去了。”
说着,无忆朝着远处斜睨而望,视线尽头,有一高耸的城楼,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负手而立在楼巅。
史大彪点了点头,前一刻他还安之若素,可有那么一瞬,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猛地便是弹立而起。
突如其来的一幕,可把武忘等人惊了个不轻,他们纷纷环顾而视,谨慎之态,俨然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史大彪道:“我若是没有记错,山岚城现在应该是一座空城了吧?”
众人愣了愣,不明史大彪为何突有此问,早在他们到来之前,黄泉便已将整个山岚城的人屠戮一空。
对于众人的惊愕,史大彪置之不理,他微微笑了笑,先后看了看小笨与小貂。
见得史大彪那般眼神,武忘等人稍顿片刻,接着竟不约而同地苦笑了起来。
小笨与小貂稍一思量,便对史大彪之意了然在心,小貂一个闪跃,径直落到小笨肩头,小笨则大步阔阔地来到史大彪身前。
见此一幕,史大彪自得地笑了笑,挥手间,一坛佳酿已被其提悬在手。
下一刻,史大彪扬长而去,小笨与小貂紧随在其身后,大青凝沉了半响,接着也追身了上去。
不消多时,他们的身影便消失了风涌的大街小巷中。
对此,武忘等人并未有何惊诧,他们都作一副习以为常模样,反倒是青霖紧皱着眉头,满面疑惑。
青霖道:“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无忆笑了笑道:“老师,山岚城已是一座死城,虽然人死了,但物却还在。”
青霖愣了愣,思量了好半响,终是恍然明悟。
此时,那一处城楼之巅,天翊负手而立,风潇飒然,夜凉如水,寒意袭人。
他目以远眺,视线所及之处,有一轮明月,遥挂于中天之上。
不知何时,天翊的耳畔突有苍声传来:“时不做良,景不做好,孤身一人,思如潮涌,可难降息?”
这一刻,他的身旁无端有一身影显露而出,来人长发飘飘,衣襟随风,正是秦万里。
天翊没有转身,他的眸光从始至终也未偏动,道:“秦前辈,这一路走来,你独行独坐,千里丝雨,凝眸处,你看到的是什么?”
秦万里仰望着天穹,笑道:“上一次你我一同仰望星空,你也曾问我看到了什么。”
天翊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都看到了星空。”
秦万里道:“不忘,你说过圣王学院有一个名叫虎妞的弟子。”
天翊道:“虎妞说,只有眼望星空,才能看见希望。”
秦万里道:“如此说来,那一片星空并非缥缈无实,它还承载了希望。”
天翊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秦万里,说道:“秦前辈,那你可知道那希望到底寓意着什么?”
秦万里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它有何寓意,我只知道,那里,离我们太遥远了。”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前辈,你似乎有伤在身?”
秦万里微微一诧,饶有意味地打量了天翊一眼,道:“你是如何看出我有伤在身的?”
天翊淡淡道:“我能感觉到,前辈体内的元力紊乱不已。”
秦万里没有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只说道:“我能活着来到这里,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运气。”
天翊道:“前辈是因为帮助我们阻拦追击之人才受的伤吗?”
秦万里顿了顿,思量半响,说道:“我没有那么大能耐,而今追击你们的人,实力已经远超我之所能。”
天翊道:“如此说来,前辈身上的伤势应该是在雨木之域落下的。”
秦万里猛地一怔,道:“你都知道了?”
天翊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想来,不久后的风澜大陆,应该要变天了。”
秦万里道:“不忘,我或许会离开一段时间,此一别,当是山高路迥,会面之期,也不知何时。”
天翊道:“前辈,我这一行,前路漫漫,千叶跟着我...”
他没有将话说完,他知道秦万里懂得他之言意。
秦万里道:“不忘,叶儿跟着你,总好过于随我去历经九死一生,更可况,她也不会愿意随我一道离开。我只希望,在你力所能及之下,护得叶儿周全。”
说到这里,秦万里突然对着天翊躬了躬身。
见状,天翊也是一怔,以往的秦万里从不会将有些话语挂在嘴边,这是他第一次言明心意。
天翊愣愣地看着秦万里,他总觉得今日的秦万里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
不知为何,天翊的心底突有些酸意涌动,他本意是让秦万里带着千叶离开,因为接下来他要走的路,穷凶极恶。
但在听闻秦万里这话后,天翊竟没有去反驳什么,他默默地应承了秦万里的嘱托。
天翊道:“前辈,你难道不是要回荒殿吗?”
在天翊想来,秦万里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许是因为雨木之域之事。
秦万里只淡然笑了笑,他没有回答天翊,但他的眼神却已说明了一切。
下一刻,秦万里转身朝着远处看去,一眼的柔光,尽皆落持到一道倩影身上,无声之中却为他觅来了太多的新愁。
秦万里道:“不忘,追击你们的人很多,也很强,但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
说着,秦万里便欲离去,却被天翊出声喝止住:“前辈!你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吗?”
秦万里笑了笑道:“情来情往,缘起缘灭。谁能看清,谁又能悟透?谁能云淡风轻的放下,谁又能浅笑嫣然地不留一丝执着?”
言罢,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这一刻,月色下,轻风中,唯余淡淡凄凉,倏来倏出,偏又无迹可寻。
秦万里离开了,但天翊的心却很难安定下来。
他不知道秦万里要去做什么,他知道的是,秦万里绝不是因为雨木之域的事情,而要折返荒殿。
天翊回想着适才秦万里的话语,后者说过,他这一去,将会历经九死一生。
恍然间,天翊似乎明悟了些什么,他缓缓闭上眼,似乎不想让眼意中的悲切映照在如华的月色下。
这一夜,天翊一直站在楼巅之上,夜下的山岚城,落叶满地自零乱,万籁无声皆寂寥。
千钰与幻茵两女,时不时地便会偷瞄眼望,两人心中不止一次地挣扎过,但终究没有迈出步伐,踏上那楼巅,与天翊一道对月成影。
翌日一早,史大彪满载而归,他似乎一点也不疲困,连带着小笨、小貂以及大青,也都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历经一夜扫荡,整个山岚城内的大小商铺,被史大彪扫荡一空,也不知他到底搜刮了多少奇珍异宝?
此时,天翊依旧伫立在城楼之巅,皎皎明月早已消逝不存,晨曦之下,飘过缕缕清风,撩动着他的衣襟。
武忘等人结伴到楼下,他们没有开口打扰天翊,只静静地等待着。
天翊似乎也感应到了武忘等人的到来,迎着四野长空,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下一刻,他飞身落地,神色中,再无怅惘与悲切。
史大彪看了看天翊,感慨道:“过往的记忆,就如一缕飘远的青烟,风一吹,就渐渐地散了。”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那你可知道它们都消散到了什么地方?”
史大彪四顾而视,应道:“或消失于青天白日下,或藏匿于白云雾霭中。”
天翊没有再开口,他先是看了看千叶,眸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了一抹悲愁,而后他对着大青使了个眼色。
大青心领意会,身影腾空而起,接着众人便在大青的化龙之身的携带下,从云而去。
破开环绕的迷雾后,天翊一行人离开了山岚城,不消多时,他们便已再次穿梭在苍翠葱茏中。
宿鸟动葱林,远岫披霞光,山岚之后,重楼林立。
两日后,天翊等人出了山岚城地界,进入重楼的势力范围。
此时,日已黄昏,暮色苍茫,彤云如絮,染红了垂天云翼。
千里暮云下,有一片辽阔的平原,平原的四周,被遍地的枫林环绕。
夕日红霞,丹枫瑰艳,寂寂相映,天地空秀。
平原上,耸立着一座直入云霄的高楼,远不见楼端于何处。
天翊等人停降在这一片平原之上,正惊愕那高楼的孤耸与奇异之际,不远处已有数道流光飞射而来。
落影成形后,皆可听到两方之人的惊诧声。
武忘道:“是他?”
无忆道:“没想到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千叶道:“看来大彪院长有麻烦了。”
这突然出现在天翊等人面前的,不是他人,正是重楼的池暝。
之前在飘雪城中召开的万金拍卖会上,为了得到星月草,各方势力可谓手段尽出。
到了后来,池暝都已将星月草的归属牢牢掌控在手,却不料半路杀出了个史大彪。
最终,池暝非但没有得到星月草,甚至连神器蝉鸣笛都给弄丢了,为了这事,其父池半云还对他大动了肝火。
眼下见得史大彪等人,池暝心中的愤怒无可遏制,他阴冷着面,恶狠狠地盯着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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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九重楼内,别有乾坤【合两更】
此时,池暝的身后,高矮胖坨皆凝沉着一张脸,两人谨慎地盯着闫帅,好一副担惊受怕模样。
除开他二人外,还有一清瘦老者正含笑打量着天翊等人,他站在池暝身边,身份地位颇有不凡。
池暝阴鸷笑了笑,轻蔑道:“诸位去哪里不好?偏偏来我重楼,若不邀诸位到重楼坐一坐,岂不有失待客之道?”
说到这里,池暝侧身看了看身边那清瘦老者,淡淡道:“邪老,他们便是我曾提及的那一拨人。”
老者轻点了点头,神色也无波澜起伏,轻描淡写道:“诸位既是公子故人,想来应该不会拒绝公子好的意才是。”
闻言,武忘等人的脸色已然阴沉至极,他们可不认为池暝会那般好意地邀请他们到重楼做客。
闫帅自若如常,一脸淡漠地瞅了瞅池暝四人,他这一生,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小小重楼可还唬不住他。
史大彪正自顾地饮着酒,听得老者之言后,他缓缓放下酒坛,神色中的风轻云淡,偏又被酩酊渲染。
下一刻,他掩手一挥,掌心之中,顿有一根竖笛显现出来。
史大彪道:“一曲通灵管,两三有原声,四五指飞动,曲尽有蝉鸣。”
话至此处,他突地打了个酒嗝,身影微晃,道:“你们不就是想要你拿回蝉鸣笛吗?不过而今这笛落在彪爷手里,可就有来无回。”
史大彪微微笑了笑,弥漫在笑意中的,也不知算不算挑衅?
池暝觑了觑眼,眼中隐有一抹阴冷一闪而逝,蝉鸣笛可是神器,即便重楼底蕴深厚,也不容有失。
池半云在得知蝉鸣笛被人胁要而去后,怒火大动,眼下的中土之地,也不知有多少高手在打探着天翊等人的下落。
正当那些重楼高手苦寻无果之际,天翊等人却是主动踏足到了重楼的地界,只道世事无常。
见池暝没有作声,那老者笑了笑,看向史大彪道:“这位朋友,蝉鸣笛可是个烫手之物,你就不怕灼伤了手吗?”
史大彪怔了怔,低眼看了看手中的蝉鸣笛,煞有其事道:“烫手?我怎么觉得一点也不烫手?反是觉得拿握着这一根长笛,我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呢!”
老者面色不改,说道:“阁下莫不是饮酒过度了不成?”
史大彪一愣,正欲开口驳言,那一直未曾开口的天翊,突然冲着池暝说道:“你不是要尽地主之谊吗?带路吧!”
池暝顿了顿,微微掀了掀嘴角,而后同老者三人示意一眼后,便朝着远处的高楼飞去。
武忘道:“老大,这些家伙明显不安好心,我们为何还要顺着他们的道而行?”
天翊道:“水来土掩,兵至将迎,有何疑焉?”
言罢,天翊展空而去,闫帅等人迟钝稍许,连连紧随天翊而去。
转眼间,平野之上便只剩下武忘与史大彪尚未动身。
武忘稍作思量,神色中满含疑惑,正要起身之际,史大彪突然开口道:“武忘,大彪不过一小小聚气境修士,你可愿载大彪一程?”
突听这话,武忘整个人都呆愣了住,他鄙夷地盯着史大彪,道:“大彪院长,你能不拿我寻开心吗?”
说着,武忘再不做逗留,身子一跃,直掩作一抹流光飞向远处。
史大彪苦涩地笑了笑,轻摇了摇头后,不急不缓地迈步而动。
此时,落日苍茫,千里清秋,风定无力。
飞行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天翊等人在池暝的带领下,终是来到了那一高楼之下,只见得:
高楼崇峻,迢迢而安,绮窗尘冥,陛蹑云端。
楼有几高?直耸云霄不见端。楼有几宽?地宇延绵不见边。
展现在众人眼幕的,与其说是一高楼,倒不如将其唤做高城来得更为贴切。
这样的高楼,天翊等人闻所未见,一行人静伫在楼下,只觉自身渺小得好似沧海一粟。
见得天翊等人那般模样,池暝的眼中满是不屑,此楼乃是四方重楼的总部所在,又名九重楼。
此时,众人并未迈入九重楼内,因为史大彪尚未赶来,等候了有些时候,依旧迟迟不见史大彪的身影。
池暝皱了皱眉,看了看身旁的老者,担忧道:“那人该不会携带着蝉鸣笛逃逸而去了吧?”
老者笑了笑,说道:“他还在赶来的途中,只是让我不明的是,他为何要步行?”
闻言,无忆等人皆是一诧,这一路走来,史大彪的深藏不露已渐渐浮出水面,他们看不透的,唯有后者的疯癫而已。
天翊与闫帅自若地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惊疑一样。
武忘顿了顿,回想起了之前离开时的一幕,说道:“老大,我离开的时候,大彪院长说让我载他一程,我没有理会他。”
天翊点了点头,道:“你们在此处等我,我去带他过来。”
说着,天翊迎空而去。
与此同时,史大彪做一副酩酊模样,披霞光而行,这一刻的他,顶似天旋,底若地转,他没醉,但此时却是一个醉客。
走着走着,史大彪突然顿住了身子,只见一道流光划破天穹,继而在他的身前落定下来。
天翊凝视着史大彪,说道:“大彪兄,你莫不是喝醉了酒?”
史大彪笑了笑,说道:“独醉亦有趣,兀然天与地。不忘,在你的眼中,可有东西南北之分?”
天翊悠然地笑道:“大彪兄,你是想说,在你的眼中,没有东西只有南北,我说的可对?”
史大彪一顿,继而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同样的话,他也曾问过君竹与秦万里,但两人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沉寂片刻后,史大彪举首,眼望云顶,但见天光散漫,云摇影烁,言道:“重楼一行,云霄难通,风波难测。”
天翊道:“心有凌云志,不坠且坚。此去重楼,上可揽九天星月,下可拂四野狂风。”
史大彪道:“凌云之上可有奇珍异宝?”
天翊微微一笑,道:“凌云之上或许没有奇珍异宝,但重楼之中的奇珍异宝,想来应该不少。”
听得这话,史大彪晃了晃头,整个人都好似清醒了许多,道:“如此说来,重楼我是飞去不可了。”
天翊没有就此以应,反是跳度极大地问道:“大彪兄,你可信宿命?”
史大彪收回目光,饶有深意地笑了笑:“我不信宿命,但我相信宿敌。”
这一刻,史大彪直直凝视着天翊,目以炯现,笑以谜呈。
天翊不为所动,神情玄定,处之弥泰。
他与史大彪都曾说过——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天翊很清楚,在史大彪的眼里,他不止是知己,也是敌人。
只是让天翊不明的是,为何敌人两字从史大彪的口中说出,却成了“宿敌”?
其实就连史大彪自身也作迷蒙,他言道宿敌,乃是由心而为,只是何故心生此触,他却茫然不知。
史大彪知道的是,他对天翊的那一份“敌视”,不仅仅只作与生俱来,那种感觉更像是飞越了时空的界限——天来。
沉寂片刻,天翊与史大彪同时敛回目光。
有些话,似乎老早便储存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言对之时,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感觉,来得亲切,偏又给人以针锋相对。
沉默了好半响后,天翊方才开口说道:“大彪兄,是让我带你飞过去,还是让我陪你一起走过去?”
史大彪笑了笑道:“带我飞吧!想来有人应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天翊轻一探手,顿有一道柔和的元力把持在了史大彪的身上,下一刻,两人演做流光远逝而去。
一路上,天翊并未追问史大彪什么,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史大彪的身上,或许禁封着一种奇异之力。
当他掌控那奇异之力的时候,他化身彪爷,狂言当歌的彪爷——“彪爷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当他没有掌控那奇异之力的时候,他是史大彪,逍遥成曲的史大彪——“我自问酒不问仙,半世逍遥半世癫!”
天翊这一来一去,花费了些时间,待得折返到高楼之下时,落日不复,整个平原陷入到昏沉交替中,迷暗苍笼。
见得天翊带着史大彪归来,池暝暗松了口气,他可是极为担心史大彪携笛私逃。
武忘等人疑惑地打量着史大彪,他们不明的是,这个连黄泉那等级数的强者都可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能”,为何突变至此?
池暝轻蔑地瞅了天翊等人一眼,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随我进入九重楼吧!”
言罢,他随手对着虚空一抛,只见一方令物直朝着身前的一扇门扉飞去。
下一刻,那本落映着漆黑的门扉,突然光芒四射起来,流光散溢,如梦如幻。
池暝迟疑片刻,接着率先迈入那流光中,高矮胖坨紧随其后,倒是那老者侧身一让,做出一副让天翊等人“先请”的模样。
天翊与那老者示意了一眼,接着连同武忘等人一道迈入那流光中。
晃眼间,天翊等人就好似经历了一场时空穿梭,现身时,他们已身处在一月夜之下,只见得:
街道阡陌,交织如网,临街两旁,曲水以绕,月华映水,露气吸之,噀天以银。
曲水之上,佳木葱茏,影作斑驳,林漏月光,疏如残雪。
见此一幕,众人的神色皆被惊诧覆盖,就连一向自若的闫帅,也做一副不可思议模样,倒是天翊与史大彪显得沉稳异常。
史大彪淡然道:“有人的袖中藏有乾坤,这楼内江山,又有何奇特?”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你的酒坛之中,是否也有一方江山如画?”
史大彪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出奇地没有去回应天翊。
池暝轻蔑地看了看天翊等人,冷哼一声后,径直沿着一条街道走去,高矮胖坨一语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贴身保护。
那被池暝称之为邪老的老者笑着道:“诸位,此楼名为九重楼,九重楼内有九重天,我们现在所处之地,名为月天。”
他没有过多地去解释什么,只简略地言说了两句,接着便招呼着天翊等人前行。
此时,月色笼罩的街景下,人影攒动,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天翊等人的到来,招来了不少侧目,但见得有池暝在前引领,那些修士却也不敢窃窃什么。
武忘等人一边前行,一边暗暗探查着过往行人。
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一探查,他们感知到了许多实力强大的修士,婴成境、出窍境的修士虽没有达到比比皆是的程度,也不可细数。
渐渐地,武忘等人的神色变得阴郁起来,他们都很清楚,池暝将他们带入九重楼内,乃是歹念作祟。
如此前行了好半天后,池暝带着天翊等人来到了另一处门扉前。
这一处门扉,落映在一面高大的墙体之上,放眼以观,只可见门扉之内掩落着一片漆黑。
池暝稍稍顿了顿,言道:“你们应该感到很荣幸,因为即便是我重楼之人,也不见得就能去往第九重天!”
说着,他饶有深意地笑了笑,随手一挥,又是一面令物飞向那门扉。
幻彩四溢中,池暝与高矮胖坨的身影率先消失。
邪老侧开身子,微微躬身,说道:“诸位,请吧!”
言道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阴寒,只看上一眼,便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天翊淡然地笑了笑,脚下的步伐丝毫不做停顿,继而提步迈入那幻彩中。
武忘等人谨慎地看了看邪老,接着相继消失在门扉后。
不消片刻,那一面墙体之下,便只剩下邪老一人,他阴冷地笑了笑,自顾道:“我重楼的东西,可不是谁都可以持有的!”
说着,他临空一跃,身影便在迷幻中虚渡不见。
现身之时,天翊等人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广场上。
这一处广场,白玉铺砌,延绵无尽,好似无边无际一样。
迎面在众人眼前的,乃是一座宫殿,殿宇并不多,只有九间。
伴随着天翊等人到来,广场之上无端泛起烟岚,迷迷蒙蒙,使人身陷在薄雾轻烟中。
池暝同高矮滂沱示意了一眼,接着又淡漠地看了看天翊等人。
下一刻,他只身上前,对着那一处宫殿微微躬身,说道:“父亲,池暝将蝉鸣笛寻回来了。”
语落的一瞬,自那宫殿之中,突有一道流光冲霄而起。
与此同时,半空之上,有流云舒卷而至,那一道流光恰好落入朵云之中。
许是受那的流光的冲击,本做团状的云朵顿时四分八散,盘卷摇曳之下,竟是演化出一道中年男子模样。
这男子,蓄著一头长发,斜飞的英挺剑眉下,蕴藏着细长而又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
那缱散的云朵,就好似一件云衣披附在他身上,让人难以辨别,到底是云衣,还是衣云?
男子名为池半云,乃是重楼名副其实第一人。
见得池半云后,闫帅的神色倏地大变,这一路走来,众人从未见他如此变貌失色过。
闫帅不由自主地前移了移身子,将天翊等人护在身后,说道:“不忘,他很强!我若与他交手,只有一成的生机。”
他的话语声不轻不重,但落在天翊等人的耳中,却显得清晰至极。
辰南子也于此时传音于天翊,道:“小子,这人绝不是你现在可以招惹,即便你能动用布道之力,也不可!”
听得闫帅与辰南子先后之言,天翊的神色已然阴沉至极,这一路走来,他也曾遇到过许多实力强大之辈,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但这一次遇到的这人,似乎超出想象的强大。
就在这时,那由流云幻变而来的池半云,突地低眼一眼。
随着他这一眼之力落下,武忘等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瞬间便陷入到了迷蒙之中。
池半云先是看了看闫帅,淡然道:“你说的可不对,你想要那一成的生机,还得先解开你身体中的封禁之力才行。”
说着,他微微笑了笑,转而看向天翊,道:“你的身上,隐藏了许多东西,恰好,它们都是我感兴趣的。他说的不错,我的存在,的确还不是你现在可以招惹的。”
话至此处,池半云的目光又落到了史大彪身上,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我竟然看不透你!”
听得池半云这寥寥几语,天翊的脸色已然凝沉到了极致,他没有开口回应什么,他只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池半云。
天翊的心中已有了决意,这一战若是真不可避免,那么他唯有奋力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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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听雨旧事,邪剑狂刀【合两更】
九重楼,第九重天原天之中,残阳退没,白云如烟。
云摇影曳中,身处在云来雾里中的池半云,正淡然地打量着天翊等人。
霎时间,有弓上弦,有剑出鞘,有弩张开,战斗似一触即发。
正与此时,闫帅与史大彪同时上前一步,两人相视一看,皆可见彼此眼中沉彩。
史大彪自若笑了笑,举首望天,开口道:“你自以为的看透,真的就是看透吗?你以为掩云为身,就真能如悠云般自在了吗?”
此话出口,云影化身的池半云突地怔了怔,说道:“我心无尘垢,不染俗尘,白云化身,何不自在?”
史大彪淡淡道:“你若真的自在,又何须以白云为化身?”
池半云一时无语,深邃的眸光中浮掠着浓烈的异彩。
史大彪没再多言什么,继而退回到天翊身旁,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闫帅顿了顿,望向池半云道:“登顶入轩,薄雨蒙蒙。云骤去,满天星光,塘水汪汪。”
池半云在听得史大彪之言后,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沉定中,但随着闫帅这话一出口,他目光中的异彩瞬间迸裂,取而代之的则是惊诧。
下一刻,悠影摇曳的云身,突地散漫无踪,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一袭白衣的池半云,真身以显,他速降而落。
这一刻,天光云影,不与徘徊,青丝染霜,风华无尘。
见此一幕,池暝等重楼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尤以邪老、高矮胖坨更盛。
他们虽然身为重楼之人,且在重楼中的身份地位颇为不低,但却从未见过池半云真身,甚至整个重楼,也没几人闻见。
但今日,他们却是得以相见,心中震惊可想而知。
池暝愣在原地,一脸的不可思议,池半云是他的父亲,但他却很少得见其真容。
让池暝倍感错愕的是,为何自己的父亲在听得闫帅寥寥几语后,竟会选择真身以示?
天翊微微皱了皱眉,稍作思虑,突然追忆起了什么事情。
当初在飘雪城中参加完万金拍卖会后,他们曾被池暝等人半路拦截,那个时候,闫帅曾提及过池半云,似与池半云有旧。
之前闫帅所言,乍一听,只道莫名,但天翊却是清楚,其言如曲,曲外之人晦涩难懂,唯有曲中之人方能会得其意。
此时,池半云愣愣地伫在闫帅的跟前,他整个人都显得失措,颤声以言:“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听雨轩?”
