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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传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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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牛开口

    漆黑的天幕下,连绵的山峦,如趴伏的巨兽,静静的等待破晓。

    一座形似卧牛的小山岗下,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

    “李二,快给我爬起来干活!”一声喝骂打破寂静,一个中年农妇,恰着水桶腰冲牛棚喝骂。

    牛棚里的一堆干草中,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茫然的想着:“我在哪?”

    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住在高楼大厦的城市里,整天玩着名为电脑的神奇法宝,街上钢铁怪物横冲直撞。

    终于在某一天,他被一匹名为“宝马”的怪物撞死了。

    然后他猛地清醒过来,是的,他穿越了。

    十几年过去,他都快把前世的事当作一场梦了。

    环顾脏兮兮的牛棚,感受着蚊虫叮咬的瘙痒,显然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世上大概再没他这么惨的穿越者了。

    算算时间,大概已经有十五年了吧!

    这一世的父母,都是卧牛村中最普通的农户,早在他幼年时候就双双离世,被一个年长的哥哥抚养长大,他哥是李大,所以他就是李二。

    村里没那么多讲究,很多村人一辈子都没什么正经名字,他凭着前世知识,才给自己取了个大名,叫做“李青山”。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即便是穿越了,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是要比前世活的更好,才不枉老天给他的这第二次生命。

    记得刚刚穿越的孩童时代,他的心情从恐惧和迷茫中平复过来,胸中也燃起了穿越者的雄图伟志,但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肚子饿了,而且没饭吃。

    他那哥哥嫂嫂,只把他当作拖油瓶看待,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吃的东西却总是最差的,丝毫没有半点亲情好讲。

    他小小年纪又无处可去,唯有尝试着表现出一些神童的架势,但却被当作鬼怪附体,村子里的神婆强灌了他一肚子符水,让他从此再不敢造次。

    于是村里人还是叫他李二,李青山不过是个笑话。

    李青山的嫂嫂喝骂了一阵,见他没反应,闯进来挥起手中的竹条,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他身上:“懒骨头,还给我装死,给我装死!”

    李青山想着前世今生,正在心烦意乱,猛地站起身子,劈手夺过竹条,怒视农妇。

    李大嫂见当初那小孩子,现在已比她还要高上一头,心下中生怯,气势却丝毫不弱:“好你个李二,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还敢同我耍横,等你哥哥醒了,让他收拾你,你不做活,就不要吃饭!”言罢折身便去。

    李大嫂走后,李青山抛下竹条,重重的叹口气,走到槽边对着一头老青牛道:“牛哥啊牛哥,我已长大成人,不想再受下去,只是舍不得你。”

    父母临终前,将家中财产略做分割,茅舍田地都被哥哥嫂嫂强占,如今他仅剩下的财产,就只有这头青牛了。

    亏得有这头牛在,他常去地主家帮工,还能混口饱饭吃,若是一味的在家里吃糠咽菜,还不知道瘦弱成什么模样。所以他不但不将它当做牲畜,反而尊称它一声“牛哥”。

    村人都道,李二可以没李大哥,却不能没没牛大哥。

    青牛毛光发亮,膘肥体壮,看得出平日李青山打理费了多少心思,不过也显出一些老态,而且断了一支牛角,那断处极为平滑,像是被利刃斩断。

    青牛睁着湿润的牛眼,望着李青山,仿佛通得人情一般,抖擞精神站起身来。李青山熟练的翻身上牛,青牛慢悠悠的向卧牛岗走去。

    骑在青牛上,李青山仰头望去,群星无比闪亮,是那个世界所没有的璀璨。他像是一个寻常放牛郎一样吹起清亮的牧笛。

    笛声在晨雾中转折回荡,在他的身后,村庄正在渐渐苏醒过来。

    卧牛岗上,树木扶疏,碧草成茵。

    李青山借着东方的熹微,向西望去,山势层峦迭嶂连绵不绝,再往深处就是十万大山,据说不但有豺狼虎豹,更有山精鬼魅,纵然是猎人也不敢深入。

    李青山在村里从来没见过一张像样的地图,也搞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水文地理,只知山川无比巍峨高大,而江河无比浩瀚辽阔,虽有万般艰险在其中,但总是一片大好世界等着他去闯荡。

    李青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最后拍了拍青牛的脊背:

    “牛哥啊牛哥,你已经这么老了,我若将你卖了,别人非把你宰了吃肉不可,这天大地大,你且去吧,山中豺狼虎豹甚多,你多加小心。”

    这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卖了青牛,凑一笔盘缠,到庆阳城中也有了保障,免得饿死倒毙在街头,但他却不肯这样做。

    这样孩子气的做法,任何一个农夫听了都会发笑,但这便是他的坚持所在

    “你既称我一声大哥,我怎忍相弃!”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青山本能的回应道,但声音却渐渐低落下来,睁大了眼睛望着青牛,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退后一步:“妖怪!”

    青牛道:“不要怕,我不会害你的。”

    总归是相处了这么多年,李青山倒没有太害怕,只是对这超现实的场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不过想想自己经历的一切,也就坦然了,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是牛哥?”

    青牛见他镇定的如此之快,赞许的点点牛头:“不愧是有着宿慧的。”

    “什么宿慧?”李青山立刻警惕起来,穿越者这个身份,他绝不想任何人知道,想起平日里在人前还能装装样子,对这青牛却没那么防备,种种不符合自己身份年龄的表现,想来都被它看在眼中了。

    “在六道轮回中,偶尔有生灵还保留着些许前世记忆,这便称之为宿慧。你我都有另一重身份记忆,不是普通的农夫青牛,能够聚首,这也算是一桩缘分。”

    “原来如此。”李青山心中略松,这样的事他也曾听说过,但起码他穿越者的身份不曾暴露:“我没料到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而且还被我饲养了十几年,为何你之前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问你从何而来,你也莫问我从何而来,你只需知道,我能给你什么就够了。”

    “给我……什么?”

    “你听说过神通吗?”

    不待李青山发问,青牛便接着道:“所谓‘神通’,即是通天彻地的神魔手段,下可移山填海,上可摘星拿月。欲求长生则可长生,欲求不死则可不死,更别说什么荣华富贵,金钱美人,更可信手拈来,你可心动?”

    这“神通”二字,简直包含着芸芸众生一切渴望,李青山也不过是众生之一,又怎会不心动。

    而更深的感觉则是不可思议,像是一个盲目了十几年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目眩神迷,充满了不真实的虚幻感。

    李青山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牛哥,你要教我那样的神通?”

    青牛摇摇头:“你现在还不够资格。”话锋一转:“若要修炼神通,首先你得吃肉!”

    “什么?”李青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觉得一阵荒谬,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的大神通,怎会与这名平常的事扯在一起。

    “修行的第一步为‘练精化气’,炼化体内的精元为真气,就凭你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哪来的精元好练?”

    李青山苦笑,任谁像他这样长大成人,都强壮不起来。而一个连提着水桶都费力的人,却说什么移山填海,岂不是可笑吗?

    “敢问一声,肉从哪里来?”李青山又何尝不想吃肉,比起虚无缥缈的仙丹灵药,肉的滋味可是实实在在的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午夜梦回,仍怀念不已。

    但一个连粗粮都吃不饱的穷小子,又哪来的肉好吃,不由得盯着牛哥膘肥体壮的牛躯,下意识的在脑海中分割为里脊、丁骨、肋排等等诸多部分,眼睛放着绿光。

    青牛在他头上一击:“少打我的主意。”豪迈的扬蹄指向西方的十万大山:“肉就在其中。”

    李青山不喜反惊,这个世界的猎人哪有那么好当,山中的豺狼虎豹可都不是吃素的,而且青牛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在前,那些妖魔鬼怪的传说,看来并非虚言,随便遇上一个,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但青牛只说不必他担心,让他回家等候,便蹄下生风,走的无影无踪。

    李青山独自走下山来,心中的激动犹自难以平静,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光怪陆离绚丽多彩,若能真的修仙证道,踏遍青山,也不枉费他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

    李青山回到家中,他那李大哥已经下地去了,只剩下他嫂嫂倚门磕着瓜子,看见了他就连翻了几个白眼,寻常人家的婆娘,男人出去务农,都操办起家里的事物,或者织布赚点油盐钱。但她是村里出了名的懒婆娘,家里的杂活全都丢给李青山,织机更是摸也没摸过。

    李青山只做未见,径直踏入屋中,掀开锅盖,锅里别说热菜热饭,连残羹冷炙也没有。

    李大嫂阴阳怪气的道:“我们家里,没米养闲人,还不快牵着牛给刘管事帮工去?”忽的想起什么:“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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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吃肉修行

    “丢了。”李青山硬声做答,像是从迷幻世界一下被打回残酷现实。

    “快给我去找,你敢丢了咱家的牛,看你哥回来不打死你这败家东西,牛要是没了,你也给我滚!”

    “那是我的牛!”李青山大步走出门外,再不走他恐怕要忍不住揍这婆娘一顿,但若真的这么做了,就再也无法在家里无法容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直到日暮时分,他才满身疲惫的又回到牛棚里,发亮的眼睛在空荡荡的牛棚里转了一圈,便又黯淡下来。

    李青山每日的工作,除了放牛收拾杂物,就是牵着牛到村里的地主家帮工,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今天一天没了牛,就只能和其他长工干一样的活,那都是成年人都觉得辛苦的活,更何况是他个半大小子,而且还没吃早饭。

    与身体的疲累相比,至于农庄管事的那些侮辱喝骂,反倒是日常小事了,一头栽到在干草堆里,就什么也不愿想了,但肚子却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中,便是有什么志趣,也被消磨的不成样子,只剩下最本能的身体需求。

    李青山正迷迷糊糊,只闻“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睁开眼睛,正瞧见一只怪脸,和一对儿又白又长的獠牙,不禁吓了一跳,清醒过来才看清是头野猪,才刚死不久,还透着热乎气。

    青牛就卧在槽前,正“笑”望着他,他已经能够隐约分辨出青牛脸上的表情。

    夜幕降临,村屋里,李大嫂正跟李大哥抱怨:“那小杂种,太不像个人样,竟然连那么大的一头牛都弄丢了,不,一定是他偷偷卖了,不行,一定得分家,再过下去,非得祸害我们不可。”

    李大哥三十多岁,生的人高马大,在村里也是有名的强横,但对着媳妇却极其恭顺:“可分了家,那几亩好地,可是当着村里老人的面分给他的。”他们以李青山年纪太小不能耕作的理由,才占住这片地,现在也不还,但若是正式分家,那就非还不可了。

    “刘管事不是一直想要这块地吗?索性卖给他们,那小杂种若是有胆,就去向他讨要。”

    “可他要是不肯分呢?”

    “饿他三天,不愁他不答应?”

    二人正商量着,李大嫂忽然抽了抽鼻子:“你闻见什么味没有?”

    “好香啊,好像是谁家在煮肉!”

    “这不年不节的,煮什么肉,好像,好像,就在左近。”

    二人寻着香味来到牛棚里,只见牛棚里撑起一口锅子,下面燃着柴火,锅子浓汤滚沸,一股股香味四散。

    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着,将李青山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李大嫂吞了吞口水:“你这小兔崽子,从哪里偷来的肉?”她不但懒,而且馋,望着这锅肉汤,连李青山开罪她也忘了,上前就拿起勺子搅动起来。

    倒是李大哥眼尖,一眼看见李青山屁股底下坐的东西,惊叫道:“野猪!”

