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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夜话txt下载     红楼夜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五章 问话

    晚上的寒气可不小,雁蓉站在院子里,一开始还只觉得是冷气从脖领子里往里灌,站久了,就已经不是阵冷气的事儿,而是觉得自己手指头都不好动弹了。与她一同站着的小丫头忍不住道:“雁蓉姐姐,两个主子什么时候命人摆饭啊!”

    雁蓉好气道:“这就忍不得了?平日里教导的规矩都没了。”

    雁蓉话虽严厉,但却捂住了对方已经冰凉的小手,一边搓着,一边呵气。小丫头笑嘻嘻的看着雁蓉道:“碧蝶姐姐那里说了,晚上有些寒,小厨房里煮了牛骨汤,叫我们每人都去喝呢!”

    小丫头还是个孩子,到底嘴馋,林家虽从不曾苛待过她们,但是一听到有好吃好喝的,还是能叫这些孩子兴奋不已。

    雁蓉也经历过这样的日子,她从自己的腰间荷包里掏出个东西来,塞进了小丫鬟的嘴里。那孩子扁扁嘴,粉红的小舌头往嘴角甜蜜蜜的地方舔了舔,时候是没吃够:“姐姐给我的是什么?好甜!”

    “呆子,”雁蓉嗔道,“既然甜还能是什么?”

    小丫鬟听罢瞪大了溜圆的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糖?怎么可能?前儿雪雁姐姐给我们分的糖可不是这个味道!”

    黛玉不大吃糖,总嫌弃它甜的发咸,所以连带着小丫鬟们吃到糖果的机会有限,毕竟采买也不能为了丫鬟们专门去买些糖进来吧!实在是有的馋了,便用月钱买上些。丫鬟们是有假例的,多是小半天的时间,只够出门到临街上买个帕子或是绣线,偶尔奢侈一下,就买些冰糖块含着,一文钱十块,小的不得了,味道也不甜。平常或有采买给表小姐那边送糖果,雁蓉、雪雁几个便从采买那里要上几盒子散与丫头们,有时是金橘糖莲藕,有时是桂花糖莲藕。

    只是今天小姑娘吃的到这个比往日的都甜蜜。

    雁蓉笑着从自己的荷包里又掏出了一块,放在对方的手心里:“留着吃罢,宫里面做的窝丝糖,姑娘只给了我这一荷包,多了可就没有了!”

    小丫鬟的手都有点哆嗦了,颤颤巍巍的举着手里的金贵物叹道:“这就是皇上吃的啊!”

    雁蓉但笑不语,皇上怎么会吃这个,不过是皇商们为了讨好那些二等主子才做的。

    正想着,门口走来一人,是大厨房的,恭恭敬敬的见了雁蓉:“雁蓉姑娘,管妈妈叫我来问问,晚饭什么时候摆?”

    雁蓉将怀中的表链子拽了出来,拇指一翘,怀表的银盖子便弹了开来,“都这个时候了?表少爷那边呢?怎么没派人去问问?”

    厨房的人忙道:“管妈妈就是怕大爷这边说话忘了时辰,已经着人去表少爷、表姑娘那里送点心去了。”

    雁蓉轻轻冲里面喊了声,不多时,黛玉打里面出来,眼睛有些红,雁蓉也没敢问,只道:“姑娘,可要摆饭菜?”

    “去吧,叫雪琪和荣泽两个过来。”

    晚间的饭菜格外的丰盛,荣泽多日不见林致远,欢喜的在哥哥身边又是蹦又是跳,还拉着黛玉给她瞧自己近日来练习的拳脚。

    雁蓉到了外间准备净手摆菜,却见管妈妈领着端盘子的小丫鬟们走了进来,脚下一顿。“管妈妈来了?”

    管妈妈脸色发白,象征性的点了点头,“今日我来传菜,雁蓉姑娘先歇歇……”

    “是管妈妈吗?”

    管妈妈忙应了一声,撇下欲言又止的雁蓉进了屋。

    晚饭异常的丰盛,水晶肴蹄做的爽口开胃,柔韧不拗口,不肥不腻;清炖鸡孚肉鲜酥烂,清汤味醇色洁白;三套鸭肥嫩喷香,汤汁清鲜,隐隐还带有腊香……一家四口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加上有荣泽这个开心果,林致远胃口大开,竟吃了三碗白饭。

    其中有那道鲍鱼松茸炖大骨最开胃,林致远连连叫好,“管妈妈的手艺越加的好了。”

    管妈妈脸上并没有得意的神色,反倒是死灰一般,“大爷,老奴有件事儿要回禀。”

    黛玉知道管妈妈是要主动说双头鲍的事儿,便笑着拦道:“哥哥还有那些许公文要处理,妈妈的事若是有事儿就单和我说吧,咱们也别耽搁了他。”说罢,起身就要散席。

    荣泽嘴里还塞着一大块的野鸭子肉,不明白姐姐为何要站起来,可是先生的教导他可没忘,忙放下碗筷,叫丫鬟们给自己擦手擦脸。

    管妈妈释然的轻轻一笑:“姑娘,大爷,话到了嘴边不吐不快,求姑娘给个恩典……”

    话说到这个份上,黛玉要是再拦,就显得有些不尽人意了。

    林致远沉声道:“雁蓉,给管妈妈端着小杌子来,慢慢说。”

    管妈妈忙摆手,执意不肯,“我是个待罪之人,如何能坐得?”管妈妈便将如何丢了双头鲍,如何截了小厨房的用料一五一十的说与了林致远听。“如今贼人已经得了,老奴惭愧,东西却是不见,还请大爷重重的责罚。”

    “人在何处?”

    “在院门外压着!”

    林致远二话不说出了远门,众人窸窸窣窣的跟了上去,黛玉临走前嘱咐了人看守着雪琪姐弟俩。

    当院中跪着一人,耷拉着脑袋叫人一时间看不清楚。

    管妈妈指着地上的人道:“大爷,她是大厨房里新升上来的二等灶上妈妈豆子娘,专门料理大厨房里的汤品。”

    豆子娘面若死灰,并不抬头看林家兄妹。

    林致远冷然问道:“管妈妈有没有冤枉你?”豆子娘打了个寒颤,缓缓的摇了摇头。

    “好,既不否认,也算是有点硬骨气,双头鲍虽然难得,可对我们家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处处去提放一个家贼。”

    院门外传来一阵哭闹声,“我娘不是家贼!”小豆子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慌得丫头们去拦。别看小豆子年纪不大,但是身法很灵活,院子里十来个丫头愣是没抓住他。

    小豆子左躲右闪的奔直林致远身前,噗通往下一跪,恳求道:“大人,我娘是好人!小豆子从没偷吃过。”

    豆子娘急急的要将小豆子揽在怀里,早有两个丫鬟上来制止住了她的动作。豆子娘只能干着急,生怕年幼的儿子说出什么要命的话。

    林致远往前踏了几步,下了台阶,俯下身看着小豆子,笑问道:“你是跟在表少爷身边的……”

    “我叫小豆子!”声音脆的不得了。

    “小豆子,你为什么说你娘不是家贼?可东西确确实实是从你娘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小豆子才多大点的孩子,话也说不清,只知道为自己的娘亲辩解,待听了林致远的话,根本没了解是什么意思,只好扭头看母亲。

    林致远并不相信一个拉拔着孩子,好容易能有个落脚归宿的女人会无缘无故的偷窃,“豆子娘,这个孩子是你唯一的希望,我有心栽培,你也知道林家的规矩,到了少爷身边做小厮,将来会成为什么,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可是,出了现在这个事儿,我还敢不敢叫小豆子留在林家?你想好了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白。”

    豆子娘心绪难安,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断送了儿子的一生前程?不,不能这样!豆子娘猛的抬头,道:“大爷,我把一切事儿都告诉你。”

    林致远叫管妈妈带着豆子娘进了屋,荣泽正百般无聊的坐在大大的椅子上,由小丫头伺候吃果子。他一见小豆子,咧嘴一笑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拉小豆子。

    黛玉手疾眼快,忙冲荣泽招手,小家伙不知所措的看看小豆子,再看看姐姐,最终还是甩开了已经黏上的二人的手,笑眯眯的倚在黛玉身边。

    满屋中只留下林家兄妹四个,管妈妈、豆子娘、小豆子和雁蓉。林致远端坐在正首位上,说道:“你有什么隐情只管说。”

    “回禀大爷,这事儿还要从以前说起,我亡夫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灶上能手,他们家到了这辈有兄弟三个,我夫君排行为长,下面有两个弱弟,可以说,这两个小叔子的手艺全是我夫君一把手一把手教出来的。他们家有个秘方,只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这秘方能瞬间提鲜菜肴,恁凭它是块白豆腐,也能做出不可多得的美味。只是……一旦多了量,此秘方便成了杀人的利器。我相公临终的时候怕小豆子年纪小记不住,也不能传给我,东西就失传了。我帮管妈妈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了那对双头鲍,姑娘,大爷,不是我存心的,而是我发现,这鲍鱼上面沾满了家传秘方,我怕是两个小叔子犯浑,所以才……”

    林致远冷哼道:“此时那对双头鲍呢?”

    “一早就扔了!”

    林致远似笑非笑的说道:“扔了?不会!我猜你是想用这对鲍鱼去换你两个小叔子手里的东西。你要的是秘方!”

    豆子娘被问得哑口无言。林致远并不理会,而是问管妈妈,“谁家送的鲍鱼?

    “回禀大爷。是华家。”

    “华家……华家未必知道,大约是受了无妄之灾!”

    ps:今天晚了~~抱歉

第三一六章 误中副车

    华家大老爷知道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第六个小妾那里听曲儿,娇滴滴的美人在怀,手执百年佳酿,这种日子简直是惬意。华家大老爷只要一想到马匹的生意成了,这银子,不,是金子,这金子就会跟淌水似的往自己的腰包里进,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至于答应林大人的那一成干红,看样子林家人是没打算搀和进来,甩手就给了林家的亲戚贾氏……既然这样,那么是多是多也没人知道,还不是凭着自己家做主!

    小妾看出了老爷的愉悦,便越发的撒娇,央求着近来看上的一件首饰。

    二人正亲香着,忽有下人们来回话,说林家的韩管事在角门处守着。

    华家大老爷微楞:“怎么不开正门迎接?”韩胜是林致远的左膀右臂,在林家极有威信,他并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就得罪了林致远的心腹。

    华家的小厮附在主子耳边,低声道:“说是叫老爷去趟林家呢,韩管事的面色可不大好。”

    华家大爷连忙叫了小妾为自己着装,在角门处与韩胜一碰面,韩胜也没藏掖着,只将双头鲍有毒的事儿说了,却并不言明谁中了招。

    华家大爷这满头的冷汗当即就流了下来,马不停蹄的跟着韩胜进了林府的小门,根本不敢叫街面上的外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此时,黛玉等人已经闪身进了后面的暖厅里,隔着错落有致的珠玉帘子听屋外面的动静。

    林致远眼前站着依旧垂头不语的豆子娘,下手的小杌子上坐着管妈妈,管妈妈膝盖上端着个银托盘,凸起鼓鼓的一块,用了白锦帕盖着。

    华家大老爷一见林致远,先是松了口气,暗道,只要林致远不死,一切都好说,其实……死了也不怕,就怕弄个半死不活的在任上打击报复华家,叫整个家族蒙受不白之冤。

    “林大人,这可怎么说的?我们一片孝敬的心,如今却……”说着说着就开始老泪纵横,几乎没鼻涕一把泪一把。

    林致远不似往日的客气,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起身亲自迎接了,而此刻却连眼皮也未抬一下,只说道:“给华老爷看座。”

    伺候在一旁的雁蓉倒是乖觉,当即找了座儿与华家大老爷。

    可是华家大老爷看着眼前的“雅座”只能苦笑。林家必定是恼了自己,要不然也不会来个下马威,左右放着好几把的太师椅,这丫鬟偏偏找了个锦杌子。华家大老爷少说也有百八十斤的分量,要是这么生生的往上一压,不栽倒才乖。

    再者说了,林致远下手坐着的分明是个稍有体面一点的妈妈,凭什么和自己并肩起坐,要是传出去,还不叫外面的三大家族笑掉大牙?

    华家大老爷越想越不能简单的妥协,来的路上自己已经将可能出现的差池都想了一遍,华家内见到此双头鲍的除了自己的长子,就只剩下自己和将双头鲍过了把手的大管家了。长子是自己的命根子,将来家业的继承者,不会有问题,至于管家……那是自己玩到大的发小,对他是惟命是从,绝不会出卖自己。所以这事儿和他们家就没什么瓜葛,一切定然是林家内部出了问题。

    他想到这些,心里的惴惴就有些松懈,“林大人,既然是招了小民来问话,便不必坐了。”

    林致远抬眼望了望对方,脸上始露笑意,“华老爷还是坐吧,咱们是朋友,到了这边后宅理当以忘年交相唤。”林致远瞄着华家大老爷脚边的锦杌子,故意气道:“放肆,如何叫华老爷坐这种位子?”雁蓉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不妨事,不妨事。”

    “华老爷,这个你可认得?”林致远手指一点,管妈妈忙将膝盖上的锦帕摘了,露出两只异常硕大的鲍鱼。林致远不待华家大老爷回复便笑道:“华家的东西……你自然是认得的。”

    华家的东西……这话说的有深意的。

    华家大老爷的眉头紧皱,道:“林大人,你是明白人,我也不着托词,来的时候韩管事已经将事儿与我说明白了,东西是我们的,这一点我不敢否认,可是大人也知道,双头鲍自来是有价无市,这一对到了我们家除去小民和犬子便再未经过第二人之手。我父子二人就是有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知府大人的性命开玩笑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撇清自家的嫌疑,华家大老爷却未将管家的名字说出来。

    林致远点点头,沉吟道:“华老爷能否将这东西的来历说明,也好叫本官心中有数。”

    “这个是自然,”华家大老爷在路上的时候几乎料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回答的不紧不慢,很有条理,“上个月,有人盛传北瓦市出了个相马的‘伯乐’,专会挑拣千里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家有心做马匹生意,没有这一行当的能手如何得了!所以便连夜赶往了京都,果真就在瓦市里寻到了这位老人家,可惜老人家不愿远赴西南,我们舍了大把的银子,在高人家里得了两匹骏马。犬子一时高兴,觉得事情还算顺利,便在京都游历了起来,偶然在一家店里看中了此物,本想着借花献佛,却……”

    林致远追问道:“是什么店?”

    “是个叫聚宝斋的老字号。”

    林致远看向韩胜,“这个聚宝斋你可听说过?”

    韩胜直摇头:“京城里的老字号不少,但是没听过这个名字啊。会不会是华老爷记错了?”

    华家大老爷肯定的看着林致远:“大人,绝错不了,犬子曾说过,这双头鲍人家并不打算卖,是准备留着供奉头等主子吃的,只是老东家才出了大事儿,家下按定制该茹素一年,这才叫我们捡了个漏。”

    韩胜低声道:“大爷,不如叫六安和冠缨两个吧,他们二人以往跟在小唐管家身边,知道的会多点。”不多时,六安等联袂而来,一听韩胜问他们聚宝斋,六安迟疑道:“大爷说的莫非是聚秀斋?这个倒是京都百年的老店。什么聚宝斋,却不曾耳闻。”

    华老爷老脸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林大人,许是我记错了,这差一字而已。”

    林致远笑道:“无碍,若出自聚秀斋,东西必定有保障。”冠缨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道:“大爷,我记得以前在京的时候,北静王有个极得宠的侧妃,花钱置办了个店面,好像就叫聚宝斋……对,就是这个名字,北静王还送了帖子给大爷,是我和小唐管事去送的贺礼。”

    华家大老爷听到北静王的名号,心中是肃然起敬。

    水家是四大外姓王爷之一,多年来在天子身边屹立不倒,靠的就是敏锐的政治嗅觉,以及能征善战的儿子们。

    可惜东泰郡王的失势使得四家崩溃了一角,皇上新政渐稳,三家郡王不能不急,冠缨所说的请帖,就是水溶拉拢林致远的一个表现。几年前的水溶刚刚接替老郡王的职位时,绝对称得上是青年才俊,可是放在今天,因为和忠顺王、东泰郡王的那些事儿,水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华家大爷坐了一会儿,在其走后,躲身在暖厅的黛玉走了出来,盯着华家大爷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看样子,华家的人并没有撒谎。”

    林致远笑笑:“没撒谎?这话未必准,只能说大致方向并没有错,没有误导我们。以妹妹的意思,鲍鱼该是在什么时候做的手脚?”