闫帅淡然地笑了笑,说道:“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相逢留一笑,不相识,又何妨?”
池半云眉宇凝沉,思绪随风,辗入尘昔。
曾几何时,有山名巫,巫山之巅,落有一亭,名曰听雨轩,山脚下有一湖,谓之听雨湖。
他曾在听雨轩中,偶遇两男一女,三人中,一男好棋,一男喜酒,一女擅琴。
那是一个暮至黄昏的时候,巫山之上,有风微起,有雨点点,雨洗尘积,心旷神怡。
池半云与他们饮酒轩中,落手执棋,众生为局,悦耳琴瑟,天地为弦。
霜散飞晚,枯荷听雨,登顶入轩,薄雨蒙蒙,云骤去,满天星光,塘水汪汪。
一夜即逝,几人分离道别,池半云甚至都不知那三人名讳,他唯一记下的,只有巫山之巅的听雨轩。
自那以后,池半云朝思暮想,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一道倩影,一道在落雨之下抚琴轩中的倩影。
他深知天地造化无穷,却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成为一个不知归途的人。
时至今日,池半云已然记忆不清,白云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过?
他从未放弃过探寻,只为心中那一道永不可磨灭的身影,但事与愿违的是,他始终都一无所获。
等到了后来,他握住了苍老,拥有了禁锢时空之力,心却好若一下子到了地老天荒。
沉寂了好半响后,池半云稍稍平复了下来,他望眼闫帅,淡淡地问道:“她还好吗?”
闫帅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她还好,她与他都很好!”
池半云滞愣片刻,而后怅然地笑出声来:“还好就好!时过境迁,巫山的山,还有那听雨轩的雨,怕是早已山雨不复。”
帅道:“你说的没错,物是人非,繁华竞逐,年少已不再。”
闫史大彪轻声一叹:“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成为过往。”
天翊顿了顿,道:“登高境,近则远,远则近。”
池半云饶有意味地打量了天翊与史大彪一眼,继而笑望着闫帅道:“你是喜欢执棋,还是喜欢喝酒?”
闫帅道:“这两件事,只有相映,方才成趣。只可惜我身上只有酒,但却没有棋,更没有拨弦之器。”
池半云道:“这事简单!”
言语落地,他一手探出,无形中自有一股磅礴的元力冲上云霄。
下一刻,有流云飞卷而来,继而在天幕之上,演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棋子。
再一观,整个天幕,似掩出了一条条纵横之线,宛若棋盘之上的棋路一般。
池半云道:“当年那一局棋还未下完,雨便停了,今日你我再下一局如何?你若胜了此局,我便让你们安稳离去!”
闫帅笑了笑,身不做停,临空直上云霄。
池半云一脸从容地伫立着,望向史大彪道:“蝉鸣笛既然在你手中,想来你应该能够吹响它吧?你若一曲动我心,蝉鸣笛相送于你又何妨?”
史大彪一怔,说道:“我得纠正一件事情。”
池半云瞄了瞄史大彪,示意其说下去。
史大彪随手一挥,一根长笛赫显在手,他轻扬了扬蝉鸣笛,说道:“此笛本就是我之物,你那相送之言,可是有些失准了。”
池半云眯了眯眼,说道:“如此说来,你不打算为我们吹上一曲了?”
史大彪道:“我只陈述了一个事实,并未说不为你们吹奏。”
池半云微微一笑,再不多言什么,身影凭空消失,现身时,已然停伫在云霄之巅。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一脸地茫然,事情的发展来得太过唐突,唐突的让人只觉身处在深云迷雾之中。
武忘道:“老大,这到底怎么回事?丑帅跟他之间,似乎很早就认识?”
天翊道:“有些事,我们还是身处局外比较好,况且,我们也只能身处局外。”
千叶顿了顿,看向武忘道:“胖子,你这都瞧不出来吗?闫帅前辈与那人之间,可是情敌的关系。”
这话一出口,众人无不惊愕失措,连带着池暝等重楼之人,也道满脸的不可思议。
千钰道:“叶儿姐姐,你是如何看出他们是情敌的?”
无忆等人纷纷点头附和,他们虽然不明闫帅与池半云适才的对言,但逻辑判断还是有的,他们可没有从那对话中,听出两人乃是情敌的关系。
千叶讪讪一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幻茵迟疑了好半响后,开口道:“我觉得叶儿姐姐说的没错。”
说着,她低了低头,似乎是担心众人会对她的话语质疑,好在武忘等人只无奈笑了笑,并未再多言什么。
天翊本无心去探究什么,可在听得千叶这般天马行空的揣测后,他恍然发现,若是依着千叶的猜测,大胆地设想下去,似乎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了一般。
这一刻,他想起了冷轩,想起了晓梦,想起了两人执手的棋、瑟。
就在天翊思量之际,史大彪已将竖笛入口,随着气息转动,一曲清音弥散而起。
与此同时,天幕之上,池半云与闫帅相对而立,两人的身前,各有无数云朵漂浮,状若棋子。
曲笛音起,声色柔美,宽厚圆润。
恍然间,众人只觉身处在一处晨雾依稀的楼台亭阁中,那里,小桥流水,细雨纷纷,烟雾缭绕。
轻盈的旋律,在叠音、打音、颤音的交汇下,时而吟唱低回,时而激扬高歌,时而柔美动人。
悠悠清静的笛音中,众人从云水所蔽中而入,又从云水奔腾中而出,偏又心情平和。
音符跳动,宛若细雨一般,滴滴沥沥,绵绵不尽。
众人沉浸在笛曲中,流连忘返,直至一曲终了,他们仍做一副痴迷模样。
待得众人从心醉神迷中折返归来,天幕之上的朵朵白云,已掩作了风尘,消散不存。
池半云笑望着闫帅,笑着笑着,他的身影却渐变地虚幻起来。
不消多时,池半云的身影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四野长空,声言独荡:“你赢了!”
下一刻,闫帅飞降而下,他自若如常地笑了笑,道:“走吧!这里可不是一处羁留之地。”
说着,他望向池暝,大有让其带路之意。
池暝怔了怔,此时他的思绪紊乱不已,怎么理都理不清,但他却很清楚,其父池半云已然没有再对付天翊等人的打算。
他的眼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口齿交错,隐有愤懑的“咯咯”声传出。
紧随着,池暝猛一甩手,冷地哼了哼道:“你们跟我来!”
话语方歇,一令物已朝着虚空飞去,不多时,空无一物的天幕突有一扇门扉显露出来。
天翊等人相视一笑,继而便随同池暝一道离去。
眨眼间,第九重天原天之中,便显得空旷寂寥起来。
深锁的宫殿内,池半云负手而立在窗前,他凭栏远望,入目的满是朦胧的云雾,撩得他眼有昏花,晶莹泛烁。
在池暝的引领下,天翊等人直接出了九重楼,平原的天,繁星闪烁,平原的地,披华辽阔。
刚一离开九重楼,武忘等人便连连凑到闫帅的身前,七嘴八舌的问了好大一通,闫帅却只有微笑回应他们。
此时,池暝静伫在平野之上,他的身旁,高矮胖坨形影不离,还有那名为邪老的老者一并而立。
高胖坨道:“少主,主上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了?蝉鸣笛也就这样平白相送了?”
矮胖坨道:“当时只顾听曲去了,也不知主上与那人的一局对弈,究竟有着何等精彩的过程?”
池暝觑了觑眼,说道:“过程有什么重要?这个世道,是一个只看结果的世道,只有掌控结果,那才是王道!”
高矮胖坨愣了愣,皆不出声,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这时,邪老笑了笑道:“少主,那你的意思是?”
池暝道:“父亲可以将蝉鸣笛相送于他们,那是他眼界俱空,但他们能不能护住蝉鸣笛,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狡黠地笑了笑。
邪老点了点头,说道:“少主,此事若只让我邪剑一人去办,成事的可能性怕是不高。”
池暝沉思片刻,说道:“眼下重楼会即将开始,狂刀叔叔想来也该从刀冢中归来了。”
邪剑明悟,颔首道:“有狂刀与我联手,此事应该十拿九稳了。”
言罢,邪剑的身影凭空消失。
邪剑消失后不久,池暝与高矮胖坨也折返到了九重楼内。
池暝不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但他却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人,他从未想过要放过胁迫他的人,一开始便没有。
待得池暝几人离去后,平原之上,突有两道身影显现出来,一袭黑袍加身的裨恶紧随在若蓝身旁。
裨恶道:“大人,他们似乎想对你的大哥哥图谋不利。”
若蓝也不言语,只静静地凝望着那高入云霄的九重楼。
裨恶道:“重楼的池半云,并不是一个妄自尊大的人,他行事向来光明正大。”
若蓝微微一笑,道:“但他却有一个妄自尊大的儿子,行事阴险狡诈!”
裨恶的面色稍稍一沉,道:“若蓝大人,池半云的实力深不可测,若是他儿子有所闪失...”
他没有将话说完,他知道若蓝知道其后续的言意。
若蓝顿了顿,说道:“你以为我那大哥哥会畏惧重楼吗?他的身后,想来也不做平平无奇。”
裨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他的身边,有荒殿之人出没,而且我还在身上感受到了百花的气息。这两大势力,可神秘的紧!”
若蓝道:“我很好奇,大哥哥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竟惹得整个风澜大陆,都为其暗流涌动?”
裨恶神有茫然,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知晓天翊的身上怀有北冥布道图,但此时若蓝之言,明显不是针对布道而言。
若蓝道:“观大哥哥他们行程所向,应该是要前往西门之地。”
说着,她朝着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看去,那里,一弯繁星泛烁在深邃的天穹中,熠熠而又耀眼。
裨恶怔了怔,道:“若蓝大人,我们该不是也要一道前往西门之地吧?剑神一笑若是知道我们踏足西门之地,怕是会很麻烦!”
若蓝没有回应裨恶,莲步微移,身影却已逝远在星空下。
裨恶紧皱着眉头,轻声叹了叹后,连忙追随若蓝而去。
与此同时,空旷的平野之上,水星魂踽踽独行着,这一路走来,北冥四大杀神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眼望着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自顾道:“连黄泉都拿他们不下,也不知接下来阁主会派谁前来?”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变得阴郁不已,他本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所预料。
事到如今,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渐远了谋划,退居成了一个不在戏中的看戏人。
同一时间,九重楼下,拓跋宏与拓跋烈伫立着。
拓跋烈道:“宏老,我听闻九重楼内有九重天,每一重天内,变幻万千,甚是奇妙。”
拓跋宏道:“怎么?你难道想要去九重楼内走上一遭不成?”
拓跋烈笑了笑,那模样似还真有被拓跋宏一语中的的感觉。
拓跋宏道:“九重天可不好上,即便是我,怕也没资格去那里。”
拓跋烈猛地一诧,道:“宏老,九重楼的楼主很厉害吗?他与老祖相比,孰强孰弱?”
拓跋宏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若是老祖走出神农境,普天之下,能与之并肩者,屈指可数!”
拓跋烈神色骤变,他只知拓跋氏族有一神秘莫测的老祖,却不曾想他们的老祖竟如此厉害。
见得拓跋烈如此模样,拓跋宏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烈儿,走吧!咱们再不启身,怕是就要跟丢他们了。”
拓跋烈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点头应是了一声,在他看来,这一次的历行来得莫名无比,且还有些多余。
因为天翊等人根本不需要他们的保护,而他也不清楚为何要做那暗中保护之事。
翌日,晴空万里,天穹澄碧,纤尘无染。
连夜的行程下来,他们终是走出了那一片辽阔的平原,原来那所谓的无边无际,也并非真的指的就是无尽。
此时,一行人停歇在一小溪旁,眼幕中的山峦不高,但却连绵逶迤。
天翊静坐在溪旁,状做沉思,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知何时,闫帅来到了他的身边,说道:“不忘,你应该清晰地看到我与池半云的那一局对弈了吧?”
天翊回过神来,道:“那一局对弈,前辈棋差一着,惜败在了他手中。”
闫帅轻点了点头,道:“我输了,他却道我赢了。”
天翊笑了笑,道:“胜负本就无常!有时输了,实则作赢了。有时赢了,何尝又不是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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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输赢之道,负气离家【合两更】
闫帅状做沉思,在他的认知中,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两者的界定清晰无比。
武忘等人也似茫然地望着天翊与闫帅,他们倒是未曾料到,闫帅与池半云的一局白云对弈,竟是闫帅输了。
史大彪本自顾地饮着酒,突听天翊所言,他微微一笑,接着将酒坛收好,慢步走上前来。
此时,山色葱笼,胜境如幻,空谷低回,溪声弥漫。
众人的身前,那一条蜿蜒的溪流偃卧在群草与众花之间,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伴随着史大彪行步到前,乱花丛中,草帘突动。
下一刻,一只彩蝶轻扇彩翼,翩舞而起,其姿轻盈绚丽,舞弄微风,群花迷醉。
史大彪微微笑了笑,倏一探手,那一只蹁跹的彩蝶顿被其禁锢掌心。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紧皱眉头,不明所以地凝视着史大彪。
史大彪缓缓走到武忘跟前,说道:“武忘,摊开手掌。”
武忘愣了愣,虽满腹疑惑,却还是照做地将手掌摊开。
紧随着,史大彪将锢于自己掌中的彩蝶转交到武忘手中,道:“禁锢好它,别让它飞了。”
武忘点了点头,低眼看了看手中彩蝶,其彩翼扑扑地扇动着,触手微痒。
做完这一切后,史大彪看向无忆,说道:“无忆,你可敢与武忘来一次对赌?”
无忆一脸茫然地望着史大彪,诧道:“对赌?”
史大彪微微颔首,道:“这一路走来,你二人不都在争论孰大孰小吗?这一次对赌,谁赢谁大,谁输谁小,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本还一头雾水,听得史大彪如此以言,心下顿有所悟。
闫帅饶有深意地打量着史大彪,武忘与无忆的神情却被异色笼罩。
天翊悠然地笑了笑,随手一挥,一个泛黄枯旧的酒葫芦顿显在手,他与这酒葫芦阔别已久,今日重拾,酒味却道如初。
这一刻,武忘与无忆相视而看着,皆可见彼此的魂悸魄动。
武忘昂了昂首,道:“大彪院长,不知这一对赌怎么个赌法?”
无忆也一脸迫切地朝着史大彪望眼过来,若说是其他对赌,他或许还会斟酌一番,但眼下这对赌,却不容他丝毫退怯。
史大彪顿了顿,视线落定在无忆身上,说道:“无忆,武忘的掌心之中,禁锢着一只彩蝶。等下他摊开掌来,你若能猜准彩蝶生死,便算你赢。”
言至此处,史大彪微微笑了笑,笑得意韵深藏,笑得满面春风。
听得这般对赌之法后,武忘与无忆两人的脸色倏起剧烈波澜,前者激昂亢奋,后者阴郁低沉。
无忆没有开口驳意什么,武忘也作缄默不语,两人心知肚明,这一场对赌或许已经算不得对赌。
他两人不开口,并不代表千钰等人也会保持沉默。
千钰道:“大彪院长,你这对赌之法对无忆而言,有失公平!”
千叶附和道:“没错,那彩蝶的生死完全由武忘掌控,你让无忆如何去猜?”
阿布点了点头道:“这对赌的确不公平,无忆若猜那彩蝶生,武忘完全可以将其扼杀手下,无忆若猜彩蝶死,武忘亦可放留其命!”
幻茵小嘴一嘟,若有不满道:“大彪院长,你该不会是有意偏袒武忘吧?”
小笨、大青以及小貂尽皆鄙夷地凝视着史大彪,也觉得这一场对赌乃是史大彪是故意为之。
见得众人质疑,史大彪只微微笑了笑,他转眼看向无忆,说道:“无忆,佛皇棍无刃无锋,你可知它,节节分明,挺立不傲?”
听得史大彪这跳度极大之言,众人深陷迷蒙,倒是无忆眼珠微转,好似体会到了什么。
下一刻,无忆神色中的阴郁低沉顿敛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清澈。
武忘怔了怔,疑道:“小白脸,这一场对赌于你而言,毫无公平可言,你当真还要对赌下去?”
无忆微微一笑,也不言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武忘愣住,满脸的激昂亢奋竟捎上了一抹幽寒,转瞬之间,便作滞愣冰封状。
沉寂了好片刻,武忘觑了觑眼,说道:“小白脸,既然如此,那你且猜一猜,我掌心中的那一只彩蝶到底是生是死?”
言罢,他一手探出,拳面之上包裹着熊熊火元,让人难以窥探拳中真伪。
无忆淡然一笑,侧眼看了看史大彪,继而望向武忘,道:“死胖子,以你的决断,我想那一只彩蝶应无活命可能!”
武忘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了句:“是吗?”
说着,他摊开掌心,只见一道彩影蹁跹而起,蝶舞风尖,逝远别流波,藏身随行云。
武忘道:“小白脸,你输了!从今以后,我为大,你为小。”
无忆缓缓闭上眼,继而轻点了点头,此时他的内心泛涌着无奈与苦涩,但无形中他却好似得到了一份解脱。
见此一幕,千钰等人面有不忿地瞪着史大彪,在他们看来,这一场对赌不仅有失公平,且还无聊至极。
承接到众人的鄙夷后,史大彪不为所动,他仍旧笑得风轻云淡,叹道:“输赢是一场对赌,生死也是一场对赌。无忆猜料那一只彩蝶殒命,它却获得生机。武忘认为无忆输了这一场对赌,难道他真的就输了吗?”
说到这里,史大彪泛笑摇头,也不顾众人那一脸迷蒙浑噩的神色,他径直走到一旁,取出酒坛,接着自顾地开始饮起酒来。
闫帅眉宇凝沉,细细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想着想着,他的眼中顿有精光浮掠,整个人就若醍醐灌顶了一般。
他看向天翊,赞叹道:“大彪兄不亏是身怀大才之人!举手投足之间,便将输赢之道以化蝶呈现,帅不及也!”
天翊笑了笑道:“闫帅前辈,那你且说说,适才武忘与无忆的这一场对赌,到底是谁赢了?”
闫帅沉思片刻,说道:“哪里还有什么输赢?”
天翊道:“蝶成梦,梦化蝶,也不知是以蝶成梦,还是以梦成蝶?”
闫帅轻声一叹,道:“原来这世上那所谓的输赢,有时也如大梦一般,倏来无踪,倏去无影,来来去去,也不必真要分出真伪来。”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是无相神衣中的辰南子泛起了嘀咕,传音道:“小子,梦蝶之说,可是庄圣之迹?”
听得辰南子如此相问,天翊应道:“当初庄老悟道,入梦化蝶,醒悟始知,乃是梦也。恍一思量,又觉己身如蝶。久思终明,物我两忘。”
辰南子顿了顿,道:“小子,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去寻找华夏遗迹吗?”
天翊没有回应辰南子,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找寻,到底该如何去找,又如何去寻?
这一刻,千钰等人皆陷入到了沉思中,经史大彪稍一点拨,他们已是明晓在心。
无忆之所以猜那彩蝶死,实则是为了让其有生的可能。
武忘愣愣地盯着无忆,以他的心智,又岂会不明事中原由?他想不通的是,为何自己明明赢了对赌,但此刻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就这般沉寂了好些时候,众人终是半醒半梦地回归到了现实。
武忘靠身到无忆跟前,说道:“小白脸,之前的对赌算不得数,我们以后再做较量。”
无忆笑了笑,道:“死胖子,我可不是一个不守承诺的人,况且谁大谁小又有何关系?你是我兄弟,我不一样也是你兄弟吗?”
武忘愣住,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他心有惭愧,但直视无忆的眼目却无丝毫偏斜。
下一刻,只见武忘曲掌成拳,继而于自己的胸前重重锤击了三两下,道:“好兄弟!一辈子!”
无忆畅然一笑,照搬武忘之举,捶胸以言:“好兄弟!一辈子!”
说着,两人以拳对拳,拳开掌出,十指相和。
千钰等人神带异色地看着这一幕,也不知为何,体内好似有一腔热血澎湃而起。
天翊欣慰地笑了笑,他对无忆与武忘很了解,两人平日里老是针锋相对,兴起之时,甚至免不了一番大打出手,但在两人的心底深处,对彼此的那一份忠义,却坚不可摧。
这之后,众人又修整了些时候,待得月半山河,他们方才继续上路。
时光如梭,眨眼间,五日时光已飞逝不复。
此刻,天翊等人飞降到了一座山峦之下,映现眼幕的,乃是一座直耸云霄的高山。
隐可见高山的山腰之上,有怒雪威寒,那里的天地,肃杀成片,千里银白,几无杂色。
而在高山的四周,笼山络野,列卒周匝,星罗云布。
千钰凝望着山腰上的飞雪连天,心神迷醉,她一直都喜雪,然而此刻她却非因喜而痴迷。
不知何为,在来到这一处山峦的时候,她的心底深处,好若有一根无形之弦被拨弄了开来,撩得她魂悸魄动。
天翊看了看千钰,他知道她喜雪,所以他说道:“接下来我们步行翻越这一座山峦好了。”
武忘等人并未反驳什么,只饶有意味地笑了笑,视线则在天翊与千钰之间来回辗动。
紧随着,众人起身朝着那山峦走去,雪景在山腰之上,若以步行,需花费些功夫。
走着走着,天翊等人停下了脚步,只因此刻迎面于他们的山道之上,正有一人影踽踽而来。
来人一袭灰色长袍,头顶之上,带有一蓑笠,众人竟无法窥探其面目。
见得这人,武忘等人的脸色顿有沉疑浮现,他们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
天翊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万金拍卖会。”
经由天翊这般提醒,众人顿时记忆了起来,当初在万金拍卖会上,曾有一头戴蓑笠的男子愿以一件伪神器置换星月草。
无忆道:“原来是他!”
千钰道:“他身怀的那一件伪神器,好像叫千钧笔!”
千叶道:“此人实力不若,也不知是敌是友?”
武忘道:“他难道是为了星月草而来?”
就在众人揣测之际,那男子已经临近到了天翊等人的跟前。
他顿下步伐,戴顶的蓑笠微微上扬了些弧度,说道:“不忘小哥,我已等候你们多时。”
众人一愣,来人既能一口道出天翊身份,那么是敌非友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一念及此,众人的神色顿显警惕起来,他们谨慎地打量着男子,除开收获了满眼的萧瑟外,竟再不能窥探其丝毫。
天翊淡淡笑了笑,说道:“阁下专程在此等候我们,所为何来?”
男子道:“我在找人。”
天翊微诧:“找人?”
男子点了点头,道:“找一个极愿与你们一道而行的人。”
天翊道:“如此说来,你应该还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
男子道:“没错,所以我在此处等候你们,希望接下来能与你们一道。”
天翊没有应承什么,他稍稍一想,对于男子口中之人的身份,已然有了些推测。
这时,武忘开口道:“你跟着我们,难道就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男子沉默不语的愣在原地,似乎这个问题难住了他。
千钰道:“前辈,你要找的人是何身份?你说他(她)极愿与我们一道,想来我们彼此应该认识才是。”
男子沉思片刻,缓缓道:“她叫南宫盈盈!”
“什么?”
“盈盈妹妹?”
“盈盈?”
“小姑奶奶失踪了?”
言出,众人皆诧,连带着一向不为尘风所动的史大彪也有了剧烈反应,他本自若地喝着酒,此时竟不自主地喷吐了出来。
武忘眉头一皱,连道:“盈盈她怎么了?”
男子道:“当初回到南宫阁后不久,小姐就负气离家出走了。”
武忘一愣:“负气?她怎么会负气?她离开的时候都高高兴兴的。”
男子道:“小姐为何会负气我不无从知晓,我只知道,此事或许与你们有关。”
这一刻,武忘的神情尽被焦急覆盖,自言自语道:“与我们有关?难道是因为我,惹得盈盈不高兴了?”
见得武忘这一副关心则乱的模样,天翊开口道:“前辈,以南宫阁的力量,想要在风澜大陆之上找一个人,应该算不得什么难事吧?”
男子道:“要找其他人,或许轻而易举。”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其言意中的其他人,似有特指之意。
停顿片刻,男子继续道:“但小姐这一次离家出走,还捎带走了一件羽衣,她若穿上那羽衣前行,普天之下,能找到她的人,屈指可数。”
此时,武忘已急得来回踱步,嘴里嘀咕个不停:“盈盈这丫头,一定又是在她爷爷那里,巧取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风澜大陆这么大,要找到她岂不是大海捞针?”
