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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天的风和雨     大国海魂txt下载     大国海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德属西非(三)

    10月中旬,可怕的军事基础训练终于在为期十天的演习考核后结束,奥登毫无意外的拿到了第一名,雷德尔紧随其后,而宅男王海蒂不知拜了哪路神仙,一不小心混了个第五名,这叫不看好王海蒂的斯腾泽尔少校几乎揪光了头发。: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

    航海基础训练不比军事基础训练轻松,即便有滑轮组方向舵的辅助,有老水手的悉心教导,可操纵帆船依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好在风帆战舰已经被淘汰了,现在已经是蒸汽时代,风帆训练不过是初级航海训练的开胃小菜。

    10月末,伴着波罗的海清晨的薄雾,搭载了四十二名海军学员弗里德里希-卡尔号鱼雷训练舰出港,朝德属西非驶去。

    德属西非距离德国基尔有数千海里之遥,王海蒂原以为这是一趟轻松,类似于郊游的旅程,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当训练舰迫近德属西非的时候,宅男除了唏嘘概叹约翰牛的牛逼之外,满脑子都是陆地、啤酒、女人、新鲜蔬菜水果和浪漫假日。

    弗里德里希-卡尔号驶出基尔海湾后,首先绕过斯卡格拉克海峡,横穿英吉利海峡,对英国的朴茨茅斯港进行了友好访问。进入大西洋后,弗里德里希-卡尔号又在葡萄牙的里斯本港休整了三天左右,与葡萄牙海军开展了一次规模不大不小的演习,随后一路向南,马不停蹄的向德属西非驶去。

    自从弗里德里希-卡尔号鱼雷训练舰出海,沿途添煤加水的港口或者远洋中转站绝大部分都是英国佬的地盘,几乎每一片水域都能看见挂着米字旗的皇家舰队战舰在游荡,几乎每一座具有开发价值的岛屿上都有大英帝国的子民。

    皇家海军的牛逼哄哄让年少气盛的德意志海军羞红了脸,海军学员们趴在船舷上,望着那些挂了米字旗就能纵横七海的老式巡洋舰,暗暗在心底埋下争强好胜的种子。

    “西莱姆,训练舰好像偏离航线了,我们正在向赤道驶去……”

    赤道附近的气温高的吓人,将打碎了的鸡蛋丢到甲板上,不消一刻钟就能收获新鲜的荷包蛋。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船舱内还很潮湿,刚换上的衣服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拧下一滩水来。高温、潮湿、挥散不去的恶臭味,还有终日轰鸣的蒸汽机,弗里德里希-卡尔号已然成为人间炼狱。

    王海蒂龟缩在吊床上,一只长满腿毛的粗腿斜斜的垂了下来,半死不活道:“会不会是你算错了,赤道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航线上……”

    虽然是赤道地区,太阳光线照射下来的角度不会倾斜,甲板上几乎没有可供纳凉的地方,可这难不倒宅男。王海蒂瞅准了挂在舰体舯部的救生艇下的一小片阴凉处,拾掇雷德尔在下面支起了帆布吊床。

    舰船驾驶、定深下锚、防碰撞规避、损失管制、灯火管制,还有学不完的地理坐标与海图定位、航向航速测量、航标与信号旗信号灯识别、气象水文与外军知识,无休止的演习训练和授课将一帮年轻好动的海军学员们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王海蒂和西莱姆几乎每天都会推算训练舰所在的位置,对比军事海图掰着手指头算计噩梦到头的日子。

    没有GPS的时代,六分仪是海上定位最好的仪器,利用六分仪快速海图定位也是初级航海训练必不可少的内容。王海蒂翻身下床,接过雷德尔递过来的六分仪,得到数据后推演了许久。

    “雷德尔,你是对的……”宅男根本就耐不住酷热的天气,他不像雷德尔、奥登、赫尔曼那样羞羞答答,剪了个寸板头了事,而是直接剃成了光头。王海蒂摸了摸他又滑又亮的大脑门,犹豫道。

    德意志人以保守刻板而闻名,一旦制定好了计划路线,除非遭遇人力不可抗拒之因素,否则一定会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弗里德里希-卡尔号航向的反常让心眼特多的宅男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出海远航的这段日子里,那些在大海上混迹多年的教官和老兵没少折磨他们这群新兵蛋子,凌晨三四点饶人清梦紧急集合已经是常态,各种真假难辨的实战演习更是不胜枚举。王海蒂与雷德尔面面相觑,犹疑这是否又是一次对应变能力的考验。

    就在王海蒂、雷德尔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军舰蜂鸣器响起,那是紧急集合的警报声。训练略有小成的海军学员们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惊慌失措的在滚烫的甲板上集结。

    排好队列,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教官出来,学员们心浮气躁,对那群黑了良心绝了子嗣的教官怨声载道。这时,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冷面海军教官和老水手们一姗姗迟来,穿着千奇百怪的服装,抓着高压水枪杀气腾腾的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见着学员就是一通乱扫。

    精神恍惚的王海蒂首先中招,被喷射过来的水柱径直扫下训练舰,一头栽进大海中。

    宽松的水手服迅速膨胀起来,王海蒂龇牙咧嘴着从海里钻了出来,轻轻晃动手脚让自己在海面上飘荡。没有舷梯和绳索的帮助,王海蒂上不了船,即便能上船,甲板上那群魔乱舞鬼哭狼嚎的场面也让胆小的宅男望而却步。

    就在王海蒂踟蹰不前的功夫,耳畔再次响起落水声,王海蒂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对头伯恩哈德-冯-奥登。

    “你怎么也被冲下来了?”王海蒂伸手在湿漉漉的脸上抹了一把,绣吐了一口咸涩的海水,幸灾乐祸道。

    “我怎么知道?!”奥登气急败坏,对天空努努嘴道:“看,雷德尔也被人丢下来了……”

    扑通一声,一道黑影从王海蒂面前划落,飞溅起好大的浪花迎面朝王海蒂涌了过去。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被摔得晕头转向的雷德尔无暇怨天尤人,搔了搔寸板头恍然大悟道:“这是新人礼,每当新人首次穿越赤道,老水手们都会扮作海神海怪,对新人做一些恶作剧。我说他们怎么会让船偏离航行,原来是要整我们!”

    ****

    1888年威廉一世去世、1890年铁血首相下台,一个辉煌的时代终结了,德意志这台令欧陆人闻风色变的战争机器开始转向,刚刚登基的皇帝试图超越父辈的荣耀,建立一个只属于他,弗利德里西-威廉-维克托-艾伯特-冯-霍亨索伦的德意志帝国,而德意志海军在威廉的羽翼下正磨刀霍霍,准备挺近大洋。

    老首相对于外交有着深刻的理解。外交说到底就是一门争取与妥协相平衡的艺术,俾斯麦深知英国人对海洋的占有欲以及约翰牛的战争潜力,为了营造良好的国际环境,他一手促成了三皇同盟,竭力打压法兰西人,维持欧洲大陆的霸权,为了不触动英国人敏感的神经,俾斯麦刻意忽视了海军建设。对于帝国海外殖民地的开拓,俾斯麦表现的相当谨慎,正如在1890年,他用桑给巴尔岛从英国人手中换回了赫尔戈兰湾。

    老首相时代,德国并不重视其海外殖民地,许多殖民地的管理机构都不具备官方背景,更多的是一些殖民商人和传教士的商业或者个人行为。他们深入非洲,在广袤的平原和雨林里跑马圈地,然后自行雇佣士兵来守护他们的地盘,自行组建管理机构并且向每年向帝国政府象征性的缴纳一点赋税。

    不同于老首相的远见卓识,威廉皇帝性格浮躁,他刚登基就挥舞着佩剑,迫不及待的向世界发出呐喊:德国要获取其在“阳光下的地盘”,从“垂死的”帝国势力手中“重新划分”殖民地。

    威廉皇帝上台后,德意志人对殖民地的态度由以前的漠不关心迅速转变为满腔热枕:帝国政府开始向殖民地派驻总督,完善殖民地的统治机构,修建新的港口和城市,帝国陆海军和警察总部也向德属东非派出了少量的士兵以镇压当地土著人的反抗,新兴的工商业阶级也向殖民地投入了大笔资金。

    德属西非(Deutsch-Westafrika)是帝国在1884年左右获得的一小块位于非洲西部的殖民地,其领土约为现在的喀麦隆、多哥等地区,首都为喀麦隆市(今杜阿拉港)。

    11月中旬,老迈的弗里德里希-卡尔号终于开进喀德属西非的首都喀麦隆港。

    近一个月的远航对于王海蒂来说绝对是莫大的折磨,以至于他的梦境都在摇晃,如今,宅男终于能骄傲地站在坚实的土地上了。

    舰长含笑下达了自由行动的命令,这时间无论是海军学员还是教官都禁不住欢呼雀跃起来,勾肩搭背的下船找乐子。

    “喝两杯?”雷德尔换了一身行头,扭头问道。

    “我正有此意!”

第三章 德属西非(四)

    德国进入西非的时间相当晚,1868年汉堡Woermann商会在武里河口开始建立分号,有越来越多的德国人来到喀麦隆,1884年7月14日,德国总领事Gustav-Nachtigal博士作为德皇特使同喀麦隆国王杜阿拉以及喀麦隆其他地方的藩王一起签署了保护条约,由此宣布喀麦隆成为德国所谓的“保护地”,实质上就是德国海外殖民地。

    由于老首相的保守,帝国对德属西非采取了一种比较松散的控制方式,即便威廉二世上台后,帝国加大对德属西非投资经营,可不到三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改变德属西非荒凉的面貌。

    作为德属西非的首都,喀麦隆市实际上也就比德国本土的城镇稍微大一点而已。整座城市沿着港湾和武里河修建,高大的建筑并不多,更多的是当地土著居民的棚户屋,偶尔也有几座哥特式教堂穿插其间。沿着公路往喀麦隆城走,入目皆是荒凉破败的景致,只有进入市中心才能勉强感受到现代工业文明的气息。

    到底是德意志人的地盘,喀麦隆市的酒馆很多,而且大多都是爆满状态。无数投机商、冒险家、大种植园主、殖民地军人和在喀麦隆港稍作休整的水手挤在幽黑的酒馆里,让王海蒂和雷德尔几乎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俄国人豪爽,喜欢伏特加并且无酒不欢。法国人讲究小资烂漫,所以他们更愿意躲进乡下酒庄品尝红酒,而德国人对啤酒情有独钟。即便再冷静再理智的德国人,一旦闻到啤酒花的香味,也会瞬间进化成顶级酒鬼,一醉方休。

    “老板,你们有清啤酒吗?”雷德尔挤进吧台,问道。

    公元1516年巴伐利亚公国的威廉四世大公颁布了“德国纯啤酒令”,规定德国啤酒只能以大麦芽、啤酒花和水三种原料制作,所以近四百年来德国啤酒成为了所谓纯正啤酒的代名词。德国的啤酒大致分为白啤酒、清啤酒、黑啤酒,其中清啤酒主要流行于北德意志地区,因为二次蒸馏法的使用,所以品质清冽,呈透明的浅黄色,是德国味道最苦的一种啤酒。

    王海蒂和雷德尔都是北德意志人,喝清啤酒长大,血液里流淌着嗜酒的基因,所以他们的屁股刚沾上座位便一口气点了两扎清啤酒。

    “当然有,而且还是本土货!”油光满面的酒馆老板拍着胸脯说道。

    雷德尔是个中老手,一试便知酒馆老板信誓旦旦保证的所谓德国本土货不过是喀麦隆本地产品。雷德尔雷霆大怒拍案叫起,准备与酒馆老板好好理论理论。这时候,一位传教士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高地部落人又叛乱了,他们残忍的杀害了我们派驻当地的官员和希尔摩多神父,肆无忌惮的毁坏我们的财产!”

    传教士说这些话的时候,圣洁的十字架在他胸前晃来晃去。

    “哦,上帝,富拉尼人应该被送上绞刑架!”

    “这帮该死的异教徒,我们应该惩戒他们,让他们血债血偿!”

    喀麦隆北部的高地游牧部落富拉尼人叛乱的消息飞快的流传开来,仿佛向死水微澜投掷了一块石子,群情激奋在阴暗的酒馆里扩散。酒鬼们振臂高呼,叫嚣着要复仇,要屠杀。投机商和冒险家们摩拳擦掌满眼精光,似乎已经看见了无数的黄金和财宝。防卫军军官们脸色阴沉的要命,抓起军帽匆忙离开。神父则呆呆的坐在角落里,不停的比划十字。

    “西莱姆,别担心,不过是小部落叛乱而已,这种事在混乱的非洲哪天不得上演个七八次。”雷德尔搁下酒杯挽起衣袖,怒气冲冲的朝酒馆老板走去:“让殖民地防卫军和警察去操心吧,那是西非总督分内之事,我们只需喝得尽兴就行。不过在开怀畅饮之前,我得让酒馆老板道歉,欺骗他人可不是德意志人应该做的事……”

    “雷德尔,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回到码头。”王海蒂怕死,正因为他怕死,所以他才对战争以及可能的危险有着敏锐的嗅觉。宅男将雷德尔拉了回来,丢下一叠帝国马克就走。“有殖民事务部的官员和教会神父在叛乱中丧身,这事远不是简单的惩罚就能了结的。帝国在西非的势力太薄弱了,看着吧,西非总督一定会向海军求助,而我们即将遭遇军事生涯里的第一场战争!”

    ****

    王海蒂猜对了,当他们匆忙赶回码头时,不少经验丰富的老水兵已经回到弗里德里希-卡尔号的战斗岗位上,训练舰舰长兼海航训练总教官冯-迪达中校正在指挥水兵将锁在保险柜里的枪械拿出来修理保养,还有不少技师忙着拆卸训练舰上的小口径副炮,将它们一一装在西非总督刚调过来的蒸汽小船上。

    “你们是第一波赶回来的学员……”迪达中校拍了拍王海蒂和雷德尔的肩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赞赏:“总督先生向我们求助,而维护帝国利益是我们德意志海军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我同意派出一支一百人左右的海军陆战队。去吧,孩子们,去挑一支步枪,等待集合的命令。”

    王海蒂与雷德尔各自挑了一支赫赫有名的1888式委员会步枪,背靠背的坐在救生艇下的阴凉处,默不作声的开始枪械保养。不一会儿,奥登也回来了,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脚步略微有些虚浮,扛着委员会步枪歪歪斜斜的靠在船舱旁。

    擦拭黄油、枪膛清洁、检查零件,王海蒂的动作磕磕绊绊,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滋蔓,王海蒂不禁想到了阿尔弗雷西教员的尊尊教诲。

    负责枪械保养训练的阿尔弗雷西中尉不止一次的说过枪是军人的生命,可惜那时候王海蒂只顾得上抱怨沉重的训练,憧憬能够遇见贵人拯救他于水火,劳神思考怎么才能在训练考核的时候蒙混过关,事到临头方才明白生活写满了意外,耍小聪明并不能真正让他高枕无忧,只有硬实力才是活下去的保证。

    “奥登,你害怕吗?”尽管无数次幻想过金戈铁马,可就在大战将其的时候,宅男却又胆怯了。他捂着那颗慌乱的心,稍稍犹豫了一下,撇过头想从伯恩哈德-冯-奥登身上找自信。

    “三分紧张三分窃喜四分茫然……”奥登拉了拉枪栓,将黄橙橙的子弹塞进武装带里,实诚道。

    “雷德尔,你呢?”

    “怎么不害怕?”埃里希-雷德尔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给出了与码头搬运工布朗特如出一辙的答案:“可总得有人去吧……”

    王海蒂还想问些什么,迪达中校沉闷嘶哑的声音打断了王海蒂。

    “集合!枪炮手、鱼雷手和海军学员在码头集合,其他人原地待命!”

    奥登跳了起来,踉踉跄跄酒醉醺醺的憨态一扫而空,精力充沛的冲下舷梯。雷德尔则慢条斯理的理了理他的水手服,扛着那条委员会步枪,晃晃悠悠的下船。王海蒂双手叉腰走在最后,心情复杂:

    “哥的首胜就要来了吗?”

    ****

    德国在德属西非的势力相当薄弱,除了一支不到五十人的总督卫队和一支刚刚组建的,由德国人担任军官和士官,总兵力不超过六百人的防卫军,就只剩下由当地人组成的,不堪驱使的警察部队。

    就这么一点人想要控制广袤的德属西非无疑是天方夜谭,所以德国人将重心放在富饶的邦尼湾沿岸和武里河地区,对于北部剽悍的高地部落富尼拉人和东部桀骜不驯的游牧部落巴亚、姆布姆人主要采取拉拢分化等手段,通过扶持代理人控制这一片区域。

    富尼拉人的叛乱由来已久,高地部落人的性格就像德属西非北部的崎岖不平的高原地貌一样,苍凉而又剽悍,他们从来就不会长久的屈服于某一个民族。新上任的西非总督着实厌倦了富尼拉人的反复,再加上这次叛乱有殖民事务部的官员和教会神父伤亡,所以西非总督想要以雷霆之手段,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西非总督手里的牌并不多,好在有海军的帮助。在正规的海军陆战队出现之前,舰上水兵从来都是身兼多职的,熟练操纵军舰是基本素养,能下船成为陆战队,玩得转步枪大炮也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由德意志陆军军官率领的三百人自卫军和德意志海军水兵组成的六十人海军陆战队,还有四十二名风华正茂的海军学员组成的军官团在喀麦隆港的码头上集结了。

    五十多岁的西非总督在码头搭起了高台,进行了一场热情洋溢的演讲。他将这次低烈度惩戒战争的价值拔高到维护德意志帝国权威,捍卫帝**人荣耀,为德意志的子孙们造福的高度,最后开出一笔足以让犹太人都为之疯狂的犒赏费。演讲结束后,一帮小青年狗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出现在战场上。

    战前动员大会结束后,这支混杂了陆海军、学员和土著,既有新式毛瑟步枪,也有旧式委员会,单打一的杂牌军火速开拔了。他们将在德属西非冯-穆勒陆军中校率领上,乘坐四艘蒸汽船沿着武里河逆流而上,在约拉谷口登陆,与北部效忠德意志的几支部落力量汇合,沿着山麓步行二十多公里,深入大山找到叛军主力并且给予毁灭性的打击。

    “穆勒中校,他们是海军的未来,我把这些平均年龄还不到十八岁的年轻人交给你,你可得将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来。”迪达中校站在训练舰舰桥上,指着码头上的海军学员方阵忐忑不安道。

    穆勒中校湛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骄傲,轻声道:“放心吧,中校,四十二名海军学员、总督承诺的犒赏费和德意志的荣耀我会一个不少的带回来……”

第三章 德属西非(五)

    武里河是喀麦隆最繁华的一条水道,由恩卡姆河和马孔贝河在亚巴西汇合而成。: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武里河径流量比较大,可受制于高原地形的影响,小型船舶能够通航的河段到约拉谷口为止,再往前就是有着湍急的水流、暗礁、漩涡,令人生畏的约拉大峡谷。

    四艘蒸汽船喷着浓烟一路向西开进,杂牌军在约拉谷口登陆,并且在谷口河滩附近修建了一座小兵站。

    穆勒中校无视海军学员的怨恨,固执的将所有海军学员安置在了比较安全的后方,并且留下两名经验丰富的陆军士官带领他们守卫兵站。

    迪达中校的初衷是让这帮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们保全自身的前提下见见世面,熟悉战争的节奏。穆勒中校虽然在迪达面前表现的信心十足,可战争就是战争,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他终究不敢拿海军的未来开玩笑。

    蒸汽船将辎重丢在兵站后掉头离开,穆勒中校则率领杂牌军会同两千多名喀麦隆部落友军一齐向大山深处开进,讨伐反叛部落。

    夜深沉,大峡谷上空轻扬起一层薄薄的雾霭,为赤道上空的新月挂上了朦胧的轻纱。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好似为地面铺就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兵站储存了大量的军火,故而严格实行灯火管制条例,一到深夜便一团漆黑。穆勒中校留下来的陆军士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他们不仅派出了两组流动哨,还在距离兵站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修筑了一座人工掩体作为暗哨。

    午夜三时,微凉的月光下,流动哨奥登和赫尔曼扛着步枪沿着兵站警戒线巡逻,王海蒂和雷德尔蹲在掩体里,对着黑漆漆的夜色相顾无言。

    赤道地区总是不虞夜晚温度太低问题,但是蚊虫叮咬着实令人不厌其烦。王海蒂嘴里衔着一颗不知名的野草根,用野草的苦涩味来缓解瞌睡,粗糙的大手则在自己身上拍来按去,不一会儿就碾死了五六只染血的蚊虫。

    “西莱姆,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我们正在执勤呢!”雷德尔朝掩体外看了一眼,压低嗓音道。

    穆勒中校率领的杂牌军进山已经有四五天了,海军学员们收到的最新消息是叛军主力已经被帝**队击溃,穆勒中校正率部乘胜追击,得胜凯旋指日可待。宅男使劲嚼了嚼嘴里的不知名野草,有恃无恐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富尼拉人已经被击溃了,他们还敢来……偷袭兵站不成……”