    黛玉为难道:“在京城里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华家买东西纯属是偶然,送给咱们更是临时起意的结果,我想不会与北静王府有关,那么就定然是东西到了幽州,而且使计之人还明白华家要送礼的对象之后……才下手的,也或许,咱们只是误中副车。”

    林致远正色道:“我稍后打算私下里再查探查探豆子娘的底细,我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她说两位叔叔蛮横无理,可是谁见过这两个叔叔?打从妹妹在华家的柳绿山庄遇袭,我在筵席上中了毒,似乎在咱们身边总有什么在推动着。我敢断言,幽州城里一定有一股咱们还没掌握来历的力量,他们未必会见得咱们好,暂时没有发难,并不代表今后也是如此。”

    兄妹二人一合计,这个豆子娘暂且关上一阵子,只当林家养了一个富贵闲人。双头鲍的事儿好像一个小小的风波,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华家与林致远走的更近了,原本还对林致远有些藏掖着的,可如今,众人只看到华家对林家百依百顺,华家大老爷出入官府更加的频繁。

    典老爷生怕这种好处都被华家给沾光了,所以催着大太太速速将婚事置办妥当,今后与林致远相处也好有个好听点名分——知府大人的外甥岳家。

    看着是挺远的,可是关键时刻能顶用啊!

    贾蔷既要忙碌衙役里的新差事,又要每晚回来督促新房的工程,更需要去安抚龄官……原本风度翩翩的贾蔷累的脸色极不正常,像层纸糊住似的。龄官看着心疼,只好将自己的委屈往肚子里咽……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盛夏即将到来,眼瞧着贾蔷的婚期将近,黛玉心心念念的却是……林家送到长公主府的东西,应该到了吧!

    PS:明天尽量在八点的时候发文,不会这么晚了~~~

第三一七章 花重锦官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此时的京都正是花娇叶嫩的时候,万物润泽,发荣滋长……一个个花骨朵红艳艳、沉甸甸,极尽所能的绽放。人人都说今年的初夏必然来的早,看着眼前的情景,雨水也甚是丰沛,应该是个丰收的好年头。

    人人忙碌着迎端午,街面上的总是飘荡着各种粽子的香气,不过终归离不了那清新扑鼻的箬叶。

    皇上今年格外的有兴致,虽然不准备摆设御宴,但是由于林致远那边送来了几十万两的银子,皇帝的内库一下子丰硕了许多,所以出手也越加的大方。御膳房做了几万只馅料十足的粽子,准备分散给各位大臣们,也算是宫里面的一种变相鼓励,皇帝的亲民政策嘛!

    离着五月五尚有三四日的工夫,林家的船才抵达通州口岸,韩胜亲自带着拜帖,连莲花胡同的门都没进,直接就往长公主这边奔。

    原本的长公主府和驸马府有一墙之隔,薄的能用一个小手指头捅破,但就是这面墙叫两边的人几乎是日日闻声不见人。可此刻……驸马府的牌匾也换了,矮墙也推了,一趟街的大院墙尽是重新刷好的粉白,大门左右两侧各有两只狮子,左雄右雌,很是庄严威武。上面明晃晃的挂着一块五尺有余,三尺见方的门匾,黑底金字,书有“忠杰侯府”四个大字。

    有两三个家人端着清水盆子,调和御守盐,正在擦洗石狮子的眼睛,以便看清小人,明辨善恶。有人远远的就见了韩胜带着的车队,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知道这是来送节礼的人,忙喝道:“别往正门来,这里岂是你们能落脚的?”

    言语间是半点不客气。

    韩胜并未下马,给身旁的小厮吴泓一个眼色。吴泓会意,忙紧上前几步,一拱手,与门子说道:“各位辛苦,咱们是……”

    那几个门子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说你这人,早告诉你别往这边来,难道是我们亲自撵走了你不成?”

    吴泓勉强笑了笑,从袖子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散碎银子:“这位大哥,我们大老远来的,这满车的东西不送进去,主家必定是要拿罪我等的,还请大哥往里面通报一声。”

    门子并未接东西,冷眼哼了哼,似乎很看不上吴泓手里的银锭子。“来求侯爷的人多了,像你们这种外乡人,没有门路就想贸贸然的见侯爷……真是痴人说梦!”

    吴泓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着。是有些风尘仆仆,谁叫韩大哥说时间紧迫,到了公主府见了真佛,将来还要立即折回幽州呢,所以下了船,大家连衣裳也没换一换,有点子土腥味也不足为奇。

    可是,自己这身衣裳还是妹妹香珊亲手做的,用的是姑娘赏赐下来的杭白绸,质地较薄,手感滑爽,最适合这个时节穿。林家的小厮多半相貌出众,才思敏捷,吴泓穿上这身走在幽州大街上,不知道多少姑娘媳妇心中属意。可是怎么在长公主府人的面前,自己就成了土包子?

    吴泓好奇的开口问道:“大哥如何知道我是外乡人?”在苏州的时候,大爷一向只说官话,京腔京调,都是为了进京赴考做的准备,连带着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敢大意,谈吐间早就没了原本的腔调。

    门子也不回话,满是嘲讽的用眼角的余光觑着吴泓。

    另有端水的人看不下去,笑着空着一只手推搡了同伴,与吴泓问道:“小兄弟,你们是打哪里来的?什么府邸?”

    吴泓听说话,隐约觉得这是个实诚人,忙拱手道:“家主乃是……”他正要说来自幽州林府,却话音一顿,到嘴边的话一转弯,“是苏州尼山书院的山长。”

    门子想了半晌,才猛然道:“呦,可是那个三元及第林大人的老师?”

    “正是!”

    “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尼山书院山长,也罢,我给你指个道儿,你瞧……”门子一指左侧粉墙的尽头,“走到街尾往右转,有扇小红门,这个时候约莫是开着,你们递了帖子,只说求见府中的赵管事。”

    吴泓是谢了又谢,又要将手里的银子推过去,对方死活不要,看得出不是在作假,吴泓无奈只能收回折返。

    将门子的话说给韩胜一听,众人忙引了车架继续往前,途经角门,不断有公子哥打扮的人往里进,只是身边的随从寒酸了些,都被拒之门外。

    韩胜眼尖,当即瞄见一人,脖子一探,那身影已经进了门,被府中的下人引了进去。

    “韩大哥,你看见谁了?”

    韩胜轻蔑的一笑:“是贾家的那个琏二爷。”

    “原来是他!”吴泓了然道:“他妹子做了曲家的庶长媳,到了端午,应该是来送节礼,和咱们到是一个日子的,看来贾家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那位娘娘约莫是很得圣宠。”

    韩胜轻甩马鞭,道:“咱们还是速速办了正事要紧。”

    走了能有一盏茶的工夫,才折身到了后边的小门。不过,此处并不冷清,窄窄的胡同中停着数不清的马车,山南海北的时鲜货都有,不少人凑在一处低头私语,也有不少人在站在马车的车头张望,更有不少人正低着脑外往小红门里挤,却又被公主府的人给推搡了出来。

    韩胜下马,拉住一人笑问:“老哥,在这里守了多久了?”

    那人瞄着韩胜,见对方虽然衣着不俗,但是身后只跟着一辆马车,和自家这七八辆一比显得单薄极了,他笑道:“也没多长时间,就半个来月吧,这不……我家大管家正在和侯府的人说话呢,说不准下午就能见着大管家。”

    韩胜不仅咋舌,好嘛,费了牛劲,就为了见一个管家?

    对方见韩胜的样子,了然的笑笑:“是不是觉着等挺久的?老弟,告诉你吧,这还是快的,有多少人连大管家的面都未曾见一见。你们家啊,有的等了!”

    吴泓拉着韩胜走到一处僻静角落,低声道:“我刚才当着门子没敢报咱们家的名号,怕门前人来人往,可这么一瞧,咱们不说府邸,只怕连个管事的都见不着,大爷交代的事儿可如何是好?”

    韩胜也没料到公主府前会是这种境况。

    临走的时候大爷可说了,能藏着就藏着,能掖着就掖着。

    可此时若还是掖着,保不准就成了众多待命者中的一个。韩胜便道:“我先拿着大爷的帖子往角门去,你带着人等在这里。”

    且不提吴泓如何枯守,只讲韩胜重新来到了前街的角门。

    刚才还没留意,这会儿再一看,就会明白前后门的差距,门子更客气些,公子哥儿更多些,像韩胜这样的仆人更少些……

    “林家?”公主府的下人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韩胜。

    韩胜忙笑道:“正是!”

    家丁嘴中嘀咕了两句,韩胜耳朵一动,就将支离破碎的话收进了耳朵里。人进去不多时,跟着一起出来个十七八的小伙子,打量韩胜好久:“还真是韩管事!”

    “原来是赵兄弟!”韩胜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前面的门子叫我找一个姓赵的管事!”

    小伙子呵呵一笑,道:“什么管事不管事的,都是在给侯爷办差。韩大哥往里面请吧!”

    这个赵管事并不将韩胜往里面领,只到了门房就不再多走一步。韩胜将林致远写的亲笔信双手呈给赵管事:“这不是快到端午了嘛,我家大爷惦记着公主,听说公主常犯头痛,便在幽州寻了个土方子叫我送来。”

    赵管事笑盈盈的接过了信,“按说韩大哥老远来了,又是为了殿下的身子骨,本该叫你见见‘真佛’,只是不凑巧,殿下进了宫陪皇上说话儿,我们家侯爷去了御林军大营,什么时候回来……这可说不准。”

    韩胜虽见这个赵管事在笑,但是心里却冷的很。人走茶凉,这个道理韩胜不是不明白,可是速度也太快了些。当年大爷风光的紧,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也威风不少。现在林家驻守幽州,对京城里的影响力自然少之又少。

    韩胜干笑道:“见不到不打紧,只是这信和药方子就劳烦赵兄弟了。”

    赵管事很是和气,和气中又透着疏离,他命人去后面小门迎进了吴泓的车马,一直将韩胜等人送到角门外。

    等林家的人完全不见了踪影,才脚下生风的往曲君昊的外书房走去。

    在他口中早就去御林军大营的忠杰侯正端详着桌案上的沙盘。山势高低起伏,河流蜿蜒其中,好一个精致异常的行军沙盘,若是仔细的打量,还会见到上面用象牙刻制的界标——幽州。

    门声一响起,曲君昊头也未抬,却问道:“林家的人走了?”

    “是,侯爷,来的是林致远身边功夫最好的韩胜,这是信。”赵管事双手高举,递交给了已经直起身子的忠杰侯。

    曲君昊看了半晌,顿时笑了起来,笑声中有数不出的得意,更有几分的幸灾乐祸。“这个林致远聪明的有些过头,皇上的心思岂是他能揣测的?竟然妄想拉母亲下水,这等人实在可恶!”

    赵管事打量着侯爷的申请,说道:“小的这就将这些玩意儿给扔掉。”

    “这倒不必……你原封不动的交给母亲,就说是林家来求项,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记住,将信好好的密封,我们从未看过此物!”

    PS:小荷的睡眠太少了,今天午休睡的死人一般,⊙﹏⊙b汗

第三一八章 长公主的心病

    长公主的心腹关嬷嬷端着药汤走进殿下的寝殿,满室的药香盈入鼻息,到处是朱环玉翠,到处是古色古香,到处是奇珍异宝……

    长公主正歪倚在一张贵妃榻上,额头上盖着一块已经热敷过的棉锦帕子,一张看不出年纪的俏容异常的苍白。小宫女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殿下捶着腿,即不敢过重,又不敢偷懒。

    关嬷嬷低声道:“殿下……殿下!”

    小宫女忙道:“嬷嬷快别喊,好容易刚歇下!”

    “殿下她稍早可用了什么?”

    小宫女无奈的摇了摇头,“膳房里做了好些清淡粥品,殿下只说自己用不下,我们怎么劝也不行。”

    关嬷嬷看着长公主面无血色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她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小宫女,吩咐道:“叫膳房继续温着,公主醒的时候再端上来。”

    正说着,长公主却半睁开眼睛,用手挡了挡外面透进来的刺目光芒,“不用,拿来给我吧。”

    关嬷嬷忙伺候了长公主饮下苦药,又递上了蜜饯,“殿下虽不喜这个,但是好歹用些,松鹤太医开的药一向比别人的苦,用些蜜饯子多少能缓解缓解。”

    银质小盘里散花似的放着腌渍好的果脯,长公主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尝,“用玫瑰清露冲了水与我喝吧!”

    关嬷嬷挥退了侍女,屋内是留下了主仆二人,忖度一番,关嬷嬷好言劝道:“殿下也别犯愁,咱们郡主是什么人品,还怕找不到好人家?等着庚帖换回来,今后咱们家走咱们家的阳关道,他们家走他们家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长公主指着小杌子叫关嬷嬷坐了,问道:“这个理儿我懂。慧怡明儿就从清台庵回来,嘱咐家里大大小小,往日里怎么做今后还怎么做,别叫慧怡受半点委屈。再者,看住了那小蹄子的院子,告诉她,便说我讲了,让她将《地藏菩萨本愿经》抄写五十遍,五月初五的时候送到庙里烧掉。”

    关嬷嬷笑道:“殿下放心,咱们上次收拾了那俩母女,她们倒也老实了许多,虽还哭嚷着要见驸马,但是驸马的心是在殿下这边的,如何能去见她们!”

    长公主冷笑道:“在我身边,嬷嬷别是说着梦话吧!”

    关嬷嬷见长公主全无快意,眼中只有冷漠和仇恨,不禁心中怜惜。殿下才多大的年纪,两个孩子都未成亲,今后大把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可是细看看,如今和活寡妇又有什么区别!大驸马虽辜负了公主的一片情意,但是这些年也在不断的弥补,有时殿下过于苛责,关嬷嬷都看不下去了,以为大驸马定然要放弃,毕竟谁还能常年忍着妻子的仇视?可谁承想,大驸马就这么一日一日的熬了过来。

    “殿下,驸马也不容易,这些年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东苑里住着,每每到了公主的生辰,驸马便是身子再不适,也要亲自去外面寻一件叫你称心如意的礼物。太医院的人说,驸马不过是靠着一口真气硬撑着,心病难愈。”

    长公主语气不善的问道:“怎么,他又在你面前说项了?”

    关嬷嬷嗔道:“殿下……侯爷年纪也不下了,咱们郡主花一般的年纪,京城里大好前途的青年遍地皆是,说成亲也不过就是近在眼前的事儿,说句私心不敬的话,殿下,咱们家的两个小主子可都是在紧要关头呢,要是这工夫大驸马出点什么乱子……”

    话到此便不必再多说,关嬷嬷担心的也正是长公主所惧怕的。

    她是和大驸马有前嫌,但是可不能耽误两个孩子的嫁娶。长公主顿时来了精神,说道:“膳房里不是做了热粥嘛,我喝就是!”

    关嬷嬷眼睛笑成了一道弯,“这才是,这才是。”

    长公主也是真饿了,整整一碗的鸡丝粥,连个米粒都没剩下。关嬷嬷担心道:“殿下可饿坏了吧?”

    长公主平时难得吃这种简陋的菜馔,倒不是大厨房做事怠慢,而是皇上知道长公主心中的郁愤,特命太医院的人做了药膳,下在这鸡丝粥里最好。长公主摇摇头,“一早就没了感觉,你去叫侍女们也端一碗这个与驸马送去。”

    关嬷嬷赞道:“一早就叫人送去了,驸马知道是公主的心意,连连吃了多半碗呢!”

    长公主心里油然腾起一股暖意,可是一想到那边住着个姨娘,心里顿时又冷了下来。关嬷嬷知道长公主的心病,忙岔开话题,从袖筒里抽出个礼单子,笑道:“殿下猜是谁来咱们府邸上拜会了?”

    长公主浑不在意:“还能有什么人,不是驸马本家那边来打秋风的,就是求着君昊办事的。”

    关嬷嬷将礼单子递给了长公主:“殿下这回可错了,不是年年来‘讨债’的那些。要拜见的也不是咱们侯爷。”

    长公主回忆了一下,曲家的那些世交都在小半个月前便已经走动妥当,该送的礼一样没少,这个时候来拜会自己的还能有什么人。但是一见关嬷嬷神秘的笑容,她又觉得似乎不是个小人物。

    长公主不再问,而是用怀疑的眼光接过礼单子,将其打开一瞧,“林致远”三个字赫然跃上。

    “怎么是他?”

    关嬷嬷笑道:“殿下对这个林大人还有印象?”

    “怎么会没印象,天子近臣,前一阵子属他名气最旺,不过近来被蒋侍郎家的公子给顶了风头。”

    长公主现在闲着无事,对这些世家优秀子弟掌握的一清二楚,自打和沈家的婚事有告吹的倾向,这个蒋侍郎的公子便进入了长公主的眼帘。

    “殿下,这里还有林大人给你的一封亲笔信。”

    长公主两眼往下一低,并不接。她心里还泛着别扭,谁不知道林致远和沈修杰的关系交情,说不准是来给沈家小子说项来着。可这说项也分好多种,也就是说,无论林致远怎么求情,长公主都难能气消。给沈修杰讲好话……长公主非得火冒三丈,凭什么叫她家慧怡受委屈。若不讲好话,却句句有心撮合两个人……长公主就更不会答应了,沈修杰的心意是清清楚楚,慧怡若不死心的嫁到了东平侯府,那以后的日子和自己这种活寡妇有什么两样……

    PS:今天出了点小意外,字数较少,为了全勤,惊荷明天两更~~今天先午觉去了!