男子道:“风澜大陆算不得大海,对小姐而言,你们才是她的大海。”
辰南子暗暗道:“离老儿不会连凤翔衣都给那小丫头了吧?”
武忘愣住,那本沉淀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愫,竟随着这消息的到来,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忆道:“死胖子,你先别担心,以盈盈的身份,风澜大陆还无人敢动其分毫。”
武忘紧皱着眉头,也不开口言道什么,他知道南宫盈盈任性,但却没想到她竟然任性到了如此程度。
天翊沉思片刻,对着那男子道:“前辈,你既然人在中土之地,想来也是奔着盈盈在这里的消息而来的吧?”
男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小姐现在应该就在中土之地中。”
千钰盯着那男子看了看,突道:“前辈,我很疑惑,你既然是为找寻盈盈而来,理应心急才是,可为何还有心参加飘雪城的万金拍卖会?”
随着千钰这一疑问的出口,众人的脸上皆有沉郁显现,他们纷纷展目望向那男子,等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男子笑了笑,道:“你是在怀疑我不成?”
说着,男子随手对着虚空一抛,只见一道流光直朝着天翊速射而去。
“不忘!小心!”
“老大!”
见状,无忆等人纷纷惊愕出声,连连祭出各自兵刃,戈向那男子。
天翊面不改色,只手一招,顿将那一道流光敛入手中,摊开掌心,只见得一枚刻画着灵鸟飞天的火色令牌栩栩如生。
男子道:“不忘小哥身为丹塔长老,这令牌想来应该不陌生吧?”
天翊点了点头,此令名为朱雀令,乃是丹塔长老的象征,他身上也有一枚。
男子道:“我这一生,醉心于炼丹,之所以会去参加万金拍卖会,便是想置换到那一株星月草。”
众人敛了敛目中凶光,男子的这一解释,虽不足以彻底取得天翊等人的信任,倒也算得合理。
武忘道:“老大,我们该怎么办?即便只是中土之地,也道广阔无垠,要找到盈盈,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不待天翊开口,那男子却是率先说道:“不忘长老,我等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帮忙去寻找小姐,你们不必为此乱了己身行程!我只是觉得,跟着你们,或许便能找到小姐。”
闻言,武忘等人皆一副惊愕失措模样,在他们看来,男子这话多少显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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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天马行空,剑刀齐至【合两更】
其实就连男子自己都觉得奇怪,数日前,他曾独自一人穿梭在逶迤的群山中。
时至黄昏,斜阳草树,山影深沉,红花落日,烟生碧霞。
男子停憩在一山涧之上,望眼四野长空,寂寥横生。
就在男子兴叹之际,他的身后竟有一老者凭空而来,老者须发皆白,他的沧桑宛若洞穿了亘古,神秘而又深邃。
男子询问其来意,老者只微微笑着,却不作应。
之后男子与老者一战,千钧UU小说,铁画银钩,气势奔放,笔力雄健。
男子运笔出击,磅礴浩荡的元力直使得,天地震荡,山峦催崩,啸吒清风,震骇八荒。
然而让男子骇然无比的是,老者从始至终一动也未动,任由他攻击,可他的笔锋竟丝毫不得沾其身。
这之后,老者对男子留下了一席话,继而便消失在来烟飞霞中。
老者道:“欲寻盈盈,先找不忘,随行其道,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正是因为听了老者的指引之言,男子方才找上不忘等人,他自身对此,实则也做迷蒙无知。
此时,天翊等人皆做沉思状,男子虽说过不需他们亲力亲为地去寻找南宫盈盈,可他们又岂会真的对此事置之不理?
天翊顿了顿,说道:“我们若盲目地去找寻盈盈的下落,大千山河,只道茫茫。”
武忘急切道:“老大,那我们该怎么办?盈盈性子直烈,若是遇上拦道劫匪...”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思绪已紊乱如麻,中土之地广浩无垠,各方势力盘根交错,庞杂而又冗多。
天翊沉思片刻,说道:“仅以我们的人力,要在广阔的中土之地寻到盈盈,无疑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
无忆愣了愣,道:“老大,你的意思是?”
天翊道:“中土之地鱼龙混杂,大大小小的势力数不胜数,我们要找盈盈,或许还得依靠他们的力量!”
众人明悟地点了点头,倒是那头戴蓑笠的男子微微一诧,说道:“不忘长老,我们已在中土之地广发寻人贴,以南宫阁的威信,那些势力想来应该不敢怠慢才是。”
天翊笑了笑,淡然道:“前辈,将在外,令有所不受,遑论那些势力并不隶属于南宫阁。”
说着,天翊转身离去,武忘等人迟疑稍许,连连尾随在其身后。
男子在原地伫了好些时候,方才朝着天翊等人追去。
山路曲折,蜿蜒盘旋,待得众人行至山腰,已可见皑皑白雪从天而落,风帘微曳,摇落出一银一翠两个世界。
天翊顿足在雪地中,凝望着漫天风雪,眉宇沉凝。
下一刻,他随手一挥,掌心之上顿有一面玉牌显现出来。
玉牌外拱成圆,圆内刻画有一飞走之兽,此兽麋身龙尾一角,状做乘风。
这一枚玉牌,乃是牡丹托一品红相赠于他,说是有助于他的中土之行。
此时临至这山腰之上,天翊突感玉牌之中有一股诡异之力泛波而动,这才驻足以观。
武忘等人默默不语地围将在天翊身旁,倒是那头戴蓑笠的男子在见得天翊手中玉牌后,诧道:“天马?”
天翊怔了怔,说道:“前辈,这玉牌之上镌刻的走兽,名为天马么?”
男子道:“不忘长老,我们现在所处之地,正是天马山。据传闻所言,此山中蛰伏着一只灵兽,其形似马,脚踏祥云,故有天马山由来。”
天翊一愣,陷入沉思:“天马?天马山?”
他曾向一品红问及过,可后者无论是对勾陈还是麒麟均一无所知,直到这一刻,天翊方才明白,这所谓的天马怕是与麒麟关系不浅。
正与此时,史大彪淡然笑了笑,开口道:“鳞介尊神龙,走兽宗麒麟。”
闻言,天翊突地变貌失色,这话他也曾与一品红说过,他清晰地记得,后者那一脸的茫然,与此时武忘等人的神色竟如出一辙。
闫帅道:“大彪兄,神龙之名我有所耳闻,但万兽之宗的麒麟,指的又是何种灵兽?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天马不成?”
史大彪神情悠然,并未着急解释什么,他朝着天翊看去,笑道:“不忘,你可知麒麟为何兽?”
天翊平复片刻,说道:“麒麟又名勾陈,所谓上精者为勾陈,害土,立万物度数,以阙陈。”
史大彪点了点头,道:“不忘,那依你来看,这天马与麒麟之间,有何关系?”
天翊笑了笑道:“天马都不得见,大彪兄莫不是要我妄言行空之言不成?”
史大彪畅然大笑,继而在众人满眼诧异下,行步到了漫天风雪之中。
天翊顿了顿,接着与史大彪一道,披着飞雪,渐远在众人的视线内。
无忆看向闫帅,说道:“闫帅前辈,难道以你的阅历跟见识,也不知道麒麟为何兽吗?”
闫帅苦涩地摇了摇头,他若是知道,也不会对史大彪大发疑惑之词了。
武忘凝沉着一张脸,此时他的脑海中尽被一道倩影萦绕,哪里还有闲思去顾及麒麟?
紧随着,众人纷纷朝着天翊与史大彪追去,谁也未曾发觉,一向喜雪的千钰,在漫天飞雪之下,竟失去了以往的沉迷。
行至天马山巅时,正值落日西沉之际,满眼的银白镀上了一层薄金,绵延起伏,风吹微涌。
此刻,众人停伫在高览之地,山河万千,尽揽眼底。
就在众人感慨之际,天幕之上,突有飞云卷涌,转眼间,朵朵悠云便凝汇出一飞兽模样。
此兽,独角,麋身,龙尾,赫然正与天翊那玉牌之上镂雕的飞兽一般无二。
见此奇异一幕,众人皆做震惊。
闫帅道:“天马?”
头戴蓑笠的男子道:“相传天马现身之时,有祥云铸身,这一幕难道是?”
千叶道:“天马莫不是真的存在?”
史大彪提悬着一坛烈酒,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飘幻当空的那一云兽。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天翊只觉无形中似有一股厚重的力量,突然加持己身,他能清晰地感应到,那些力量正被他手中的玉牌所吞噬。
原本只作一小物什的玉牌,越发变得沉重,不消多时,便愈千钧之力。
天翊皱了皱眉,正欲提气以御,那一股厚重诡异的力量突然将他牵引而出。
在武忘等人的眼中,只见天翊愣愣地盯着那由云层凝汇而成的飞兽,看着看着,天翊的身影便已凭空消失。
见此一幕,众人无不骇然失措。
武忘道:“老大!”
无忆道:“老大人呢?怎么突然消失了?”
幻茵左右环顾,满脸惊忧,道:“不忘!”
千叶失措道:“钰儿妹妹,钰儿妹妹也不见了。”
阿布道:“那由云层幻变而来的天马也消失不存了。”
头戴蓑笠的男子道:“这里难道有一处被封禁的虚实之域不成?可为何我却丝毫察觉都没有?”
闫帅紧皱着眉头,沉声道:“连我没有察觉,你又能感应到什么?”
说着,闫帅连连朝着史大彪望去,在他的心中,早已将史大彪归结到绝世强者之列,观其神色,似是想要从史大彪那里得知些讯息。
让闫帅无言以对的是,此刻的史大彪,俨然一副酩酊大醉模样,迷蒙的双眼浑浑噩噩,毫无清澈可言。
史大彪左摇右晃着,跌撞之下,张开欲言,可还不待其话语出口,其人已闷头栽倒在雪地中。
见状,众人连连将史大彪搀扶起来,后者却好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谁也未曾察觉,那一直躲卧在千叶怀中的小貂,一对黑紫大眸此刻正牢牢锁定着一个方向。
惊慌了好半响后,众人方才稍稍平复了些。
青霖道:“这里应该有一虚实之域,不忘手中的玉牌,兴许便是开启那虚实之域的钥匙。”
千叶道:“青霖前辈,那钰儿妹妹呢?她为何也随不忘一道消失了?”
青霖思衬稍许,竟无法对此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得沉默不言起来。
武忘眸定在闫帅身上,焦急道:“丑帅前辈,我们怎么办?老大与千钰到底去了哪里?”
闫帅一脸凝重,思量片刻,说道:“青霖说的不错,不忘与千钰应该是身陷到了虚实之域中。”
青霖道:“前辈,难道以你的力量,也无法探查出具细?”
闫帅摇了摇头,道:“布置这一虚实之域的人,实力通玄,即便我在全胜时期,也难以堪破。”
众人惊愕,满脸茫然,连闫帅都这般说了,他们又能作何?
无忆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苦苦等候?”
其言语尚未落定,天际之上,突有桀笑之声传来。
眨眼间,便有两道身影停悬于虚空之上。
两人中,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背负着一柄长剑,此刻正狡黠地打量着武忘等人。
这老者武忘等人都不陌生,正是之前出行在池暝身旁的邪老,本名邪剑。
此时,邪剑的身旁伫立着一中年男子,男子披头散发,双手抱于胸前,他目如鹰视,寒光四射,让人不寒而栗。
邪剑阴冷一笑,道:“诸位,你们的脚程倒是挺快,可让我与狂刀好一番追寻呢!”
闫帅上前一步,道:“是池半云让你们来的?”
邪剑轻掀了掀嘴角,道:“是谁派我们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蝉鸣笛在你们身上。”
说着,邪剑的目光瞟了瞟史大彪,当发现天翊与千钰不在时,他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起伏。
狂刀轻蔑地瞅了瞅众人,道:“邪剑,蝉鸣笛在谁身上?”
邪剑笑了笑道:“在那昏沉入睡之人的身上。”
狂刀点了点头,掩手一挥,一柄泛涌着金光的长刀烁空而出。
他轻一挑拨,凌厉刀锋直指闫帅等人所在,道:“将蝉鸣笛交出来,今日饶你们不死!”
闻言,武忘等人纷纷祭出兵刃,霎时间,刀光剑影,纷繁撩动。
闫帅紧皱着眉,他本不该这般凝重的,但之前在山岚城遭遇黄泉后,他发现自己体内的封印变得越发牢固,丝毫不可松动。
眼下,闫帅所能爆发的实力,顶多也就虚实层次,而观邪剑与狂刀两人的气息,即便是在虚实镜中,怕也属上乘之流。
闫帅道:“武忘,你们保护好大彪兄!”
武忘等人迟愣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无论是邪剑还是狂刀,远不是现在的他们所能面对。
紧随着,闫帅又朝着那头戴蓑笠的男子看去,说道:“你可有把握对付虚实境修士?”
男子怔了怔,应道:“我没有把握,但眼下这形势,似乎容不得我退却。”
言罢,男子一手探空,千钧笔赫显在手,还不待闫帅说些什么,男子手中的千钧笔已倏点而动。
下一刻,只见一道笔锋冲天而起,继而在天穹深处绽出一道璀璨银花。
男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使得众人疑惑,他不攻击邪剑与狂刀,反是发出一道空击,欲意何为?
闫帅凝重的面色稍有些松缓,暗道:“希望能坚持到南宫之人的到来吧!”
见此一幕,邪剑与狂刀相视笑了笑,邪剑道:“看来他们并不识时务!”
狂刀冷冷一笑,道:“不识时务,那便死!”
语落,狂刀的身影已然消失当空,现身之际,凌厉的刀锋衍如风雷,以天地为幕,划出一片阴阳明暗。
刀出,刀光若河,刀锋被金芒缭绕,翻卷激涌。
闫帅见状,长枪一挑,迎击而上。
枪出,枪影重重,势若洪涛,无声无息,染成风雨。
须臾之间,闫帅便与狂刀交击在了一起,只听得一道惊天巨响透彻天地——“砰!”
剧烈的震荡中,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天幕之上,唯余道道金芒缥缈浮动。
邪剑觑了觑眼,视线落定在头戴蓑笠的男子身上,言道:“你以为凭你炼虚境实力,能拦得住我不成?”
说着,邪剑微冷一笑,背负在身后的那一柄长剑迎风而出。
剑出,凌厉幽寒,飞虹天降,斜卷风云,颤人心神。
匹练行空之下,男子一抖手中千钧笔,长笔提撩,大开大阖,雄迈豪放。
剑锋笔锋一交击,虚空震彻,天霄地宇尽皆颤栗——“砰!砰!砰!”
这一刻,炸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光寒摇动,整个天马山都好似要崩塌了一般。
一记交锋,男子的身影倒卷而退,口中鲜血直喷如泉,染红了一袭飞雪,飘落了茫茫血花。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男子的身子直直轰砸到了地面上。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惊愕失措,连忙上前将男子搀扶起来。
无忆道:“前辈,你没事吧?”
男子一手杵着千钧笔,缓缓站起身来,气息微弱道:“放心吧,暂时还死不了!”
说着,他朝着邪剑望去,虽未言语什么,但眼眸中投射而出的决然,却已将其言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邪剑笑了笑,道:“你以为对付你一个炼虚修士,还需要我施展虚实之域不成?你手中那一笔物想来应该是一品阶不低的宝物,若不然,承我一剑,你不可能还站得起身来。”
言罢,邪剑的身影兀地消失不见,现身之时,其人已来到武忘等人的跟前。
那被邪剑持拿在手的长剑,倏地横撩而动,凌冽的剑气,半月切割,划破虚空,直将武忘等人尽数覆盖。
武忘等人骇然地凝视着身前,剑气尚未抵至,他们的面上,已遍布着刀割般的疼痛。
眼看着索命剑刃便要飞达,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一道笔影翻旋而起,继而同那凌厉的剑气撞击在了一起。
这一刻,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没有地震天颤的动荡感,那一笔物落笔之下,好似将一切都涂抹了去。
邪剑见状,神色一动,谨慎的他并没有冒进,反是凌空一跃,飞退到了半空。
此时,武忘等人的神色尚还滞留在惊愕中,于此之际,那瘫卧在地的史大彪,突地伸了个懒腰,哈欠道:“我是醉的昏睡了过去,还是昏睡的醉了过去?”
说着,史大彪缓缓站起身来,他四下而视,只稍稍一想,便对眼前状况了然在心。
邪剑凝视着史大彪,确切地说,应该是凝视着史大彪手中的那一笔物。
他若没记错,适才他所激发的剑气,便是在那一笔物之下平白消失,无声无息。
见得史大彪醒来,武忘等人方才从惊骇中醒转,提悬的心,也于此刻定安了许多。
在他们想来,有史大彪在,邪剑想要兴风作浪已无可能,要知道,史大彪可是连黄泉这样的强者都拿三岁孩童般戏耍。
千叶道:“大彪院长,此人妄图残杀圣王学院弟子,你身为院长,可要为弟子们出头。”
幻茵道:“大彪院长,他真正要杀的其实是你,因为蝉鸣笛在你手上!”
听得两女如此说,史大彪微微笑了笑,他先是瞄了眼邪剑,继而将视线落在男子身上。
史大彪道:“你既然也用笔,可知用笔之道?”
男子怔了怔,道:“愿闻其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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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七式笔锋,刀有无极【合两更】
史大彪凝视着那头戴蓑笠的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邪剑眉宇成峰,悬空而立,并未急着出手。
这一刻,夜幕降临,风凉丝丝,天马山巅,轻烟袅袅。
史大彪扬了扬手,衍天笔飞旋转动,上下番飞,如行云流水,活法无定势,道:“使笔者,不可反为笔使。用墨者,不可反为墨用。笔与墨,人之浅近事,二物且不知所以操纵,又焉得成绝妙也哉?”
语落,史大彪提笔而动,笔行如风,掩千里阵云,流畅而又沉着。
只见得,一道道凌厉笔影于半空中,作一片飞雪云天,掩一方浩荡山河。
重重笔影,实中有虚,虚中见实,虚与实浑然一体,运笔有千钧之力。
史大彪的笔锋之下,似有弥音摇曳,衬得这天地更显寂静,仿似红尘中的嚣闹烦扰,都似渐远无存。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尽皆瞠目结舌,他们沉浸在史大彪那自然含蓄的挥UU小说,久久无法自拔。
此时,史大彪行使着衍天笔,笔路纵横随意,欲横先竖,起收缥缈,只道鬼神难测。
那头戴蓑笠的男子,一动也不动地伫在原地,有那么一刻,其头顶的蓑笠在一阵微风的摇曳下,突地分裂开来。
这一变故,顿使得男子的真貌显露在众人眼底,乌黑的长发,不扎不束,微微漂拂。
男子有着一张宛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脸颊,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不羁不拘,飘逸而沉稳。
他直愣愣地盯着史大彪挥笔而动的身影,眼里唯剩下那一道道飘灵的笔影。
邪剑的神色已被冰霜覆盖,一脸的凝重,道说着他此时心中的震骇。
在他的眼中,史大彪挥舞而出的笔锋,雄迈奔放,点顿之间,似另有乾坤。
一番演练,史大彪突地收笔而立,这一刻,半空之上,只剩下虚灵笔痕,摇曳在真伪之间。
史大彪微微笑了笑,饶有意味的看向男子,问道:“你可看清楚,适才我起笔、运笔、收笔,一共有几式笔锋?”
男子顿了顿,应道:“七式笔锋!”
说着,男子突地俯跪在地,感激道:“多谢前辈不吝传授笔技!御风他日若有所成,全拜前辈今日所赐!”
众人一愣:“御风?”似是觉得这样的名字,很是奇特。
史大彪摆了摆手,道:“好了,我已经尽力了,那家伙就交给了!”
话至此处,他朝着邪剑看了看,神色中毫无波澜起伏,只道云淡风轻。
御风两眸一凝,起身朝着邪剑望去,眸中战意,滔天而起。
他只有炼虚实力,而邪剑则是虚实镜的强者,若是换做以往,那一道鸿沟莫不可愈。
但在史大彪适才的教授下,御风习得了七式笔锋,衍笔之下,在那鸿沟之上勾勒出了一座桥梁。
御风不知道自己为何能那般快的就习会了那笔技,那倏出的笔路,他只一观眼,便铭记在心。
此时,武忘等人皆有惊愕失措,他们本以为史大彪会亲自出手对付邪剑,却不料到头来竟是这般光景。
在他们的眼中,史大彪适才挥舞的笔锋,倏来无踪,倏去无影,神秘莫测,让人眼花缭乱。
但史大彪只是迅雷般地演练了一通,便让御风与邪剑放对,这是不是太过儿戏了一点?
要知道,在此之前,御风可是连邪剑的一剑之力都承接不下。
感受到众人的惊讶与诧异,史大彪不为所动,反是莫名奇妙地道了句:“丹青一笔伏麒麟,麒麟非凡谁争锋?”
说着,史大彪径直到一旁,继而席地而坐,任凭漫天飞雪遥落其身,他只自顾地提坛为饮。
此时,悬空而立的邪剑,在感受到御风身上传来的浓烈战意后,眸色中的凝重更盛一分。
他咬了咬牙,切齿的“咯咯”声清晰可闻,冷厉道:“故弄玄虚!”
话语方歇,邪剑一挑手中长剑。
剑出,凌厉幽寒,气横九野,高拂玄穹,有飞虹天降,斜卷风雪。
长剑衍动,风云色变,剑影天来,浩荡声势似一副莫有能阻之态。
御风面不改色,千钧笔随风而动,黝黑的笔杆,直在长空划出一道阴阳明暗的笔影。
笔出,长空万里,有游龙走笔,烂漫出一片堆雪,飘落出一袭烟雨。
须臾之间,剑、笔便已交戈在了一起。
“砰砰砰...”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此起彼伏,撩得山河动荡,碎屑漫天。
经此对击,御风与邪剑的身影皆做飞退,前者没有如之前般喷吐鲜血,反倒是好像与邪剑互换反震之力,来了个平分秋色。
见状之下,邪剑的面色阴沉至极,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御风,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一个炼虚修士,何以能与我不分上下?”
相比于邪剑,御风此时也做震惊,只不过他的震惊被喜色与激奋笼罩着。
适才提笔而出的那一记攻击,正是史大彪之前的起笔之势。
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一起笔,竟让他在与虚实镜修士的对击中,并未落于下风。
想着想着,御风更显昂然起来,这一刻,他战意澎湃,斗志高昂。
此时,邪剑尚还处于骇然失措中,御风已然主动出击。
“咻!咻!咻!”
一道道凌厉的笔影贯掠在长空雪夜,浩荡的火元之力澎湃而出,火龙游笔瞬间便将苍宇覆盖,只见得,千钧UU小说:
有横笔如千里阵云,隐若实形。
有点笔似高峰坠石,磕如山崩。
有撇笔犹陆断犀象,飘似弄影。
有折笔如百钧弩发,郁拔纵横。
有竖笔似万古枯藤,清秀锐透。
有捺笔若崩浪雷奔,畜怒拂郁。
有钩笔作劲弩筋节,先逸后奇。
七式笔锋,雄迈奔逸,直直迎击上邪剑。
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笔力,邪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那苦苦招架之态,已然身处下风。
御风越战越勇,千钧笔被其运使得宛若行云流水。
武忘等人眼观天幕之上的激战,皆做舌桥不下模样,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御风不过受史大彪三两点拨,怎么就能将邪剑压制住?
怀着满腹疑惑,众人纷纷朝着史大彪望去,好似希望后者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一般。
此时,微风伴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醇的酒香。
史大彪眯着眼,自若地端坐在雪地中,悠闲之状,羡煞旁人。
天幕之上的战斗还在继续,邪剑在御风的一记捺笔转钩之下,受震倒飞,喉间泛涌着一股咸腥,险些便将鲜血喷出。
他恶狠狠地盯着御风,心中除却骇然之外,便只剩下滔天的愤怒。
堂堂一虚实镜强者,竟被一炼虚修士压制,这话若传出去,只怕他邪剑知名恐将贻笑风澜。
邪剑顿了顿后,眼有一抹决意一闪而逝,他已经决定,要动用虚实修士特有之能,施展虚实之域来对付御风。
长剑一撩,隐起云雾,染成风雨。
见此一幕,御风丝毫不惧,此刻的他,胸有凌云战意,横点着千钧笔,迎击而上。
眼看着两人便要交击在一起,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得,清辉飞雪的天幕,突有一道耀眼的裂口划显开来,轰鸣之声,震耳欲聋——“轰隆隆!”
