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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讲     义道猎妖传txt下载     义道猎妖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相由心生

    “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狼崽虽幼,却是熊心虎胆、本性贪婪;其貌娇萌,人甚喜欢,施予怜爱,还与狼牙,此刻方才知它凶猛异常不同犬、心野勃勃非等闲。

    董卓一番话虽使人细思极恐,话中尽显忤逆之意,只不过他刚到束发之龄,杨章倒也太放心上。

    董卓起身,将杜震拉起来,让他学自己跪在床上,杜震倒也有模有样跪在他身侧。董卓道:“今日我董卓与杜震以桃结义,拜为异姓兄弟。我做义兄,必要事事照顾义弟,有难我抗,有苦我吃。”说完便先三个响头拜天,再三个响头拜地,最后三个响头拜给杜震。

    杜震道:“今日我杜震与董卓以桃结义,拜为异姓兄弟。我做义弟,必要事事遵从义兄,有难我抗,有苦我受。”说完,他也学董卓先拜天地,再拜义兄。

    杜震叫他道:“义兄。”董卓回道:“义弟!”杨章也甚感心安,无论如何,有董卓这层关系,董君雅他也要顾虑三分。

    杜震又道:“古有伯牙子琪知音之交、廉颇相如刎颈之交,今天我们结拜也可叫个桃让之交了。”

    “恩,桃让之交,这名头不错,衬得起我们兄弟。”董卓也是非常赞同,两人相视一笑,从此杜震便有了兄长。

    第二日下午,负图先生李充与杜震本是约好每日下午相见,今日却是久等杜震未到,于是他便亲到汉房来寻,却见草亭之侧,一身粗体阔、眉凶目恶的小伙正与杜震练习摔跤,近前再看,原来认得。

    李充也不言语,独自进房寻杨章,房内一只刚被宰杀的羊羔已是被扒了皮,杨章正在割肉剁骨。

    李充见了,问道:“杨兄弟,外面那位可是董二公子?”

    杨章听到话声,方才抬头看到李充,忙起身道:“负图先生来了,您好眼力,外面那位正是董家庄的二公子。”

    李充再问:“他怎么来了?而且似是与震儿十分相熟了。”

    杨章回道:“这事说来话长。”接着便将董卓与杜震相交结拜的事情复述一遍。

    李充听了,有些不爽,他道:“杨兄弟,你也为人师,教过不少孩子。你不觉得震儿与他结拜,这事有些不妥吗?”

    杨章见他脸色突然阴沉起来,忙回道:“我知道董公子家境富足,咱震儿不应高攀。”其实杨章所讲并未心里话,他真实的想法便是利用董卓与震儿的交情去牵制董君雅。他继续说道:“不过这事却是董公子一再坚持,震儿也甚欢喜,孩童之事,我总不好太过介入啊。”

    李充听了,气道:“你可听过相由心生?我第一次见这位董公子,便知此人绝非善类,震儿与他相交,你就不怕他带震儿走上歧途吗?”

    “啊?这……”杨章突然听到李充这番言语,不由得一惊。在他心中,董卓偶尔冒出的几句话也能显现出此人绝不简单,但他毕竟也还是个孩子,是以自己并没想的太多,而且,这位董公子一向娇惯坏了,像堡寨这种穷酸的地方,他也未必真能住上几天,日后能不能再来也未可知,在甚至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学人结拜,此事过后,人家便是把震儿忘了也说不定。

    “杨兄弟,你也为人师多年,小孩子交什么样的朋友,他便会学做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情你总不能不知吧?况且你总说不能让震儿成为粗莽野夫,你再看看这位董公子,他可有一点贤人君子风范?”李充哪知杨章心中顾虑,此刻已被杨章

    杨章听了,不禁放下手中剔骨刀,语重心长回道:“此事是我太欠考虑,不过董公子一向娇生惯养,他今天还特意从寨主家里讨来一只羊羔,要我做与他们吃。况且他比震儿大上将近十岁,我看他两人玩上半天也就没什么共同兴趣了。你放心吧,最多两天,待他玩的烦了,也便走了。”

    李充听他这么说,稍感心安,他道:“希望如你所说,他便是一时玩性。若他两人长时间交往,我可不答应。”李充说完便走了。

    杨章长说一口气,他初衷也是为了震儿,却没想到李充对此诸多意见,不过人家也是为震儿好,没把震儿当成外人。现下却是希望那董公子玩上两天,无趣之后他也便回去了。

    杨章边剁骨边思虑着,外面却是来了好多人马,他出房一看,原来正是董家庄来人。

    董卓正与杜震耍的高兴,突见家中来人,脸色旋即阴沉下来,坐到草亭书桌之上,也不说话。

    当中一人,正是昨日晚宴的老管家,他半拘着身子凑近董卓道:“二公子,您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庄主要我请您回去。”

    “请?我怕他与你们说的是抓我回去吧?正好,你们给我带话回去,我与杜震已经拜为异姓兄弟,让他送些吃食来,我兄弟正长身体,不能亏了。”

    原来董卓却是为了杜震才挑了饭食,杨章听了心中稍感欣慰,这董公子虽是富家公子,对待朋友还是很够情义的,而且他家人今日便来找他,也正好可以给李二哥回话了。

    “这……庄主吩咐过,一定要把你请……带回庄去。”老管家很是为难。

    董卓翘翘眉毛,看了看老管家与随行的十来个家兵,“等我一下。”他说完便向汉房走去。

    那老管家见了,甚是高兴,心道:今日二公子竟然如此爽快便答应返家了,如此也好给庄主复命了。想到此处,他忙喊道:“快给二公子备马。”说完,一名家丁便牵过一匹大马。

    杜震站在汉房门口,见董卓在房中找着什么,便问道:“义兄,你今天便要回去了吗?我还没与你耍痛快呢。”董卓终于找见自己的东西,却是一把弩弓,他又将箭筒背上,转身回道:“小子,无事,等我一下。”

    董卓按了按杜震的肩膀,随即走出汉房,那老管家见二公子背负箭筒,手中提着弓弩,忙道:“二公子,您的大弓没有带着?”他知二公子平时外出,必是身背大弓,手提弓弩,此时却是不见了大弓。

    “你忘记我的肩伤了吗?我现下双肩无力,尚引不了大弓,弓弩倒是趁手许多。”董卓回他道。

    “弓弩也好的,等再过些时日,二公子便能恢复神力,这休养嘛,还是在自家方便,庄中箭师更是期待您能尽早回去。”老管家说道。

    董卓笑笑,回道:“好啊,都上马!”他一声吩咐,家兵全部骑上大马,老管家也是爬上马背,只等二公子上马启程。

    “义兄,你哪天再来看我?摔跤我还没学会呢。”杜震见他要走,甚是不舍。

    “小子,我何时说过我要走?”董卓哈哈大笑。

    “二公子,你这是不回了吗?”老管家心中很是诧异:二公子不走,怎么让我们全部上马?二公子何时心性变得如此温和?

    “我当然不走。”董卓回道。

    “什么?老奴以为你方才是答应了要与我们回去。”老管家与众家兵不明就里。

    董卓也不回答,拔出背上弓箭,搭在弩上便射,嗷呜一声,那老管家小腿肚上便中了一箭,立时鲜血四崩。

    “大管家,快跑吧。”众家兵一看此状,纷纷逃跑。老管家方才知二公子哪里是改了心性,全是障眼之法,哄他们上马,不过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为免第二箭射来,赶紧强忍腿痛,策马逃去。

    “明日给我带些吃食来!”董卓见他们离开,心下却是痛快起来。

    杨章全都看在眼里,心道:李二哥所言果真没错,这孩子心性太过阴狠,对自家的老仆都能下的了手,震儿与他相交,只怕日后必会吃亏。

    杜震此时走上近前,与董卓说道:“义兄,你吓唬吓唬他们便可,怎么还真射他?”

    董卓回道:“兄弟,有些人可以吓唬一下,有些人就必须得教训一下。这些人终日见我,早知我的脾性,却还是敢来叨扰,我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今后还如何当这个主子?”

    杨章听他所言,心中一惊:真是心狠手辣啊。他心中一想,计上心来,对董卓说道:“二公子,庄主要你回去,你现在这样回绝于他,我恐怕他心中会怪震儿啊。不如现在我与震儿送你回去,可好?”

    董卓杨章所言,并未多想,直言道:“杨叔,我与我爹的事情,您就别管了。他怪与不怪你们,又能怎样?杜震现在是我的义弟,谁也不能怎么样他。”

    董卓说话快人快语,他也不愿多想,杨章听后也便无语,他也没得办法,总是不能赶人家走吧?本是将他看成贵人,现在若是对他态度大变,恐怕最后为难的还是震儿。

    董卓再对杜震说道:“小子,我这么对他们也是为他们好。伤了他们,他们今后便不会惹我,若今天我不给他们教训一下,日后定还会惹怒我,兴许我一怒之下杀了他们也说不定,我这也算救下他们一命。”

    啊?杨章心里不禁打了哆嗦,随意与人用强,竟然还说的如此大义凛然。

    杜震想了想,回道:“义兄,你说的似乎挺有道理。”

    杨章听杜震如此反应,心道:完了,这潜移默化的影响对孩子的成长最是关键,本以为为杜震找了个好的靠山,现在看来却是引虎傍身了。

    趁那董卓回屋送弩,杨章将杜震拽道草亭之中,问他道:“震儿,你真觉得他所为妥当?”杜震回道:“义兄所讲甚有道理,只是我觉得稍稍欠妥,他不该射那老人,只射年轻力壮的便好。”

    杨章心中无异于晴天一个霹雳,心道:坏了,坏了。我得赶紧去找李前辈。

第三十一章 自有章程

    翌日清早,董家再次来人,专程送来些羊腿马肉、鲜蔬水果,那些家仆一句话也不敢言,放下物什便走,想是个个心中都忌惮二公子,不想自己身上也被他穿个洞。

    草亭之中,众子纷纷赶来听课,杨章也早做着准备,杜震坐到自己位置,等着开讲。

    直到日上三竿,董卓方才醒来,再听屋外书声琅琅,他胡乱咬了几口羊肉,喝了两口马奶,便走到草亭之中,强要拉着杜震出去玩耍。

    杨章忙阻止道:“董公子,再过一会就完讲了,你便等上一等?”

    董卓哪里肯听,他道:“杨叔,我这人便是一炷香的功夫也清静不得,你便应允杜震与我出去耍吧。”

    杨章心说今日若是与他松口,以后便全无章法,只能任由他胡来了,现下正是要立下规矩,绝不能让他扰震儿读书。他道:“现下正讲五礼,不如你也坐下听上一会。”

    杨章未免误了震儿读书时间,竟邀请董卓坐下听书。董卓一听,不由一笑,回道:“学礼有何用?不听也罢。”他说完便拽起杜震,“小子,跟义兄出去打几只野鸟去,比坐在这里听书可要逍遥的多。”

    杜震看向杨章,见他沉下脸色,便摇摇头与董卓说道:“义兄,现在恐怕我是不能陪你去耍。”

    “小子,今天义兄便提点提点你,当今这天下,学文已无用处,咱也不能再拟规画圆。要学便学个调兵行军、处军相敌,改日我便带你到我庄中去操演一番。”董卓说道。杨章听他这番话,心中想道:这位董家二公子心中没有规矩,行事荡检逾闲,今日再不能任由他胡来带坏震儿。

    “杨叔要我……”杜震话未说完,董卓立时不爽,抢他话道:“哎,莫要说杨叔要你如何,我想听你自己想要如何。”

    “我……只有读好文章才能做我爹那样的人物,能够体恤群苦,能为大汉尽忠效力、出谋献策,待我一朝位及权臣,不仅能够为我爹娘报仇,更是能为汉室清除奸佞。”杜震回道。

    董卓笑道:“是杨叔要你做成你爹?”杨章也不搭腔,听他俩说话。

    “即便做成你爹又如何?还不是被人杀?我问你,当年若是没有皇帝应允,别人如何能轻易便杀朝廷大员?”董卓语气突然加重,眼色严厉。

    杨章实在不能再忍受,“啪”的一下将书本摔在桌上,怒道:“董公子,震儿尚且只有七岁,你这样说话,是想他如何?”在看杜震,却是已经泪润眼眶。

    “杨叔休怒,我只是要他想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董卓也感到自己话太重了,他便问道:“杨叔,他的仇人究竟是朝中哪位?”

    杨章如何肯告诉他,回道:“这事等震儿长大,我自会告诉他。”

    董卓无奈,毕竟是自己义弟的家人,也不能逼他,于是安慰杜震道:“小子,无论你将来想做什么样的人,你的仇,我帮你来报,莫说你的仇人权势如何通天,便是当今皇上,义兄也会为你摘他项上人头。”

    “休再乱讲,休再乱讲。”杨章听后,直在书桌上怕打戒尺,好在其他孩子并不能全部听懂他们所言,不然这话传了出去,便是杀头之过。

    董卓本是一番好意,心里也甚是看重杜震才会说出此番话,哪知杜震并不领情,他怒道:“哪个要你帮?我的仇我自己报,不用你帮。”杜震说完,便自跑开。

    “我,我刚才说的话太重了吗?”董卓哪会考虑别人感受,现下却是意识到自己所言却是欠妥。

    “董公子,他才只有七岁啊,你却一定要去揭他心底伤疤吗?”杨章哀道。

    杜震心中又悲又恼,一口气跑下山来,刚过洮河河桥,李充却是从对面走来。原来却是杨章与他越好,要他来劝过杜震不再与董卓交好。李充见他哭着跑来,忙问缘由。

    杜震将草亭书坊中事复述一遍,讲毕,李充问他:“震儿,那董公子毕竟大你太多,你真觉得与他能够交好?”杜震听他此问,稍感意外,他回道:“大伯也大你许多,你们不是也结拜了?”

    李充听他竟搬出大哥,不答反问,微皱眉头,回道:“这两事不能相提并论。我与你大伯那都是成年之后才结识,心气相投才会结拜。董公子少年老成,你虽也是心智早开,但你毕竟是个小孩子,你们现在应是很难言在一处吧。”

    “可是义兄他懂我,他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杜震不用多想,脱口便说。

    “震儿,二伯知你想要报仇,只是你还太小,再过一、两年,你姑姑和几位伯伯都会教你武技,现在你便好好读书,将来遇事才不会逞莽夫之勇。大家一番心血,都是为了你好。”李充便是要杜震再等上一等,方肯传他武技,也是为了他好。现在他有些叛逆、迷茫,什么对他有益,什么对他有害,他自己区分不得。寻常孩子,大人给他什么便是什么,杜震却是极不好哄,一心只想报仇,若是任由他心性迷失,这些教他的人便是害了他。

    也不等杜震回答,李充继续道:“我听你杨叔提及董公子昨日竟射伤他家老奴,你不觉得此人太过凶恶吗?”

    “凶恶吗?。”杜震感到诧异,他发觉今日二伯三句不离义兄,似是极其不喜董卓。

    李充听杜震竟如此平淡反应,不由有些生气,他道:“莫说这老奴多年在他家效力,即便是不相识,也是不能这般对待他啊。”

    “不认识的,干嘛要射他?正是因为他早熟知义兄脾性,却还是前来叨扰,义兄才这样警示他的。”杜震竟觉二伯说话有些矛盾。

    李充火道:“警示?震儿,你义兄是主,他爹也是主,仆人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奉命行事,你不觉得董公子如此待他,对他却是极为不公吗?”

    “我义兄是主,他是仆,这本就是不公的事了,若要公道,天下也便没有主仆之分。”杜震刚被义兄惹哭,现在却是又被二伯逼问,他心中不爽,竟然牙尖嘴利起来。

    李充心中一震,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有城府,喝道:“你才读了几年书,现在是要与我争论公道吗?上天自有公道,公道也自在人心。你太年少,怕是说多,你也不懂。”

    “别以为我不懂。上天哪里来的什么公道?若是有公道一说,为何我刚出生便没了爹娘?人心也没公道,就因为我是汉族孩子,寨中孩子便不与我玩。”杜震辩道。

    杜震竟以自己遭遇看衰公道,李充也是一时无言以辩,只能回道:“天灾**,凡人必经,每个人的经历、遭遇都是不同,人世如此,浮生如此,缘生缘死,都是天道使然。”

    “你们修道长生,本就是逆天改命,这与常人便有公道可言?二伯你要我守公道,自己却是不想再做凡人,我如何信服于你?”杜震小小年纪,竟然义正词严、十分厉害。

    李充何等博学,现在却是被他辩的无言以对。天难人害,生老病死,凡人诸多磨难,自己便是为脱苦境,才求仙道。虽然修道艰辛,但若他朝得尝道果,便是脱俗弃凡,飞天成仙,这对茫茫众生来说,确不公道。他一时无词,心中叹道,若是自己都训诫不了他,也恐怕天下无人可教他了,心中不由生起一丝绝望之情。

    他正梳理思绪,杜震却是怕他羞怒,和颜与他道:“二伯,你别生气,震儿错了,我今日说话没大没小的。与义兄的交往,我心中会自有考量,绝不会学他心性,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况且你都教过我大丈夫什么可以做得,什么不能做得,我心中早已有数。现下我心中所想,便是早日能为爹娘报仇,也许是我太过急躁了。”

    李充听了,本是无望的心情稍稍转好,他道:“你若这般想,我也稍感心安。今后你义兄的事情我便不再过问了,不过你却要答应我,做任何事情都要恪守自己的规矩,明白吗?”李充毕竟作过皇子教师,他深知对孩童的教导绝不能以硬碰硬,给他们自由,让他们用智慧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这才是最上乘的育人方法。

    “二伯放心,一会我回到家里便先请义兄返家,嘱他去看望一下那位老管家。另外,这些天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涨了不少力气,我想让五位伯伯明天开始传授我些武技,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答应。”杜震话锋一转,试探性地问道。

    李充摸摸杜震的头,笑道:“这事你二伯做不得主,要回去问过你大伯才能知道。”杜震听他此言,心中有些不喜,头便低垂下去,李充马上又道:“震儿,既然你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二伯自然会为你求大伯应允。”

    杜震听他此话,开开心心转身返家。李充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震儿这孩子虽小,做事却是心中早有章程,大德不逾,小德不拘,比之我见过的所有孩子都要聪明,但是心性不稳,希望他今后做事不要聪明过头。

    杜震回得草亭书坊,却是不见了义兄董卓,杨章也正洗菜做饭。

    “杨叔,我义兄呢?”杜震问道。杨章与他回道:“他刚骑马回家去了。”

    “他都没跟我说一声,便走了?”杜震颇感失望,都结拜了,走时却不与人道别。

    “他家里来人,说是家中来了一位豪帅,他便回去了,临走时让我与你带话,过些时日他便来寻你玩。不过,震儿,今后你能不见他,就尽量不要见他吧。”杨章从屋中走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却不是杜震能够做主的,孩童之间的友情便是膏药般的粘着人玩,那董卓是想来便来,谁能挡他?