第三一九章 谁家贵婿

    (今天一定会有二更~~等小荷啊!)

    关嬷嬷见长公主并不接茬,只得劝慰道:“林大人也是有心,听说殿下长久头痛,还特特的命人寻了幽州当地的良药给殿下,咱们虽不指望着这个,但是他的心意总归是好的。”

    长公主轻叹一声,还是轻轻的一抬手接过了上面的礼单子。

    先时还不甚在意,只越瞧眉头越紧,越瞧心中越嘀咕,长公主忙将手里的礼单子扔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反手去拆另一封信。

    待信笺看完,她的脸色有些怪异。关嬷嬷试探的问了句:“怎么样?林大人可是要为世子求情?”

    长公主将信笺折叠放好,随手压在了自己的枕下,若有所思的笑道:“这个林致远……”

    关嬷嬷觉得长公主对林大人的态度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越加好奇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只是自己的身份使然,加上在宫中存活下来的经验告诉自己,长公主提自己才能继续往下搭话。

    果然,就听长公主问道:“林致远家里除了那个妹子叫什的......”

    关嬷嬷忙道:“林黛玉。”

    “是了,瞧我这记性,正是这个名字,本宫记得那姑娘来过咱们家,还和怡儿见了一面,两个人可有话说?”长公主说道自己的爱女,脸上带着笑意。

    关嬷嬷上了年纪,眼角带了细细的纹痕,可是说话的时候鱼尾纹却并不显眼,反而平添几分人到中年的阅历,关嬷嬷回道:“那年林家还没显贵,只在京城待考,却还送了份厚礼给咱们郡主,听伺候的丫鬟说,郡主是极喜欢林姑娘的风采的。”

    长公主努力回想,却总是影影绰绰的在脑海里闪现着这个人的人影。“我记得这个林致远只有一个妹子吧?还不是嫡亲的?”

    “公主好记性,不过,听人说,林大人很重情分,他们家除了两兄妹,尚有自己外家的一对小儿女跟着过活。都是苦命的孩子,无父无母,要不是林大人,也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长公主心中一动,这么说来,林家的人口倒是极为的简单……

    关嬷嬷瞧出了长公主的心意,便笑道:“要奴婢说,林大人也算是个前途无量的,家底也丰腴。若是哪家的小姐嫁过去,还不是进门就当正经的管家奶奶?”

    长公主头上的锦帕黏糊糊的粘在额头上十分的难受,索性摘了下来,关嬷嬷忙接过,长公主揉着两边的经外奇穴,半闭着眼睛说道:“你以为这个主母是好当的?况且,咱们京城里那些奶奶太太的,猴精似的人,但凡家世好些,谁不想找个门第相当的?这个林致远……到底差了些。”

    关嬷嬷嗔道:“殿下……”眼神里充满了揶揄。

    长公主睁开眼睛,见到心腹嬷嬷这样看自己,难得有些尴尬,语气急促的哼道:“难道我说错了?”

    关嬷嬷并不与长公主辩解,只是说着自己的话,看似不经意,其实里面透漏的消息都是长公主最希望知道的。

    “上次在护国公家中的春宴,殿下还记得?呵,好一个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三年前护国公府上的大小姐,谁不说是相貌京城第一,可是那日老奴是见识了,原来青春二字最难得,当日春宴上的几位小姐,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长公主知道关嬷嬷是抻着自己的胃口,“快讲快讲,那几个小姐怎么了?”

    关嬷嬷掩口笑道:“倒不是几位小姐怎么了,而是各家的夫人太太们。皇上的大选也结束了,三皇子四皇子都定下了正经的亲事,王妃的位子看样子是没了消息,各家的夫人们还不急着给自己的女儿寻门好亲事?公主当时和北静王太妃说话,没留意,我却是听的真真的,好些太太们都将准女婿的人选盯在了林大人的身上。”

    长公主的身子顿时往前猛倾,急急问道:“都有谁家?”

    关嬷嬷拍着腿,叹息道:“殿下可为难我了,那好些人,我如何能记得全……”

    长公主很是失望,两肩一松,就想往后一躺,重新歪倒在榻上。

    哪知关嬷嬷眼带笑意的又说:“不过,有几位夫人的身份不同,老奴却是记得的。我记得有齐国公家的大太太,治国公家的大少奶奶,修国公家的老太君,还有南安郡王太妃。”

    长公主有些怀疑的看着关嬷嬷,“我要是没记错,治国公家似乎是没有女孩子的,难道为了拉拢林致远,还打算随便找个族中女儿嫁过去?我想林致远也未必会愿意。”

    “殿下所言极是,治国公家确实没有女儿,不过这位大少奶奶却有个妹子,跟着姐姐住在治国公府,老奴听着意思,似乎是为了她。”

    长公主脸一沉,不再说话。

    关嬷嬷像是没看着长公主的不悦神色,眼睑下垂,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各家的夫人们想的也对,林致远上无父母,谁家小姐嫁过去也不会受气,也不必日日早起去立规矩,大冷的天还得在廊下站着等婆母起床。”

    这话真是说到长公主心坎里去了,她当年以天之骄女的姿态嫁进曲家,可是第二日就被婆婆弄的下不来台。当时公爹也尚在人间,总是对后宅的事儿置之不理。长公主知道,公爹心里也是怨恨的,怨恨自己的身份不能叫曲家最优秀的男丁在仕途上更进一层。

    天朝的惯例,公主下嫁,受委屈的虽然是驸马,但是往后几辈人都会荣华富贵,子孙们封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在曲家看来,尚主就是断送了儿子的前程……以大驸马的才智,将来极有可能进入内阁。

    一道圣旨打破了美梦,婆母瞧着自己不顺眼,又碍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不敢明着使坏,便处处想办法叫自己心里不舒坦。先是和颜悦色的与自己商议,每日也不用什么请安,请长公主和往日在宫中一样的作息就好。话虽这么说,但长公主心里有自己的小打算,她想放下身段,融进这个家庭,于是打听了老妇人的作息时辰,日日去请安。

    一开始还好,等长公主从宫中面圣归来,婆母便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长公主是儿媳,加上想在婆母身边露脸显示自己不是个娇滴滴的,便每每陪护在旁边。

    长公主人很精明,况且身边的嬷嬷一个比一个老练,不出三日的工夫,就已经断定了曲家老太太是在装病。

    长公主心里这叫一个气,晚间大驸马回来,本想诉诉苦,谁知反被训斥了一顿,指责自己为媳不孝。

    想到这些过往,长公主长叹道:“除了自己的生母,谁还能将出嫁的姑娘当成亲生的照顾?到底是隔层肚皮。本宫的怡儿命苦……本来指望着七妹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好好爱惜怡儿,可一到关键时刻,瞧瞧,瞧瞧,这亲疏不就登时显现出来了?老七最在乎的是她的儿。”

    关嬷嬷怅然道:“可不是嘛,公主想啊,那南安郡王太妃几乎没把自己的孙女当成眼珠子,可人家不是照样相中了林大人,说不定相中的就是这一点。林大人往下只有三个兄妹,林姑娘身份显赫些,有个当御史的爹爹,殿下想啊,先帝的宠臣,还占着江南最富庶的位置,能不给林姑娘留下万贯家私?至于那寄居在林家的两个孩子,女孩不过到时候随了一副体面点的嫁妆,男孩或是送去书院,或是送到西北大营,对现在的林家老说,都是再方便不过的事儿了。”

    长公主迟疑道:“可这个林致远的生父……”

    林致远的父亲只是林家的庶长子,要是换成了林如海,倒是能和她们家怡儿匹配得上。

    关嬷嬷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林大人的父亲正是因为受不得嫡母的欺压,才郁郁而终,林大人对纳妾一事是深痛恶觉。”

    “难道林致远身边一个房中人都没有?”

    关嬷嬷想也未想,直言道:“老奴敢担保,一个都没有!”

    长公主怀疑的盯着自己的心腹嬷嬷:“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关嬷嬷几为淡然的笑道:“还不是众位夫人太太讲的,我便无意中听了几句。”

    长公主虽然不大相信这样的说辞,但是关嬷嬷是自己的心腹,绝不可能被林家的人贿赂,更不会用假话来欺骗自己。

    长公主叹道:“嬷嬷说的对,这光景,看家世还有什么用!我倒是相中了东平侯府的,可…….”话音有些轻颤,“可惜委屈了我们怡儿。”

    关嬷嬷见殿下泪花渐落,忙安慰道:“殿下别急,好在咱们当时在议亲的时候郡主年纪还小,并未张扬,咱们只要悄悄的换回了更贴,再请法华寺的神僧帮忙算算,说东平侯世子因进京求富贵改了命相,和郡主反冲,将是这事儿往沈家身上一推,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这倒是个好办法,长公主心中有所属意,只是林致远这件事儿……她还得慢慢琢磨琢磨,自己已经错了一回,万不能再将女儿的好姻缘耽误了。不如……不如去找他商议商议?

    他总归主意多些,而且自己和他也好久未见面了。

    长公主起身下榻,吩咐道:“嬷嬷跟我去瞧瞧大驸马那里!”

    说罢,穿着常服率先就出了内室……

    PS:谢谢大家的支持,洗个脸,马上写二更!

第三二零 探病

    关嬷嬷忙紧跟上去,门口有婆子备下了竹藤椅子,另有近身伺候的大丫鬟虚扶了一把,将长公主迎上软椅。

    身后乌压压的跟着一群人,关嬷嬷的脚下刻意错了几步,与长公主拉开了小小的距离。

    当即有讨好的小丫鬟上前:“我来扶着嬷嬷吧!园子里的甬道滑,小心脏了嬷嬷的鞋。”

    关嬷嬷笑着轻轻一拂,将腕臂上的小手掸去,“我腿脚慢,你们先跟着殿下去吧,只叫我在后面慢慢追赶。”

    这小丫鬟望了望长公主等人的方向,在瞧瞧明显不愿意与自己同行的关嬷嬷,脸上带着讪讪之意:“那……嬷嬷自己小心。”扭身快跑了几步,追上了大队人马。

    关嬷嬷远远的瞧了,见众人拐出月亮门,才扭身往路边的小桂花林里去。长公主的院落里有片不大不小的桂花林,是她年轻时甚爱之物,刚嫁进来的时候每日都要来亲手侍弄。其中一株最是健硕,乃是百年丹桂,一入秋,满院子的橙黄、橙红、朱红……而此时,那大树下站着一个婆子,满是焦急的四处张望。

    婆子一见关嬷嬷,脸上乐得像朵菊花似的,忙迎上来:“关嬷嬷!”

    关嬷嬷拉着婆子躲到树干后,低声道:“话已经和公主说了,看样子有几分的心动,你回去告诉郡主,这种事不能急,还要看缘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殿下是不会轻易松口的,叫郡主有个底儿。”

    婆子谄媚道:“明白,明白。”

    关嬷嬷并不待见眼前这人,更不明白为何郡主那样聪明的姑娘非得找个做事不入流的婆子来传这种重要的信笺……关嬷嬷忍着厌烦,冷道:“回去之后不要吃酒,那是佛祖的地方,小心冲撞了神明。”

    婆子诺诺的点头,自去了外面。

    这头长公主坐在软轿上养神,一行人是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终于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落了轿,小门上的门钹甚至已经开始剥蚀陆离。敲门声一下重过一下,不多时门嘎吱响了,走出来一位青衫小厮,见到外面的众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是很快就敛住了四溢的情绪,忙将小门洞开,“给公主请安。”

    公主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驸马的身子如何?屋里谁在伺候?”

    “回禀公主,驸马稍有好转,太医刚走……才睡下。”

    小厮按照以往长公主的习惯,他只要说了这样的话,殿下八成是要折身往回返的。

    长公主“嗯”了一声,径直就往里面去,吓得小厮不能再镇定了,低声道:“一屋子的药味,长公主还是免了吧,等改日再来。”

    长公主脚步一顿,了然的问道:“什么人在里面。”

    小厮一时语塞,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子,“是二小姐来了。”

    可倒是应景,小厮的话一说完,就见珠帘后闪出一人……曲家二小姐。

    长公主满是厌弃的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母亲!”二小姐伏低身子道:“我来瞧瞧父亲,大姐被退了亲,又去了尼姑庵里,父亲心中不痛快,所以……”

    长公主不待对方说完,厉喝道:“住口!谁准你胡说八道,郡主是金枝玉叶,岂能由得你羞辱?来人,找几个婆子将她绑了,单独关起来,没有本宫的令,谁也不可以去探视。”

    二小姐愤恨的甩来了上来要拿她的手,一边躲避一边叫嚷道:“你们要面子,却要我和姨娘的命,我如今就和你拼了,也叫外面的人知道知道我们娘俩的苦!”

    说着,就要往身后屋檐下的木墩子撞。婆子们还算有眼色,刚才还在拽人,现在唯一要想的就是如何不叫这位庶出的二小姐撞得头破血流。

    长公主的名声实在不大好,要是再发生意外,叫人知道长公主纵容下人弄死了庶女……

    那曲家的两个嫡子嫡女就别想再成婚了。

    长公主气的满脸通红,像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撒泼的人,正待下狠心收拾她时,里面忙跑出个人,见了二小姐耍泼的样子,一跺脚,高声叫道:“二小姐,住手,”说罢紧跑了几步,来至庶小姐身边,“驸马请二小姐先回。”

    这位庶出小姐还是很信服父亲的话,不怀好意的看着长公主进屋的瞬间,嘴上嘀咕着:“呸,叫你的宝贝女儿也嫁一个小妾的孙子,看你还得意不得意。”

    长公主进了内室,这里的环境也算是清雅,只是药的苦味甚是恶劣,床上躺着皮包肉骨的大驸马,正“贪婪”的看着大公主。“你还是来了!”

    “她来做什么?”长公主语气不善的问道。

    大驸马面色一片惨白,早就失去了红润的血色,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有气无力,“来瞧瞧我!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呢,怎么,女儿的婚事并不妥当?”

    大公主冷笑道:“这下可叫你如意了!你当初死活不同意本宫将女儿嫁娶东平侯府……”话还未完,驸马便解释道:“我是不舍得女儿远嫁苏州。”

    “好了,叫你称心如意,如今女儿连个合适的人家都没找到。”长公主的话有些迁怒,好在大家平日都已经习惯。

    大驸马趁长公主没留神,将对方的手挽在手心,“说罢,你不会轻易来这里的。”

    长公主气恼之下使劲挣脱,但是还是没有已经陷入病症中的大驸马气力更足。也或许是心里本就不愿意脱离,所以意思了几下,也便乖乖的呆在了大驸马的身边,将自己和关嬷嬷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大驸马惊奇道:“你……是想将女儿嫁给新科状元?”

    长公主生怕外面有人听见,恨恨道:“小声些,女儿的面子要紧。”

    “这有什么,”话虽这么说,但是大驸马还是刻意压低了嗓子,“你的眼光倒是好,我很喜欢这个小男孩子,娶了咱们女儿也不算是埋没她。”

    长公主忙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大驸马只笑:“公主只放眼望去,京城里还能拿得出手,配得上咱们姑娘的,家世都过于复杂,我只希望女儿平平淡淡的过完这辈子。”

    话语中难掩寂寞……

第三二一 大驸马的睿智

    平平淡淡……

    大驸马想的是好,但是身为长公主的女儿,慧怡郡主能不能像个正常女子一般过完这下半辈子,猜一猜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她的母亲是整个京城社交圈的焦点,她的哥哥是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军中新秀,她的嫡亲舅舅是当今圣上。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平凡?一切只是大驸马自己的奢想罢了。

    长公主说道:“刚才关嬷嬷与我说了这男孩子的好处,我也琢磨了,有一利自然也有一弊,他父亲虽然是个庶出,但好在家世简单,钱财上也不发愁,驸马大概还不知道,这孩子是在莲花胡同买的宅子,那里的价值也不便宜。只是……”

    大驸马明知妻子心中已经有所偏向,现在只是希望自己推上一把,叫她定下决意,便笑问道:“只是什么?”

    长公主踌躇着将袖筒里的信笺拿了出来,递给丈夫。“这是林致远送来的信,你先看看。”

    大驸马将信将疑的展开信纸一目十行,不多时便皱着眉头问道:“我虽病着,但是也知道近来朝中并无不好的风向,陛下虽然重用三皇子,但是对嫡出的四皇子也并不冷落,况且自打皇后诞下龙嗣,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坚不可摧,几乎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林致远在这个时候写这样的信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去找走的最近的沈家?而是来了这里?”