    野猪在山中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东西,一身皮糙肉厚刀剑难伤,寻常猎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更别说捕捉了。

    “这是我在找牛的时候,在山脚下捡来的,受了伤,大概是被猎人追的走投无路了。”李青山说出编好的理由,青牛的存在是绝对要保密的,否则传出妖牛的风声,保不齐何时天宫就找上门来。

    李大哥将信将疑,也笑了起来:“兄弟你倒是傻人有傻福,待我将这猪拉到集上,定能卖个好价钱,存着给你娶媳妇。”同时他也看见了牛棚里的青牛,心中寻思,这倒也不必急着同他分家了,那牛还能干干农活不是。

    李青山看李大嫂在锅里搅和,只想摸出一块尝尝的模样,煮肉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啪”的打开李大嫂的手:“别乱动。”

    李大嫂捂着手退后,哀嚎道:“你看你弟弟,我说他趁你不在家,就欺负我个妇道人家,你还不信,现在当你的面,你可看见了。”

    欺负你?李青山只觉得一阵反胃,你要是姓潘,还不算我吃亏。

    李大哥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就是这么当小叔的?”

    李青山低着头道:“这肉我自有打算,现在我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分开过了。”这是他在煮肉的时候就在考虑的事,他已不愿再在这屋檐下继续低头了。

    李大哥没料到自己还没开口,李青山却先提出来了,心下一愣便是大怒,他是个愚鲁的庄稼汉子,不是能存住火气的人,捏着拳头上前,就要揍李青山一顿,先将这野猪拖走再说。

    李青山见他来势不对,也站起身来,面上一片严峻,心中却有些发虚,他身子骨还没长成,疲累了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如何敌得过一个成年汉子,余光瞟向青牛,但青牛只是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就在李青山心中叫苦,准备挨一顿揍的时候,李大哥却停住脚步,眼睛望向李青山的右手。

    那粗糙的大手中握着一把同样粗糙的短刀,充满杂质的刀刃,哪怕是经过细心打磨,也仍旧黯淡无光。

    这是李青山这些年省吃俭用,在集上买来的一把短刀,很多地方都用得到,方才便是用这把刀切肉。

    李青山顿时明白,自己这位大哥怯了,怯的不是自己,而是这把刀。而在这一刻之前,他从来没意识到手中的劣质短刀,竟然有着威慑他人的力量。

    李青山上辈子也只是个普通学生,虽然打过几架,也只是同学间的争执,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与人兵刃相向经历。

    明白了这个,李青山捏紧手中的短刀,故意向上扬了扬,仿佛野兽展示獠牙一般,虽然他妻室根本不敢使用这东西。

    李大哥立刻退后一步,李大嫂也不敢乱嚎了,到最后二人竟然退出牛棚,显出极其失望的神色,在外面乱骂了一通,然后重新回房商量他们的“大计”。

    李青山却是充耳不闻,甚至连肉香味都抛在脑后,只是怔怔望着短刀,里面模模糊糊的倒影出他的脸,这个几钱银子的便宜货,刚刚保护了他,让他免受了一场皮肉之苦,免遭了一场侮辱,而且保住了自己的战利品。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在这一刻,却像是豁然开朗的似的。

    青牛卧在槽前,笑望着他。

    火光摇曳,墙壁上黑色的巨人持刀而立,在这一刻,一个少年明白了力量的确切价值。

    许久之后,李青山重新坐下,抓耳挠腮的望着锅子:“这肉还得煮多久啊?”他本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人,这十几年来真是苦煞了他,爹娘在的时候还能逢年过节吃上几口,自爹娘去罢了,割那点肉还不够李大嫂一个人吃。

    此时纵然是面前摆着一瓶仙丹,也比不上这锅肉让他心急。

    猪是头大猪,这锅肉便足足煮了半夜。

    升腾的火焰,飘荡的香气,噼里啪啦的响声,聚精会神的少年,凝成一副毫无情调与诗意,却极其质朴原始的画面。

    最后,虽然连盐巴都没撒一点,更别提其他的调料,却让李青山吃的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不拘肥瘦,几斤熟肉下肚,最后连肉汤都喝的精光。

    若此刻有人问李青山幸福是什么,他定然回答幸福就是一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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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的更新时间定为早上八点和晚上六点!

第三章 分家受辱

    李青山心满意足的躺在干草堆里,舒展四肢,不知不觉间,昏昏睡去。

    这一夜,他没有再梦到前世。

    而在离牛棚不远的茅屋里,李大夫妇,则被这肉香味折腾的辗转反侧,也是直到大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清晨,鸡刚鸣过三声,一个穿着翠绿绸衫的矮胖子,来到田间地头,他不是旁人,正是这小小卧牛村中的最大地主刘老爷,也就是李大夫妇口中的刘管事,只因他在城里给大户人家当过管事,年纪大了便得主家恩赐,衣锦还乡。

    但他仍要人称他刘管事,以彰显自己和这帮泥腿子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并与寻常的土包子地主区分开来。又因村里的大半土地都被他使各种手段吞并,所以又有个雅号名为“刘半村”。

    若说刘半村有什么志向的话,那自然就是变成刘全村,不过这不能着急,用他在城里先生口中听来的话来说,就是徐徐图之。他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定能实现这个愿望,到时候这村里的人都是他的长工,他就是这卧牛村里的土皇帝,要怎样便怎样。

    但刘管事现在心中却有些不喜,只见自家的土地上,没几个长工在干活,招招胖手:“怎么才这几个人?其他人呢?”

    一个长工陪着笑脸道:“刘管事,都去帮李二盖房子。”

    “李二,哪个李二?”

    “就是那个放牛郎啊!”

    “老子当然知道,他哪来的钱?”

    “那小子走了狗屎运,白捡了一头大野猪,村里只要愿意去帮他盖房子的,就送一大块猪肉,就在卧牛岗底下,现在热火的很。”

    “那你怎么不去?”

    “我跟他翻过面皮。”长工讪讪说着,心中万分不舍,那可是肉啊,寻常哪里吃的上。

    刘管事拈拈八字须:“走,咱们也去看看。”

    一觉醒来,李青山就开始着手分家之事,当务之急,就是给自己造一座像样的屋子,不能再寄人篱下。

    以前的他是没这样的能力,但有了这头大野猪,许多事情都迎刃而解,稍一招呼,就有许多人来帮工,他也算是见识了猪肉在这个世界的魔力。

    卧牛岗下,柳暗花明,风景秀丽,若搁在前世,这样的地方,不是旅游景点,便是富人别墅区,哪轮得到他来占据,而且此地远离村落,也方便他保守秘密,可以放心同青牛交流。

    李青山便站在众人之间,往来指挥,心情说不出的舒畅,些许有些明白了青牛所说的吃肉的含义,不止是强化身体而已。

    若是衣食无着之人,为了果腹整日营营苟苟,哪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更谈不上什么见心明性。

    刘管事站在远处遥遥的瞥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他们兄弟是要分家了。”却刚巧看见,李大夫妇,也在远远的观望,见自家兄弟起了新居,不但不高兴,反而是恨得咬牙切齿,心中便有了算计,笑着走上前去。

    不过十余日功夫,一座新居落成,众人领了猪肉散去。

    李青山满意的望着新居,虽然只是寻常的土坯房,上面盖着茅草,他就站在篱笆围成的小院里。但这即是他的新家,是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第一步。

    这些天来,他每日肉食不断,脸色恢复红润,站在那里也多了几分底气,虽只是十几日功夫,身材却似凭空长了几寸。

    正在李青山高兴的时候,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踱进院子里,吓了一跳似的:“李二郎,你这屋子盖的不好啊,大凶啊!”

    李青山一皱眉头,这就是小时候灌他符水的神婆,整天神神道道装神弄鬼,糊弄这些愚昧落后的村民,他向来对她没什么好感,不过她在村里威望甚重,村里有什么婚丧嫁娶全都要向她问卜,当然在问卜的时候,当然少不了敬神的祭品。

    李青山也不敢怠慢,行了个礼道:“您怎么来了?”

    神婆看也不看他,在屋子里左顾右盼道:“这里有阴气,有邪祟,还好我有准备。”她一手持着瓦罐,一手持着柳枝,用柳枝沾了瓦罐里的水,在屋里院里随意挥洒,口中乱七八糟的吆喝:“快走啊,快走啊……”

    李青山阻拦不得,只得任凭她胡闹,他虽然已经信了鬼神之说,但才不信这里有什么阴气邪祟,他身边就跟着个实实在在的精怪,若真有什么不对劲,青牛自然会告诉他,哪轮得到她。

    神婆洒完水之后,仿佛帮了李青山大忙一样,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无非是李青山能有这个运气,都是全凭神赐,现在到了还神的时候了。敬神的最好东西,自然就是野猪剩下来的大猪头。

    李青山才算是明白了她的来意道:“恐怕不是神要吃,是你要吃吧?”

    对于李青山的小小无礼,神婆勃然大怒,挺着身子用另一种声音道:“李青山,你不听本神的劝告,是要有祸患的。”

    李青山知道这是她请神附体的把戏,寻常村人见了这一招,就是那胆大也吓得面无人色,跪下来叩头,就是原本的李青山也不敢完全不当回事,但是金时今同往日,他抱着手臂看笑话似的:“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与神何关,您请吧!”

    神婆见这一招竟然没有用处,讪讪恢复原状,阴森森的道:“你等着!”

    神婆走后不久,祸患果然来了。

    一个村人来请李青山到祠堂里去一趟,村子虽小,规矩甚多,他同哥哥分家的事,理应是要到祠堂里,当着村中长者的面分割清楚,不过也得他先提出才是,难道他那哥哥竟抢了个先。

    李青山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青牛却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得硬着头皮。

    所谓祠堂,不过是一个门洞很深的小屋子,但却是村里少有的砖石建筑,里面供奉着李刘两家先人的牌位。

    黑漆漆的屋子里,几位老人分列左右,当首的便是卧牛村的村长,年过六旬,身子佝偻的不成样子,也是李家的人,照辈分李青山还要叫他一声爷爷。

    李大夫妇已经等在哪里,看见李青山就狠狠的瞪过来,倒似李青山怎么害了他们,隐隐的带有几分报复的快意。

    李青山不理会他们,只向众位老人行了礼,便在村长的主持下开始分家。

    原本李青山想着,他的东西也就那一头青牛,与几亩田地,没料到实际上却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村长一脸公正严肃,乱七八糟的杂物,分给了李青山许多,精细到了一支勺子,一双筷子。

    每说出一样东西,李大嫂就肉痛的抽搐一下,看李青山的目光越发的恶毒。

    李青山不为所动,泰然自若,而且那些生活杂物,也都是用得上的,免得他去重新置办。

    足足分了大半个时辰,村长方才停下,用浑浊的双眼环顾左右:“你们可有什么不服?”

    李大夫妇都道服气,李青山却觉得不对:“爷爷,还有那几亩田地?”

    “什么田地?”