第三十二章 五仙传技

    董卓家来贵客,匆匆离开堡寨;杜震与二伯李充一番斗嘴,反倒令负图先生对他刮目相看。

    泰山五仙臣也都觉是时候让震儿学些功夫傍身,就此开始传技杜震。

    董卓偶有来到,看杜震与他们学武,颇为不屑。他道这些近身搏斗的功夫无有大用,战场拼杀,距人百步,引弓射杀才是上策;称霸图强更是要靠行军布阵。因此他来时只在一旁自己练习射箭,待杜震学练武技完毕,便带他去骑马游猎,试标练枪。标箭之术这些远程功夫五仙臣不精,自是董卓家养武师教导他们二人。

    每日晌午一过,杜震便去玉女峰,泰山五仙臣便轮流教授于他,拳掌兵器、运气轻身,一门一门悉心传授。为何五仙臣却是只传他武技,而不授道法?

    这其中有两个缘由:一,震儿尚幼,正是练体阶段;二,确实说,五仙臣只五妹弇清心术法较为玄妙,她是以溪女术入道;不死神仙孟奇川虽然能借竹筒听声辩位,却是以养生入道;负图先生李充戒心尺除了防身,更是由定心守戒入道;三弟道指天心董谒则是感悟天心入道。这些道法都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心感体悟才能有一点点成就,杜震自是等不得。老四双鞭将郭琼更是机缘巧合服食肉芝才得以长寿,跟着大哥以养生悟道,他这等机缘也绝非凡人能遇。

    四位兄长的道法论的是个感悟深浅,这种便是文修,武技只是强健身体、防身自卫,自是平平,像郭琼所言,他的穿云鞭能够上天穿云,那是成就地仙以后的事情,目前他的鞭法也只是比常人手段厉害些罢了。

    弇清心却是武修入道,武技自是要高出他们四人一块。就像鬼师李鸿海一样,他也是以武入道,一套五炼生尸术,第三重便能成就尸仙,这便是武修。不过也不能说文修便一定不如武修,道门之中,即便猪吃老虎也是不为稀奇。

    杜震颇有天资,招数架势看上两遍便会;只是他身材瘦小枯干不够壮实,脚下敏捷却是气力不足,凡是刚猛之术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如弇清心灵巧机动的溪女剑术、溪女轻身术,负图先生四两拨千斤的戒心尺,他一学便会;但大伯孟奇川所授如扎马步、负重跑步,诸如此类颇耗气力的扎根基的功夫,杜震便如遭罪,苦不堪言。他更辩道五姑的功夫需要动脑领悟,自己甚喜;大伯教的东西全是无脑重复,根本无趣。

    但是只学架势,不练根基,便如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孟奇川常骂他道:“震儿,你恁般聪明,学功夫却是舍本求末。你便是练得如猴子一般灵活,但是猴子能打赢老虎吗?杜震虽然心中很有主意,但也觉得大伯所言甚是,更是知道父母的大仇能否得报,日后全要仰仗这些功夫。自己与人打斗之时总是不能像猴子般一味闪躲,也要练得老虎的攻人威猛,想到此,他便强忍烦闷与苦痛,狠练基本功。

    不过越是较劲却越是适得其反。他心中越是忍受,越是觉得这些根基功夫不过强健身体,长些气力而已,却绝非能一招致胜的手段,是以他便将主要心思放在招数之上,五仙臣的招数身法,他也并非全学,只学自己觉得有用的。五年后杜震武技全无长进,却是学了一身的花拳绣腿。

    看他打拳如花枝乱扭,郭琼便越教越是灰心,常骂杜震道:“震儿,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姑娘?男儿要威猛,要威猛!打拳便要虎虎生威,不能太娇柔啊!”杜震听了也不答他,心中自有主意。

    孟奇川也与其他四仙臣道:“震儿这孩子自视过高,聪明过头,练功都是偷奸取巧。本想传完他武技,我们几人便可以去寻李鸿海了,现在看来却是要等李鸿海自己送上门了,起码要护得震儿成年,我们才好离开。”

    李充也道:“大哥,震儿心性也是时正时邪,现下却也要多多对他砥节励行。”

    五仙臣都自叹息,杜震心中却是自有一套歪理。

    这一年杜震一十三岁,身体瘦长起来。杨章本寄予希望五仙臣带他练功,他能长的壮些,现下却是只见颀长不见浑圆,杨章每每看着虎头虎脑的骨勒巴乌便自叹息,唉,震儿这孩子怎么就养不胖呢,心中甚感对不起杜乔夫妇。

    这一年也是延熹二年。皇帝刘志二十七岁,他借宦官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人之力诛杀梁冀,从此朝廷结束外戚专权,开始宦官擅政、皇帝昏淫的时期。

    九月,梁冀伏诛,十月初,消息传至凉州。这一日晚间,董君雅得悉此事之后,更是连夜派人上门告知杨章。

    杨章喜极而泣、老泪纵横,多年未曾饮酒,今晚却是要畅快一番。杜震只听来人说了一句梁冀已死,杨兄日后无虑,他也没听出个因由来,却是见杨叔独自饮起酒来,甚是稀奇,便起床问他何故。

    杨章几杯烧酒下肚,已生醉意,高兴之下便将多年不敢与杜震说出的血海深仇和盘托出,他本是希望震儿得知仇人已死,他也高兴一下,不想,杜震却是瞬间失神。

    杜震本要亲手血刃仇人,自己诸多努力都是为此目标,现下却是得知仇人已被他人所杀,顿感失望,更觉自己无用,不能亲手为父母报仇。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此事,乘着杨叔醉睡之际,独自一人号丧着跑出家门。

    不能跑去玉女峰,是怕惊扰了五位姑伯,他只好向南跑去,竟是入了岷山。千里岷山,北起金童,南至蜀北,峰峦叠立,河谷深切。在金童山南面、岷山之中有一丘陵名为平顶。

    杜震边哭边跑,快至丘顶,想是累了,脚下山石一绊,便跌倒在地。杜震也不起身,扶着身侧一棵山槐只顾号丧:“爹、娘、震儿没用,不能亲手为你们报仇,震儿没用……”

    “铁拐子,你亲娘的,为何追我追的这般紧啊?”一粗野男声从树后传来。

    杜震突听有人说话,自是被吓一跳,赶忙寻声望去,原来在山顶的平地上,有两个人正在对峙:一人穿一狼皮背心,持着胳膊,满脸络腮大胡,身上斜挎着两串大串子,所串之物倒有几分像是头骨,一把环首大刀则竖立身前。

    另一人虽也是体型魁梧,却是身子前倾,右臂似是撑着右腿上的什么,想那立刀之人叫他作铁拐子,右腿上的物什果然是一根铁拐,整条小腿斜搭在上面,原来他竟是个瘸子;人又顶秃,侧发蓬松,上箍一铁圈,胡须杂乱,怒目圆瞪;他穿一件黑色开襟长袍,背后一只鎏金葫芦,用一条大红绫子系在身上,腰中更是一条大红腰带,下身着白色长裤,赤着双脚,像是乞人。杜震看这两人,竟是无法分辨哪个是好人,哪个是歹人。

    “霍伬南,你作恶多端,便是再追你二百里又如何?”原来那立刀之人正是巴中双恶老大霍伬南,铁拐子却是已追了他二百里。

    霍伬南恼怒,道:“铁拐子,你不去追老鬼,为何偏来追我?我便恁般倒霉?”话外之意,这铁拐子修为远高于他。

    铁拐子回道:“老鬼自有他师傅赵升收拾,你巴中双恶满手沾满无辜孩童鲜血,我今日若不替天收你,便是有违天道。你休再乱叫,出手吧。”铁拐子不愿再多废话,便要出手杀他。

    原来这铁拐子与正一道地仙赵升一同遇上鬼师李鸿海、巴中双恶等人,便是动起手来。这位铁拐子与赵升同等修为,两大地仙联手,霍伬南见了如何不跑?只他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口气跑出两百里之遥,那铁拐子竟是一路尾随他而来,现下也只好自认倒霉,与他一搏了。当初他的兄弟霍伬北便是不敌人仙弇清心,如今却是绝无可能胜这铁拐子。

    时至当下,躲无可躲,也只有硬着头皮生上。那铁拐子虽是右腿残疾,单脚站立身法却也极其敏捷,他轻喝一声,提着铁拐跳到霍伬南身前便是当头砸下。

    杜震在树后见了,不免笑他:这人也恁是笨了一些,本就活动不便,还不卸下葫芦再打。他那葫芦极大,盖过整张后背。虽不知里面装着什么,看着却是十分笨重。杜震哪里知道人家这宝葫芦能有防身的功用。

    霍伬南免力挡下铁拐子一砸,只嗑的他那把邪阳刀火星四溅,他喝道:“好大的力道!”旋即便向铁拐子身上猛砍。霍伬南一刀快比一刀,一个眨眼之间竟是砍出几十刀,那铁拐子也没闲着,拖着一条瘸腿竟是原地一个“陀螺旋”,他这招却是比之先前李鸿海用时快上不知多少倍,杜震竟是根本看不分明。

    只见霍伬南邪阳刀砍下便如碰上铁陀螺,“嗙、嗙、嗙……”,杜震只能看那刀落之处火星乱射。霍伬南却是看的清楚,铁拐子这招陀螺旋用的十分巧妙,旋转之中,刀落之处却恰好不是他的铁拐,便是背后的葫芦,甚至头上铁箍也接了几刀,总之便是不能伤其肉身。

    他这三件宝贝件件不俗。先说这把铁拐,齐腰长短,横支二臂,上臂担手,下臂架腿,通体乌黑精金铁锻造,不惧刀劈斧砍,响名叫作“二翅蹻龙拐”,日后铁拐子成仙,便是此拐化作黑龙载他飞天,这便是后话了。

    再说他头上这铁箍,是他师傅王老仙师送与他束发用的。这发箍极是厉害,用作暗器,随心而发,出手必要人命。便是地真被它砸上,也是要损掉一半修为。铁拐子非到万不得已,从不出手此物,是以此宝太过损人,响名更是叫个“损箍儿”。

    最后在说他这后背上的宝葫芦,本是王老仙师于昆仑山上一缕仙藤上摘下来,自己用来装酒用的,收了铁拐子为徒后,铁拐子也是好酒之人,王老仙师便送与了他。这葫芦多年得润仙气,却是成了一只“五福金葫芦”:这第一福名为长寿;二福唤为富贵;三福叫作康宁;四福是为好德;五福号作善终。内中酒气散五福,闻上一闻,凡人便能得上一福;它周身更是坚硬如金,能接刀砍剑扫,做防身之用。虽是坚硬,重量却又极轻,更是能做渡水之用。

第三十三章 凝阳神功

    铁拐子身上三宝,一件比一件厉害。更为厉害的却是他的师傅王老仙师。

    十多年前,铁拐子弃戎从道,王老仙师现身收他为徒,之后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铁拐子至今也只见过他三次,每次他来讲上三天三夜道经便自隐去,虽则如此,铁拐子修为却是日升千里,现下已然成就地仙修为。

    所谓名师出高徒,王老仙师之高深可见一斑,不过这位王老仙师却似从未入世,铁拐子与赵升结识之时,与他说起王老仙师,赵升却是从未听过道门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当真是世外高人。

    按下王老仙师不说,铁拐子与霍伬南打的正劲。铁拐子浑身如打了铁般结实,霍伬南的邪阳刀直劈的火星四射,也是伤不到他分毫。

    铁拐子身法犹如提线木偶,做着各种违反常识的动作:霍伬南见砍不动他,便改劈为刺,向铁拐子身上乱扎,铁拐子也不纵避,却是原地扭转身躯,躲他那如麻密刀,身形扭转程度早超骨头关节活动范围,真令霍伬南大开眼界,惊呼“这如何可能?”。

    杜震也是看的目瞪口呆,泰山五仙臣昔日所授技法,在此面前全是不值一提。

    霍伬南终于累了,铁拐子竟似是一直耍他,便是等到他自己累了,人道:“霍伬南,如何?无力再搏,肯伏诛了吗?”霍伬南纵还有力气,也是被他贬斥到不想搭话,铁拐子见他不语,把拐一提,一招金鸡独立,道:“今日让你死前知晓我的厉害。我这门道法名为‘凝阳神功’,共有三重,第一重功法锻体凝气;二重功法气结凝阳,三重功法守阳凝虚。

    杜震听得仔细,却是全不明白。霍伬南虽练邪术,却是深知道家功夫。寻常道家成仙必须四个阶段:一,练体化气;二,练气化神;三,炼神化虚;四,练虚合道。

    铁拐子这第一重功却是个锻体凝气,锻不同练,练是主动能愿,锻却是被动接受,诸如锻铁,锤凿铁身,锤是主动,铁却是被凿。这种功夫是要先使身体承受万般苦痛,强行刺激,从而提升身体机能,达到塑基的条件;第二重功更是直接将体内真气凝结成阳神,与传统化神之道却是反其道而行,化字偏柔,凝字却是强横气结,可见其功法霸道;这第三重也是如此,真气极易四散,凝后便是要守,是以守阳比炼神更加考验耐心。他这套功法从名字上看,便是比普通的道家功法要玄妙的多,不过却是不知它为何没有第四重功。

    霍伬南听了,原本纳闷今日自家这邪阳功为何不灵,原来铁拐子此功多年凝聚真气,自是能守住真气不散,此刻他方才明白这凝阳神功的霸道厉害,莫说修为不如他,便是功法也被他所克。

    然而他却是仍不心甘受死,问铁拐子道:“我与你一无仇二无怨,今日我们也才第一次见,你缘何便要我命?”

    “巴中双恶,臭名远播,我早知你们兄弟这号邪道人物,只是从未碰见罢了。”铁拐子回他道。

    “你若这么说,我也无话,只是你只说自己叫个铁拐子,我在江湖、道门之中却是从未听过,你究竟是何人?”霍伬南便是想死个明白,起码知道他的名姓。

    “我叫周元忠,十二年前还是个多年征战沙场的老兵,之后弃戎从道,得高师指点,道法精进。”原来这铁拐子叫做周元忠。

    霍伬南心道:原来他征战杀敌多年,这身体却也早有锻体基础,不过他如何十二年便能成就地仙?他惊道:“你修行十二年便成地仙?

    “全赖老师传我这套凝阳功法。霍伬南,如何?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不如早点上路吧。”这周元忠果然是沙场老手,要人性命之事竟是一点也不含糊。

    霍伬南一闭眼睛道:“我霍伬南能死在你这样的高人手中,也算体面。”说完便是等他落拐。

    铁拐子看他并不是怕死之人,不想折磨于他,便道:“你这号人物若是在沙场之上,倒也值得我尊重,如此我便给你个痛快,我这套凝阳神功中有一术法名为‘爆阳指’,从未用过,你也当受的此指。”

    这爆阳指极其恐怖,是将体内块状真气强行逼于指上,再由食指商阳穴打出,射入敌人体内,如同是将火药塞入对方身体使之身爆体碎而亡,受指之人根本来不及疼痛,瞬间人便没了。

    铁拐子周元忠说完,体内行气,左手也掐起“爆阳诀”:五手指平伸,手指指尖朝上,食指不动,其余四指缓缓向掌心弯曲,如同手握炸雷,大拇指依次点压无名指上节鬼释未门,小指上节人孤申门,食指中门修奸辰门,无名指下节之下九天子门,点毕,食指指尖点向霍伬南,口中念道:“太上玄钧,诸天仙真,允我发威,伏魔爆阳。”音落,他体内真气凝块已至二翅蹻龙拐头,瞬间铁拐如挂艳阳,光芒灿烂,“啪”的一声打入霍伬南胸膛,之前灿烂光芒顷刻如被墨吞,消失无影。

    杜震不明就里,哪里知道接来下便是恐怖一幕,依旧瞪大眼睛看着。

    铁拐子周元忠打完这一指,怕被他炸烂血肉喷溅一身,旋即跳开。他跳开之后正欲离开,铁拐刚一落地,旋即停下,因为他根本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爆炸响声,这却是不应该的。他迅速转回身望霍伬南去,没想到霍伬南正自哈哈大笑。

    “恩?怎么?”周元忠不禁发问。霍伬南却是胡乱摸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大叫:“没爆,没爆,哇哈哈哈……”

    杜震自是看不明白,周元忠此刻也是不懂。

    “周元忠,本来你的凝阳神功正是克我的邪阳功,你却非要打我个什么爆阳指,将自己体内真阳打入我体,哈哈,你可知我这邪阳功正是靠吸人阳气行走江湖?你倒也真够意思,竟是送了体内一半真气与我。”此刻,霍伬南得益于周元忠馈送真气大礼,竟是瞬间修为大增,只怕若是给他一些时日,他便能化神进入地仙行列。

    霍伬南大难不死,更是瞬间修为大进,他竟忘乎所以,狂道:“哼,周元忠,你这地仙遇上我便算倒霉,恰巧却是受用你的爆阳指,你现下真气耗用一半,我看你如何再与我用强,等下你体内剩下的一半真气也要给我,哈哈,地仙的真气,我这次真是走了大运。”

    铁拐周元忠听了竟是不怒不悔,反而笑道:“哼,霍伬南,一朝不化神,你便始终不懂人仙与地仙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霍伬南听了竟不由紧张起来,这是身体上的自发反应,便如人见了猛虎,心理调节自身会有一种防御,它不会让你直接就害怕,而是先愣一下,然后才给出反应;然而身体却是自发反应,当你紧张之时,必定是先竖寒毛然后才会感到害怕。

    毕竟他从未与地仙交手过,却是常听人道“人仙在地,地仙在天”是以形容人仙与地仙之间修为的差距,真正的恐惧便是来自于未知。

    周元忠一边走向他一边道:“我这功法名为凝阳,你还不懂吗?凝聚真气,哪怕它在你体内,是我的便是我的。本来我耗费些真气是要给你个痛快,现在看来你连这点福分也是没有了。”他说完,左手隔空向霍伬南丹胸膛一招,一股灿烂光芒瞬间从霍伬南两乳间膻中穴冲出,继而飞至铁拐子手掌之上,他手一握拳,光芒即没入体内。

    在看霍伬南,胸口已是出了一个指头般大小的洞,两个喘息之后,血便喷涌而出,他手中邪阳刀旋即脱手,只剩下他眼神空洞滞立原地。

    树后的杜震看的下巴掉到胸前,心道:好厉害的地仙!