下一刻,自那裂缝之中,一道刀芒若弧电般滑落,眨眼之间,刀芒便劈砍在了邪剑的剑势之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惊天巨响,邪剑的剑势在那刀芒的劈砍下,寸寸断裂,须臾之间,尽数消散当空。
受此刀击,邪剑再难稳住身形,直直朝着身后倒卷出去,口中鲜血更若泉喷般飘洒——“噗嗤!”
刀芒消散,御风的身前有一佝偻的老者显现出来,老者白发苍苍,他虽然弯着腰,但却给人以傲然挺拔。
老者的手中,横斜着一把木质的刀锋,看不出有丝毫凌厉。
武忘等从南宫之地一路随行而来的人,见得这老者后,神色皆有动容,他们识得这老者,只是叫不出其名讳罢了。
这老者不做他人,正是南宫离口中的小刀,他真名叫刀无极,南宫三王之一的鬼王刀盛便是他的独子。
见得刀无极现身,御风对其微微躬了躬身,道:“御风见过无极前辈!”
刀无极微微点了点头,他先是看了看史大彪等人,继而又将目光投递到败退到远处的邪剑身上。
承接到刀无极的眼意后,邪剑整个人都是一颤,他能感觉到,刀无极的眼意远比其手中的木刀要锋利得多。
刀无极笑了笑,说道:“邪剑,这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邪剑皱了皱眉,飞身上前,接着在众人满目惊诧下对着刀无极微微躬身,道:“承蒙无极前辈挂念,邪剑诚惶诚恐!”
刀无极道:“我可没挂念你,没想到士别许久,你的实力倒是大有长进,竟然堪破炼虚,抵达到了虚实镜!”
邪剑愣了愣,讪讪道:“在无极前辈的眼里,邪剑这点能耐,可入不得流!”
闻言,刀无极面色一沉,冷道:“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你堂堂一虚实修士,为何对我南宫晚辈出手?”
他看了看身旁的御风,神色中隐含疑惑,以他实力,自能探查到天地之间弥散地笔锋、剑气,想来御风与邪剑应是交手有一段时间。
让刀无极想不通的是,御风是如何在邪剑的攻势下,坚持到他赶来的?
听得刀无极这话,邪剑顿时面红耳赤起来,神色中还夹杂着浓烈至极的惊骇。
邪剑瞄了瞄御风,他怎么也没想到,御风竟是南宫阁的人,一想到这里,他的思绪顿有些紊乱起来。
此番行动,并不是池半云委派,而是池暝的孤行之举,此事若是传回重楼,他们决然免不了一番责罚。
一念及此,邪剑的心神不免失措,盯着刀无极道:“无极前辈,此事应是一误会。”
刀无极一愣:“误会?”
邪剑连忙点头,他心知此事绝不可闹大,若不然,不仅他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还会牵连池暝。
眼下重楼会在即,若是这事败露,池暝说不得便会因此而失去竞争下一任掌舵之人的资格。
一想到这里,邪剑再无丝毫战意,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息事宁人。
刀无极怔了怔,转而看向身旁的御风。
御风道:“无极前辈,此人妄图争抢蝉鸣笛。”
刀无极诧了诧,道:“蝉鸣笛?可是重楼的神器蝉鸣笛?争抢?”
他有些迷蒙了,对于蝉鸣笛,他又岂会不知?当年他还活跃在风澜大陆时,此笛便露峥嵘,只是蝉鸣笛本就是重楼之物,怎么现在反倒是重楼之人在争抢它了?
御风点了点头,关于蝉鸣笛之事,他知道的也不详细,他只是朝着史大彪看了看,张了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见状,邪剑微微一愣,接着开口道:“无极前辈,以你身份,自也知晓蝉鸣笛乃是我重楼之物,但却被人巧取豪夺了去!正是因为如此,晚辈方才对他们出手,我事先并不知道他是南宫之人。”
邪剑特意看了看御风,在他想来,只要撇开南宫阁这一层关系,他并非没有机会将蝉鸣笛夺回。
刀无极思虑片刻,继而将视线落定在史大彪身上,早在他现身的时候,他便感知到了后者那一副闲悠之态。
此时,史大彪一手搭在酒坛上,整个人低矮着头,竟似入睡了一般。
武忘顿了顿,提步上前,说道:“前辈,蝉鸣笛乃是我们正常所得,此人心怀不轨,妄图出尔反尔!”
刀无极笑了笑,他对武忘极为赏识,因为他用刀,武忘也用刀,用刀的人,多少有些惺惺相惜。
当然,刀无极之所以赏识武忘,远不止于此,后者曾是名震南宫的小丹帝,小小年纪便被南宫阁纳入旗下,火元天赋异常出众。
更让人震惊的是,武忘的体内,还拥有另外一种元力,水元力。
刀无极从造化之域回归南宫后,南宫夏将一些隐秘之事相告于他,这其中便有武忘乃是兼修之体一事。
依南宫夏的意思,他是希望刀无极将武忘收为亲传弟子。
刀无极在听得武忘之言后,慈祥地笑了笑,接着转目看向邪剑,道:“邪剑,你也听到了,此事是你重楼不对在先!这里距九重楼不远,我并不介意上门与池半云理论一番!”
闻言,邪剑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起来,从刀无极的言语中,他能听到一种偏袒,且这偏袒毫无遮掩。
邪剑沉定了好半响,方才开口道:“无极前辈,邪剑在此向诸位赔礼道歉了!”
说着,他对着武忘等人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态度诚恳,哪里还有之前的盛气凌人?
刀无极笑了笑,转而看向武忘,好似在询问,对于邪剑这般行举是否满意,若不满意,他不介意让邪剑留下一些深刻的回忆。
明悟到刀无极之意后,武忘神色一动,后者妄图将他们截杀在天马山,对于这样的阴厉之辈,武忘向来嫉恶。
稍作思量,武忘便欲开口,即便不让刀无极斩杀掉邪剑,那也得让邪剑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可就在武忘准备言语之时,其身旁的无忆却是率先说道:“前辈,既然他已知错道歉,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听得无忆这话,武忘突地变貌失色,诧道:“小白脸,你这什么意思?你难道忘了,在此之前,他可是准备将我们尽数斩杀在此。”
无忆笑了笑,也不回应什么,对着刀无极躬了躬身,感激其临危出手。
刀无极稍稍一顿,看向的无忆的目光中,多了些意味难明的神色。
邪剑怔了怔,以他的老练,又岂会听不出刀无极适才的言意?
他虽然确信刀无极不会杀了自己,但后者若是真追究起来,今日的他,绝对不可能全身可退。
刀无极道:“既是如此,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回重楼后代我向池半云问好,若是有时间,我会亲自上门拜访!”
一听得“上门拜访”几字,邪剑整个人都不寒而栗了起来,道:“无极前辈,你的话,晚辈一定带到!只是晚辈现在还不能离开,因为狂刀也在这里!”
刀无极一愣:“狂刀?”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处泛涌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就在这时,天幕深处,突有一阵轰隆声传出,继而便见得,闫帅与狂刀两人相继显现。
无论是闫帅还是狂刀,脸色皆被苍白覆盖,没人知道两人在那一方虚实之域中有何激战,但观两人模样,都似负伤在身。
闫帅瞅了瞅刀无极,继而微诧地打量了御风一眼,稍一思量,便也猜料到了许多。
下一刻,他朝着狂刀看去,道:“你的刀,倒也勉强称得上刀,之前一战,倒也畅快。”
言罢,闫帅也不等狂刀回应什么,径直朝着武忘等人所在的天马山巅飞去。
狂刀皱了皱眉,正欲反驳,目光却恰好落到刀无极身上。
他的神色倏变愕然,一脸的不可思议,颤巍巍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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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四象中宫,灵归紫府【合两更】
刀无极淡冷地瞄了眼狂刀,道:“阔别数久,没想到你也有了今日成就,老师之冠尤言过重,当年的三两碎语,又何足置之齿牙?”
狂刀面色一沉,道:“当初若无老师点拨,狂刀恐入歧途深远而无可自拔,此恩莫不敢忘!”
言罢,狂刀将长刀一收,继而对着刀无极躬身一礼,姿态诚恳而又谦卑。
刀无极罢了罢手,道:“往昔之事,都已做过眼云烟,去而不复,何以欣然?”
狂刀张了张口,似欲再言,却见刀无极对着他与邪剑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
见状之下,邪剑连同狂刀示意了一眼,他们今日所行之事,本就见不得光,一味纠缠在此,恐节生不必要的麻烦。
狂刀迟疑片刻,毕恭毕敬地对着刀无极作揖一礼,接着便与邪剑驶离天马山。
待得这两人离去后,刀无极看了看身旁御风,道:“御风,你是如何在邪剑的剑下坚持到我赶来此地的?”
御风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史大彪看去,道:“无极前辈,晚辈幸得大彪前辈授一笔技,正是凭此与邪剑为战!”
刀无极一愣,饶有意味地望向史大彪,此时后者枕雪以卧,闲悠之状,不问俗事,不染风尘。
下一刻,刀无极与御风相继飞降到天马山巅,风雪缭漫,偏又可见辽阔的苍穹,泛烁着迢迢星光。
刀无极四顾而视,眸定在武忘身上,问道:“武忘,不忘人呢?”
武忘正思量该如何以对,御风已在刀无极的耳根前低声细语了几句。
刀无极的神情顿变得凝重起来,晓以他的实力,竟也无法窥探出此地有何异常,但事实是,天翊与千钰的确凭空消失了。
闫帅瞅了刀无极一眼,道:“设置这一处虚实之域的人,手段通天彻地,也不知不忘与千钰现在怎么样了?”
武忘等人倏地陷入惊忧,心下有无奈泛涌,缭绕出一片茫茫的苦涩。
无忆稍作思量,道:“放心吧,老大与钰儿姑娘定能吉人天相!对他们而言,这说不得或许是一次不小的机缘!”
突听得无忆这宽慰之言,武忘眉头一皱,继而鄙夷地瞪了无忆一眼。
他虽然没有开口以言,但神色中却饱含愤懑,许是因为之前无忆为邪剑“开罪”的缘故。
无忆在承接到武忘的眼神后,也不来气,他只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早在见得刀无极与邪剑有旧之时,无忆便已思绪良多。
他很清楚,刀无极绝不会因为他们而对邪剑下杀手,而己身这一方的力量又远远不足以将邪剑与狂刀永远留下。
有言道:“打虎不死,必遭反噬!”
无忆深谙其理,他不是不想杀邪剑,但现实是,他们杀不了邪剑。
与其交恶于邪剑,倒不如卖其一个人情,这是明智,也是无奈,更是无忆的为人之道。
刀无极一脸深意地看了看无忆,心下对于无忆之前的选择赞赏不已。
身为南宫高层,他很清楚不忘一行人而今的处境,虽不及举世皆敌,却也道相差无几。
就在这沉寂之际,枕醉于飞雪下的史大彪,缓缓睁开眼。
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刀无极,微微笑道:“我若没看错,你使的刀,乃是一把木质的刀。”
刀无极点了点头,掩手一挥,一把木质的长刀赫显在手,“此刀取材于一颗枯木,耗费三日光景雕刻成形,我给它取名为封刀。”
史大彪一愣:“封刀?但凡是刀,便有刀锋的一面,你想封的不是刀,而是你的心。”
刀无极淡笑道:“早先便听闻大彪院长深藏不露,今日一见,果真人如其名。”
史大彪道:“我名史大彪,大是大小的大,彪是彪悍的彪,现在你还觉得我人如其名吗?”
刀无极不置可否,道:“大盛而虚,彪极返璞,大彪院长的归真,隐伏在寻幽小筑中,常人何以得见?”
史大彪道:“你这人倒也有些意思,只是世外之境难寻,你真以为你所了悟的都做清澈明朗了吗?”
说着,史大彪提坛而起,畅饮好几,啧啧之音不绝于口。
刀无极不再言语,只细细打量着史大彪,他曾听闻南宫夏说过——“不忘的身边,有一个叫史大彪的,此人,深不可测!”
言语虽简,但此话乃是南宫夏所说,分量十足,能被他这样的强者描以深不可测,足可见史大彪不凡。
武忘等人愣愣地聆听着史大彪与刀无极的对话,两人的言语游离在晦涩之中,让人捉摸不透。
沉寂了好半响,刀无极突地看向御风,说道:“御风,你可别忘了,此番中土之行的要务!”
言罢,刀无极也不多做逗留,对着史大彪微一颔首,继而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御风怔愣着,他本想解释些什么,但稍一回想方才发现,那所谓的解释似乎来得太过缥缈,索性便缄默不语。
星月隐没,晨曦临至,天马山巅,风雪依旧。
偶有三两啼鸣,响彻空寂,缱绻飞花,伏倒尘埃。
这一夜等候下来,仍不见天翊与千钰归返,众人不由苦郁烦闷,满面焦愁。
于此之际,一处迷蒙的天地中,天翊与千钰相伴而行。
这一方时空,无星无月,天地间昏暗一片,混沌未始开。
两人就这样走着,漫无目的,便又心有所引。
天翊没有询问为何千钰也会被渡引到这一方虚实之域中,他很清楚,他能到这里,全因牡丹转赠的那一枚玉牌。
千钰话不多,只默默地随行在天翊身边,她能感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一方时空极为熟悉,可她的记忆中偏又毫无烙印。
就这般,两人穿梭在迷雾重重中,也不知走了多久,迎面突有一阵清风拂掠而过。
风过,迷蒙飘散,不消多时,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这一片山水,交相环绕,水以缥碧,色冷晴湾,水底显无数峰峦。
峰峦之上,小涧无数,随山万转,乱石中起渡声喧。
山水相融,漾漾泛楼影,澄澄映苍霞,楼在湖畔旁,霞从天边来。
湖中,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湖上,天容水色,云物俱鲜,长桥卧波,飞虹横济。
此时,云天下,长桥上,有一雕像婷婷而立,她身着一袭洁白长裙,清雅傲冷,流盼以远,好似被定格在如雾的回忆中。
见得这一雕像,天翊与千钰尽皆骇然失色,因为那雕像刻画出的面貌,与千钰的相貌竟如出一辙。
两人顿足而望,见得那雕像似忧似怅立于长桥上,心中皆有疑虑衍生。
千钰愣了愣,道:“不忘,那雕像与我的样貌是不是极度相似?”
天翊点了点头,道:“是很像!看来你来此处,并非只是偶然。钰儿,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千钰迟疑了好半响,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而且我感觉...”
话至此处,千钰顿了顿,定安片刻,方才继续说道:“而且我感觉,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言出,天翊的眉头倏地紧皱了起来,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是一强者开辟出的虚实之域,钰儿你能进得这里,且对此处有掌控之觉,想来你与那强者之间,应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千钰愣住,前思后想,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世真如天翊所说那般,玄妙神乎。
想着想着,千钰突然记忆起了之前前往日月湖的事情,神农境内,拓跋烈山的那一席话语,让她莫名而又失措。
拓跋烈山说她一直生活在神农境内,神农树上的万千草木之灵,也都全是她一手培育而成。
可让千钰百思不解的是,她本一直生活在中土皇城中,即便后来突遭变故,她流离失所,却又从未踏足日月湖半步。
这些事情,让千钰心乱如麻,她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给天翊,就如她一直深隐着己身的血海深仇一般。
见得千钰若一副出神之态,天翊轻唤了声:“钰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千钰连从沉思中醒转过来,她心事重重地笑了笑。道:“不忘,湖畔的那一阁楼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我!”
天翊凝沉着面,转眼朝着那楼阁看去,他没有道明的是,牡丹相赠给他的那一枚玉牌,此刻也有引念传出,直指那阁楼!
稍顿片刻,两人提步迈上那卧波长桥,他们从那一尊雕像旁走过,只见那雕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她仿似另一个千钰,带着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顾盼生辉,两眉如弯月,般般入画,撩人心神。
让天翊侧目的是,那雕像的手中,竟持拿着一面玉牌,赫然与他所持有的那一枚玉牌形出如一。
两人走着,心中思绪却道纷繁复杂,千丝万缕,只道剪不断,理还乱。
谁也未曾察觉,此刻在天翊与千钰的身后,有两道身影随行而动,那是两名老者,两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若是让天翊见得这两老的真身,定能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不正是天幻学院的宣老以及神农境内的拓跋烈山吗?
看着天翊与千钰结伴而去的背影,拓跋烈山感慨道:“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飘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宣老笑了笑,道:“纷繁世事,终究逃不过一梦初醒,尘缘如梦,谁心悠然?”
拓跋烈山道:“宣老儿,你那千尘树上,可曾拓印得有他们的因果?”
宣老道:“你那神农树上,是否又培育得有他们的生灵?”
拓跋烈山道:“老儿说笑了,我那神农树上的草木之灵可都是她亲手培育的。”
宣老道:“你说当他们看到阁楼之内展现的结果后,可会感知到什么?”
拓跋烈山道:“她我不知道,但他我想应该会有所察觉。”
宣老淡然一笑,身影却在起伏的滟滟之波中消失不见,拓跋烈山顿了顿,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他没有继续随行下去,影随轻风而去。
湖水之畔,错落着一间间晶莹剔透的阁楼,阁楼的一切都好悄无声息的衍动着,就如流水一般。
虽是如此,自那阁楼之上,却散发着一股厚重的气息,那气息,宛若能承载万物,同时又收藏万物。
当天翊与千钰来到那阁楼之下时,原本晶莹剔透的阁楼突地散溢出强烈无比的紫光。
那紫光,不似赤橙般激情,也无黄绿般灵动,更无青蓝般幽冷,它妖艳华贵,偏又远离喧嚣,桀骜迷乱,却又不失厚重。
见此一幕,天翊怔了怔,叹言道:“四象和合入中宫,化作一灵归紫府。”
闻言,千钰一脸疑惑地望向天翊,她不知道天翊所言何意,但她却好似能感受到天翊话中的意境。
与此同时,那一直缄默不语的辰南子,突地作声道:“小子,你口中所说的那一灵,是否指的是麒麟?”
这一路走来,辰南子都作沉寂,在进入这一方虚实之域时,他只觉心神激荡,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阻碍之力。
那力量,似土元沉稳厚重,但又不似土元之力,辰南子身隐在无相神衣中,却依旧能感到其压制,足可见其不凡。
天翊没有回应辰南子,在后者告知下,他知晓了风澜大陆许多隐秘,而其中,最为让那些大人物疯狂的便是布道之谜。
辰南子曾说,风澜大陆上,四方阁各自持有一张布道图,布道图中,隐藏着一个关于终究力量的秘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将其勘破。
而今天翊身怀南宫布道图、东方布道图、北冥布道图,各代表着火、木、水三种力量,而在西门阁中,还有一张代表金系力量的西门布道图。
只稍一思量,天翊便已发现问题所在,这里似乎缺少了一系力量,正因为如此,这才致使五行不全,布道之谜无人参破。
一念及此,天翊不由自主嘀咕道:“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自混沌鸿蒙,开天辟地,人立其中,天、地、人三才立,五行出,万物成。”
听得天翊自言自语,千钰一脸迷蒙,倒是无相神衣中的辰南子似有所悟。
这一刻,辰南子想起了天翊曾与他道说的子圣之言——“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一想到这些,辰南子突地变貌失色,隐约间,他似乎领悟到了些什么。
还不待辰南子相询,天翊与千钰已提步迈入身前的紫府中。
一入紫府,天地变幻,率先映入两人眼幕的,乃是一片盛火景象。
只见得,火光烛天,火气弥漫,熯天炽地,整个时空俨若被交织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那里,绳岩峭壁,火色笼罩。绛红烟云,蒸腾缭绕。瀑落三千,火花飞溅。泉摇九天,喷壑泄远。
两人的惊愕尚未落定,火景摇身一变,继而幻变出一片水景。
那里,碧水微澜,烟雨杳杳,轻霭浮空,乱峰倒影,潋滟无边,风淡淡,水茫茫,动一片晴光。
不多时,水景消散不复,取代而出的又作木景。
那里,林以苍翠,木以葱茏,云以悠闲,风以和容,根盘水石,叶接烟霞。
晃眼间,景象再变,四野长空,尽被金芒笼罩。
那里,金如长虹,锐啸横贯,凌厉无边,天地苍茫,尽被挽破。
这一幕幕景象,辗动得极为迅速,三两时息,便从天翊与千钰的眼中消退不存。
天翊与千钰愣愣地伫立着,他们望眼远处,适才那短暂的景象,在两人看来,却若一眼万年,亘古斑驳。
千钰的气息起伏不定,道:“不忘,你怎么知道这紫府之内会有四象演变?那中宫指的也是什么?难道是这紫府不成?”
这一刻,她想起了适才不忘在紫府外的嘀咕之言——“四象和合入中宫,化作一灵归紫府。”
念及此处,千钰连忙四顾而视,她好似在找寻什么,四象之景她见到了,那一灵又在何处?
天翊只微微笑了笑,并未与千钰解释什么,他没有未卜先知之能,他不过是依着前人之言在这里道说风月罢了。
见天翊不做回应,千钰低了低眼,也不知道心底深处是否撩拨着失落。
正与此时,紫府内景象在幻变中被定格,展现在两人眼中的,乃是一片茫茫无边的土地。
放眼以望,辽阔的大地,延绵无尽,浩荡的土元之力充斥在天地之间,只稍稍感应,便给人以载物的厚重感。
天翊与千钰伫立在这一片大地之上,己身渺小得就如恒河一沙般,此一刻,两人凝眸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台上。
那石台,并非规整的石台,细一观,似与天翊所拥有的那一面玉牌上的飞走之兽有些神似,麋身龙尾一角。
那一角,似作托物之用,可上面却空无一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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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雾散梦醒,武神布衣【合两更】
此时,天翊与千钰静默以望着那一处石台,岁月给石台镀上一层古老,但却掩饰不了它那庄严肃穆的沉重。
恍然间,两人只觉有一走兽睥睨而动,它超脱沼泽,行不踩蚁虫,止不踏花草,得意未妨,行尽青山。
这一刻,风细细,云日斑斑,飞走之兽行空四野,观其形态,似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伴随着飞走之兽的御风而行,一道道浩荡而又磅礴的土元之力缭绕当空,载承五岳千秋,滋润三山万物。
天翊直愣愣地凝视着那一飞走之兽,心下已有决判,后者不正是万兽之宗的麒麟吗?
千钰怔立不动,整个人宛如石化了一般,她这一副模样,倒与那长桥上的雕像颇有相似。
两人就这般凝目而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方天地突变得风烟俱净起来。
不消多时,地幕失了辽阔浩荡,御风的麒麟匿了踪影,连带着那一处石台也虚幻不存。
天翊与千钰皆是一愣,环顾而视,但见己身竟身处在一内殿之中。
这一处大殿,八窗玲珑,紫光泛烁,有轻烟薄雾缭漫,偏又落得空荡无余,别无一物。
看着眼前没有丝毫陈设的殿堂,千钰一脸茫然地望向天翊,此刻她再无之前那种相惜的感觉。
天翊顿了顿,状作沉思,说道:“钰儿,你与之前那飞走之兽,可有一种特殊的感应?”
千钰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它,它于我而言,似乎陌生而又熟悉。”
天翊微微笑了笑,同千钰示意一眼后,转身离开大殿。
千钰滞愣了小半会儿,连追随天翊而去,三两时息,两人便已出了紫府。
放眼而望,仍可见长桥卧波,水秀山妩,碧盈翠薇,浮花浪蕊,山河拱手。
眼幕中的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水面投下婀娜的映影。
徐徐轻风,拂悠而过,与水草、花木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壮丽的妩媚。
绮艳华丽中透着一份清绝,如画般山水,鲜活灵秀。
此时,这一片山水之地,很静。
天翊与千钰伫立在湖畔的桥头,恍然之下,宛如重返人间。
这种触感,就如——雾散,梦醒。
这一刻,两人身后那泛烁着紫光的阁楼,突在阵阵“轰隆”中坍塌不复,连带着眼前的山水之景也一道逝去。
眨眼间,便只剩下一道长虹铺砌在天翊与千钰的眼底。
天翊顿了顿,道:“走吧!”