    “沈家到底没有我的消息灵通,不过,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长公主说道,“林致远有些精明过头,这少年才多大点的年纪,就会如此的揣摩人心,将来还了得?”

    大驸马听这话有些不对头,忙问:“朝中……真的出了事儿?”

    长公主没有做声,大驸马急道:“难道我也不值得你相信?”话刚脱口,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垂下紧绷的臂膀,自嘲道:“是啊,我已经不值得你相信了,这话是公主殿下亲口说过的。”

    站公主紧咬下唇,“此乃皇家辛秘,我不能与你多说,只能告诉你,林致远担心的事儿其实已经发生了,朝中并不太平,或者说宫中并不太平,也许很快,夺嫡之争就要结束,谁胜谁负马上揭晓。”

    大驸马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慌,“皇上不会是……”

    长公主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相处不多,但是爱了半辈子,也恨了半辈子的丈夫,“明日皇上会在金銮殿上宣旨,擢升大理寺卿为礼部右侍郎。”

    大理寺卿是三皇子的新任岳父,好嘛,刚一成亲就紧握实权,皇上这是再将三皇子当储君培养啊!给儿子纳了个侧妃郑氏,不久就将郑将军调进京城,如今娶了正妃,也是不得了的门第。

    反观四皇子……无论是妻或是妾,身份都差了些。不过,长公主哪里得来的消息?莫非真如自己所猜测的,皇帝是遇上了什么大问题?否则雄心勃勃的他不会急匆匆的给儿子想退路。

    不过,自己的揣测长公主必然不会解答,今日她说了这么多已经算是出了格儿。大驸马沉吟道:“这个消息只有你知道?”

    “三皇子、四皇子当时也在御书房,前者听到消息时候明显有些惊诧,但是后者……并无郁愤之色。”

    皇帝做事一向是运筹帷幄,而且从不喜形于色,要是按照长公主所说,三皇子在皇帝下命令之前并不知情,脸上的惊诧是真的,那么,这个林致远的想法,或者说是为人就值得好好的琢磨琢磨了。

    大驸马问道:“你和七公主感情一向不错,有没有听她在信中提过林致远?”

    长公主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看看沈家有没有将女儿嫁过去的打算!刚来的路上我也回想了,早在几年前七妹就曾在信笺中提过林家哥儿的名讳,说的最多的是这孩子曾为东平侯出过几次主意,很是夸赞了一番,但是到了后来,也就是这一年来,七妹说到林致远的时候并不多见,而且从不在信中将自己的女儿们和林家哥儿的名字同时提及。”

    大驸马微微眯了眼睛,神色晦暗的说道:“你这个妹夫惯是老谋深算,连先帝都曾忌惮过沈家的实力,要不然也不会将七公主嫁过去以示拉拢,七公主的意思多半也就是东平侯的意思,他们家和林致远走的最近,连他们都不想将女儿嫁过去,这里面定然是大有文章,我们不可不防。”

    长公主不耐的哼道:“刚刚说好的是你,现在要反悔的怎么也是你?”

    大驸马心中叹道,妻子还是当年的性子,急脾气,只是做了母亲之后有些内敛。大驸马好言劝道:“不是反悔,慧怡是咱们的女儿,我自然是想多考虑考虑,以免后憾。”

    长公主听罢,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要不是自己当年看沈修杰那臭小子还好,也不会早早的就给女儿定下亲事。也许嬷嬷说的是,家中没个做主意的男主人还是不成。

    ……这一次长公主难得没和大驸马争吵起来,而是默默的陪伴着丈夫吃了一顿家常便饭。出了东苑,关嬷嬷难掩急切的问道:“殿下,驸马的意思是?”

    长公主看着远处滴血的落日,轻叹道:“再打听打听京城里有什么好的人家吧!”

    关嬷嬷心凉了小半截,望着公主远去的背影,郡主到底是要失望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擢升大理寺卿,有人真心祝福,有人背后冷眼嘲讽,更有人满是心酸。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三皇子在气势上已经压倒了四皇子,看来嫡出的皇子并不多占便宜。

    林致远看着手上的密函,微微愣神。送信来的东平侯府下人悄悄抬起眼皮儿,低声道:“来的时候世子交代,西南进来不太平,朝中有人劝谏陛下,请陛下早早定下和亲日限,世子请林大人多多保重。”

    林致远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将手上的密函凑到烛台边不紧不慢的烧了,一边问道:“你们世子的婚事处理的如何了?”

    对方难掩尴尬,讪讪的说道:“世子知道大人一定会提及此事,便叫我老实的说了,侯爷和公主已经到了京城,将世子重重的杖责了一番,又亲自登门去了长公主那里赔罪。可不知怎么的,京城里就有了世子命相不好的传闻,公主是日日以泪洗面,家里乱成了一团。”

    林致远哈哈大笑,笑得那沈家下人心里嘀咕,他们家世子都倒霉成这个样子了,林大人还能笑得这样畅怀?还自称是他们家世子的挚友呢!

    林致远坏笑道:“这不正应了修杰的心意?”林致远从自己的抽屉里掏出个小小的锦盒,巴掌大小,“把这个给修杰,他见到了知道该怎么做。”

    沈家下人结果东西,不动声色的掂量了一下,很轻,小锦盒嘛,能重到哪里去,好像里面还有滚动的声音,似乎是个球……

    PS:今天有事,明天才能双更,看情况能不能将今天落下的补回去~~

第三二二 不祥的预感

    (这是个大章节,二合为一,惊荷一起发上来了。)

    十五这日天公作美,已经下了许久的细雨总算是停了下来,贾蔷的宅院里到处张灯结彩,内院廊下,十二盏宫灯排着顺序由老妈妈们挑着竹竿往上挂,倒也新鲜雅致。贴着花墙根一溜儿摆着六十六盆开的正艳的大牡丹,或是状元红,或是银红巧对,或是金玉交章……真可谓是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有人欢喜,有人伤心,贾蔷的婚事正是一代新人旧人的时候,新人嘛,自然是典家的大娘子,旧人……除了龄官还能有谁?

    龄官还不是过了明路的姨娘,自然不用回避这样的喜事,不但不用回避,反而要为贾蔷忙上忙下,这里面的辛酸又能告诉谁?

    黛玉和迎春是作为贾蔷的长辈,自然接起了招待各家女眷的活计。幽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人人到场,谁不知道这个贾蔷是林大人的远房亲戚,谁不知道宫里面新晋封的元妃娘娘是他的同宗姑姑。就算不看在典家的面子上,也要想想这位新郎官背后的势力。

    典家为了这个长女的出嫁也算是费尽了心思,贾蔷的院子本小,又是租赁来的,在这里成婚到底有些不好看,典家大爷一咬牙,和大太太商议,干脆将贾蔷宅院后身的一处三进院落也给买下来,两家一打通,倒是宽敞了许多,今后贾蔷待客也好看些。典家的管事将老爷的打算和贾蔷一说,贾蔷未语脸先红,连连怪自己思虑不周,委屈了大娘子,不过倒是安心的接受了未来岳家的厚礼。

    黛玉等人忙了一早,总算前院传来消息说新娘子已经从典家大宅出来,请各位太太、姑娘们到前院去观礼,这表姐妹俩才能歇一歇。迎春笑道:“我那个时候成婚只顾得上紧张了,哪里知道家里人要费这样大的辛苦!”

    黛玉拣了张靠着门口的雕花大椅坐了,一边往外张望一边笑道:“谁叫你是蔷哥儿的姑姑?不挑着最重的活,那典家的太太们看见了,心里岂能高兴!”

    迎春忙笑道:“好个促狭的丫头,连着我和典家人一起打趣了,难道你就不是蔷哥儿的姑姑了?没道理咱们不干一样的活儿。待会儿那后面的新房里有的热闹,我且全交给了你,也叫我在这里受用受用清闲。”

    姐妹二人正说笑着,忽见迎春的丫头花姐儿急匆匆进了院子,见了迎春满是喜悦:“奶奶,是东府里的蓉大爷来了,说是要给奶奶请安。”

    迎春一愣,半晌才道:“是……珍大哥哥家的蓉哥儿?”说完,眼睛一亮,也不等花姐儿作答,已经站起了身,拉着黛玉的手欢喜道:“咱们家来人了,快跟我瞧瞧去,老祖宗一定是带了话过来。”

    黛玉却坐在位置上纹丝未动,一只手被迎春轻轻拉着,另一只手却反过来按住对方,笑道:“二姐姐别忙,众人虽都去了前院,但是后面不能没个家里人守着,不如二姐姐去见见蓉哥儿,我就在这里等着姐姐。”

    迎春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想也未想的说道:“那就劳烦林妹妹了。”

    雪雁打量着迎春出了院门,才努努嘴:“这二姑娘八成是想京城想坏了,早就忘记男女之别,蓉大爷虽是姑娘的侄儿,但是到底隔着好几层的亲戚,咱们如何轻易见得?再说,那蓉大爷在外面的名声可不大好,姑娘还是远远的离了才是,免得惹麻烦。”

    黛玉捏着雪雁的小鼻梁笑骂道:“你这嘴是越加的刁钻了,蓉哥儿我也见过,倒是一表人才,如何又将你得罪了?”

    雪雁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姑娘还说蓉大爷一表人才?东府里哪个丫鬟婆子不说他风流多情,平日里见着都躲着走,也就是在老祖宗面前乖巧了几分。”

    黛玉眉头一皱,“这话你打哪里听来的?”

    “好姑娘,什么打哪里听来的?是人人都这样说。咱们原不是住在荣府的西跨院里嘛,那边小门一开,同一条街上就是宁国府的后门,那些丫鬟婆子们出门买胭脂水粉,常在咱们门前经过,时间一久自然就知道了。当时香萱姐姐还曾暗地里吩咐我和雁蓉几人,千万别和东府里的人说家里的闲话。”

    黛玉闷闷的坐着,原来看着繁花似锦的贾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都说大厦将颠,原来都是最早从里面破败的,连贾家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个主子难堪大任,作为宁国府的独苗,贾蓉到底有多叫人失望,实在是不敢想象。

    雪雁见黛玉不再说话,自觉失言,讪讪的低下头:“姑娘别怪我多嘴,雪雁以后不说了就是。”

    黛玉轻轻一笑:“没事儿,我就是觉着屋子里太闷,你扶着我到外面坐坐。”

    小院里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站在角落里等着给里面的贵人端茶送水的老妈妈,也不知道是贾家的人还是典家的人,总归看见黛玉的时候连个眼皮都没挑一下,照常站在那里磕着瓜子儿。

    黛玉倒不指望着这帮人帮上什么忙,不过见了还是心中不快,再加上想起刚雪雁说的话,便沉吟道:“看来,典家的新娘子一进门就要好一阵休整,蔷哥儿府上的下人……有几分的劣性。”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几个守院的婆子像脚底生风似的,忙扔下手中的瓜子儿撒腿就往外跑,生怕比别人慢半拍。雪雁不屑的哼道:“这是到前面去领红包去了,从没见过这样没规矩的人家。”

    不知不觉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主仆俩,外面是热闹非常,越加凸显里里面的寂静。黛玉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忙起身唤雪雁:“咱们也到前面去瞧瞧。”

    雪雁也不笨,在黛玉开口的时候就感觉到周边有一丝不对。想也未多想的拉着姑娘往外走,月亮门左右两侧种着十几株三尺高的牡丹,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倒像是个迷宫一般。

    雪雁感到了几丝怯意,手指发凉,“姑娘,那儿……”她正要指已经越来越近的花丛,手背猛的被黛玉拍了一下。

    黛玉笑道:“旧毛病又犯了,见到那富丽端庄、芳香浓郁的花你便要摘上两朵,咱们家的花难道还不够你糟蹋?偏还要来祸害蔷哥儿家的牡丹,你别忘了,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咱们可不能乱来。外面都是客人,叫人家看着你动手,还不当场被逮到。”

    黛玉虽在和雪雁说话,但是眼睛却不断瞄着花丛,后面的几句说得极重。

    几步之遥……在黛玉看来却异常的艰难,早知道就不该叫雁蓉几个先去新房忙活。

    主仆俩正要从花丛边越过的时候,突然灌木之间跃出一只通体全白,无一丝杂毛的碧眼波斯猫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黛玉二人看。

    雪雁险些吓瘫在地上,颤巍巍道:“姑娘,这是什么玩意儿?”

    林家不养猫,原因很简单,黛玉心爱的小东西是个毛还没长全的红领绿鹦鹉,整日里就喜欢跟着黛玉念诗,什么“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或是“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都能朗朗上口,也因为有了这个它,黛玉的院子里是从不养猫的。

    猛然间见了这么个眼睛碧绿的东西,别说雪雁有点傻眼,就连黛玉也觉得心慌。

    “呦,在这儿啊!”

    月亮门外闪进一人,粉红的绣衣,满是惊喜的抱起地上的白猫,“你这小家伙,倒叫我们好找。”说着,抬头打量黛玉。

    雪雁见对方的衣着打扮,知道可能是新娘子典氏家的人,便气愤道:“大喜的日子,如何将这白猫放了出来?”

    粉衣女子脸一红,满是歉意:“真是对不住了,吓到两位了吧,这是我家姑娘的心爱之物,刚才一下马车的时候就跑了进来,我正到处找,好容易才找到,求这位小姐千万别与外人说,我……我是才跟着姑娘做事的。”

    黛玉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虽然刚才被吓了一身的冷汗,但是见对方很是诚意,便笑道:“放心吧,我们不会说的。只是你家的这猫……”

    粉衣女子忙道:“我这就放到无人的地方去。”

    黛玉点点头,轻语道:“还是关起来的好,免得吓住众位奶奶太太。你是大娘子的?”

    “回姑娘,我是大娘子的陪嫁丫鬟红玉。”

    “红玉是吧,那后面有间耳房,旁边是角门可通向后院,想必典家的车马都应该停在那里了。”

    红玉抱着小白猫欠了欠身,笑着往黛玉身后所指的门而去。

    黛玉与雪雁对视了两眼,笑道:“你刚才怕什么?”

    雪雁也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小脑袋,抿嘴不语。

    黛玉不着痕迹的往裙角擦了擦早已经湿漉漉的掌心。真是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倒是有些风声鹤唳了,总想着以前的旧事……黛玉自嘲的笑了笑,与雪雁出了院门。

    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在二人刚一踏出月亮门的时候,花丛中竟站出一人,如果黛玉亲眼见了,一定会惊呼,这不是那日在绿柳山庄里射箭的紫衣男子嘛。

    花丛中的男子掸了掸身上的浮叶,哼笑道:“怪不得能做林致远那只狐狸的妹妹,倒是个警觉的。”

    本应该离开的红玉却抱着白猫去而复返,见正踏出花丛的男子便笑道:“十五爷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没去前面应酬?”

    这位十五爷顿时弱势了下来,一副病秧子似的:“前面太吵,我听着厌烦,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只觉得人少,便进来坐坐。”

    红玉一听对方不舒坦,忙走上前来急切的问:“十五爷哪里难受?还是去告诉大爷一声吧,免得回去老太太惦记。”

    十五爷笑着接过红玉怀中的小猫,猫咪懒洋洋的叫唤了一声,越加的蜷缩成了一个白球,躲在十五爷的怀里。十五爷点着小猫的额头,笑骂道:“都是你惹得祸,竟成了个通风报信的。”

    红玉见了十五爷的笑容,一早就看呆了,哪里还顾忌得上大娘子的猫……

    前面婚宴已经开始,贾蔷与新娘子跪在大红的蒲团上,一个十三四岁丫鬟跪在右侧拜佛凳上念祝词,三跪,九叩首,六升拜之后,随着赞礼者一声“礼毕,退班,送入洞房。”女眷们哄笑着就往后院涌。

    这个时候谁还管你是小媳妇还是大姑娘,看热闹的人早就将新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了。

    贾蔷送了小娇妻进洞房,男左女右坐床沿而坐,同知夫人这位福寿双全的妇人用秤杆微叩一下新娘头部,随即交给了新郎贾蔷。

    贾蔷盯着满屋子人的目光,尴尬的用撑杆轻轻揭去盖头,一位相貌清秀的新娘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贾蔷心中有些失望,相貌不如龄官……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心里安慰自己,相貌都是次要的,只要人好,能和自己过日子,把这个家操持起来,这才最重要。

    他一想到这些,脸上不禁柔和了起来。

    站在门外的小丫鬟们忙将盘子里的花生、大枣、桂圆往两位新人身上扔,边扔边念叨“百年好合”、“吉祥如意”等字眼。

    黛玉看着微微皱眉,这几个小丫头怎么回事儿?怎么只将东西往新娘子身上扔,有好几个桂圆都打到了典氏的脸。她瞄了瞄周遭的人,发现各位夫人、太太们都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有时小丫鬟们打中新娘子,新娘子去躲的时候,这些人还会发笑,连迎春也不例外。

    黛玉暗笑自己大惊小怪,只是不经意往门口一瞄的时候,却看见龄官一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正满是怨愤的看着床上这一对新人!