    李青山愕然,当初爹娘离世的时候,可也是当着这位的面,说的清清楚楚的,就是怕大哥欺负了他,要这位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公道。

    李大嫂已经说开了:“你年纪小不晓事,那两个老东西借人家的银子的不还,早已经抵偿给人家了。”

    李青山勃然大怒:“你叫我爹娘什么,你再说一遍?”虽然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但那也是他在这一世的生身父母,怎能容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侮辱。

    李大哥却已挡在李大嫂面前,几个汉子也从祠堂外走进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李青山且注意到,这几个都是村里的泼皮无赖,平日里就是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不会讲什么同村人的情谊,下起手来绝不会留情。

    村长暗骂了一声蠢婆娘,叹息道:“字据我都查验过了。”

    “字据在哪里?”

    李大哥道:“我们拿回来已经烧了。”

    “不知是欠了哪一位的银子?”

    李大嫂得意的道:“村里的刘管事,你有胆就上去去要,看刘管事不剥了你的皮,怎么着,老娘就是欺负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那几亩地都是良田,很是卖了些银子,算是弥补了没吃上猪肉的亏欠,她下定决心,一回家就去买只鸡来吃。

    李青山直气的浑身发抖,指甲刺进手心里。

    凭他两世为人的经历,如何不知就里,庄稼人视土地为命根子,怎么会随便抵偿给人家,他那爹娘也是在土里刨了一辈子食,又怎么会借人银子。

    这分明是合起火来欺负他,失却了土地,他若是想吃上饭活下去,就只能去刘管事庄子里当长工,纵是有天大的气也得受下来,真是好算计。

    李青山在家中被哥哥嫂嫂冷眼相待,无非就是吃穿的差些,尚且能够接受,但哪像这样颠倒黑白。他前世混迹网络,自以为什么社会黑暗面都见过了,并为之愤怒喝骂。但当这种事落在自家头上,才发觉是如此的难忍。

    他若是应了,就算是服了村里的分配,再无申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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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酒酣杀人

    祠堂中的气氛一时僵滞起来,村长面沉如水:“怎么,李二郎,你不满我的安排吗?”那几个泼皮无赖已开始摩拳擦掌,为首的瘌痢头更将一把砍柴刀提在手里。

    其他老人要么闭上眼睛,要么劝道:“小二,不要赌气。”“胳膊拧不过大腿。”“刘管事许你还去庄子里帮工,多给你开工钱,怎么没一口饭吃。”

    李青山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出的祠堂,出门时还被那癞痢头绊了一下,差点跌倒,抛下身后一片大笑。

    路上遇见那神婆,她自得一笑:“祸患,祸患,你若现在奉神,来来得及。”

    李青山回到卧牛岗下的新居中,倒头躺下,心中再没半点欢喜。

    日落西山,天色昏暗下来,鸡鸣狗叫之声渐熄,村庄又恢复了平静。

    青牛从门外踱了进来,李青山支起身子,刚欲开口,青牛便道:“我都看到了,但我没帮你。”

    “我没想要你帮,我也不在乎那几亩田,我只是……”

    “咽不下这口气?”

    “是。”

    “天下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事多了,莫说你这小小凡人要受气,纵然是法力通天的仙佛大圣,也有委屈受辱的时候,你这点小气算得了什么?”

    李青山瞪着眼睛:“可我不愿受。”他忽的又想起那把短刀。

    青牛沉默着望了他良久,忽然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愿受就对了,大丈夫行事,快意恩仇,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我原看你这些年来意志消磨,但胸中竟还有些男儿血气,也唯有如此,才配让我教上一教。”

    李青山楞道:“你在考验我?”

    青牛抽了抽鼻息道:“这也算考验?不过是问问小子你想走哪条道?”

    “哪条道?”李青山不明其意。

    “世上道路万千,既有忍气吞声明哲保身之道,也有仗剑而起杀身成仁之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神有神道,鬼有鬼道,各道有各道的风光,各道有各道的取舍……”

    李青山听它“道”个不停,直觉头昏脑胀,难道你还要唱一曲“道道道”给我听吗?听到后来,一口打断道:“我自求我道!”

    青牛先楞后喜:“你竟听明白了,没错,大道万千,我自求我道。”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大葫芦,葫芦自动飞入李青山手中:“你既然不肯忍气吞声,我便教你不必忍心吞声的办法。”

    李青山只觉手中沉甸甸的,有什么液体在其中晃荡,打开葫芦塞,一股酒气袭来。

    李青山苦笑,吃肉之后,便是喝酒吗?貌似合情合理的很,但谁家修行是要凭这两样,若是吃肉喝酒就能成仙,那天下有钱人就都成仙了,莫非仙人都是酒囊饭袋?

    青牛只说了八个字:“肉强体魄,酒壮肝胆。”

    李青山一咬牙,一仰头,咕咕嘟嘟把酒灌了下去,虽然不过是村中浊酒,但这一葫芦酒下肚,他也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目光直愣愣的望着青牛,难道是要他借酒消愁?

    “去杀个人,我就教你修行。”青牛说的极其平淡,像是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事,说罢就卧了下来。

    李青山只觉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他恍然间发现,眼前的并不是一头陪他耕了十几年田的勤劳老牛,而是一头真正的牛精牛怪,它所传授给自己的,绝非冲虚平和的仙佛之道,而是凶狠霸道的妖魔之道。

    它还没教过他任何神通功法,只是让他吃肉、喝酒,现在还有杀人。

    真的要去杀人吗?一张张脸浮现在他眼前,他是恨这些人,恨不得杀了他们,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敢这么做,青牛也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要酒壮肝胆。

    这算是投名状还是拜师礼?

    回想今天的遭遇,酒意上涌,怒气横生,李青山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杀谁?”

    “这是你的事,先说好了,我不会帮你,也不会救你,我只是一头普通的牛。”

    今夜的月色明朗,在大地上洒上一层白霜,李青山独自走在白霜之上,只觉得头顶的圆月亮的耀眼,恨不得来一片阴云将它遮住。

    村中一片寂静,李青山脚步摇晃的在村中乱走,心中一片茫然。

    来到一座破房子前,房中传来喧哗的人声,李青山听的真切,正是今日祠堂里几个泼皮,他忙贴着墙根蹲下,听他们说些什么。

    “今天这顿酒来的真容易,不过是到祠堂里站了一站,刘管事就赏了这么多。”

    李青山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刘癞痢,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他性情乖戾凶狠,身上常带着一把砍柴刀,村里人都有些怕他,纵然是捉到了他偷东西,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其他泼皮也以他为首。

    “这都是大哥你的威风,你没看那小子的脸色,都吓白了。”房中一阵哄笑。

    李青山不知自己当时的脸色如何,但现在定然是通红,酒意混合着怒气直冲头顶。

    “可惜那怂包没有动手,我也好久没活动拳脚了,本来准备拿那他练练手,那厮向来不把我放在心上。”

    李青山两世为人,只是不像是普通村民那么害怕他罢了,却没料到就召来这样的敌意。

    “大哥想要揍他还不容易,那个傻蛋把房盖在村外,咱哥几个蒙头揍他一顿还不简单,顺手把他的牛也牵了,拉到集上去卖了,还能换几顿酒钱。”

    其他泼皮纷纷符合。

    李青山吐出一口酒气,握紧怀里的短刀。

    刘癞痢喝了一肚子酒水,来到屋外撒了泡尿,却不回转屋中,而是沿着小道向村南走去。

    李青山心中奇怪,立刻跟了上去,只见他来到村里有名的刘寡妇门前,一阵呼喝要她开门,才知道他要做什么。

    门扉禁闭不开,屋里连灯光也不亮,显是怕了他。不远处也有几间茅屋,但竟然没人理会。

    刘癞痢借了酒兴说了许多污言秽语,狠狠踹了几脚门,骂骂咧咧了一阵,引得村中犬声大吠,才转身离去。

    门里刘寡妇心神略定,透过门缝悄悄向门外望去,只见刘癞痢果然走远了,才放下心来,忽而眼前一晃,只见一个身影紧跟着刘癞痢而去,夜色昏暗,也看不清衣着长相,只当是他的跟班,心中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

    李青山跟着刘癞痢到一个荒僻之地,心中一横,大喝一声,猛扑上去。

    刘癞痢大惊回头,只见一把黯淡无光的短刀向他刺来,酒顿时醒了一半,想要奔逃反抗,却是手软脚软。他寻常只是拿刀吓唬吓唬老百姓,打过几次群架,哪里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对方虽只是个少年,但那股决断和杀气扑面而来,直似山中猛兽。

    毫无阻碍,一刀入体,李青山也没料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刘癞痢竟然如此不济,看着刘癞痢惊恐哀求的神色,他仿佛醉的更深了,眼睛隐隐透出红光,脑袋仿佛停止运转,只有手上动作不停。

    刀芒血光在黑暗中乱舞。

    待到李青山冷静下来,刘癞痢已经倒在血泊中,死的不能再死,浓重的血腥味在这月夜,也透出几分清冷的味道。

    李青山强自镇定,折身便走,一口气奔到卧牛岗下的溪流旁,方才停下脚步,借着水流一照,不禁吓了一跳:“这还是我吗?

    水中倒影出一个满身血迹的少年,抿着嘴唇双目圆张,犹带着未曾散尽的杀气,十分恐怖。

    李青山捧着冰冷的溪水,将身上血迹清洗了一番,才回到茅屋中,也不理会卧在一旁的青牛,一头倒在床上。

    这时候,双手才颤抖起来,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衫,酒已完全醒了。

    青牛笑问道:“你不逃吗?”仿佛不是它让李青山去杀人的。

    李青山道:“杀个那样的东西,还用得着逃?”他之所以选定了刘癞痢,并不只是一时冲动,那厮在村中坏透了,没人替他出头,民不举官不究,只要他不留下太显眼的证据,死个这样的人物,多半是不了了之的后果。

    青牛眼中赞许更深,要找个一怒杀人的匹夫容易的很,但要知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怎么在杀人的同时保全自己,那就很不容易了。而眼前那份镇定自若哪怕是装的,也可见此子的心志。

    李青山颤抖的双手瞒不过它的眼睛,但在它的眼中,那不但不可耻,凶蛮的不把杀人放在眼中的家伙到处都是,但能将这份紧张恐惧压抑到现在才爆发出来,当真是了不得。

    过了良久,青牛问道:“感觉如何?”

    “好可怕,好痛快!”这是李青山的真心话,在恐惧过后,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酣畅淋漓,胸中郁结之气消解了大半,回想起当初看《水浒》,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武二郎血溅鸳鸯楼的感觉。

    青牛嘿然一笑:“快些睡吧,明天事情多着呢!”