说着,他率先迈上桥面,千钰紧随在其身后,两人结伴而去,不作多时,便行至到长桥一端。
来时的湖畔水景已不复,取而代之的则是重重迷蒙,桥端有轻烟成帘,隐有风雪之声在帘后撩荡。
天翊没做太多逗留,提步一迈,人已消失在桥上。
千钰愣了愣,回首以望,好似在找寻什么,但入目之景却道茫茫。
她凝蹙着眉头,滞留片刻,身影直从晓雾成帘中穿梭而过。
天有晴空寥廓,四面碧垂,地有草木衔接,直指天涯。
可天马山巅,熏风轻扬,拂来的却是一阵浸透的胆寒,衣飘随风,武忘等人焦愁地盼顾而视着。
距离天翊与千钰无端消失,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时久之下,众人难免忧切两人的安危。
就在这时,漫天飞雪突起卷涌,雪花弥散中,有两道身影显现而出,正是从紫府归来的天翊与千钰。
见状,武忘等人脸上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由心的欣喜。
一行人连连朝着天翊与千钰围将上去,关切之言滔滔不绝。
天翊简略地述说了之前的紫府之行,他并未将雕像与麒麟的事情告诉给众人。
千钰神色如常,时不时地便会对天翊所说稍加补充,但她同样也未道说雕像之事。
而在武忘等人的告知下,天翊知晓了邪剑与狂刀前来截杀之事。
天翊对刀无极的临危出手,心存感激,而对邪剑与狂刀的卑劣之举,则嗤之以鼻。
他不知道此事是否是池半云之意,但重楼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出尔反尔的印象。
这之后,天翊等人在大青的携带下飞离天马山。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将南宫盈盈找到。
丛云之中,一道青虹一闪而逝,经由短暂的不安后,武忘等人纷纷进入安定之态。
此时,天翊负手而立在龙身之上,任凭迅风拂面,云卷雾奔,他且不动如山。
他似是在思量着什么,想着想着,神色竟被凝重覆盖。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在那紫府之中,到底发现了什么?”
天翊缓缓闭上眼,似在平复己心,好半响后,方才回应道:“辰老,我能发现的,你不一样也都发现了吗?”
辰南子猛地一诧,道:“如此说来,这世上还真有第五张布道图?”
天翊不置可否,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去那紫府,更不愿透过那层层迷蒙,看到他所不愿看到的一幕。
见天翊久久不作回应,辰南子只当他默认了下来,自顾地激叹道:“原来如此!难怪千百年来,风澜大陆从来都没有人透析布道之谜!”
辰南子道:“天翊,那做走兽之状的石台,想来本应是中土布道图的存放之地,但中土布道图却不在其上,许是遗失了的缘故!”
天翊依旧没有回应,神情中的凝重更盛一分。
辰南子道:“小子,你已身怀三大布道图,若这世上真有中土布道图存在,你可一定要将其寻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思量片刻,方才继续说道:“此事,你或许可以从千钰与牡丹身上下功夫。”
天翊之所以能够将紫府开启,全依仗牡丹相送的那一面玉牌,千钰虽无玉牌在身,却能一道而入紫府,且对紫府拥有掌控之力。
在辰南子看来,中土布道图若真实存在,那么一定与牡丹、千钰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天翊深深吸了口气,道:“辰老,此事待以后再说吧!”
听得天翊这略显苦涩无奈的话语,辰南子兀地一愣,他总觉得此时的天翊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虽有此感觉,辰南子却并没有将其言道出口,在他想来,眼下天翊一心要为狂客正名,即便是布道之谜,也无可动摇其丝毫。
与此同时,天马山巅,若蓝与裨恶迎风雪而立。
若蓝依如从前般出尘自若,她眺望着远方,那里,正是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
裨恶四顾而望,好似在探查着什么,久久之后,他方才将神念收回,但萦绕在颊面的凝重却无丝毫趋缓。
裨恶道:“大人,我已仔细查探过,这里似乎并没有隐藏着的虚实之域。”
若蓝淡淡道:“没有吗?那大哥哥与那女子去了哪里?”
裨恶一愣,张了张口,似有话要说,偏又落得无言以对。
他与若蓝曾亲眼目睹天翊与千钰在这里消失不见,若不是身入一方隐伏的虚实之域,哪两人又去了何处?
裨恶想了想,说道:“大人,还有一个可能,这里的确存在一处虚实之域,不过设置这虚实之域人,实力通玄,远超于我们!”
若蓝点了点头,言道:“也只有这样,方才能解释得过去。”
说着,若蓝便欲起身离开。
裨恶见状,连忙道:“若蓝大人,要不要我出手,将那尾巴斩掉?”
说这话的时候,裨恶一脸狠厉地朝着身后看了看。
若蓝笑了笑,道:“随他吧,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我们只是游山玩水的行者。”
话语刚一落地,若蓝的身影已凌空虚渡而起,裨恶迟愣片刻,这才追随若蓝而去。
不消多时,水星魂现身在天马山巅,他的神色尽被阴郁覆盖,他曾不止一次的感受到杀意来袭。
而就在刚刚,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那一股冰冷的杀意。
水星魂很清楚,他的存在,怕是早已被人探查到。
这一路走来,他本是为了谋求北冥布道图,但在路遥途远下,他方才发现,自己已完完全全沦为一个看客。
即便如此,水星魂也没有要折返北冥阁的打算,他在想,既然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看客,那么就该将这一出戏好好看完。
此时,水星魂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风雪中,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笑了笑,笑得淡薄如云。
水星魂道:“不忘,你曾说我不辨真假,那你可又分得清,风是什么风,云是什么云?”
说着,水星魂那一身星蓝长袍随风摇曳起来,衣飘襟舞下,一道蓝芒横贯而出,三两时息,蓝芒便隐没在层云飞渡中。
倏忽之际,云不复云,影收天宇,光灭太虚,无数层云直演作漫天星蓝光点,飘摇而落。
值此幻变之景下,拓跋宏与拓跋烈显现而出。
拓跋烈道:“宏老,他们鬼鬼祟祟跟在不忘等人身后,定作图谋不归,我们既受老祖之命保护不忘等人,是否有义务为他们解决掉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拓跋烈的神色中有战意澎湃而动,这一路走来,他也感到了无聊。
拓跋宏笑了笑道:“烈儿,老祖只让我们保护不忘等人,并未说让我们为他们清除威胁。”
拓跋烈道:“宏老,难道非得等他们对不忘等人下手之后,我们才能出手阻止吗?”
拓跋宏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身影一展,人已飞渡远逝。
拓跋烈沉郁着一张脸,面红耳赤地盯着远方,隐隐可闻,咬牙切齿般的“咯咯”声。
......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龙虎山,中土地界内的一处弹丸之地,山头之上,聚有闲散之众。
他们出为盗贼,聚为博弈,群饮於市肆,而叫号於郊野。
此时,龙虎山头的大殿内,有数百人齐聚而至,他们个个生得彪形体壮,凶神恶煞之态,让人不寒而栗。
大殿的主位之上,端坐着一名男子,男子一身黑装,不甚整齐,头围黑布条,腰系黑线带,脚登软布鞋。
男子的身旁,恭敬地伫着一名儒雅男子,他布衣葛巾,上蓝下灰,袖口、膝盖处还有几个补丁。
此刻,大殿内吵杂不休,窃窃私语者,不知几多,他们一边交头接耳,时不时便会神带畏惧地朝着主位上的男子望去。
如此繁喧了好些时候,那布衣男子淡然笑了笑,继而挥舞手中折扇,漫步上前。
布衣男子道:“诸位,大当家之前的吩咐你们可曾照办?人手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伴随着男子这话开口,大殿内顿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沉寂了好半响后,有一衣着光鲜的大汉站起身来。
大汉先是对着主位上的男子躬了躬身,接着说道:“大当家的,凡云城,城高墙厚,城内高手众多,仅凭我们这点人,便想将其拿下,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这话一出口,本作沉寂的大殿顿起议论纷纷。
“龙哥说的不错,我们平日里也就做些打家劫舍的小本买卖,要让我们去攻打一个城池,这未免太过痴人说梦了一些!”
“据说凡云城的城主可是出窍境的高手,我们这点实力,在他眼里,怕还不够其塞牙缝!”
“先不说凡云城的城主有何厉害,光是凡云城的守卫怕就够我们喝一壶了!”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城主府内,还招募了许多供奉,那些供奉,个个都是实力强大的主儿。”
“......”
数百人你言我语地说了好大一通,不过他们的言意却很一致,都反对去攻打凡云城。
龙虎山,坐落在凡云城的地界内,山头之上盘踞着一伙山贼,他们独霸龙虎山头,专挑途经此地的行人下手。
半月前,有两名男子路过龙虎山,却不幸被大波山贼团团围住,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让人意外。
真正不幸的并非是那两名男子,而是落草在龙虎山上的山贼们。
他们浩浩荡荡上百人,竟被一名男子全数撂倒在地,而这一名男子,便是如今坐在主位上的那一男子。
听得众人齐刷刷地反对之言后,布衣男子微微怔了怔,接着连忙朝着主位上的男子看去。
这布衣男子,不仅人如其衣,名也如其衣,他就叫布衣,简单而又实在。
至于主位上的男子,自封武神之名,布衣也是在半路与其结识,之后方才结伴而行。
两人来到龙虎山已有半月时间,让布衣颇为赏识与感慨的是,武神此人竟让龙虎山的山贼们,由习惯性的巧取豪夺转变成了间接性的劫富济贫,眼下更是将注意打到了凡云城上。
这里不得不提的是,凡云城的城主,名为霸天,其为人狠历毒辣,整个凡云城在其掌控下,只道民不聊生。
凡云城本就处于万山环列之中,易于哨聚,又值山高水恶,加之凡云城城主府的压榨,顿使整个城域,民穷财尽,人心思乱。
城内民众,虽有万千愤慨,但摄于城主府势大,也唯有敢怒不敢言。
凡云城内,山头众多,山贼的数量自然不会少,龙虎山不过小居其一罢了。
在武神与布衣还未来到龙虎山前,这里的山贼都受龙三、虎四两人的掌控,龙三是把头,虎四则是二把头。
但随着武神的强势来袭,龙三虎四也唯有“退位让贤”。
此时,武神承接到布衣的眼神后,淡然笑了笑,下一刻,自他的手中,倏有一柄阔斧迎风而出,斧阔五寸,柄长七尺。
下一刻,武神突地离位而起,他身材高大,健壮如虎。
紧随着,武神挽手而动,推搂之下,手中大斧,若支云之态仰天而起,继而又做劈跺之势降地而落。
“轰...”
刹那间,风云吞涌,火光万丈,气凌九天,粗犷豪迈中一柄参天火斧熠立天地。
见此一幕,大殿内的众人皆做骇然,那一脸的惊惧,丝毫不加掩饰。
武神一言未出,持斧而动,横劈之下,劲风丛生,劈斧成风阔千里!
接着,武神摇斧一抖,斧向长天,气冲云霄,撩斧成云遮霄汉!
耍得这三斧之后,武神神秘一笑,道:“有我在,难道还拿不下区区一凡云城?我要的只是你们的声势,又何须你们亲阵搏杀?”
说到这里,武神掩手一挥,手中阔斧顿消无形,他饶有意味地扫视着大殿内的众多山贼,再道:“难道你们真想一辈子栖居在这龙虎山不成?”
这话一出口,大殿内的山贼们顿陷入凝眉沉思中,若不是被迫无奈,他们谁愿意落草为寇?
沉寂了好半响后,那一个个山贼的眼中,突有精芒飞掠,他们似已做出了决意。
不消多时,殿内顿有激昂亢奋之言滔滔而起:
“城主府行了天怒人怨之事,我们揭竿而起,将其取缔,乃顺天道!”
“没错!有大当家在,拿下凡云城定做轻而易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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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章:机之源来,正义之战【合两更】
风去飘飘,雨又潇潇,天翊等人在大青的携带下丛云西去,等过了这一场夜雨,他们便将抵达凡云城地界。
天翊之前便说过,中土之地鱼龙混杂,大小势力错综复杂,要找盈盈,他们或许还得“借助”那庞杂的力量。
恰逢天马山临近凡云城,这才“首当其冲”成了天翊等人的目标。
早在天翊等人踏足中土之地前,南宫阁便已遣派了诸多好手前来找寻南宫盈盈的下落,且还动用了强大的关系网,结果却一无所获。
那星罗棋布的大小势力,虽承下了南宫阁的寻人帖,但哪有人真将其上心对待?
他们的行举,明是唱筹量沙之计,敷衍着南宫阁,得空便张罗自家之事,哪有闲心去理顾南宫阁的“琐事”?
天翊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幕,这才定计于心,他口中所说的借助,有铁血做为前缀,有拳头做为道理。
遥想当年,天翊为了参加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也曾开设圣王学院,与此间事比,倒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
一路上,天翊已将自己的谋划同武忘等人言说清楚,对此,众人也都心领意会地表示赞同。
御风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尽管他说过,不需要让天翊等人专程去寻找南宫盈盈。
听得天翊的打算后,史大彪的眼中精芒横掠,只看他那贼精模样,便知其许是动了他念。
此时,史大彪一脸堆笑地凑到天翊等人的跟前,道:“不忘,你这办法的确不失为一妙法,但你是否觉得少了点什么?”
话语方歇,史大彪轻咳了两声,接着昂首挺胸,摆出一副身正姿端模样。
众人见状,尽皆无奈苦笑,史大彪之心,岂止是路人皆知?
千钰道:“大彪院长,等将盈盈妹妹找到后,我们是否要改一改对你的称呼了?”
史大彪一愣:“恩?改称呼?”
他状作茫然,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实则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千钰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其身旁的千叶已率先夺口道:“堂堂一院之长,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沦落深山野谷,成为山大王的?”
无忆微微笑了笑,接口道:“大彪兄胸襟开阔,天下之‘才’趋之若骛!”
闻言,众人再难抑制笑意,纷纷大笑出声,他们都很清楚,无忆口中的“才”,可不仅仅指的是“才”!
见得众人这般神举,史大彪不为所动,反是一脸谄笑地看向天翊,他欲成那山大王,还得征得天翊同意才可。
天翊神色自若,并未急着回应史大彪。
见状,史大彪着急了,连道:“不忘,在你眼里,大彪难道真是一视财如命之人不成?”
天翊淡然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大彪兄学识渊博,度天下形势如同掌中观纹!腹藏玄机,帷幄之中可决胜千里之外!论道德可比圣贤,言文道语字字珠玑!讲韬略算无遗策,藏胸中有百万雄兵!”
天翊这一席话语下来,众人皆一副瞠目结舌模样,也不知是惊诧天翊对史大彪的夸赞,还是在惊诧其他?
史大彪怔了怔,神情中有滞愣一闪而逝,紧随而出的则是满满的自得,大笑道:“哈哈!还是不忘兄弟了解大彪,这么说,不忘你同意了?”
天翊没有表态,只问道:“大彪兄,你可知‘机之源来’?”
史大彪一敛脸上兴奋,陷入追忆,久久之后,方才开口道:“木应天地因缘感召,得天之气,积阳之温,化地之水,聚土之尘,累积木几,曲直向上,执著生‘机’,通天会地,修木高尚,至成机会。”
天翊笑了笑道:“因无缘,则不果。机不投,因不果。”
史大彪沉思片刻,道:“于大彪而言,缘就在眼前,机也就在眼前。”
天翊顿了顿,说道:“既是如此,那接下来就全仰仗大彪兄的总领了。”
史大彪欣然地点了点头,谁也未曾发现,他的眼底深处,微不可查地闪过一抹怅然。
天翊的言意很简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史大彪很清楚,种下了因,便要承下果,适才他追忆起了圣王学院,那一枚因果,总让他心起愧疚。
听得两人这晦涩难懂的对话,千钰等人一脸的苦涩茫然,他们不懂因果机缘,却不知己身本就身处在一份因果机缘之中。
闫帅与御风愣伫在大青的龙背上,千钰等人不知天翊与史大彪的对言之意,但他二人却似有所悟,只不过有些迷蒙难以拨明罢了。
这之后,众人都陷入到沉默中,天翊负手而立,眼观风云萧瑟,苍笼四野。
史大彪径直到一旁,自言自语地嘀咕个不停,一边提坛以饮,一边盘算着怎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山大王。
一行人离去后不久,天幕之上,突有阵阵涟漪泛涌而动,继而便见得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显现出来。
宣老凝视着天翊等人消失的方向,悠然叹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果。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因。”
说着,他微微笑了笑,身影却在一阵熏风的吹拂下,涣散不存。
......
繁星烁空,耀野千里,人影树影,斑驳而动。
值此之际,龙虎山头,武神与布衣正星夜点兵,待蓄势成足,便开拔凡云城。
上千彪汉,气势汹汹而立,他们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己身都萦绕着一股浓重的煞气。
武神与布衣等人停驻在一高台之上,左右四周,人影攒动,一个个山贼横刀立马,蓄势待发。
武神没有开口言说什么,反是饶有深意地朝着身旁的龙三、虎四看了看。
别看他与布衣挂了大当家、二把头的名衔在身上,那不过只是名义上所言,实则整个龙虎山的山贼,全都掌控在龙三、虎四的手里。
此时,承接到武神之意后,龙三与虎四相视一看,皆可见彼此眼中的决意。
龙三走上前来,只手一挥,本做攒动窃语的诸多山贼,顿时敛神静立。
龙三道:“诸位弟兄,眼下有一大活摆在我们面前,不知大家可有胆量承接?”
语出,周遭顿起议论纷纷:
“龙哥,我们有什么活儿不敢接?”
“没错!我龙虎山的人,个个生龙活虎,哪有我们不敢接的活儿?”
“龙哥!你说吧,即便刀山火海,兄弟们也誓死相随!”
“我这大关刀都快闲得生锈了,龙哥,你就别吊兄弟们胃口了,到底啥活?”
“......”
一众山贼,亢奋以言,言有风轻意,语似云淡韵。
龙三道:“这可是你们要我说的,等下可别吓得湿了裤襟!”
闻言,哄笑声连绵而起。
“龙哥,咱们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即便湿了裤襟,那也是鲜血浸染所致!”
“说的没错!咱龙虎山的弟兄,没有一个是孬种!”
“龙哥!说吧,看上哪家大户了?”
“......”
一个个山贼你言我语个不停,不过想来也道平常,打家劫舍对他们而言,本就是生计。
龙三怔了怔,轻咳了两声,道:“你们觉得,凡云城可算是一大户人家?”
语出,那本弥漫在山野中的粗犷豪放的笑声,兀地一敛,不消多时,整个龙虎山头,顿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静,寂静,万籁俱寂。
好半响后,众多山贼方才从惊愕中醒转过来,他们愣眼巴巴地望向高台,诧异出声:
“什么?凡云城?”
“龙哥?你不是拿我们寻开心吧?要我们去洗劫凡云城?”
“我看龙哥一定是喝醉了,在这里跟我们说酒话呢!凡云城固若金汤,我们区区三两毛贼,怎拿得下?”
“龙哥,你就别跟我们打马虎了,快说吧,此次的活儿到底是凡云城内哪家门户?”
“......”
诸多山贼不敢置信以言,在他们想来,龙三这话只道玩味之言,当不得真。
殊不知,就在众人轻言之际,高台之上的龙三,眉宇突地一横,厉喝道:“都给我闭嘴!”
见得龙三动怒,万千山贼们顿敛了觑意,神色尽被凝重覆盖,这些年来,他们跟着龙三出生入死,都很了解龙三为人。
在他们的记忆中,龙三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似乎有背于山贼之名,但龙三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人。
一念及此,山贼们的眉头顿作横沟竖壑,他们凝视着龙三,再无人觑言。
见此一幕,龙三屏气凝神片刻,道:“这些年来,弟兄们跟着我出生入死,趟过腥风血雨,也曾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此番攻打凡云城,我不强求我的兄弟与我一道,你们若要离去,可去金库分得重金!”
说到这里,龙三稍稍顿了顿,他环顾而视,见诸多山贼并无一人擅离,又道:“你们之中,定有人动了离念!毕竟凡云城兵多将广,对我们而言就若一庞然大物,我们去攻打凡云城,多少有些以卵击石的意思!”
龙三轻声叹了叹,听得出他的叹息中充满了无奈与苦涩,道:“你们要离去,我不阻拦,我依旧拿你们当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有得选择,我也想离去。”
话至此处,龙三眯了眯眼,神色中隐有痛苦之意,好似追忆起了什么往事一般。
稍顿片刻,龙三睁开眼来,再道:“可是,我别无选择!!”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虎四走上前来,他先与龙三互换一坚定眼神,开口道:“龙哥说的不错,不仅他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因为我是他兄弟,他若赴死,我又岂可独活!凡云城城主府鱼肉平人,整个城域,民不聊生,凄苦何以堪言?”
龙四顿了顿,继而指手划天,一杆长枪锐啸而出,枪峰凌锐孤傲,承载着不屈战意。
龙四道:“兄弟们!龙哥说了,你们若要离去,我们不会阻拦,你们依旧是我龙虎山的弟兄!我只是在想,我们能不能有那么一次,为正义而战?”
言语至此,虎四也息停了下来,他退身到龙三的跟前,接着两人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彼此以言:“好兄弟!!”
这一刻,周围左右的成千山贼们,皆陷入思量之中,这些年来,凡云城城主府的种种所为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浮现。
细细一想,他们发现,凡云城城主府所为之事,就连身为山贼的他们都做之不出。
想着想着,众人的心头有愤慨滔天而起,萦绕在他们眉头的凝重消散不复,取而代之的则是决然。
“妈的!我老早就看不惯凡云城城主府的人了!他们连小孩都不放过,当真该诛!”
“何止是小孩?只要不顺其意,无论老弱妇孺,统统灭杀!那些家伙,视人命如草芥,没有一点道义可言!”
“龙哥!虎哥!这一趟活儿兄弟接下了!就算战死!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没错,接下了!”
“血洗凡云城城主府!为那些枉死之人报仇!”
“对!血洗他们,让他们也尝尝鲜血滋味!”
“虎哥说的不错!我们是为正义而战,纵死又何妨?”
“对!为正义而战!”
“为正义而战!”
“为正义而战!!”
“......”
一时间,整个龙虎山头被壮阔的声浪席卷,万千山贼豪语激言,热血澎湃,他们突然觉得,活着似乎也并非从前般浑噩,活着也可以很有意义!
见此一幕,龙三与虎四同时朝着一旁的武神看了看,他们已遵照其吩咐,将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
承接到龙三与虎四的眼意后,武神满意地笑了笑。
下一刻,他一步上前,掩手一挥,参天金斧,倏然而出,熠熠金芒,直冲斗牛。
武神道:“兄弟们!此去凡云城,诛狡辈,灭恶徒!我武神在此立誓,此去若有死别,我定做那第一人!!”
言罢,武神凌空跃下,手持开天阔斧,继而快速朝着龙虎山下飞驰而去。
布衣怔了怔,儒雅地笑了笑,手中折扇噗地的张折了一个来回,道:“杀!”
说着,他的身影亦随风而起,连连朝着武神紧追而去。
龙三、虎四迟疑片刻,腾空而动,异口同声大喝道:“杀!!”
见状,那万千山贼纷纷效言道:“杀!!!”
下一刻,浩浩荡荡的山贼,尽数演做疾风,穿梭在林间小道,他们去势如洪,豪壮激阔!
不知何时,凡云城的夜,突起变幻,只见得:
阴云四合,黑雾漫天,下一阵风雨滂沱,起数声怒雷猛烈。
山川震动,高穹浑天崩。长野颠狂,左右如地陷。
悲悲鬼哭,衮衮神号,定睛不见半分影,满耳惟闻千草飒。
这一刻,风雨来了,来得唐突而又猛烈。
磅礴大雨中,数千山贼气势汹汹地杀向凡云城,他们冷厉当面,心存愤怒,持拿在手的兵刃,在寒雨的浸透下,更显凛冽。
......
翌日,凡云城,城主府,一亭台水榭中,一腰宽体胖的男子正坐于其中畅饮美酒。
男子名为霸天,乃是凡云城的城主,出窍实力。
此刻,霸天的周围,簇拥着众多佳丽,她们个个都落得齿白唇红,浓妆艳抹,妖艳动人。
这些佳丽,有人抚曲,有人喂食,有人莺歌,有人燕舞。
霸天极为享受地眯着眼,自从他当上凡云城的城主,这样的生活一天也未断过。
就在这时,亭榭外有一消瘦男子一脸谄笑地走了过来。
男子道:“大人,之前从西城逃脱的小娘子给你找到了!”
闻言,霸天猛地睁开眼来,他满面激奋,大笑道:“哈哈!好!做的不错!人可带回城主府了?”
男子点了点头,道:“已沐浴更衣,唯待大人前去品尝!”
霸天一脸自得地站起身来,笑道:“这些佳人都不错,你随意挑选几人回去当陪从吧!”