    贾蔷和典氏吃了半生不熟的饺子,外面已经有小厮请了又请,待他看着满屋子打趣的眼睛,讪讪道:“请各位婶子、太太们多多的照看。”

    典家的一位太太笑道:“新郎官快去吧,这个时候前面正找你呢,这是我们的亲侄女,难道还能委屈了她?”

    按照京城的礼数,呆在新娘婚房里的人都该是婆家的亲戚,可是贾蔷的女眷亲戚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典家大爷一挥手,一切权益行事,也不必遵从那些个礼数,索性叫家中办事能力强的奶奶们出来撑场面。

    这位典家太太是族中有名的巧嘴,有她在,大娘子就吃不了亏,毕竟……今儿来的还有郑家、华家的人。

    贾蔷心里明白这个缘故,所以点点头,又来到迎春、黛玉近前,“两位姑姑多担待些。”

    迎春笑道:“放心!”

    蔷哥儿扭身来到妻子身边,典氏忙垂下头,贾蔷低声道:“有什么要的只管和二姑姑与林姑姑说,我先到外面去了。”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典氏蚊子似的嘤咛了一声,脸上血染似的,便再也不吭声。那位典家太太见此,暗暗点了点头。

    男主人一走,屋子里就更加热闹了,七嘴八舌的问着典家大娘子的嫁妆究竟几何。

    黛玉悄悄叫住了迎春,附在迎春耳边道:“我刚才在门口见到龄官了!”

    迎春一把冷汗就下来了,下意识的往门口瞅,可是除了嬉闹等着讨赏钱的丫头们就再无别人,迎春思忖道:“我叫花姐儿去看看,要是龄官起了什么心思,咱们也好提防着点。”

    离着黛玉二人最近的是那位全福太太,同知家的夫人,尽管黛玉姐妹俩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声音还是传进了同知夫人的耳朵里。

    “林姑娘别担心,”同知夫人往这边挪了几步,笑道:“典家的人精明着呢,刚我瞧典家这位太太一早就叫婆子出去拉走龄官姑娘了。”同知和贾蔷是一个衙门里做官,加上贾蔷极会做人,虽然钱财上吃紧,但是对同僚却很大方,连带着衙门里的同知、通判、推官等人人都知道贾主簿家中有位貌美的姨娘叫龄官。

    同知夫人说这句话的本意是讨好林大人的妹妹,可是话一出,却越加的叫黛玉二人尴尬。

    外面雁蓉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高声道:“各位夫人、太太,前院已经摆下了戏台子,新郎官请众位前去观赏!”

    一位爱听戏的少奶奶忙问:“可是赵大家亲来了?”

    赵大家是幽州城四大戏班里的头号名角,唱的是小旦的角色,最惹这些深闺怨妇们的喜欢。雁蓉哪里知道什么赵大家,李大家的,只点头笑道:“正是他的《鲁智深醉闹五台山》。”

    众位太太们呼啦一声都往外去,独那个爱听戏的少奶奶奇怪的念叨:“赵大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出戏?”

    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的跟着众人出了新房。

    黛玉和迎春对典氏笑道:“你先歇着,等明日我们再来看你!”

    典氏知道明日是夫君这边的认亲之礼,所以脸上羞赧的点点头。

    迎春率先走了出去,雁蓉见状忙拉着黛玉,背着众人道,“姑娘,出大事儿了,大爷叫你快去!”

    黛玉的右眼皮猛的一跳,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田……

    PS:大家猜一猜是什么大事呢??

第三二三章 沈修杰的到来

    在进屋之前的那一刻,无论黛玉怎样猜测,都无法相信眼前的人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坐在花桌前,与背手而站的哥哥遥遥相对的人,不是东平侯世子还能是哪个?

    “沈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黛玉问话的时候心惊不已,东平侯是朝廷命官,虽然领了个闲职,但是他的儿子进京,没有皇上的谕旨是绝不可以随意离开的,放在以前,他就是一个变相的人质,一个位高但时时受到监视的质子。

    沈修杰千里奔驰,早就有些力竭,待听得黛玉的问话,只能勉强的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连说话的气力也小的微弱。

    前面尚能听见敲锣打鼓的吆喝声,小生、花面、正旦你来我往唱的正欢。良久,沈修杰喘匀了气,才问道:“致远,你倒是想个法子,是走是留?宫里面的人稍后就能到。”

    黛玉忙问:“沈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哥哥……”

    沈修杰深深的看了一眼黛玉,难掩焦急:“宫中要来人捉拿致远,说他监守自盗,与外敌勾结,扰乱西南商贸。”

    黛玉踉跄了几步,幸而被后面及时赶上来的雪雁扶住,主仆俩俨然都听见了沈修杰最后的这句话,监守自盗,勾结外敌,扰乱商贸,无论其中的哪一点,单独放出来就足够哥哥下大狱,或是叫林家大祸临头。

    黛玉摇头自语道:“不会的,皇上那么器重我哥哥,怎么会派人捉拿他?”

    “皇上……已经不能理朝了!”

    黛玉被哥哥这句冷冰冰的话打了一个激灵,“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已经薨了?不会啊,天子驾崩,幽州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早该和全国上下齐声哀鸣了。

    沈修杰冲着黛玉苦笑道:“七日前,皇上在御书房与肱骨大臣们商议修河堤一事,却猛然间呼吸急促,不断抽搐,几位老大人吓坏了,找了太医去看,十几位御医皆是束手无策,其中一位王太医施了针,勉强叫皇上回了阳气儿。皇上在这个时候下了几条谕令……这其一,即刻封三皇子为太子,协力皇帝监国;其二,圣上移居上阳宫修养,由皇后娘娘亲自照料;其三,擢燕都统统领大内禁军日夜巡防,不得疏忽大意。”

    沈修杰望向了林致远,又低声问道:“你说皇上是不是早就料到自己要出事儿?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交代的明明白白的?”

    林致远一指对面的太师椅,让黛玉坐了,这才说道:“半个月前我曾叫韩胜去长公主府送端午的节礼。”

    沈修杰怪异的看着林致远:“无缘无故的……”话到一半却卡住了,沈修杰这才意识到挚友的意图,忙问:“长公主说了什么?”

    林致远呵呵一笑,“我送的礼可不轻,就是在皇帝面前也能拿得出手,好在换来了一副好药材。”林致远从花桌上的茶碗里蘸了一滴茶水,在台案上写了两个字“当归”!

    沈修杰念出了声音,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是叫你回京?难道长公主那个时候就猜到你要出事?不过,下这个令的可是三皇子!皇上并未表现出对你不满。”

    林致远冷笑两声,“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远在京城,皇上给幽州下达的命令早在一个月前就断了消息,每日丞驿送来的只是些邸报罢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儿,加上三皇子的人不断前来挑衅,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就更加相信了自己的揣测。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甩开对幽州的控制,这只能说明,老爷子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幽州太远,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支撑对这里的掌控,什么时候爆发,谁也不能预料的准,我猜想,三皇子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回有恃无恐的对我进行施压。”

    黛玉望向沈修杰,“沈大哥,我哥哥现在会怎么样?”

    “三皇子只是下了命令,叫我将致远押送回京,到底是什么意思并没有直说,但是……旨意是单独发下来的,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接替致远知府位置的人是三皇子从小的伴读,人还在来的路上,估计今晚会到武昌,咱们先姑且往好的方面想,致远虽然锋芒夺目了些,但是年纪不大,只要肯向未来的新君投诚,未必不能保住将来的前程。”

    林致远一摆手,制止了沈修杰的话,“这个时候说三皇子是未来的新君为时尚早。”

    沈修杰怪叫了一声:“还早?再不找找门路,等三皇子即位,可有的你苦头吃了。”

    林致远笑道:“修杰,我且问你,三皇子到底希望不希望陛下苏醒康复?”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况且此时还在贾蔷的宅子里,保不准就隔墙有耳。“你就直说吧,我洗耳恭听。”沈修杰一抖膝上的长袍,摆开了架势准备促膝长谈。

    林致远瞧瞧好友,又看看妹妹黛玉,说道:“你们只想皇帝临倒下之前的几条旨意,表面上看着是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推上了高位,但是这个位置可不稳当。说来说去,陛下最爱的人……是自己!他命皇后娘娘侍奉在自己身边,就是要将昭武侯家和自己绑在一起。”

    沈修杰讶然:“你的意思是皇上并不是真心信任三皇子?”

    “呵!若陛下真的薨了,那就只好信了,可关键是皇上正值壮年,他如何肯服老?我没有亲眼见,并不敢肯定皇上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后娘娘定会竭尽全力挽救圣上,要不然荀家可真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沈修杰猛的站起身,劲风带动下几乎没将太师椅绊倒,不过他哪里还能在乎这个,“咱们还是先离开幽州再从长计议,不如先回恩师那里。山长乃是先帝的伴读,连当今是圣上都要给几分的薄面,若是他老人家开口保住你,三皇子绝不敢拒绝。”

    尼山书院在整个天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儒家圣地,更何况有先帝的亲笔题词,就越加显得气势非凡。由山长大人来求情,虽能叫林致远逃过一劫,但是今后的名声可就不能要了,而且再无入仕途的希望。

    沈修杰似乎看出了林致远的忧心之处,斥道:“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仕途,先保住小命才是正理儿。你前番也曾为幽州出任的事儿和三皇子结仇,这个时候还是避让些好。”

    黛玉听了半晌的话,终于没按耐住,起身走到二人近前,指着早就干涸的桌面,轻笑道:“沈大哥难道忘记了长公主送的这副药材?说不定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当归……当归……

    也许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林致远当即叫了外面看守着的六安:“咱们这就回去,告诉众人,家里贵重的东西都由姑娘带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索性就赏给那些婆子们,反正人也不和咱们贴心,另外,在我们走后,新知府会不日上任,十八公主那边估计也会得到消息,与其叫她冒失犯险,不如咱们挑明了话题。是去是留只看她自己的意向。”

    黛玉忙见缝插针的问道:“哥哥,那我呢?”

    “你和我们一同进京,将你和荣泽、雪琪两个放在幽州我并不放心,兄妹四个既然是同时来的,也定然要同时离去。”

    哥哥斩钉截铁的话叫黛玉松了一口气,她正怕哥哥扔下自己独自进京犯险。

    黛玉转身去唤人准备车马,沈修杰盯着黛玉的背影问林致远:“不如就叫林姑娘在幽州等等吧,京城里的情景不好,咱们也好叫她有个退路。”

    退路……早在自己决心整合西南各方势力的时候,这个退路就被林致远堵死了。别看三大家族现在与自己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心里指不定是怎么骂自己。一旦林家破败,最先上来落井下石的就该是郑氏!林致远不敢冒险叫荣泽三人留下冒险。

    “我和你坐官船,叫黛玉等人坠下后面的民船,有你的旗号,一般小贼绝不敢动手。至于前院的贾蔷……”林致远心中暗道,贾蔷的官职不大,但是在有心人的眼中,林贾两家并不能分开,恐怕他会受到无辜的牵联。“今儿是蔷哥儿大喜的日子,我匆匆离开会引得众人瞩目,可不说,怕这少年将来多走弯路,得罪了新知府!”

    沈修杰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三皇子的人在没有掌握幽州大权的时候,不会轻易将你的罪名透露给外人。今日的新郎官照样在他的岳父眼中是个前途无量的佳婿,而且,我听说那位元妃娘娘可是有孕在身,要是那位真的薨了,元妃娘娘倒是得了不少好处,将来做个太妃是轻而易举的。”

    林致远暗中掐算了一下,贾元春这个时候有孕,那贾家岂不是即将破败?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将黛玉送到贾府暂避风头?

    林致远又开始踌躇不已……

    PS:今天晚了点,才写完!明天会赶早~~

第三二四章 回程(上)

    致远兄妹回来的很是匆忙,林致远是马不停蹄的直奔公主的院落,而黛玉则领着两个弟妹反身回了自己的锦华园。守在家中的碧蝶等人见了皆惊诧不已,再看黛玉的脸色,也知道是大事不妙。

    “除去从京城跟来的丫鬟婆子,余下的人都叫到当院里守着,”黛玉叫住了正六神无主的雪雁。雪雁是最早知道内情的,急切的已经快哭出了声儿,压着嗓子问道:“可是姑娘,咱们说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收拾东西,她们一定会瞧出问题。”

    正抱着荣泽的晴雯在二人身侧说道:“姑娘,不如叫我去吧,我呵斥两声,她们自然就怕了。”晴雯只知道家里要收拾行李,至于去什么地方,并没有人告诉自己。

    黛玉往前迈了一步,打量起晴雯:“若是你出面自然最合适,只是说什么借口才好?既不能叫她们起疑心,咱们又能安稳的收拾东西。”

    晴雯眼珠子一转,笑道:“姑娘就交给我,我保管叫她们心中只有惧意,不敢生事!”说完,将怀中的荣泽交给了碧蝶,自己扭身去了外面。

    不大一会儿,当院里就是一阵的鸡飞狗跳,乱得几乎不成样子,叫嚷的也有,推搡的也有,告状的也有……雪雁听的几乎呆住,愣愣的看着黛玉:“姑娘,晴雯这是在干什么啊?”

    黛玉支起耳朵听了半晌,不由得笑道:“不怪宝玉总说晴雯是她们院子里最聪慧的一个!将事情交给她办倒是事半功倍。好了!”黛玉环顾四周,面前站着雪雁、碧蝶、雁蓉等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现在没有这个工夫和你们细说,但是有一点可以告诉你们,咱们今夜就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今夜就离开?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时间如此的赶?有心想多问几句,可是看见黛玉的神色,大家只能识趣的合上了嘴。

    其实黛玉的这些物件里只有一些古书最难打理,几乎每一部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那些粗杂的都被黛玉放在了莲花胡同,只将心爱之物捆绑了几箱子与和亲的大队人马运了来。然而现在这些世间难见的佳作却成了累赘。

    雪雁仰望着满书架子的古籍犯了难:“姑娘,这些可如何带?”

    金银珠宝可以装盒运走,华服锦缎可以弃之不理,然而对于黛玉来说,那些俗物远不及爱书重要。黛玉神色晦暗的轻叹声:“罢了,咱们走后,叫小厮们慢慢收拾吧!”归根结底,黛玉是不愿意拖累了哥哥的行程。

    雪雁果断的摇头:“这可使不得,那些小厮不知轻重,或是弄脏了姑娘的东西,或是粗心落下几本,姑娘岂不是要心疼?”雪雁正急的团团转,院子外面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闹声。雪雁心烦的喝道:“晴雯做什么去了?由得外面的人胡来!”

    彼时香卉正往箱子里装着黛玉的几副重要书画,一听雪雁的话,忙解释道:“雪雁姐姐别气,是晴雯姐姐问话呢!晴雯姐姐说姑娘屋子里丢了东西,事主就是她们当中的一个,叫这些人老实交代是谁偷盗了财物!”

    雪雁微微一笑:“这个晴雯,坏主意倒是一肚子,姑娘说是不是?”雪雁看向黛玉,却发现黛玉眉头紧皱,笑容一僵,“姑娘,你想到什么了?”

    此时黛玉已经站到了三菱花的窗户前,从半支起缝隙中看去,一个四十上下的婆子正耍赖似的盘腿坐在地上哭闹,晴雯只冷眼看着。也有打算上前去劝说的小丫头们,只是刚往前凑了两步,就被地上的婆子给搪开了手臂。几次三番下来,再无人敢上前,越加的助长了那个婆子的劣行。

    黛玉招了招手,唤雪雁、雁蓉到跟前,指着当院里坐着的人说道:“你们瞧这人,是不是在往咱们这个方向偷瞄?”

    一开始雪雁和雁蓉还没仔细留意,只是姑娘这么一说,二人才猛然觉得有些不对,雁蓉道:“瞧着贼眉鼠眼的,”雁蓉忙指着那婆子,“瞧瞧,瞧瞧,正借着捶地的工夫往咱们这里打量呢!这人是谁?倒是有些面生?”

    雁蓉不认得,雪雁自然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人实在是不起眼儿,要不是今日在当院混闹,恐怕大家还真就没注意过。

    黛玉注视了半晌,唤了正装东西的香珊,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香珊小腿这叫一个快,几乎是立时间没了踪影,大家再转身去看的时候,香珊已经跑到了晴雯身边。

    雪雁好奇的问道:“姑娘……你和香珊说什么了?”

    黛玉轻笑道:“你只认真的看就是了!”