    王海蒂拿捏的腔调戛然而止,惜命的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指了指放在雷德尔右手边的委员会步枪,将耳朵贴在地上。雷德尔会意,他飞快的抄起步枪,一把扯过武装带,将黄橙橙的子弹压入弹仓,枪口正对着约拉谷口。

    如墨一般的夜色中,峡谷山林里万籁俱静,王海蒂隐约听见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长枪破空和弓弦发力的颤音。

    “是富尼拉人!敌袭!”王海蒂来不及思考已经“溃不成军”的富尼拉人是怎么重新集结起来,堵在兵站四周的,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对着天空连开数枪。

    急促的枪声和撕心裂肺的警告声响彻河滩,让酣睡中的小兵站骚动起来。在陆军士官的指挥下,几发照明弹升空,镁粉燃烧发出耀眼的光线,黑夜瞬间变成了白昼。

    借着照明弹的光亮,王海蒂贼头贼脑的朝掩体外面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冷气。只见数百名裹着兽皮草料,黝黑的皮肤上涂满了油彩,拿着刀枪和弓箭的高地部落人从河滩附近的沟沟壑壑中一跃而起,蜂拥着、呐喊着、铺天盖地的朝小兵站扑了过去。

    史书不屑于提及的约拉河滩战役就此打响了。凌晨三时,荒凉的德属西非腹地,流水潺潺的约拉峡谷谷口,兵站守卫部队与喀麦隆高地部落叛军短兵相接激烈交火。无数带着白色翎羽的箭矢和木质投枪铺天盖地的朝小兵站投射去,以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没入小兵站深处。1888式委员会步枪也不时喷出死神的焰火,旋转着钻入富尼拉人身体,带起一团团血雾。

    穆勒中校在河滩修建兵站显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位于河滩右岸高地上的小兵站坐拥地势之利,射界良好,很容易发挥火器的优势。手持冷兵器的富尼拉人在浑身是刺的兵站面前撞得满头是包,死尸横躺了一地。被吓破了胆的叛军开始调转枪口,将注意力放在了落单在外的哨兵身上,黑压压的朝王海蒂他们扑了过来。

    王海蒂的预警时间太短了,流动哨奥登和赫尔曼根本就来不及撤回兵站,他们所处的位置相当不妙,几乎被富尼拉人三面包围。形势已经危如累卵,王海蒂顾不上与奥登、赫尔曼的那点龌龊,头脑一热,嗷嗷叫着跳出掩体,抓着步枪不管不顾的朝奥登那边跑去。

    “奥登,赫尔曼,这边!”雷德尔也追了过来,朝奥登他们喊道。

    土著人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浸了毒的弓箭和投枪胡乱飞舞。王海蒂硬着头皮开了几枪,误打误撞似乎击中了两三人。

    中了枪的叛军捂着伤口疼得满地打滚,同伴的哀嚎声让狂热的高地部落人犹疑了一下,借此良机,奥登三步并作两步,溜了过来。

    一位酋长模样的头目站了出来,催促手下继续进攻。那些黑黝黝的食人生番们似乎铁了心要将这支三人小分队拿下,举着白晃晃的渗着寒光的刀枪冲王海蒂他们围了过来,王海蒂、雷德尔和奥登结成的三角阵型就好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浮萍,随时都有可能被嗜血的富尼拉人给吞噬干净。

    “这样不行,我们必须撤回兵站!”委员会步枪枪膛设计并不合理,容易炸膛,眼见枪管发红,王海蒂不得不停止射击,准备撤退。

    “再等一等,赫尔曼还没逃出来……”奥登拉住了王海蒂,骄傲的他难得难用上了谦卑的语气,恳求道。

    王海蒂看了奥登一眼,默不作声的抽出刺刀,将它插在枪头。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三个人边打边逃,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赫尔曼冲出来。奥登急了,大声喊道:“赫尔曼,你在哪?”

    “他还在河滩!”雷德尔眼尖,很快便从人堆里找着了赫尔曼。赫尔曼的处境相当不妙,他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胸口插了一支箭,斜靠在河滩处的一块老树根旁奄奄一息,而步枪早就不见了踪迹。

    那个面目狰狞,酋长模样的头目站在赫尔曼旁边,兴高采烈的举起了投枪,稍稍发力,对着赫尔曼的胸口刺去。

    “Arschloch!”奥登怒吼一声扣动扳机,子弹直接命中酋长的右心房,暴起好大一团的血雾,染血的投枪自他手中滑落,掉落在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上。

    “los,los,los!”

    身后传来爆裂的枪声和嘈杂的脚步声,无数年轻的身影呐喊着赶超王海蒂,对着作鸟兽散的富尼拉人冲了过去,追亡逐北流血漂橹。王海蒂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两腿一软,软倒在河滩上,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大口大口的喘气。雷德尔双手叉腰站在一旁,似乎也已经精疲力竭。

    “赫尔曼,不要死,说好了一起加入海军一起退役,说好了一起回巴伐利亚乡下修建酒庄……不要死……”

    赫尔曼横躺在老树根旁,失去生机的眼睛凝望着星空,一副茫然的神态。奥登跪在赫尔曼尸体前,发出惨绝人寰的哭喊声。

    ****

    约拉河滩战役的战斗报告已经出炉了,原来穆勒中校击溃的根本就不是高地部落人的主力,而是他们丢下的疑兵,真正的主力早就集结在约拉谷口不远处的山林中。富尼拉人目的很明确:摧毁德意志人的后勤,让德意志军队不战而退。

    不能说高地部落人的计划不完美,可惜世界已经进入全火器时代,在大舰巨炮和综合国力面前,富尼拉人那远东的大清帝国和近东的奥斯曼帝国式的武士反击根本就是穷途末路不堪一击。

    “可以说海军学员的胜利是情理之中,至于赫尔曼的死,那只是个意外。”除了参与过那场夜袭战的军人,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评价约拉河滩战役。

    1894年11月下旬,德属西非,几内亚湾。

    微醺的海风阵阵,吹得铁十字海军旗铮铮作响。碎白的海浪袭来,把战舰轻轻摇曳。

    海葬是海军人的传统,因为大海就是海军人最好的归宿。赫尔曼的石棺就放在弗里德里希-卡尔号训练舰后甲板上,四十一名海军学员、训练舰的教官和老水兵、西非总督和穆勒中校神情肃穆,静静的守在石棺旁,等待牧师祷告结束。

    牧师合上《圣经》,将手轻轻放在石棺上。前来参加海葬的人无分贵贱不论贫富,纷纷垂下头来,比划十字默念阿门。乐队奏响葬礼曲,苍凉的号声和祭奠亡灵的弥撒飘荡在南大西洋上。

    石棺和花圈被放了下去,缓缓没入大海。奥登抓着花篮站在船舷侧,眼睛微微泛红。

    “对不起,没能救下赫尔曼……”王海蒂走了过去,拍了拍奥登的肩膀,满脸羞愧。

    “那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尽力了。我和赫尔曼有十五年的交情,他一直想要加入德意志陆军,他觉得陆军军服比海军更帅气,因为我的坚持他最后选择了海军。西莱姆,不必自责,如果追根究底,我的罪孽可比你大多了……”

    奥登爽朗一笑,将花篮里的花瓣尽数洒进大海,抬起头望着在铁十字海军旗附近盘旋不去的海鸟,淡淡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伯恩哈德-冯-奥登,巴伐利亚人。”

    尽管屡次遭受奥登的戏弄和嘲讽,可宅男依然毫不犹豫的递出手,与奥登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海蒂-西莱姆,基尔人。”

第四章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一)

    【这一章的数据资料有些多,我想把德意志海军崛起的原因给介绍清楚,所以大家将就一下吧。】

    基尔海军学院毕业前的海军军官考试已经结束了,如今只剩下了论文答辩和毕业授衔这两个环节。1897年10月,学院大礼堂济济一堂人满为患,斯腾泽尔作为主持人站在讲台上,而恩斯特-冯-赖歇校长、穆勒中校等海军教官坐在台下,为上台答辩的学生打分。

    奥登的论文答辩结束了,台下响起如雷一般的掌声,经久不息。赖歇提笔犹疑踟蹰了许久才打了一个9.8分。

    “少将,我的学生怎么样?”年过半百的老赖歇眯着眼睛,老花镜镜片下不时闪过一丝狡黠,得意洋洋道。

    “不愧是基尔三剑客中的雄才,他的论文气势恢宏,具有大格局,将来一定是一位杰出的舰队指挥官!”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少将似乎看穿了赖歇校长的用意,就事论事道。

    “那你可得给他安排个好位置!”老赖歇少将丝毫不顾忌他的脸面,就像市井买菜挑三拣四的大妈一样,斤斤计较道:“你是基尔海校的学生,这些都是你的学弟。如今你已经是帝国海军大臣、海军部部长,作为学长,你可得多多照顾你的学弟……”

    提尔皮茨笑了,他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字字斟酌,隐晦道:“校长,其实我真的很羡慕这几届海军学员,他们赶上了好时候,不像我们,在人等船时代的海军苦熬了二十多年才勉强混出头。看着吧,国会阻止不了我,距离海军扩军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老赖歇错愕了片刻,旋即欣喜若狂起来,以至于赖歇校长俯下身子,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试图在学生面前保留威严。

    19世纪90年代是德意志海军崛起、公海舰队成立最重要的十年。在这十年里,疯狂崇拜《海权论》、试图建立大舰队的德皇威廉二世登基,并且于1896年1月28日发表的一篇演说中初次透露了扩大海军的意图;坚持国家应该保持“第二流的海上力量”、“只要他是大臣,就不会有殖民政策”的铁血宰相与年轻气盛的皇帝争吵后主动辞职,具有自由主义倾向的首相利奥-冯-卡普里菲将军也因为得罪了容克贵族而被赶下台,新上台的首相席林斯菲斯特亲王性格软弱,他并不能阻止海军的崛起,而新任外交大臣菲尔斯特-冯-比洛与提尔皮茨有着良好的私人友谊,他更不可能阻止海军;1892年,极富改革魄力的提尔皮茨提出组建战列舰舰队,1897年他如愿以偿的成为帝国海军大臣,1897年排名世界第七的德意志海军终于能望见崛起的曙光。

    当然,德意志海军的崛起少不了工商业阶级和大学教授的支持。容克贵族对于海军漠不关心,他们只关注他们乡下农场、牧场、酒庄和葡萄园,他们甚至认为海军主义与工业是一丘之貉[1],“海军与反动派不两立”[2]。与此相反,新兴的工商业阶级、大学教授他们关心时事,为德意志未来苦苦思索。这些工商业阶级、大学教授、民族主义者、泛德意志主义者认为德国资源缺乏,国内市场狭小,凭借德国自身并不能支撑德意志民族的高速发展,然而就在德意志人披荆斩棘辛苦创业的时候,它的邻居——英国、法国等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占据了最丰富的原料产地、最大的商品倾销市场,却守着祖辈的荣光,躺在棺材本上自甘堕落不思进取,甚至对于第二次技术革命无动于衷。这种反差极大的刺激了德意志的民族精英们,于是他们竭力鼓吹大海军主义,对外奉行“新路线”:德意志人需要一支强大的海军,要用暴力的方式,从“垂死的”帝国势力手中获取“阳光下的地盘”,“当别人在得到什么东西时,我们也想弄到一点。”[5]

    正是在工商业阶级和大学教授的鼓动下,德意志人终于意识到大海的重要性,长久以来一直作为大陆强国而存在的德意志人小心翼翼的向大海迈出了试探性的一步,提尔皮茨的上台就是德意志人的投名状!

    研究德意志海军的崛起过程,提尔皮茨这个名字无论如何是绕过不去的。1895年,赫赫有名的“克留格尔电报”[1]刺激了英国人的敏感的神经,英国人对德意志发出战争警告,米国海军肆意搜查德国船只,这让皇帝感受到了压力和屈辱。1897年6月,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登基60周年庆典了,德国仅仅派出了一艘老式巡洋舰,这让英国人对他冷嘲热讽,自卑的威廉决心组建一支足以与皇家舰队匹敌的大洋舰队,于是他想起了提尔皮茨。

    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这个出生于勃兰登堡的科斯琴、小公务员的儿子是个天生的海军人才,政治家。在皇帝的关注下,极富改革魄力的提尔皮茨以火箭速度在暮气沉沉的德国海军晋升,1892年担任海军参谋长,1895年晋升为海军少将,1896-1897年成为远东舰队总司令,1897年6月17日,提尔皮茨用一种不光彩的方式扳倒了前海军大臣、海军少将弗里德里克-霍尔曼[2],成为帝国海军大臣。摆在提尔皮茨面前的最后一位对手,或者说横在德意志海军崛起之路上的最后一道绊马索正是国会中的进步党、社-会-民-主-党、波兰人和少数中央党人。

    “下一位,海蒂-西莱姆!”

    主持人斯腾泽尔少校翻了翻名册,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了跳,对着扩音器喊道。

    斯腾泽尔雄浑的声音在宽阔的大礼堂里回响,埋头窃喜的校长恩斯特-冯-赖歇稍稍抬起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新任海军大臣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也微微有些动容。

    “基尔三剑客之首、鬼才海蒂-西莱姆要出场了……”台下的某个角落里,一位刚考入军校消息灵通的新学员激动起来,对他的同伴小声吹嘘道。

    “基尔三剑客?”

    “这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我们基尔海军学院的学员呢!”新学员口水四溅,使劲向他的同伴卖弄他道听途说来的信息:“所谓基尔三杰就是指雄才伯恩哈德-冯-奥登,全才埃里希-雷德尔,鬼才海蒂-西莱姆。”

    “哦?”同伴来了兴致,小声道:“你给咱介绍介绍……”

    “首先说雄才伯恩哈德-冯-奥登,他曾经多次打破我们基尔军校的考核纪律,军事素质无与伦比。1894年约拉河滩战役你知道吧,四十二名仅仅训练了两个多月的军校学员一举击溃兵力过千的富尼拉叛军,那可是只属于我们基尔海军学院的辉煌胜利,正是由于奥登在乱军中一枪击毙叛军首领,让叛军群龙无首军心不定,这才取得胜利的。再说全才埃里希-雷德尔,他的军事素养在三杰中排第二,满腹经纶多才多艺,他不仅通晓英语和法语,而且擅长写作,对于哲学心理学也很有研究。最后是基尔三剑客之首的鬼才海蒂-西莱姆……”

    “等等,我想起来了……”同伴粗暴的打断了新学员的话头,指了指站在主持台上的斯腾泽尔少校,疑惑道:“海蒂-西莱姆不就是咱们军校流传甚久的那个海军白痴,军事低能儿吗?面瘫斯腾泽尔经常骂我们说‘你们能比西莱姆更差劲一点吗?’就这种货色也能成为三剑客之首?”

    “你懂个篮子!”新学员对他的同伴很不屑的诋毁了一句,嘲讽道:“斯腾泽尔教官那是嫉妒,**裸的嫉妒。想当年海蒂-西莱姆入学考试的时候正值远东清日战争,西莱姆赌日本胜利,说的有理有据有节,而斯腾泽尔则固执的认为清国会赢。清日海战的结局你也知道,正因为在学生面前伤了自尊,所以斯腾泽尔那个面瘫腹黑的家伙才会不遗余力的诋毁西莱姆。”

    “Arschloch!”同伴朝斯腾泽尔少校看了一眼,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不提斯腾泽尔,你继续……”

    “同样是约拉河滩战役,正是由于海蒂-西莱姆警觉,提前发现了富尼拉人的偷袭企图,才有了约拉河滩的辉煌,西莱姆功不可没。还有,西莱姆虽然是三剑客中军事素质最差的一个,可他是个战略鬼才,他对武器装备的发展,世界海军版图的变化、舰队作战还有地缘学说有着惊人的预见性,他的几篇战略报告就连我们新上任的海军大臣提尔皮茨也赞不绝口。”眼见王海蒂已经走上讲台,喋喋不休的新学员急忙摆正身体,正襟危坐道:“不知道鬼才这次会给我们什么意外惊喜。”

    王海蒂匆忙走上讲台,台下的掌声稀稀落落。

    1894年初宅男拖着行李箱只身来到基尔海军学院,先是有奥登的戏弄和敌视,后有斯腾泽尔的打击报复。宅男参加完军校开学典礼,从大礼堂灰头土脸出来的时候,感觉糟透了。

    1895年5月13日,王海蒂和其他海军学员结束候补军官培训,在学校大礼堂被授予见习军官军衔,雷德尔被派到弗里德里希-德格罗塞号老式铁甲舰上见习,奥登在卡洛拉号火炮训练舰上见习,王海蒂则前往瓦赫特号轻巡洋舰上见习服役。人生如同散了场的宴席,没了棋手的棋局,海军学员们背负行李,拿着派遣证,顷刻间作鸟兽散各奔东西。那时候宅男已经摆脱了海军白痴、军事低能儿的称号,与奥登化敌为友,斯腾泽尔也不再是自己的教官,但是离别的情绪依旧不能让人释怀。

    1895年6月,宅男前往瓦赫特号巡洋舰服役。瓦赫特号轻巡是为了在北海和波罗的海服役而设计的,一千四百多吨的排水量竟然装备了3门105mm炮和三具350mm鱼雷发射管,这种大胆奔放的设计让宅男咋舌不已。宅男在瓦赫特号轻巡洋舰上服役了两年,系统学习了指挥学、舰炮学、水雷学和鱼雷学,并且沽名钓誉的写了几篇具有跨时代格局的论文,成功引起轰动,并且收到了来自普伦海军士官学校沃尔夫冈-魏格纳的来信。

    1897年10月,王海蒂再次回到基尔军校,回到了破落的大礼堂,这一次是参加毕业论文答辩。回想起穿越这几年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宅男不禁感慨时光荏苒斯人老矣。

    十九岁的王海蒂清了清嗓子,将论文稿丢在一边,无视台下观众的惊呼声,自信骄狂道:“Guten-Tag,我的论文题目是《论战列舰时代的非对称作战》!”

    【注释】

    1.海军主义与工业是一丘之貉:工业革命吸引了大批农民进入城市,这引起了容克地主的仇恨。

    2.“海军与反动派不两立”:1898年,弗里德里希-诺曼发出的感概。

    3.“克留格尔电报”:1895年,布尔人聚集区发现大量金矿,这引来了英国人的觊觎,英国人试图颠覆布尔人政权。由于布尔人是荷兰人的后裔,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白种人,所以布尔人的遭遇引起了欧洲社会的同情。同年,历史上真假难辨的“克留格尔电报”出现,电报声称德国保证布尔人的独立,这引起英国人的恐惧和敌视,英国人对德国发出警告。

    4.1897年,时任海军大臣的弗里德里克-霍尔曼少将没能阻止国会削减海军经费,提尔皮茨抓住此事大做文章,霍尔曼不得不提出辞呈。

    5.那是是民族自由党人、历史学家埃里希-勃兰登堡的名言。

第四章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二)

    1897年10月末,德国基尔峡湾。: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

    基尔海军学院码头旁,四十一名海军学员统一穿着无军衔绶带的海军礼服,在码头空地上排成一个方阵。

    白发苍苍的恩斯特-冯-赖歇少将难得穿上他的少将军服,带上了佩剑,表情凝重而又肃穆。他微微撇过身子,从副官手里接过少尉军衔肩章,将它别在站在方阵队尾的海蒂-西莱姆肩头。

    “西莱姆,我理解年轻人的冲劲,可凡事不可偏颇。昨天你的演讲固然出彩,可也漏洞百出……”趁着别肩章的功夫,赖歇校长给了他的弟子最后一个忠告,然后的在他的胸口上拍了拍。

    军乐团奏响了帝国国歌《万岁胜利者的桂冠》以及帝国海军军歌[1]的时候,仪仗队升起了国旗与海军旗,所有人都面向国旗,举起了右手,高唱军歌。

    当音乐结束后,赖歇校长在简易码头发表了最后的演讲。

    “1894年的夏天,你们远离家乡,只身来到基尔海军学院。从基础军事训练到初级航海训练,从候补军官培训到舰艇实习,不知不觉你们已经在军校,在训练舰上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这三年里,你们学到了成为一名优秀的海军军官所必备的知识,你们也抛开了贫贱与富贵、贵族与平民的差异,彼此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恭喜你们……”赖歇校长他脱下手里的白手套退后了一步,将舞台留给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孩子们,你们已经毕业了!”