说着,霸天扬长而去,他不是一个好色之人,之所以对某方面有特殊喜好,乃是因为修炼所致。
他曾偶然而得一本元技,习练之后,实力进步神速,但要修炼此元技,却必须采集生气。
这里的生气,有老人的迟暮之气,有妇孺的羸阴之气,也有壮男的阳刚之气。
凡是被其采集过生气的人,无不落得陨亡下场,这些年下来,死在他身下的人,只道数之不尽。
此时,霸天在那消瘦男子的带领下,朝着一阁楼走去,他的心情很好,这一次的佳人,乃是他物色了许久之人,待得他将其生气采纳,实力定有大幅度提升。
眼看着霸天便要抵达目的地,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突有一护卫急匆匆奔来。
护卫道:“大人,大事不好了,龙虎山的人攻城来了!”
闻言,霸天面色倏地一沉,厉喝道:“你说什么?”
护卫道:“大人,龙虎山的那一伙山贼,现已兵临城下,他们扬言要血洗城主府,匡扶正义!”
霸天眉宇成皱,咬牙切齿道:“好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当真不知道凡云城是谁做主了?”
说到这里,霸天朝着身旁的阁楼看了看,冷哼一声,道:“通知供奉殿、护卫殿,随我一道诛杀来犯之敌!”
言罢,霸天迎空而起,乱雨成线,斜动了一方时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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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章:武神一斧,鱼死网存【合两更】
天空阴翳,暗色裹住层云,连同风雨一并落入凡云城。
风变得猖獗起来,雨也变得震怒,无边黑暗落入恐惧中。
凡云城内,平人皆惶恐,战戈之后,受伤是他们,他们是池鱼,或波及而死,或流离失所。
凡云城外,龙虎山数千人马杀气腾腾,列阵以待,持手兵刃,寒光凛凛,摄人心魄。
武神只身在前,身躯凛凛,胸脯横阔,一柄开天阔斧熠熠生辉,斜支斗云,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布衣、龙三、虎四恭立在武神左右,任凭风雨缭袭,三人晏然自若。
风飒飒,雨萧萧,泻雾倾烟,震雷满穹,降无边怒嚎,天地齐鸣。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州震荡风雷激。
高城厚墙之上,凡云城的守卫枕戈以待,他们面无讶色,反是一脸戏谑地扫视着龙虎山众。
凡云城兵多将广,固若金汤,区区数千毛贼,何以得破?
值此之际,一道破空声横贯长空而来,三两时息,一腰宽体胖的男子已停悬在城头上空,正是闻讯愤至的霸天。
霸天的手中,持有一柄血色长刀,刀名饮血,专吮对敌之人的鲜血,借以增幅刀力。
此时,见得龙虎山众后,霸天长刀一横,淡冷道:“龙三!虎四!你二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兵临凡云城下?”
霸天身为凡云城城主,对落草在凡云城地界中的贼寇之辈悉数于心,龙虎山自也不例外。
听得霸天这般质问,龙三与虎四微低了低头,他们与霸天之间,情不至深,但也颇多交往,一时无言以对。
两人迟愣片刻,同时展目望向武神,他们之所以有次行举,无疑是受武神“挑拨”。
武神淡然笑了笑,望着霸天道:“你就是凡云城城主?”
霸天眉尖上挑,轻蔑道:“龙虎山的人,应是受你挑唆方才做出这等愚蠢之事吧?”
武神面不改色道:“你只言对了一半。”
说着,他微微侧身,瞄了瞄左右蓄势待发的诸多贼众,再道:“他们的确是受我‘挑唆’,但我并不觉得此事有何愚蠢。”
霸天昂了昂首,道:“如此说来,你觉得今日是吃定我凡云城了不成?”
武神点了点头,道:“今日之后,凡云城将易主,而你,也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闻言,霸天突地大笑出声:“哈哈!真是可笑!你以为凭你们这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在我凡云城撒野了不成?”
言语方歇,天幕之上突起连绵不绝的破空声——“咻!咻!咻!”
不多时,凡云城内号角齐鸣,城头上空,被密密麻麻的人影所占据,他们气势十足,战杀之意,澎湃浩荡,只见得:
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
弓弯鹊画,飞鲁袋半露龙稍,箭插羽雕,狮子壶紧拴豹尾。
人顶深盔垂护项,微漏双睛,列前人兵,齐担大斧,合后军将,尽挑长枪。
这一拨人,数以万计,齐整之姿,令行禁止,正是凡云城的护卫殿军。
另外一拨人,人少数微,寥寥数十,穿戴各异,慵散之态,犹若云淡风轻。
他们来自凡云城供奉殿,个个都有着婴成实力,实为不凡。
伴随着这两拨人马的到来,天地直被黑云催压,霜刃如风,杀气腾空,压抑得龙虎山众喘息不过。
龙三、虎四面显沉疑,他两人也就元婴实力,凡云城供奉殿随便出两供奉,便够他二人难堪。
至于龙虎山的其他山贼,更做疲弱,他们的实力良莠不齐,大多处于化灵境,只有为数不多的小头目,有着凝丹境的实力。
而反观凡云城护卫殿,那数以万计的殿卫,个个都可悬空而立,实力最低也做凝丹。
只此稍稍比对,便可见两方实力悬殊之大,不可以道里计。
霸天在见得龙虎山众的怯态后,朝着武神投递去一抹轻蔑的微笑,在他看来,龙虎山此番的攻城之举,无异于自己找死。
承接到霸天的笑意后,武神自若如常,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反是随在他身旁的布衣,眉宇见凝,许是受了那浩大阵仗所影响。
下一刻,武神回之霸天一笑,道:“你又说错了,要拿下凡云城,取你性命,我武神一人足矣!”
言罢,武神眼中有精芒披露,豪迈当歌,雄宇气刚,那被其紧握在手的阔斧指天而出——“咻!”
只听得一声撕裂响彻天地,阔斧三尺,光耀秋霜。
摇光之下,武神的身影离地不见,现身之际,竟已杀到列阵悬空的护卫殿军跟前。
见此一幕,霸天眉宇一横,厉喝出声:“杀!给我把他们统统杀光!!”
语落,数以万计的护卫殿军纷纷挥戈而动,只闻见:
鼙鼓冬冬撼凡云,旌旗猎猎摇天风。枪影腾空翻玉蟒,剑光耀日飞苍龙。万千鹰扬鬼神泣,殿卫英勇貅虎同。
霎时间,长枪阔斧,刀光剑影,强弓硬弩,只若漫天风雨,飘摇来袭,足将武神湮没其中。
见状之下,龙三、虎四等龙虎山众,皆吓得魂飞胆破,心胆俱裂。
数千山贼,蜷缩收拢,聚于一团,哪里还有半分义胆包天、忠肝盖地之态?
布衣气息不稳,目光牢牢锁定着武神的身影,他与武神结识在半路,相谈三两,言语投机,这才结伴而行。
他知道武神实力不俗,但却从未料到,武神竟生得这般豪迈,纵然孤身一人,也不惧千军万马。
此时,见得凡云城的护卫殿军纷纷朝着自己动手,武神面色不改,推搂的阔斧,横渡长空,劈撩成风。
谁也未曾发觉,那本威风凛凛的武神,竟在不经意间窃笑了一下,那笑意,颇有点巧笑嫣然的味道。
须臾之间,武神持斧劈撩的火元之力,便同护卫殿军的万千元力攻击撞击在了一起——“砰!砰!砰!”
狂暴的炸裂声震耳欲聋,此起披伏,不绝于耳。
这一刻,四野长空尽被纷繁元力占据,撩得天震地颤,浑似塌裂。
霸天见状,瞳孔一缩,眉头凝沉,两目直勾勾地凝视着天幕中的一团烈火。
还不待霸天的惊疑落定,自那一团烈火之中,突起一声厉啸:“开天!”
语出,烈火迸射,斧影重重,武神的身子从浴火中飚发而动,高举过顶的阔斧,猛地就是一劈斩落下。
眨眼间,万千斧影撩射于云霄地宇之间,携带而起的动荡,直让万物蛰伏。
“轰...轰隆...轰隆隆!”
“砰...砰...砰!”
斧芒落时城郭碎,烟云散处鬼神愁,剧烈的轰鸣声经久不息,浩荡的火元经阔斧增幅,崩裂天穹,焚灭太虚。
受此斧力侵袭,那数以万计的护卫殿军,纷纷吐血倒飞,手中兵刃寸寸断裂,身上甲胄焚化脱虚。
“啊...啊啊...啊!”
“噗嗤...噗嗤...噗嗤!”
只听得痛嘶哀嚎响彻天地,只见得血雨铺天盖地摇落,连带着还有一道道形似飘零的身影。
一时间,整个凡云城的护卫殿军溃散一空,当场毙命者不知几多,重伤殆死者亦不知有几多?
这还不算,那本在一旁闲悠观望的供奉殿众,竟也在此斧力的波及下败退出去。
数十名婴成修士,个个都做苍白脸色,他们身挂血彩,气息微靡,一看便知受伤不轻。
霸天在那斧力来袭之际,借以饮血长刀的横档为御,勉强抵住冲击,但身子却也不由自主飘退了老远距离。
此时,武神悬空而立,手中阔斧,横斜生辉,衍一片凛凛微风,无人可及。
他朝着停歇在不远处的霸天看了看,神色中的戏谑丝毫不加掩饰。
霸天紧皱着眉头,满脸惊骇地看着武神,他如何也想象不到,武神只用了一斧之力,便将凡云城的固若金汤全数瓦解。
他能感觉到,自己绝非武神之敌,能爆发出此等威势的修士,其实力怕是早已超越了出窍之境。
一念及此,霸天的心神便有紊乱之态,他痴愣愣地看着凝视着武神,看着看着,额头竟有悬珠密布,背心也起寒凉透骨。
同时,凡云城外,布衣、龙三、虎四等龙虎山众,皆做瞠目结舌模样,他们都知道武神很强,但从未想过武神竟强大如斯。
布衣道:“武神人如其名,当真神人也!”
龙三道:“我龙虎山有此强者领衔,何愁大事不成?”
虎四道:“我发现,我突然有些喜欢武神了!”
布衣平复一笑,手中折扇轻一挥舞,开口道:“我们还愣着干什么?眼下凡云城内,可还有大量的残兵败将静候我们收拾呢!”
龙三与虎四相视一看,皆可见彼此眼中决意。
龙三转身朝着数千龙虎山众看去,喝道:“兄弟们,凡云城城主府鱼肉平人,助纣为虐者,是否当诛?”
数千山贼迟愣片刻,似还未从之前的震骇中醒转过来。
稍顿半响,众人方才齐声喝道:“当诛!杀!”
言罢,数千人纷纷腾空而去,刀锋凌厉,剑影幽寒,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将染血在那刀锋剑影上?
此时的凡云城,狼烟四起,战火纷飞,漫卷着整个阴霾浊空。
撕杀声,嚎叫声,萧萧风声,声声如杜鹃,啼血。
受武神一斧之创,凡云城护卫殿军再无丝毫战斗力可言,此刻的他们,只若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见得龙虎山众大肆屠戮护卫殿军,霸天面色一沉,转而看向不远处那不为所动的供奉们。
霸天冷厉喝道:“都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把他们给我杀光?”
闻言,数十名供奉依旧无动于衷,他们互相看了看,神情中皆撩荡着迟疑。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武神持斧一横,道:“你们若是不想丧命在此,最好别轻举妄动!”
说着,武神微微笑了笑,他笑得很随意,但这笑意落到那数十名供奉的眼中,却道别一番韵味。
经由武神这一提醒,凡云城的供奉们,只稍一思量,便敛了神色中的迟疑。
下一刻,数十人极为默契地朝着远处飞去,他们没有离开凡云城,但也没有遂霸天之愿,前去击杀龙虎山众。
见此一幕,霸天顿时面红耳赤起来,此时的他,空有满腔愤怒,却无从发泄。
他恶狠狠地望向武神,咬牙切齿道:“阁下今日难道真要与我来个鱼死网破不成?”
武神淡然一笑,道:“你又说错话了,今日,鱼会死,但网却不会破!”
说着,武神的身影凭空消失,现身时,人与斧已双双齐至霸天跟前。
他提斧横撩,虚实尽锐,若一匹练横空贯射,进不可挡,速不能及。
霸天见状,瞳孔猛缩,人已惊的三魂荡荡,七魄幽幽,手中饮血,颤巍以御,势已弱了三分。
眨眼间,一斧一刀已是撞击在一起。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刀势怯了御力,斧攻却道意犹未尽。
漫天火树银花,血色缭舞。
霸天只觉自饮血长刀的刀身之上,有一股浩淼的火元之力铺展而来,还不待其惊愕余定,饮血长刀突起一阵碎裂——“哐当!”
下一刻,错身在霸天跟前的饮血刀身顿做截断,接着在熊熊火芒中焚灭成虚。
只一瞬间,一道火芒冲天的斧影便从空隙中推劈而来,继而猛地轰袭在霸天的胸口——“砰!”
一声巨响,霸天的身子喷血倒飞出去——“噗嗤!”
不消多时,霸天身卷血雨轰砸在一废墟中,风尘漫天,碎屑横飞。
武神顿了顿,提斧飞展而去,三两时息,人已临立在废墟之上。
此时,风依旧吹袭着,雨却变得淅淅起来,轰荡在天幕深处的雷鸣也掩了咆哮。
武神低了低眼,只见断壁残垣中,霸天闭眼蜷缩着,他的胸口,有一空洞的斧痕,皮肉翻卷,鲜血汩汩,触目惊心。
观霸天这般模样,只道已气绝身亡,但别忘了,他可有着出窍实力,肉身覆灭,但出窍灵体尚存。
武神凝视着霸天,观其模样,那一向果敢决断的他,此刻似乎有些挣扎。
就在这时,霸天的肉身之上,突有一道幽芒飘飞出来,那幽芒三两辗动,继而便在武神的面前演化成一人影模样,赫然正是霸天的出窍灵体。
还不待武神言语什么,霸天的出窍灵体突地就是俯跪下去,道:“前辈,霸天修行不易,望前辈不要赶尽杀绝,我将一切都奉送给前辈,还望前辈开恩,放晚辈一条生路!”
霸天一边言说着,一边不停地对着武神磕头认罪。
见状,武神本就有所踌躇的心神,更作动摇起来。
他说过,今日之后,凡云城会易主,霸天也会永久从这个世上消失。
但真当这一刻到来时,他才发现,他原来也并非如自己所说的那般狠决。
其实就连之前他对付凡云城护卫殿军的开天一斧,也留有余地,他若全力施展,哪里还需布衣等人收拾残局?
见武神如有动容,霸天磕头的频率变得更为频繁,求饶之言,也做不休:“前辈,霸天家中,还有一行将就木的老母亲,她老人家还等着我为她送终呢!霸天自知罪孽深重,只希望前辈能满足我这小小心愿,望前辈成全!!”
武神怔了怔,道:“你所言,是否属实?”
霸天连忙点头,诚诚恳恳道:“前辈,晚辈所言,句句属实,若有欺瞒,天打雷劈!”
武神陷入思量,他似乎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就在武神出神之际,自霸天那出窍灵体的手中,突有异物窜射出来,只见一道血芒宛若游蛇般扑向武神——“咻!”
血芒的速度快愈闪电,加之霸天与武神的距离本就极近,这致使武神根本无从反应。
只听得“哐”的一声,那一道血芒轰然袭击在武神的胸前,继而演作阵阵缭绕不散的血雾。
武神愣了愣,转目凝视着霸天的出窍灵体,状似不解。
霸天阴冷一笑,道:“哈哈!妄你实力强大又如何?还不一样被我种下了嗜血虫?你不是想将我彻底击杀吗?现在你大可挥斧试试,看看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见霸天这一副嘴脸,武神明白了过来,他觑了觑眼,眉有沉凝覆盖。
霸天一脸狡黠,对武神愤怒颇有些不以为然,道:“前辈,你可能还不知嗜血虫为何物吧?它们不仅可以禁封修士元力,而且还会食噬修士的血肉灵体!你现在即便想杀我,怕也有心无力了!”
武神一愣,道:“哦?那所谓的嗜血虫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霸天洋洋自得,道:“有没有我所说的那么厉害,你现在不应该最清楚吗?”
说到这里,霸天极度自信地伸长了脖子,侃道:“来吧前辈!杀我试试!”
见此一幕,武神一敛之前的凝沉,淡笑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人!”
话语方歇,那被武神持拿在手的阔斧,猛地就是一级劈斩落下。
斧动,火元丛生,霸天那出窍灵体的头颅,应声落地,继而灵散于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缭绕在武神周身的血雾,也做消失不存,只见一只只虫物,浑身焦黑,随风而落。
谁也未曾察觉,武神着身的一袭黑袍,有那么一刻,竟有火芒一烁而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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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章:大中小隐,上门夺权【合两更】
残寒销尽,疏雨斜过,晚来轻拂,游云尽卷,霁色寒相射。
震天的厮杀声消隐不存,凡云城内,尸骸蔽野,血染阡陌,凄惨惋景,直让天地号哭。
数以万计的护卫殿军,在龙虎山众的屠戮下尽数伏诛,城主霸天也在武神的劈斧之下断了性命。
萧萧风叶,悲切残卷,宿云收尽,纤尘不警,只道清冥风露不胜寒。
此时,武神孤身而立在一处废墟上,一袭黑袍,随风猎猎。
那在远处观望的数十名凡云城供奉,见得霸天被武神一斧毙命,心中震诧只若惊涛骇浪,席卷不休。
他们迟疑三两,再不做丝毫停顿,纷纷逃逸而去,此生怕是再不敢踏足凡云城半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雨歇了,霁霞散晓,天光重现。
凡云城的天,澄碧如洗,不惹半尘。
值此之际,布衣折返而归,他静伫在武神的身边,默不作声。
武神似在沉思着什么,久久之后,方才开口道:“布衣,你抱负不凡,却不见于用。眼下有凡云城作为根基,可能伸展?”
布衣怔了怔,他与武神乃是半路知己,两人一见如故,也曾畅谈过许多人生理想。
他曾与武神言道:“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寥寥几语,布衣心怀的抱负与理念,已作昭然。
布衣道:“武神,凡云城是你凭借一己之力打下来的,这一片天地理所应当该由你来执掌!”
武神微微一笑,道:“布衣,我的天地并不在这里,或许不久后,我便会离开。”
布衣愣住,连道:“武神,你要去哪里?我能与你一道吗?”
武神顿了顿,言道:“我也不知要去哪里,有些事并非我所能决定。眼下凡云城刚被攻克下来,平人惶惶,需要你留下来安抚!”
说到这里,武神朝着布衣投递去了一抹坚定的神色,他相信布衣一定可以治理好凡云城。
布衣思量片刻,对着武神感激地点了点头,身影一展,人已远去。
看着布衣远去的身影,武神淡然笑了笑,举目望天,只见归鸿声断,残云成碧。
霎时间,那一幕幕的空灵幽境,竟撩得武神心神恍惚,茫然而不知所措。
时至黄昏,长空万里,云无留痕,苍穹深邃,余辉掩照,滟滟无边。
此时,凡云城外,有一道青芒从天而降,正是从西而去的天翊等人。
他们本该在清晨时分抵达凡云城,但却在途中偶遇变故,这才晚了半日光景。
这一刻,残垣断壁中,有人影来往攒动,观他们的行举,似在修复城楼。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的脸上皆有疑虑浮掠。
闫帅环顾而视,说道:“看来凡云城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的洗礼!”
武忘等人纷纷点头,因为稍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凡云城那败破的景象,显然是由强大的元力攻击造成。
御风皱了皱眉,顾盼之下,神有异色,他隐约察觉到,那已弥散在天地间的元力气息,竟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天翊稍顿片刻,率先提步迈入凡云城,武忘等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绕残垣断壁,进入凡云城内,一路上可见众多平人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们在抚平战斗给凡云城带来的创伤,偶可听闻:
“霸天那挨千刀的终于死了!”
“可不止那祸害归西了,他的那些爪牙也都死光了!之前我这店铺外,还有数十具横尸呢!”
“哎!霸天是死了,但又来了个龙虎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实在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准备准备,然后迁离凡云城吧!这一处是非之地,怕是不宜久留!”
“我怎么觉得龙虎山的那一伙山贼,对我们似乎并无敌意?他们看上去凶神恶煞,但实际上还是挺和气的!”
“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些山贼是不是做戏给我们看?”
“哎!先静观其变吧!”
“......”
众多平人,一边忙碌,一边窃窃私语着,突见得天翊一行人,他们目露警觉,连忙缄默不语起来。
武忘道:“老大,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听他们这意思,似乎凡云城易主到一群山贼的手中了。”
天翊道:“对我们而言,凡云城掌握在谁的手中,有那么重要吗?”
武忘点了点头,他们的确不需要知道凡云城受谁掌控,因为他们来了,自会接管这一地域的话语权。
这时,史大彪轻咳了咳,作声道:“不忘,既然你让我总领大家,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我安排具体行动了?”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点头道:“大彪兄,那就有劳你了!”
史大彪罢了罢手,目以扫视,道:“无忆、小笨、阿布,随我前去城主府交涉,其他人便在客栈等我们好消息吧!”
说着,史大彪侧了侧身,说来倒也巧合,史大彪侧身所对的街面,正有一家名为“如来”的客栈。
天翊凝眸看了看横匾上龙飞凤舞的“如来”两字,继而便同众人一道而入,史大彪则带着无忆、小笨以及阿布前往凡云城城主府。
天翊等人进入如来客栈后,只见店内空空荡荡,萧条之景,颇有些门庭冷落的感觉。
此时,柜台内正有一打着小盹儿的中年男子匐憩着,似是察觉到了有客临门,中年男子连连睁开惺忪睡眼。
见得天翊一行人后,男子的睡意顿做烟消云散,连连招呼道:“客官们,里面请!里面请!”
在男子的热情招呼下,天翊等人落座下来,稍一打探,对凡云城今日的变故也知晓了一些。
中年男子与天翊等人简略地道说了一番事由后,转身欲离。
正在这时,天翊突然开口道:“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男子顿了顿,背对着天翊等人,只听他淡淡笑了笑,应了句:“故名如来!”
说着,男子再不做逗留,连忙去为天翊等人张罗住店琐事。
闫帅笑了笑,凝视着天翊道:“不忘,你看出来了?”
天翊道:“我只是对这店名有些感兴趣罢了!”
闫帅道:“你对这客栈老板难道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可不简单!”
一听闫帅这般相言,武忘等人顿做诧异,他们连连展目朝着那中年男子看去,但却并未在后者的身上察觉到有何出奇之处。
天翊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闫帅愣了愣,说道:“野与市我能理解,可那所谓的‘朝’指的是何?”
天翊道:“‘朝’放在风澜大陆来说,想来应称之为‘阁’!”
闫帅明悟地点了点头,倒是一旁端坐的武忘等人满脸茫然。
千钰道:“不忘,你们是在说这客栈的老板,是一个隐士高手吗?”
天翊与闫帅相视一笑,却没有作何回应,这时,适才离去的中年男子已端着茶水折返。
男子为众人一一添杯,接着眸定在天翊身上,笑道:“这位小哥,不知如实而来,是否也叫如来?”
天翊反问道:“店主,不知如实道来,可算如来?”
男子稍稍顿了顿,笑道:“店主?这个称呼我倒是挺喜欢的!小哥,你们想知道的,适才我已详尽以言!”
天翊道:“这般说来,那便只剩下我们不想知道的了。”
男子点了点头,道:“既是不想知道,那也没有言说的必要不是?”
说着,他添水的一手悬空凝滞,目光深邃地朝着天翊望去。
承接到男子这一眼意,天翊微微笑了笑,自若如常,没有人知道,他在男子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下一刻,男子收回目光,同众人点头示意一眼后,便隐退了下去。
闫帅道:“不忘,你说他是小隐、中隐、还是大隐?”
天翊笑了笑道:“他是店主,是这如来客栈的店主!”
闫帅明悟地点了点头,心下似乎已有了确切地答案,几人的这一番对话,彻底让武忘等人陷入迷蒙之境。
......
于此之际,史大彪带着无忆、小笨以及阿布,抵达到了凡云城城主府外。
府邸大门前,有龙虎山众分列守护,布衣的办事效率很高,区区小半日,便彻底将凡云城接管到手。
他怀有远大抱负,但要尽数施展,远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事。
见得来人,护府的龙虎山贼,纷纷觑眼而来,若是依着他们以往的性子,早在史大彪几人到来之际,便叱喝出声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按照布衣所说,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成天喊打喊杀的山贼,而是凡云城的府兵。
一念及此,众多守卫连连撇开眼去,颇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
阿布怔了怔,问道:“大彪前辈,我们要怎么做?”