    李青山心中一动,露出欢喜之色:“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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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九牛二虎

    青牛不答,闭上眼睛。

    李青山平躺在床上,面上虽保持着平静,心潮却是澎湃的不能自抑,直到大半夜还没睡着。但心里紧绷的那根一旦松弛下来,就感觉比干了一天农活还要疲惫,一下子沉入睡梦中。

    这一夜,他梦到与千万人为敌,直杀的尸山蔽日,血海星沉。

    一觉醒来,梦如潮水般消退,阳光明晃晃的照进来,已在三竿之上。

    刘癞痢之死,仿佛在油锅里滴了一滴冷水,在村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这厮在村中作恶多端,如今终于死了,寻常村民无不拍手称快,口称报应。

    但接下来就是猜测是什么人干的?同刘癞痢有仇的虽然多,但敢报仇的却没几个,小村里没有秘密,村里人一思量就想到了昨天的祠堂的事,而那个人偏偏还没来看这桩大热闹,更让人确信自己的猜测。

    “李二郎杀人了。”

    “看他平日闷不吭气,竟有这样的胆气。”

    “现在怕是已经逃了。”

    在低低的议论声中,却有李大夫妇脸色惨白,刘管事和李村长面沉如水,那几个泼皮更是吓得脚软,昨夜若是他们出去,是不是现在就躺在这里。

    不知谁一声惊呼:“李二郎来了。”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李青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到刘癞痢的尸首旁,昨夜天色昏暗还不觉得,今天一看也觉得死相可怖,但他面上丝毫不露声色,只道:“死得好。”目光自左至右,扫过人群。

    所有人都觉得,一夜之间,李青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有些令人畏惧,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觉得脊背发寒,而那几个当事人,更是吓了一跳。

    李村长道:“给我把李二捆起来,送到祠堂里去。”

    卧牛村实在偏僻的厉害,基本上处于自治的状态,有什么事情都是村里老人们商量解决,哪怕是人命案子,也得他们先把人抓起来,送到衙门去,别指望衙门的大爷,跋山涉水几十里来到这样的破地方拿人。所以基本不同衙门打交道,直接在村里动私刑。

    村民一阵骚动,李青山扬眉喝道:“谁敢?”纵然没有兵刃在手,他携杀人之威,直似刀剑出鞘,锋芒毕露。

    村民无人上前,却也不止是畏惧李青山。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在,村民的思想更是质朴:村长你如此勾结豪强,欺负良善,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二郎也是乡亲们看着长大的,还叫你一声爷爷,你也真下得去手。这刘癞痢死有余辜,二郎这么做是为民除害。

    “这刘癞痢自己喝醉了酒,一跤跌死的,关二郎什么事。”说话却是和刘癞痢有着大仇的张五哥,刘癞痢曾趁他下田的时候,意图欺负他媳妇,他当时便恨不得与这厮拼了,只是被媳妇苦苦劝住,如今见他横尸倒毙,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就是跌死的,这都是老天爷的报应。”

    一时间人声鼎沸,都说刘癞痢死于意外,浑然不管地上的刘癞痢身上的窟窿眼,望向李青山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意。

    李青山忽然有些动容,这就是所谓的民意,

    李村长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在村中的权威,定然大受影响,而且他也真有些害怕李青山的报复,早知道这小子如此凶狠,他定然不会为了些许银子,就歪这个嘴。村民不听他的指挥,那几个泼皮更比普通人还不如,已经偷偷溜走了。

    他唯有望了一眼刘管事,他应能指挥的动家中的家丁长工,但刘管事只做未见,反正当初是李大硬要把地卖给他,他又不曾出面,他家大业大,何必为了这区区小事,与这样的强人硬碰,而且一不小心激起民愤,更是得不偿失。

    不知不觉间,他已将李青山当作了强人来对待。

    “妖孽附体,妖孽附体,我早说过,我早说过。”神婆忽然指着李青山嚎叫起来。

    村人神色都是大变,不由自主的离李青山远了些

    李青山上前将她一脚踢倒:“你这老贼婆,要诬赖我到什么时候,敢再说一句,便撕烂你的嘴。”

    神婆“哎呦”一声,不敢说话,只拿怨毒的眼神盯着他。

    李青山夷然无惧:“你若真有神通,就让你那些神鬼来找我好了,看我怕是不怕。”言罢,他便昂首走出人群,直走到无人之处,气势方才一泄,只觉心跳的厉害,但知道这一步他是走对了。

    若是因为害怕而藏匿在家中,给李村长调动村人的时间,恐怕到不了晚上就有人来拿他,凭他现在的身板,还真敌得过三五条大汉不成。唯有兵行险招,先在气势上压过旁人,又得了公理,才能真正的安然无恙。

    回到茅屋,青牛已是等候多时,上下打量着李青山。

    李青山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异样,上前恭恭敬敬的一拜,抬头笑问道:“牛哥,可还需要摆一场拜师宴?”

    青牛道:“你的酒肉,哪一样不是我弄来的,还说什么拜师宴。”

    李青山摊手道:“我帮你打些嫩草回来还不成吗?”

    青牛眼神一沉:“不说玩笑话,你既存杀人之心,我才教你这杀人之艺,将来也少不了同人争锋斗力,再无一天平安日子好过,若是道行不够,为人所杀,也当死而无怨。”

    “弱肉强食,到哪里都没什么分别,不敢说无怨,无悔而已。”

    青牛道:“好个无悔,你既然下定决心,我便传你一套《牛魔大力拳》,待你练出一牛之力,扎下根基,再传你《虎魔练骨拳》,二法兼修,便可练出道家一门神通‘九牛二虎之力’,介时人世间你大可横行。”

    “九牛二虎之力?”李青山初听觉得普通,九头牛两只老虎,又有什么出奇的,都是最普通的家畜野兽,也配得上神通的称呼,就能横行人世吗?

    但他细细想来,却觉心中震撼,他放了十几年牛,深知一头牛的力量有多大,一头公牛的力量能抵得上十个壮年男人,只要能得到一牛之力,便能披甲持戈,冲杀于战场之上,当得起猛将的称谓。

    九头牛两只老虎是没什么出奇的,但若是这些力量全都合在一个人的身上,抬手间便有千钧之力,又有何人能挡,便是吕布重生,李元霸在世,也挡不住他轻轻一拳。

    “不过既然是道家神通,为何称为牛魔虎魔?”

    “这门神通原是上古神通,现在已经失传了。”

    李青山听见“上古”二字就兴奋了,在他的认识中,任何灵丹妙药秘笈法宝,只要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无不是强大无匹。

    但青牛接下来的解释却让他大失所望,因为这门神通失传的原因竟是太难用,被后世的奇才高人们创造的其他神通法术所取代,简而言之就是被淘汰了。

    上古先贤固然厉害,但后人未必就比不上前人,况且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当世修行者,重视炼气而轻视炼体,甚至将肉身指做臭皮囊,这种追求蛮力的神通,自然不会再被放在眼中。”

    “呵,你也不用太失望,我教你的这神通,已经不是原版,而是一个妖族大能加以改进过的,所以才称为牛魔虎魔,牛魔炼体,虎魔炼骨,由魔入道。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威力也要强的多。”

    “我以人类之躯,修行这门神通可有什么弊端?”

    “不知道,因为没人尝试过,说不定会走火入魔,变成妖魔。”

    青牛说的轻松,李青山却唯有苦笑,修炼失传已久的古老神通也就罢了,至多变成“怪人”,被其他的修行者嘲笑。修炼经妖魔之手改版过的神通,却有可能变成“怪物”,说不定就会被斩妖除魔了。

    而他现在不是挑肥拣瘦的时候,李青山思虑片刻,深吸一口气:“就请牛哥你教我这门神通。”若有人明白他此刻改变命运的渴望,就会明白纵然是魔鬼的援手,他也会接受。

    青牛便将这《牛魔大力拳》的精要同他细细讲来,李青山立刻习练,一招一式的比划起来,活动筋骨,运作四肢。

    耀眼阳光之下,树荫婆娑之间,一头老牛一个少年,老牛悠闲横卧,信口指点,少年神情肃穆,凝神静听。

    青牛虽不能亲身演练,但每发一言,必然切中要害,让李青山豁然开朗,对《牛魔大力拳》更增添了一分理解,练的越发起劲。

    青牛口中虽然漫不经心,但心中对这“弟子”的悟性也甚是满意,不愧是开启了宿慧的人物,这种人必不会久居于草莽之间,不幸生在这深山村落中,实在是命运不济,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否则到任何一个繁华的城池中,无论是学武还是习文,早就脱颖而出,成了一方俊杰,不会受几个村中愚夫的气。

    不过正因为如此,这块大好材料才能落到它的手中,它所想要教的又岂止一个俊杰而已。

第六章 了小恩仇

    青牛见到多少惊才绝艳的所谓天才,一个个天赋异禀,运气如神,但最后能有所成就的却没有几个,反倒是许多原本默默无闻的平庸之辈,一举成名天下知,走到了这条修行道的最高峰。

    这些年来,它有意冷眼旁观,任凭李青山受艰辛磨砺,关键时刻方才出声,仿佛一个名匠,在慢慢锤炼手中的材料,只为将之铸造成一把绝世神兵。

    凡俗之人在意的,都是天赋机缘这些外物,但它看重的却是一个人的心志,你若是个心志坚之辈,我纵然给你天大的机缘,你又能否承担的起。

    如此这般,一个愿教,一个愿学,自然进步神速,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李青山便对《牛魔大力拳》有了大略的了解,隐隐把握住了其中的概要。

    牛魔大力拳虽为拳经,但重在炼筋骨皮肉,强化身躯,拳法反倒是其次,一共也不过三式,分为“牛魔顶角”,“牛魔踏蹄”,“牛魔运皮”,都是拳法中最基本的招式,却又能由简至繁,衍生出无数种变化。

    当然,把握是一会儿事,习练又是一回事,想要有所成就,少不得日积月累的时间消磨,而练这门神通,最根本的两样东西,李青山都已见识过,那便是酒肉。

    什么神通道法,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平白将人变得力大无穷,法力滔天,少不了引纳转化的过程,聚日月精华,吸天地灵气,道行到了深处,可以餐风饮露,辟谷绝食,便是用天地灵气,代替了凡间的食物。

    李青山不过是一介凡人之躯,哪有本事沟通天地灵气,也寻不来仙丹灵药,便只有从这些最寻常之物下手,不断的补充炼化精气。

    李青山纵然是吃了几天肉食,但身体仍不够强健,勉强将这三式演练了一遍,汗如雨下,气喘吁吁,肚子里一阵乱叫。

    挨到中午时分,他像是饿了三天一样,将剩下的野猪肉,一口气吃的一干二净,食量竟然比第一次吃肉还要大。

    中午也不能躺下休息,而是打坐养气,体会着莫须有的气感,直到身体恢复了差不多,就再练一套拳法,如此循环往复数次,直到傍晚时分,李青山已是精疲力尽,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了。

    三个人影偷偷摸到李青山的茅屋前,李青山听到响动,走出门房,却见是常跟着刘癞痢胡混的三个泼皮,怕是要为他们的大哥报仇,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现在精疲力尽,怎么是对手,而且就算是平日,也敌不过三个人。

    却没想到,三个泼皮看见了他,好似耗子见了猫一样,纳头便拜,口呼:“饶命。”

    到让李青山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哪里知道,三个泼皮见了刘癞痢的死状,吓得肝胆欲裂,只怕李青山杀了刘癞痢还不肯干休,今夜便要来找他们的麻烦,便硬着头皮上门来解释,只说自己也是被人撺掇驱使,一切罪过都是引头的刘癞痢,和背后的刘管事。

    李青山道:“不用说了,这些事,我都知道。”那天晚上他可听的真真切切,但当然不能一口应下来,杀刘癞痢的就是他。

    三个泼皮心中一颤,想到那天晚上,这位凶神就在窗外,越发觉得恐惧。

    李青山依稀有些明白这三个人为何如此害怕了,他记得前世他所在的小城曾闹过杀人逃犯,各种谣言满天飞,吓得晚上没人敢上街,而他便是套上了这样一层杀人者的光环。

    恶人也是分等级的,三个泼皮只是偷鸡摸狗的“小奸小恶”,对上他这样的“大凶大恶”,就唯有俯首帖耳。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异样,他还没练成什么神通,只因些许心思的变化,在村中的地位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的,都是由青牛所引起的,或许这也算是化腐朽为神奇吧!