    “本要给你个痛快,你却是找不痛快。我便让你慢慢流血至死,去吧。”铁拐周元忠说完,提拐往霍伬南腰前一点,他便飞落山头而去。

    杜震从未见过杀人场面,他险些惊得喊出口,忙用双手捂牢自己嘴巴,转身便想跑,哪知转过身来,那铁拐子周元忠却是已在他的面前。原来他早就发现杜震,却是在杜震一个转身之间,便闪到了他的面前,身法何其之快?

    “小子,深更半夜不在家睡觉,跑到山上来作甚?”周元忠问他。

    “啊!”杜震被他一吓竟一下子向前栽倒,却是未等他摔到地上,周元忠已是一把抓住他后背上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

    周元忠哈哈大笑,“你这孩子也够滑稽,以为某家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呢?赶快滚回家去,某家还要去寻这歹人的兄弟去。”他说完便将杜震轻轻仍在地上,转身向山下走去。杜震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自己是否眼睛花了,那铁拐子虽是一步一瘸步履蹒跚,身子却是几个瞬间移动,旋即远去。

    “天下竟有如此高人啊。”杜震不由心发一感。直到视觉范围内再看不到铁拐子,杜震突然想起那位被打下山头的歹人,即刻起身向山下跑去。

第三十四章 钩吾邪阳

    杜震一路小跑,到了山下,再绕山脚,直跑到山的另一侧,才见河谷之上漂着一人,正是那个歹人。他从河边一棵小树上掰了一根长条树杈下来,将霍伬南身子从水中勾回岸边。

    霍伬南身子僵硬,原本盘髻的头发依然全部散开湿透,面色煞白,眼睛也是紧闭,看上去已是死鬼之状。

    “虽然听那人说你是个歹人,不过死成这样,倒真是挺惨的。”杜震见他那骇人死态竟不害怕,反倒悲叹。

    “小……子,咳……我还没死。”此刻霍伬南竟然睁开双眼说起话来,原来他还尚未死透。

    杜震不怕似人,却怕活人,此刻忽听得他开口说话,反倒被他吓了一跳,一下摔在地上。

    “哈哈……咳咳……没想到……我……霍伬南……咳……吃了一辈子……小孩肉,咳……最后……竟死在一……咳……孩子面前。”霍伬南边说便吐血。

    “你果然……是歹人,你……你怎么……还不死?”杜震被他吓的说话直结巴,这人竟然吃小孩?

    “这……死法……咳……不会……那么……快,你……是要……来埋……我的?”在杜震躲在树后偷看霍伬南与周元忠厮杀之际,他也是早就察觉杜震的存在,现下却是以为这个小孩善心发作,是来埋他。

    “你……你想的真美,我是怕你死在这河里,脏了我们的水源。”原来这处河谷竟是与洮河相汇,杜震怕他腐烂在水里,脏了堡寨人的生活用水。

    “没想到,咳……我霍伬南……临死……咳……被个孩子……咳……奚落。”霍伬南想到自己一生骄横跋扈,也曾风光无限,现下却是落得被小孩子嫌恶的地步。

    “少说两句吧,再讲话,血都没得吐了。”霍伬南此刻平躺河边,上衣早已全部血透,口中吐血也是回呛,样子极其可怜,杜震倒是对他怜悯起来,也不怕了,将他头部抬起放在自己腿上,用衣角给他拭净口腔积血。

    “没想到……咳……老天……咳……竟如此……玩弄于我……咳,哈哈,咳……”霍伬南一生为练邪功,以孩童为食,此刻却是得孩子怜悯。

    “唉,死也要死了,就别怨天了。若你还有什么未了心事,倒是可以告诉我,我能做得必定帮你,不过你可别想让我帮你报仇,方才那人厉害得狠,便是我五位伯伯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事我便是帮不了你了。”杜震说道。

    “我有个……咳孪……生的……咳……兄弟,若你……遇……咳……劝他……咳……咳……从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霍伬南临死倒是挂念起自家兄弟,想他将来不要落得与自己一样的下场。

    “若我碰上他,便把你这话转告于他。唉,今日我便好事做到底,等你死了,我会挖坑埋你。”杜震与他多聊了几句,便是不忍心见他暴尸山野。

    “在我腹部有一件东西,你帮我取出来。”霍伬南也不谢他,倒是要杜震帮他去取物什。

    “什么东西?咦?你怎么不咳了?说话也顺畅了。”杜震听他说话,竟是不同之前。

    “这是回光返照,我时间不多了,快帮我取来。”原来霍伬南已是到了死前身体机能短暂兴奋的地步。

    杜震将他放平,解开他上身的衣衫,空空腹部上除了几圈赘肉却是不见其它物什,与他道:“什么也没有啊。”

    “在我脐下三寸,用手一摸便见。”霍伬南回道。

    “脐下三寸,丹田这里吗?”杜震与五仙臣学技五年,自是熟识穴位。他只是将霍伬南上身衣衫解开露出肚子,脐下三寸处却是并未露出,杜震也是不好再往下解衣,便用手去摸。

    当他摸到霍伬南下气海丹田穴时,突觉一股浑厚真气源源不绝沁入自己的中指指尖,旋即经由指尖入体,内巡一周,汇于下腹。杜震立感肚子灼烧起来,一下跳开去,一手捂着自己肚子,一手指着霍伬南,对他吼道:“是什么东西?你这死鬼对我做了什么?”

    霍伬南“嘿嘿”阴笑,仰面回他道:“我一生作恶多端,你道我真是临终向了善?我先前所言都是为了让你对我不加防备;你道我临死最挂念是亲人?我最怕的却是一生所学后继无人,方才哄骗与你,便是要将我的绝学‘钩吾邪阳’传你,哈哈哈哈,现下我全部邪阳真气已入你体,恐怕今后你也要做个人见人恶的魔头,哈哈哈……”他笑了几声之后,却是渐渐没了声响。

    原来霍伬南哪管杜震喜不喜欢,要与不要,便自作主张将自己体内邪阳真气传入他的体内,一生邪功绝学总算有了传人,临了还是做了一件恶事。

    前文书也讲过巴中双恶兄弟这套歪功叫作邪阳功,它的全名却是叫作“钩吾邪阳”不是术法,却是一套经法,他俩兄弟只记住邪阳二字。

    这两兄弟从小便不学无术,长大后全无生计,迫于窘迫,一人便在山中捕猎野兽,一人在市井将兽肉、皮件叫卖换钱。他俩本就不识得几个字,得了这部经后,便是每次请人教读一字,如此方才读得下来。这般学识对于高深经道自是理解不得,书中所载要食人阳气,他们二人初时哪懂阳气为何物,却是误解成要吃人肉。

    如此悟性,也是不枉他二人修了二十来年,却是还未入人仙之列。此经在他们手中无异于暴殄天物。不过,缘法便是这般巧妙,谁也说不得,不过有缘能得是一说,能否修得出来便是另外一说。

    书中代言,此经出自《六柳真经》食众部一篇,与鬼众部五炼生尸术大同小异。当年无上真人悟出此经,想起《山海经?北山经》中所载:钩吾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鴞,是食人。这狍鴞正是猛兽饕餮,好食万物,贪婪凶恶,神秘可怖,手段不仁,狍鴞此性正是这部经的要义,因此便取名钩吾邪阳。

    无上真人所悟经法何等博大精深,巴中双恶如何能理解得了?

    此经有功法无术法,阶段分为五重:第一重,食人阳气,尤以童子阳气最佳,进而在体内形成邪阳真气;修炼第二重功,吸人真阳,这真阳便是肾阳,藏于督脉命门之中,是人体能之源,却是尤以成年未婚男子的真阳为上乘,此阶段便能够帮练者达成人仙修为;第三重,食人仙真阳,此阶段不在以凡人为炼材,却是以练气有成的人仙为对象,练成此重能至地仙;第四重,便是地仙阳神,阳神是身外之身,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此阶段更是坏人修行,阴损至极。此重功法成便可成就地真;第五重更要食地真之阳神,功成能够成就地真巅峰。

    这套功法是以双手手指触物吸阳,由大拇指手少阴肺经拇指少商穴、手阳明大肠经食指商阳穴、中指指尖中衡穴、无名指关冲穴、小指少泽穴取人之物,如气、阳、神,而贮之于我下气海丹田穴。像霍伬南只是练会右手少商、商阳、少泽三穴,他用邪阳刀便是以这三指穴位贴紧刀身,虽是隔物相触,也是被他劫取。

    五炼生尸术与它大同小异,炼材却正是相反,而且它是有术法有功法,每个阶段都有相应的术法,诸如第一重术五炼尸毒掌,钩吾邪阳却是没有与阶段相对应的术法。

    李鸿海这套术第一阶段便是吸食阴气,以尸体阴气为妙练成五炼生尸掌;第二阶段却是以在体内养尸贮阴为主,术法鬼蛇养尸;第三阶段更需吸食阴神,阴神为何物?一念之识,不散不实,如梦如影,便是阴魂,而这术法尤以女子阴魂为最佳炼材;第四阶段则是需要吸食地仙死后的阴神,首先这地仙得死,才出阴神,;第五阶段要求更高,需要吸食地真死后的阴神。他这功法与钩吾邪阳的区别在于必须先杀再练。

    五炼生尸术与钩吾邪阳正是一个邪阴采阴,一个邪阳食阳。

    当年李鸿海五炼生尸术正是克制巴中双恶兄弟的钩吾邪阳功,原因则是阶段不同,他两兄弟都只是第一重功法,李鸿海当时却已是第二重;若是同等阶段,便是比拼体内真气亦或阳神的威力大小。强阴能克弱阳,强阳亦能克弱阴,便是此理。

    缘何钩吾邪阳功属食众部篇,五炼生尸术却是属鬼众部篇?这便是从功法吸食对象而区分,钩吾邪阳所对之人皆是活人,而五炼生尸术却是以死尸、阴神为主。

    然而若所遇敌人之气、真、神远胜于已,便如饕餮盛宴,美食虽无尽,贪多必撑毙。无上真人曾在经旁注解:若遇盛宴,切莫贪多,虽能消敌修为,全食则必身爆,犹一蛇吞象,厥大何如?适度而止,方为上道。

    五炼生尸术也是如此,龟蛇吞天,如何能为?鬼师李鸿海曾侥幸杀得比自己厉害的高手,生吞其尸,虽未胀爆,却也是耗费了几倍于寻常人的时间方才炼化于它。便如蟒吞小鼠,也许过上两三日又可进食;若是吞了体型超大的猎物,便是几月也无法再次进食;若是吞了比自己体型还大的猎物,那便是自寻死路。是以当年五仙臣只看到李鸿海炼化出一具尸身,便是贪多所致。

第三十五章 废志氐惆

    霍伬南回光返照之际将自己毕生所修邪阳真气全部逼入杜震体内,杜震下腹如火炙灼,头上立现燥汗,哪里还听得进霍伬南说话,捂着肚子跑了几步,旋即晕死过去。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杨章一夜宿醉。骨勒巴乌等十来个孩子早已在草亭书坊等候多时。他们见老师迟迟不来,也不见杜震身影,众子便一起走到汉房之外。骨勒巴布从汉房木窗向内望去,还未来得及看,便是一股酒气扑出。他道:“老师醉酒了。”

    众子先呼杜震,无人应答,便喊老师。

    杨章晕蒙中听得门外孩童嘈杂之声,终于醒来,幡然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他道:“糟了糟了,今日荒唐了,竟误了讲课。”

    他慌忙起身,欲洗上一把脸去去酒气,一边寻着脸盆,一边说道:“震儿,杨叔酒醉,你怎也不叫醒我?”屋中却是无人回应。

    “震儿?”杨章抹了一把眼睛,却见他床上空空如也,再环看屋内一周也是没他身影。杨章似是忆起昨晚之事,心中顿时急切起来,忙打开房门,在众子之中看了看,也无震儿,他问道:“巴乌,杜震没与你们一起?”

    “老师,今早还没见到他。”骨勒巴乌被他问的蒙头晕脑,他心道:老师又不是不知咱们这些人不喜杜震,怎会与他多处?他还以为杜震与老师都在熟睡。

    “坏了,巴乌你们快帮我找找他。”杨章猛然记起昨晚,似是震儿冲出汉房而去,他心道:以他秉性,定是懊恼自己没能亲报家仇,杨章啊杨章,喝酒误事啊,若是震儿丢了,你也好早日去见恩公谢罪了。心中懊恼,忙叫人去寻杜震。

    众人分头去找杜震,有的在寨中去寻,有的下了山去洮河边上去寻。一向持重的杨章心中早就没了阵仗,以为震儿会去玉女峰寻五位伯伯,于是他便跑去,结果自是无踪,五仙臣也忙下山寻找。

    虽是仲秋,西北之地白日依旧阳光毒辣,更值晌午之时,杜震双唇也是晒的起皮。他躺在河边碎石块上,水便离他三尺,却是无法润唇,皆因他还尚未醒转。想是他体内也是丧失太多水分,身体开始病扭起来。

    “哗……”一股清凉之水从头上灌浇,杜震立时醒了。“义兄?”他睁开眼睛,一粗犷之人正在面前,竟是董卓,身后更有二三十人众骑着大马,全是他庄上家兵。

    “小子,你睡的好沉,叫你不应,见你失水,义兄只能浇你。”董卓寻见杜震时,开始以为他死了,却见他呼吸深沉,原来是睡着了,只是多次喊他不醒,又见他身体严重缺水便浇了他一头。

    “你是想死吗?”未等杜震回答,董卓眉毛一横、脸色一冷怒问他道。

    “义兄,你何来此话?你们如何寻到此处?”杜震被他问的有些蒙头。

    一名家兵将一水囊递与董卓,董卓附下身子与杜震喂水,回他道:“一大早,你寨中来人,说是你半夜走失,我便赶忙带家兵过来,杨叔便将昨晚之事与我说了,怕你心中郁闷寻了短见,全寨的人都在寻你,我带人向这平定丘找来,竟还真找到了你。”

    “我怎会想死?”杜震听他说的,自己也莫名起来。

    “那你为何昏睡在此处?况且此人是谁?”董卓将杜震头部抬起,再指十步开外一死尸问道。

    杜震朝他所指望去,突然忆起昨夜之事,大叫:“义兄,那是坏人。”

    “他早死透了。小子你现在却是怕了?你半夜离家,在这深山之中遇上恶人也是无异于自寻短见了。”原来董卓到得这里寻见义弟,也是发现了霍伬南的尸体,许是被河水泡过,尸体面部浮肿,蓬头散发更显恐怖,且有腐臭散发。

    董卓料定杜震是遇了恶人,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一个死,一个晕,好在死的不是杜震。董卓此刻对杜震真是又怜又气,是已早拿他当成自己亲人。

    杜震听董卓所说,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那死尸身侧,抬脚便踢,那霍伬南尸身早已硬了,杜震犹是踢在铁壁之上,极不解恨,便跳到他身上跺脚。

    董卓见他如此这般恨意,心中便是有数,料想这人正是曾想加害于他。董卓粗嗓大吼:“来人,与我将这死人分尸,为我兄弟消气。”他哪管此人姓甚名谁,只要能与杜震消恨,便是分尸这般事情他也是能做得出来。

    杜震听他要分尸,知他能做得出来,便不跺了,从尸身上跳下来,叫道:“义兄,我已消气,咱们还是将他埋了吧。”

    董卓哪里肯依他,问他道:“小子我且问你,你遇上此人之时,他是否想要加害于你?”

    “恩……不,没有。”杜震知道董卓心性,若是与他实话实说,那人死前哄骗自己,却是不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竟使自己疼晕过去。义兄知了哪肯罢手?不过现在自己却也并未再感身体异恙,全没必要再对一具死尸羞辱。想毕,他便说道:“我到此时他已死了,我是被他吓的晕过去了。”

    “你小子说假话,我认识的杜震可不会如此胆小。”董卓自是不信他,杜震连死都不怕,如何会怕死人?

    杜震见他不信,强忍恶臭,手捂鼻子,近尸身前,与董卓指道:“义兄你看,他是胸口受伤,早已毙命,如何能够害我?”