史大彪悠然一笑,道:“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夺了凡云城的掌控权便是。”
阿布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真的明白史大彪的话中之意。
史大彪看向无忆,道:“无忆,你知道为何我只带你前来,而不带上武忘吗?”
无忆笑了笑,道:“大彪院长,死胖子用的是刀,而我用的是棍。”
史大彪顿了顿,转而看了看阿布,说道:“可他用的是枪?”
无忆道:“阿布用枪不假,但他很沉稳,沉稳的沉默寡言。”
史大彪欣然地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史大彪掩手一挥,他的身旁顿有一张藤椅落显而出,藤椅之上,还置放着一坛佳酿。
紧随着,史大彪在阿布满眼惊诧下,躺卧到了藤椅上,他一手提悬着佳酿,悠闲以饮。
小笨鄙夷地瞪了史大彪一眼,似乎有些不满史大彪做那甩手掌柜。
无忆淡淡一笑,也不多言什么,提步便朝着凡云城城主府走去,小笨阿布迟疑片刻,紧随在其身后。
见此一幕,那做看护的数十府卫连连侧出身来,他们老早就注意到无忆等人的诡异之举,哪里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来者何人?这里是凡云城城主府,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话毕,数十修士,齐齐亮出兵刃,刀剑斧戟,一应俱全,毫无规格可言。
无忆不为所动,笑了笑道:“我不是闲杂之人,我来此,是有要事与城主相商!”
数十府卫愣了愣,你眼看我,我眼看你,似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你找我们城主,有何要事相商?说来让弟兄们听听,若真的事关紧急,我们立马为你通传!”
一个府卫绕口饶舌地说了这一通,他们的前身是山贼,话里行间,总归有些匪意。
无忆道:“我想你们不会愿意听我所言的,还是速去通知你们城主吧!”
“哼!你这人莫不是诚心找事不成?我等好言相询,你怎生得如此霸道?再说了,我凡云城城主,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见的吗?”
无忆无奈笑了笑,还不待其言语什么,其身旁的阿布突地横出身来,连带而出的还有一柄凌厉锐啸的金色长枪。
枪动,衍一片虚实尽锐,凛冽枪势,直做一阵狂风吹袭到数十名府卫身上。
下一刻,只见得那数十府卫噔噔后退,竟是被阿布的枪势袭扰所致。
阿布长枪横斜,冷厉喝道:“我师叔说了,让你们速去通知凡云城城主!!”
闻言,数十府卫皆做骇然,他们实力虽不强大,但行走绿林多年,却也有些眼力。
阿布仅凭借一道枪势便将他们尽数逼退,实力之强,可见一斑,那他的师叔又做何等实力?
一念及此,数十府卫再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有一人火急火燎地朝着城主府内飞奔而去。
见状,阿布收回长枪,转而看向无忆道:“师叔,不知我做的可对?”
无忆笑了笑道:“你做的很不错,比你师叔我强多了。”
阿布怔了怔,不明无忆言外何意?
这时,呆头呆脑的小笨连连凑身到阿布跟前,看其手足舞蹈的模样,好似在向阿布讨要些什么一般?
阿布一脸茫然地看着小笨,接着低眼瞅了瞅手中长枪,道:“小笨,你是想要我这长枪吗?”
小笨愣住,鄙夷地瞪了阿布一样,两手怀抱于胸,似一副闷闷不乐模样。
无忆苦涩一笑,阿布不知小笨何意,但他却了然于心,若是按辈分而言,小笨可是跟无忆的老师青霖处于同一层次。
适才小笨听得阿布称呼无忆师叔,这才连连上前,也想享受一下受人敬仰的感觉,殊不知阿布不懂“风情”,坏了小笨的兴致。
不远处,史大彪已眯上了眼,他似乎是睡着了,因为那被其提悬在手的酒坛,此刻已没了声息。
数十府卫警惕地打量着无忆等人,给他们的感觉,这几人实在是诡异无比。
不过当一想起武神,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惊惧也就安定了许多,经历日间的那一战后,武神在龙虎山众的心里,已然成了神的化身!
等待了些时候,适才传话那一府卫引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正是武神、布衣等人。
见得无忆等人后,布衣的神色顿有凝沉。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两人一熊,都做不凡,特别是那一袭青衣的无忆,给了他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
龙三、虎四觑眼盯着无忆,两人神色略显傲慢,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己方有武神坐镇的缘故。
谁也未曾察觉,武神在见到无忆等人后,眼中微不可查地浮掠过一抹惊喜。
布衣道:“诸位,有什么紧要之事,咱们到府内坐下再说可好?”
言罢,布衣侧了侧身,做一副恭请模样。
见状,无忆不为所动,说道:“既是紧要之事,哪里还有时间入府落座?”
布衣怔了怔,他能感觉到,来者颇有些不善,道:“既是如此,不知阁下口中的紧要之事,所指为何?”
无忆也不拖沓,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依靠凡云城的力量去找一个人!”
布衣神色稍缓,道:“只是找一个人吗?这好说!你告诉我那人模样,我吩咐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有消息传来!”
他本意并无敷衍之意,只是这话落在无忆的耳中,多少有些模棱两可的韵味。
还不待无忆开口,阿布已是作声道:“我师叔的意思是,要你交出凡云城的掌控权!”
言出,布衣等人的脸色刷地一下难看起来,他们今早方才攻克凡云城,但在今夕却有人上门夺权,世事变幻,只道无常。
听得阿布这般凌冽之言,无忆补充道:“等找到了我们要找的人,凡云城一切照旧,而我们也将远去!”
布衣冷冷笑了笑,在他看来,无忆这话多少有些好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强者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
无忆怔了怔,他并不擅长反驳,遑论他们此次的行举,与布衣所言多少有些吻合。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武神,突地侧出身来,道:“打赢我!一切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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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章:一斧一棍,武神盈盈【合两更】
无忆一愣,这才转眼看向武神,一袭黑袍、头系黑带的武神,此时也正云淡风轻地打量着无忆。
见得武神出声,布衣等人缄默下来,在他们看来,有武神出手,挑事者自会尝到苦果。
阿布紧了紧手中长枪,锐利双眸牢牢将武神锁定,战意澎湃。
小笨一脸疑惑地凝视着武神,它在武神的身上,隐隐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只不过那气息来得晦涩,它一时想不起源于何处。
无忆顿了顿,笑道:“我若赢了你,当真一切好说?”
武神的脸色兀地一变,鄙夷道:“等你赢了我再说!”
言罢,武神的身影腾空而起,一柄灿金大斧随影而动,光动太虚,锐掩乾坤。
无忆自若如常,含笑看了看那已悬立长空的武神。
下一刻,一道青色流光夺烁苍穹,三两时息,无忆与武神已迎对在天幕之上。
武神扬了扬手中阔斧,轻一挽手,可见其臂如皓腕,竟落得洁白无瑕。
无忆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询问些什么,武神却已持斧劈撩而来。
斧落,运斤成风,大开大阖,气势雄浑,遮拦架隔无休歇,杀气迷漫牛斗寒。
见状之下,无忆掩手一挥,佛皇棍节节分明,应势而出,苍翠欲滴。
无忆的棍,棍气如山,任凭疾风厉雨、金戈铁马,莫不可愈。
棍出,斜雨带风,摇山振岳,地动天颤。
一斧惊落河汉,一棍势破云天,斧棍交击,偌大天穹,风云色变。
霎时间,巨响惊现千里尘,直冲云霄接浮云,整个凡云城都好似笼罩在轰雷之下——“轰隆隆!”
火元、木元漫天缭绕,直将向晚的天幕渲染成一片彩色。
风过,散了彩华,天光云影,不与徘徊。
于此之际,一道身影倒飞出去,直在天际弧划出一道青芒。
此刻的无忆,面色惨白,嘴角渗着血迹,执拿佛皇棍的一手,不停的颤抖着。
在与武神对击之下,他人已负伤,身已倒飞,眸却凝视,牢牢锁定着不远处的人影。
那里,武神持斧而立,身不动,斧不动。
见无忆被击飞,阿布与小笨尽皆失措,一人一熊连连腾飞而起,布衣等龙虎山众,自不会落人之后,身若飞电走芒直奔武神。
不消多时,两方人马便于天幕之上对持而立。
阿布与小笨本欲动手,却被无忆阻拦了住,布衣等人恭立在武神身后,气势十足。
无忆平复稍许,看向武神道:“你手中的那一阔斧,来历颇为不凡,其中蕴含的元力,似乎并非你自身所拥有!”
武神自若一笑,道:“你手里的棍,不一样也做不凡吗?不过它倒是需要你以自身元力催发,所以你败了!”
无忆笑了笑,道:“我败了?”
武神昂了昂首,道:“难道不是吗?”
无忆没再作应,身影一展,人已凭空消失,现身之时,已身临在武神跟前。
佛皇棍虚掩而动,棍如游笔,下笔风雷,青彩成龙,歘如飞电来,隐若飞虹起。
“佛皇一怒!”
棍落,势如洪涛,翻卷激涌,漫天的碧翠绿芒好若要将一切都予吞噬。
这一刻,暮烟斜,日转山腰,青霞直从薄雾轻云中映落。
人影,棍影,余晖。
见此一幕,布衣等人无不瞠目结舌,他们骇然以望,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武神凝沉着眉头,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三两,也不知嘀咕些什么。
刹那间,武神等人尽数置身在无忆的这一棍下,布衣等龙虎山众只觉全身无力,任凭他们激怒满怀,似也破了那棍影天来。
面对无忆撩棍而来的攻势,武神一动不动,似不以为然,也作无动于衷。
无忆眉头一皱,似有了迟疑,他也不知自己这一棍是否真该落下。
就在无忆踌躇之际,一道光影倏闪而至,继而在武神的身前撑起一片浩荡的土元护盾。
这突然而至者不做他别,正是小笨,此刻的它,再不那憨态可掬的小熊,大地之熊的本体显露无疑。
小笨似已做好了迎接无忆那“佛皇一怒”的准备,它眉宇凝重,哪有丝毫大意?
浩荡的棍力冲击并未如期而至,无忆持棍的一手,倏地一转,继而便见满幕苍翠随风席远,
无忆停止了施展“佛皇一怒”,也不知是因小笨的突然搅局还是其他。
见状之下,小笨心安地蜕演成之前模样,它转了转身,怔怔地望着武神,其神态好似在询问武神什么。
武神瞅了瞅小笨,他只微微笑了笑,好似一切都在他那缱绻的笑意下一样。
阿布也于此时飞驰了过来,他提悬着一杆锐啸长枪,神色却被惊疑覆盖。
无忆滞愣了片刻,竟无奈地笑了笑,道:“小笨,阿布,我们走吧!”
说着,无忆转身欲离。
武神见状,神色突有波澜起伏,连道:“怎么?你打算就这样离去了?”
无忆愣了愣,道:“不然呢?”
武神沉思片刻,道:“你们不是需要借助凡云城的力量去找寻一个人吗?”
无忆道:“你觉得现在还有那必要吗?”
武神低了低头,默不作声,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好吧,那你们走吧!”
说到这里,他似乎真怕无忆转身便走,所以连忙补充道:“我也跟你们一起走好了!”
闻言,无忆再不做逗留,身影一动,人已朝着昏沉入睡的史大彪飞去。
小笨呆愣片刻,幡然明悟,它饶有深意地瞄了瞄武神,接着紧随无忆而去。
阿布作一副茫然模样,他的思绪有些紊乱,在他的认知中,是非曲直,似乎只有曲与直之分。
虽是如此,阿布并未多做停留,倒是他神色中对武神的警惕,丝毫不做消散。
此时,茫然的可不止阿布一人,布衣等龙虎山众,也道莫名,他们愣愣地看着武神,欲言又止。
武神顿了顿,接着随手一抛,那被其持拿在手的阔斧顿做一影飞鸿落入布衣的手中。
“布衣,此斧名为开天,希望它可以助你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说着,武神对着布衣咧嘴一笑,他这一笑,笑靥如花,有嫣然巧至,有百媚横生,但却给人以格格不入的感觉。
布衣紧握着开天斧,心中道不出何种滋味,他什么也没说,脑海中只回荡着武神之前所言——“我的天地并不在这里!”
龙三、虎四等龙虎山众,讶然地望着武神离开,他们忐忑,他们不安,但他们却没有出言挽留。
不消多时,无忆、小笨、阿布以及武神便已临身到史大彪跟前。
此刻的史大彪,入梦已深,对于无忆他们的归返,丝毫未做察觉。
无忆正欲开口唤醒史大彪,武神却率先一步走到其身前。
下一刻,武神在无忆等人的满脸惊诧下,落手到了史大彪的大耳之上,只见他指尖一转,一股揪力顿时传遍史大彪的耳垂。
只听得一声鬼哭狼嚎响彻凡云,史大彪的身子就如利箭一般弹射而起。
这一幕,直惊得无忆等人噔噔后退,倒是武神不以为然,含笑自若地凝视着史大彪。
此时,史大彪一脸的怅然失措,叹道:“是谁无端扰大彪好梦?可惜了我那青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啊!”
武神脚下一横,昂首挺胸道:“大彪兄,不知你那江山如画,是否经得起破天一轰?”
话语刚一落地,武神的手中顿有一筒状器物显现出来,正是灵宝破天。
见状,史大彪猛地就是一惊,踉跄之余,身后的藤椅与酒坛,尽皆横倒竖歪在地。
武神扬了扬手中破天,笑道:“大彪院长,你可知破天之中,遥寄了一桢水墨连天,你若不感受一下,只道会悔恨交加!”
说着,武神将破天一把抛给了小笨。
小笨心领意会,冲着史大彪狡黠一笑,接着将破天上肩,筒口直对史大彪。
史大彪一脸惊恐,左闪右躲之余,连道:“我道是谁有那么大胆子,敢扰我大彪清梦,原来...”
说到这里,史大彪谄媚地望向武神,道:“原来是小姑奶奶驾到!”
话语方歇,史大彪连连瞪向小笨,叱喝道:“大笨熊,还不赶快将破天放下!你莫不是忘了这一路来我对你照顾有加了?”
小笨晃了晃头,扛于肩头的灵宝破天哪有丝毫下肩之意?
正在这时,武神走到了小笨跟前,他冲着小笨会意一笑,后者见状,这才悻悻地将灵宝破天交还到了其手中。
史大彪长长松了口气,只有曾被灵宝破天轰过的人,方才能体会到此刻他心中的苦涩。
无忆与阿布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幕,有些事,发生在他们与天翊相遇之前。
此时,布衣等龙虎山众也飞降了下来,他们眸定在武神身上,神情中饱含不舍与疑惑。
武神回首看了看众人,他没有去解释什么,只同无忆道了句:“我们走吧!”
紧接着,无忆等人便在龙虎山众的惊诧中渐远而去。
谁也没说道别的话,谁也没做过多的疑问,天地间,唯余徐徐清风,吹皱了一袭晚烟,缱绻了凡云悠悠。
折返如来客栈的路上,阿布时不时便会偷瞄武神,早在史大彪叫出“小姑奶奶”几字的时候,他便明悟了许多。
察觉到阿布的举态后,武神笑了笑道:“小阿布,之前你一口一个地叫无忆师叔,甚是亲热!怎么见到你盈盈师姑后,就沉默寡言了?”
阿布一愣,张了张口,好似要说些什么,偏又落得欲说无言。
小笨似也来了兴致,连连拉扯着阿布的衣襟摇晃个不止,论辈分,它可是当之无愧的老一辈。
见状,无忆无奈笑了笑,道:“盈盈,你打算就这样去见你的武忘哥哥吗?”
南宫盈盈顿了顿,她现还做武神的男儿之身,一袭黑衣、头系黑带,看上去颇有些好汉之风。
见南宫盈盈不作应答,无忆摇了摇头,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盈盈,南宫阁的御风前辈也随我们一道!”
闻言,南宫盈盈的脸色倏地一变,道:“无忆,你们可不可以替我保守一个秘密?”
无忆道:“这秘密指的是你的身份吗?”
南宫盈盈点了点头,道:“若是让御风叔叔知道,他一定会把我擒回南宫阁的!”
说着,南宫盈盈的脸上顿有苦郁浮掠,可如今她是武神,所以那悲怜总给人一种膈应的感觉。
无忆思量片刻,承下了南宫盈盈的要求,阿布与小笨对此似乎也无异议,倒是史大彪沉闷着一张脸,一言也不发。
见史大彪心猿意马,南宫盈盈道:“大彪兄,你可听见我适才所说?”
史大彪一愣:“你说什么了?”
南宫盈盈眉宇一横,道:“我说让你替我保守秘密!我是武神,不是南宫盈盈!”
史大彪随意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是武神,你本来就是武神!”
一言及此,史大彪的神情突有迷茫晃动,此时他的记忆中,好似突然多了一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那些记忆来得凌乱,且又迷蒙,史大彪只知那是记忆,但却无法窥探其具细。
无忆道:“盈盈,我担心的是,以老大的慧眼识珠,你的身份,怕是瞒不了他!”
南宫盈盈笑了笑道:“我要瞒的又不是不忘老大。”
无忆明悟,道:“盈盈,那御风怎么办?他可是扬言要一直跟着我们,直到找到你为止!况且我们停驻在这里,本就是为了找你,总不可能一直揣着明白糊涂下去吧?”
南宫盈盈思量片刻,心有一计衍生,接着自储物袋中拿出一卷信轴,低声细语对着信轴言说了一通。
听得南宫盈盈之言后,无忆笑了笑,论鬼精灵,他又怎么比得上南宫小魔女呢?
这之后,南宫盈盈又简单地与无忆商谈了一番,道说了一些“行骗”的细节。
小笨与阿布在听得南宫盈盈所言后,无不佩服这小魔女的聪慧,他们在想,若不是事先知道,他们只怕也会被蒙在鼓里。
史大彪一直沉默不言,他似乎在懊恼什么。
无忆看出了史大彪的心思,说道:“大彪兄,是否因为武神的出现,扰乱了原本的计划?”
还不待史大彪回话,南宫盈盈已夺声道:“怎么?大彪兄莫不是还想借着寻找南宫盈盈的名义,在凡云城惜财爱财一回?”
史大彪一愣,到口的“小姑奶奶”几字,硬是生生被他咽了回去,道:“武神,凡云城本就民不聊生,大彪就算再爱财,也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颇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但南宫盈盈却对他鄙夷地撇了撇眼。
她似乎极为笃信,若真能爱财惜财,史大彪连伤天害理的事也做得出一样。
不知不觉,无忆等人已临身在如来客栈外,武神屏气凝神片刻,再无半分媚绕,从此刻开始,他是武神。
此时,如来客栈内,天翊等人已归返到各自房间休息,感知到无忆等人的气息后,众人纷纷踏出房门,来到大厅内。
第一个出现在大厅的人,是武忘,他似乎很焦急,关切道:“小白脸,怎么样了?凡云城拿下了吗?他们怎么说?帮不帮忙?你手段太温和,我怕他们不答应帮我们找盈盈。”
听得武忘如此以言,武神刚做平缓的气息顿有了不小的起伏,好在武忘一心他处,并无察觉出他的一样。
无忆道:“死胖子,你就那么着急你的盈盈妹妹吗?当初也不知是谁说厌烦她来着?”
武忘与武神的脸色同时一变,但各自韵意却道不同。
无忆摇头叹了叹,侧眼看向武神,道:“小白脸,这位是凡云城的城主武神,他知道盈盈的下落,但非得等见到你才肯具言以细!”
武忘一愣:“武神?”
武神点了点头,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悸动。
武忘道:“你知道盈盈的下落?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
武神正欲开口,天翊等人却在这时来到了大厅,他们简单地向无忆探询了几句,接着纷纷凝眸看向武神。
被众人这般盯着,武神自若如常,盯着武忘道:“你可是武忘?”
武忘颔首道:“我是,快告诉我,盈盈她到底在哪里?”
许是因为焦急的缘故,武忘这话略显得有些耳提面命的感觉。
武神皱了皱眉,似有不悦,说道:“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是武忘?你可有证明?”
武忘愣住:“证明?”
武神点头道:“没错,证明!”
武忘沉思片刻,先是拿出了烈焰狂刀,接着又拿出了许多证明他南宫小丹帝身份的器物。
武神顿了顿,煞有其事地对这些器物一一做了检查,且附言道:“按照恩人所说,这应该便是烈焰狂刀了,这是南宫丹塔外事长老的令牌......”
见武神如数家珍般地道出自己所拿出的器物,武忘的神色突有剧烈起伏,连道:“武神大哥,既然你已确定了我的身份,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盈盈在哪里了?”
武神踌躇三两,淡然道:“恩人去西门之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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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章:店主殿主,酒癫疯癫【合两更】
说着,武神随手对着武忘一抛,一卷信轴顿落于后者手中。
信轴内留言不多,寥寥几语:“武忘哥哥,我去西门之地了,武神会带着你找到我!”
声落之余,停悬在武忘手中的信轴顿做一缕幽烟涣散不复。
武忘怔了怔,眸定在武神身上,似是希望后者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御风从始至终都凝视着武神,眉宇见沉,也不知在思量什么,此时听得信轴中南宫盈盈的留言,御风心中更添疑虑。
天翊自若如常,看向的武神的眼神总好似带着点意味难明的韵味。
武忘道:“武神大哥,盈盈真去西门之地了?”
武神点了点头,道:“恩人说了,只有等你们抵达西门之地后,我才能将她具体的落脚之地说出来!”
武忘一愣,正欲开口,天翊却率先问道:“武神兄,你一口一个恩人,不知盈盈何恩于你?”
武神顿了顿,状若追忆,接着将南宫盈盈把他从山贼手中救出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他说的绘声绘色,众人闻听之下,只若感同身受,特别是武神被救后,南宫盈盈又让其充当山贼之事,更让人信服。
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南宫盈盈这样的鬼精灵,方才会有这么一出。
此时,御风凝沉的眉头,稍有舒缓,看向武神道:“武神兄弟,在下可否与你单独言谈几句?”
武神顿了顿,道:“阁下可是南宫阁的人?”
御风点了点头。
武神道:“既是如此,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共同的话语!”
说到这里,武神愤懑地瞪了御风一眼,转而看向武忘道:“恩人还说了,若是你们与南宫阁的人同行,我也就没有必要与你们同去西门之地了。”
话语方歇,武神已做转身欲离之态。
见状,武忘连忙出声喝止道:“武神大哥且慢!御风前辈只是碰巧与我们相遇在凡云城而已!”
武神踌躇片刻,半信半疑道:“真是如此?”
武忘点了点头,看向御风,其眼神泛烁不休,好似在示意御风什么。
见此一幕,御风无奈一笑,道:“他说的没错,我只是碰巧遇到他们而已,不时便会离开!”
话至此处,御风突然看向天翊,道:“不忘,我想与你单独言谈几句,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天翊淡然笑了笑,接着与御风一道出了如来客栈。
武神若有若无地瞄了眼御风的背影,继而开始流水般地回答武忘等人的疑惑。
此时,天翊与御风伫立在一处房梁之巅,两人的眼中,有寒月一轮,有芳草满园,有清辉散漫。
沉寂半响,御风突然开口道:“不忘,阁主说你很聪明,那你可知我找你所为何事?”
天翊凝视着远方,只见有高山环绕在凡云城的四周,而在高山之上,有寒月停悬。
天翊道:“前辈,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我想你在离去之前,应该会嘱托我一些事情吧?”
闻言,御风的脸色倏地起伏,赞赏之意丝毫不加掩饰,道:“我今天算是明白了,阁主为何会对你那般看重。”
天翊笑了笑,他没有追问什么,御风也没有具体言说所嘱之事,两人只淡然地眺望着远方。
那里,薄雾轻烟,月色清华,疏影横斜。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风开口道:“不忘,我要走了,替我与大彪前辈道别!”
天翊道:“御风前辈,你真打算不回如来客栈了?”
御风点了点头,一脸无奈道:“那丫头应该不想再看到我。”
天翊道:“前辈是打算回南宫阁复命,还是前往西门之地?”
御风笑道:“你觉得呢?”
天翊道:“我想在西门之地,我们还会再见。”
御风笑出声来:“哈哈!你叫不忘,可别忘了今日我的嘱托!”