    李青山也不理会他们,勉力又将《牛魔大力拳》习练了一遍,这次有三人在场,练的格外用心。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一旦被人发现黔驴技穷,后果不堪设想。

    三个泼皮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看着,他们在村里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李青山还懂得拳法,在昏暗中李青山的动作强悍而充满力度,显然不是糊弄他们,不由得想起神婆所说,说不定李青山真的是被妖魔附体。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直吓得腿肚子转筋,想要离开又张不开嘴,只怕李青山突然现出原型,将他们一口吞了。

    李青山练完,命令道:“你们跟我来。”自顾自的走出门外,三个泼皮相视一眼,只得跟在后面。

    这个时候,许多村人正在门前吃饭,同李青山熟悉些就小心翼翼的打声招呼,不熟的就赶紧躲回屋里,纵然在白天,是他们出于义愤保护了李青山,但面对这个杀人者,没有人心中不感到恐惧。

    三个泼皮得平日跟着刘癞痢胡混,刘癞痢仗着凶狠,在村里还衬几分脸面,他们却是人厌狗嫌,哪有这样的威风,一时之间忘了恐惧,倒觉得得意起来,若是能跟着李二郎,可比往日要气派多了。

    更有老人叹息,虽然诛了刘癞痢这祸害,只怕又生出个更大的祸害来,至少刘癞痢手上没人命,大家还没这么怕他。

    李青山也是以一种近乎新奇的感受,走过这条他走了无数遍的道路,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不再是往日的李青山了。直来到一所茅屋前,想想不久前他还在这里窘迫潦倒,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门中李大夫妇,心惊胆战抵着门,李大哥手里拿着杠子,李大嫂手里握着菜刀,那几个泼皮怕的事情,他们何尝不怕。不过和那几个泼皮不同,他们手里捏着卖地的银子,若是向李青山服软,这钱就保不住了。

    于是今天他们连农活也没去做,只是在家中商量了一整天,最后还是李大哥下定决心:“他就一个人,我们还怕了他不成?他若敢来,我就替李家除了这个孽障。”但硬气话还没说多久,就见李青山带了三个人上门,顿时吓得躲回屋子里。

    李青山道:“把他们都给我揪出来。”

    三个泼皮被他威势所慑,不敢不服,欺负这样的小老百姓,可是经验丰富,呼喝着闯进门中。李大夫妇立刻缴械投降,不敢放抗,只吓得面如土色,颤栗不已。

    “二弟,二弟,你这是做什么?”李大哥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青山道:“我不是来找你的。”对李大嫂道:“贼婆娘,你平日辱我也就罢了,昨日敢辱我父母,今日必饶不了你。”

    李大嫂被她一瞪,吓得腿软,再无平日里的嚣张模样:“小二,那是我信口胡说,我可是照顾了你十几年,咱们都是一家人。”

    李青山冷笑道:“一家人?不说也就罢了,说起这个,还有账要算。先说说昨天那几句屁话,要怎么办?”

    一个瘦瘦小小,猴子似的泼皮,谄媚的道:“这哪用大哥你动手,小弟知道规矩。”说着话撸起袖子,就往李大嫂脸上打去。

    李青山抓住泼皮的手,昨日在祠堂中他真是恨不得这么做,但今日看他们颤栗的样子,反倒有几分于心不忍,想起这两位毕竟还是自己的兄嫂,怎能让他们受辱于这样的无赖之手。

    但是当行之事,不能不行,他灵光一动,对李大哥道:“难道她骂的就不是你的生身父母?你就不知道教训一下?”

    李大哥醒悟过来:“是是是!”生怕李青山不满意似的,用足了力气,狠狠打了李大嫂几个耳光,李大嫂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李青山倒觉得自己这大哥,打的很痛快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借机报仇,反正他的气消了大半,问道:“说是家人,我且问你们,卖地的钱在哪里?”

    李大嫂红肿的脸色登时苍白,李大哥也是闷头不吭声,那些钱就是他们的心头肉,李青山这是要割他们的肉啊!比起还这笔钱,他们宁可挨顿打算了。

    李大嫂忽然撒泼起来:“你打死我吧,你打死你亲嫂子,看有没有官府来抓你,我不知道有什么钱,你要想要就去跟刘管事要吧!”

    李青山厉声道:“你真当我不敢吗?”这已不再是装腔作势,昨夜杀刘癞痢那股杀气,仿佛借着夜色又回到了他身上,那个溪水倒影中,满身血迹双目圆睁的少年,已经同他融为一体。

    一旁三个泼皮只觉得身上发寒,忍不住退后一步,惊惧的望着李青山。

    而首当其中李大夫妇,更是吓呆了,生平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人,难以想象眼前之人是同他们相处了十几年的李二郎。

    最终,一袋银子交到李青山手中,李青山掂了掂,望着面无人色的李大夫妇,心中叹息,只为了这点银子,就要将亲兄弟逼迫到如此程度,他转身便走,三个泼皮连忙跟了上去。

    李大夫妇正要抱头痛哭,银袋滑过一道曲线,“啪”的落在他们面前。

    李青山的话语远远传来:“你们虽将我当奴仆,轻贱欺辱于我,但也是因为你们,我才能活这么大,从今之后,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第七章 发大誓愿

    银子失而复得,李大夫妇,都露出惊喜之色,李大嫂连脸上的疼痛也顾不得,忙将那银袋收进怀里。

    三个泼皮相顾咋舌,都流露出佩服的神色,那可是不小银子啊,足够挥霍好一阵子了,竟然如此轻易丢在地上。望着李青山的背影,若原本只是惧怕的话,那现在就隐隐多出了许多敬意。

    这般恩怨分明的好男儿,原以为只是说书人胡诌,没想到能亲眼见到,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将来定然是个人物,原本因李青山年纪太小而生出的意思轻视,此时也完全消去。

    李青山大踏步的走在前头,日落西山,青山寂寂,他觉得无比轻松坦然,仿佛卸下了看不见的包袱,身上凭空多了一股气力,连疲惫都消失一空。他隐隐觉得,若是此时再让他习练《牛魔大力拳》,定然比白日里要顺畅许多。

    这并非是他的错觉,无论是道家的神通,还是凡俗的武功,都要讲究与习练者的心意相合。《牛魔大力拳》原本就是大开大阖功法,要的便是心念通达,勇猛精进。

    李青山痛快了却这桩恩怨,心中再无块垒,自然是暗合了其中的精义。

    回到茅屋中,李青山目光炯炯的望着三个泼皮:“方才倒是多谢你们了。”若非这三个泼皮压阵,他那兄嫂肯定没那么容易就范,若是挥起木杠菜刀耍起蛮来,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说不定反而要吃亏。

    他本是心中一动,如此行事,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也明白了人多势众的好处,牛魔王仍需六个结义兄弟,更何况是他呢!当然,这三个泼皮尚不配做他的兄弟。

    三个泼皮忙道:“大哥说哪里的话,您大人有大量,不与哥几个计较,哥几个感谢还来不及,刘癞痢不知好歹死有余辜,我们跟着他,过去多有得罪……”

    李青山挥手打断:“过去的都过去了。”

    三个泼皮得他这一言承诺,都觉得心中轻松,念头活泛起来,纷纷奉承起他来,说到动情的时候,几乎要同他插草为香,结拜为兄弟。

    李青山前世今生也没被人这样奉承夸赞过,虽然是出自三个他瞧不起的无赖之口,心中也难免欢喜得意,不过结拜兄弟那是不可能的,胡乱敷衍了一番,将三人送走。

    卧在一旁的青牛开口道:“你怎么不答应下来,他们肯以你为首,拉帮结伙,你在这村里越发的安全,有什么消息也有人通风报信。”

    小村子里拼的就是人力,很多时候,哪家兄弟多儿子多,其他人就不太敢欺负,甚至可以去欺负别人。

    李青山昂然道:“我李青山所要结交的,纵然不是纵横天下的英雄豪杰,也是重情重义的铁骨男儿,怎能与那样的人同流合污。”声音赫赫,几只昏鸦受惊飞起,在树梢徘徊。

    青牛沉默不语,望着李青山这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青山觉得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牛哥,你定要笑我说大话了,不过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也只说给你听。”

    青牛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葫芦酒来,抛给李青山:“若连几句大话都不敢说,那不如回去种地,还有什么大话,都说来听听。”

    李青山熟练的塞子,仰头咕噜噜的灌了几口酒,随手一抹嘴,呲牙笑道:“我要踏遍这五湖四海,天下九州,尝遍世间珍馐美味,饮尽天下佳酿美酒,修最猛的神通,战最强的敌人,上最美的女人,才算是不枉此生!牛哥,你说我这梦想能不能实现?”

    “一定能!”

    “好,借你吉言!”

    少年大大的梦想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回荡,或许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没有当真,但一点火星已落入他的心田,将要燃起一场燎原之火。

    李青山趁着酒兴,又将《牛魔大力拳》三式练了一遍,半醉半醒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对是错,只是凭着喜好挥拳踢脚,而青牛只是在一旁喝着酒,不做言语。

    李青山醉倒在地。

    第二天,李青山将地钱还给兄嫂的事,经三个泼皮之口,很快传遍全村,对于他的选择,有人佩服不已,夸他气概不凡。也有人嘲笑,没了地吃什么,还不是要去给刘管事当长工,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气概。

    但也不太敢明目张胆的说,李二郎的名头在卧牛村中,已经隐隐立了起来。

    对此刘管事则是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李二郎不再会来同他计较这块地,但忧的却是李二郎如此恩怨分明,现在说不定只是含恨不发,只能找机会报复,毕竟那刘癞痢当初便是受他驱使。

    若是李二郎现在就打上门来,反倒是好了,他自有千百种方法来应对,但总不能日日夜夜提防,果然是“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刘管事在厅堂里一阵思量,一个佝偻老人在一个青年的搀扶下,来到门房前,被守门的家丁拦住。

    刘管事立刻迎了出去,胖脸笑道:“李大村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李村长板着脸道:“我不知道你这里什么时候还设了护卫,不知是要防备些什么?”

    刘管事讪讪一笑,他家虽然是个地主,但毕竟只是山中小村,门户自然不可能像城里的大户人家那么深,只有一个老门房,平常哪有什么人守门。

    他虽然使尽手段兼并村中的土地,但还是以正当买卖居多,就算是欺负,欺负的也是那些还不了手的人,没有那么多的仇家,如今要防备的自然是李青山。这小子在他眼中,原也是个还不了手的人,但最终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二人到屋中叙话,李村长也不拐弯抹角,开口便道:“刘管事,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说说,要怎么收拾这李二郎?”