    “恩?”董卓之前忍不得尸臭,竟未发现他胸口致命之伤。他此刻却也是不想再闻臭味,向一家兵晃了晃手道:“你去看看。”

    那家兵也是手掐鼻子,用刀尖去掀死尸衣衫,真见两乳之间有一孔洞,回董卓道:“二公子,确有伤口。”

    “如此却是有旁人杀他了?我还以为是你小子伤了他命,看来义兄真是高估你了,哈哈。”董卓已过弱冠之年,确有能力能夺人性命,杜震虽也学技六年,但毕竟只有十三岁,如何能伤壮年男子性命?“小子,以后还是多跟义兄练习骑射吧,你那些花架子把式,现在看来却是无用。”

    董卓说完,从背上取下大弓便向死尸射了两箭,又道:“如此也算为义弟你报了受惊吓之仇,留几人把他埋了吧。”

    吩咐妥当,董卓便与杜震返堡寨而去。

    “大哥,董卓年纪轻轻,心肠可真够毒辣。”说话人正是郭琼,原来泰山五仙臣也是得杨章相告杜震丢失,五人极疼爱他,已是出来寻了多时,郭琼与孟奇川一道,寻到此处时,却是发现董卓已在杜震身边,是以便未露面。此刻他二人躲在一处树后,看着几人埋那尸体。

    孟奇川听郭琼说了,也是点点头道:“你二哥早也说过震儿这位结拜兄长为人不善,不过你也放心,震儿心肠绝不类他。震儿深夜被他死状惊吓,方才却也还是求他兄长埋葬此人,由此便可见一斑。不过相比此事,我倒觉得那死人看起来甚是眼熟,你没发现吗?”

    “眼熟?”郭琼自是纳闷,望向那尸身,旁边几名董卓家兵正在挖坑。距离有些远,郭琼自是看不清楚,他道:“大哥,我们过去看看吧。”郭琼说完便要上前,却被孟奇川拦阻,对他道:“先回吧,你五妹与老二、老三都还在找寻震儿,我们好去给他们报个平安了,这里我们晚上再来。”孟奇川说完便走,郭琼无奈,大哥之话只能遵从,也便离开。

    董卓、杜震回得汉房之中,那杨章一见杜震满身血污,听他讲述夜晚平顶丘所遇,便自悔恨不已,骂自己不该醉酒。杜震回得家中,心情刚刚平定下来,便又想起父母仇事,心又郁郁忧思起来。

    杨章经他离家一事,早已不敢多言。董卓看在眼里,气他太不成器,不由怒道:“小子,你仇人已死,本是该高兴之事。我知道你做人要强,想要亲手血刃于他,但是此事现在却是无法实现了,你只能接受。你若是争气,便做些成就出来,让你父母在天之灵欣慰。”

    别看董卓平时行事粗猛,说话却全在理。杜震便是如何郁闷,却也不能改变事实了。

    杜震也懂道理,只是提不起气,他这些年努力读书、辛苦学技,为的便是报仇,现在目标突失,心中不禁迷茫起来。

    “我能有什么成就?便是今日能做什么,我也是不知了。”杜震是泄了气了。

    “哦?”董卓听他讲话语气便如弃甲曳兵般志气全无,心情郁闷不安,董卓愤而起身,与他道:“你若不知,义兄倒知有一事你当下可做得,走,跟我出去。”说完便拉杜震出门。杜震也不拒他,任由他拽。

    杨章哪能放心,虽然此刻自己不敢再激震儿,却也不能让董卓带他出去。震儿这位义兄做事可全无章法,谁知他能让震儿做得何事,于是在他们身后问道:“董公子,你要带震儿去哪里?”

    董卓也不回头,一边拽着杜震,一边说道:“杨叔,此事你别管了。”董卓口上不多说,心里却是要使他义弟投袂而起。

第三十六章 根基不稳

    董卓见不得杜震愁眉苦脸、失志不安的样子,心生一策便带他出的汉房,别过杨章,往骨勒巴乌家去。

    骨勒巴乌家便在寨主家的隔壁,他的爸部则是寨中的护寨头头,专事保卫堡寨的安全防卫,更是寨中的英雄。当年狐奴羌与其他羌部联合起事,他也曾参与多次大小战役,打仗颇为勇猛。巴乌的名字在羌语中便是英雄的意思,他更是自小便受他爸部熏陶,以做堡寨勇士为自己的目标。

    他自小便听爸部讲述羌族勇士们与汉兵战场厮杀的故事,是以心中早把汉人视作仇敌。孰料自杨章与杜震来到堡寨,那杨章更是盖草亭书坊免费教人学字读书,巴乌的爸部竟是连哄带骗将他送了过去。

    几年下来,巴乌体格越来越是肥壮,文章却是学的马马虎虎,不过他却是极爱听杨章讲那些个圣贤典故。回到家中他也常与自己的爸部学起,他爸部颇为赞叹,道杨章当年果然没说大话,汉人的有些道理倒还真是值得一学。

    原来杨章初办书坊,羌人哪肯送自家孩子过来与他这汉人学习,他便与羌人打赌,言自己的传授所学日后定能使他们对自己的孩子刮目相看,只需几年便能见到成效。果不其然,这不管是做人,亦或是生活中的琐事,孩子们偶尔便能引经据典说出些道理来,令大人们吃惊不小。

    说到杨章这番作为,起根发由,全因当年宫玉所说西域诸羌也是大汉子民,却是不被启蒙开化。杨章半生教书,闻此便是心焦不已,当时便在心中暗自发誓,辞得恩公杜乔大人之后,便去西北之地以圣人经传启蒙蛮民。也因此杜家遭遇大难之后,他便携杜夫人及婴儿杜震一路向西而行。

    骨勒巴乌虽是讨厌杜震,但此次他失踪不见,巴乌却也是呼朋唤友、跑前跑后寻了一个上午,直到杜震被董卓带回,一众小伙伴才各自回家。此刻午饭已食,正是在做准备去练习摔跤、试标。

    董卓拽着杜震走到骨勒巴乌家门前,粗嗓一吼:“巴乌出来。”

    董卓是堡寨常客,巴乌怎会听不出来是他?心中一紧:他怎会来找我?巴乌与杜震同龄,董卓大出他们许多,他爸部也经常对他说道,这人势大惹不得,是以巴乌早就害怕于他,每每见他,被他横上一眼,巴乌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此时被人叫门,却也只能应他,骨勒巴乌放下手中标枪,走出房门,看到不光董卓在,身后亦有杜震,他知这二人早就交好,心道他该不会是为杜震教训自己来了吧,面色突然由红转青,失张失志,与他回道:“你……你叫我何事?”

    杜震心中也是不明,问董卓道:“义兄,你却是带我到此作甚?难不成……你要修理巴乌,哄我开心?”

    董卓蔑笑,道:“小子,当年我曾与你说要为你报仇,你道自己的仇自己报,怎么,现在却要靠我出头了?”

    杜震方才明白董卓带他来此的原由,竟是要他来报当年巴乌摔他狠跤之仇,现在更是听得义兄话中极有奚落之意,怒意立上心头,也不与董卓废话,走上前与骨勒巴乌道:“巴乌,我来是要与你摔跤。”

    巴乌方才还是慌慌张张,以为是董卓要教训他,现在却听杜震此话,不由笑道:“就凭你也想摔我?”

    “你别小看人,我已不是以前的杜震。”杜震被他羞的恼了。

    “杜震,你不过学了几年猴子把式,便觉得自己能耐了?别做梦了,来,我今天便把你摔醒。”巴乌说完便从腰中抽出两条绑带,开始在自己手臂上缠绕起来,正是在做摔跤的准备。

    “哈哈,猴子把式,巴乌你说的极好。”董卓在旁听了,竟是称赞起巴乌。

    “义兄,你也笑我?”杜震如何都未想到董卓也是笑他。巴乌更是一边系着绑带,一边嘴上咧笑。

    董卓笑意却是三分真七分假,这三分真便是董卓压根就看不上杜震这几年与五仙臣学的那些;那七分假却是董卓本是要激杜震。他回道:“若你不想被人小看,就狠给他看。杜震,要摔就摔,不摔就算,义兄本就无兴看你们小孩胡耍。”

    杜震听他这么说话,也不再开口,鼻子一皱,上下齿一咬,卷了卷袖口,看着骨勒巴乌,怒道:“你好了没?”

    巴乌终于准备妥当,道:“走,我们去摔跤场上。”说完便要带路。

    杜震却是拦道:“你们那摔跤场从不让我进去,现在却要我去?我偏不去,我就在你家门口摔你。”

    董卓听了嘿嘿一笑,心道这才是我兄弟。骨勒巴乌眯着小眼,心道杜震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半夜离家出走,现在却又这般凶恶,算了,管他如何,当下要紧的便是要教训于他。

    这堡寨本是建在山上,道路都是山石垒砌,骨勒巴乌家的门口自然也是夯实的山土泥石,不论是谁,这摔上一跤都是极难消受,巴乌本是不想摔坏杜震,可是现在却是被他在自家门口滋事,却也管不得这许多了。

    巴乌双脚一开,扎成马步,上身稍稍前倾,屁股微撅,双膀夹着,手掌虎口相对,掌心则向杜震,架势拉开便扑杜震。杜震见他来的凶猛,心中一急,一个闪腾便跳出三步之外。巴乌被杜震惹的不轻,哪里肯放过他,跺着方步奔他肩膀而去,杜震情急又再次闪开。

    巴乌身材肥硕,杜震却是脚下灵敏。

    被他躲了几次,巴乌恼道:“喂,你若总是这般猴跳闪躲下去,如何摔跤?”

    杜震平时伶牙俐齿,现在却是羞的无语,本是被巴乌辱成猴子把式,再这般躲他,真是脸面尽失。

    此刻更是听得董卓吼他:“小子,忘记义兄如何教你摔跤的吗?摔给他看看。”杜震平时就不喜较力的功夫,是以早就把这些忘在脑后,听他这一提醒,方才记起,也学巴乌身姿,拉开了摔跤架势。

    这摔跤可是极有讲究,自古便是武技中的一门奇葩术法,手法灵活多变,脚下实实虚虚,更有“大绊三十六,小绊七十二,杂绊赛牛毛”之称。

    “手是两扇门”双方正面一碰,手法技术上若能占了有利的把位才能更好地组织进攻。杜震不再躲巴乌,两人一近,巴乌便用左手揪住了他的右手小袖,这小袖也是摔跤术语,便是杜震的衣服袖子。巴乌拽他,杜震便挺身犟劲甩他左手,他能有多大力气?按理说却是无论如何甩不脱巴乌,不料巴乌却是趁势松开手指,身子反而一侧,右手便是揪到了他的胸襟偏门。

    董卓一看,大叫一声:“摔耙子!”杜震却是反应过来了,只是被巴乌抓的太紧,无论如何挣脱不开,脚下也是来不及闪躲。

    摔跤之术,赢人全要靠腿。几乎同时,巴乌右脚一勾杜震右后脚跟,嘴上道声:“去!”杜震旋即仰头背地结结实实被仍到了地上,后脑也是砸了一下。

    董卓看的揪心,忙过去搀扶,谁知杜震一手摸着自己后脑,嘴上却是恼他道:“不要你扶,把你嘴巴闭紧,休要再干扰我。”说完他自己起身,拍拍身上尘土,便又要来过。

    董卓心道我这义弟有时甚是逞强,今日却是个机会,让你好好认清自己不足。

    骨勒巴乌本不想再摔,却见杜震又扑了上来,有些恼他,心道便摔到你服为止。巴乌试探揪他身上衣服,杜震知他力大,被他抓中绝不好脱身,便用手背弹他手掌,竟是躲开了巴乌的几招手技。

    一时得逞,杜震胆子也稍稍大了一些,他知道自己力小,绝不能与巴乌较力,只能巧力胜他,于是脑中闪现着各种习过的摔跤技法,突然想到一法,心道:我虽然力气不如他,但是脚下却是比他灵活,速度也比快多,便用此法出其不意,一举将他撂倒。

    两人对峙一番,相互探抓多次,杜震突然向他身前一蹦,立至巴乌近前,巴乌却是被他突来此举吓了一跳,还未反应,杜震已是附身抱住他的右腿,右脚插到他的左脚跟后,确是要绊他了。

    董卓一看,也是被杜震突来这一下惊住,心道:这小子还算可以,竟被他想到这招。

    杜震这招抱腿出绊正是将全部力气孤注一掷,攻敌下盘,再以巧力使之失去重心,从而摔倒。只是,杜震却未想到骨勒巴乌自小练习摔跤,脚下根基扎实的紧。他自己也曾练过此类功夫,诸如扎马步类,却是从未下过苦功,如何能够揣测到别人的实力?

    杜震双手抱着巴乌右腿,右脚绊着他的左脚跟,借由身体下倒之力,想将巴乌压摔下去。哪里想到,巴乌顺势便用右腿夹住杜震的双臂,自己右手立时锁住他的头颈,左手一揪他的右侧大腿,杜震右腿瞬时卸了一半力气,与此同时,巴乌把杜震把自己身内一裹便压了下去,“嗙”却是巴乌压着杜震砸倒在地上。

    董卓瞪着牛眼,简直不敢相信杜震瞬时便被反转,心道巴乌这小子便是小自己几岁,若是同龄,自己也未必能摔的过他,恩,是个人才。

    “如何?服了没有?”此刻骨勒巴乌对着身下的杜震问道。

    “不服,起来再摔!”杜震哪里肯屈。

    “以前你也是不服,现在依旧不服,日后你势必还是不服,我却是要跟你摔到掉牙的年纪吗?”骨勒巴乌却是早就烦了,两人实力相差太大,谁都能看得出来。再这般胡搅蛮缠摔下去,这仇真是要结一辈子了。而且若真给杜震摔坏了,恐也不好与老师回话。

第三十七章 阳溢不益

    杜震又被摔了两跤,心中依然不服,想要再摔,骨勒巴乌却早烦了他,他知现在不能再象六、七岁时那般做事不想后果,怎么说他也是老师的家人。

    杜震见巴乌不肯再摔了,却是死死抱着他,不肯让他起身。

    董卓看出两人不论身体还是技法全然不在一个层面,便劝杜震道:“小子,你已输了,起身吧。”他本意便是来此让巴乌教训他,把他摔醒使他重燃斗志。“兄弟,今后该做什么,你现在知晓了吧?从今开始先要赢过巴乌,再言其它吧。”董卓便是要为他寻个奋勉的目标。

    董卓见他还是不肯放巴乌起身,又言道:“我书没你读的多,但我却是知道王者之兵,胜而不骄,败而不怨。今日你输了又有何妨,来日赢他便是。若你这般执拗,便是输不起了,为兄也看你不起。”

    杜震听董卓如此一番话,自己虽心有不甘,今日确实输的彻底,再计较下去便是放刁了。

    现在看来这六年学技经过实践却是证明已然失败。杜震心道:学技之时,自恃聪明,对伯伯们的武技东挑西捡,他们一个个皆是用心传授,自己却是不下苦功扎实根基,现在全被伯伯们言中了。

    他心中懊恼自己,也是终于泄劲,手指狠捏巴乌手臂一把,对他狠道:“今日依旧不服,改日再与你摔过。”

    巴乌听他始终松口,便要起身,刚支起上身,却是突感身体无有力气,脑子眩晕,身体更是瞬时松散下来,重又压回杜震身上。

    杜震见他身子起又复压,想他是在戏耍自己,手上指甲入肉,捏的更是狠了,怒道:“巴乌,你耍我?”

    刚骂完,杜震突觉一股热气从中指指尖流入自己体内,环流一周最终贮于脐下丹田处,下腹瞬时炙灼起来,腹部肠肉又如刀绞,便如之前平顶丘下遇那死鬼时的痛感一样,他喊了一声“又来了”,便即晕厥。

    巴乌与杜震两人双双晕死过去,董卓哪知其中原由,先是惊得手足无措,回神之后忙将骨勒巴乌从杜震身上推开,看着晕过去的两人,他是既茫然又无解。

    他心中想定先把义弟扛回家去,正要动手,此刻巴乌却是醒了,他道:“别碰他,他……他会妖术!”巴乌一时竟是找不出词语形容此时的杜震,也全因方才之事令他对杜震恐惧起来。

    “妖术?你意思是因为他碰你,你才晕的?”董卓粗中有谋,听得出巴乌的话意。

    “他掐了我的手臂,我瞬间便没了力气,直觉头昏眼花、浑身奇冷,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巴乌渐渐爬起来,身上还是无力,但却不明原由,只记得被杜震抓了手臂之后,自己便出此状况。

    “这……这如何可能?来时我也搭过他的手臂,为何我却是没有出现如此情况?”董卓如何能信。

    “我不知……我只感到自己身上似有什么东西被他吸走,我便失去知觉了。”骨勒巴乌此时说话却是轻声细语,完全没了之前的响亮浑厚。

    “巴乌,你现在感觉怎样?”董卓倒不是关心于他,而是担心杜震有与他相同的症状。

    “我现在还是感觉凉冷,身子无力。”巴乌回他道。

    “不行,我要赶紧去找他那五位伯伯来看。”董卓知杜震的大伯懂得医道,于是说完,扔下巴乌不管,扛起杜震便返汉房去了。

    骨勒巴乌勉强撑起上体,怨道:“今早我还满山寻你,你却是用妖术害我,我真是养老鼠咬了自己的布袋。”

    按下巴乌不说,董卓将杜震扛回汉房,杨章突见杜震竖着离开却是横着回来,当下惊慌失措,待董卓将杜震放至床上,杨章便大声叱问董卓:“你究竟带他去做了什么?震儿怎么了?”

    董卓也不多话,厉声回道:“杨叔你别再废话,快去找他大伯来!”

    杨章一听,立即出门跑向玉女峰去。

    杜震此刻状况却是与昨晚一样,身上直冒大汗,董卓记起骨勒巴乌症状,怕杜震是冷了,便将被褥全盖在他身上。这下却是苦了杜震,他本是体内炙灼,现在又厚被加身,脱水更加严重。董卓更是不敢喂他冷水,竟是烧开水喂他,他还喃喃自语:“小子,你义兄我何时照顾过人,也只你有如此待遇。”

    可怜杜震此刻晕蒙,完全无法诉苦。

    约莫半个时辰,五仙臣却是先都来了,想是他们惊悉震儿出了状况,便用轻身之术火速前来,杨章却是尚不见踪影。

    孟奇川看了一眼董卓,也不说话,忙顾震儿,见他全身脱水,摸了摸他的体温,便将被褥全部掀起,再与他搭脉。董卓不解,却也是不便多问,只能等在一旁。

    弇清心却是与董卓问清前情后果,众人听后皆是奇怪。巴乌言自己身体被他所吸,震儿如能能够做到?