    “万岁!”学员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军帽扔上天空,在空旷的码头上鬼哭狼嚎。王海蒂一不小心便被同学给提溜起来了,在空中玩杂技似的抛上抛下。奥登、雷德尔勾肩搭背,站得远远的看好戏。

    “快放我下来,我恐高,救命呀!”王海蒂再一次被高高的抛上天空,码头上除了年轻人的恣肆,便只剩下宅男的求饶声。

    码头重新安静了下来,晚霞笼罩了大地,基尔华灯初上,市中心的酒馆里挤满了毕业买醉的海军学员。

    这是海军学员在基尔海军学院的最后一夜,明天他们即将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有的人会成为战舰上的航海长、枪炮长、鱼雷长,有的人则会成为舰队的参谋官。上演最后的狂欢也好,祭奠逝去的日子也罢,总之面对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海军学员们所能想到的只有一醉方休。

    雷德尔小心翼翼的坐在角落里,慢条斯理的品尝着来自莱茵兰-法尔茨的上等白葡萄酒。酒庄长大的奥登面对前赴后继递上来的酒杯依怡然不惧,嘴里默念着已经逝去的赫尔曼,似乎要将酒馆老板的存酒喝光。王海蒂似模似样的写了个狗牌挂在自己胸前,上书四个大字:“但求一醉”,但是不胜酒力的他早就被灌倒在地,趴窝不起。

    “西莱姆,醒醒,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似乎有人在喊自己,酒气冲天的王海蒂隐约听了个大概,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得来,胡咧咧道:“胡说,我的小女友还在21世纪呢……”

    “西莱姆,你喝多了吧!”耳畔传来了哄笑声,王海蒂还在狡辩,这时,一双温软的小手环住了他的腰,似乎要将他从的地板上拽起来。

    女孩子鼓鼓的小胸部顶着王海蒂的胸膛,柔软的触觉让宅男艰于呼吸。女孩淡淡的体香似乎比醉人的酒香味更具有吸引力,闷骚的宅男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将女孩紧紧拥入怀里。

    “原谅我好吗,我再也不玩失踪了,我再也不幻想穿越了,我再也不希夷拯救世界了。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领结婚证,把孩子生下来,一家人守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王海蒂咬着女孩的耳垂,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宅男睡着了,歪着脑袋伏在女孩的肩膀上,睡得昏天暗地。凯瑟琳挽起她的秀发,指了指躲在角落里自斟自酌的雷德尔,小声请求道:“可以帮我一下吗,我想送他去旅店睡觉……”

    ****

    德国柏林,夏洛腾堡宫警卫森严灯火通明。

    “所谓非对称作战是指非常规作战,作战双方在作战时间、作战空间、作战力量、技术水平、作战手段、作战样式和战术战法的非对称。非对称作战包括两个层面,一种是类似于坎尼战役的以弱胜强,这也是非对称作战的精髓;还有一种是类似于克里米亚战争的牛刀杀鸡,鉴于帝国海军的积贫积弱的现状,这一层面用不着考虑。”

    “1887年1月13日,俄国舰艇向60米外的土耳其2000吨的因蒂巴赫号通信船发射鱼雷,将其击沉,这是海战史上第一次用成功使用鱼雷的案例;1864年2月17日夜,“亨利”号用水雷炸沉北军战舰“豪萨托尼克”号,首创潜艇击沉军舰的战例;1884年,法国的军官路纳德和克里布又制造了一艘“法兰西”号飞艇,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艘能操控的飞艇;1890年10月9日,法国人克雷芒·阿德尔自制了一架可以升空的飞行器。1866年利萨海战,奥地利人破釜沉舟,采取“V”字楔形横队击败意大利人,而水下撞角和乱战正是奥地利人获胜的关键词。1893年黄海海战,清国舰队摆出了类似奥地利舰队的“V”形阵迎战纵队作战的日本舰队,战斗在3000码的距离上进行,这一次,获胜的功臣则是纵队战术、巡洋舰和速射炮。1879-1883年的太平洋战争,智利海军远比秘鲁海军要强大,他们采取了海上封锁战,而秘鲁海军则在避免海战的前提下进行灵活的海上游击战,尽管秘鲁人搞砸了演出,可这种破交战值得我们借鉴。”

    “这几十年来,新的科技层出不穷,技术日新月异,勇气和实力已经不足为凭,新的科技和人对科技的合理使用已经成为决定海战成败的关键,这也意味着战争中处在弱势地位的一方能够通过非对称作战击败强大的敌人。”

    “在富饶的北大西洋上,意大利、奥地利、西班牙、荷兰不足为虑,我们的对手只有英国、法国和美国。英国和法国具有强横的海上实力,我们的海军总吨位甚至还不到他们的零头。要挑战英国和法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倾尽国力发展海军,然后采取欧洲中世纪骑士决斗的作战方式将对方挑下王座是理智也不可取的,而采取非对称作战方式,也许我们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想象一下,我们有一支规模并不大但是质量精良的小舰队,在飞艇和飞行器帮助下能够提前发现大舰队[2]而不用在茫茫大海上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我们有先进的火炮和火控系统,能够在英国舰队的射程之外开火并且能够准确命中它们;我们有高强度的防御装甲还有密封舱设计,即便被敌方火力命中也不至于将我们击沉;我们可以利用高速巡洋舰冲击英国的海上运输线,掐断英伦三岛与它的殖民地的联系,只要这种巡洋舰能够打得过英国人的无防护巡洋舰,跑得过火力强横的一等战列舰;我们用数量庞大的潜艇和鱼雷艇、水雷在赫尔戈兰湾伏击英国舰队,像狼群一样发起群体攻击,用廉价的鱼雷、水雷摧毁大舰队;也许有一天,我们的飞行器可以挂上五百斤的炸弹超视距攻击英国人的朴茨茅斯港、波特兰湾和奥克尼群岛,也许有一天,我们的舰船可以搭载这种飞行器,让飞行器获得更远的攻击距离,甚至可以穿越大洋,直接攻击大洋对面的美利坚!”

    “这论文是谁写的?”坐在沙发上的德皇威廉二世呼吸急促起来,死死攥着那份标有“二级机密”字样的文件,欣喜道。

    19世纪90年代是海军知识大发展大爆炸的十年,马汉的《海权论》引爆了列强对海洋的野心。世界霸主英国人迫不及待的宣布“两强标准”,美国、法国、俄国人紧随其后奋起直追,就连贫弱的小日本也在缩衣节食以待良机。

    这种隐性的海军军备竞赛某种程度上得益于科技的发展,无烟火药和高能炸药、新式炮门和反后座装置、全钢装甲和封闭旋转炮台、水管锅炉和三膨机、汽轮机、光学测距仪和电子通讯,科技进步之快让人应接不暇,海军设计师虽然热衷于将新技术应用到战舰上,但是谁又都心里没底,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而王海蒂是谁?作为一名穿越客,他对海军的未来发展方向可谓是胸有成竹。王海蒂在论文中大开金手指,一口气胡诌了1906年才出现的无畏舰、1907年出现的战列巡洋舰,1918年才出现的航空母舰,二战时期广泛使用的狼群战术。

    要是在知识大爆炸的21世纪大谈特谈这些观点,人家一定会对你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可在黎明前夕的1897年提出这些数据指标,那无异于是上帝的先声。无怪乎立志建设大洋舰队,取代日不落帝国光辉的德皇威廉会如此失态。

    “海蒂-西莱姆,基尔海军学院毕业生。”提尔皮茨站在灯火的阴影下,不咸不淡的回复道。

    “海蒂-西莱姆……这是个人才!”穿着元帅军服,腰间别着佩剑,手里拿着白手套的威廉二世埋着头默念了一遍,似乎要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提尔皮茨,你怎么看?”皇帝平静下来,将文件丢在一边,撇过头向他的海军大臣问道。

    “鱼雷、潜艇、飞艇这些新式武器的确出现了,可技术相当不成熟。论文中所提到的由法国人制造的飞行器,对不起,陛下,孤陋寡闻的我没听说过。至于全攻全守的完美战列舰,水下狼群战术,搭载了可以携带机枪炸弹鱼雷的飞行器的舰船,这些在我看来不过是凡尔纳的科幻小说,虽然花团锦簇,但是错误百出……”提尔皮茨冷哼了一声,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德皇威廉二世虽然有好大喜功口无遮拦的毛病,但是他的政治智慧一点也不差,对比《论战列舰时代的非对称作战》的保密等级和提尔皮茨喋喋不休的抱怨,皇帝不难看出他的海军大臣的真正用心。

    “好吧,不提这部科幻小说。”德皇威廉将论文锁进抽屉中,指着挂在墙上的日历道:“阿尔弗雷德,我想知道《海军扩军法案》的国会听证会你准备好了没有……”

    国会中的自由派议员对于《海军扩军法案》采取消极态度,因为该法案规定了七年海军预算,这就使国会不能对经费开支进行任何形式的监督。

    “陛下,一切尽在掌握中……”

    【注释】

    1.德意志海军军歌:确实找不到,如果谁知道,留个言啥的,不甚感激……

第四章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三)

    床很舒服,不似基尔下区那栋小木棚屋某张吱呀作响的老床,不似基尔军校窄小的行军床,更不似弗里德里希-卡尔号杂乱拥挤的过道床。这张床不仅柔软敞亮,甚至还隐约带有女孩子的体香。酒醉的王海蒂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春梦,梦里有骄横的小女友,有黄山汤口镇上的宾馆,还有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男女之事。

    醒过来的王海蒂微微睁开眼睛,透过百叶窗望见一丝刺眼的明亮,脸上多了一丝懊恼的情绪,估摸着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宿醉后总是口干舌燥头疼欲裂,宅男无暇考虑他是怎么出现在旅店里的,也无暇回忆谁为他换了一身睡袍,慵懒的他就连起床为自己倒一杯水都敬谢不敏。宅男裹紧被子翻了个身,试图睡个回笼觉,紧闭双眼想要承续回味昨晚那个香艳旖旎的梦。

    耳畔传来女孩子的梦呓,一具温软的身体贴近王海蒂,滑嫩的肌肤就挨着王海蒂的后背,王海蒂甚至能感受到女孩胸前的凸起处。一只雪白的皓腕绕过王海蒂僵直的头,轻轻贴在他的脸上。

    “我勒个去,莫非昨晚那不是梦?”宅男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晨勃的某活计瞬间软了下来。王海蒂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大好青年因为酒后乱-性而身败名裂,被警察拷走的惨状。

    想到这里,王海蒂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耳光。宅男并不擅长喝酒,但偏偏还喜欢逞能。前世被小女友三言两语灌醉,无缘无故的丢了苦苦保存快二十年的初夜,上了她的贼船也就罢了,好歹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可这一世宅男却是自己把自己给灌醉,然后稀里糊涂的丢了这一世的初夜,目前看来还得搭上狗命一条。宅男怎么想都感觉窝囊。

    王海蒂缓缓蠕动身子,小心翼翼的与女孩脱离身体接触,一溜烟的爬起床,穿着睡袍慌不择路的跳到房门口。宅男在房门处徘徊了许久,等慌乱的心稍稍平复,自觉能够面对雷霆之怒,这才敢睁眼去看躺在床上的女孩是谁。

    装饰奢华的床上,王海蒂的军服、内裤,女孩的连衣裙、内衣内裤和发饰散乱一地,一位金发少女正搂着薄薄的被子酣睡,毫无顾忌的将大片大片的雪白暴露在空气中。

    “凯瑟琳……”王海蒂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感觉他岌岌可危的贱命留住了,旋即又反应过来:是凯瑟琳也不行呀,平白无故的夺走了女孩的身体,还不用负任何责任,即便在开放的21世纪也没这好事,前世自己的小女友就是明证!

    王海蒂哆哆嗦嗦的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从军服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颤颤巍巍的点燃。淡蓝色的烟雾升腾起来后,宅男又怕呛着了凯瑟琳,于是又拉开了百叶窗,站在窗台前一根接一根的吞云驾雾。

    “什么时候醒的?”身后传来女孩害羞的声音。

    “有一会儿了……”王海蒂掐灭烟头,一脸绝望。

    “还好你没有逃走,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凯瑟琳绯红了脸,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一丝春光也不肯泄露出来。

    基督教并不主张婚前性行为,而且欧洲人对于信仰坚持不像很现实很功利的天-朝人,他们将宗教当做道德底线来对待并且加以恪守,凯瑟琳是虔诚的新教徒,由此可见女孩昨晚接受他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昨天晚上?”王海蒂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支吾道。

    “听说你军校毕业在酒馆买醉,怕你喝过头,就来看看。结果你还真醉了,我担心你没人照顾,就把你送这里来了。海蒂,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不会不要我吧……”

    王海蒂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头很想豪言一句“怕什么,我会对你负责的”,可小女友的身影总是在他眼前晃悠,让宅男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凯瑟琳等了很久,终究没等来王海蒂的回应,她脸上的期待神色散了去,晶莹的液体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好吧,我会娶你的,只要迪克和维拉尼不反对……”王海蒂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妄图将这件事糊弄过去。凯瑟琳的母亲维拉尼是个势利的妇人,她绝对不会坐视王海蒂将她女儿娶回家。

    ****

    弹指间已经是1898年,雷德尔被分配到了第二舰队旗舰德意志号上,结识了同才华横溢的沃尔夫冈-魏格纳少尉,并且参加了侵占中国胶州湾的战役。奥登出现在新式大型铁甲舰奥古斯塔皇后号上,成为一名鱼雷军官。而王海蒂被留在了海军总部,成为帝国海军办公室秘书,并且于1898年3月率先晋升为海军中尉,属于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典型。

    1898年4月10日,德国柏林,国会大厦。

    德意志帝国是君主制国家,国会在德国的政治版图上相当上不得台面,可国会大厦毕竟是国会议员们的地盘,就连位高权重的海军部高级官员、陆军代表、普鲁士王国官员和皇帝威廉二世也只能安安静静坐在听众席上并且不得聒噪,否则必定会被国会议长给赶出去。

    刚刚晋升为海军中尉的海蒂-西莱姆站在国会发言台上,面对议员们如山一般的责难声,时而插科打诨谈笑风生,时而振臂高呼精神抖擞,时而眉头紧锁做白岩松状,将议员们的挑衅一一化解。

    “西莱姆中尉,正如老首相所言,德意志帝国不需要强大的海军,这样会招致英国人的猜忌!”自由派议员施密特跳了出来,毫不客气的指责道。

    “截止1897年,我们德意志帝国海军名列世界第七,总吨位甚至不到英国人的零头,可即便这样,英国人就不对我们猜忌了吗?”王海蒂穿着海军礼服,表情肃穆却又带着一点自信的微笑:“施密特议员,我想问你,1895年‘克留格尔电报’事件后,英国人对我们发出战争警告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德意志人的诚意?!他们甚至肆意阻拦和检查我们的商船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忍让?!在我看来,正是因为我们德意志海军还不够强大,才会让英国人如此肆无忌惮,须知道,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西莱姆中尉,德国是后劲现代化国家,我们缺少资本的原始积累,我认为海军的扩军计划会极大的消耗德意志的国力!”施密特议员似乎与海军扛上了,纠缠不休道。

    “尊敬的各位议员,不是我们海军需要一支强大的战列舰舰队,而是德意志民族需要,而是德意志的国家利益需要、而是德意志的子孙后代需要!”王海蒂用铿锵有力的言辞调动国会议员们的情绪,回应道:“我们需要一支强大的海军,不至于复制1870年法国战舰堵在易北河河口那一幕,不至于让英国人肆无忌惮的搜查我们的舰船。我们需要一支强大的海军,缺少资本我们还可以用其办法解决,可资源匮乏、国内市场狭小对德国经济的桎梏却别无他法,只有用铁与血,用强大的海军为德意志开疆扩土,用资源丰富、人口众多、市场广阔的殖民地来为德意志输血。所以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绝不仅仅只是海军的福音,而是六千万德意志人民的共同需求!”

    “西莱姆中尉,海军如何面对英国人的压力?”老容克贵族议员冯-屈尔曼是个中立派,就事论事道。

    “海军准备用七年左右的时间,扩军为一支拥有19艘战列舰,9艘装甲巡洋舰,26艘轻型巡洋舰的舰队。海军扩军的目的旨在获得与法国人相比肩的实力,威慑其他国家,海军无意压制法国,也不足以撼动英国人的海上霸权。”王海蒂毫不犹豫的祭出了提尔皮茨时常念叨的、含混不清的“风险理论”,站在国会发言台上款款而谈:“这支舰队是纯粹防御性的、和平的、没有向任何其他国家的海军力量进行挑战的意图,它的存在是为了让最伟大的海权国家都不敢向它挑战,否则就有使自己优势遭到破坏的危险!既然这是一支以存在和威慑为战略目的的舰队,那么英国人就没有任何理由给予我们压力,我们也不需要理会英国人的压力!”

    答辩时间结束了,王海蒂带着骄傲从国会演讲台上走了下来,他收到了支持海军的议员们如雷一般的掌声,还有到场的海军同僚们的欢呼声。

    国会议员在议长的主持下开始就《扩军法案》议案进行投票。

    “看来国会已经不能阻挡《扩军法案》了……”大局已定,德皇威廉二世松了一口气,决定提前退场。临出门的时候,德皇威廉二世推开散布在他四周的警卫,对他的海军大臣说了一句:“阿尔弗雷德,你是德意志的英雄!”

    “不,陛下!挂着铁十字黑鹰旗和黑白红三色旗战列舰即将扬帆远航,帝国的殖民地和加煤站即将遍布全球,属于德意志海军的大时代即将来临,而它由您一手开创!”海军大臣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的回答掷地有声。

    提尔皮茨是一个极有胆魄的人物,他立志为德国创建一支真正的远洋舰队,而且还希望这样一支舰队能与英国皇家海军相匹敌。提尔皮茨为这一天准备了太久,1892年他成为海军总参谋长,那时候海军部由保守的海军元老掌控,观念陈腐的他们甚至放言要为被一艘挂着铁十字军旗的战舰装上索具,提尔皮茨在海军部闪转腾挪,将一帮元老排挤出核心层,并且用不体面的方式将前任海军大臣弗里德里克-霍夫曼赶下台。1897-1898年间,他不制定了规模庞大海军计划及其技术方案,而且在政治领袖、新闻界、民间巧妙运用一切宣传技巧来促进他的事业。

    扳倒海军部元老,交好外交大臣伯恩哈德-冯-比洛,将年轻冲动的海蒂-西莱姆留下来做自己的秘书,拜访普鲁士王国元老重臣,通过基尔帆船节传播汉萨同盟的海航传统,在德国大量翻译出版的《海权论》、1898年成立的海军协会、柏林出版的《海军年鉴》,五十岁的提尔皮茨为了德意志海军倾尽了他半生心血,如今,两鬓斑白的老提尔皮茨终于能如愿以偿,终于可以带着他的大洋舰队和放肆之笑,紧随皇帝威廉走出庄严的国会大厦。

    票数统计结束,国会议长敲了敲桌子,让喧闹的议员们安静下来,沉声道:

    “海军议案获得简单多数,根据宪法,我宣布《海军扩军法案》成立!”

    1898年4月10日,赫尔戈兰湾的炮声、多格尔沙洲的惊魂、科罗内尔的豪情和福克兰群岛的殇,埃姆登号的游击、坦噶尼喀湖的牛刀小试,还有不得不提的血火日德兰与斯卡帕湾上空的“彩虹”,给后人留下无数遗憾的公海舰队时代终于来了。

    王海蒂成了海军的英雄,他就站在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面前,任由老式照相机曝光亮瞎他的双眼。

    “德英海军军备竞赛、同盟国与协约国、第一次世界大战,究竟是成就了我还是我推动了历史?”作为熟知未来历史的海军办公室秘书,王海蒂清楚知道提尔皮茨的野心,还有他所谓的“风险理论”的自相矛盾不堪一击。

    王海蒂用“风险理论”搪塞那些并不了解海军和海洋的国会议员,这不代表他赞同提尔皮茨的观点。“风险理论”并非没有合理性,可英国人不是傻瓜,约翰牛绝不会坐视德国海军崛起,然后反超他们;存在舰队并非没有价值,至少它可以让英国人投鼠忌器,可惨烈的世界大战一旦爆发,双方打得就是国力,拼的就是资源消耗,而存在舰队对此却毫无帮助,甚至稍显累赘。前世,德国在决战速决的计划破产后,就是被协约国无穷的资源给耗死的。

    4月10日的《海军扩军法案》不仅仅只是德意志海军崛起的开始,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端倪,军备竞赛这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除非一方倒下,否则永无休止。想到在通往战争的道路上狂飙突进的德国,想到德国一战惨败这结局,宅男顿时萌生出一丝恐惧和茫然。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宅男呢喃了一句,旋即自嘲一笑,暗道他已经回不去了。

    王海蒂刚加入海军的时候还幻想着可以提前退役,移民美国,可现在,德国有他的准未婚妻凯瑟琳、父亲弗雷西、还有海瑟薇的墓地,德国有一群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同学死党,许许多多像布朗特、魏格纳这样的老熟人,还有王海蒂或喜或悲的记忆,不知不觉,宅男已经对德国动了真感情,王海蒂觉得他不能一走了之。

    “不行,我得找提尔皮茨谈了谈,即便不能让他放缓大洋舰队的组建速度,至少也得让他接受非对称作战理念,增加战争的赢面!”

    ****

    奢华的紫藤木桌上放了一只水晶杯,杯子里盛了一点昂贵的科涅克白兰地。基尔数一数二的大商人迪克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抽雪茄一边翻阅报纸,迪克家的沙皮狗正趴在迪克的皮鞋上贪睡。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宁静,维拉尼走进客厅,将上前迎接她的宠物狗踢飞,怒不可遏道:

    “迪克,你怎么能同意凯瑟琳与西莱姆的婚事呢,凯瑟琳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她是基尔的天之骄女,她不能嫁给海肯多夫渔民的后裔,小小的海军中尉!只有老维克多议员的儿子小维克多才配得上她!”