    不大会儿,晴雯领着一群十一二的小丫头们往后面两排下人房里冲,原本坐在地上的婆子看出不对劲儿,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挣扎着就要追上晴雯。

    晴雯冷笑几声,一声令下,三个巡夜的婆子当即就将人给捆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晴雯捧着个小包裹折身回了院子。手一抖,原本捆绑好的小包袱当即现了原形,一根、两根、三根……

    三根黄澄澄的金条就躺在众人面前!

    院子里是鸦雀无声,众人都拿看怪物似的眼神盯着被捆绑起来的婆子,眼中既是鄙夷,又有羡慕。

    晴雯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金条上的时候往黛玉这个方向点了点头,而后刻意提高声音斥骂道:“你这老贼,竟敢偷到姑娘的眼皮底下了,你睁开眼睛打量打量,这里是知府衙门的后宅,你倒是向天借了一个胆子!”

    兀那婆子听了晴雯的话,气的直哆嗦,愤然道:“谁是偷儿,你这小娘养的,仗着姑娘给你几分的脸面,越加的拿我们这些人当牛做马!”

    晴雯冷笑道:“不是偷儿,那这些呢?”晴雯的小绣鞋往金条上一踢,巴掌长短的金条叽里咕噜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咱们院子里的妈妈们可没有你财大气粗!你们也都听着,姑娘屋中丢了极重要的东西,你们心中若是有愧,便紧着交上来,姑娘最是宽宏大量,绝不会为难你,若是像她似的……非要我们一个一个去搜检,那到时候脸面上可过不去。”

    在晴雯面前站着的下人们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年纪太老,总归都是些不愿意惹事的,虽然看着被摁到在地上的妈妈有点胆颤,但是晴雯实在厉害,嘴上又不饶人,这些人就多半抱着看事不关己的态度,免得自讨没趣!

    黛玉低声吩咐道:“把外面这个妈妈带进来,我有话要问。”

    不大会儿,晴雯亲自押着对方进了屋。那婆子一见黛玉顿时委屈的不得了,哽咽道:“姑娘要为老奴做主!”

    晴雯忙将手里的另一只包袱交给黛玉:“姑娘,这是余下的东西,每件都不是便宜货!”玉镯、朱环、明月珰……不敢说件件都是精品,但十两二十两是绝到不了手的。

    黛玉掂量着晴雯递过来的镯子,哼笑道:“妈妈贵姓?”

    这贼婆还想欺负黛玉年纪小,脸皮薄,但一见对方眼底的冷漠,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眼睛就往那些黄澄澄金灿灿的东西上瞄,这些可都是自己下半辈子的依托啊!

    婆子一狠心,扬着脸问道:“林姑娘知道我姓什么也无用,还是问些正经的好!”

    黛玉一阵冷笑,与雁蓉等人道:“这世道还有如此嚣张的贼偷!”

    婆子反讽道:“姑娘只要略略的翻一翻你的箱笼,就知道我不是什么贼儿,姑娘不过是想从我口中问出点端倪罢了。”

    “哦?你可愿意说出来?”黛玉倒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大方的告密者,少不了一番的怀疑。

    那婆子似乎察觉了黛玉的疑心,忙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姑娘想听我便说,只一点……说完了,姑娘要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婆子重重的咬了那个“还”字,倒好像黛玉成为了土财主似的,专门压榨无辜的百姓。

    黛玉慢条斯理的摆弄着手上的包袱皮,“妈妈说不说,到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不过有一点我海得警醒着妈妈,妈妈的卖身契似乎还在林家……”

    婆子听了这话差点没蹦起来,但转念一想到自己的处境……气势就低沉了许多!

    黛玉扫了眼雪雁,雪雁忙闻音知雅的接过了那一包袱的财物,没好气儿的双手捧给了那婆子。婆子喜不自禁的接过,跪在地上直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黛玉一摆手:“你先别忙着谢我,刚才我如何说的?”

    婆子越加紧的搂住了包裹,像个心爱的孩子似的抱着:“这就说,这就说......奴婢先夫姓典,原一直伺候在典家十五爷的身边,这些东西也都是十五爷叫人给我置办的,说我煲汤的手艺好,进了林家一定能受重用,可没想到,厨房里根本插不进脚。我有负十五爷的重托,但是他后来听我说伺候在锦华园,给姑娘当差,十五爷不但不恼,反而欢喜……”

    黛玉忙问:“你送过几次的消息?”

    “每月十四是奴婢休浴,奴婢……偶尔会在这个时候去十五爷的私宅送信!”

    PS:晚上吃了烤全鱼,实在是撑得难受啊!不过肉好嫩,辣极了!粉过瘾!

第三二五章 回程(中)

    屋子鸦雀无声,不管是打包袱的,还是收拾行李的,都呆呆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往黛玉这个方向看,这间屋子虽然不能说是小的,但此时此刻,就算往地上掉一根针恐怕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黛玉一脸的郑重,不由沉声道:“这么说,林家的这点事儿都没能瞒过你?你曾经和你的主子都说过什么?”

    那婆子也不胆怯,仿佛背后有什么支撑似的,反而梗着脖子,颇有得意的说道:“姑娘谬赞了,我一个下人能知道什么,只是当年在典家的时候跟着十五爷见识了些人物,自己又小心谨慎,不过是给我们十五爷送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消息罢了,姑娘也不用着急!”

    雪雁听的满腔的怒火,上去手一扬,甩手就要来一巴掌。

    要是搁在往日,指不定就有多少人上去拦着,可今天……别说雪雁了,就是脾气最温善的雁蓉也几乎没上手。那婆子见大事不妙,忙闪身去躲,可惜自己下半截跪着,上身又由人按着!想躲开,已经是不能了。

    婆子紧闭双眼,以为要生生的挨上一巴掌,可是等了又等,疼痛却未曾袭上心头。

    雪雁的手就停在那婆子的左脸微高处,冷冰冰的盯着对方,“打你这种人,哼,只怕脏了我自己的手!”雪雁扭头对黛玉说道,“姑娘,咱们和这种人也别多费唇舌,只叫韩管事取了她的卖身契来,远远的送到那塞外之地,看她如何作恶!”

    婆子满不在乎的嗤笑了一声,白眼一翻,不屑的看着雪雁:“我劝雪雁姑娘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大家一样的奴才身份,谁又能比谁高上一等了?不过是看在姑娘仁慈抬举了你,没得助长了你仗势欺人的气焰!不错,我是给十五爷做事,可扪心自问,跟着姑娘这些日子,日日巡夜打更,看守门户,我哪一点有了差池?你想拿卖身契压着我?哼,老实说吧,那卖身契上的名字根本就是假的!”

    到了这个时候,黛玉是不怒反笑,一摆手,叫香珊几个松开了压制那婆子的手,“怪不得你底气如此的足……香卉,你去将柜子里的红匣子拿来。”

    香卉不情不愿的磨蹭了回来,递出一半的匣子又响反悔似的收回来,“姑娘!”

    显然香卉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是什么,所以才对黛玉的意图了如指掌。

    那婆子眼见不错的盯着匣子,探头探脑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黛玉恰好怕婆子不动心,当匣子被轻轻挑开的一瞬间,这婆子的两眼猛然放光,黛玉想也不想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一匣子的银锭子,十两一枚,足足有五十枚!

    黛玉笑道:“妈妈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若是能叫我满意……这些就都是妈妈你的了!”

    婆子沉思了片刻,须臾便应道:“这个好办,只是我原本的东西……”

    “自然是物归原主。”

    那婆子粲然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朗声道:“姑娘只管问,我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黛玉想要知道的很简单,这个十五爷听着就不是简单的人物,自己好像隐约记得哥哥曾说,典家大老爷似乎很不喜欢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而且在年幼的时候就远在异地治病,一年半载的难得回一次幽州,像这种病病怏怏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和精力惦记别人家的内务?黛玉盯着婆子的眼睛问道:“十五爷为谁卖命?”

    婆子甚是惋惜的看看近在咫尺的红匣子,叹道:“我倒是叫姑娘失望了,十五爷为谁卖命……像我这种小人物怎么会知道。不过,”她语音一顿,犹豫的看着一匣子的银两,“我原在典家做事的时候,十五爷身边倒是常有个宫里面的人去办差事!”

    黛玉“啪”的将匣子盖上,不悦的说道:“妈妈说话还是先想清楚的为好,不要为了点银子就信口开河,这东西能不能到妈妈的手还未必。”

    黛玉虽然希望能从眼前这个人的口中套出口风,哪怕是丁点也能帮到哥哥的忙,但是重金利诱之下,保不准这婆子为了钱就开始浑说。

    那婆子一见黛玉的动作,反倒急了,或许在她看来,匣子里的东西早该是自己的,黛玉这么一盖,岂不是要盖住自己的财路?婆子忙道:“姑娘别急,我这也不是信口开河,十五爷常年在外,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没人知道,老太太只将这个儿子当心肝一样养活着,其实儿子在背地里干什么并不知道。十五爷……为人很是严苛,前几年曾经将一个服侍多年的婆子给仗毙,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儿看开了,与其跟着这样的主子一天混一天,不如早早的为自己打算。林姑娘出手大方,我做什么说假话?”

    黛玉仔细观察了对方的神情,并没察觉到不妥,心里就信了几分,但是这婆子卖主求荣的做法却叫黛玉有些不齿。

    “我再问你,刚院子里晴雯训话,你为何生事?”

    那婆子讪讪的笑道:“姑娘莫气,不过是我在这里碰运气,晴雯姑娘说屋子里短了东西,也不讲明,我恰巧瞧见了姑娘进院子的时候气色不大好,所以……”

    黛玉冲雪雁等人笑道:“所以便拿咱们探路了。”黛玉的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心里却发凉,怪不得什么十五爷的肯叫这个妈妈在林家潜藏,这婆子的洞察力倒是极强。“妈妈将这些都告诉了我们,回去之后如何与你们十五爷交代?”

    婆子精神大振,指了指被搜检出来的金条以及黛玉身边的红匣子,“姑娘若是慈悲,就将银子赏了我,将来我们远远的走了,绝不踏进幽州半步。”

    我们……黛玉娥眉一挑:“这么说,你在林家府邸上还有同谋?”

    那婆子拨浪鼓似的摇头:“瞧姑娘说的,只我一个进来就是好不容易的事儿,十五爷在钱财上可不大方!”

    雪雁跟着冷哼道:“是啊,是啊,三根金条,你还嫌弃不大方,这人可真是贪心不足!”

    ……

    香珊押着那婆子出了门,雁蓉心中不解的问道:“姑娘,这婆子如此的贪心,说话未必准确,咱们不可全信。”

    黛玉并不在乎婆子话中有几分的可信,只要有一点她能确定,那些花去的银子就完全值得,黛玉想也不想的说道:“我去大爷那里,你们只管收拾东西,余下的不要再理会。”

    等黛玉到穆华园的时候,林致远已经和公主谈妥了事宜,一见黛玉忙道:“船已经在码头备好,咱们说话的功夫就能启程。”

    黛玉一惊:“这么快?”

    再看沈修杰,面色阴沉,黛玉忙问:“哥哥,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可是黛玉绞尽脑汁也想不透,还有什么比收押哥哥进京的事儿更叫人头疼!

    沈修杰憋着的怒气再也忍不住,破口骂道:“昭武侯这老狐狸,看来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不然也不会先咱们一步。林妹子,你听你哥哥的话,只拣那些最重要的玩意儿带了,否则就怕连门都难能出去。咱们的人刚得到消息,荀家的二爷已经离开了军帐大营,说是皇上临昏厥之前给皇后娘娘下了一道圣旨,将荀家这位刚刚赴任没几个月工夫的大将军召唤回京。幽州……只剩下你哥哥自己在这里苦苦挣扎。”

    黛玉忙问:“下达给……荀,荀公子的圣旨是密旨还是明令?”

    沈修杰赞许的看了眼黛玉:“这才是我们纠结的地方!皇上下的是明令,圣旨刚刚读完,皇后娘娘生怕荀晟睿不能逃过一劫,中途不知道累死了多少匹快马,如今军中是一片哗然,人心不稳,几乎大家都在猜测!那荀晟睿倒是先跑了,只留下致远在这里当活靶子。”

    三皇子一上位立即着手将西南不平事治得熨熨贴贴,否则就连睡觉也会难以安稳。黛玉不是不明白,荀家的做法虽然全是为了自保,皇后娘娘的一道旨意,将亲生兄长调出了最危险的地段,但她心里还是不舒坦。

    黛玉焦急至深,将自己锦华园里发生的事儿一齐告诉了林致远。林致远若有所思的看向沈修杰:“我一直有所怀疑……妹妹倒是提醒了我。修杰,你不觉得整个西南太安静了些?我的意思是,三皇子一家独大,难道朝廷中就没有人忌讳?”

    “你的意思是……这个典家的十五是攀附上了某些达官显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树,至少也是大皇子那样的铁树?”

    林致远摇了摇头,迟疑道:“我怕,这个十五爷跟随的并不是大皇子。我等兄妹几个原本来幽州赴任的时候偶然经过武昌,武昌可是大皇子的地盘,若为因小事儿就和势头正往的三皇子争地盘,他心中也会掂量掂量。反之……咱们可别忘记了,真正嫡出的皇子还在那里不尴不尬的守着呢。”

    沈修杰长叹道:“陛下的心思果然难猜,三个儿子都是英武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还要‘子凭母贵’,将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祸害!”

    三人正说着,就见韩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爷,坏事儿了,不知道那个碎嘴的将咱们要离开的消息传了出去,外面好些人要涌进来!”

    PS:回乡之路是一波三折~~小荷报到来鸟

第三二六章 回程(下)

    后宅大门处的墙根一溜烟的种着满满的蔷薇,这个时节正是它们满枝灿烂,花瓣红晕的光景,半开不开的花蕾吐着娇怯之意。不过小厮吴泓却没这个闲情多留意,他正猫着腰踩在粗木梯子上往外探头探脑。

    在下面巴望着的是他的妹子香珊,一脸的急切的问道:“哥,外面到底怎么样?人还没散?”

    吴泓没好气的往下侧头扫了一眼:“散什么散,都在前门堵着呢!这天杀的告密者,要是叫我知道谁多了嘴,非割了他的舌头!”

    “那怎么办?姑娘说今晚就要走的!”

    吴泓重新将目光放在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审视……那几个明显是挑头闹事的,穿的流里流气,还专门往人堆里起哄,只是不知道那些平民为什么偏偏就愿意听信这等小人的话。

    下面的香珊念念叨叨,却猛见哥哥吴泓的拳头一紧,指骨发白,几乎没将手腕粗的木梁给掐碎,香珊马上明白哥哥是发现了情况,虽然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是升腾起来的激动是免不了的。她当即乖巧的闭上了嘴,两眼放光的盯着高高在上的兄长。

    吴泓在上面的墙头上趴了能有半盏茶的工夫,嘴角露出了笑意,一时着急,早就忘记了下面还有个香珊,瘦高的身形往下一跃,登时从几米高跳了下来,直接省去了那看着密密麻麻的梯子格。

    香珊在下面“哎呦”了一声,已经给哥哥蹦下来的这股劲风扫了边儿,一个屁股墩就坐在地上。香珊扶着脑门望着哥哥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的娇嗔道:“哥哥也真是的,没的扫了我一脑门的灰!”正坐在地上掸裙角上的灰,却忽然想起了姑娘交代的话,她可是出来探听消息的……香珊一敲自己的脑瓜,暗恨自己差点误了姑娘的正经事儿,忙站起身,将要往回跑的时候,忽然记起了墙根下的这根木梯子,略一思忖还是折身将三人来高的粗木梯子给推到了,“咣当”一声,木架子险些被成散架子!香珊瞄了瞄四周,见总无人注意到这里,悄悄跑了!

    这吴泓满头是汗的到了议事厅,林致远和沈修杰一左一右倒是坐的稳当,他们家姑娘一声不出的在旁边绞帕子,身后只站着一个雪雁。

    吴泓一进门,沈修杰因休憩而紧闭的眼睛忙睁开,寒光逼人。

    反观吴泓的主子林致远,别提有多沉稳了,一个字不问,一句话不讲,只笑望着吴泓。

    “大爷,后院的人差不多能有百十来号,我看情况,大多数的闹事者应该是聚到了前面的府衙,后宅这边还算安静,有几个零星闹事的,不过是些小角色。”

    沈修杰并不赞同吴泓的话:“正是小角色才叫人措手不及,要我说,咱们直接绞杀了衙门门口那帮人的嚣张气焰,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走。就算他们知道什么消息,难道还能将圣旨给请出来?哼,一群跳梁小丑,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利用了!”

    吴泓一听东平侯世子的话,忙道:“大爷,世子爷……我在后面看见了一个人,似乎就是这次事情始作俑者的马前卒!”

    “谁?”