    他的眼中满是血丝,村民害怕李青山,他也一样害怕,人越老越怕死。他昨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有什么动静,都连忙坐起,只怕是李青山个悄悄进来,取他这条老命,几乎一夜没睡。

    他一大清早就起身,下定决心,若不除了这块心病,那就没法过日子了,就到了刘管事这来。

    刘管事摊手道:“怎么收拾,村里人都敬他是条好汉,再说也没凭证,刘癞痢就是他杀的。”

    “怎么不是他杀的,他都快写在脸上了。”李村长身旁的青年说道,他是李村长的儿子李虎,在村中也是一霸,如今却被李青山弱了威风,心中很是不服。

    “写在脸上你也不认识。”刘管事瞪了他一眼,你个毛孩子也敢在我面前耍横,看了看李村长放缓语气:“你可知他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当然知道,人人都觉得他是条好汉,这样我就更使唤不动人,才来找你的。”李村长作为村子里权力最大的人,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突然跳出个小子,冒犯他的威严,他也觉得很愤怒很受伤害,下定决心非得挽回这个面子不可。浑然不顾当初是谁先妄顾是非,颠倒黑白的。

第八章 赴鸿门宴

    刘管事道:“但他总得吃饭。”

    刘虎道:“那谁不得吃饭。”

    正所谓人老成精,李村长还没糊涂,眼睛一亮:“你是说?”

    “他想要吃饭,就得干活,这村里谁还能雇得起他,他要是在我手底下干活,还不是任我们摆布。”

    刘管事望着李村长父子佩服的神色,心中一阵得意。民以食为天,粮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地里长出来的,控制住了土地,就等于捏住了老百姓的命根子,要是不三天不吃饭,好汉也变成了软脚虾。

    刘管事已经想好了对策,倒也不必非得赶尽杀绝,只需敲打他一番,看他的态度如何,若是能为我所用,倒也不错。

    李青山一梦醒来,自不知道这些算计,只见一只獐子躺在院子里,他嘿嘿一笑,也不向青牛道谢,熟练的将那獐子剥皮割肉,这一次他已准备好了盐巴,将獐肉胭脂起来,免得吃不了**。

    做完这些准备,他又到小溪旁略作洗漱,便开始了一天的修行。

    连续几天功夫,他都是天不亮便起床,直到天黑透才入睡,几乎不出家门一步,完全断绝了同外界的往来,每天都练的精疲力尽,竟也不觉得辛苦枯燥。

    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每向前一步,每增进一点,仿佛都有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

    十几天过去,李青山一头獐子刚刚吃完,李村长就熬的受不了了,这些天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夜的都得让两个儿子守在床边,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他这么大的年纪,哪里吃得住这个,眼看就要害一场大病,赶紧来和刘管事商量。

    刘管事也是等的焦心,天天派家丁到李青山的茅屋外面打望,第一个家丁回报说,现在李青山天天喝酒吃肉,而且还练起武来。他本来还不信,直到好几个家丁都这么说,再到后来就没人敢去打望了。

    神婆妖魔附体的说法,又浮上他们的心头,李青山的院落俨然笼罩上了一层神秘恐怖的色彩。而李青山勤练武功,在某些人看来,就是为了准备报仇雪恨。

    眼看李大村长已经快哭出来的样子,刘管事直皱眉头,下定决心:“请他来赴宴,他若敢来就算是条好汉,若是不敢,就是装模作样的怂包。”

    一张请柬送到了李青山手中,他把玩着大红请帖,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婚丧嫁娶,多半是让人来请来叫,极少有这样正式的发帖,不由觉得有些新奇。

    他一阵沉吟,这可是宴无好宴,他若是去的话,说不定就是自投罗网,他的神通才不过练了十来天,虽然有不少的收获,但总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但若是不去的话,他好不容易在立下的威名,就付之东流,旁人提起他李青山,定然说他连一场宴都不敢赴,堕了他的名头。

    此时一旦示弱,打击就会源源不绝。刘管事这一手,端的是算计深沉,将他逼到两难的境地。

    青牛道:“去不去?”

    “刚好没饭吃了,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去,关云长单刀赴会,我难道就怕吃这一顿村酒吗?”李青山哈哈一笑,胸中豪气已生。

    “关云长是何人?”

    “是我听过的一个英雄。”李青山站起身来,力贯双臂,使出一招牛魔顶角,同时开气吐声,隐隐的有“哞哞”的牛叫声,从他肺腑间传出来,仿佛是一头大水牛在舞动双角,准备与敌一战。

    青牛满意的点点头,李青山的《牛魔大力拳》已是初窥门径,端的是进步神速,此时若是遇到一点危险,就小心规避,绝对不利于修行。

    “正好还与人有些恩怨没能了结干净,不能够快我胸臆,这次刚好是个机会。”李青山自打那天了断了同李大夫妇的恩怨之后,《牛魔大力拳》果然精进了不少,证明并非是他的猜测并非错觉。

    夏天即将过去,阳光依旧耀眼,刘管事的大院里,在几株榆树掩映下,已经摆好了桌席。

    一群壮年汉子坐满了几张方桌,望着桌上的酒菜吞咽口水,这样的酒席也只有刘管事家里才请的起!不过他们凭着农人的狡黠,也知道这顿酒席并不是白给他们吃的,许多话刘管事都已经交代过了。

    说……说什么摔杯为号?反正他们也不太懂,只知道刘管事一翻脸,他们就得动拳头。

    虽然不太愿意同李青山为敌,但他们都是刘管事田里的长工,对于这个衣食父母是不敢得罪的,反正那李二郎横竖才不过十五岁,怎敌的过这么多人,所以能来的长工就都来了,坐满了几大桌。

    就算有些于心不忍,那也只好下手轻了,意思一下,再让二郎跪下给刘管事陪个不是,少受点罪。

    蝉在头顶少气无力的嘶鸣,所有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烦,望着好酒好菜不能吃,对于他们可是有不小的考验,议论声盖过蝉鸣:

    “时候差不多了,他怕了,不敢来了,我们赶紧吃吧!”

    “搁你身上你不怕,不来就对了,来的才是傻子。”

    刘管事恍若未闻,只是微微而笑,心道:知道怕就好,到底不过是个半大小子。

    “来了来了!”一个年轻长工满头大汗,小跑着闯进院中:“李二郎来了!”

    院子里的人像是被同时扼住了脖子,不出声音。蝉鸣声似乎瞬间变得响亮起来。

    李青山站在刘家大院门前,心中同样紧张的厉害,什么事都是说着容易做着难,眼前这青砖白墙的刘家大院,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龙潭虎穴,若是一不小心,性命或许也会丢在里面。

    他打起了退堂鼓,想起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凭他如今进步的速度,只要给他时间,一年,不,半年,甚至三个月,他将《大力牛魔拳》练出个模样,就不用再怕这院子里任何人。

    他精神忽然一阵,扪心自问道:“李青山啊李青山,难道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放屁吗?这辈子只敢向比自己弱的人呲牙?那纵然练成盖世神通,骨子里也还不过是个懦夫。”

    这诸般心思变幻,其实不过一转念的功夫,李青山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决然的踏入门中。

第九章 匹夫一怒

    大门在他身后关闭,李青山环顾一圈,仿佛丝毫没注意到院中紧张的气氛,自顾自的走向刘管事所在的桌席,那里正对着厅堂,设在院子的中间最大的一株老榆树下,是主席的位置,坐的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刘管事左右两边是李村长和神婆,乃是卧牛村中权利最大三个人,还有几个村中老人,唯一的年轻人就是李村长两个儿子,李虎李豹,都生的膀大腰圆,虎视眈眈的望着李青山。

    刘管事眼神微缩,不过十几天未见,李青山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具体也说不清是什么变化,但总之和以前大不一样,多了那么一股子气势。

    李村长一脸威严,目光不善。而神婆干脆就是**裸的怨毒了。

    普通村民,得罪了这三个人的中的任何一个,在村里的日子都没法过下去,只能低头服软。更别说同时得罪了他们三个,但李青山也绝不会服软低头。

    村里吃席面的规矩,还是很多的,从位置到坐姿,都有不少的讲究。李青山见其他席面都挤满,只有这个席面还较为松快,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开口道:“怎么还不吃,诸位是在等我吗?”

    没人回答他,李虎李豹从左右两边夹了上来,分别搭上李青山的双肩,用力按捏了下去。

    李青山虽然年纪尚轻,身材挺拔,不在二人之下,但身形瘦削,远比不上他们的膀大腰圆。若搁在以往,只需一个,就能轻易将李青山制服,即便是现在,李青山也只能对付一个,两个就难说了。

    李青山一皱眉头,抓住二人的手腕,往下一掰,同时使出“牛魔运皮”的变化,像一头大水牛舒展筋骨,左右一靠。

    李虎李豹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又被李青山一撞,顿时把持不住身形,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二人恼羞成怒,顾不得满身尘土,腾地站起身来。

    刘管事原还要说几句场面话,试试李青山的心意,看他有没有服软的意思。没想到李虎李豹如此冲动,也顾不得骂他们了,正要摔了手中的杯子,命长工们动手。

    “铮!”一把短刀钉在了桌面上,几个人的动作也被钉住,刀刃在斑驳的阳光下,闪着朦朦胧胧的光。

    李虎李豹顿时不敢上前,他们都是村长的儿子,身娇肉贵,仗着身强力壮欺负欺负良善还行,去跟人拼命就划不来了。

    李青山一手握着短刀,一脚踏着长椅,身子向前倾,望着刘管事嘿然笑道:“刘管事,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纵然有什么生死恩怨要了断,也不妨等吃饱喝足了再说,莫要糟蹋了这满桌的酒菜。”说到这里,他反而不觉得紧张了。

    刘管事还没开口,周围桌上的长工们反倒纷纷赞同起来,对他们来说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吃啊!若是打起来,不知要打翻多少酒菜,他们可不相信吝啬的刘管事会再给他们准备一桌。

    “是啊是啊,刘管事,咱们早上都没吃饭呢?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哪有力气打架。”

    “我连昨天晚上都没吃,再不吃上一口,就不行了。”说着话还狠狠吞了口口水。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连李青山都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自己竟然害怕这群人。

    刘管事涨的脸色通红,他设下这场酒席,一则是为了震住李青山,再则是怕长工们不出力,给予一定的实惠。

    他一心要学书里说的那样,伏下五百刀斧手,以摔杯为号,冲将出来将李青山拿下,但却忘了,他手底下既不是死士也不是家将,而是一群真真正正的农民。

    李青山笑吟吟的望着刘管事:“刚巧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没吃东西,现在就不客气了。”抓起一只烧鸡就吃了起来。

    他自练《牛魔大力拳》以来,食量变得非常惊人,一头百十斤的獐子,竟只让他十几天就吃了个精光,青牛还来不及捕捉新的猎物来。

    一只烧鸡转瞬间就消失在他的口中,他引了个头,长工们可就不管了,纷纷操起筷子埋头痛吃,一时之间院子里只剩下了大吃大嚼的声音。

    李村长又气又怕,浑身哆嗦,瞪着刘管事,你不是聪明的很,快想想办法。

    刘管事又有什么办法好想,反瞪回去,若是让长工们动手,长工们舍不得嘴里的东西,李青山先扑过来给我一刀怎么办,你那两个儿子平日里看起来凶悍,怎么这时候就软了。

    这张桌上,就凭刘管事和这一群老家伙,加起来还不够李青山一脚踹的。他们就像是忽然被抛到了一个孤岛上,不得不独自面对李青山这凶人,一个个都是心惊胆战。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李青山旁若无人,拿起酒壶自斟自酌,这村酒本来就淡,这么喝来简直没味道,便喊道:“换大碗来!”