    弇清心看着震儿,忧道:“大哥,震儿该不会是吸了巴乌的……”

    孟奇川将手抬起,回道:“没错,他便是吸了巴乌的阳气。”

    “什么?”董卓自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阳气这东西还是被人吸取?旁人也是一惊,虽然弇清心隐约猜到,却还是征住。

    “震儿怎么可能……便是我们也是不懂如何吸他人阳气啊。”郭琼快人快语,不解问道。

    孟奇川叹口气道:“现下震儿体内有一强一弱两股气流窜动,强的真气却是越来越强,弱的阳气便快消失。”孟奇川言下之意便是这股强横真气正在吸化阳气。

    “这?他……他体内何来如此强横真气……?”董谒平时少言寡语,此刻却是说话结结巴巴。人便是气血相生,是以人人体内都有真气,它更是人体活动的源泉。但常人体内真气性温和且缓流,没有经过修炼,决计不能生出如此强横真气。这五年来,震儿着重练体,运气之功也只是传他入门的调息之法,他体内这股强横真气却是从何得来?

    “二弟、三弟你俩与老四速去将平顶丘下,将那具死尸挖出来看看他究竟是谁,依我看,震儿现在状况,定是与他有关。快去,老四知道所在。”原定夜晚再去瞧那死尸的计划,却是不得不提前了。

    李充、董谒、郭琼听得吩咐,运脚下功夫,飞纵前往平顶丘。

    董卓见孟奇川说了很多,却并不施救,不解问道:“他现在怎样?何时能醒?”

    “没事,待那股阳气消失殆尽,他便会自行好转。”孟奇川说完,再不与他多说,给杜震拭净头上汗水,只对弇清心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巴乌状况,你留在此照看震儿。”说完便独自离开。

    董卓闲来无聊,问弇清心道:“请问前辈,杜震如何出此状况?他如何能吸得他人阳气?”

    弇清心回道:“便是震儿体内这股奇怪的真气采吸的巴乌身上阳气,不过却是不知道他这股真气从而何来,震儿自己也是决计练不出来得。”弇清心如何会怀疑杜震练了邪祟功法,他才只有十多岁,便是练,也绝不可能现下便拥有如此强大的真气。

    董卓又问:“这……这对他是好是坏?”董卓确实不懂这个气那个气的,他只关心是否对杜震不利。

    弇清心叹口气,回道:“震儿这股邪祟的吸阳真气,若是导致他体内阳气过盛,便是只有坏处,绝无益处。”

    “震儿从小便体虚阳弱,若是能吸些阳气,还不好吗?”董卓倒是以为这对他义弟来说挺不错的。

    “他才只有十来岁,身体不该有如此强盛真气存在,今后若是再有阳气补填进来,这股真气会愈加强大,他如何能够驾驭?若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掌控,如何来得好处?”弇清心与他解释道。

    想杜震七岁之前,也是体内有一股鬼师的邪阴之气,导致他阳气不足、身形消瘦、体弱易晕,不过好在之后却是从没吸过他人阴气进来补填,是以这股邪阴之气从未再被壮大,杜震身体内环境适应它后,倒也没出过要命的大病。

    不过现下他体内这股真气,却是能吸他人阳气,若是这般长期壮大下去,杜震恐会难脱爆体的下场。

    “能否将它弄出来?”董卓问道。

    “唉,我们却是没有这个能耐。”弇清心又叹了一口气。

    董卓急道:“天下谁能救他?我董卓无论花多少钱也给他请来。”

    “天下高人都是隐修,不入世的,你便是花上重金也无人来啊。”此刻弇清心却是想到地仙赵升,心道:他是地仙修为,若是有他在此,震儿便有救了。不过与他六年之前分别之后,却是再没见过了。

    此刻孟奇川却是回来了,弇清心问他道:“大哥,巴乌怎样了?”

    孟奇川回道:“好在震儿并未吸走他多少阳气,巴乌又是阳气过盛之人,调理一下便无事了。”

    董卓不解,问道:“巴乌为何这么轻松便无事了,震儿却是还在晕厥之中?”

    孟奇川道:“你倒真是关心震儿,我便说与你听听。巴乌从小到现在都是火气过大,手脚出汗,这便是阳气太盛的症状,现在他失掉一些反倒对他身体有益;震儿状况却是完全相反,他体内吸入不属于自己的阳气,为那强横真气吞没化并,现下他又无法驾驭这股真气,若今后他再胡乱吸下去,必定会导致自己阳气过盛,阳盛而不能为自己身体所用,是为邪阳,而邪阳更会克制自身的真气,他今后更是练不得气了。”

    这股邪阳真气更将会吞化杜震自己的真气,是以杜震无论如何也修炼不出自己的真气了。

    董卓自是不懂,弇清心却是惊道:“大哥,你说他体内的是邪阳真气?”

    孟奇川叹口气回道:“正是邪阳……”正说话间,李充、董谒、郭琼从屋外进来,三人身上全是土渍。

    孟奇川开口便问:“可是他吗?”

    李充回道:“大哥,是他,虽然面容难辨,但他身上那两串小孩头骨却是一眼便识得。”

    “大哥,震儿他体内……”弇清心有些绝望。

    董卓不懂也不敢插话,只管竖着耳朵听着。

    孟奇川叹道:“是霍伬南的邪阳真气。”

    弇清心听了,本是站着身子,泄了口气便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大哥,还有一事。”郭琼说道:“那死鬼胸前檀中穴的致命伤,不似兵器所伤,却似指力所为。”

    孟奇川惊道:“看来是有高人到过平顶丘!”

第三十八章 隔绝囚子

    李充、董谒与郭琼自平顶丘下扒坟验尸,探得那人正是邪阳功巴中双恶之一,只是不知他是老大霍伬南还是老二霍伬北,孟奇川更是惊诧何方高手能一指取人性命。

    弇清心心思甚密,与大哥孟奇川道:“大哥,你说这位高人会不会是赵升?若是他,或许震儿体内的邪阳真气便有希望逼出来。”

    孟奇川一捋胡须,并不看好弇清心所言,回道:“当年他虽也要寻李鸿海清理门户,却是未与我们同行,高人多是不喜近人、行踪也是不定,他既离开此地,定不会短时间再回来。即便是他,他也未必会现身出来,震儿之事却是不能指望于他。”

    众人正说话间,杨章返回,他见杜震仍旧未醒,面上又现焦灼之情。他本以为震儿此番便是多年前旧疾复发,不过此时幸得有五仙臣在此,孟奇川可是绰号不死神仙,他定能医愈震儿。自己脚程甚慢,一路之上左思右想希望回来之时能够看到震儿复好,不料现下却是悬心又提。

    “孟老前辈,震儿他怎还未醒来?”杨章一边抹着头上汗水,一边急切问道。

    孟奇川见他不光头上有汗,身上亦是湿透,心中既疼惜又敬佩:杨章毕竟凡人,现下已是活过一甲子,却是为震儿狂奔往返金童、玉女两山,他对震儿如此紧张,事事尽心,便是父母对自己亲生孩子也不过如此了,此人真是大善之人,希望震儿日后能对他床前尽孝,视同亲父。

    孟奇川忙拿起一把蒲扇,一边扇着与杨章驱热,一边回道:“杨兄弟,不用太过担心,震儿只是体内燥热而至头晕,一会便自会醒转。”他却是与杨章说了谎话,为的便是不想使他烦忧。

    董卓及其余四位仙臣都是看向孟奇川,孟奇川一使眼色,众人也便会意。

    杨章方才放下一颗悬心,面上也是由紧转松,稍稍放心,道:“这便好,这便好。”

    此刻杜震却是突然醒来,他道了一声:“杨叔,我好饿。”

    杨章听了震儿说话,他甚喜,摸着震儿手背,回他道:“好好,杨叔马上给你做饭。”说完便起身要去准备饭食,孟奇川特意与他说道:“杨兄弟,给他弄些清淡饭食便好,这几日切忌荤热。”

    孟奇川毕竟懂医,杨章自要听他的,便去屋外洗米,给震儿熬些米粥。

    杜震看见五位伯伯也在,道了一声:“大伯,你们怎么都来了?”

    弇清心正要回他,孟奇川却是伸手示意勿语,自己与杜震说道:“震儿,你可知道昨夜你所遇恶人是谁?”

    杜震眨了眨眼,回想一会,回道:“他好像叫什么霍吃男的……他讲自己吃过小孩肉。”杜震当时紧张之下竟是将霍伬南的名字记成“吃男”。

    “大哥,当年他兄弟便说过他们兄弟都喜欢吃童子肉,现在看来似是与他们兄弟练的功法有关。”弇清心忆起当年霍伬北所言。

    孟奇川心中一紧,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继续问道:“震儿,你还记得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杜震又想了想,回道:“大伯,他死前要我埋他,之后便哄我说他腹下藏着东西,要我拿给他,我便摸了摸,之后便肚疼晕厥过去,就像刚刚一样。”

    孟奇川听了,与四位弟弟、妹妹相视一眼,又对震儿说道:“震儿,方才大伯替你诊断过了,你身体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日后你要切记,千万不要再碰触他人之身。”

    “什么?”杜震怎知孟奇川用意,他这个年龄正是顽皮耍闹之际,却是被他大伯要求不能碰触别人的身体,这如何做到?

    董卓听了也是笑了,他道:“真是扯笑,他这个年龄正是好动之时,如何做到?”

    孟奇川素不喜欢董卓,听他说话立时怒道:“做不到也得做。震儿,你都不希望杨叔为你日日心焦吧?”

    “怎么,大伯你何来此话?”杜震何等聪明,当下警觉,心道这里面定是有事。

    孟奇川道:“震儿你一向聪明,我也不便瞒你,昨夜那恶人对你身体做了手脚,日后你若是碰触他人,便会害人害己。”孟奇川知杜震聪明,瞒他却是瞒不久的,倒不如将事情说开,让他自己多加克制。

    “啊!原来这样。”杜震本就聪明,现在却是想通为何今日又来昨晚那般腹痛,他突然想起,忙问:“义兄,巴乌怎样了?”

    董卓道:“他现在却是比你舒服多了,你倒不必担心他。”想那巴乌平素里身体多汗燥热,现下却是体内阴阳较为调协。

    杜震听得巴乌无事,心才安些,想到日后却是手不能触他人,心中又愁,想到杨叔,他道:“今后我是不是连杨叔都不能触得?”说完他竟是目不锁泪,伤心起来。

    弇清心听他此说,心中也是极悲:这孩子最亲的人便是杨章,不过今后他二人却是不能亲近了。弇清心与他说道:“震儿,你别伤心,五姑定会想办法治愈你。”她心中所想便是早日突破到地仙修为,或者能够强行为震儿逼出他体内的邪阳真气。这泰山五仙臣中,却是以弇清心最为接近地仙的层次。

    她又与孟奇川道:“大哥,若是我们能有赵升那般修为,或能驱除他体内邪阳”

    孟奇川只叹了口气,也不说话。这地仙修为如何能是想达便到?自己五人都是为此苦修了一生,现在也是摸不到门道。

    董谒摇摇头道:“唉,五妹,若我们再背负这般沉重,反倒更难达成啊。”他一向修心,自是晓得,修道切忌目的性过强,若是为震儿强修,可能更难成功。

    李充也是叹气,郭琼本欲说话,话到口边却是无奈,他知自己说也白说,修为这等事哪是能急的?

    董卓听他们几人唉声叹气,实在听不下去,道:“唉,你们何烦此事?给他戴上一副绢手不就好了?”这绢手便是一种丝织的手套。

    孟奇川听了大笑,与他道:“你道自己是最聪明?只你一人知晓绢手?阳气这物充盈于周身,一层丝绢如何能隔?戴与不戴都是一样。”

    “一层不行,我便给他套上三、五层。”董卓哪肯嘴软。

    “可笑,可笑。”孟奇川也不多说,站起身来便走出汉房,他走到炉灶之侧对杨章说道:“杨兄弟,从今开始震儿不能在书坊中学文了。”

    杨章一愣,忙问:“孟前辈,这是为何?”

    孟奇川自是不想解释给他听,怕他忧伤,又道:“震儿也不适合再在寨中生活,我们要把他带去玉女峰。”

    “这……究竟是为何?”杨章知道孟奇川为人一向持重,若非不得已,他绝不会这般作为。

    孟奇川叹口气道:“杨兄弟,震儿今日晕厥不是偶然突发,我只能告诉你,若震儿继续留在这里,对他自己极其不利,可能更会有生命之危。”他也只能这般说。

    杨章听得糊里糊涂,再问:“他究竟怎么了?孟前辈,你总要给我个说法啊。”

    孟奇川道:“杨兄弟,你只管放心,把他交给我们,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他完好带回与你。”他心中所想:震儿体内这股邪阳真气果真是霍伬南给他的,想那巴中双恶兄弟俩为修这邪功更是要食童子肉,若是震儿今后也有如此需求,自己怎能再让他继续留在此处?他今日只能吸了巴乌一口阳气,若是有朝一日他开始咬人……孟奇川想都不敢再想下去,总之把他带在自己几人身边,既是救他,也是救了别人。

    不死神仙孟奇川却是不懂得这钩吾邪阳,反而将食童子肉误会成了这门邪功的必要条件,他便是担心这股邪阳真气会渐渐影响了杜震。

    不过话说回来,杨章如何舍得杜震?即便他知道孟奇川此举定是为他好,可是总也不能就这样仓促与他分开啊。

    杨章瞬间老泪纵横,却是因为担心杜震,他道:“震儿他究竟怎么了?他是药石无灵了吗?”原来他以为孟奇川诊出震儿幼时便有晕厥的病根,现下可能已病入膏肓,便要将震儿带在身边去专心诊治,若是这般,自己也便搬去玉女峰上陪伴他们,虽不能帮上什么,总能给他们做个一日三餐。

    孟奇川顺势说道:“你不要多想,这般作为只是方便我们日夜照顾于他,使他早些复好。”他心中体谅杨章心情,更加不能说出实情。

    杨章信他,也不再悲,拭净眼泪,道:“若是这样,我也搬去玉女峰与你们同住,也能帮你们料理三餐寝居。”

    孟奇川哪肯允他,即便杨章在震儿身边也是危险,他道:“杨兄弟,你若走了,寨中孩子找谁人去念书了?”

    “这倒无妨,每日我来此教上半日便可。”杨章回道。

    孟奇川见他真是离不开震儿,若再这样说下去也是徒然,便道:“杨兄弟,此事没得商量,你不能跟他同住。”其实他本要说杨章不能再与震儿相见,一时却是说不出口。

    杨章又要说话,孟奇川哪肯再让他说,便朝屋内喊道:“老四,扛上震儿,我们回玉女峰去。”

    董卓一听,立时傻了;另外四仙臣听了,却是立刻会意大哥意图,郭琼一个附身便将杜震扛起,走出屋子。

    弇清心跟出,对孟奇川道:“大哥,你是想……”孟奇川立即摇手示意不要再说。原来他既是怕杜震出去祸害他人,也怕他害了自己,便是要他将囚在自己身边、与世隔绝起来。

    董卓甚感不对,跟了出来,问道:“你们几个要对他做什么?”

    孟奇川哪肯理他,便要抬步离去,董卓大喊:“义弟,他们要把你软禁起来。”

    “啊?”杜震与杨章皆是脱口而出。

第三十九章 伤师灭道

    孟奇川心中早已想定,绝不能再留震儿在堡寨之中,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将他管束在玉女峰上,希望能有一日催逼出他体内的邪阳真气,方能再准他见人,只是,却是不知这一日何年光景才能道来。

    董卓虽是不知平顶丘下那恶人如何将这股邪气导入义弟体内,却是十分清楚他眼下的处境:杜震体内这股邪阳极喜食吸他人阳气,而眼下杜震又是不能自行掌控这股真气;那恶人生前嗜好吃小孩肉,杜震这位大伯当时听了脸色明显大变。现在孟奇川又是明显要强行带他离去,便是要将他看管起来,不使他再见人。这与囚禁有何分别?董卓自小极烦被人管束,他如何能够答应义弟落此境地?他心中想着,即便众人是为义弟好,也要先问过他的意愿才可。

    董卓一眼看出孟奇川所想,便是提醒,他大叫:“义弟,他们是要把你囚禁起来。”

    “啊?”杨章与杜震都是大吃一惊,他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大伯孟奇川竟要如此。孟奇川平日里虽然不怒自威,但却从来未做过刁难他们的事情,眼下却是不由分说便要将杜震强行带走。

    “孟前辈……董公子所言……你是要如此吗?”杨章本不愿信董卓之言,但方才孟奇川言语支吾,明显有事隐瞒,眼下更是独自做主,便要带震儿离去,更不许自己陪同,这真也无异于囚禁了,杨章如何不发此一问?

    孟奇川如何作答?杨章、震儿自是不肯分别,可是眼下也只有如此。他吸了口气,眼睛闭紧,与他回道:“杨兄弟,你不要记恨我们,我们这般作为都是为震儿好。”这便是承认了董卓的囚禁之说了。

    未等杨章再次开口,杜震在郭琼肩上却是说道:“大伯,看来我的身体绝非无碍,定是起了让你们都怕的变化。”

    孟奇川不语,弇清心叹道:“震儿,你不要乱想,我们定会治好你。”

    “五姑姑,方才你讲过我体内有邪阳,这邪阳究竟是什么?”杜震想要问个清楚,他可不笨,五位伯伯都是修道之人,若能救他便早救了,这番行为只能说明自己的状况很是棘手,眼下五位伯伯却是救不的。

    董卓不等弇清心回答,在旁大叫:“义弟,便是因为你体内那股邪阳真气,才会使巴乌阳气被你吸取,他们几个现在对此却是毫无办法。”

    杜震愕然,道:“啊?我是吸了巴乌身上阳气?”