说着,御风对着天翊微微躬了躬身,还不待天翊开口,御风的身影已随风消逝。
御风离去后,天翊传音辰南子道:“辰老,你是如何知晓武神就是盈盈的?”
辰南子道:“小子,你可知武神着身的那一袭黑袍是何物?”
天翊道:“辰老,你明知我不知道,还这般问我,想来是故意寻我开心不是?”
辰南子淡笑道:“武神身上的那一袭黑袍名为凤翔衣,乃是离老儿最为得意之作,别人或许感知不到其气息,但如何瞒得了我?”
天翊明悟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陷入疑惑,道:“辰老,你口中的别人,包不包括御风前辈?”
辰南子一愣,心有疑生,道:“对啊!御风又是如何知晓武神就是盈盈的?”
两人并未就此事展开过多的联想,只道御风分辨出武神的身份,许是有着其他方法。
而事实上,御风之所以能甄别出武神的真实身份,乃是因为曾有一老者对他的指引。
老者说过:“欲寻盈盈,先找不忘。随行其道,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御风很聪明,早在武神出言逼迫他离开的时候,他便心有所疑。
对于御风而言,当时的局面他已没有退路可言,因为他即便不开口主动请离,武忘等人恐也不会继续让他同行其道。
稍一应对老者所留的指引之语,御风顿时明悟了过来。
要么是那神秘老者所言有误,若不然,结果便做显而易见。
因为当时的如来客栈,只有武神一个陌生人,“他”若不是盈盈,谁又是呢?
待得天翊折返如来客栈时,众人依旧与武神言谈个不休,武神似乎特别健谈,有一出没一出的胡侃个天上地下。
天翊没有打搅众人,就若一个旁听之人一样,静静地落座在角落处的木桌前。
不知何时,天翊所在的那一木桌前,已多出了一道人影,他与天翊一样,也做旁听之人,且听得津津有味。
这男子不做别人,正是如来客栈的老板。
男子道:“不忘小哥,你们打算何时启程?”
天翊道:“明日一早!”
男子道:“此去西门之地,路遥途远,穷山恶水,数不胜数,小哥可有心里准备?”
天翊道:“西风凛冽,雁叫长空。霜蒙晨月,马蹄声碎。雄关漫道,义真如铁。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男子笑了笑,道:“不忘小哥,你若应我一事,我可管你平坦抵达西门之地,你意下如何?”
天翊道:“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
男子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是一件苦差事,因为此地距离南宫之地的大荒芜域相隔着千山万水。”
天翊道:“千山总有穷,万水总有恶,这与我去西门之地的穷山恶水又有何区别?”
男子道:“区别很大,我意是好,但他意却是坏。”
天翊道:“‘店’主,你的好意不忘心领了,他日若有闲心,我或许会一登‘店’门。”
男子不再多言什么,只悠然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的身影凭空消失,好似从未现身过一般。
也是在这时,闫帅来到了不忘的身旁,他眉头紧皱,沉声道:“不忘,没事吧?”
天翊笑了笑,示意并无他事,心神却凝重不已。
感知到天翊的折返后,武忘等人纷纷聚拢过来,闲谈三两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憩。
此时,天翊负手而立于窗前,眼幕下,寒香满院,扶疏清影,皎皎玉树,月下冰魂。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你为何不答应他?以他的能耐,绝对可保你们平安抵达西门之地。”
天翊道:“辰老,大荒芜域,萧条而又凄凉,那里可不是一个饮酒赏月的好去处!”
辰南子道:“但这未尝不做一缓兵之策!”
天翊笑了笑,道:“辰老,以你身份,难道也对他不了解吗?”
辰南子稍顿片刻,道:“荒殿很神秘,荒殿的殿主也很神秘,我当初游历风澜时,他便已归隐,关于他的传言也很少。”
天翊道:“想来那些历经传言的人,都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吧?”
辰南子不置可否,也没有再多言的意思,只留天翊一人凭栏远望。
不知为何,天翊此时突然想起了秦万里,后者作别离去后,也不知去了何处?
天翊在想,这如来客栈的“店主”或许知道答案,只可惜他忘了去打探。
思量了好长时间后,天翊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打消了再去寻找“店主”的念头。
翌日,天翊等人作别了如来客栈,继续启程西去,他们没有再见到如来客栈的“店主”,伴随着他们的离去,如来客栈已人去楼空。
离开凡云城时,天空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
在大青的携带下,众人丛云而行,但见疏雨洗尽烟波,风起白鸥零乱,破岚光影深碧。
三日后,一行人停降到了鹊桥城。
鹊桥城,蝶飞烟草,莺啼云树,此时正值珠帘日晚,银屏人散,天翊等人伫立在一山峦之巅,只见得:
一江秋水碧湾湾,绕青山,玉连环,帘幕低垂,人若画图间。
史大彪提悬着酒坛,畅饮以叹:“不相思,缘底事,红绡褪玉。鹊桥城,想来应该沉淀了许多的醉横霜竹。”
天翊笑了笑道:“轻风飘散杏梢红,更吹皱,池波如漪,意阑珊。”
言罢,天翊与史大彪相视而笑,徒惹得武忘等人满面茫然。
闫帅神色凝重,自从离开凡云城后,他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所要面对的穷山恶水到底会有多穷恶?
稍许停顿后,天翊等人行山色以远而去。
一路上,人不见,草连空,有野渡舟横,有杨柳绿阴。
行至了好些时候,众人停下了脚步,鹊桥城的主城就在山色的那一头,但此刻他们的身前,却有一男子横栏在道。
男子相貌平平,倒是那一头银色长发惹人记忆深刻,此刻他躺卧在一处山石上,四周左右横七竖八地潦倒着众多空酒坛。
见得天翊等人后,男子眼泛迷蒙,打了个酒嗝,道:“不忘小哥,酒癫本不癫,但为了等你们,却变得酒癫了起来!”
说着,男子从山石上一跃而下,他左摇右晃,好一副醉酒模样。
闫帅眉头紧皱,连忙上前一步,以他的实力,竟无法感知男子的深浅,只隐隐觉得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混散着浓烈的酒味,随风飘散。
见得闫帅这般警惕,男子笑了笑,道:“你这人怎生得如戏谨慎?难道不能给彼此以信任吗?我虽然名为酒癫,实则一点也不癫!”
男子一边说着,身子却随风摇曳得更为厉害,似乎只需轻一点动,他便会醉倒在地一般。
闫帅没有开口,脸上的警觉更无丝毫松懈,能在这个时候拦住他们去路,且一口叫出天翊不忘小哥名讳的,是敌非友的可能性居大。
天翊稍稍顿了顿,继而走上前来,他凝视着酒癫,道:“前辈应该是荒殿之人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发此问,只是在酒癫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气质,那气质,大多都来自于荒殿之人。
酒癫怔了怔,笑道:“不忘小哥就是不忘小哥,殿主说我一见到你,就会被识破身份,我开始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知晓酒癫乃是荒殿之人后,武忘等人的警惕稍有了松缓。
在他们看来,荒殿是友非敌的,毕竟这一路走来,曾有不少荒殿高手,明里暗里出手援助过他们。
那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戏子,那执着于琴瑟之曲的曲离殇,还有那默默付出的秦万里。
虽是如此,但此刻天翊与闫帅的神色却无多大转变。
闫帅道:“没想到我们这才刚离开不久,你们就按耐不住了!”
酒癫道:“阁下这话可说的不对了,这里哪里来得你们?分明就我酒癫一人。而且我也并非按耐不住,因为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们很长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酒癫沉了沉眉,接着抬手开始盘算起来,好似他也不知那很长一段时间到底有多长。
闫帅还欲开口,天翊却率先说道:“酒癫前辈,你既已在此等候我们多时,不知所为何事?”
酒癫一愣:“所为何事?”
一想到这里,酒癫的眉头顿有横沟竖壑显现,他挠了挠头,好似在记忆什么,偏又落得什么也记忆不清。
好半响后,酒癫的神色倏地大变,大笑道:“哈哈!我想起来了,我在这里等候你们,是为了让你们陪我喝酒!!”
一言及此,酒癫连忙挥手而动,下一刻,他的周身左右,顿有一坛又一坛的佳酿铺展在地。
酒癫笑了笑,身子却依旧晃动个不停,那刚被其摄出的佳酿,顿有数坛倾倒在地,迷醉了一片闲花碧草。
见得酒癫这一副姿态,武忘等人的脸色无不惊愕失措。
在此之前,他们只道史大彪疯癫,却不料而今有一酒癫横空出世,隐有超越史大彪之势。
天翊顿了顿,道:“酒癫前辈,你专程等我们,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我们陪你喝酒?”
酒癫一脸迷茫,蹙眉片刻,点头道:“我只记得这些了。这里花草丰茂,你们若是能把酒癫我灌倒,我不介意做一蛰伏的花间人!”
他这话说得疯疯癫癫,但稍一回味,却道话外有话,其弦外之音,谁人又做不明?
天翊沉思片刻,正欲开口将此事应承下来,其身后的史大彪却于这时突然迈步上前,大喝道:“你这酒癫,不仅癫,而且还很狂!你不是想找人把你灌倒么?有我大彪在,就算十个酒癫在,怕也不够倒!”
史大彪昂首挺胸地望着酒癫,那模样,除却大气横秋外,谁说又没有一点疯癫呢?
闻言,酒癫的眼中突有一丝清明一闪而逝,道:“你这大汉,好大的口气!真有本事,过来与酒癫一战!!”
他斜眼瞄了瞄满地的佳酿,那所谓的“一战”也道不言而喻。
酒癫的话语刚一落地,史大彪已大刀阔斧地走上前去,在史大彪的眼里,这天下怕还没有人能拼酒拼得过他。
史大彪与酒癫碰对后,直接席地而坐,冷眼对冷眼,横目对横目,都似在酝酿着什么。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奈笑了笑,就连天翊也稍稍舒缓了神色,倒是闫帅始终不肯放松警惕。
这一刻,史大彪与酒癫迎面而坐,两人的身旁,环绕着大量酒坛,坛中有佳酿,落映着飞鸿云影。
彼此凝视了好半天后,两人同时提悬起一个酒坛。
史大彪道:“你这酒坛,装得是酒!”
酒癫一愣:“酒坛若不装酒,哪又用来装什么?”
史大彪微微一笑,还不待他开口,伫在天翊身旁的千叶突地接言道:“我们大彪院长的酒坛中,装得是乾坤!”
听此一言,酒癫的神色兀地一沉,原本缭绕在面的酒意都好似清醒了许多。
史大彪道:“千叶说的不错,我的酒坛中,装得是乾坤,你可知乾坤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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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章:乾坤无极,风雨即至【合两更】
酒癫愣住:“乾坤无极?”
史大彪笑了笑,道:“我的酒中,仰可观天文,俯可察地理,近以取诸身,远以取诸物,是为内定阴阳。”
话语方歇,史大彪倏地扬起手中酒坛,畅饮,豪饮,乐此不疲。
只听得“咕咕”声连绵不休,吟唱着唱翻云覆雨的酒涛。
不消多时,满满一坛佳酿便被史大彪一饮而空,他微微眯着眼,似在回味着什么。
这一刻,鹊桥城外,紫陌纷争,浅装樱红,燕回婉转,晴空远去。
天地之间,唯余史大彪虔诵的“啧啧”声,呢喃成诗。
酒癫提悬着酒坛,迟迟不见所动,他的醉意涣散不存,整个人就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瞬,酒癫怅然一叹,提坛以饮,入口的佳酿却做寡然无味。
史大彪缓缓睁开眼,看向酒癫,淡笑道:“阁下可品出坛中之酒为何味?”
酒癫怔了怔,只苦苦笑着,却不作应。
史大彪道:“酒也是有生命的,它少时轻狂,中年沉稳,老而淡雅。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言罢,史大彪放下手中空坛,转身,慢步走向天翊。
天翊凝视着史大彪,神色中毫无波澜起伏,他甚至笑也没笑。
史大彪道:“不忘,你可知道大彪酒中的乾坤无极,所指为何?”
闻言,天翊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说道:“大彪兄,物之终始,初无极已。始或为终,终或为始,哪有什么所指?”
史大彪一顿,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继续这无极之行吧?”
言语刚一落地,史大彪再次转身,他从容阔步而去,途经酒癫身旁时,眉眼不动,眼界俱空,宛若那里的根本就空无一人。
天翊悠然提步,早在史大彪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场拼酒落得毫无意义。
闫帅眉宇疏斜,神色在谨慎与疑惑的交织下,演作风云变幻。
武忘等人愣神以望,他们本还抱着看一出好戏的心思,殊不知,这一场戏,尚还没有开始,便已结束。
这之后,天翊一行人从酒癫的跟前擦身而过,后者本是在此邀酒以陪,却不料会是这般收场。
天翊等人离开了,他们自蝶飞烟草中穿梭而行,去向鹊桥城。
空旷的天底,此时只剩下酒癫一人静默而坐,那悬停在他手中的酒坛好似被定格了一般,就如此时他那呆愣的表情一样。
不知何时,酒癫站起身来。
伫立,凝眸,无绪。
这一刻,云如帆,风如纱,云帆风纱后,鹊桥城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酒癫停伫在雨中,只觉雨如酒,稍做回思,史大彪的一言一语,竟惹得他痴醉沉迷,他醉得很癫,沉得却很迷蒙。
再说天翊等人,耗费些时间,进入到了鹊桥城中。
鹊桥城内,有一鹊桥,桥以无数石形飞鹊镂空搭建,连岸的两边,错落屋舍,点缀在苍翠葱茏之间。
天翊一行人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鹊桥的一端。
本作来往颇火的鹊桥城,此刻却无一人行径在鹊桥上,那里空灵缥缈,有薄雾轻烟环绕。
风过,散了一袭轻烟,吹皱了静谧波光,鹊桥之上,突有一女子凭空显现。
女子静静地伫立在桥上,依着行云流水的音符,恍然间,似有一曲长相守游丝入耳。
她落得不染俗尘,姿色天然,绰约逸态,轻盈灵动。
见得这女子后,闫帅的神色倏地大变,连带着武忘等人也做一副失措模样。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雨木之域核心之地的晓梦。
感知到天翊等人的到来后,晓梦烟眉微蹙,接着提步朝着众人缓缓走来。
不消片刻,晓梦人已来到天翊等人的跟前,她凝视着闫帅,也不开口说些什么,唯余两靥之愁惹人动怜。
闫帅怔了怔,道:“你去过无字战碑了?”
晓梦点了点头,道:“去过了。”
闫帅道:“那你可曾见他?”
晓梦摇了摇头,道:“四方阁高手不少,他们拦住了我。我体内的封禁之力,也愈发变得牢固。”
闫帅轻声一叹:“你应该很清楚,当你苏醒的那一刻,便也意味着会有这样的一天。”
晓梦稍稍一顿,没有回应闫帅什么,下一刻,她朝着天翊看去:“从今天开始,我会守护你!”
天翊愣住,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有些词穷。
闻听晓梦此言,闫帅突地一喜,道:“晓梦!你都想通了?”
晓梦冷冷地瞥了闫帅一眼,道:“想通什么?我早已说过,在我心中,那凛然的大义已做凋零,我如此做,只是为了他!”
闫帅脸色一沉,他自然知道晓梦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非但如此,天翊等人对此也了然于心。
史大彪轻一挥手,一坛佳酿赫显而出,他提坛以饮,道:“执守在有风有月的夜里,何不放下拈花的手?”
晓梦转而看向史大彪,道:“你是叫我放下吗?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放下?”
史大彪笑了笑,道:“借一根紫毫,缠一根青丝!”
晓梦蹙眉,一脸莫名地凝视着史大彪,她不是天翊,自然没有天翊那般相惜于史大彪。
史大彪道:“蘸满关于他的烟云墨香,只需一笔,便可描绘出盈盈秋水里,惦念的影,幽幽心尘上,默念的名。”
晓梦道:“如此说来,你应该知道那影是何影,那名是何名?”
史大彪笑而不语,转而看向天翊,有些事他不认为该他来点破。
天翊顿了顿,开口道:“晓梦前辈,冷轩前辈已经陨落了,现如今的他,已化身成无字战碑的碑灵,神魂皆亡!”
一语出,众人尽皆愣住,关于冷轩化身碑灵之事,闫帅曾特意提及过,言道此事万不可告知晓梦。
但此刻,天翊却如此直截了当地讲出了实情,这让众人如何不震惊?
当然,众人只是震惊,远不到痛心,可晓梦不一样,她也不做痛心,因为心碎了,哪里还来得痛?
她痴愣愣地伫着,满脸不敢置信,口里碎言不断:“不...不...这不可能!冷轩他不会就这样陨落的...”
晓梦的泪水止不住横流而下,她若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凝噎道:“你说过,任凭江山如画,也敌不过我的素颜清雅。你说过,会陪我一同看青水碧于天。你说过,会随我一道画船听雨眠...”
说着说着,晓梦的声息变得若有似无起来,就如她的泪水,无声无息。
她抽泣着,泪水就如雨线般飞落,那一个梦中的千古棋客,也曾怜香惜花,他还说过,如能与她逍遥天涯,此生又何妨?
见得晓梦这般伤心,闫帅几次都欲开口劝慰,但到口的话语却又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天翊凝沉着一张脸,他不知道自己将实情道出,对晓梦而言,是残忍还是不残忍?
史大彪怅然地喝着酒,感慨道:“君心犹不知,万般无奈断琴弦。君心可有忆,海角风吹灭流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晓梦敛了哭声,脸颊之上,唯余两行未干的泪痕。
她的神色变得冰冷无比,犹若铺砌了一层霜寒。
晓梦道:“不忘,从今天开始,我会守护你!”
这话她之前已经说过,但话中的韵味却道变幻莫测,有时,咫尺是天涯,天涯又何尝不做咫尺?
闫帅紧皱着眉头,他能感觉到,晓梦那冷面寒霜的背后,涌动着滔滔仇怒。
天翊只苦涩笑了笑,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冥冥之中,偏又给了他这种被操纵的感觉。
他没有多言什么,提步之下,默默地踏上了鹊桥。
武忘等人见状,心中滋味百般沉杂,他们看了看晓梦,继而紧追天翊而去。
见天翊等人已经走远,闫帅方才开口道:“晓梦,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们是狂客,我们的身上还背负着狂客的使命!”
闻言,晓梦冷冷一笑:“狂客?使命?”
说着,她莲步轻移,径直朝着天翊等人追去。
闫帅的脸色凝重不已,他本希望晓梦与他一样,尽心守护天翊,待得五令齐聚,狂府大开,匡扶天下。
可眼下看来,他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晓梦的确回来守护天翊了,可她的心,却已被仇恨填满。
思虑了好半天后,闫帅重重叹息了一声,身影却在一阵风袭中,消散不存。
待得天翊等人离去后不久,鹊桥之上,突有两道身影显现出来,正是若蓝与裨恶。
裨恶道:“若蓝大人,九幽与玄冥的人,已追击而至。来人实力,颇为不凡,你的大哥哥,怕是要历经一险劫了。”
若蓝自若如常,道:“九幽教与玄冥谷的人还真是不死心,他们难道也知道北冥布道图在大哥哥身上不成?”
裨恶道:“大人,要不我们先取了北冥布道图如何?以大人资质,若能参悟布道之奇,天音宝塔说不得便能尽数开启!”
此言一出,若蓝的脸色倏变得难看起来,冷冷道:“裨恶,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你难道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裨恶怔了怔,躬身道:“大人说的是,我们此行只为游山玩水而来!”
若蓝轻掀了掀嘴角,似笑也非笑,人却在一阵徐徐清风下幻去。
裨恶呆愣稍许,身影一展,连忙追随若蓝而去。
两人离去后,拓跋宏与拓跋烈紧随而至。
拓跋烈道:“宏老,在这样下去,我都快闲出病来了。早知道这么无聊,我还不如待在神农境内不出来!”
拓跋宏笑了笑,四顾而视,但见鹊桥城的周围,有彷徨山泽,有野径盘纡,有荒阡交互,道:“烈儿,要不了多久,你就不会感到无聊了。”
闻言,拓跋烈顿时来了精神,道:“宏老,你说的可是真的?”
拓跋宏点了点头,道:“暴风雨就要来了,你说你还会无聊吗?”
拓跋烈道:“宏老,我记得你说过,不到不忘生死攸关之际,我们不可以出手的!”
拓跋宏道:“我是说过,但有时我们也要懂得因时而变。再说了,这样的变化,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拓跋烈讪讪一笑,神情中的战意,澎湃不止,涌动不休。
言谈三两后,拓跋宏与拓跋烈的身影也消失了去,紧接着,水星魂现身在了鹊桥之上。
此时的水星魂,面色略显苍白,似是负伤在身。
早在抵达鹊桥城之前,他曾被一大汉拦住去路,那大汉二话不说,出手便来真招,两人一番较量后,他落败而逃。
而就在刚刚,他目睹了鹊桥之上的两道身影,伤他的那个大汉,恰巧正是两人中的一人。
水星魂皱了皱眉,寻思道:“那一老一壮,到底什么来头?他们跟着不忘,又作何企图?他本可取我性命,为何却留我不杀?”
一念及此,水星魂的思绪便若乱麻一般交织,丝毫理不清。
下一刻,水星魂的身影从鹊桥上涣散不存。
伴随着水星魂的离去,原本空无一人的鹊桥,突有细碎的脚步声连绵而起,行人们悠闲地落步桥上,欢言笑语成片。
与此同时,鹊桥城以西的一处山峦之巅上,一行九人停伫以望,鹊桥城主城的形貌尽收她们眼底。
这九人,皆是女子身,她们个个落得如花美眷,逞娇呈美。
其中,有七人身着色彩艳丽的长袍,染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余下两人,一人黑衣,一人白衣。
身着白衣的女子,天翊等人并不陌生,正是九幽教的慕容悠。
此时,慕容悠微微一怔,接着将落于鹊桥城内的神念收归回体。
“大姐,我们等的人已经到鹊桥城了,我们是亲自去找他们,还是就在此地等候他们?”
慕容悠朝着一袭黑衣的女子看去,神色中饱含恭敬。
黑衣女子笑了笑道:“在此之前,北冥阁的黄泉曾对不忘他们出手过,但最后却落荒而逃,看来不忘的身边,还是有许多高手的!”
慕容悠道:“大姐,真正的高手也就两人,一个叫史大彪,一个叫闫帅,至于其他人,根本不足为虑!”
黑衣女子道:“那你可知暗中还有多少人相助于不忘?”
此话一出,慕容悠顿时陷入沉思,早在虚空战场时,她便见识过墨梅的强大,那行一片水墨天色的长剑,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
沉寂片刻,慕容悠方才开口问道:“大姐,那你的意思是?”
黑衣女子淡然一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九幽教也不多求什么,只要他交出五行封天印,一切都好说。”
慕容悠皱了皱眉,她本意不是问此,但黑衣女子却如此以应,直教她无言以对。
许是察觉到慕容悠的疑之所在,黑衣女子又道:“二妹,你以为教主只派遣了我们九大幽帝前来追讨五行封天印吗?”
言罢,黑衣女子的身影突地凭空消失,慕容悠等人稍稍顿了顿,接着连连凌空虚渡而去。
......
天翊等人进入鹊桥城后,随意找了间客栈休憩下来,大青历经三日飞行,也需要恢复体内元力。
好在天翊身上恢复元力的丹药众多,倒也足够支持大青的消耗。
这一夜,月明星稀,整个鹊桥城都笼罩在淡淡月华下,朦胧而又清澈。
此时,天翊伫在窗前,凝眸远眺,不知何时,他的身旁突有一道光影聚敛成形,正是晓梦不请自来。
天翊感知到了晓梦的到来,但却没有开口言语什么,他依旧眺望着远方。
晓梦也没有开口,目光沿展,顺着天翊的视线瞭望出去。
那里,月色天华,轻烟袅袅。
沉寂了好半响后,晓梦方才开口道:“不忘,冷轩他真的成了无字战碑的碑灵?”
天翊点了点头,隐隐察觉到晓梦那颤动的心神。
晓梦道:“不忘,你难道不好奇雨木之域的核心之地到底隐藏了什么?”
天翊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晓梦道:“前辈,龙葵果是我所采摘,为了救青霖老师,我觉得值得!”
晓梦道:“不忘,这天地远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救与不救,值不值得便能囊括!”
天翊微微笑了笑,道:“可是在我眼里,这天地就是这么简单。”
晓梦迟疑片刻,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终究没有言道出口,她停顿了些时候,身影凭空消散。
翌日,鹊桥城,劲风起,晨色苍茫,人从容,暗云飞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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