    但却没人应答,李青山不悦的“嗯?”了一声,刘管事忙令人拿了大碗上了,李青山倒了满碗,仰头一口饮尽:“痛快!”

    长工们见他饮的如此豪爽,又佩服他的胆气,竟有不少叫好声传来。

    李青山这些天吃了不少油腻,被这**的酒水一冲,爽快无比,毫不停歇,连饮三碗。

    第三碗酒下肚,院中已是一片轰然叫好声,沸反盈天,到似不是刘管事请的他们,而是给李青山助拳来的。

    李青山打了个酒嗝,四面拱手:“大家吃好喝好,别忘了刘管事的恩情,什么恩怨是非,饭后可以再算。总之就算是到了黄泉路上,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然后眉目一横,望着主席上这些个人:“你们怎么不吃?”酒意一冲,杀意也起,若是这些人一直找麻烦,这卧牛村中住着也不安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他们的暗算。不若杀上几个,夺些财物去往他乡,料想这些村汉没人敢拦着自己。

    原本李青山只是冒险前来赴宴,其中甚至有几分虚张声势的味道,结果反被他看出了刘管事他们的虚张声势,一时之间,反客为主,想法也是大大的不同。不由想起雷锋叔叔所云: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又想起太祖所云: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嗯,地主阶级也是纸老虎。

    刘管事虽然计谋有些拙劣,但阅人却是不少,一看李青山的表情,便知他是动了杀心,那份装出来的城府,就再也保持不住,额头冒了一层细汗。

    村里几个老人更是吓得不行,他们也不想做个饱死鬼啊!急忙向李青山解释,分家的事他们只是应付个场面,根本不怎么了解内情,有人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便想要告辞离去。

    李青山冷喝一声:“给我站住,前些日子的事,都是诸位亲眼所见,先不忙着走,吃饱喝足之后,给我留下来做个见证。若是执意不听,那便是心中有鬼,休怪某家刀下无情。”

第十章 举头三尺无神明

    老人们就又颤巍巍的坐回椅子上,李青山埋头大吃大喝,他这些日子只吃獐子肉,也吃的心烦,正要换换口味,满桌酒菜让他一个人一扫而空,摸摸鼓起的肚子。

    “这院子里的人,按说都是我的长辈,有的说是看着我长大也不为过,但却有人不顾念这情分,只为了几亩地就要欺压于我。今日你们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要给你们个说法,哪怕是丢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李青山说着话,拔起刀来:“刘管事,李村长,你们说是不是?”

    刘管事决心不吃这眼前亏,服软道:“二郎,那几亩地,你想种,就拿回去吧!”

    李青山道:“那几亩地我不要,那是你花钱买来的,我不为占你这个便宜,只是想讨一个公道,你们在村里为所欲为,莫要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公道自在人心。”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刘管事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李村长反应过来:“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听信了你哥哥……”

    “那不是我哥哥。”李青山冷冷打断。

    “李大他们胡言乱语,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这些天来都睡不着觉,只怕哪天去了,无颜到地下见你爹娘。”李村长说到后面,已是声泪俱下,老泪纵横,却是想起这些天受的苦。

    李青山又对那几个老人道:“那你们说,那块地该不该分给我。”

    “该,该!”此时此刻,谁人敢说个不字。

    李青山得偿所愿,仰头大笑:“原来这世上还有公道在!”笑声忽的一收,低着头脸上神情变幻,时而凝重时而释然,其中竟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悲哀,望向手中短刀:“公道原来在这里。”

    他皱着眉头,喃喃道:“举头三尺无神明,公道只在刀里。举头三尺无神明,公道只在刀里……”不由得声音越来越大,声震屋宇。

    他原本愤愤不平,一心要出一口恶气,甚至杀人也在所不惜。此时只觉了然无味,将刀一收,再不理会院中席上诸人,转身便向门外走去,眨眼间便走的无影无踪。

    长工们白吃一顿酒席,又看了一场好戏,心满意足的散去,口中议论的都是李青山,脸上满是佩服的神色。

    刘管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知再想要组织起人去对付李青山,已是难上加难,他固然掌握着土地,但长工并不是他的奴隶,不会任凭他驱使,纵然是奴隶还能暴动,若是激得所有长工一起反对他,那可真是糟糕之极。

    但好在李二郎恩怨分明,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便不会再处心积虑的报复,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场酒宴虽然不成功,但也算勉强达到了目的。只见李村长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起身,脸上虽还留着羞耻之色,但神情也似放松下来,看起来同他想的一样。

    二人相视一眼,都觉得讪讪。

    李虎不服道:“爹,不如让我大哥回来,凭他的武艺,不信治不了这李二郎。”

    李豹也道:“刘叔,刘哥他不也在庆阳城里吗?”

    李村长正有一肚子火气要发作,狠狠道:“都给我闭嘴,我怎么生出你们这样没用的东西!”

    刘管事也不回话,他们都是经历了不少风霜,极其懂得明哲保身,绝不肯为了意气之争去犯险。

    “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神明已经发怒了,他活不久了。”一直沉默不语神婆忽然神秘而恶毒的道。

    大太阳底下,许多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时代人们都是崇敬鬼神的,而神婆就是沟通神明的人,想想方才李青山竟说“举头三尺无神明”,说不定真的惹得神明发怒。

    有的人更想起,曾经村里也曾有一家孩子生病了请神婆医治,神婆也说那孩子也是被鬼怪附体,又是用火烧又是水淹,最后用被子捂,说要逼鬼怪出来,却将那孩子活活捂死了。

    神婆只说这是阎王有请,谁也救不活,但那家孩子的大人却不依,孩子的娘更是天天在神婆门外骂街,此事对神婆在村里的威信有极大的损害,但过不几天那孩子的娘竟突然病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神婆只道这是,孩子在地下想娘了。自此之后,再无人敢对她不敬。而李青山当众踢了她一脚,喝骂了她几句,已经把她得罪的苦了。

    “刘管事,此子是你命中的灾祸,如今神明为你消灾解难……”

    刘管事忙命人包了些香烛酒肉给神婆,神婆又望向李村长,李村长也咬着牙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送神婆离去。

    一个长工抱着这些东西,跟在神婆身后,亦步亦趋不敢多话,直来到一座青砖瓦房前,她是村里出了刘管事和李村长外,唯一住得起砖瓦房的人。

    厅堂摆放香案香炉,整天烟雾缭绕,既是居所,也是庙宇。

    “小安,小安,奶奶回来了。”神婆忽然沙哑开口,满脸皱纹的脸上扬起诡秘的笑意,绝对谈不上慈祥。

    长工知道神婆根本没有儿孙,吓得的心惊胆战,匆匆将东西放下,忽然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裤腿,回头一看却哪有什么人在,他大喊一声:“妈呀!”连滚带爬的奔了出去,身后传来一阵尖利的大笑。

    “小安,奶奶跟你说,有人欺负奶奶。”

    空空荡荡的厅堂没有人回答。

    “什么,你竟敢不听奶奶的话……”神婆的脸陡然变得狰狞起来,一阵的侮辱喝骂,手中摇起一个铜铃。

    屋中顿时阴风四起。

    许久之后,神婆又恢复了温柔:“对嘛,这样才对,奶奶也不想打你的,我的乖乖孙子。”

    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自言自语。

    李青山回到茅屋中,青牛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概是又去为他捕猎去了。

    他趁着酒兴,又练起《牛魔大力拳》来,三招最基本的架势,他已是熟的不能再熟,身体自动舞动起来。脑袋里还在回想今日所经历的一切,看起来那样可怕的东西,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果在刘管事家门前,他因害怕而逃跑的话,又怎能识破其中的奥秘。

    在这件事上,他真正的敌手,并非是刘管事李村长,而是他心中的恐惧,什么是真正的强者?《道德经》中早给出了答案,“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勇者无畏。”李青山吼出这四个字,像是打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拳法中,猛然多了一股一往无前气势,无论前方有什么艰难险阻,他都要挺身击破,绝不低头,决不后退。

    举头三尺无神明,我即神明。公道不在人心,在我手中。

    四肢胸腹,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仿佛在这股决心之下连接起来,一拳击出便能贯通全身的力量,他有一种感觉,这时候即便不用武器,同李虎李豹两个兄弟正面相抗衡,也有十足把握击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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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恶灵缠身

    他的勇气增强了他的力量,而他的力量又反过来增强了他的勇气,二者相辅相成。

    直练到黄昏日落,他竟又觉得饿了起来,现在的他仍然很消瘦,完全不像是李虎李豹那样的膘肥体壮,只有他心中清楚,那一头獐子的血肉精华,没有丝毫浪费,全部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他的身体好像成了一个无底洞,贪婪的将所有酒肉消化吸收,转化成一丝丝的力量。

    练拳之后,李青山又席地而坐,闭上双眼,定下心神,体会身体的每一处变化。拉扯筋骨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他还记得练《牛魔大力拳》的第二天,他痛的差点起不来身。

    青牛也不劝他,还是他强忍着疼痛起身练功,连续坚持这十几天功夫,才算是好转一些,不,应该是他忍受能力变得强了一些。照理说熬过了前几天,身体应该会慢慢适应才对,但他身上痛苦的感觉没有丝毫的减弱,仿佛每一天都是才刚开始练习。

    身体的每一分变化,都无比真切的映入他的心中,只是可惜并没感觉到所谓的气,据青牛说,无论何种神通法术,只感觉到气的流动,修出一丝真气来,才算真正的入门,不过他修行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在脖颈后面游动,仿佛一阵凉风。

    但是现在根本没有风,也更不可能有凉风。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

    李青山心中一喜,全神贯注投入那股凉意中,但渐渐的他发觉,那股凉意缓缓的侵入他的皮肤,而且越来越深,深入骨髓甚至魂灵,极为的阴冷,让人很不舒服。

    李青山晃晃脑袋,站起来打了一趟拳,阴冷之气消散了些,但他一坐下就又再一次缠了上来。

    他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索性来到茅屋旁的溪水旁清洗身子,今夜月光皎洁,他往溪水中一瞧,一个脸色惨白的孩子,正面无表情的攀附在他的身上。

    饶是他已经胆气不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情此景立刻让他想起前世看的名为《咒怨》的电影。

    若是普通人,这一下非得被吓傻不可,但好歹李青山也是跟一个牛妖相处了那么久,借着溪水同那孩子对视,见那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神情呆滞木讷,便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干嘛趴在我身上。”

    但那孩子只是动了动脑袋,这时候水面起了一阵波荡,孩子的倒影就消失不见,但那股阴冷之气还分明留存着。

    李青山努力稳住心神:“我这是撞鬼了,不知这小鬼怎么会缠上自己,只能等牛哥回来同他商量,好在一时半会儿要不了我的性命。”

    心中却又没什么把握,只感觉到惧意一起,那股阴气侵蚀的越发快了,忙又练起了《牛魔大力拳》,唯有这时候,阴冷之气才会消失。但他总不是不知疲惫的机器人,总要坐下来休息,那时候就感觉格外的难熬。

    直到三更半夜,阴气最重之时。

    那股阴冷之气已经侵透了李青山大半边身子,没有什么明显的痛苦,只是手脚渐渐麻木,五感渐渐模糊。

    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激的他全力开动脑筋。

    他听说人身上都有一股阳气,能够克制阴鬼,想来练拳时候血脉贲张,所以那小鬼才不敢靠近,于是便在打坐的时候,努力模拟练拳时候的感觉。闭上双目,调动意念,收缩肌肉,果然有些用处,勉强抵挡住了那股阴气的侵袭。

    如此熬了一整夜,神智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狠狠锻炼着他的精神意志,直到他的意志接近溃败的时候。

    雄鸡一唱天下白,李青山猛然睁开双眼,阳光从树梢落在他脸上,有些刺眼。身上的阴冷之气消失了,青牛正在不远处望着他,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李青山道:“牛哥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昨晚遇到了什么?”