    “怎么,你以为你的准女婿海蒂-西莱姆只是一个小小的海军中尉?”迪克翻翻眼皮子,将手里的报纸递给维拉尼。

    那是石赫州(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州)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报纸首页整整一个版面都是王海蒂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王海蒂雄姿英发面无表情,照片下面标有几行小字:

    “1898年4月10日,《海军扩军法案》获得通过,帝国海军办公室秘书海蒂-西莱姆中尉成为海军英雄!”

    【第一部快要结束了,加快节奏中……附一句,求点击关注收藏推荐,多谢……】

第四章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四)

    所谓历史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它总是由胜利者书写。|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事实上,发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未必真的如天-朝的历史教科书所描述的那般丧心病狂,而协约国一方也未必真的有丘吉尔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里美化的那么高尚,德国只不过选择了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对象,进行的一场错误的战争。这一点是新时代大学生王海蒂穿越到德国后得出的结论。

    年轻的德意志帝国与江河日下的大英帝国终有一战,这不仅是德意志军人和容克贵族的共识,而且是绝大部分德意志人的心声。德国资源匮乏,国内市场狭小,而且因为德国统一的太晚,错过了瓜分世界的貔貅盛宴,这导致德国工业发展后劲不足。英国控制全球海权,主宰世界贸易,其广阔的殖民地遍布各大洲,太阳永远在米字旗之上,“日不落帝国”俨然“可以与世界抗衡”,新兴的德意志挑起一场旨在将横在德国战车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大英帝国掀翻在地的战争是迟早的事,就连狗血的穿越客王海蒂也同样秉持这种看法。

    “既然旧的制度不合理,那就用铁与血将它打碎重建!用不着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和-谐世界,直接开打就行!”

    在德国呆的久了,惜命的宅男不知不觉也沾染上了属于日耳曼人的骄傲和狂热。宅男并不反对用暴力的方式打碎由英国人操纵的世界体系,王海蒂竭力抨击的是提尔皮茨保守的、含混不清的“风险理论”。

    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上台后明确提出了建立一支能够远洋作战的大洋舰队,而他的指导思想就是“风险理论”。

    所谓“风险理论”是指德国应当建立一支足以应付以英国本土舰队和海峡舰队为对象的大洋舰队,如果不能击败英国,那么至少应该足以给对方造成难以接受的损失。

    “风险理论”的核心是遏制和威慑。为了能够建成这支大洋舰队,海军大臣提尔皮茨排斥任何关于发展潜艇、飞艇、鱼雷艇和破交巡洋舰的计划方案,一心发展以战列舰为核心的大型水面舰只。为了避免直接对抗英国,提尔皮茨在参考和评估了英国人的造船实力后决心将大洋舰队的规模控制在英国本土舰队的70%左右,官方一再宣称这支舰队是为了对抗法国和俄国人,绝不会威胁英国霸权。

    然而提尔皮茨低估了英国人对于海洋的野心,英国人用私掠舰队打败了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用消耗战打败了“海上马车夫”荷兰人,在西班牙特拉法尔加角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法兰西海军,大海成就了日不落帝国,英国人怎么可能不警惕另一个海洋强国的崛起,英国人怎么可能不惧怕德国复制大英帝国发迹史?

    1900年德国国会通过第二次海军扩军法案,将舰队规模扩大了38艘战列舰、20艘大型巡洋舰和38艘小型巡洋舰。就在德国海军部官员为规模庞大的造舰计划愁白了头熬红了眼的时候,牛逼哄哄的大英帝国在1898-1902年间一口气增加了28艘一等战列舰和4艘二等战列舰,并且将更多驻扎在地中海和中国的主力舰调回英国本土。含混不清的“风险理论”不仅将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德英关系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狱,让德英两国开始激烈的海军军备竞赛,而且在1906年,提尔皮茨一生的夙敌约翰-阿巴思诺特-费希尔主持的无畏舰下水,全重型火炮(All-Big-Gun)、高功率的蒸汽轮机、强悍的防护力,英国无畏舰的出现让全世界所有尚在船台上的战列舰落伍,同时也将提尔皮茨和他的“风险理论”逼到绝路。

    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无畏舰出现后,德国国内各大造船厂的船台上挤满了根据提尔皮茨“风险理论”建造的旧式战列舰,大英帝国第一海军大臣费希尔不费吹飞之力,将夙敌提尔皮茨逼到绝路,同时也试探出德国人《扩军法案》官方说辞之外的战略意图。拿骚级战列舰的出现不仅意味着德英海军军备竞赛的升级,而且还意味着提尔皮茨的“风险理论”破产。

    提尔皮茨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看不到新科技对于海战面貌的改变,可穿越客王海蒂知道!宅男火急火燎,不顾海德国人相当重视的上下尊卑,竭力劝阻提尔皮茨。宅男小看了提尔皮茨的固执,提尔皮茨为了他的大洋舰队筹谋规划了十多年,如今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提尔皮茨决计不会容忍有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哪怕他深受德皇威廉二世的喜爱。

    “西莱姆,收起你那些可笑的想法吧,你不觉得你的非对称作战理论很像是凡尔纳的科幻小说?!”上了年纪的帝国海军大臣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站在办公桌前,将手里的雪茄揉成一团,嗜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海蒂,面红耳赤怒气冲冲道:“那些被称为水下铁棺材的潜艇和不能远洋作战的鱼雷艇有什么用,那些航速超快但却承受不住哪怕一发105穿甲弹的袭击舰又有何价值,你难道还想让德意志重蹈法国人那白痴似的绿水海军的覆辙?集中优势兵力、大舰队决战[1]才是未来海战的主流,一支可以纵横大洋的战列舰舰队才是拥有海权的象征!”

    “提尔皮茨先生,我承认潜艇、飞艇、鱼雷技术还不完善,飞行器也只是刚刚出现,我也不否认战列舰之于制海权的价值,但是在具有革-命-性和颠-覆-性的科技出现之前,无论是造舰速度还是舰船质量我们都与英国人相距甚远,与其同英国人拼消耗,搞军备竞赛,浪费国力建造那些派不上用场的旧式战列舰,还不如将重心放在研发完善新科技上,迟早有一天,科幻小说会变成现实!”年轻的海军中尉王海蒂毫不示弱,据理力争。

    王海蒂与提尔皮茨吵得很凶,开始还是为了“风险理论”的科学性而争论不休,而后辩论的范围扩大到帝国海军战略,到最后演变成单纯的意气之争,变成无休止的谩骂和人身攻击。

    不是没有人奉劝王海蒂,王海蒂的准岳父迪克不止一次的向他传授办公室法则,可急火攻心的王海蒂完全听不进去。不是没有人规劝提尔皮茨,提尔皮茨的上司德皇威廉二世不止一次的暗示他要自重,可脾气火爆的提尔皮茨对皇帝的委婉劝架无动于衷。于是1898年5月初的那一段时间,帝国海军总部的工作人员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海军大臣办公室里的争吵声。

    从海军少尉到海军中尉,埃里希-雷德尔和沃尔夫冈-魏格纳用了三年时间,伯恩哈德-冯-奥登用了两年光阴,而王海蒂仅仅只用了五个月。作为海军办公室秘书,海军大臣提尔皮茨副官,王海蒂的前途不可限量,几乎是一片光明。然而自大而又骄纵的宅男将这一切搞砸了,王海蒂就像被戳了洞的气球,崛起的速度有多快,跌落的速度就有多快。

    像是一场噩梦,1898年5月中旬,王海蒂被调离海军总部,成为海军驻基尔造船厂的联络员。就在王海蒂准备申请提前退役的时候,1899年4月,王海蒂被派到臭鼬号(伊尔提斯)炮舰担任枪炮长,与臭鼬号炮舰一起被发配到远东舰队。

    宅男原以为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刻,后来他才知道,那仅仅只是开始。

    ****

    臭鼬号属于Iltis级炮舰,满载排水量一千一百多吨,航速13.5节,装备两门105毫米主炮,六门37毫米副炮。1899年5月,臭鼬号炮舰离开本土军港,在大海上漂泊数月后终于开进目的地青岛港。

    王海蒂顶着基尔三剑客,与沃尔夫冈-魏格纳齐名的北德意志战略双杰的光环来到东亚舰队,远东舰队上上下下都在翘首以待才华横溢的王海蒂,然而宅男却让人失望了。在东亚舰队的例行训练中,慵懒散漫的王海蒂表现的不温不火,完全看不出1898年在国会演讲台上舌战自由派议员舍我取谁的气势。训练之余,宅男则每天跑跑步,与奥登磨牙打屁,和未婚妻凯瑟琳交流感情互通书信,偶尔也会来军官俱乐部小酌一杯,更多的时候则躲在宿舍里安安静静的看书。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王海蒂在海军总部的遭际流传到遥远的远东,人们终于了解王海蒂意志消沉的缘由,就在大家感叹宅男那如同流星一般的人生轨迹,暗忖老实人做不得的时候,远东解救战争爆发了。

    西方人总是喜欢为自己的侵略行为找一个好听的名目,这一次也不例外。1900年的义和团反帝爱国运动,烂漫的欧洲人将它命名为远东解救战争或者远东惩戒战争。所谓解救是针对被义和拳包围在北京东交民巷的外国公使和侨民,所谓惩戒是指要惩罚1900年清国西太后悍然向全世界宣战这种反人类行径。

    1900年6月2日,德国分舰队总司令斐德满上校率领汉萨、艾琳、赫塔号巡洋舰,还有臭鼬号炮舰姗姗迟来。

    1900年,6月16日,大沽炮台战役爆发,王海蒂所在的臭鼬号炮舰深入海河,停泊在大沽和塘沽之间的天津海关附近,负责保护“海关”,并设法营救和协助受伤舰船作战。在炮轰大沽北炮台的炮战中,王海蒂消极避战,臭鼬号毫发无伤全身而退[2],宅男因此还受到斐德满上校的表扬[3]。

    1900年8月,王海蒂被编入联军留守天津部队的指挥官,指挥德国留在天津城的200名海军陆战队士兵。

    1901年10月,北京四九城中有组织的抵抗力量已经不复存在,文明人的非文明**掳掠行动也在联军指挥部惺惺作态的禁令下停止。11月,王海蒂率领他的海军陆战队作为补充部队抵达北京城。

    北京城是王海蒂的伤心之地,前世王海蒂受小女友蒙蔽,兴冲冲的来到帝都,结果不仅丢了自己无数个第一次,还被小女友那支刁蛮任性的股票给套牢了。今世王海蒂第一次踏足帝都,身份和心态全然不同:乡下人进京朝圣的谨小慎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先进文明的侵略者的尴尬和羞耻;骄横的小女友不见了,宅男已经是凯瑟琳的俘虏。

    “八大胡同可是中国男人的圣地,就像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一样。”占领北京后,无所事事的王海蒂领着休假的伯恩哈德-冯-奥登在四九城里的大小胡同里四处乱窜。奥登一时兴起,想要拜访中国的妓院,王海蒂不怀好意的将他拉到八大胡同,在巷弄里使劲卖弄他前世来帝都时从导游口中听来的知识:“八大胡同并不是一条街道,而是由八条街道组成,分别为百顺街(胡同)、胭脂街、石头街、陕西街……”

    “这是哪条街?”奥登腰间别着一把左轮手枪,这是联军司令部的硬性规定,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咳……是朱家街(胡同)还是韩家谭街来着?”前世王海蒂只不过在八大胡同匆匆浏览了一遭,骗骗没文化的奥登还行,一遇到具体问题立刻泄露底细。

    “这是李纱帽街……”

    猥琐的宅男和奥登连忙回头,只见胡同口站着俩身穿英国海军军服,金发碧眼的老外。

    “海蒂-西莱姆,德国人。”

    “伯恩哈德-冯-奥登,德国人。”

    为首的那位英国海军军官手臂上缠着厚厚一层绷带,胡子拉碴,军帽歪歪斜斜的套在头上,英武风流的外表下皆是悍勇之气。这些年,因为布尔人和《海军扩军法案》,德英两国的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好在这是遥远的远东,天下殖民侵略者一家亲。奥登和王海蒂客客气气的向他们的英国同僚行军礼,自我介绍道。

    “戴维-贝蒂,英国人。”贝蒂指了指他打了石膏缠着绷带的手,歉意一笑,随即向王海蒂、奥登介绍他的同伴:“兰帕德,我的副手。”

    寒暄后,贝蒂指了指王海蒂身后的李纱帽胡同,摇着头警告道:“你们是来见识东方美女的吗?不建议你们深入李纱帽街,中国女人很反感我们……”

    “那是因为你魅力不够……”王海蒂得瑟一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中尉,不可以小看我们的戴维-贝蒂中校,他与埃塞尔-菲尔德有着恋人关系,而菲尔德可是美国百万富翁的女儿,这艳福……”那些年美元还没有贬值,一百万相当与前世的七八亿人民币,贝蒂的副手兰帕德半是吹捧半是挪揄的辩解了一句。

    “哈哈,我女朋友凯瑟琳可是基尔千万富翁的女儿,看来我比你的魅力值要高一个层次,没理由我会失败……”

    王海蒂一头扎进妓院,流利地道的京片子还没出口,唾沫便飞到了宅男白皙的脸上。

    “滚,你们这些白皮猪、刽子手!给再多的钱你姑奶奶也不惜的接待!”

    王海蒂灰头土脸的逃了出来,伴着奥登、贝蒂的哄笑声。

    “中国的妓女远比他们的男人更富有血性!”兰帕德朝那些横眉冷对的东方美人做了个崇拜的手势,摇摇头说道。

    “兰帕德,不要小看这个国家,他们虽然处在谷底,但是底蕴还在,国魂还在,总有一天它会叫你们大吃一惊!”王海蒂站在四九城的花柳街道上,坚定道。

    ****

    王海蒂回到德**队驻地时正好收到了一封来自德国基尔,署名为凯瑟琳的电报。电报很简短,不过寥寥数个字,可电报上的内容对于王海蒂来说太过沉重,以至于宅男必须用十来年的时间方才得以释怀。

    “就在我试图忘记前世小女友,决心大爱一场的时候取消婚礼,凯瑟琳,你这是在报复我吗?”王海蒂微微扬起头,随手将电报撕得粉碎。

    “西莱姆,怎么了?”奥登瞄了散落一地的电报纸一眼,小声问道。

    “没事,丢了一样东西而已……”

    【注释】

    1.集中优势兵力、大舰队决战:马汉《海权论》的观点,此君是大舰巨炮的狂热崇拜者。

    2.历史中,据《八国联军目击记》记载统计,臭鼬号炮舰阵亡八人,十七人受伤。

    3.八国联军虽有联军之名,但却无联军之实,内部勾心斗角不断。臭鼬号伤亡最小也意味着德国能够派出的海军陆战队越多,在天津战役中的发言权更大。

第一章 土耳其调令(一)

    1913年的最后几天,灰蒙蒙的雾气一直笼罩在柏林街头。

    枯败了的枫树,凋零过的菩提树和栗子树孤零零的立在威廉大街旁,稍微有些萧瑟之感。威廉大街的右岸,蒂尔加藤公园里莽苍一片,钟楼的时针飞走,矢车菊和小雏菊在泥泞里悄然蓄积勃发之力。巴洛克风格的宫殿、哥特式的教堂和修道院、飘飞的帷幔和层叠的穹顶在威廉大街两侧肆意堆砌,夏洛腾堡皇宫、帝国国会大厦、柏林洪堡大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菩提树下大街的尽头,厚重的勃兰登堡门正高高耸立,铁十字勋章和站在四马战车上鹰鹫的胜利女神就伫立在门前。

    挂着海军车牌的吉普车停在了德意志帝国海军总部门外的岗亭处。趁着卫兵检查证件的空挡,大洋舰队第一侦查舰队(战列巡洋舰分舰队)总司令弗朗茨-希佩尔少将将头探出车窗,对守在岗亭值班室里的海军情报处第一副处长埃里希-雷德尔中校挥手示意。

    “上车吧……”希佩尔少将推开车门,让雷德尔中校坐进车里来,迫不及待的问道:“中校,找我有什么事?”

    每年的秋季都是公海舰队训练最繁忙的时节,一来波罗的海风平浪静秋高气爽,最适宜开展大规模远洋训练,二来每年的这个时候,刚刚毕业的海军学员和新招募的水兵大量补充到军舰上,通过大规模远洋训练加速舰上官兵之间的磨合,恢复战备水平是相当有必要的。

    大洋舰队从挪威的峡湾返航回港,作为公海舰队的一线指挥官,希佩尔少将一直呆在第一侦查舰队旗舰塞德立茨号战巡上总结这次海训的得失,组织军舰检修,规划下个季度的训练大纲,忙的昏天暗地。因为德皇威廉二世组织的圣诞节酒会,希佩尔少将这才得以忙里偷闲,返回柏林。

    今天早晨,雷德尔中校打来的电话请求希佩尔少将前往海军总部,考虑到雷德尔中校海军情报处第一副处长的职务,希佩尔少将毫不犹豫的驱车赶往海军总部,唯恐错过任何机密情报。

    “将军,我知道您的第一侦查舰队还缺少一名总参谋官……”雷德尔看了开车的卫兵一眼,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电报纸。“少将先生,眼下有一个让海蒂-西莱姆上尉回到大洋舰队的机会。”

    “海蒂-西莱姆?”雷德尔中校的莽撞害的希佩尔少将白担心了一场,但是海蒂-西莱姆这个许久不闻的名字却很大程度的缓解了希佩尔少将的负面情绪。希佩尔少将错愕了片刻,愤怒的神色在他黝黑的脸上一闪而过,旋即被无边际的惊喜所替代。

    作为一名职业军官,希佩尔少将并不急着去接那张情报纸,而是拿狐疑的眼神去征询雷德尔中校。

    “这是我们潜伏在海峡对岸的外围情报组织发回来的情报,保密等级并不高,显然将军您有阅读的权限……”雷德尔中校解释了一句。

    电报并不长,寥寥百十个字,大致介绍了英土两国就铁锈号(苏丹奥斯曼一世)超无畏舰所达成的购舰协议和土耳其第一艘超无畏舰瑞萨迪赫号(Reshadijeclass)[2]一些新的数据和建造进度。

    1913年,土耳其政府不顾它的海军首席顾问,英国少将道格拉斯-甘布尔的规劝,执意要打肿脸充胖子,举债购买巴西人弃之不顾的铁锈号战列舰。12月20日,土驻伦敦大使开始与英国政府和阿姆斯特朗公司就购买“里约热内卢”号进行谈判,同日“冤大头”巴黎国家银行将100万英镑贷款作为定金付给伦敦。28日谈判结束,“里约热内卢”号更名为“苏丹奥斯曼一世”号,将于1914年夏天服役。

    “英国人到底还是将铁锈号推销出去了……”希佩尔少将松了松风纪扣,冷哼一声,将电报纸放在一边,撇过头问道:“中校,我不明白铁锈号与海蒂-西莱姆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

    铁锈号是阿姆斯特朗船厂的工人对巴西人弃之不顾的里约热内卢号战列舰的戏称。

    由于化工产业的发展,1904年巴西盛产的橡胶在国际市场上是堪比美刀英镑的硬通货。财大气粗的巴西人头脑一热,制定了规模庞大的海军扩军计划,准备打造包括三艘战列舰的海军舰队。

    愚蠢的巴西人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贫穷而好战的南美各国坐不住了,嗷嗷叫着凑钱准备与巴西人大干一场,一场关于军备竞赛的闹剧开始了。与巴西人素有龌龊的智利人得知消息,慌忙向阿姆斯特朗船厂订购了两艘战列舰,南美大国阿根廷也在1908年宣布购买两艘战列舰,而乌拉圭、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等一众小国也蜂拥而上,将英法美德手里不值钱的破烂货、二手货不要命的往自己怀里揽。正是在这种此消彼长的跟风热潮下,巴西人重启本已经取消的第三艘战列舰计划。鉴于阿根廷和智利都拥有了两艘战列舰,眼高手低的巴西人决定实行大-跃-进,赶英超美,建造一艘最新式的超级无畏舰。

    招标消息传来,利益面前,列强的造船厂自是一片腥风血雨。正直的德国人给出的方案比较务实,并没有超越当时的技术水平,而狡猾的英国人为了夺取订单,不惜打起了价格战,将船体结构、装甲防护水平一再削弱,各种超大型口径火炮,数量和口径大的吓人的副炮不要命的往甲板上装,希望藉此获得巴西人的订单。在英国佬的忽悠下,缺乏辩证精神的巴西人很快便缴械投降。1911年,著名的军火贩子无良商人伊恩古尔[3]骄傲的宣布:“这船是我们的了……”

    好景不长,1913年,由于橡胶价格下降,巴西人再也支撑不起高昂的海军军费,宣布拍卖里约热内卢号。消息传来,设计师伊恩古尔愁白了头,阿姆斯特朗船厂遭重创,尚未建成的里约热内卢号也被丢弃在泰恩河的船台上,任凭风吹日晒,被人们戏称为“铁锈”号。

    “1897年,西莱姆提出‘非对称作战’概念,1906年,西莱姆设想的完美战列舰下水,1909年,西莱姆预测的完美巡洋舰服役。1913年,齐柏林飞艇被广泛用于军事巡逻、通讯,在柏林,几乎每隔几天就有飞机特技表演,为了扩大潜艇的攻击范围,我们甚至在赫尔戈兰岛上修建了潜艇基地。历史早就证明元帅的‘风险理论’是错的,元帅之所以不想让西莱姆帝国本土,不过是为了保留他身为公海舰队缔造者的尊严……”雷德尔领着希佩尔少将往提尔皮茨的办公室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雷德尔停下脚步,朗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给元帅一个台阶好了……”

    “雷德尔中校,你确定你能让那个脾气暴躁绝不服软的老水手改变想法?”希佩尔少将能猜到雷德尔中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小伎俩,他抓着手里的电报纸,面带忧色道。

    “天知道!”雷德尔中校高昂的气势瞬间为之一顿,诚恳道:“从海军联络员到东亚舰队炮舰枪炮长,再到波罗的海预备舰队动员参谋、德属东非的海军陆战队指挥官,最后沦落到去几乎没有海军的土耳其淘金,这十来年西莱姆一直在海外漂泊,我和奥登已经是海军中校,而他却只晋升了一级。少将,无论是从朋友角度出发,还是从国家利益角度考量,我都必须将他弄回来。

    “1905年第一次摩洛哥危机、1908年波斯尼亚危机、1911年第二次摩洛哥危机、1912-1913年两次巴尔干战争,欧洲局势愈发动荡不安,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西莱姆的才华不应埋没在‘苏丹海上兵营’[4],大洋舰队、北大西洋才是他应该去的舞台!”