    郭琼恼火,对董卓道:“小子,你再多嘴,我便封了你的嘴巴。”

    董卓知他会耍鞭子,却还是不服,从背上取下大弓,与他道:“不管如何,你们要带他走,总要问过他是否愿意。”

    孟奇川淡淡回道:“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还不是必须要走?”他根本不想多做解释,这杜震毕竟是贤人后代,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留此变成吃人肉、吸人阳的怪物,当下绝不能妇人心肠。他继续道:“杨兄弟,此事绝无商讨余地。你只需要知道,我这样做,既是为了震儿,也是为你恩公一世贤名。”

    杨章听董卓、孟奇川及震儿所言,这才通透此事。原来是震儿在平顶丘遇那恶人之后体内便有了邪阳真气,更是导致巴乌被他吸了些阳气,五位前辈眼下却是救治不了震儿,却也不能再将他留在此处祸害他人。

    可是……他泣道:“孟老前辈,我与震儿十几年来从未分开过,这……太突然了。”

    孟奇川非常清楚自己此刻绝不能心软,他铁心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说完他对杨章一拱手,抬脚便走。

    李充、董谒、弇清心见大哥如此决绝,虽是必为之事,却是看不得杨章心伤,都上前安慰杨章,与他道:“杨兄弟你不必悲伤,我们定尽全力让你们叔侄早日相见。你便当震儿是由金童山搬去玉女峰住上些时日。”

    杨章哪里听得进去。震儿六岁之前,两人同睡一床,便到现在也是同屋而住,每日三餐必在一起,今日说走便走了?金童山与玉女峰路程上虽是不远,却是震儿未愈之前不能相见,谁又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他双目坠泪,如串儿直砸到地面上。

    郭琼也不多说,扛着杜震便要离去。杜震倒挂着头,叫他道:“四伯,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郭琼知杜震性格也是固执,便将他放下,问他道:“你刚醒转,能走得?”

    杜震咬牙恨道:“方才大伯都说了,此事必须要为。你这般扛着我走,像是劫人,杨叔看着心焦。”原来他却是不愿杨叔看他这般强行被人带走,不想他心中太过难受。

    郭琼是五仙臣中最疼爱杜震的一位,他附身对杜震道:“好,四伯听你的,不过若你身体撑不住,便要四伯背你。”说完,他大手牵起杜震小手便走。

    杜震一步一回头,看着杨叔。

    董卓却是不肯日后见不到义弟,他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便要射郭琼的屁股,杨章却是赶忙拽住他手,与他道:“董公子,为了震儿,放他们去吧。”董卓听他此话,叹了口气,却是也只能双眼目送。

    杜震扭着头回望,心中更是忆起平日里与杨叔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杨叔怀里听简书学文字;淘气时被他戒尺掌手;晚上要骑大马爬上几圈才肯睡觉……

    这一幕幕映入眼帘,杜震眼泪也是夺眶而下,心中更是想道:不知此去,何时才能再与杨叔相见。他越想心中越急,更是哭嚎起来,蹲下身子不肯再走,他吼道:“四伯你放开我,我不想离开杨叔。”

    董卓听得真切,他喊道:“杨叔,义弟他不想离开我们。”言毕,他拽上杨章便向杜震跑去。

    郭琼几人本就没走多远,又被杜震哭的心焦,便停下脚步,安慰杜震,孟奇川与李充、董谒、弇清心也是聚上到前来。

    董卓与杨章赶了几步便到了他们近前。董卓道:“我义弟他不想走,谁也不能带他离开。”

    郭琼恼道:“这事恐怕不能由他做主,也由不得你做主。”他说完便扥杜震小手,“震儿,说好之事可不能反悔,跟四伯走吧。”

    “我不走!”杜震突然大叫一声,众人皆是被他一吓。郭琼突感自己体表阳气皆流向杜震,心愕之际想要挣脱,本是他手握住杜震之手,现下却如被吸盘附牢一般挣脱不开。

    再看郭琼却是身体渐渐卸力,孟奇川、弇清心、李充、董谒看着郭琼与杜震异样,都是大叫一声:“不好!”

    原来杜震情急之下,却是在吸取四伯郭琼的阳气。两人身体更是开始急剧抖动,杜震已然处于半昏迷状态,郭琼虽是清醒,却是挣脱不开那被杜震贴牢的手。

    孟奇川情急之下,便要用竹筒去砸杜震手掌。弇清心急叫一声:“大哥,不要”她一是怕孟奇川砸废杜震的手,二是记起当年霍伬北隔物便能吸阳,更是怕大哥也被他吸些阳气。弇清心自是不怕这邪阳功,正欲亲要将杜震与郭琼分开,杜震却是瘫软在地上,二人之手也是自然脱落。郭琼身子突打一个哆嗦,在看杜震,已是再次昏迷。

    “老四竟是如此不堪!若是霍氏兄弟与他交手……哼。”董谒叹口气道。

    “老四平时火气便大,阳气更是四散不聚,如何不被他吸?”李充解释道。

    原来李充曾用戒心尺与霍伬北交手过,虽则被他吸阳,但李充懂得固阳,便是将阳气聚而不散的功夫,是以缠斗一时才被霍伬北得逞。

    而郭琼平素大大咧咧,更是机缘巧合才入道,他的性格对这些细枝末节更是从不在意,是以从不聚固阳气。不过郭琼毕竟不是巴乌,被杜震一吸,他便立刻调动体内真气与杜震体内那股邪阳真气抗衡,杜震也毕竟不是霍伬南,他如何懂得使用邪阳真气?一番较衡下来,杜震也并未吸去多少。

    几人自是不会关心郭琼的安危,他毕竟修道多年,阳气又本是流于体表之物,虽然有失,他却也懂得如何补阳。

    待李充、董谒奚落郭琼之时,弇清心、孟奇川早已将杜震扶起。

    董卓、杨章更是心焦不已,走上前来看他。那郭琼还在旁说道:“没被他吸去多少,他应该无事。”

    孟奇川横他一眼,郭琼见了便低下头去,不敢再语。孟奇川却是对杜震道:“震儿,你如何能对你四伯下手?”他却是对杜震刚才的行为介怀起来。

    杜震昏迷,如何能辩说?杨章怎能不懂杜震,他对孟奇川道:“孟老前辈,震儿定是一时心急,情不自已。几位都是他的长辈,更是他的师傅,震儿自小便为仁守道,他绝不会做出欺师灭道之事。”

    “哼,这孩子时正时邪,方才被逼的急了,心中便全无了长幼纲常,今后若不严加管教,真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狂事来。”孟奇川却是想起当年年幼的杜震便爬上大树,引那鸱苕大鸟伤人之事,他虽是极喜这孩子的聪伶,心中却总是觉得他的心性不稳,今日更是做出伤师之事,再不能对他宠溺下去。

第四十章 师徒缘尽

    杜震突然吸食郭琼阳气,再次晕蒙过去。

    众人都涌上前来,查看杜震一番,好在郭琼及时运起体内真气与之邪阳真气抗衡,是以并未被他吸去多少,杜震倒是不会危及自身生命。

    孟奇川恼杜震情急之下便失了纲常,对郭琼下手行为等同弑师。他哪里知道杜震根本不通如何运用邪阳之功。

    霍伬南临死之前骗杜震去摸他下腹,杜震便用右手去探,结果被他用真气强行打通中指中衡穴,是以杜震吸食骨勒巴乌及郭琼的阳气都是以右手中衡穴为用,但他却是不懂如何运功。

    这两次吸阳倒也算是误吸,皆是在杜震情绪跌宕之时,体内邪阳真气自动逼发而为,倒不是他出于自己意愿行功。这次,却是孟奇川看错,众人也是不明其中蹊跷。

    可是,杜震现下又是晕蒙过去,确是无言能辩。

    孟奇川又道:“西周姜太公曾有言‘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君臣义,父子亲。震儿自小便学儒典,道理他自是懂得。”他言下之意,杜震便是故意为之。

    弇清心听了孟奇川之言,他深知大哥脾气,忙替杜震解释道:“大哥,震儿尚且年幼,心中又舍不得他杨叔,一时情急才会对他四伯……”杜震确是无心之举,不过谁也都未看出他根本便是不能自控。

    孟奇川哪肯听弇清心说情,口中冷哼一声,站起身背过面去,似是在思考如何处置杜震。

    李充看在眼里,忙推了推郭琼,示意他快替震儿讲情。郭琼平素最怕大哥,不过为了震儿,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他道:“大哥,方才是我逼他逼的紧了些,此事怪我,可不是震儿的错。”

    李充、董谒也忙附和,都道:“大哥,震儿无心之过,你是否把此事看的太过严重?”

    孟奇川猛地转回身来,指着杜震,他恼道:“无心之过?到现在你们还都维护于他?你们真是太小瞧他了,他自小便极有心机,现在你们却是不忘记他爬树捣鸟窝的事了吗?平日里你们便都娇纵于他,对他结交匪朋也是不管不问,现在看到后果了吧?”他这话却是也把董卓骂进去了。

    董卓咂摸着“匪朋”一词,心道:义弟他除了我一个朋友,好似也没有旁的朋友了,好似是在骂我是强匪啊!“嘿,你这臭老头,竟然骂我?”他说完便要引弓射孟奇川。

    孟奇川冷哼一声,蔑笑道:“臭小子,我还怕你的箭?”正是要接董卓一弓。

    郭琼听董卓喊孟奇川“臭老头”,立时火起,一边喊一边站起身来,“小子,你这张嘴真是奇臭,四爷帮你封了它。”

    杨章怕事闹大,这一箭若是射出,大家便彻底撕破脸皮了,哪方伤了,他杨章都是不好做人。他忙挡在董卓身前,与他道:“董公子,你就别添乱了吧。”

    董卓可不是善茬,他自小心中便极有主张,这两年成人立室,董君雅更是将董家庄交给他当家作主,早已是“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独当一面了。

    他道:“杨叔,并非是我在添乱!难道你也同意他的言语,觉得我是强匪?我可不是在与他争长论短,他们骂我事小,眼下我却是绝不能让他们带走义弟。”

    杨章心善,哪会想太多是非,他惊讶道:“啊,这是为何?”

    董卓双肩并不卸引弓之力,他道:“这孟老头本就是想将我义弟与人隔绝起来,现在又对他诸多嫌怨,你觉得他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董卓为他义弟,想的真是不少。

    杨章脑子一动,心道董卓说的也有些道理,却是碍于情面,嘴上也不好直问,便支吾起来:“孟老前辈,董公子所言……”

    孟奇川冷脸道:“杨兄弟,这几年,我们待震儿如何,你自是看在眼里。不错,你将震儿视同己出,我们五兄妹却也是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儿,便是当年你未寻到震儿,我们也是要把他养起来。”孟奇川见杨章竟是心生不安,他便生气,心道这些年下来,我五兄妹对震儿如何,你竟要信董卓而怀疑咱们?

    他继续道:“徒儿做错事情,为师的定要为他匡正纠错,便是打骂也都是为得他好,杨兄弟,你一生做人之师,这个道理不懂吗?”

    杨章如何不懂?戒尺打手他也没少做过,五位前辈将震儿视作徒儿,悉心教授武技,他更是早就看在眼里,只不过,他心中唯念之事仍是不想与震儿分离。

    董卓许是引弓引得累了,却是因杨章一直挡在身前,又发不得箭,只好卸力收弓,他见杨章无话作答,怒道:“杨叔,我道你读书多,脑子应是灵光,却也是这般愚钝。现下我义弟身有邪气,会吸人阳气,他们要将他看管隔绝起来,这本也无可厚非。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他们几人救不得义弟,他们会怎样处置于他?”

    董卓之话犹如更夫敲梆,一下便警醒了他。董卓继续对杨章道:“孟老头也说过,带震儿走也是为了他爹的一世贤名,可若是他们救不了我义弟,你有否想过,他们毕竟是震儿师傅,会不会为保自己一世贤名而……”董卓竟是不敢再讲。

    杨章也是不敢再听下去,本已风干的眼眶瞬间再涌清泉,面向孟奇川,竟是问不出话,似是在等他回应。

    孟奇川眼光一闪,绝然道:“杨兄弟,我五兄妹早是世外之人,如何在乎空名?可是,若我兄妹五人救不了震儿……”他先道自己几人绝不在意名声,但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也绝不会留他祸害苍生!”孟奇川虽然心硬如铁,此刻却也是面部抽搐了几下。

    李充、董谒、郭琼虽然甚是了解大哥,但听他说出此话,都是面呈大骇之色;董卓虽然猜到后果,乍听他说,心中也是一震,心道这老头果然够狠;杨章比之他们几位更甚,竟是失起心疯来,如同换了一人,他哭号一声,推开孟奇川等人,抢了杜震,抱起他便跑。

    董卓慌忙跟上,边跑边问杨章道:“杨叔,你要抱义弟去哪里?”原来杨章竟是不回汉房,而向山下方向跑着。杨章也不看他,只是急道:“逃命!别挡我,震儿与我要逃命去!”

    董卓见他顶上所缠头帕也是不见,华发蓬散,怀抱杜震只顾狂奔,心想他定是精神躁狂起来。

    杨章与杜震于杜府结缘,当年逃难是为保全恩公之后。十多年来点滴积养,父乳师教,却是与杜震早生亲情,眼下逃命不为恩公,只为震儿。逃命,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震儿;逃命,即便怀中的震儿从此成为怪物;逃命,哪怕跑断了腿也不能再让任何人威胁到他。

    弇清心、李充、董谒、郭琼也是看着杨章狂奔而去的身影,甚是心痛。他们当年见到杨章之时,便是在他携杜震逃命途中,这位心善的凡人放弃自己虚静恬淡的生活,自此逃命一词深植他的脑中,这些年终于稳当下来,现如今却是又被激起心中恐慌之念。

    孟奇川此刻却是背过身去不语。弇清心对孟奇川刚道一声:“大哥……”便被他伸手打断。

    弇清心不敢再言,郭琼却是问道:“大哥,我去把他们追回来?”话声刚落,李充、董谒、弇清心便是怒目圆瞪,怒他多嘴。

    孟奇川叹口气道:“不用了,震儿与我们缘尽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此地了。”他心中所想:不追反而更好,若是追回来,震儿倘若还是无救,将来自己如何下得了手?倒不如撒手不管,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弇清心如何不懂大哥的心思,恐四哥再多花,又瞪了他一眼,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她转身又对孟奇川道:“大哥,眼下小妹要冲地仙修为,不如等上些时日,若我能达地仙,将来遇上李鸿海,我们也好多上一分胜算。”

    孟奇川想了想,回道:“此事依你。”他说完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弇清心与李充、董谒、郭琼走在后面,她见大哥走在前面,便低声与郭琼说道:“四哥,等下了山,你先别回玉女峰,跟上杨章,看看他们去向哪里。”

    郭琼喜道:“五妹,我也正想此事,正要开口问你们,却是被你抢了先。”李充横他一眼,道:“老四,你声音小些,大哥耳朵可灵。”郭琼忙闭嘴不言。

    此刻杨章抱着杜震依然在跑,马上便至山脚,却是越跑越慢,终于停下来,坐在山石上歇喘,怀中依旧抱着杜震不放,生怕他会丢了。杨章已是老龄,又是文人,平日不喜多动,他有多少力气?董卓见他终于累了,转身冲着山上,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进口里,打了一声清脆尖利的口哨,“咻……”,汉房之外那匹枣红大马如同人性,直奔山下而来。

    不消一会,那大马便跑到董卓近前,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董卓一拽杨章,杨章此刻仍是惊魂未定,慌忙护着杜震,问道:“你要干嘛?”

    董卓回道:“杨叔,你们以后就住到我庄上去吧。”

    杨章稍稍定了定神,问他道:“你不怕震儿会变成怪物?”

    董卓坚定地回道:“他是我义弟,便是世人都不容他,我董卓也不会弃他。”

    杨章又道:“他可吸人……阳气。”

    董卓听了不由打一冷战,虽则如此,嘴上仍旧逞强,他道:“无妨,我董卓自小阳气便重,给他吸些,或许这手脚多汗的毛病便能祛了。”他虽说的快意,心中却也有些恐慌,家中那位性格暴烈的夫人正想要子,若是自己阳气不足,如何能与她痛快行房?

第四十一章 日麦子目

    董卓义气,不想见义弟落得无处容身的境地,便将杜震、杨章二人安置到自己家中。便是杜震身患怪恙,他也是不怵。他活二十二年来,亲爹老子也未怕过,在这董家之中除了尊敬母亲之外,便是唯独惧怕自己的夫人。

    他这位夫人名为乌谷娜兰,不是汉人,却是羌人牢姐部族首领的长女。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董卓这桩婚事却是出于自己意愿为之。两年前董卓虽则刚满二十岁,他却早已深喑拉权拢势的好处。

    这牢姐羌族人叁万之众,便盘踞在自家头上(北部),他又与之首领早就相识,得知他的长女已是适婚之龄,当然是不能便宜他人。

    牢姐羌人自小便只食肉骨,不食谷果,堪耐寒苦,又都以力为雄,个个身绕戾气,同之野兽。便是妇人产子亦不回避风寒,民风可谓相当彪悍。

    乌谷娜兰更是性格暴戾,自嫁入董家之后,竟是将董卓收治的服服帖帖。

    这两年间,乌谷娜兰虽是夜夜侍寝,肚子却是不见动静,越是如此,她越是逼董卓甚紧,每晚不战至筋疲力尽自是不肯消停,想来董卓怕她,倒也在情理之中。

    董卓带得杨章、杜震返家,将他二人安置妥当,自是要与夫人报备。乌谷娜兰当然早知他这位义弟,也晓得他二人情义深厚,自是没有异议。只是董卓便是不敢说出杜震怪恙与她知道,不然恐怕这庄中也无他叔侄栖身之所。

    杜震是被杨叔抱进董家,小半日之后,他便醒转过来。睁开眼睛却是不见杨叔,他正不解身在何处,却见床边不远处有一少女坐在桌前,正自托着下巴看他,见他醒来,竟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对他说道:“你……醒了。”

    眼前这位少女,看似与自己同龄,头上蜈蚣辫盘头,包着白底绣花瓦状头帕;一身亮红长衫及踝,领口镶着羊角花形银饰,诸多边角绣着花边,一件奶白色褂褂套在上面;腰间束着绣花围裙,一条彩色花纹飘带系在上头;毡子绑腿缠着红脚带子,脚着一双云云花鞋;一身的银饰散件,有领花、银牌、圈子……

    在看她的相貌:肤如羊脂娇白;脸如鹅蛋之形;两条秀眉弯弯;双目乌黑,眸能见影,目下一轮浅浅卧蚕;鼻巧梁挺,唇珠玉润,笑起来还有两浅梨涡,真是一位极美的羌族姑娘。

    杜震初次见她,却是被她样貌惊着,想来也是岁当少年,已通情窦。他红脸问道:“你……你是何人?”