    沈修杰和一直不出声的黛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吴泓先瞧了瞧自己姑娘,又望向沈修杰:“是典家的一个三等管事。”

    沈修杰差点没破口大骂:“你们家不是刚给典家做了媒吗?这忘恩负义的,转身就翻脸无情了?”

    沈修杰知道的倒是多,他刚从贾蔷的宅子过来,自然也就清楚今日的新娘子是典家的闺秀。可是细琢磨琢磨,这里面似乎又讲不通。沈修杰问林致远:“典家发的什么疯?找地痞流氓来围堵你?”

    林致远一笑,先不答沈修杰的话,只是问向吴泓:“你没看错?”

    吴泓敢断定,“就是那个,大爷忘了,蔷少爷成婚,你派了小的去典家送贺礼,当时接待的就是那个三等管事。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脸上是有一块胎记的,那几个破皮无赖对他甚是敬重,转眼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对于吴泓的话,林致远完全相信,这小子原在苏州的时候就是有名的包打听,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经过他这儿,都得留下点小消息,林致远缺少了什么的时候,只需要将吴泓调到跟前,事情便清楚了八成。而且吴泓也有些过目不忘的意思,见过的人大多能叫出名讳,就冲着这一点,林致远当时就提拔了吴泓做了自己的小厮,人都道他年纪小小,但是跟在林致远身边,将来的前程差不了。

    林致远吩咐道:“你去前面府衙,告诉守在那里的六安,将衙门里的所有能派出的人手都往上安插,给人虚张声势的感觉,记住一点,只用衙门里的差役,千万不能动用咱们自己的人,知道吗?”

    吴泓重重的点头,正待出门,却与往这边来的聊城卫尉官迎面相逢。

    当初给林致远的时候,皇帝就说了,聊城卫是专门保护林致远安危的一支百人小队,虽然大对数的时候都静守在芳华园的十八公主身边,但是现在听说林府有异况,还是决心走这一趟。

    尉官见了吴泓,忙笑道:“大爷可是在?”

    吴泓算是小厮里和聊城卫打交道比较多的,所以见了回话也不打怵,只勉强笑了笑:“在,不过咱们姑娘也在。”

    尉官忙凑上前几步,声音恳切:“吴泓兄弟,就劳烦你往里面通报一声,只说我们聊城卫随时准备为大人护航。”

    估计是里面的林致远听到了动静,尉官正说着,就见雪雁走了出来:“大爷请将爷进去说话。”

    尉官冲吴泓一笑,不再多言直奔议事厅。

    黛玉早闪身到了后面,林致远一见尉官,便满是惭愧的说道:“只忙着收拾行囊,倒忘记叫人和尉官兄弟说一声了。”

    聊城卫的尉官忙问道:“这么说……大人是真的定下来要回京城了?大人可千万被忘记我们这群人。”语气难掩焦急。

    沈修杰在一旁笑道:“你这人倒是不会变通,皇上叫你保住幽州知府,如今也不瞒着你,林大人前途未卜,不如你们只在这里静候,说不准什么时候新知府就能到达码头。”

    尉官断然拒绝道:“皇上可没说叫我们保护那位知府老爷,但是却明明白白的说了林大人的名讳,我们聊城卫虽然人数不多,也比不得大人家中的精干之士,但是一路上的护送……大人就请放心吧。”

    沈修杰不无赞许的望向林致远,低声道:“也算是个有心人。不如叫他们护送着林姑娘的船只?”林致远和沈修杰的意思是叫韩胜领着家中的护院保卫黛玉的船只,若是能有聊城卫……不用多走,只将黛玉这帮人送到通州码头,他们就能放心得多。毕竟上了官船,林致远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罪臣,要等着进京赎罪的!

    林致远看向尉官,小伙子年纪不大,顶多也就痴长林致远四五岁,精气神极足,估计是林家的伙食也好,干的事儿也不多,除了轮值换岗守卫公主以外,竟找不到一丝兴致来。

    对于这些热血男儿来说,守着这样清闲的日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他们甚至偷偷盼望着幽州能有一场战役,最好和羌夷人拼的你死我活,才能叫他们显显身手。

    林致远笑道:“这件事儿先不急,怎么说众位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有了差池……我岂不是害了众位兄弟?”

    尉官默然,于是讪讪的去了。

    沈修杰埋怨道:“你看看,送上门来的好事儿,你倒是给推了。”

    林致远神色凛然道:“你知道这尉官什么来历?我如何敢用?”

    “什么来历?”

    “这小子家世简单,一个强势的亲戚都没有,能有今天的地步全是仗着自己的军功,我告诉你吧,这个尉官在进聊城卫之前在寒山大营。”

    沈修杰惊呼了一声:“大皇子?”

    林致远凛然的点点头:“没错,大皇子最早发迹的地方。”沈修杰一听这个,便不再做声了,如今情势复杂,监国的三皇子是蓄势待发,不知道会给林致远安一个什么样的罪名,这个时候林家决不能张扬!

    不大会儿,吴泓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张帖子,“大爷快看这个,在咱们家后院角门处捡到的。”

    白帖!

    可真是晦气!沈修杰不仅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人送来的?”

    林致远来来回回将信笺念了三遍,才与沈修杰道:“典家的十五爷要来拜会。”

    “又是典家?刚林姑娘说的那个什么婆子不就他的手下?致远,这个人像是不怀好意,你打算见?”

    林致远呵呵一笑,语意深长的看向好友,“只怕咱们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客人都已经到了,咱们还不起身相迎?”

    议事厅里顿时一阵肃杀之气,沈修杰的功夫稍逊色于林致远,在屏气之下并不能听见任何异常,正欲怀疑的看向林致远,却听得高耸的屋梁上传来碎瓦之声,沈修杰暗暗扶住了剑鞘,随时准备应战……

    PS:天冷的要命,也没有暖气,大家那里肿么杨??是不是也是难熬的日子?

第三二七章 不称职的说客

    林致远和沈修杰同时心惊,好深厚的内力,只怕与林致远也不相上下,至于沈修杰,本身不及好友的修为,与屋梁上的来者未必能交上手。

    林致远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嘱咐道:“情况一旦无法控制,你先去后面。”

    沈修杰点了点头,并不是这个人如何的胆小怯懦,而是后面还有黛玉跟一个丫鬟,沈修杰已然明白自己不是对手,那么首要的任务就是保住黛玉的安全,对待不速之客,还是交给林致远更加的稳妥。

    就在此时,二人头顶的屋瓦传来轻轻的碾踏声,林致远屏气提剑,脚下沉稳。

    一个人影从翻身跃了下来,站在离二人十几米开外的青灰游廊上,一身的紫衣,肤色白皙,宛如珠玉,偏又剑眉昂扬,眼眸如流光……真是个英姿飒爽的男儿。

    林致远莫名的想起了贾家的那个痴宝玉,若是有他在,见了紫衣男子这样的人,恼不得好要说些不着调的话才能罢手。林致远冷眼瞧着,心里不断揣测,这个人就是典家的十五爷?

    遭人病诟的白帖应该就是他的杰作。

    人人都说,典家的十五爷是老太君最疼爱的儿子,老来得子,加上体弱多病,谁不多关注一些?做爹娘的也都爱“劫富济贫”,像典家的老太太,明明大儿子也是亲生的,理应比那些庶子们更近些,但是连那些下人们都知道,大老爷是个不得宠的,老太太是一门心思为小儿子添私产。

    众所周知,十五爷就是个病秧子,从小名贵的药品就没断过,今日天山雪莲,明日就是金头蜈蚣......每年光是在药钱上就要七八千两,而且这些钱都由典家的公帐上出,十五爷并不用花上一分,若是谁有了异议,老太君首先要喝斥一番。

    不过......以林致远现在来看,典家的十五爷非但不孱弱,而且身手了得。

    “林大人!”十五郎笑盈盈的看着林致远,“时隔如此之久我们才见面,真是令人遗憾。我以为上次的邀约你会放在心上,不过显然......林大人拿了我的解药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

    沈修杰疑惑的望着林致远,什么解药,什么邀约?这个小子和林家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十五郎忙冲着沈修杰拱了拱手,“想必这位就是东平侯世子吧!”

    沈修杰眉头一挑,哼了声算是作答。十五郎自然听出了东平侯世子的不屑之处,不过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世子与林大人真可谓是过命的交情,这种时候,人人只怕躲还来不及……真叫人羡慕!”十五郎不断的咋舌道,语气中不无暧昧之意。

    十五郎的本意是要激怒两者中的一个,至少是沈修杰,这个东平侯世子的风评一向不好,在京城很多世家长辈的眼中,他并不是什么佳婿。京都传来消息,长公主和东平侯府结亲之事算是彻底告吹了,很少有人知道两家还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但是十五郎上面自然有人。

    只要沈修杰或是林致远中的一人动怒,十五郎便能借机会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倒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患难之交还能不能起作用。

    可惜……十五郎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沈修杰神色淡然的看向自己,林致远就更不用说了,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十五郎心中微微失落,但是又马上产生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林致远轻笑道:“典家的十五郎!”不是语带疑惑,而是绝对的肯定。

    “正是在下!”

    林致远沉声道:“我以为我和典家的缘分并不深,只是典公子召集了如此众多之人围堵上我的府衙,不知道所谓何事?”

    十五郎长长的“唉”了一声,半责怪似的说道:“林大人怎么能和我们这样生疏,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亲家,要不是为了避讳,咱们早该走动走动。”

    林致远哼了哼:“避讳?不知道典公子说的这个避讳指的是谁的避讳?”

    “自然是官民之间的避讳了。大人该知道,我长兄在林大人手下谋事,要是走的太近,不免叫郑氏和华氏心中起猜忌。小民是绝不愿意因为一己私欲给长兄带来麻烦的。”

    林致远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似的,忍不住哈哈大笑。

    十五郎被人如此嘲弄,面带不虞之色,“林大人这是作甚?难道小民的话叫你如此开怀?”

    林致远的笑声戛然而止:“典公子若是真心为兄长着想,为何还要陷家门于险境之地?”

    十五郎眼中如一潭碧湖,叫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深意:“此话怎讲?”

    林致远笑道:“十五郎是有家小牵连的,虽然你和典家大爷的关系不和睦,但是人人皆知有个疼爱你异常的母亲,照理说总该是衣食无忧,烦心事不愁,可是你偏偏要兵走险锋,真是叫人诧异。”

    十五郎再也耐不住惊诧,流星一般的眸子闪过丝丝不确定。

    沈修杰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致远似笑非笑的看向典十五郎,“典公子不顾家中老小的安危,心甘情愿的替四皇子卖命,这难道不令人钦佩!”

    揶揄的语气叫十五郎心中不是滋味。

    但是更多的是震惊。

    老实讲,十五郎一直没瞧得上林致远,总觉得这小子是个嘴皮子厉害的,能获得皇上的偏爱,一半靠巧舌如簧的本事,一半只靠运气。

    他倒是自动省略了林致远打重生后的寒窗苦读。

    典十五郎一向自负,也就只有在四皇子面前能有几分的沉稳,除此之外,余下人皆不放在眼中。受命来“对付”林致远是典十五郎请缨上阵,四皇子因为他的性子也曾犹豫过,但是典十五郎是四皇子……或者说是先皇后的娘家安插在幽州多年的钉子,由十五郎出面最是自然不过,也不会引起凉州郑家的注意。

    可是林致远是如何知道的?

    “林大人说话可要有凭证,要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典十五郎一抱拳,“陛下最忌讳结党营私,作为朝廷命官的阁下……不该信口开河吧?”

    林致远抿着嘴略一低头,掩饰了笑意,他还真怕惹恼了典十五,要不然自己想探听的消息岂不是没了着落!“典公子,真凭实据我是没有,不过,阁下在四皇子面前一定是下过军令状的,说一定会劝服我投诚,今后投在四皇子的麾下,本官说的可对?”

    沈修杰觑着典十五的神色,忙迎合着林致远问道:“怎么说?倒好像是你亲历在眼前似的。”

    林致远一点经外奇穴的位置,冲沈修杰解释:“想一想就能明白,三皇子可是要将我陷入险境?这位监国皇子肯派你来,就是要秉着息事宁人的意思,等我被带回京城,这罪到底是有是无,到底是轻是重,还不是皇子殿下一句话。可偏偏这位……”林致远指向了面色沉郁的典十五,“这位是见不得我的好,不但费尽周折找来那些破皮无赖,甚至叫了无辜百姓过来堵着府衙的门口。他们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就是想拖到新知府到任,然后叫幽州所有的老百姓知道,我林致远是被人给押送出幽州城的,是贪赃枉法的国之蛀虫!”

    沈修杰已然明白了致远的意思,越想越气,指着典十五的鼻子尖骂道:“呸,那点心眼原来都长在这儿了,想弄坏致远的名声,好下作的主意。”

    典十五吞了吞嗓子眼里的口水,原本镇定自若的心开始有些动摇,难道这个林致远真的有几分的本事?不然怎么猜的这样准确?连自己在四皇子面前立下军令状的事儿也仿佛看的一清二楚的。

    不,不会,一定是四皇子身边有了奸细,三皇子身边派去的奸细。

    典十五稳住了心神,再次审视这个被自己藐视的林致远。显然林致远是要彻底打消典十五那最后一点点的傲慢,只听林致远笑道:“四皇子未必是真的想坏我的名声,不过这位典公子就未必了。”

    典十五冷哼道:“你倒还算聪明,难怪我那个大哥常对你赞不绝口,原先还不觉得,如今……”

    沈修杰抢道:“如今才发现,原来致远比你强上的不是一点半点!”

    “你们是至交好友,相互帮衬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儿。”典十五正欲再嘲讽几句,就听屋顶上传来三声清脆的敲击声,典十五心中不耐,但还是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

    林致远早知道上面还有人,早先那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只怕就是这人发出的,只是对方不动,林致远并不敢随意出招。

    典十五对上面的人颇有忌讳,眼睛不大老实的往上瞄了下,见对方并不再有动作,但是那道隔着青瓦透过来的寒意却是止不住的。典十五只好耐着性子与林致远说道:“既然林大人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也知道我背后的靠山,那么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四皇子希望林大人能够站在他这边,将来殿下继承大统,少不了你的好处。”

    林致远心中冷笑,暗道这四皇子也算个睁眼的瞎子,找了这么个人情不知的呆子来说项,怪不得他虽然占着嫡子的名分,但是这些年却始终屈就在三皇子之下!

    PS:明天惊荷去监考,更新要等回家,未必能两更,以后会补上,从明天开始准备整理整理书评区,因为怕桑心,所以好久都木敢去看了,谢谢小光和洛洛帮我打理,现在我要自食其力!!如果大家有要说的话,请再书评区留言。八过请不要使劲儿拍砖,惊荷的小心脏很脆弱,多谢大家了。

第三二八章 府衙门口叫嚣异常

    四皇子虽然是先皇后的独子,但是一向不得皇上的宠爱,加上先皇后去的不是时候,刚坐稳后位没几年,也没能为儿子积攒下什么人脉就匆匆的去了。若不然三皇子就算再得宠也未必能斗得过名正言顺的嫡皇子!

    林致远对十五郎的提议并不动心,无论这小子是代表着谁,但是从言行举止来看,本身就没有什么诚意。“典公子,审时度势来看……四皇子殿下在今天这个时候并不能带给我什么好处,更何况我是待罪之人,能够帮助殿下的地方实在有限。”

    典十五微微一愣,他没料到自己抛出的诱饵会被毫不迟疑的拒绝。典十五沉默了片刻才道:“林大人,殿下叫我转告你,若是你肯站在他这一边,且不说叫你此次进京平安无事,将来还许诺将礼部尚书的位置送给你!林大人,”典十五重重的唤了声林致远,“咱们天朝还没这样的少年能有如此殊荣啊!你可要想清楚。”

    林致远凉凉的插了句:“如果今日成为监国皇子的是四殿下,我倒是愿意考虑考虑典公子的话,不过,事实上,我看不出四皇子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皇上将传位与三皇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典公子还是劝四殿下做个逍遥王爷岂不是更好?”