    【注释】

    1.塞德立茨号战巡:1913年8月17日服役并且成为第一侦查舰队的旗舰,它的旗舰地位一直保持到1915年吕佐夫号正式服役。

    2.瑞萨迪赫号,土耳其向英国订购的超无畏舰,英王乔治五世级战列舰的升级版。

    3.尤斯塔斯-休-但尼生-伊恩古尔,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舰艇设计师。

    4.苏丹水上兵营:19世纪末20世纪初,曾经称霸地中海的新月旗海军持续没落,水兵操练不勤,指挥官懦弱畏战,舰只也大多老迈不堪,被戏称为“苏丹海上兵营”。

    ps:今天要不要加更呢?

第一章 土耳其调令(二)

    【土耳其人参战这段历史的确太过奇葩,太过诡异了,乃是海军史孜孜不倦反复提及的话题,夏雨自然也要略微提一句,顺便继续挖坑……】

    地上铺着来自波斯的地毯,雪白的墙壁上挂了几幅17世纪的古老油画和一面标注满数据记号的世界海图。紫藤木制的办公桌上文件摆得很高,金色的签字笔尚在笔筒里摇晃不止,放在墙角的自鸣钟犹自滴滴答答吵闹不停,抽了一半的雪茄横在烟灰缸里,淡蓝色的烟雾还在升腾。

    1893年的圣诞节气氛尚未消散尽,1894年的新年钟声便又纷至沓来,元帅的权杖随意搁在沙发上,帝国海军大臣提尔皮茨穿了一件没有军衔的元帅军服,悠闲的站在窗台前,一手剪刀一手水壶,俯身修理他视若珍宝的盆栽。

    “元帅,这是驻伦敦的情报机构刚刚发回来的情报。”大洋舰队第一侦查舰队司令弗兰茨-希佩尔少将和海军情报处第一副处长埃里希-雷德尔中校抓着一张电报纸敲门进来。“铁锈号被土耳其人拿下来了,更名为奥斯曼苏丹一世号。”

    “土耳其人倒是好手段……”提尔皮茨元帅转过身来,接过电报略微扫了一眼,坐回办公桌前,风轻云淡道:“行了,我知道了。”

    “元帅,这次英国佬一反常态,出售给土耳其人瑞萨迪赫超无畏舰丝毫不见偷工减料的痕迹,反而给足了12英寸的水线装甲带,而且瑞萨迪赫号建造速度也一再放缓,英国人居心可疑!”

    根据英国人的惯例,英国的外销型军舰的防护力相对于原型舰通常会削弱一个档次,以便在同等口径下,英国的原型舰能够击沉外销舰,而英国人在此次交易中很罕见的没有祭出魑魅魍魉,也不知英国人是打着将瑞萨蒂赫号战舰下水日期拖到可能的世界战争爆发,然后以战争为理由毁约将瑞萨蒂赫号顺势编入大舰队的主意,还是存着拉拢土耳其人,将奥斯曼帝国纳入协约国体系的心思。

    以大英帝国的傲慢无礼,还有俄罗斯双头鹰对土耳其一贯的蔑视,希佩尔估计英国人拿土耳其“冤大头”的钱为大舰队装备一艘超无畏舰的可能性居多。提尔皮茨对于英国人的小动作视若无睹满不在乎,希佩尔少将忍不住开口提醒:

    “元帅,难道您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希佩尔少将,你觉得瑞萨迪赫号的战斗力如何?”提尔皮茨端起他在远东淘来的景德镇青瓷茶杯道。

    尽管英国人并没有公开瑞萨迪赫号战列舰的性能数据,可这难不倒德国海军情报处的情报员,随着瑞萨迪赫号的开工,它的性能数据很快便被评估出来并且还在不断完善中。

    “瑞萨迪赫号,英王乔治五世级战列舰的改进型,除了巡航航速不如原型舰外,其动力、副炮和指挥系统都有很大的改进。”公海舰队最杰出的战术指挥官希佩尔少将如数家珍般的点评道:“如果英国人守信交货,土耳其这桩买卖确实不赖。”

    “铁锈号呢?”提尔皮茨掀开杯盖,伴着四溢的茶香,低头美美的品了一口,追问道。提尔皮茨曾经担任过远东舰队司令,对于中国的名茶很有一番心得。

    里约热内卢号战列舰是当时最公开的战列舰,其性能数据在有心人面前根本就不算秘密。里约热内卢号舰长205米,舰宽27.1米,吃水8.2米,满载排水量30250吨,设计最高航速为22节,装甲厚度约为60-305毫米。英国人为了从德国造船厂手里抢到订单故而将一切华而不实的东西齐齐堆在了那艘战舰上。7门双联装305毫米主炮、20门单管152毫米副炮,10门单管76毫米副炮这种近乎裸奔的舰船设计不止前无古人,甚至后无来者。里约热内卢号战列舰的性能数据刚刚流出便引起海军界一片哗然,很快便获得了“七炮塔圣物”的“美誉”。

    “铁锈号?过度重视火力而轻视防护力,装甲羸弱,一发280毫米穿甲弹就能将它穿透。大而无当的上层建筑和奢华的内部装饰增加了中弹面积,不利于损失管制。七炮塔设计未经严格的科学验证,脆弱的舰体能否经受住一轮主炮齐射还是个谜。”

    作为世界第二海军强国的舰队指挥官,希佩尔少将自然有他的傲气。希佩尔少将撇撇嘴一脸不屑道:“在我看来,铁锈号不堪一击,也只有饥不择食的希腊人和土耳其人拿铁锈号当宝贝!”

    “无论是瑞萨迪赫号还是苏丹奥斯曼一世号我们手头都有详细的资料,而且铁锈号还不堪一击。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提尔皮茨元帅搁下手里的茶杯,把玩着手里的元帅权杖,望着希佩尔少将似笑非笑道。

    “元帅,您知道我所顾虑的并不是这些……”希佩尔绕过提尔皮茨的办公桌,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忧虑道:“如果英国人放缓造舰速度是为了腹黑土耳其人一把,那么大舰队势必会增加两艘无畏舰,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压力。如果英国人按期交付那两艘无畏舰,再加上一个在土耳其搞风搞雨的英国海军顾问,英国人在土耳其的影响力势必会大增,这对我们在土耳其的布局是个不小的隐患。”

    奥斯曼土耳其素有西亚病夫之名,19世纪中叶的“坦齐马特”时代土耳其人回光返照,东拼西凑组建了一支地中海首屈一指的蒸汽舰队,勉强还能在东欧和近东呼风唤雨,可时间到了1913年,衰弱的土耳其人已经从操纵棋局的棋手变成任人摆布的棋子。不过奥斯曼帝国虽然衰落不堪,可土耳其人的地理区位实在太过微妙太过逆天了:南下可以威胁英国人的生命线——苏伊士运河航道,封锁黑海门户博斯普鲁斯海峡可以割断双头鹰与它的盟国的联系,北进可以威胁北极熊和高卢人的腹地。鉴于土耳其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德国外交部和军方早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就开始在土耳其布局,如今掌握土耳其政权的三位军事寡头都与德国具有密切的关系。

    “英国人?!”提尔皮茨端着手里的茶杯,满是褶皱的眼皮子微微抬了抬,刻满刀凿之痕的老脸上划过一丝玩味的表情。“少将,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这样吧,雷德尔中校,你尽快完成一份评估报告,下个月月初的年度海军会议上,我会专门提出这个问题。”

    “要不……还是让海蒂-西莱姆少校写这份评估报告吧。”雷德尔中校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建议道。

    “海蒂-西莱姆?那个来自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的狂妄小子?”想到这十年来与那个倨傲狂妄的年轻人种种不愉快的经历和交锋,提尔皮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道:“先生们,我不否认海蒂-西莱姆少校的才华,但在他改掉他那令人作呕的骄傲自大和夸夸其谈之前,我并不准备接受任何由他撰写或者叙述的观点,即便他的观点是对的!”

    雷德尔远远低估了提尔皮茨的固执程度,海军大臣说的斩钉截铁,可雷德尔中校并未气馁。

    欧洲的形势一日紧过一日,战争一触即发。谁都知道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必然是至死方休的结局,赌注则是国运和未来。谁都不想输掉战争,谁也输不起,无论是从私人关系出发还是基于国家利益层面考量,雷德尔中校都想让海蒂-西莱姆回来,他上前一步,呶呶不休道:

    “元帅阁下,海蒂-西莱姆曾经在船厂担任过联络员,这两年他在土耳其海军做海军顾问,评估报告的撰写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雷德尔中校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谁都知道雷德尔中校与西莱姆的友谊;谁都知道帝国海军大臣、公海舰队总司令提尔皮茨元帅对于海蒂-西莱姆的厌恶。

    提尔皮茨为自己剪了一支雪茄,斜斜的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粗实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办公桌,沉默不语。

    作为公海舰队的缔造者,威廉皇帝的宠臣,提尔皮茨在德意志海军内部具有崇高的威望。元帅用沉默表达了他的态度,这种无声的警告带给雷德尔的压力可想而知。老于世故的希佩尔扯了扯雷德尔中校的衣袖,暗示雷德尔中校不要正面顶撞元帅。

    “既然元帅并不中意西莱姆上尉,那还是让雷德尔中校完成评估报告吧。”希佩尔少将越俎代庖,替雷德尔中校揽下任务,将不依不挠的雷德尔中校揪了出去。

    “将军,难道您不想让西莱姆回来?”刚迈出海军大臣办公室大门没几步,雷德尔中校爆发了,跳着脚诘问道。

    “难道你和提尔皮茨元帅吵起来就能让西莱姆回来?”希佩尔少将反问道。

    “可……可如果不尝试一下,西莱姆就真的回不来了。”雷德尔中校摘下军帽,望着帽子上的帝**徽,心底生出一丝泄气的意思。

    希佩尔少将叹了一口气,旋即记起来什么,眼睛一亮,拍了拍雷德尔中校的肩膀鬼祟道:

    “中校,你不是在霍亨索伦号皇家游艇上服役过吗?”

    ****

    “从风帆时代到利萨海战后的蒸汽时代,从1863年炮击鹿儿岛事故到1879年后膛炮拨乱反正[3],从无防护木质战舰到1861年勇士号铁甲舰服役,在我四十余年的海军生涯里,世界海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真以为我看不到科技的魔力?”

    提尔皮茨站在窗台前,一手剪刀一手水壶,俯身修理他视若珍宝的盆栽。相同的地点、动作,可心境与十分钟之前全然不同。

    “在科技并不昌明的1898年,前有德意志海军数十年的积贫积弱和皇帝的急功近利,后有国会议员的虎视眈眈和海军内部保守派元老的羁绊束缚,如果不尽快做出成绩,不仅连海军大臣的位置岌岌可危,甚至刚刚开启的海军崛起事业都有可能会葬送夭折,那时候我有得选择吗?政治是一门前进与妥协相平衡的艺术,它从来都不含情脉脉!”

    已经六十六岁的老将气急败坏的修理着盆栽的枝枝蔓蔓,直到剪刀划破了手,鲜血直流才回过神来。想到英格若尔的咄咄逼人,德皇威廉的无情,还有那个让他声名狼藉的西莱姆,提尔皮茨怒不可遏,恼恨的将手里的剪刀扔了出去。

    剪刀砸中了弗里德里希-冯-伯恩哈迪将军撰写的《德国和下一次战争》。这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德国人必读的书,每当提尔皮茨心情郁闷的时候,他都会重新翻阅一遍。

    磨损严重的旧书摇晃了一下,径直掉下办公桌,摔在波斯地毯上。一份书信自书中滑出,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毯上,信封的邮戳赫然是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注释】

    1.利姆普斯:英国海军少将,1913年任土耳其海军首席顾问。

    2.弗里德里希-冯-伯恩哈迪:德**事作家,主张和平的愿望是没有前途的、纯属是空想,是“不道德的,不人道的”。

    3.1863年,英国海军炮击日本鹿儿岛,英国舰队出现多起后膛炮爆炸事故,伤亡惨重,英国人一度放弃后膛炮射击,直到1879年英国桑德尔号战舰前膛炮炸膛,英国人这才摒弃了前膛炮。

第一章 土耳其调令(三)

    1914年1月,奥斯曼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港。

    突如其来的冷气团袭击了东欧和近东地区,气温已经降至冰点,金碧辉煌的多玛巴赫切宫水晶窗台上厚积着冰凌,狭窄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北岸冰层重叠,就连地中海沿岸常见的油橄榄树都被严冬吓得瑟瑟发抖。

    寒风在马尔马拉海上空肆虐,大海如同苏醒过来的远古恶兽,裹挟起惊人的伟力喧嚣着翻腾起十数米的恶浪,足以将百十吨的小船瞬间撕碎。

    鉴于恶劣的海况,土耳其海峡早已经封航,大大小小的船只纷纷进港避风。新月旗海军所在的金海湾1]里,因为有地形和防波堤的保护,骇浪能稍稍平息一些。饶是如此,那几艘老当益壮的巴巴罗萨级岸防舰,九千七百吨的梅苏迪耶级战列舰,刚从英国返航归来的哈米迪耶号巡洋舰、美制梅奇蒂埃号铁甲巡洋舰在大自然面前,仍然只有上下颠簸的能力,至于那四艘三百吨级的法制驱逐舰和四艘六百吨级德国造S-165级雷击舰,它们还上不得台面,干脆在几尺高的风浪中消失不见。

    马尔马拉海骇浪惊涛,奢华没落的伊斯坦布尔也好不到哪儿去。风雪在港城上空阴霾不去,径直将奥斯曼海军司令部那些别具意大利风格的建筑群淹没。德意志顾问团驻地大楼一片静谧,狂暴的风几乎要刮倒立在楼前那两面德意志帝国三色旗和奥斯曼新月旗。

    小公寓很安静,只有书桌前沙沙作响的书写声。壁炉里的炉火忽明忽暗,偶尔松枝木碳爆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继而在这静谧的小房间里荡漾开来。

    “1898年希土战争,1911年意土战争,1912-1913年两次巴尔干战争,奥斯曼帝国丢掉了它在欧洲绝大部分领土和祖辈的荣耀。曾经地跨三大洲,将地中海视为内湖的庞然大物终于支撑不住,在贫弱的意大利和巴尔干同盟摧枯拉朽的攻势下轰然倒下。在两次巴尔干战争中,苏丹的子民们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土耳其人尽管节节败退,但是由帝国陆军训练出来的土耳其军队在战斗中的表现可圈可点;新月旗海军尽管不堪一击,但仍然有侯赛因-拉乌夫-奥尔拜这个杰出的破交战专家,仅仅一艘哈米迪耶号就能把地中海搅的天翻地覆。但即便这样,可这个国家毕竟已经从根子上腐烂了,再多的船坚炮利也不足以挽救这个快要垂死的王朝,正如远东的清国。”

    “相对于穷途末路的奥斯曼帝国,巴尔干同盟海军的表演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保加利亚人战前只有六艘鱼雷艇,但是他们仍然重创了哈米迪耶号装甲巡洋舰。希腊海军封锁了达达尼尔海峡出口,实施了夺取爱琴海诸岛屿的战役。他们击沉了四千八百吨级的老式铁甲舰阿沙力特夫菲克号2]、两千七百吨的法特希布伦德号巡洋舰,击伤巴巴罗萨-海雷丁号前无畏舰。作为英国人的潜在盟军,希腊海军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了咄咄逼人的攻击性,其不断上升的海军实力值得我们警惕。”

    办公桌上堆满了希腊、土耳其当地的报纸,德国驻土耳其、希腊两国海军武官送来的情报和由邓尼茨候补海军少尉专程送过来的德国地中海分舰队的调查报告。1912年的巴尔干战争,土耳其人一败涂地,北极熊的“泛斯拉夫主义”在巴尔干半岛大肆扩张,这引起了德奥两国的恐惧和不满,德国决定采取干涉行动:由鼎鼎大名的戈本号战列巡洋舰和布劳雷斯号巡洋舰组成的地中海分舰队气势汹汹的杀进亚得里亚海,封锁黑山港并且派出海军陆战队阻止塞尔维亚人获得出海口,而卡尔-邓尼茨当时正在布劳雷斯号巡洋舰上。

    餐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沾了些黄油的黑麦面包硬的像石头,培根肉香肠甚至挂上了冰碴子。凛冽的北风呼啸着从门窗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决绝的将房间里最后一丝暖气带走。

    宅男随意披了件洗的发白的德式海军旧衣,头上戴了一顶土耳其海军制式毡帽,眉宇紧锁苦大仇恨,咬着笔头劳神构思关于希土海军军备军赛的评估报告。

    1912年精疲力竭的土耳其人与保加利亚、塞尔维亚签署停战协议。惨败暴露了奥斯曼帝国的虚弱,当苏丹的子民们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会惊讶的发现君士坦丁堡所面临的局势是如此的恶劣:西北部是彪悍的马扎尔人;北边有罗马尼亚人和鞑靼人;西部是斯拉夫人和希腊人以及斯拉夫穆斯林、阿尔巴尼亚人以及马其顿人盘根错节;东边有亚美尼亚人和库尔德人;东南、南部还有上百个阿拉伯部族。国内局势本来就难以周旋,再加上不干不净的罗马人和高卢人,在北方虎视眈眈的夙敌俄罗斯,对中东垂涎三尺的英国人,还有东西方海路开通以后甩也甩不掉的贫穷。

    战败后的土耳其人彷徨无助,急切想要重建它的海军,尤其在世仇希腊人不断添船增炮和英国海军顾问评价‘土耳其无海军’的背景下。于是帮助土耳其人重建海军,趁机扩大德国在土耳其海军的影响力作为政治任务摆在帝国海军部面前。那时候巴尔干半岛硝烟尚未散尽,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刚刚上台执政的土耳其自由派内阁摇摇欲坠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君士坦丁堡兵荒马乱,复仇主义、失败主义和各种荒诞不经的谣言四处滋蔓,德国海军部上上下下人人都视土耳其之行如危途,只有拖家带口走投无路的宅男王海蒂和初出茅庐少年得志的冈瑟-吕特晏斯站了出来。

    1913年可谓是巴尔干年,第二次巴尔干战争、大国为巴尔干半岛无休止的争吵和恐吓、1913年1月23日伊斯坦布尔政变,近东那一小块弹丸之地的耀眼光芒足以令后世的阿富汗伊拉克黯然神伤。1914年的新年钟声奏响,枪声停歇硝烟散尽,全世界的目光依然没能从巴尔干地区转移回来,西亚病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野心勃勃的希腊王国这两个刚刚真枪实弹干了一架的对手又找到了新的博弈场——海军。

    德英海军军备竞赛风风火火十来年,见过大世面的欧罗巴人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费希尔与提尔皮茨这一对夙敌的十年来的恩怨纠葛相“辱”以沫甚至成为欧洲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南美数国争风吃醋式的海军竞赛着实热闹喧嚣了一阵子,最后在经济危机的冲击下很狗血的太监了。就在人们概叹军备竞赛不是穷国烧得起的时候,在巴尔干那个贫穷落后动荡不安的地方,希腊和奥斯曼土耳其竟然也赶起了时髦,不顾各自国内经济困难的事实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军备竞赛。

    1914年,欧洲的形势越发紧张,战争氤氲在欧罗巴大陆上空阴霾不去,列强势力在巴尔干半岛纠缠不休,民族矛盾、宗教冲突、文化差异、边界纠纷、政治分歧等棘手的问题相互影响,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对土耳其素有野心的威廉皇帝自然关注到了这一点,于是责成德国驻土耳其顾问团递交一份关于希腊土耳其海军竞赛评估报告。

    土耳其陆军是德国人的自留地,与之相反,土耳其海军则是英国人的后花园。在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霸权主义下,土耳其海军仅有的几名非英籍海军顾问被骄横的约翰牛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而海蒂-西莱姆上尉、冈瑟-吕特晏斯中尉便是是德国顾问团在土耳其海军硕果仅存的钉子户,而评估报告自然只能交给这俩人。

    “两次巴尔干战争让希腊和土耳其这两个国家走上了军备竞赛的道路。第二次巴尔干战争**裸的暴露了所谓巴尔干同盟的实质,而《伦敦和约》墨迹未干之时,土耳其政府悍然出兵收复埃迪尔内,此举更是让希腊人心惊肉跳。为了预防可能的报复,保持海军优势,希腊人不顾财政困难,正挥舞着钞票满世界购买军舰。”

    就在宅男奋笔疾书的时候,公寓那破败的门被推开了,裹了件军大衣的吕特晏斯捧着个空杯子贼眉鼠眼的溜了进来。

    冈瑟-吕特晏斯是宅男在土耳其这片不毛之地唯一也是仅有的搭档,他出生于德国小城威斯巴登,1907年的时候加入海军,在菲亚(Freya)、伊萨(Elsa?)两艘小型辅助战舰上服役。1912年海军部发出召集令,少年无知的吕特晏斯头脑一热便上演德国版知识青年上山下山,收拾行囊直奔伊斯坦布尔金角湾,兴冲冲的来到巴巴罗萨海雷丁号老式海防舰上担任枪炮和鱼雷教官。

    “土耳其的冬天可真够冷的……”吕特晏斯脱下厚厚的棉手套使劲搓了搓冻得发紫的手,俯身旁若无人的在宅男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半勺红糖半勺咖啡豆,吕特晏斯笑吟吟地替自己冲了一杯咖啡,随意搬来一张椅子倚着宅男坐了下来,笑嘻嘻道:“知道你这里藏了不少本土货,借些咖啡红糖和热水……”

    “真的厌倦了你的开场白,你又不是海峡对面的英国人,见面寒暄的开场白永远都是在抱怨阴霾的天气……”宅男丢下手里的笔,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想拿什么就自己搬,用不着说‘借’这个被你反复羞辱的谦词。”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吕特晏斯老脸一红,很明智的岔开了话题。他坐在缺胳膊少腿摇摇晃晃的椅子上,悠闲自得的架起了二郎腿,随手抄起一份宅男刚起了个开头的评估报告,边翻看边抱怨道:“你说怪不怪,海军部把咱们骗到土耳其这鬼地方不闻不问许多年,突然间又能不要命的催着我们完成一份劳什子的评估报告。咱们不是卖了一艘萨拉米斯3]给希腊人了吗,土希军备竞赛未必没有咱的功劳,海军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希土海军竞赛的始末才对……”

    “谁知道呢……”王海蒂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伸了个懒腰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回想起这些年的坎坷落寞,宅男对着镶嵌在衣柜上的那面镜子自嘲一笑道:“也许海军部是想废物利用!”