    那少女本是在看杜震样貌,见他眉清目秀,正在思付在这北方之地里却是极其少见这般俊样的男子,却见他突然醒来。她汉话生疏,勉强回道:“我……日麦子目。”这“日麦”是羌语里羌族的意思,“子目”则是女子,她的话便是我是羌族女子。

    杜震自是通晓羌语,见她汉话生硬,便用羌语与她对话,他问道:“这是哪里?”

    少女见他说得羌语,也不再说汉话,用羌语回道:“是我资自家,我资富便是你的义兄。”资自是羌语姐姐的意思,而资富便是姐夫,原来她是乌谷娜兰的妹妹。

    杜震这才知晓原来自己已是身处董家庄中,不过他听那少女所言却是心中奇怪,忙问道:“我没听说大嫂还有萨珠啊。”“萨珠”是羌语中妹妹的意思。

    那少女听了,从桌前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与他解释道:“我的爸部是娜兰妈母的果咕。”她的话是说她的爸爸与乌谷娜兰的妈妈是兄妹,她与娜兰便是表姐妹的关系。

    她继续讲道:“我叫北宫香,是羌胡人,我知道你叫杜震,是汉人。”原来这少女是羌胡族人,而羌胡族却是聚居在武威郡,离此地倒是不近。

    杜震心中想道:羌人部族间确是经常有通婚之事,但如此之远的两个部族联姻,目的便应只有一个:缔结联盟。他正思付间,那少女又说道“我的家里人都喜欢叫我阿者者,以后你也可以叫我阿者者。”

    阿者者,是羌语“大小姐”的意思,杜震想她竟被人如此称呼,义兄夫人更是首领之女,她也定是非富即贵。

    杜震与他问道:“阿者者,你怎么在这?”他本想问北宫香你怎会在我房中,心中却是突然想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家,是以换了个问法。

    北宫香笑道:“资富说有个与我大上一岁的汉人要住进家中,我便过来看你。资富还说以后这里便是你家,要我多照顾你。”如此说来,北宫香今年正是金钗之年,正是发育之时。

    杜震想着:我本是要与五位伯伯去玉女峰上,却是怎么到了义兄家里?听她讲我以后更是要住在这里?他便问道:“阿者者,你可见过我的叔叔?他去哪里了?”

    北宫香怕他着急,竟是温柔地安慰他道:“杜震,你叔叔讲家中有些东西还要收拾过来,资富也亲自跟去了,你别着急,他们一会便回来。”

    原来杨章初时没想过要来董卓庄上,只一心要避五仙臣,情急之下抱起杜震便跑,现在有了落脚之处,却是忆起家中那些物什,想要挑拣一些过来。董卓劝说庄中什么都不缺少,他却是极其恋旧,非要坚持,董卓也只好随他。

    杜震心中还是不解:杨叔怎么都没与我商议,真是要住到义兄家来了?他道了一声:“不行,我要回家,我不能在此叨扰义兄。”说完他便强撑着起身,北宫香见他吃力,忙将他按到,对他道:“义兄讲你染了风寒,就不要乱动了。”

    “风寒?”杜震听她所讲,自己更是纳闷,转念一想:想来义兄是编谎话骗大嫂用的。

    “恩,你不是生病了吗?方才我见你满头大汗呢,现在怎样了?”北宫香说完便要用玉手去摸杜震额头,杜震却是慌忙侧头闪躲,嘴上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北宫香哪里听得明白,嘴上道:“什么授受不亲?你们汉人真是奇怪,我关心你,你怎么躲我?”她哪里学过圣人礼教,却是视杜震行为怪异。

    杜震方才想起她是羌人,忙解释道:“这是圣人说过的,男女有别,不能有身体的接触。”他口上说着,却是赶忙背过身去。

    北宫香哪里被这样冷落过,她翘起小嘴道:“你们汉人规矩好多,还是做我们羌人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杜震被她说的脸红,回道:“不行不行,你绝不能摸我的头。”

    北宫香却道:“你越是不给摸,我偏要摸到。”她说完便奔杜震额头上招呼,整个上身却是压在杜震肩膀之上,一股香气瞬间袭来,想来应该北宫香身上的。杜震是连躲头再向床内侧蜷缩身子躲她身体,北宫香却是嘻嘻哈哈闹的很欢。

    此刻,突然有人说话:“阿者者,你怎么又欺负人?”

    北宫香忙停止耍闹,站直身子。杜震听有人来,也转过身来观瞧,进来的却是一位妇人,她盘髻束发,长相虽是一般,却是个子不小,身高竟与董卓差不大多,正是乌谷娜兰。

    杜震本在两年前义兄成婚之时见过这位兄嫂一面,自是认得她,便要下床行礼,乌谷娜兰却是拦道:“义弟,你不必多礼,我们这位阿者者太过胡闹,欺负你了吧?嫂子给你做主。”她说完便瞪向北宫香,北宫香倒不怕她,还在一直娇笑不停。

    杜震忙道:“阿者者没欺负我,兄嫂不要怪她,她是想查看我好些没有。”他却是知道乌谷娜兰的厉害,这两年没少听董卓与他抱怨过,心中怕她责怪北宫香。他哪里知道乌谷娜兰却是拿自己这位表妹无甚办法。

    “娜兰资自,杜震好有趣,就是汉人规矩太多,耍不尽兴。”北宫香埋怨道。

    “阿者者,他是你资富的义弟,以后也住在这里了,你可不许再欺负他,不然被你资富知道了,就把你送回家去。”乌谷娜兰吓她道。

    北宫香听她这话,竟是紧张道:“不要,我不要回家。我答应资自,以后不再欺负杜震。”

    “哼,阿者者,前几****不是还说要你爸部来接你回去吗?怎么今天却是为何不想走了?”乌谷娜兰笑着问她道,“该不会是为了杜震,你就不想回家了吧?”

    杜震一听此话,瞬间羞臊起来,耳根也是发烫,这种感觉他还当真是第一次。

    那北宫香非但不羞,反而极其率真,她高声回道:“对啊,我是挺喜欢杜震的。”

    杜震听的北宫香竟是如此回应,他更是听不下去,心房越发跳的厉害,脸色也是旋即由白转红。

    那乌谷娜兰全都看在眼里,她自是知道自己表妹性情,北宫香从小便是行事直爽,说话没遮没拦的,这句话本就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单纯觉得杜震不错,或许这几日喜欢与他玩闹,但过上两日却又对他生厌。

    乌谷娜兰看了北宫香一眼,又看看杜震,她发觉杜震竟是对自己这位萨珠极其有意,眼珠转了一转,对北宫香说道:“阿者者,你去看看晚饭好了没,等下帮杜震带到房中来吃。”

    北宫香听了,便很高兴地出去了。

    乌谷娜兰见她走出房间,便对杜震试探问道:“义弟,我这妹子怎样?”

    杜震听她竟来此问,不由有些张不开口,勉强答道:“阿者者很……好。”

    “恩,阿者者不光长的漂亮,性格也好,义弟你俩以后可要多亲多近。”

第四十二章 计出万全

    乌谷娜兰有意暗示杜震要多亲近北宫香,杜震脑子虽是灵光,但对于男女之事却尚是一无所知,也不知如何回答,羞臊中便将头埋于手臂之下。乌谷娜兰却是看出他的心意,大笑着离开。

    她的心思杜震哪会知晓。乌谷娜兰为人虽然性直暴烈,但做事却也极富手段。她与董卓成亲两年,便是看清她这位虎狼般的夫君。董卓自成年后便极好色,然成婚两年之中娜兰虽未为董家怀上一胎半儿,董卓也是不敢再纳新人,足见这位夫人绝非等闲。

    而她这位萨珠北宫香生的又是极其标致可人,虽则尚幼,董卓却是早已垂涎,不过这位小美人虽是唾手可幸,他却是心有顾忌,对之不敢乱来。

    今日乌谷娜兰眼见萨珠对董卓这位义弟有些心思,而杜震对北宫香也甚有意,不如早早撮合他们,也好绝了董卓的邪念。

    这北宫香究竟是何来头,是以董卓对她不敢行轻薄之事?这便要提到她的爸部,羌胡部族的豪帅北宫玉。北宫玉时年刚至不惑之龄,二十岁起便担本族首领,为人雄才谋略,且觊觎大汉江山多年,拥兵五万众,屯集武威,实为一方军阀。董卓虽猛,但此刻他却是绝不敢得罪北宫玉,他确是因为北宫香的这位豪帅爸部,对之颇为收敛。

    这西北羌人大多性刚直暴强,部落之内更是不置法戒,只有杀人偿死,再无其它禁令。便是董卓此刻也是不敢得罪于谁,而在这种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乌谷娜兰也是强势做人,却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那北宫香也是同她资自一样,事事不拘小节,倒也颇让杜震为之倾慕。

    杜震在董家庄上一住四年,却也绝非日日白食,他虽年纪轻轻,却是博古通今,善于计谋,也为义兄董卓出谋献策良多。

    董卓雄心,想要称霸一方,杜震如何不知?他便谏策义兄广招羌勇,而提携一些多年效忠的汉兵作为头领,他言羌人比之汉人更能吃苦耐劳,而且善战勇猛,以战死为吉,病终为不详;而汉人却是兼有谋略,善于管控之事。

    董家兵在他二人谋划之下竟是比之先前势力大增。董卓见义弟颇有些能耐,二人也早就交心,是以常与他商议时局。

    这一年冬夜,董卓如常一样睡前必至杜震房间,杜震见他眉关紧锁,便问道:“义兄,你为何事忧心?”

    董卓跺足捶桌,恨道:“义弟,你也知我董卓不喜只作凡夫,今生誓要做得一番成就,可是现如今我守着这董家庄,却是不知如何能够做强?”

    董卓却也绝非空叹,这几年他董家庄虽是兵强马壮,但有几斤几两他自是清楚。两年前,乌谷娜兰的爸部,牢姐羌的豪帅不顾董卓苦言相劝,坚持与先零羌、零屋羌、沈氏羌四部并合兵力起事,虽则之后为中郎将皇甫规降服,董卓却是看清自己势微,便是自己的丈人都瞧不起自己,他如何不急?

    杜震知他心中所想,心中有数,与他道:“义兄,这两年又起羌乱,你可是想施展一番拳脚?”

    董卓愁道:“知我者,义弟也。我如何不想?我董卓便是做梦都想有朝一日,四方皆能听我号令,都说崩山出猛虎,闹海现蛟龙。山海动荡,眼下正是最好时机,然我董卓却是有心无力、毫无作为,叫我如何不愁心?”

    杜震道:“义兄,若你有这般心思,首先便要清楚自己的斤两,什么事能做得,什么事做不得。”

    “此话怎说?”董卓不解,追问道。

    杜震道:“义兄这几年虽是励精图治,董家庄却也始终只是一支家族武装,如何能搅入这羌乱之中尚且能保得自己周全?羌人为何起乱?一是不满朝廷苛政,二便是为求利益,谁人不想自己势力壮大?两年前你的老丈人起事,你也曾亲往劝阻,他却是冒着灭族之危不听你好言相劝,执意为之,这是为何?一是你势微言轻,他根本不会听你言语;二便是为求自身利益。”

    董卓听到此事,立时冒起心火,怒道:“老子以为仗着娜兰这层关系,能劝动臭婆娘他爹,真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给面子,这件事让我在太守孙羌面前也是抬不起头。”原来两年前先零羌窜动其他三羌起事,早就漏出风声,陇西太守孙羌知晓董家与牢姐羌的关系,是以托董卓前去规劝,却是没想到此事无功而返,董卓确是在两方人前都颜面尽失。

    杜震笑道:“利益面前,面子能值几何?”他未等义兄说话,继续道:“以往羌乱,你董家便是从中做斡旋之功,是以诸多羌族豪帅都与你家交好,不过这却都是表面之象,若你董家无雄天下意,倒也能做得苟安乐眼前。董家与各方安好,这件事便是你爹就已经做到了。但是若你想要说话有分量,别人能听你的,便只能靠自己势力。位高则权重,势微则言轻,就是这个道理。”

    董卓听他说的甚是在理,董家目前虽是与诸多势力交好,却也只能做到大家相安无事,到了紧要关头,却是无人能听你的。他又问道:“义弟,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做?”

    杜震回道:“以董家现在的实力,这不足千名的羌勇,甚至连人家的下酒菜都不足做。眼下唯一之计,便是要依附上一方势力。”

    董卓听完,又犯起愁,他道:“可是,若我董家挑边站队,这些年来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他说的却也是实情,董家多年来都是各方人前尽做好人,从不与谁对立,可若是听命了一方势力,势必与之敌对方要撕破面皮。

    杜震道:“义兄,若要强大,就要牺牲眼前一些既得利益,这便要看你如何选择了。若你谁都不伤,董家庄始终也只是董家庄。”

    董卓对杜震的话思付良久,问道:“那依你看,我该依附谁个?”他此刻却是对这个问题比较迷乱,依附汉人?这西北之地军阀割据,地方豪强众多,该依附谁?依附羌人?羌人部族多如天上繁星,也是不好择选,况且眼下便是这牢姐羌自己也未搞不定,如何能言其它?

    杜震回道:“义兄,咱们身为汉人,我自然觉得依附汉人势力为好;不过你却也与羌人交好,更是牢姐羌的女婿,究竟该如何抉择,此事兄弟却是不敢替你做主。”

    作为杜震,他自小便是在羌地长大,见过的汉人数目都是有限。他仅有的一丝民族情感,只是来自杨章多年来对他的言语灌输,本人却是没有什么体会,更何况他的父母便是死在汉官之手。不过这倒也不会使他对羌人偏好,他只是深知义兄也与羌人交好,况且董卓为人哪里会看什么情感,他只想依附最强的一方。羌人也好,汉人也罢,现下却是不能替他决策。

    “义弟,你觉得哪一方势力最强?”果然董卓最是关心强弱之事。

    “也是汉人。”杜震竟是脱口而出。

    董卓听他回答如此之快,不喜道:“义弟,可是因为你我都是汉人,你便这样选择?你可要知此事关乎我董家存亡,如何能谈情感?”

    董卓之心早被杜震看透,他道:“义兄。我便是以势力来论。你看那羌人,虽是个个骁勇善战,但却是一盘散沙,部族众多,又不够团结,是以不能凝聚一起形成强大到足以与朝廷对抗的势力。”

    杜震继续说道:“每每羌乱,多是几个部族之间临时结成联盟,像延熹四年,兄嫂娘家的牢姐羌与先零羌、零屋羌、沈氏羌虽是四部联合兵力起事,最终也是被中郎将皇埔规击破;而去年的鸟吾羌、沈氏羌两部族起事,最终也被降服;今年陇西太守孙羌又破了滇那五六千人。”

    董卓听杜震一番分析,却是说道:“义弟,若我能够团聚诸羌,是否能够有力与汉庭一争?”

    杜震却是纳闷,问他道:“你方才问我哪方势力为优,我是据实回答,你却为何偏与朝廷作对?”

    董卓冷哼一声,回道:“老子极是不喜当今圣上,他终日荒淫无度,我如何为他效忠?”

    杜震道:“即便你不喜也要为之,团聚诸羌之事是万万做不到的。”

    董卓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杜震与他分析道:“义兄,羌人部族上百,分散而居,这你是知道的。且不说义兄纵有大精力、大智慧去结交拉拢他们,便是你得偿所愿,能够号令百羌,将来也是不能胜过汉室。”

    董卓急道:“为何?”

    杜震道:“羌兵长在山谷,却是短于平地;虽擅突发短兵相接,却是不能做持久之战;即便你能过得这西北山野,一旦入了那平原腹地,必是溃败无疑。”

    “这……”董卓心中思付:义弟所讲确实在理,羌兵虽勇,擅掷标,却是不喜射弓。在山林近战,标枪比之弓箭便占优势;但一旦入了平坦之地,那弓箭便能在极远距离发挥效用,羌兵的标枪射程远不及它,便自颓势;羌兵猛在一时,却是耐久不够,这与他们性格却是相关,是血液中带来的,却也极不易改。

    良久,董卓抬起头来问道:“这西北汉人枭雄也多,谁人可让我董卓听令?”

第四十三章 潢潦可荐

    杜震在董家庄四年,却是因着董卓,他早将西北羌汉时局看的通透,他嘱董卓要依势壮势,借由他人力量发展自己。不过董卓再次忧心,他真不知投靠谁为最好。

    董卓问杜震道:“义弟,你看陇西太守孙羌可靠否?”

    杜震不答,却反问道:“你如何想要投他?”