    林致远的风凉话差点没点起典十五的一腔怒火,逍遥王爷,四殿下才多大点?况且夺储之路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现在的三皇子还顾忌着名声,顾忌着里面躺着尚未苏醒的皇上,可是将来呢?一旦皇帝真的驾崩,只要新君说上几句话,四殿下就要乖乖的服从。

    想当年,四皇子可是被发配到皇陵给先皇后足足守孝了三年。就是在这三年里,三皇子才能插手到幽州事务,才能和郑氏牵上关系,以凉州郑家为依托,才能掌控大半个西南的军事实力。而那个时候的四皇子呢?别说踏出皇陵半步了,就是说个话都要担心会不会被有心人抄记下来送到皇上那里阅览。

    典十五的师傅和几位长老一直希望师门光大,有心在朝中崭露头角,若是能辅佐一位新君上位,其功勋不亚于征战沙场上的名将们。于是大家将目光投向了当时最需要助力的四皇子身上。

    典十五扪心自问,他并没有什么当官的野心,最初帮助四殿下纯属是师门交给自己的任务,但是长时间接触下来,典十五已经将四皇子当成了肯患难的至交。面对林致远的挑衅,典十五愤然说道:“林大人熟读经史,理应知道功成名就后就残骸手足的‘明君’不计其数,又怎么能奢望三皇子肯放我们一马?林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历,那么和你交个实底,这忙你是帮也的帮,不帮也得帮,否则林大人能否安然到达京城,这事儿可不敢保证。”

    林致远冷笑道:“劝降不行便改为要挟了?也不怕和你讲,本官只会效忠陛下一人,典公子还是不要再多费唇舌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典十五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看你如何去当这个官!”说着,将手指放在唇边,狠狠的打了个口哨,然后得意的看向林致远。“你就等着乱民闯进知府衙门吧,到时候看你如何与黎民百姓交代你的贪赃枉法。我知道你有聊城卫护航,好啊,叫那些将士们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我想经此一役,林大人的名讳毕竟载入‘青史’!”

    远处喧闹声愈来愈大,林致远和沈修杰对望了一眼,知道是外面聚集的百姓在生事。

    典十五轻笑道:“外面那些人都是常年行走的脚夫,做着天下最辛苦的活,他们知道林大人在此次夺标中贪墨巨大,心中十分气恼,这不……来找你讨要说法来了。”

    典十五的眼神中充满着蔑视和嘲讽。

    “大爷,大爷!”韩胜从外面跑了进来,对站在大厅中央的典十五是视而不见,只是急急忙忙的说道:“大爷,快去瞧瞧吧,外面来了好些人,两拨人马就要打在一起了。”

    林致远狠狠的瞪了一眼典十五,他还当是典十五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只听韩胜说道:“是河工,是大人曾经带领修建江堤的河工,听说咱们府衙被人围住,气势汹汹来给大人打抱不平来了!”

    林致远虽然诧异,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丝的感动。他当即扔下韩胜和典十五,与沈修杰说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说完,大踏步的越过典十五。典十五有着极短暂的愣神,望着林致远的背影直到韩胜轻咳了一声,他才应过神来忙追了上去。

    韩胜脚下没动,专心致志的倾听屋顶的声音,直到确定再确定,才轻轻唤了声:“姑娘,已经安全了,出来吧!”

    ……

    从内宅穿越三堂,二堂,直到前面的正门,这段距离可不算短,尽管林致远和沈修杰已经是脚下如飞,但是到达大门的时候,前面已经是闹腾的沸沸扬扬。典十五也不慢,不过跟着他身边那个高手却是没见着踪影。

    官衙的红墙大门外,百十来号人正叉着腰对骂,站在当间的是两个年岁相差悬殊的人物,一个二十开外,穿着青灰色的长袍,挽着发髻,倒是个书生的模样,只是穿戴粗俗了些,与他对站着的是个赤着胳膊的六十老汉。也许是岁月的磨人,这老汉未必就有六十上下,只是生活的艰辛叫他看着磨练更多些。

    老汉拄着一把……镐头,鹤嘴的,时间用的久了,上面已然发盾,但是看得出是精心护理的。裤脚一边长一边短,只剩下骨头的身子黝黑黝黑,不过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

    老汉右手手指头几乎没点在书生的鼻尖上,破口骂道:“你们要是胆敢动大人的一根汗毛,我们这些河工就和你拼了,砸了你的书馆,烧了你的草舍!”

    书生气的浑身发抖,“粗鄙粗鄙,简直就是愚民!为着一个贪官而罔顾乡亲们的死活,真是为我们幽州百姓丢脸。”

    后面又起哄闹事的,早就叫嚷开了,大多数人是书生一系,几个穿着流气的地皮更是嚷的最欢。

    反观这些河工汉子,虽然不说话,但是手上的家伙事儿已经亮出来了。

    眼看一场打仗即将打响。

    林致远神色复杂的回头看向典十五:“这就是你所希望见到的?贫民百姓的无辜被利用?”甩了袖子扔下神色晦暗的典十五。

    府衙的大黑门吱吱呀呀的门推开了,外面的人齐齐看向走出来的林致远。左侧这些老百姓大多没见过新知府,他们过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这次肯来闹事,不过是受了有心人的唆使。这些人一见到林致远,刚才的气焰首先减了几分,自古民见官,先灭声势是很正常的事儿。反观右侧的这些河工,见了林致远只有亲切。

    “大人,你没事吧?”打头的那老汉急忙问着林致远。

    林致远记得这老伯姓胡,家中有三个儿子,都是修河堤的能手,前次修堤坝,胡家父子四人没少出气力。

    林致远忙握住了对的手:“胡老爹,这个时候你们怎么来了?”

    “大人,你受委屈了。”胡老爹愤愤的骂道,“你放心,有我们这群河工在,绝不会叫他们动你一根汗毛,谁敢招惹林大人,先从我胡老汉的镐头下面钻过去。”

    书生的脸色一变,“林大人,枉你是朝廷命官,原来也是贪生怕死的,躲在别人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位是?”

    书生一抱拳,谦逊道:“大人也不必知道我是何人,只要明白我等都是天朝黎明百姓,都是幽州大好儿郎即可。我们心中尚有疑虑,请大人赐教。”

    沈修杰站在后面稍稍错了一步,几乎是与典十五并肩而战。沈修杰低声问已经正看得聚精会神的典十五:“这也是你们弄来的?”

    典十五没有承认,不过也没有否认!

    书生朗声道:“外面都传大人贪赃枉法……”“休得胡说!”

    书生陡然看向胡老爹,“胡老爹,我见你也算是咱们幽州城的老功臣,年年修建堤坝,所以才给了你面子,不然……”

    胡老汉朝地上唾了口唾沫,骂道:“黑贼心的,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打的什么鬼主意打量我不知道呢?不过是想借着糟蹋林大人的清誉,然后名传四方不是?”

    林致远会心一笑,这胡老爹倒是个明白人,看得通透。

    书生面色涨红:“你血口喷人。”

    胡老汉嘿嘿笑道:“我血口喷人?你倒是回头看看,站在你身后的都是些什么人。卖苦力为生的脚夫,他们来官府讨个说法也能理解,你凭什么来?”

    “我乃堂堂天朝子民,如何不能来?”

    胡老汉精光一闪,露出的黄牙似乎昭示着一种智慧:“林大人,这穷书生最爱见缝插针,无理也会辩上三分,你且不必担心,今日我们在,大人只管出门,有我们一路上护送你到江边。”

    林致远问道:“胡老爹,你怎么知道我要乘船出门儿?”

    “大人船不是已经预备好了?那样大的官船,那样气派的场面,就停在官家码头,难道不是大人要远行?”

    林致远忙看向沈修杰。沈修杰摆摆手,低声道:“我怕来不及,从武昌就一路快马过来的。”

    不是沈修杰……那官船又是谁人的?

    PS:今天只有一更了!以后小荷补上

第三二九 典十五郎一计不成

    停在码头上的船......林致远第一个意识就是三皇子接任的手下,听修杰说过,这人是三皇子的心腹,原先做过伴读,后来殿下娶侧妃成家迁出了端本宫,那人也跟着做了新府邸的少詹事,真可谓是风光无限。

    现在三皇子有望继承大统,自然是要把幽州这个赚钱最多的好地方交给自己人来办。林致远是挖井人,但却不是三皇子认可的吃水人。银子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好!

    林致远低声问道:“修杰,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少詹事?”

    沈修杰不大确定的摇了摇头,迟疑道:“我们两个是前后脚出的京城,我的旨谕是户部尚书直接下达的,而那个少詹事却是依从了三皇子的命令,我们两个人并没有碰面。我怕你为难,更怕幽州出乱子,所以紧赶慢赶的先到了武昌。我在后面放了斥候,按照消息来看,我到达幽州的时候他该是刚抵达武昌,怎么说也该有个一日的光景,没道理前脚刚到,他后脚就追上来了。”

    林致远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忙将胡老汉领到了身边,“老爹,你确定那是官船?”

    胡老汉受到了伤害似的,颇为委屈的嗫嚅着:“老汉我一辈子和水打交道,在大堤边上干了几十年,见过的船只不计其数,那南来北往的官船也不稀奇,怎么会认错?俗话说官船漏,官马瘦,原来那个知府大人在任的时候光是打造供来巡游的船只就好几艘,花的银子跟淌水似的。哦,对了。”

    胡老汉猛然想起来什么,忙道:“我看原来的船都是两层,三扇帆,不过这个却是上下三层,大帆两座,小帆三座。”

    林致远和沈修杰面面相觑,天朝的船只是有定制的,官船按照品级修建,除非是微服私巡,否则都要按照规矩来。上面什么花纹,多少帆,几层船高,多一样都要定罪,就好比为官之家门口的那两只大狮子,脖子上多少个红缨穗都是有定数的,若是哪天见了某位郡王府上的红缨子多了俩,必定是人家蒙得圣宠升迁了,郡王变亲王。

    按照胡老汉的说法,三皇子的少詹事可不该坐这种船,至少要降低一个层次。

    沈修杰问道:“会不会是军中的某位大员恰巧路过此地?不下船只是到岸上补给而已。”

    西南地区的大军极多,能征善战的将领也不在少数,或许真是某位将军家的女眷打从此地经过也未可知。林致远现在要忙的事儿多,无暇顾及这些,只悄悄的嘱咐了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厮吴泓和冠缨去打探消息。

    这边闹事的人并不甘心被冷落,见林致远只顾着和胡老汉说话,便有人又开始叫嚣:“给我们个说法。”那书生高声道:“林大人,你若是光明磊落之人就该告诉我们实情,而不是这样躲躲闪闪。”

    林致远不觉好笑,“告诉?请问这位公子,你可有官职在身,手上可有缉拿我的告示文书?本官虽然只是四品,但到底是皇上亲封朝廷命官,哪里由得你在此胡闹!”

    前朝有例,民告官,无论有理无理先要杖责一百,本朝圣主临世,认为此等刑法过甚,但又怕刁民生乱,便只改了数字,先杖责五十,虽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但是终究很好的控制了这个度!

    书生定然是知道这条王法的,所以脸上泛起自豪之感:“草民乃是天安元年的秀才,前科刚刚中举,有功名在身。”

    林致远心中冷笑,怪不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心中主意一转,便笑着从自己的腰间拽下一块上等的玉佩,虽说是上等,但要看对什么人而言。林致远身上的穿戴一向是香萱打理,自打香萱嫁人,这差事就交给了慕蕊,慕蕊最爱将她家大爷收拾的英俊非凡,所以身上的配饰是三天两头的换,衣裳十天半个月都不带重样的,林致远说过几回,只慕蕊还是乐此不疲。

    时间久了,林致远也就悉听尊便了,好在慕蕊懂得分寸,知道什么东西该是林致远这个身份用的,从不逾越了规矩。

    再加上林致远出手阔绰,出门见客的时候常打赏,慕蕊就更不敢拿价值连城的玩意儿给林致远佩戴了。

    这块玉佩通体莹白,刻着喜上眉梢的图案,两只小喜鹊叽叽喳喳的立在梅花枝头,只在角落里有些细微的瑕点,不过倒也值百十来两的银子。林致远心中虽冷,不过脸上却带着笑意:“公子少年英才……也是我们幽州的荣耀,这是我的随身玉佩,公子他日进京赴考的时候可携着去拜见拜见当朝太傅佟大人。他与我乃是忘年之交,若是能得他的只言片语点拨,公子将来可是受用无穷。”

    这书生的脸一僵,手似伸不伸。

    百十来两的银子他不在乎,可是佟太傅的教导……这东西可是千斤难买。

    只要是个读书的,只要是前科进过京的,谁不知道林致远和佟太傅私交甚密?两家不敢说是通家之好,但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众人都眼红的嘀咕着,林致远有没有真学识不知道,不过借了当朝太傅的光儿是一定的。

    这书生与林致远同科,可惜当年连个同进士也没能中,灰溜溜的回到了幽州,本来时要闭门苦读一心备考的,但耐不住有人挑拨,这才有了今日府衙门口的争端。

    一杆秤在这书生的心里不断左右倾斜,后面围着一帮人眼见不错的盯着,手不知道是该伸还是不伸。

    恰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人朗声道:“林大人,学生郑昶,恳请拜在大人名下为弟子,请大人爱怜小人求学心切,收下我这个学生吧。”

    一个白衣少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说出来的话叫众人摸不着头脑。这里在说林致远贪墨的事儿,怎么跑出来个小郎君要拜师求学?

    那些破皮无赖见状忙喝倒彩:“找个贪官当师傅,将来也是要有样学样吧!”人群中哄笑不已。他们是吃定林致远不敢在府衙门口动手抓人,于是说话的语气更加的肆无忌惮。

    有人挑事,有人惊诧,当中又以那书生为最。

    书生呆呆的看着跻身至前的郑昶,手指向对方:“你……你不是说……”

    郑昶忙打断对方的话,讪笑道:“赵师兄,我说过,林大人殚见洽闻,满腹经纶,乃是为德才兼备的真君子,我若能拜在林大人的门下求学,将会受益终生。”

    这位姓赵的书生气的直哆嗦:“好你个郑昶,原来是做了个套子与我钻,这……”书生望向林致远,再瞧瞧对自己不屑的胡老汉,满脸羞红:“你们的破事儿,我不管了。”说罢,扭头就走。

    破皮无赖们不由得一齐看向林致远右侧的典十五,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被林致远和沈修杰同时捕捉。

    沈修杰哼道:“跳梁小丑。”

    此话不知说的是典十五,还是走掉的书生。

    典十五面色不虞的做了个手势,那些泼皮们见状,装腔作势的又闹腾了几句才散去。平民百姓也有不少,可是都是胆小没主见的,瞧着领头的书生都走了,哪还敢在这里多呆,于是也都纷纷的跟着去了。

    林致远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还真的不敢对老百姓如何,那几个地痞似的人物好应付,但是在这个时候林致远并不想叫这件事儿分了自己的心神。

    “典公子要是不忙的话……就请回吧!”林致远一副有礼而生疏的笑容。台阶下那位叫郑昶的小郎君正要开口,林致远忙用话堵上了他的嘴,“哦,对了,典公子,顺便将这个郑家小公子一并带走吧,他可是你的人呀……”

    典十五和郑昶的脸色陡然一变,不明白林致远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然而这个时候再问只是自取其辱。

    典十五没好气的大踏步离开,叫好些认识这位典氏病秧子的人都惊呼,这哪里是典家的十五郎!

    林致远居高临下的看着郑昶:“怎么,郑公子,还不走?莫非要叫我请你吗?”林致远早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年,那日和黛玉在街头挑拣玉佩,典家的女儿当街纵马,管闲事的不就是他?

    郑昶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黑,终于是丢不下面子跑了。

    沈修杰盯着郑昶的背影说着风凉话:“我还以为又是个厚脸皮的呢,不过……自打你们家开了桐花书院,找你当师傅的人可不少。你不在京城的时候,大司马没少唉声叹气,想求你带着他的儿子出来历练历练,可你愣是没答应,不但没答应,还携带着重重的厚礼去道歉,分明是想堵住人家的埋怨声。”

    林致远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为了掩饰忙撇下沈修杰去招呼胡老汉。

    “胡老爹,今日能够平安无事多亏了乡亲们的帮忙,这样吧,府上略备了薄酒,叫大家小酌几杯吧!”

    胡老汉却板着脸说道:“大人,你既然叫我一声胡老爹,便是拿我们当自己的亲人,想当日在江堤上做活,大人是与我们同吃同工,我们那些孤儿寡母的也都是林大人叫了差役们送米送面,今日我们来报答,难道就为了一顿酒肉?”

    林致远听罢忙向河工们道歉,这胡老汉也是个爽利人,咧嘴笑笑便带过了。林致远亲自将众人送出了好远才折身返回府衙,衙门口的人大多都散了,只是三三两两的有些人在那里做小买卖,眼神倒是时不时的往这边瞄。林致远明白这些人都是看热闹的,绝不是谁派来的奸细,也就没放在心上。

    刚一榻上台阶,六安忙附到林致远的耳边低语道:“大爷,华家大老爷亲自来的,就在三堂……”

    PS;手指头冻僵了~~尽量在下周把双更补上!小荷闪也,备课去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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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介绍:
一个是林家仙姝,一个是再生儿郎,本无牵连的两人却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妹。
贾府家大业大,但人心难测:林宅人单力孤,却兄妹齐心。
看似盛世太平,难掩暗潮汹涌,官场勾心斗角,园中彼此算计。
且看林家俊俏少年,如何带领妹妹走上寻找幸福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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