    话题起的太沉重了,吕特晏斯摇摇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岔开话题:“泰恩河闹剧是怎么解决的?”

    “土耳其人拿到了头奖。”宅男指着桌子上摊开来的报纸,冷冷道:“不过希腊人也得到了安慰奖,美国牛仔打着‘维护爱琴海的和平’的旗号,准备以一千万美金的价格向希腊人出售两艘即将退役的战列舰。”

    希腊政府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海军竞赛中无疑落在了下风,就在雅典人惶恐不安孤独无助的时候,精明的美国人跳了出来,表示可以出售两艘现役的战列舰——爱达荷和密西西比号。

    “美国佬怎么不去抢钱……”吕特晏斯啐了一声,须知道一千万美金可以买两艘最新式无畏舰,也可以买一沓子快要退役的老式前无畏舰。

    “西莱姆,英国人几乎完全控制了新月旗海军,我们这些非英籍海军顾问只能在边缘地带苦苦支撑,如果在加上那两艘英国战列舰,我怕我们会被英国佬挤出土耳其海军。”报纸上关于希土海军竞赛的消息铺天盖地,君士坦丁堡报纸头版头条上,站在哈米迪赫号主甲板上的土耳其民族英雄侯赛因-拉乌夫-奥尔拜那巨幅黑白照片看起来是如此的刺眼,吕特晏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微微不快道:“有一艘英制巡洋舰(即哈米迪赫号)和一个叫甘布尔的英国佬6]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两次巴尔干战争,土耳其人军事力量遭受重创,外交环境也极端恶劣。如果奥斯曼帝国还想作为一个主权国家而存在的话,土耳其人就必须重新组建一支强大的陆军,德国陆军足以保证我们在土耳其的存在,而海军只是这种影响力的补充。”王海蒂扭过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自信满满道:“这场军备竞赛希腊人未必就是最大的输家,土耳其人也未必就是最大的赢家,真正的赢家只能是日耳曼人!”

    顺着半开的百叶窗玻璃,对面那一幢四层洋灰楼楼下,一面大英帝国的米字旗正在伊斯坦布尔的风雪中铮铮作响。

    【注释】

    1.奥斯曼帝国曾经的海军港湾,土耳其人的福地。

    2.另一种说法是阿沙力特夫菲克号被重创。

    3.1913年希腊向德国订购了一艘装备14寸主炮的萨拉米斯号战列巡洋舰,预计下水时间是1915年。

    4.道格拉斯-甘布尔,英国海军少将,土耳其海军顾问。正是甘布尔的游说,才使得土耳其政府下定决心购买两艘无畏舰。

第一章 土耳其调令(四)

    【哎,稿子本来都写好了,上传的时候起点系统奔溃,只能重新码一遍,晦气呀!!!】

    1914年1月,肆虐数日的暴风雪逐渐散了去,温暖和煦的阳光刺破苍穹,斜斜的洒在金角湾。气派辉煌的苏丹水晶宫殿从海雾中露出冰山一角,与划着小船争先恐后的驶向爱琴海的土耳其渔民交相辉映。马拉马尔海风平浪静,定期往返德国汉堡和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天狼星”号油轮猛的拉响了汽笛,缓缓驶入达达尼尔。

    博鲁斯海峡附近,巴巴罗萨-海雷丁号1]老式铁甲海防舰正在进行炮术考核。那是一门105毫米单管速射副炮,克努伯精品,射速10.5发/每分钟,穿着别具安纳托尼亚特色的高顶圆桶式毡帽的土耳其炮手们守在巴巴罗萨-海雷丁号海防舰的副炮旁,手忙脚乱的完成规定动作。

    “第四炮组准备完毕,请求指示!”

    穿着德国海军制式大衣,套着锃光瓦亮的高筒靴,腰间别着武装带的王海蒂似乎才睡醒,松垮的眼皮子稍稍动了动,抓着钟表的手臂华丽一抖,让时间停在了32.7秒这个节点上。

    “37秒?!”点燃了的香烟从宅男的左手换到右手,又被塞到嘴里,呛人的烟雾从宅男的嘴里喷了出来,各种犀利刻薄的话就像加特林机枪,以一种金属风暴的姿态毫无保留的洒向站在甲板上的炮手:“37秒?!一门小小的管退炮从调整射击诸元到完成射击准备居然要37秒!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土耳其的职业军人还是安纳托尼亚高原上的牧民,究竟是教官的水平太次还是你们的智商有问题?!你们能比斯腾泽尔更差一点吗?!”

    宅男王海蒂口水乱喷,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管他那口混搭了不少北德意志方言的夹生土耳其语新月旗水兵是否能听懂,一心想要找回当年在基尔码头和海军学院丢的场子,面目狰狞的将面前一群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的土耳其炮手骂的体无完肤无地自容:“如果这条船在战场的话,以你们坑爹的效率,我们平均每击沉一艘敌舰自己就得先沉个五六次,这还得是这条勃兰登堡级状态最好的时候!”

    “我们本来就是牧民,要不是干海军收入多……”把炮术考核搞砸了的第四组炮手们面红耳赤噤若寒蝉,一个个缩着脑袋连气也不敢出,唯恐招致暴君王海蒂更残酷的镇压。

    “还有,我说了要穿甲弹,你们却他-妈-的给我一发高爆弹。好吧,高爆弹我也认了,好歹它能破坏上层建筑造成杀伤人员,可你们装弹前能不能把炮弹上的黄油擦干净!我们发射的是杀戮兵器而不是他-妈-的黄油面包!”甲板上,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宅男肆无忌惮的发泄着他的情绪,对数据不佳的炮手们嬉笑怒骂百般嘲讽,直到口干舌燥喉咙冒火才狞笑道:“第四组,下周的炮术训练加倍!”

    “西莱姆他真是个魔鬼,可怜的炮手们只慢了几秒钟就被他骂成这样……”巴巴罗萨-海雷丁号舰桥上,一位锅炉兵正在看热闹,偶尔扭头对他身旁的后勤兵心有戚戚道。

    “谁说不是呢,海蒂-西莱姆简直就是我们土耳其人的噩梦!”望着被暴君贝肯骂得狗血淋头的第四组炮手,在厨房工作的后勤兵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还好我只是个厨子,从来没人要求我30秒内搞定一顿饭……”

    “这海蒂-西莱姆究竟什么来头,难道比那帮古板的英国顾问还可恶?怎么感觉你们都很怕他?”就在锅炉兵和厨子窃窃私语的时候,站在稍远处的年轻炮手畏畏缩缩的凑了过来,扶了扶他头上的毡帽,怯生生的插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要知道,我们可是苏莱曼大帝的后人,新月旗海军也是有两艘超无畏舰的!”

    去年12月底,伦敦谈判成功的消息传来,君士坦丁堡成为欢乐的海洋。

    十次俄土战争、1878年柏林会议、1897年希土战争、1911年意土战争、还有刚消停的两次巴尔干战争,奥斯曼帝国近代遭受了太多太多的屈辱和挫折,以至于土耳其人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渴望独立和自强。第一次巴尔干战争惨败后,奥斯曼帝国发生了兵变,自由派陆军大臣纳泽姆被杀害,政治元老卡米尔被迫辞职,青年土耳其党人取代自由派内阁重新掌握政权,建立了以国防大臣恩泽尔、海军大臣杰马尔,内政大臣塔拉特为首的军人新内阁。军事寡头内阁秣马厉兵枕戈待旦,试图用暴力的方式收复祖辈的荣耀;从色雷斯半岛到安纳托尼亚高原,从君士坦丁堡小市民到黑海南岸小渔村贫民,土耳其平民也慷慨解囊为海军基金捐钱募钱,试图挽救江河日下奄奄一息的千年帝国。从某种意义上说,苏丹奥斯曼一世和瑞萨蒂赫号超无畏舰已经成为土耳其民族振兴的希望,以至于年轻的水兵一提到尚在船坞里的苏丹奥斯曼一世号超无畏舰,心底便多了一丝底气,一份自信。

    “难道你不是在巴巴罗萨号上服役?”锅炉兵一脸鄙夷的看着那位无知者无畏的炮手,直到年轻的水兵解释说他是刚入伍的新兵,被临时编入第六炮组,锅炉兵这才收起了他的惊讶,捂着嘴连道可惜。

    “祝你好运,水兵,英国顾问的棍棒固然厉害,但那毕竟只是皮肉之痛。西莱姆教官从来不会打你,但是他会用最犀利狠毒的语言让你灵魂不安生不如死。”做后勤的厨子微微仰起头一脸的倨傲,拍了拍年轻水兵的肩膀像介绍自家砧板一样知根知底道:“海蒂-西莱姆,德国海军上尉,1894年加入海军,1897年基尔海军学院毕业,1898年晋升海军中尉,参与了德国《海军扩军法案》,1900年参与了远东解救战争,1907年成为德属东非海军陆战队指挥官并且晋升为海军中尉,1912年12月来到伊斯坦布尔……”

    “二十年才晋升两级?”出于自我安慰的需要,刚服役的炮手仔细回味了厨师抑扬顿挫掷地有声的介绍词,揪着厨子和锅炉兵话里的漏洞质问道:“就这种成色也能让你们畏敌如虎?”

    “西莱姆可是高门2]的常客,三巨头的座上宾!”炮手的质疑激怒了锅炉兵,他提高嗓门怪叫了一声,舰桥上顿时没了其他杂音,只剩下倒吸冷气。

    “第六炮组准备!”舰桥下传来宅男邪气凛然的喊声,刚服役的炮手两腿一软,咬咬牙窜下舰桥,一脸悲壮的钻进炮手队列中。

    “操炮,方位233,距离11链,高爆弹一发!”

    宅男王海蒂松松垮垮的坐在副炮旁的舷梯上,左手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右手抓着一块钟表,扯着嗓子喊道。

    王海蒂话音未落,炮手们飞快的钻入有炮罩保护的副炮内。在炮长的指令下,操作手在液压器的帮助下开始调整火炮的射角和仰角,炮手们则熟练的打开炮栓拉开炮门,将扬弹机送来的高爆弹推了进去。不到31秒,这门105毫米管退式速射炮已经完成射击准备。

    “报告教官,六号炮组准备完毕,请求指示……”年轻而淳朴的土耳其海军水兵可怜兮兮的呆在炮塔内,惊恐不安的盯着西莱姆被冻得乌青的嘴唇,等待暴君的挑三拣四。

    “35秒,这个成绩已经无限接近我对你们的心理预期……”西莱姆故意拖了个长音,又赶在炮手心生一丝侥幸之前击碎他们的幻想:“可……我依然不满意!”

    “为什么?训练大纲上要求的时间也不过是30秒。”刚服役的炮手缩着脑袋质问了一句。

    “尽管这只是一次周考核,使用的也是训练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在炮塔附近抽烟。舰上损失管制条例大家都知道,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我?!”在新月旗海军称王称霸许多年的宅男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怏怏不快道:“不二话,加练一百次操炮!”

    惨烈的炮术考核结束了,炮手们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往回走,不情不愿的返回炮位上开始简单而单调枯燥的炮术训练。到底是年轻人,土耳其水兵低落的心情很快便恢复了,顶着冰冷的海风,脱下厚重的外衣将上身裸露在冬季洋面上,高唱着古老而沧桑的土耳其民谣开始重复机械的操炮动作。

    “西莱姆,真不明白支撑你如此投入的动力从何而来……”冈瑟-吕特晏斯站在视野开阔的司令塔上,望着骂骂咧咧爬上司令塔的西莱姆,指间的烟头忽闪忽闪的。“英国人都没你这么用心!”

    出于与德国竞争的考虑,大英帝国向积贫积弱的新月旗海军派出顾问,不遗余力的帮助土耳其人重建海军,试图扩大对土耳其的影响力。英国人的出发点是好的,可骄傲的约翰牛对西亚病夫的固有的蔑视已经渗透进骨子里,他们的实际行动总是会出现偏差,以至于为土耳其工作的英国马克-卡尔将军认为“土耳其人天生不是当水手的材料”,于是转而为“军舰虽然小但却欣赏非常干净整洁”的希腊海军出谋划策,出演了一幕终极无间道。

    1912年,吕特晏斯被德国海军部那充满煽动性的忽悠说词给骗到新月旗海军,那时候的他满腔热血豪情万丈,誓言要为德意志利益而奋斗。英国顾问明里暗里的挤兑、异国他乡的语言不通水土不服、“许三多”式的土耳其水兵,“知青”吕特晏斯很快在现实面前撞得满头是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哭着喊着要打道回府,连带着对训练工作也三心二意起来。

    吕特晏斯初识王海蒂的时候,宅男已经三十多岁了,人到中年拖家带口,穷酸抠门斤斤计较。吕特晏斯一开始断定王海蒂是为了海军部高额的海外服役津贴和土耳其政府开出的巨额佣金而来,可是从宅男对训练工作的一丝不苟的态度又让吕特晏斯犹疑起来。

    “先不考虑土耳其人没有当水手干海军的天分,即便你能逆天改命,用垃圾话督促出一支勉强可供驱使的团队,最终也只能便宜英国佬。西莱姆,这是没有观众的独角戏,一个人的舞台!有谁看得见遥远的土耳其!”

    宅男掐灭烟头,随意扫了一眼逐渐追上海防舰的小交通艇,背靠在司令塔寒冷刺骨的装甲护罩上,发出悠远绵长的叹息声。

    “因为……因为这是我海军生涯的最后一站!”

    【注释】

    1.巴巴罗萨-海雷丁号,原德国勃兰登堡级弗里德里希-威廉大帝号战列舰,满载排水量10013吨,最大航速17节,拥有6门260毫米主炮,1901年被出售给土耳其海军。

    2.高门:土耳其政府的别称。

第一章 土耳其调令(五)

    “摘果实的人来了。”站在司令塔上的吕特晏斯收回视线,扶了扶头上的军帽窝火道:“看吧,西莱姆,你的努力最终还是便宜了英国佬。”

    小交通艇靠上了巴巴罗萨-海雷丁号,舷梯放了下去,在水手和缆绳的帮助下,土耳其海军部长德基米尔-帕夏和几位英国海军顾问先后登上了老式海防舰。

    “少将,您怎么来了?”姗姗迟来的宅男举起冻裂了的右手,在毡帽帽檐稍作停留,慵懒的朝他的名义上司——土耳其海军首席顾问利姆普斯少将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西莱姆上尉,今天是炮术考核日,我来视察你的训练成果……”西莱姆的怠慢让利姆普斯少将颇感不快,英国人总是乐于在外人面前展示他们的绅士风度,少将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微微扫过额头,象征性的回了一个礼,居高临下惺惺作态道。

    从历史角度考证,盎格鲁-萨克逊人是日耳曼人的分支,从血缘角度考量,英国王室和德意志王室血统相近,从近代史来看,德英两国在1888年德皇威廉二世登基以前,无论是外交关系还是民间交流都相当融洽。

    当然,德英两国交恶不能完全归罪于德皇。巴格达铁路事件、克留格尔电报和布尔人战争、性格偏激的德国皇帝、咄咄逼人的大洋舰队,约翰牛有成百上千种理由反感德国汉斯,相反,大英帝国的傲慢无理德国人也看在眼里,德意志人也相当仇视英国。

    事实上,德国奥托-利曼-冯-桑德斯陆军顾问与英国利姆普斯海军顾问在土耳其的配合相当不错,两个人也保持了良好的私人友谊。不过具体到海军内部,情况则有些不同,无论是德英海军既生瑜何生亮的辩证关系还是德英两国对于土耳其海军话语权的争夺都决定了德国顾问与英国顾问表面一团和气,私底下至死方休的状态。

    “西莱姆上尉,海军部下达的文件你收到了吧。”德英海军军备竞赛持续到今日,大舰队与大洋舰队这两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两支舰队隔海相望,已经是生死仇敌不死不休的格局,原本惺惺相惜神交已久的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与约翰-阿巴思诺特-费希尔十数年的恩恩怨怨欧洲上下妇孺皆知,就连将对方引为人生知己的海蒂-西莱姆与戴维-贝蒂多少也疏远了关系,英德两国的海军人一照面多半是星火四溅激情澎湃的场面。有些名不副实的海军部长德基米尔-帕夏站了出来,干笑着缓和僵局:“苏丹奥斯曼一世号预计今年下半年就能服役,但是它的舰员还没有配齐。奥斯曼海军这个烂摊子你也清楚,我和利姆普斯将军用尽了一切办法却依然凑不齐一千名水兵。拉乌夫向我提议从海雷丁-巴巴罗萨号上抽调一批久经训练的水兵,我只能来这里了……”

    从1月中旬开始,已经丢了饭碗的原里约热内卢号战列舰建造工人被火线召集起来,已经更名为苏丹奥斯曼一世号的超无畏舰预计在7月份下水舾装武器并且开展海试,而为苏丹奥斯曼一世号配齐合格的水兵舰员逐渐被提上日程,这比建造“七炮塔圣物”更有难度。

    海军是个技术兵种,远不是久疏训练的土耳其水兵和大字不识的乡下渔民能够胜任的。新上任的英国海军顾问利姆普斯将军和苏丹奥斯曼一世号内定舰长拉乌夫在废铜烂铁一般的土耳其海军内部大肆搜刮了一遍,又在暮气沉沉的海军部文职官员中拧巴拧巴,甚至本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沿着黑海深入小渔村,却依然没能为铁锈号配齐一千名额定舰员,就在英国顾问急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拉乌夫终于想起来还有土耳其海军还有一艘巴巴罗萨-海雷丁。

    “拉乌夫?”

    听见拉乌夫的名字,王海蒂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撇过头去看拉乌夫。土耳其的民族英雄似乎有些英雄气短,垂下头不敢看王海蒂。

    “德基米尔-帕夏部长,作为土耳其海军顾问,我们的职责就是替土耳其海军培养能够操作现代化军舰的官兵,至于这些水兵的分配,那是土耳其自己的事情。”海蒂-西莱姆沉默了片刻,伸手将阴沉着脸不情不愿的吕特晏斯揪了过来,让他去拿海雷丁号官兵的名册。

    在宅男的威慑下,巴巴罗萨-海雷丁号海防舰上的水兵训练不可谓不认真,毕竟,毕竟他们都憧憬着能够在那两艘超无畏舰上服役,能够成为君士坦丁堡少女的梦中情人,能够成为奥斯曼帝国的海上卫士甚至开疆扩土的先锋。巴巴罗萨-海雷丁号海防舰训练初成的舰员被抽调一空,接到调令的水兵热泪盈眶喜极而泣,没有被抽中的水兵则如丧考妣黯然**。

    “拉乌夫那个反骨仔对英国人摇尾乞怜也就罢了,他居然还当面摆你一刀,亏你还拿他当朋友!”