    董卓正色,回道:“咱陇西一带,是以孙羌官职最大,且我与他也打过几次交道,讲起话来倒也方便。这太守一职倒也能让我屈附于他,再小的官可也入不了我眼。”他倒也谦卑,太守一职已是地方官首,他竟说自己是委屈依附,可见董卓之自大心性。

    杜震却不看好孙羌,摇摇头道:“孙羌虽为太守,但为人不尊法度、贪赃受贿,此人官运必不长久,况且因牢姐羌的事,他早已对你心有成见,你便是依附上他,也是不会被他重用。”

    董卓听了,想想道:“你这话倒也对。”他确是对孙羌极为了解,在他主事之前,他老爹董君雅便与他讲过,这位太守大人又贪又黑,便是他董家在孙羌手里也吃过不少亏。

    董卓复又焦愁,问杜震道:“那依你看,谁人可依附得?”

    杜震回道:“如今西北诸事,皆要看凉州三明,这三人当是佳选。”这凉州三明便是度辽将军皇甫规、并州刺史段颎以及武威太守张奂,三人威名显赫,羌人都是畏服。

    董卓自是知晓这三人,心中立时盘算起他们的势力分量:这三人中官职自是皇甫规为大,却又以段颎最为骁勇善战,军功显赫,太守虽是与刺史平级,然三人中却是以张奂威名差些。是以他想皇甫规或者段颎都可依附,而自己又颇喜较为凶悍的段颎,跟着这样的人却是能多立战功。

    于是董卓言道:“义弟,你看咱们可投靠段颎否?”

    杜震再次摇头,董卓瞪大眼睛问道:“如何你又摇头?段颎依附不得?”

    杜震回道:“段颎虽是与义兄你脾性相近,但他为人性格太过刚猛,手段也太过凶残,他与羌人多达百余次战役,斩杀羌兵数万,一身的戾气,羌人皆是恨他恨到牙痒。而你此刻投他麾下,便是直接与羌人反目,反倒置自己于不利处境。”

    董卓听了,也点点头,却是因杜震说的甚是在理:若眼下投靠段颎,便是直接与羌人撕破了面皮,未待自己羽翼丰满,便已招来杀身之祸。他道:“那便依附皇甫规!”

    杜震点头,回道:“义兄,皇甫将军确实是个不错的靠山,他为人谦和,又重贤爱才,张奂也是由他一手提拔起来。而他对待羌人更是以招抚、安定为策,反对一味的镇压杀戮,手段颇为柔和,是以羌人多是感慕,自来归附于他。不过他做人太过谦让,不争仕途,对义兄你恐怕是不会有多大帮助,而且他身份之高,咱们确实攀附不上。”

    董卓听了,立时紧锁眉头。以董家势力,也只是与地方小官能打交道,朝廷大员却还真是攀附无门。

    杜震怕他心急,笑道:“这三人中,我看却是以武威太守张奂最为合适,便是皇甫规都极赏识他,甚至想做他的助手。”

    董卓听了,想了一下,对此选择并不是太过满意,想那张奂为皇甫规提携,他自是想投靠实力更大的皇甫规,而张奂虽得皇甫规赏识,却无多少战功,威名也不如另外两明的响亮。董卓心傲,确是不想太委屈了自己。

    他便随便找个借口道:“可是武威离毕竟不是陇西,我这董家庄还要不要了?”

    杜震笑道:“义兄,你都说过自己志在四方,现在如何恋起家来?”

    董卓叹口气道:“我倒也不是舍不得此地。”他嘴上虽是如此说法,心中却是有些不舍。这董家庄几代人心血,倒也不是他说放下就能立时放下的。

    杜震心中有数,道:“义兄,若你要雄天下,这董家庄只是你的起点罢了。”

    董卓听他之言,终于下定决心,言道:“依你之见,张奂便是最佳人选,不过我却是要如何投靠上他?张奂与我董家可是从未有过交道。”原来张奂自小在汉阳长大,直至到西北多地任职,却是从未到过陇西,是以董家从未与他有过来往。

    董卓突然想到一人,他继续道:“孙羌为陇西太守,张奂是武威太守,陇西与武威两地相邻,他二人也定认识。不如我找孙羌引荐,你看如何?”

    杜震笑道:“义兄,方才你都说过,孙羌可是贪财之人,况且这个人情可是不小。”

    董卓叹口气,回道:“那能如何?好在孙羌贪财,不然此事便是散财也是无门啊,出些血便出些血吧。”为谋壮大,董卓也是舍得钱财。

    杜震哈哈大笑,与他道:“潢潦可荐,你又何必去求别人呢?”这潢潦为何?雨水流於地者!却是说古人在祭祀之时,心怀虔诚,便是地上的雨水也可供奉,而不在于祭品的厚薄。杜震却是在告诉董卓,去见张奂这样的人物,便不能凭借礼品、钱财这些俗物。

    董卓倒也懂得潢潦可荐的意思,却是不知如何义弟到底如何打算的,便问道:“究竟如何荐法?”

    杜震道:“张奂是大人物,自是不缺珍稀物什,恐怕义兄你绞尽脑汁备得厚礼也未必能讨好他。不过,若是我们能解他心头所急,他便会对你另眼相看。”

    董卓不解,问道:“他心中有何急?要我们来解?”

    杜震点点头,道:“张奂眼下便有心急之事,义兄,你可这般行事……”

    五日后,董卓独带家兵二十人赶到武威太守府,果然不出意料,便是被在拒门外。那太守府守门的兵丁笑他道:“每日想要求见我家太守大人的人何其之多?你一无引荐,二与我家太守大人又素不相识,如何能给你传话?”

    董卓笑笑,对他道:“兄弟,你附耳过来……”他对那兵丁耳语几句,那人对他看了又看,董卓又塞些钱财入他袖中,他便转身进府禀报去了。

    不多时,那兵丁出来,却是比先前多了些恭敬,对董卓道:“我家大人有请,随从留在此地,你与我进来吧。”

    经那兵丁引路,董卓来至太守府大厅,初见张奂,正坐客厅上首。本以为他是身高八尺、英姿威武之人,不想却是文人穿扮,花甲老人一位。

    张奂也见董卓,看他虽是二十多岁年纪,却也有些老成,膀大腰圆倒不似是有谋之人。张奂与董卓看座,董卓却也不见外,给座便坐。

    张奂笑笑,问他道:“你是陇西董家人?”

    董卓听他竟然知晓自家,喜道:“太守大人知道我董家?”

    张奂道:“你董家大名,我如何不知?多年来你家帮着朝廷怀柔羌人,也是尽力不小的。”

    董卓听他所言,心道:义弟果然厉害,张奂能得皇甫规赏识,自是他二人政见相合,他对羌人也是安定之策,我董家这些年用功,投他却也是进对了门。

    他忙回道:“多谢张大人夸奖,我董家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张奂也是政务繁忙,寒暄一下便问正事:“董卓,方才我听人讲你是来给我献策的,不知你远道而来,对何事有所高见?”

    董卓见他说到重点,自是欣喜,回他道:“去年寒冬,封缪、良多、滇那几支羌寇攻打武威,烧庐劫舍,百姓罢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现已是财匮力尽,民不聊生。我知大人刚到武威月余,却是心焦民怨之声,想要振兴百业。我有一策不知能否为大人助些绵力。”

    张奂听他说的拽文弄词,心道没想到这位董卓看似粗鲁,却是有些文采。他哪里知道,这些都是杜震教给董卓。

    他接道:“眼下我确实正为此事心急,你大可说说你的良策。”

    董卓心中又喜,义弟果然料事如神。他便回道:“眼下有两件事若大人可做得,振奋民心便可立见成效。”

    张奂也不动容,只淡淡问道:“哦,你倒说说看要做哪两件事。”他其实并未期许董卓能讲出什么有用的道理,心道老夫来此一月都未能有何建树,你一个外地之人能有何看法。

    董卓继续道:“这第一件事便是一年之中不收任何赋税,使百姓得以缓息;第二件事,我听说武威一带,民间有一风俗,凡是二月和五月出生的孩子及与父母同月生者,全部都要处死。在下以为此举虽是风俗,却是极伤民心,若大人能废此俗,定能收聚民心。”

    张奂听了,不由站起身来打量着董卓,良久对他说道:“董卓,你可有事,我可帮得的?”

    董卓心中欢喜,看来这两条荐策已是被他接受,他现在之举却是要还人情了。董卓当即跪倒,道:“太守大人,我董卓蜗居小地,却是一心想做一番成就,苦于报效无门,还烦请大人能够提携在下。”

    张奂何等老道,心道你我才是初见,便是帮了我就想要个一官半职,我倒要再考验一下。他道:“董卓,方才你解得我心中所急,按理说,我当要提携你。不过现下我还有一事焦心,不知你能否帮我解决?”他这却也是两全之策,若你办不了,自是没有后文了;若是能办,便是收了一位人才。

    董卓见他不提提携之事,相反还有别事,心中虽是不悦,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问道:“大人还为何事烦忧?”

第四十四章 驵侩谋变

    武威太守张奂有心再试董卓,是以验他斤两,便要董卓再帮他一忙。

    张奂面露难色,与董卓道:“这几日,我收到线报,你陇西境内几个羌部正与我武威的羌人勾通联合,密谋一场更大的暴动。”

    董卓听了相当震惊,自己近期与一些部族首领往来频繁,但却没未听他们提到过,看来这些羌人也并未把他董卓当成能过心的朋友;另外便是,这位张奂大人,刚至武威,竟已将眼线布到了陇西,看来他能得朝廷赏识,自是有一番常人不及的本事。

    张奂继续讲道:“这事我却是未敢传与陇西太守孙羌大人知晓,我素闻他为人做事太过手黑,今春他更曾溺杀三千羌人,我张奂绝不与他共事,更加不想看到羌人被诛之事。今日你来,也许正是天意,陇西我无势力,你正好可帮上我。如何?董兄弟,能否与我一起阻止这场暴乱。”他现下竟是改口称呼董卓为兄弟。

    董卓也是见惯场面之人,如何能为他一句兄弟便昏了头脑?他一听,心中反而惊骇,心说自己势单力孤,如何能办成这等大事?不过,口上却是先应承下来,等回去在与义弟相商,若真是无有良策,也只好再回绝于他。

    几日后,董卓一行返回陇西,入庄之后,他也不去见父母、夫人,却是风风火火先至杜震住处。

    这次董卓西去武威,杜震却是未与陪同。他见董卓归来,忙从屋内跑出,也不寒暄,直问道:“义兄,可有收获?”

    董卓笑道:“果然如你所料,张奂正是在心焦如何笼络民心,你那两条妙计,他已全部收下。”

    杜震闻听,甚喜,却是谦虚起来,回道:“这也没什么,张奂得皇甫规赏识,七次向朝廷荐举于他,武威又是战后待建,他必是急切要做出一番政绩给朝廷看看,同时也能报得皇甫规对他的提携之恩。这百废待振,却是以凝聚人心为首要之事。”

    董卓点点头,但又马上叹气道:“义弟,之前你讲的极对,与人重礼不如解人心忧,这次咱虽是帮他解决了难题,不过,他却是没给我任何许诺,反而又甩了一件棘手之事给我。”

    杜震似是早就料到,笑笑道:“这可是好事啊,他这是在有心试你,若你这次仍能办得,日后他对你岂止提携,定会重用。”

    董卓听了,仔细想想,也觉杜震说的极有道理,虽然心中又有些欢喜起来,但一想到张奂所求,立时又丧气,他道:“恐怕这次张奂的忙,咱们是帮不上了。”

    杜震稍惊,正要与他相问,门外却是传来银铃般的女声,“杜震,本者者来了,你还不快快出来迎我!”杜震识得此声,非是旁人,正是羌胡族的阿者者北宫香。

    杜震一皱眉头,与董卓问道:“义兄,你怎么把这位小祖宗带来了?”还未等他二人出门相迎,北宫香却是进得房来。

    再见北宫香,如今已是碧玉年华,虽只半年不见,不光个子又颀长了些,身材也是开始饱满润圆起来,想来这般年龄正是将熟未熟之际。

    北宫香一见杜震,未等他开口,便一下抱上来,问他道:“杜震,半年不见,想我没?我可想你啦!”

    杜震连连推她,她却是膏药一样黏上来,杜震无奈,只好说道:“阿者者,咱们都长大了,不要这样。”

    董卓在旁边见杜震苦样,忙撇责道:“义弟,此事可怪不得我,你也知道她家便在武威,我去了那边,如何不去拜见舅丈?没想到,她却是一定要跟了来。”

    北宫香终于撒开杜震,闹道:“方才一到,我便想先来寻你,可是资富一定先要我去看看资自。”

    董卓笑道:“阿者者,我与杜震有正事要谈,便是不想你来打搅,你现下却还是来了。”

    北宫香哪肯听他之言,眼都不肯从杜震脸上移开。杜震却是对她说道:“阿者者,现下我与你资富真有要紧大事商议,你便先自己玩上一会,等下完事我自去找你。”

    北宫香虽是不喜,却也不好太过任性,只好依了杜震。

    待北宫香离开,杜震问董卓道:“义兄,究竟张奂何事要你相帮,你却是全无信心?”

    董卓将张奂所求之事道来。杜震斟酌良久,不愁反喜,他道:“义兄,这事倒也不难,正是你董家最拿手的本事。”

    董卓听了更蒙,不解问道:“我董家拿手的?我怎么不懂你说的。”

    杜震笑道:“义兄你如何不懂?你董家百十年来是以何立足?便是靠这脸上的一张嘴巴,替人说情、与人消灾,贿通官差、取义豪杰,这陇西境内,便是反目的双方经你家从中牵线搭桥,也是化敌为友。依我看,这驵侩能事便是你的本事。”

    驵侩为何?意同中人,是指说合交易的人。董卓自是懂的,他董家这许多年来便是做那两方调解之事,凭着董家的关系、地位、人情,帮人中间说合,却也从中捞了许多好处。不过他却是想不通此事到底要如何操作。想那武威与陇西地域上虽是相邻,路途上却是不近,张奂要他阻隔两地的羌部勾结之事,如何能够做到?

    杜震继续说道:“以往你家所做,都是说合,帮人达成交易,这次我们便将这驵侩改上一改,反其道而为,给他们说离,阻止他们勾结。”

    董卓道:“义弟,你说的倒是不错,不过你也晓得,我董家在陇西虽是有些威望,却也只与本地羌部有交道,在那武威郡的地域上,我只与北宫香的爸部相识,其他羌部豪帅便是一个也不认得。更何况,你都讲过,以我董卓现在的势力,面子人家会给一些,但却做不到让他们听我号令的地步。如今在这陇西我尚且做不到这个程度,就更不要说武威郡了。”

    杜震一边摇头一边与他回道:“这两地勾通之事,我们只需隔断一方便可,大可不必两地都跑,义兄,你只需要陇西的终羌能听你支配,此事便成了。”

    董卓先是点头,马上又摇头道:“你虽然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便是牢姐羌如今都不听我的,何谈陇西诸多羌部?”

    杜震想了良久,突然问道:“再过几日,可是你爹六十大寿?”

    董卓回道:“正是,如何?”

    杜震道:“你爹过寿,孙羌会来否?”

    董卓摇头道:“孙羌为人自负,他更知会有羌人贺寿,自是不会前来,往年也只差人送些东西罢了。”

    杜震道:“如此最好,义兄,你爹寿日正是最佳的时机,这次我们可要大宴诸羌。”

    董卓又问道:“我爹过寿,他们自是都要来贺的,不过却是如何行得阻止之事?”

    杜震道:“无妨,义兄,你只管按我所说部署便是……”两人附耳低语多时,却是等坏了外面的阿者者北宫香,她咬唇跺脚,望着杜震的房间,气道:“臭小子,人家就是为你,与爸部闹气跑了过来,你却叫我在这里等你。”

    入夜,董君雅房中,父子二人正在交谈,董君雅道:“卓儿,此事一定要为?”

    董卓双手握拳状,坚定回道:“爹,这次我一定要为咱董家搏上一次。”

    董君雅忧心道:“咱董家庄这些年的基业来之不易,你可要三思啊。你可不能听你义弟几言,便要堵上咱董家的前途,况且,你就不能好好守着家里,平淡过日吗?”

    董卓回道:“董家庄的今天是你们创下的,与我无关。不过你也放心,此事我定要做得,今后我董家便不是在靠别人给面子立足,而是要他们听我号令!”

    董君雅哈哈大笑,说道:“卓儿,你有雄心大志是好事,可你想过此事的难度没有?以往我董家从不介入羌人起事,都是在战乱之后,做那中人,去与官家说合;你可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方面的利益需要顾及?”

    董君雅本是端坐,此刻却是站起,他继续道:“这战事一起,朝廷必是拨款拨物,地方官员便能狠捞一笔。羌人也有如此想法的,他先起事,之后便等朝廷送来来安抚于他。你道为何武威太守要阻他们起事,而陇西太守孙羌却是从不阻事?孙羌为人贪腐,他心里却是一直盼着战事再起,这样,他不仅能从朝廷捞钱;待那羌人败了,更是要送钱给他。今年年初,他溺杀三千羌人,便是那个部族无钱给他。可是武威太守张奂却不一样,他为人廉正,自是不搞这套,你帮他的话,便将孙羌与本地羌部多方的利益都伤了!”

    董卓虽也有些犹豫,却还是回道:“爹,现下咱董家虽能从中做驵侩能事,但分到的利益却是极小,这般下去,咱永无壮大之日。而且我相信义弟,他的计策定能保我成功。”

    董君雅叹口气,问道:“这都是你那义弟给你出的主意?”

    董卓怕他迁怒杜震,回道:“主意虽是他出,却是我要他做的。”

    董君雅却是笑道,与他说道:“卓儿,你道我是要责怪杜震?非也,杜震小小年纪,心中颇多计谋,我是怕你日后被他算计。”

    董卓笑笑,道:“爹,我心中有数,天下只我能害人,哪有人能害我?”

    董君雅又叹道:“你这人又极自负,现如今我只希望杜震能跟你一心,助你成就一番事业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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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道猎妖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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