    训练提前结束了,借着伊斯坦布尔黄昏的余光,宅男和吕特晏斯踩在堆满了落叶的海滨小道上,晃晃悠悠的往公寓走。吕特晏斯不时踢起落叶石子,飞溅起不少飞沙走石,不一会儿便将破败贫穷的土耳其、无耻的英国人和面瘫腹黑的拉乌夫骂了个遍。

    西莱姆与土耳其民族英雄侯赛因-拉乌夫-奥尔拜的私人友谊不错。第一次巴尔干战争的时候,希腊海军封锁土耳其海峡,大肆占领土耳其人在爱琴海的岛屿。年轻的拉乌夫率领英制装甲巡洋舰哈米迪耶号突破希腊海军的封锁线,将破交战发挥到极致,让希腊人的海上运输线几近瘫痪。热衷于“非对称作战”的王海蒂对拉乌夫的作战实践相当感兴趣,经常找他交流心得,一来二去也就熟络起来。好景不长,1913年土耳其政府决定购买铁锈号战列舰后,拉乌夫对西莱姆的态度产生了耐人寻味的变化,被内定为苏丹奥斯曼一世号战列舰舰长的他明显疏远了西莱姆,刻意与德国顾问团保持距离。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难道拿到两艘性能一般的超无畏舰,土耳其海军就成一跃成为世界一流海军了?充足的海军军费和先进的舰只,优良的港湾和有利区位、强大的军火工业实力和运转良好的后勤保障体系的支撑、大批训练有素的现役和预备役军官水兵、运转良好的军官培训体系和富有远见的海军战略政策、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形成的大国海魂,这些都是一流海军的必备因素,可土耳其人有什么……”

    “吕特晏斯,我说过,希土海军竞赛希腊人未必就是最大的输家,土耳其人也未必就是最大的赢家,真正的赢家只能是日耳曼人!”

    “盎格鲁-萨克逊人也算是日耳曼人!”吕特晏斯没好气道。

    宅男也不解释,对着海阔天空肆无忌惮的笑,颇有李大酒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气场。

    “海蒂-西莱姆!”

    耳畔传来熟识的声音,那声音很苍老,很犹豫,总叫人心生不耐烦的意思。宅男的恣肆瞬间凝固下来,转过身子。

    “迪克先生,是您?!”宅男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侧过头望着曾经喊过爸的基尔大商人迪克。一股子莫名的情绪占据心头,无声咬破嘴唇,嗜血的味道让宅男冷漠的心灵颤抖起来,他仰着脖子颤声道。

    在吕特晏斯的眼中,宅男是个不折不扣的铁血真汉子,内在纯爷们。即便与妻子关系不睦,父亲和女儿体弱多病,在二十年仕途上毫无建树,甚至落魄到加入危机重重的土耳其顾问团以延长军事生涯,宅男都没有多说什么,可今天,吕特晏斯分明看到了王海蒂眼眶里的眼泪,这诡异的场景让吕特晏斯毛骨悚然。

    “西莱姆,我先回去了……”吕特晏斯识趣,落荒而逃。

    公寓外的小花园静谧下来,王海蒂竭力平复他汹涌的情绪,迪克则在组织他的措辞。

    “我有一条货船专门跑地中海航线,在黑海撞了俄国渔民的船,有些麻烦,所以特意赶过来处理这件事。想到你在伊斯坦布尔,就顺道过来看你。”记忆中的那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商业大亨看起来有些消瘦,坐在公寓长椅上他拄着拐杖似乎有些慌乱,纠结的连手脚都没地方搁,没头没脑的解释了一句。

    “迪克先生,不用担心我会干涉凯瑟琳平静的生活,我结婚了,还有一位可爱的女儿,虽然家庭生活不怎么和睦,但是勉强还能坚持下去。”王海蒂平缓的语气顿了顿,迎着土耳其惨淡的夕阳,无情嘲弄道。

    自从与帝国海军大臣提尔皮茨闹翻后,宅男被流放到基尔造船厂担任可有可无的海军联络员,蒸蒸日上的军事仕途戛然而止。1900年宅男被迫参加一场旨在掠夺自己祖国的战争,宅男原以为那是他人生最黑暗的篇章,可宅男只猜到了开头,却猜不着结局。

    再可怕的噩梦也复制不来王海蒂的遭际。1900年,宅男收到了凯瑟琳取消婚礼的电报,自诩高富帅的王海蒂一时间成为笑柄,被钉在耻辱柱上。1901年,宅男的好朋友戴维-贝蒂结婚了,醉了的王海蒂在好朋友的婚礼上哭成泪人,差点被新娘埃塞尔-菲尔德给乱棍扫出去。1902年,凯瑟琳结婚了,执子之手的是议员的儿子维克多,宅男王海蒂也结婚了,入洞房的却是安妮。

    “以前腿脚伶俐的时候总是喜欢拄着文明棍,如今腿脚不行了,站一会儿都觉得累,想拄拐却不知道怎么用……”苍老的迪克抓紧拐杖试图站起来,努力了几次方才成功。垂垂老矣的他勉力扶着长椅扶手,拍了拍他的残腿苦笑着继续道:“西莱姆,为什么要来选择兵荒马乱战乱频发的伊斯坦布尔,就连我这个不懂军事的商人都知道巴尔干半岛很危险……”

    “正因为土耳其够危险,所以才会有丰厚的报酬!”王海蒂眼睛一红,冷冷道:“弗雷西的风湿病、史瑞克特的眼疾,还有女儿艾薇儿的大病小灾,如果我不拼命,难道让一家老小全都喝西北风?!”

    “退役怎么样,回来帮我,我给你每个月一千帝国马克的薪水……”迪克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捏着宅男的肩膀追问道。

    “如果是别人,我一定立马脱下军装跟他走,可如果是您,我只能说抱歉!”王海蒂轻轻撇开迪克搭在他肩头的手,抽身就走。

    “不!你必须答应我!”苍老的迪克发出低沉的怒吼声,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维克多死了!”

    ps:万分感激【s沁园春雪】、【1805年的咸肉】的支持。沁园春雪,俺让你失望了,别喷我……

第一章 土耳其调令(六)

    “维克多死了!”老迪克死死攥着王海蒂的衣袖不让他离开,急促道:“西莱姆,我要向你道歉,1900年你在远东收到的那份取消婚礼的电报并非凯瑟琳的本意。我让维拉尼带凯瑟琳去下乡庄园度假,以她的名义给你发电报,怕你不信又在基尔汉堡柏林的报纸上刊登悔婚的消息。西莱姆,凯瑟琳对你的心意一直未曾变改过,都是我这个贪婪的该死的老头子搞的鬼。”

    宅男沉默了。他并非没有怀疑过那份电报的真实性,也曾拍电报让驻守在帝国本土的雷德尔去打听消息,直到雷德尔反馈柏林汉堡基尔的报纸上都有迪克家族取消婚礼的消息,宅男这才绝了心思,将埋怨隐藏在心底秘不示人并且一赌气娶了史瑞克特家的小女儿安妮。凯瑟琳事后也曾来找过宅男,写过不下百十来封信解释,可当时正在气头上的王海蒂没有心思去理会,等看得淡了,宅男已经结婚了,而那些书信也随着过往的海风消散在尘埃中。

    “怎么,维克多死了,该是我这个备胎出场的时候了?”王海蒂堪堪停下脚步,压抑了十多年的情绪一股脑爆发出来,怒极反笑道:“我又能做什么,丢下我的糟糠之妻,舍弃我可爱的女儿,不顾史瑞克特一家对我的恩情,然后再去娶您的女儿?!”

    “我一门心思想给凯瑟琳找一个门当户对并且可以照顾她的丈夫,却不曾想我这是在害她。凯瑟琳她才三十五岁,她注定是基尔的天之骄女,我绝不容许她成为可怜的寡妇。西莱姆,我给你每个月一千,不,五千帝国马克的薪水,我甚至愿意把我的财产分一半给你,只要你肯回来,娶我女儿并且照顾她……”身家千万英镑的大商人迪克苦苦哀求道。

    “凯瑟琳……她……她还好吗?”

    当年那个对南石勒苏益格号捕鲸船的水手百般压榨手段辛辣的黑心商人不见了,站在王海蒂面前的只是一位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心疼女儿的父亲。宅男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有些东西总是失去了方才会后悔,等你想要珍惜的时候却已经无可挽回,正如王海蒂穿越之前对小女友的不耐烦,正如迪克对前女婿西莱姆的轻视,正如宅男向海军部人事处递交的申请退役报告。

    随着宅男磕磕绊绊的询问声,十数年的埋藏在心底的仇恨、报复心理消失干净,不为别的,宅男他也生为人父,他也极度宠爱他的女儿。

    “凯瑟琳生了一场大病,精神也垮了,每天必须服用大量的镇定剂和安眠药才能睡着。西莱姆,我知道你恨我和维拉尼,可凯瑟琳是无辜的,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你和凯瑟琳相爱一场的份上,看在一位可怜的父亲的份上……”

    起风了,只是点点微风便将小花园吹得飞沙走石,让宅男几乎睁不开眼睛,嘴里的烟抽完了,宅男又摸了一根,使劲划拉火柴却因为轻风打不着,于是他若无其事的将火柴烟盒塞回裤兜里,摇摇晃晃的朝公寓走。

    “迪克先生,我帮不了您,我已经结婚了,手上戴着廉价的婚戒,在上帝和神父面前宣誓厮守终生,还有一位可爱的女儿,我已经回不去了!还有,我对我女儿的爱不亚于您对凯瑟琳的爱,烦请您站在父亲的立场上将心比心,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宅男丢下几句场面话,落荒而逃。他绕过公寓楼前的德意志三色旗和绣着铁十字和黑鹰的海军旗,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上楼道,直到撞上站在走廊鬼鬼祟祟张望的冈瑟-吕特晏斯。

    “西莱姆,那人是谁?”吕特晏斯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终于问出口:“你没事吧?”

    “我还行……”宅男的回答山花浪漫,叫吕特晏斯摸不着头脑:“至于他,我的最熟悉的陌生人的父亲……”

    ****

    1月末,挂着土耳其政府车牌的吉普车停在公寓楼前,宅男穿着笔挺的军服跳上军车。

    “西莱姆,海军部的电报!”刚从传达室溜达过来的吕特晏斯叫住了王海蒂。

    宅男心底咯噔一下,知道他的退役申请报告有了结果。他缩在吉普车冰冷坚硬的后车座上,捏着那封对折起来的电报纸,摇摇头将信塞回吕特晏斯的手上。

    “恩泽尔将军找我有事,吕特晏斯,这电报你帮我带回去,等我从高门回来再看……”

    宅男并非不着急,而是心里有了决定,无论海军部拒绝与否王海蒂这一次必定脱下军装,宅男着实厌倦了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更没有未来的漂泊生活。

    吉普车在伊斯坦布尔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了许久,直到进入城区,路况才好起来。德制吉普车在君士坦丁堡旧城穿街过巷,折腾了小半个小时才开进了高门。在副官的引导下,宅男熟门熟路的来到土耳其国防大臣恩泽尔的办公室。

    恩泽尔是土耳其军政府三巨头之一,1912-1913年两次巴尔干战争失利,土耳其人穷则思变,当时还只是个校级军官的恩泽尔率领一帮青年军官发动政变,将自由派内阁驱逐出政府。1913年6月,青年土耳其党铁腕人物谢夫凯特将军被暗杀,自由派最后的势力被青年土耳其党人借题发挥一扫而空,同年,恩泽尔就任国防大臣,与内政大臣塔拉特、海军大臣杰玛尔一齐组成了军事寡头政府。

    恩泽尔1881年出生于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父亲是一名铁路官员。他早年毕业于土耳其的陆军大学,不久便加入了青年土耳其党,并且在土耳其1908年革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获得了“自由英雄”这一美誉。他曾经任土耳其驻柏林的武官,对德意志强大的工业实力和强横的军事潜力深谙于心,这也是他执政后采取亲德立场的缘由。

    王海蒂对恩泽尔并不陌生,宅男之所以能在土耳其海军人模狗样狐假虎威的称王称霸,这其中还有恩泽尔的助力。1913年的新年军官酒会,王海蒂作为德国顾问应邀出席,期间遭遇了与他年纪相仿的恩泽尔。宅男是个不能喝酒的人,但偏偏他又有贪杯的毛病,酒醉的他拉着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的恩泽尔胡乱吐槽,巴尔干风云、奥地利秘史、德法世仇和土耳其困局诸如此类的话题调侃了一通,遂被恩泽尔惊为天人引为知己。

    “西莱姆上尉,我们拿下苏丹奥斯曼一世号了……”恩泽尔将办公桌上的文件丢到一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让王海蒂坐下。

    “恭喜大马德和您的奥斯曼帝国……”大马德是奥斯曼王室驸马的尊称,恩泽尔即将迎娶一位奥斯曼王室的公主,宅男皮笑肉不笑的尊称恩泽尔为大马德,有口无心的恭维道。

    “西莱姆,德意志人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奥斯曼帝国倒向协约国?”恩泽尔仔细把玩着手里的钢笔,稍稍抬起头居高临下道。

    “将军,其实这场军备竞赛希腊人未必就是最大的输家,你们也未必就是最大的赢家,真正的赢家只能是日耳曼人!”王海蒂撇撇嘴,老调重弹。

    “西莱姆,你担心我们会拿不到那两艘超无畏舰?”这话王海蒂不止说过一次,职业军人吕特晏斯听不懂可不代表身为一国元首的政治家恩泽尔推敲不出宅男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摇摇头不置可否:“撕碎合约、交恶土耳其,英国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大马德,如果英国人遵守合约,我们会很高兴同盟国又多了两艘超无畏舰!”

    “如果我们加入协约国呢?”恩泽尔不动声色的添上砝码。

    “不可能!”宅男说的斩钉截铁,挥舞手臂毫不意外道:“北极熊不可能接受土耳其!”

    早在彼得大帝时代俄罗斯人就制定了尽可能的靠近印度洋,由此征服世界的计划,彼得大帝以后的历任沙皇都坚持这个政策。为了打通黑海通道,将战略要地——土耳其海峡收入囊中,让黑海舰队扬威地中海并且威胁苏伊士运河,俄国人不惜发动了十次俄土战争。土耳其人若是想要加入协约国,恐怕俄国人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土耳其还可以保持中立!”恩泽尔气势汹汹道。

    “如果同盟国胜利,奥斯曼帝国将什么也得不到;如果协约国胜利,没有德意志和奥匈帝国的牵制,在挟胜利之威势、贪得无厌的双头鹰面前,恩泽尔将军,您觉得奥斯曼帝国还有立足的余地吗?”宅男轻描淡写的将恩泽尔的反驳一一化解。1898年宅男在柏林国会听证会上也是这样做的,尽管宅男不善言辞,可在他感兴趣的领域,宅男的心脏是大大地,他喜欢这种感觉。

    “好吧……”著名的亲德派军事寡头恩泽尔将军爽朗的笑了,比宅男还要年轻的国家元首从抽屉中翻出一份委任书,将它丢到宅男面前。“土耳其海军部第一副部长,西莱姆,这个职位你感兴趣不?”

    海军部第一副部长?

    神神叨叨的臭道士、以小博大的非对称作战、宅男金戈铁马的穿越理想、幻想了无数次的拯救世界,还有触手可及的胜利的香槟、偌大的名声、投怀的美女和数不清的钞票,宅男那颗快要冷却了的心瞬间活了过来,狗血的他几乎要点头应承下来。

    可惜只是“几乎”。王海蒂拳头的松了又紧,如是反复,直到手心里挤满了汗才勉力开口拒绝:

    “将军,对不起,我决心退役,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

    “为什么?”恩泽尔按着那份委任书错愕了许久。

    “恩泽尔将军,从1894年加入海军到1912年来到战乱频繁的土耳其,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把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海军。功未成名不就成为海军界的笑柄也就罢了,十数年海外服役生涯,我几乎记不清我女儿的模样,我几乎没照料过病重的父亲和岳父。”王海蒂一口气说了很多,似乎想把他这些年积蓄下来的块垒抒发干净,试图用这些冠冕堂皇言之凿凿的说词掩饰他恐惧即将到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畏惧战争害怕死亡这事实。“我已经有两个海军十年优秀服役勋章了,这足够了!”

    ****

    “西莱姆怎么还不回来,电报究竟说了些什么,要不我先阅览一下,替他把把关?”吕特晏斯绕着摆在桌子上的电报纸转悠了许多圈,他终究抵挡不住他的好奇心,拆开电报纸一睹为快。

    “拒绝退役申请?晋升海军少校?调任公海舰队第一侦查舰队少校总参谋官?”吕特晏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琢磨了许久才从嘴里蹦出几个词来:“以退为进,好办法!看来我也得去申请提前退役!”

第二章 赫尔戈兰湾的炮声(一)

    “西莱姆,听说你又撂挑子要退役?”已经七十四岁的恩斯特-冯-赖歇举着拐棍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对着惊恐万状的宅男王海蒂怒气冲冲作势要打:“斯腾泽尔,你算算这都第几次了?”

    1914年1月,王海蒂收到土耳其调令后并没有返回海军部报道,而是直接回到基尔家中,并且重新递交了一份退役申请书。

    王海蒂呕心沥血写就的那一封花团锦簇字字珠玑足以感天动地海枯石烂的退役申请书自打寄出去就石沉大海渺无音讯,宅男望穿秋水心里发毛,却不想海军部的回执没到,老校长赖歇和斯腾泽尔教官却先寻上门了。

    1900年,赖歇校长以中将军衔退役,赋闲在家已经有些年头了。赖歇校长老了,他的视力下降的非常厉害,以至于没有厚厚的眼镜片的帮助他就是个睁眼瞎,不过赖歇校长虽然老了,但是他对他的学生的关心却依旧如故。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泄露了宅男“罢工”的消息,垂垂老矣的老赖歇闻风而动,带着刚退役的斯腾泽尔气势汹汹的杀进门来。

    “1894年你加入基尔军校,遇到一点点挫折就嚷嚷着要退学,好在你为了和伯恩哈德-冯-奥登争强好胜才没付诸实践;1898年你被提尔皮茨冷藏,随后被调到东亚舰队,你遇见到1900年的那场战争,于是你又叫嚣着提前退役回家结婚,很不幸,你的未婚妻的悔婚阻止了你;1907年你从帝国本土被派去德属东非任海军陆战队指挥官,你嫌海外殖民地太过艰苦,一口气写了十来封退役申请书,不过亲人昂贵的医药费耽搁了你;如今海军决定重新启用你,你的未来上司希佩尔将军也一直很欣赏你,至于你的生死仇敌提尔皮茨元帅,他丢了圣眷,被新任海军总司令英格诺尔给架空了。孩子,时来运转之际,你究竟要闹哪样呀?!”

    老校长一番抢白让矫情的宅男找不出可以替他自己辩解的言语,内心矛盾的他总不能承认残酷的一战即将爆发,惜命的宅男此举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

    “斯腾泽尔,你还记得当年你极力劝说我把西莱姆给开除的事情吗?”老校长不给宅男解释的机会,满脸的褶皱和老人斑震颤了一下,扭头朝斯腾泽尔问道。

    人近黄昏,蓄起了胡须的斯腾泽尔教官黑脸上难得腾起了两抹红晕,有些狼狈。王海蒂当年在军校的军事基础训练中的表现的确太过拙劣了,以至于连经验丰富的斯腾泽尔看不出宅男厚积薄发的潜质和他在战略大局上的素养,一门心思想要将那个“海军白痴”、“军事低能儿”王海蒂给清出军校。

    “还好有校长和提尔皮茨元帅的慧眼识珠……”斯腾泽尔羞愧难当,要不是提尔皮茨元帅“对那孩子多一点耐心”、“相信我,那孩子是个天才”的劝告,斯腾泽尔也不会在随后的训练中发现宅男身上可怖的闪光点。

    “斯腾泽尔,知道提尔皮茨为什么笃定西莱姆是个天才吗?其实西莱姆很像当年的我!”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缅怀历史,人老成精的赖歇校长眯起眼睛,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道:

    “早年我在帆船上当水手,后来才加入王国海军,在远东漂泊了许多年。那些年帝国还没有统一,远东是英法荷美俄的天下,普鲁士人在中国海根本就站不住脚。资质平平的海军素养、不能建功立业的焦灼、常年漂泊在外的委屈,还有列强海军若有若无的排挤,西莱姆,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我常想我为什么要在海军苦苦支撑,要知道我是个贵族,如果我加入陆军,恐怕早就是陆军校级指挥官了。我在远东惶惑了许多年,私底下偷写的退役申请书没有一百最少也有八十,可我最终也没有选择逃避,因为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自新航路开辟以来,陆地不再是一个强国的全部,海洋国土的重要性日益倍增。普鲁士王国是陆军强国,新生的德意志帝国也不外如是,德国已经有数千万浸透了腓特烈大帝的铁与血的战士,有数百年的陆上强国之魂,我觉得陆军不需要我,而海军却不同!德意志一直作为陆权强国而存在,德意志人对海洋是陌生的,可它绝不会永远只是个陆权强国,总有一天,德意志人会扬帆出海,向浩瀚富饶的大海迈出虽然稚嫩,但是却相当坚定的步伐!这一天或早或晚,可的确是德意志人的宿命,而我,恩斯特-冯-赖歇甘愿成为大国海魂的筑基石!”

    “可……”老赖歇不动声色的打出了一套组合拳,宅男隐约猜到他可怜又可悲的下场,急忙跳出来试图挽回局面。

    “就连我这么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都知道忠诚国家,时刻为民族利益奉献牺牲,怎么,西莱姆,你不愿意?”老赖歇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扯了半天,图穷匕见,将宅男闭上绝路,沉声道:“明天就去海军部报道,别让希佩尔将军久等!”

    演双簧的老赖歇和斯腾泽尔志得意满的走了,宅男在沙发上枯坐了许久才冒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可……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呀!”

    ****

    1914年6月23日,德国基尔。

    6月的波罗的海没有墨西哥湾的惊涛骇浪恶浪滔天,在温和的西南季风下倒是有些水波不兴的感觉。咸湿的海风肆无忌惮的涌入海港内,吹散了笼罩在基尔上空的海雾。

    港区稍远处的高地上伫立着岸防炮台和灯塔,工业区的工厂正吐着黑烟弥漫着硝酸硫酸;主城区灰白色的哥特式洋灰小楼鳞次栉比、架在屋檐上的电线如同蜘蛛网般辐射、发达的下水道井盖处不断升腾着工业城市所特有的水蒸气。白色的教堂与庄严神圣的大学并存,有轨电车、轿车与四轮马车并行不悖。

    基尔航海节1]是全世界航海爱好者狂欢的节日。六月的基尔万人空巷,全城都处在一种骚动中。码头区高大的承重机吊车早已经停止工作,小火车静静的停在四通八达密如毛发的轨道上,来不及装载的货物则肆意堆砌在了仓储区的空地上。那些云集在基尔港深处的那些赫赫有名的拿骚、赫尔戈兰、国王级战列舰,塞德立茨号战列巡洋舰,马德堡级、卡尔斯鲁厄级巡洋舰此刻并不是基尔人所关注的焦点,分布在港口的各国风帆舰和即将来访的大不列颠岛舰队才是基尔人新的宠儿。

    持枪警戒的海军岸防部队士兵表情肃穆,军用码头上军官云集将星璀璨,靠近军用码头这一侧的防波堤和码头作业区上人头攒动,基尔的军民与他们的皇帝威廉陛下正翘首以待来自英伦三岛的友好访问舰队。

    “巴尔干的火药味即便是巴伐利亚乡下的小葡萄园主也嗅得出来,而我们这些手握死神镰刀的军人却在这军港大秀和平……”

    德英两国的国旗满天飘拂,整个军港似乎都洋溢在了一种轻松友好的气氛里。大洋舰队第一侦查舰队总参谋官(参谋长)西莱姆中校对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祥和气氛并不感冒,对他的上司希佩尔少将不停地抱怨着。

    1914年,欧洲局势愈发动荡不安,长期的军备竞赛和众多外交纷争已经让大国外交官疲惫不堪。欧洲大陆各国在利益的漩涡中越陷越深,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小星火恐怕也会挑动各国敏感的神经,从而引发多骨米勒牌效应,掀起从欧陆到远东殖民地的腥风血雨。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世界外交是正是伴随着德英这两个国家的对立冲突而展开,英国主观上并不愿意发动战争,德国还没有准备好发动战争,于是德英两国的外交官们不顾世界上排名第一第二的两支海军私底下相互敌视的事实,主导了眼前这场有违军人本心的“军舰友好访问”政治秀。

    “但愿我们的贝特曼-霍尔维希2]先生能够做些什么。”在海军内部以理智冷静著称的希佩尔少将瞄了瞄站在军官团前面的威廉二世、提尔皮茨元帅和英格诺尔司令,撇撇嘴意味深长道。

    就在希佩尔少将和王海蒂窃窃私语的时候,挂着德意志帝国国旗和德意志帝国海军军旗的港口领航船率先驶入港内,紧接着由四艘英王乔治五世级(www.uu234.comeVclass)战列舰,南开普敦、伯明翰号等几艘巡洋舰组成的皇家海军访问舰队在领航船的带领下缓缓驶入港内。

    “英王乔治五世、阿贾克斯、百夫长、大胆号……”对于公海舰队的头号假想敌——英国大舰队的家当,司职舰队参谋官的王海蒂自然是如数家珍。王海蒂望着那些挂着彩旗裹着炮衣的巨舰,想象着骄傲的约翰牛们高唱着《英格兰之歌》纵横四海大杀四方的模样,呢喃道:“到底是纵横七海数百年的皇家海军,这个时间点还敢将最精锐的第一舰队派出来,这些英国佬倒是不怕我们把他们给一锅烩了……”

    “西莱姆,抱怨和妒忌可不是我们德国人的性格。”希佩尔摘下他的军帽,用白手套轻轻擦拭檐帽上的海军军徽,旋即又将军帽戴在头上,对满腹牢骚的宅男淡淡道。

    “英王乔治五世”号战列舰率先迫近码头。尽管打着友好访问的旗号,可那毕竟是外交官和政客们刻意营造出来的谎言,事实上无声的交锋早就开始了。大西洋这片孕育了鲟鱼、纽芬兰鲸骑士、北欧海盗和大西洲文化的富饶之海并不像政客宣传的那样,它注定了只有一个民族能登上王座!

    “英王乔治五世”号的舰艏上精干结实的英国水兵带着些许挑衅的味道,将粗重的缆绳挽了个花,毫不费力的抛了下来。岸上的德国水兵自然不肯示弱,熟练的接过缆绳并且将它拴好。

    看到德国小伙子们精彩的表演,德意志帝国海军元帅提尔皮茨脸上不禁笑开了花。这时候,舷梯被放了下来,提尔皮茨一生的夙敌——约翰-阿巴斯诺特-费希尔元帅、第二战列舰分舰队司令乔治-沃伦徳海军中将、第一轻巡洋舰队司令古迪纳夫海军准将领着一帮英国海军高级军官走了下来。

    “没想到元帅的老对头费希尔也来了,看来英国人想实地考察评估我们的战争潜力。”希佩尔目光追随者前皇家海军第一大臣费希尔,皱起眉头小声道。

    约翰-费希尔曾在1904-1910年间担任过英国海军大臣。迈入科技日新月异的20世纪,暮气沉沉的大英帝国皇家海军除了刚刚架在海军总部大楼上的电报天线,英国海军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新上台的海军大臣、改革家费希尔决心改变这一切,在他担任海军大臣期间,英国各分舰队职能和力量得到了重新梳理,第一艘无畏舰和战列巡洋舰随之出现。费希尔卓有成效的改革拯救了岌岌可危的皇家海军,让野心勃勃的提尔皮茨空手而归,以至于素来与费希尔不对付的丘吉尔邱胖子在他的回忆录中不得不捏着鼻子惺惺作态的承认他的功绩。

    “费希尔元帅被丘胖子弄下台,你说英国人算不算是自毁前程?”不同于希佩尔的紧张,宅男满不在乎左顾右盼,甚至还有心思挪揄了英国人一句。

    费希尔在德国具有很高的人望,但是英国人却并不喜欢他,时任英国海军部长的丘吉尔就曾发出这样的抱怨:“全国的船万由他自由支配,连国库的钥匙也几乎听他调遣”。相比较年轻的德国海军,大英帝国的皇家舰队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费希尔对各种陈规陋习的改革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这也是他1910年下台的根源。

    远处岸防炮台上克虏伯大炮临时充当起礼炮的角色,伴着呛人的硝烟,雄浑的军乐,庄严的礼炮声响起。英国战列舰上的枪炮手们按照外交礼节,熟练的操持起副炮还礼。

    水兵警戒线之外的英国领事馆的办事员、侨民和停留在基尔港内的水手吹着口哨、挥舞起彩旗。威廉皇帝与提尔皮茨元帅领着一群外交官和海军高级军官迎了上去,自发前来的德国普通市民和公海舰队轮休的水兵们则用听不懂的英语或听得懂的德语热情的迎接这帮远道而来的客人。各国记者长枪短跑一齐上阵,试图用相机纸笔定格这耐人寻味的场面和时机。

    威廉皇帝身穿一件没有军衔的海军元帅服,腰间别着他的利剑,左手还是那只白手套,异常优雅的等候胖子丘吉尔上前。费希尔先是给皇帝一个军人的礼节,随后才按照欧洲贵族觐见皇室的礼节脱帽抚胸致敬。

    威廉皇帝是大英帝国死敌德意志的皇帝,公海舰队的缔造者,但同时又是大不列颠王国的外甥,皇家海军的名誉元帅3]。近代欧洲各国之家关于外交的那点破事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费希尔将军,别来无恙。”威廉皇帝微微颔首示意费希尔将军免礼。

    直到皇帝与费希尔的礼仪完毕,提尔皮茨元帅才迎了上去,与他一生的夙敌相互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又用上了象征和标志着现代文明的礼节——握手,来表达两个民族向对方所发出的问候。无处不在的记者纷纷摆弄相机,笨重的机器闪出无数道白光,将两个在命运车轮上相向而行、即将迎头撞上并且上演血与火的较量的民族定格在泛黄的黑白旧照片里。

    【注释】

    1.基尔航海周:一项历史悠久的帆船航海节日,一般在六月份举行,一年一度。

    2.贝特曼-霍尔维希:德意志第二帝国首相(1909-1917)。

    3.1890年,维多利亚女王让德皇威廉担任皇家海军的名誉元帅,此举被广泛的认为是不明智的。

    【Ps:我承认我被我自己写的东西给感动了,有些矫情,可也是我心情的真实写照。文章写到这里,主旨总算透露出来那么一点了。的确,有大国争霸,少不了爱情、背叛、政治和兄弟,可我更想描写的是大国海魂,一个陆上强国的大国海魂!

    一战,德国海军输了,以一种悲壮的方式终结、二战,德国海军还是输了,从北海到南美,炮火在大洋延续,可终究免不掉失败的结局。可德国人真的一败涂地吗?想一想近在咫尺的某天朝上国,千年历史只不过向大洋试探性的迈出一小步,在黄海和威海卫终结后就好像丢了海魂,被打断了脊梁,再也不敢迈出第二步。天朝有现代,有052B、052C,有093、094,有su-30,可你能说天朝是海军强国吗,只要看看天朝在南海,对菲佣的自吹自擂、无休止的严正抗议就知道了。不敢奢望《大国海魂》能做些什么,至少能写出粪青的心声就行!】

第二章 赫尔戈兰湾的炮声(二)

    有威廉二世陛下、海军元帅提尔皮茨、公海舰队总司令英格诺尔将军、海军上将海因里希亲王、基尔海军基地司令汉高上将、第二战列舰分舰队司令舍尔中将和战列巡洋舰舰队希佩尔少将这些高级将军顶在前面,中校军衔的王海蒂和雷德尔自然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宅男也不气馁,他悠闲自得的躲在军官团人堆里细细观察英国人的军舰。

    皇家海军与德意志海军曾经有过一段很长的蜜月期,自1898年开始,一切都改变了:自国会《海军扩军法案》后,德意志海军犹如松开禁锢了的洪水猛兽,以几何膨胀的速度迅速壮大起来。从新几内亚、东非、加罗林群岛到胶州湾;从拿骚级、国王级到凯撒级战列舰,德国海军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以及它所表现出来的扩张性侵略性使得德英矛盾愈发加剧,对抗与压制成为了主题。在欧战一触即发的形势下,近距离的考察公海舰队仅有的也是唯一的敌人——大舰队的备战水平以及作战特点的机会可不多。

    “雷德尔,我从不相信挂在枪口前的橄榄枝!”宅男眯着眼睛绝不肯放过英王乔治五世级任何一个细节,似乎那群钢铁怪兽就是他最好的情人。

    “可惜那支枪在英国佬的手中!”比起王海蒂,情报官员出身的雷德尔就要专业多了,他不会关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注意力一直放在英国舰队的火炮尺寸、装甲厚度、光学仪器和无线电报的应用,船只保养水平和舰上水兵的士气上。

    “问题是,我们还没准备好……”宅男看了那个固执保守的老家伙提尔皮茨一眼,皱着眉头喋喋不休的抱怨道:“1912年12月的柏林军事政治会议,皇帝预见到战争可能很快就会爆发,陆军总参谋长冯-毛奇要求尽快发动战争,而提尔皮茨坚持将日期推迟到基尔运河拓宽工程结束以后。一年半过去了,我们有15艘无畏舰、5艘战列巡洋舰、22艘前无畏舰,而英国人21艘无畏舰、9艘战列巡洋舰和40艘前无畏舰,我们的实力远不如英国的大舰队,更可怕的是作为一线指挥官的我们依然弄不清楚大洋舰队的海洋战略:元老派和皇帝试图用陆军的速战速决解决一切,海军仅仅作为存在舰队困守威廉港,少壮派则希望用鱼雷水雷消耗大舰队,等待一场特拉法尔加式的海上会战;海军部决心让施佩伯爵的东亚舰队在辽阔的太平洋印度洋海域开展强而有力的破袭战,拖住英法的远东舰队,可却丝毫不考虑《英日同盟》对东亚舰队的影响;还有,位于亚得里亚海的地中海分舰队怎么办?德属东非的那支小舰队又该何去何从?”

    1912年12月8日,德皇威廉二世在柏林皇宫召开了一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军事政治会议,海军元帅提尔皮茨、海军部大臣奥古斯特-冯-黑林根中将、陆军总参谋长冯-毛奇将军、普鲁士陆军大臣约西亚斯-冯-黑林根将军、军事内阁大臣莫里斯-冯-林克尔出席了这次会议。外交庸才德皇威廉二世在会议中难得展示了他的外交才能,精准的预料到刚刚结束的第一次巴尔干战争余波未尽,大规模的欧战必定在那一块丧乱之地萌芽滋蔓。小毛奇竭力劝说皇帝尽快发动战争,而提尔皮茨却表示反对,他认为海军尚未完成准备工作,1914年夏基尔运河重新开通则是战争的最好时机。尽管后世的史料对这次被誉为“战争委员会”的会议语焉不详,可在当时的德国海陆军高层中算不得什么大秘密。

    战争终究没能在1914年之前爆发,不是因为提尔皮茨的劝阻,而是挑起欧战的风险太大了,面对押上整个民族的未来的轮盘赌局,任何人都会感到迟疑。即便德意志人并不畏惧战争,也支持帝国打破旧的秩序为德意志赢得更好的生存空间,可这不意味着德意志人是兜售战争的贩子!

    “为什么不向海军部递交报告?”西莱姆有海军战略双杰的美誉,雷德尔与他有二十年的友谊,西莱姆在战略上的见识怎么高估也不为过。雷德尔眉头紧锁,不满道:“西莱姆,这可是国战,可容不得任何藏私!”

    “怎么,还想让我被海军部冷藏起来?!”宅男竖起一根中指,恼火道:“人不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

    提尔皮茨正与费希尔相互介绍各自的同僚下属,小小的码头上洋溢着轻松友好的氛围,而在这一片祥和的气场之下则是两**人的明争暗斗。这种诡异的现象不是没人能看明白,而是有实力调和缓解这种尴尬场面的两位元帅也相互铆上了。

    1898年,提尔皮茨就任德意志帝国海军大臣,那时候的提尔皮茨豪情万丈野心勃勃,提出了著名的Z计划。按照提尔皮茨的计划,德意志海军将在很短的时间内建造一批战列舰,使德意志海军主力舰从数量上逼近皇家海军。提尔皮茨挥舞大棒,英国第一海军大臣费希尔也不是吃素的,第一艘无畏舰和第一艘战列巡洋舰接连下水。

    无畏号战列舰出现让全世界所有已经服役的的、正在建造的和设计图纸上的战列舰全部落伍,也将提尔皮茨逼退到了墙角,直接让他的风险理论破产。费希尔和提尔皮茨的梁子也就结下了,成为了一生的夙敌。

    “这位是戴维-贝蒂中将,皇家海军本土舰队第一舰队指挥官。”费希尔略带自豪的介绍道。

    “戴维-贝蒂,皇家海军一百年以来最快获得旗舰资格的军官,丘吉尔部长的副官,最年轻的战列舰舰队指挥官,大舰队的明日之星,我早有耳闻。费希尔爵士,我的将军们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说手下缺乏像戴维-贝蒂这样的佼佼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提尔皮茨不软不硬的恭维了几句,言下之意就是嘲笑皇家海军后继乏力,让小将挑大梁。

    “贝蒂?”扎在人堆里的王海蒂隐约听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名,踮起脚一抬头便望见了老朋友戴维-贝蒂,面露喜色,啐道:“嘿,这家伙怎么来了?”

    “皇家海军只有一个戴维-贝蒂,而你们却有基尔海校三剑客和帝国战略双杰:伯恩哈德-冯-奥登的雄才,海蒂-西莱姆的鬼才,埃里希-雷德尔的全才,还有沃尔夫冈-魏格纳的视野。”费希尔显然听懂了提尔皮茨的话外音,不动声色的反唇相讥:“噢,威廉陛下,西莱姆已经从荒凉的伊斯坦布尔回来了?”

    费希尔显然是在嘲笑德国海军无识才之明,任由一帮二三十岁的天才蹉跎人生,甚至费希尔还隐晦的讽刺公海舰队只是威廉二世的玩具。

    尽管德国海军在很短的时间内由一支可有可无的近海防御力量变成世界第二海军,但是牛逼烘烘的约翰牛们对于德国海军的轻视却依旧如故。

    威廉二世曾经在他纪念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登基五十周年的阅舰式上受过侮辱,众所周知,威廉皇帝在外交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低能儿,他的口无遮拦也与德意志精品克虏伯大炮齐名。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世界局势之所以这么动荡,德皇威廉二世皇帝功不可没,德国外交大臣基德伦对此是深有体会。

    1910年,罗马利亚外交官、基德伦的朋友塔克-约内斯库曾经记录了一段生动而有趣的谈话,他问基德伦德意志人在军备活动中走极端到底是追求什么,一个最大的陆军强国兼海军强国意味着统治世界,而那绝不可能实现,德意志人会激起全世界的反抗。

    基德伦痛苦的回答道:“我倒希望能做到你所说的限度为止,但是我办不到。你刚说的一切我都说过,也许没有你说的怎么动人。我对提尔皮茨说过,但是他就坐在我现在坐的地方,我坐在你坐的地方。”

    “怎么样?”

    “我说服不了他。”

    “皇帝呢?”

    “他站在提尔皮茨一边。”

    指望偏激自卑、猜忌多疑的威廉皇帝出面结束这暗藏杀机的“暗战”是不可能的。实际上,皇帝陛下已经发怒了,抓着白手套的左手在无助的颤抖。不出意外的话,在场的记者们又可以危言耸听大书特书一笔了。

    提尔皮茨更加不能指望,如果不是时机场合不对,恐怕提尔皮茨早已经当着众多记者的面向夙敌大英帝国费希尔勋爵扔他的白手套高呼求决斗了。

    “威廉陛下,提尔皮茨元帅,不知道基尔海校三剑客有哪些人在场,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与他们叙叙旧了。”见形势不对,英俊潇洒的戴维-贝蒂中将站了出来,微微向前挪动了几步,不动声色的站在了隐隐针锋相对的两位司令官中间。

    “哦?”威廉皇帝虽然性格偏激,但毕竟还是个政治家,他压下自己的火气,紧了紧戴在手上的白手套,侧头去看一脸期待的贝蒂中将,饶有兴趣的问道:“阁下与我的小伙子们认识?”

    浓烈的火药味瞬间消散去,紧张压抑的气场戛然而止,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长嘘一口气。唯恐天下不乱的花旗国记者倒是有些失望,可谁在乎?

    “我与西莱姆和奥登很早以前就是好朋友了。”贝蒂松了一口气,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威廉陛下,我们都曾在远东服役过,一起参加了1900年那场运动解救战争,并且有幸一起拜访了著名的北京八大胡同。”

    “小伙子们的确都在远东舰队服役过,倒是忘了这茬……”威廉皇帝摇摇头自嘲了几句,随即又转身向他的将军们好奇的问道:“不过,八大胡同是什么地方?远东很著名的景点吗?”

    “咳咳……”曾经担任过远东舰队指挥官并且直接指挥了那场侵略中国青岛战役的提尔皮茨闻言花白的胡子一翘,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对不起……陛下……咳咳……失礼了……”

    威廉二世望着满脸涨得通红,咳嗽不止的提尔皮茨,更加疑惑不解。提尔皮茨没有回答皇帝的疑问,而是给了陛下一个很淫-荡的表情。

    “上帝……”威廉皇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猛的笑出声来:“这帮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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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海魂介绍:
90后大学生穿越,被迫加入德意志公海舰队,在赫尔戈兰湾海战中一举成名,开始一段传奇之旅。大国海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海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海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