    “我早就回来了,不就是一个小鬼趴在你身上?”

    “你就那么干看着?”

    “那我还能怎么样?”

    李青山咧了咧嘴,没说出话来,青牛早跟他说过了,你遇到什么危险也别指望我出手相助,从一开始就没给他依赖的机会。他望了一眼青牛脚边的黄羊,更是不能说什么了,青牛已经给他提供了最为要紧的帮助,不能什么都依赖他。

    晒着温暖的朝阳,李青山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好在那小鬼白天不敢出来,不然我真是坚持不住。牛哥,我练的好歹也是道家神通,难道就对付不了一个小小鬼怪。”

    “如果你不是练了神通,连昨夜也熬不过,待你炼成了一牛之力,浑身血气旺盛,自然就不怕这区区小鬼。”

    “那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除此之外,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阴鬼之类最怕杀气煞气,你手上若有百八十条人命,保证群邪辟易,那小鬼不敢靠近你十步之内。”

    李青山翻了个白眼:“你难道要我屠了这卧牛村吗?”

    “倒也不是一定做不到,怎么样,要试试吗?”青牛嘿嘿一笑。

    “我不如先宰了你做牛排!”李青山不理会它,处理了黄羊,吃罢了早饭,先将此事抛在脑后,忍着身心的疲倦,专心致志开始了一天的修行。

    但他一开始修行,就感觉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有一股细弱游丝的“气”在身体中流淌,若不专心绝对感应不到。

    那股气并不像武侠小说里所说的真气,存储在丹田中沿着经脉流转,而是游鱼般的四处流窜,游走于四肢百骸之间,当他猛力挥拳时,气丝就流到了手臂拳头上,但也只是一刹那的事。

    精神一松懈,那气丝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像个顽童似的,几乎不受他的控制,他将这种情况同青牛一说。

    青牛却并不吃惊,而是意味深长的道:“你能这么快就感觉到了气的存在,还要多谢那小鬼,这也算因祸得福。”

    在生死关头,李青山调动全部精神意志来对抗阴气的侵袭,小鬼离去,但这股精神意志却留存下来,成为一丝真气。

    “原来这就是真气吗?”李青山望着自己的手心:“这真气到底有什么用处?”

    “练精化气,练精化气,不就是为了这么一股气,你说有什么用处?若感应不到气在,纵然练一辈子,也是乡下把式,成不了气候。若说好处,那真是数的数不清楚,以后你自己慢慢体会就是了。”

第十二章 长刀在手

    李青山觉得青牛的话里不尽不实,似乎隐瞒着什么,但欣喜之中,也无暇多想,立刻练起拳来,感受这真气的作用。

    果然,不过一会儿,就他摸到了些门道,今天他的《牛魔大力拳》练得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顺畅,像是老旧的机械涂抹上了润滑油,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而且回气的速度快了许多,这看起来只是小节,但普通人对敌,往往不敢发全力进攻,总要留有余力。因为若是全力一击被敌人躲开,身形难免有刹那僵直,留下了莫大的破绽。

    他就不必担心这个,别人打出一拳功夫,他能全力轰出三拳,纵然是力量相当,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李青山十几天辛苦修行,总算得了这么“一丝”成果,心中也不由大喜,总觉得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但想到昨夜的辛苦凶险,神情一冷:“不过我倒想知道,是谁送了我这个福气。”

    青牛貌似不经意的道:“福祸无门,唯人自召。”

    李青山却是心中一亮,这是神婆当初上门讨要猪头,他所说的八个字,小鬼定然不是平白无故的缠上自己,仔细一思量,立刻就得出了一些头绪。

    他在这小山村里土生土长的,对村里发生的一些重大事情也都略知一二,而在这个偏僻小村里,可称得上重大的事情本来就不多。

    其中一件就是几年前,村里一个户人家,因孩子生病而家破人亡。

    李青山那时候也是个孩子,还认得那个名为小毛的孩子,万没料到这孩子竟会因此而死,也正是这桩例子,让李青山在喝了符水之后乖乖恢复原状,再不敢显露一点惊人之处,同时也极其的厌恶神婆。

    小毛他娘死的很是蹊跷,在一夜之间暴毙身亡,也说不上什么原因。

    李青山原本还以为她因不能承受丧子之痛,如今看来,分明是被阴气侵体,他蓦地站起身来,眸中寒光乍现:“原来如此,饶不了她!”

    青牛道:“那就去杀了她呗!”

    “没那么简单。”李青山盘腿而坐,低头沉思起来。

    神婆不是刘癞痢这破落户能比,不但在村中极有威望,而且在附近的十里八乡,都有些名气,经常有外乡人前来求神问卜。

    杀了她就只能远走他乡了,甚至上报官府被通缉也有可能,而且他现在无凭无据,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她干的。而最为重要的,她既然能够驱使小鬼,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手段,也未可知。

    青牛在一旁也不插话,心中却很是赞许,若是李青山仗着昨日威风,热血上头就去对神婆喊打喊杀,那也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这世上的事难有十全十美,勇敢的人难免莽撞粗心,聪慧的人又常常犹豫不定,少了几分决绝和血性,“剑胆琴心”四个字,最是难得。

    李青山想定了心思,拔腿去往村中。

    “是二郎啊,吃了吗?没吃来我家吃。”村口,一个老汉正挥着锄头在菜园里锄地,一见李青山就热情的打招呼。

    昨天刘家大院里发生的事已传遍全村,原本默默无闻的李家二郎,现在已经成了村中名人,无论长幼,对于这个少年,都多了几分了敬意。

    李青山一一回应,穿过大半个村庄,直来到门前栽种着几棵柳树的小院前,一个衣衫破烂的小老头靠在树下,一大早就喝的醉醺醺的,倒有几分隐士高人的架势。

    李青山心里清楚,这不是什么隐士高人,而是一个普通农夫,也就是小毛的爹,名叫李富贵,实际上还不到四十岁,但看起来足有五六十岁的模样。自妻儿都死了之后,他农活也不怎么干,整日借酒消愁,疯疯癫癫。

    看见李青山走近,李富贵口中含糊不清的道:“来,喝,喝,”一股酒臭气扑面而来。

    李青山皱皱眉头,一把抓住李富贵,将他拖进无屋里,二话不说,先舀了一瓢水灌进他的嘴里,呛得李富贵一阵干咳,趴在门坎上呕吐起来。

    李青山四下打量这茅屋,到处都是破破烂烂,蛛网挂满窗棂,真称得上是家徒四壁,想当初李富贵家里,在村里也是有名的富户,拥有的良田仅次于刘管事家,对得起他爹娘给他起的这个名字,一家人过得美美满满。

    谁承想人世无常,一场横祸就落到如此下场,让李青山不禁感叹,凡人的小小幸福,实在是太脆弱了。但他心性坚毅,胸怀大志,最见不得人颓废消沉,自甘堕落,手上也就不怎么客气。

    李富贵发怒道:“你……你……你干什么?”

    “李大叔,醒了吗?”

    李富贵看见李青山不善的目光,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又不是瞎子聋子,这些天来李青山在村中的作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真正的煞星:“有……有什么事?”

    “你知道小毛他娘是怎么死的吗?”李青山开门见山。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李富贵一听此言,吓得脸色惨白,不管不顾的往外走。

    李青山一把抓住他干瘦的手腕:“你这样也算对得起你的妻儿?”

    李富贵身形僵住:“二郎,不是我不告诉你,那是你招惹不了的麻烦,莫要枉送了性命?”

    “我不愿找麻烦,但麻烦已经找上门了,若是像你这般活着,倒不如枉送了性命,你只要告诉我当年的事情。”

    李富贵听了的一惊:“什么,已经找上门了?”犹豫了半晌,长叹了口气,开口讲述起来。

    “小毛他娘在神婆门前骂街之后,回到家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起不来了,身上变得发冷发青,那天晚上出了好多怪事,而且……而且我还看到……”

    “看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

    李青山终于确定,凶手果然是那神婆。

    而且神婆还阴森森的跟李富贵说,小毛在地下不但想他娘,还想他爹。吓得李富贵上了一大笔供奉。

    李青山一拍墙壁:“真是欺人太甚,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你的妻儿报仇?”

    李富贵被他言语中轻蔑激起了满脸通红,猛地跑到里屋中,从大木箱的最底下摸出一个长条的包裹来。

    揭开包裹,里面是一把刀,一把上好的钢刀。

    李青山拔刀出鞘,一股冷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映着他的脸,须发可见。

    刀柄长约一尺,微带弧度,缠着乌丝,握在手中极其舒服。刀身长约二尺,宽约四寸,比李青山手中那把刀只有一尺,而且甚是做工低劣的短刀,要强的太多了。

    这把刀的刀背很厚,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极利劈砍,他随意挥舞了一下,就有破空之声传出,他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刀!”这样的好刀,他在集上也没见过,若真要买,恐怕得需要几亩良田来换。

第十三章 牛泪见鬼

    李富贵道:“这是我在庆阳城金戈铺买的百炼刀。”他又不是呆子,妻儿的死怎能对他毫无触动,对神婆毫无恨意,这把刀便是明证,证明他还是个有血性的男儿。

    但他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农户,一边是酒,一边是刀,但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拿起刀来,而是在醉乡中一天天消沉下去,最终发现自己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这把刀他还一直留着,没有拿出来换一顿好酒。

    李富贵念起往事,泣泪横流:“这把刀我不敢卖,也不能卖,卖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李青山心神激荡,脸上不动声色,默默将刀回鞘裹好:“你若信得过我,这把刀就归我了,我必会给你个交代。”

    李富贵背过身摆摆手,李青山提步走出门外,一路快步疾走,只恨不得上门一刀将那神婆砍了,回到茅屋练了一趟拳,才将心气平定下来。

    “能够驱使鬼物,算得上什么层次的神通,比我这九牛二虎之力如何?”

    “强的能使万鬼朝宗,称一方鬼帝,与神魔交游。弱得就只能欺负一下普通人,练了不但无益,反而有害,阴气侵体,神智混乱,性情乖张。”

    “那神婆自然算是后一种。”李青山放下心来,这也是他料算到的,否则的话,那神婆也不会白白吃了他一脚,这么久才来报复。

    “但你也别小看了他,你看不到阴鬼,很多手段都是防不胜防。”

    李青山心念一转:“牛哥,听闻人眼上抹了牛眼泪,就能见到鬼,不知是不是真的?”

    “少来打我的主意,老牛平生无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牛哥你难道就没有伤心之时吗?”

    青牛别过牛头,不再理他。

    李青山知道牛哥是真正的牛脾气,也就不再劝说,这些天来,二人没少交流,他隐约也体察出了青牛的心思,不想让李青山将它当做依仗,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抗。

    黄昏时分,青牛忽然将一个小瓷瓶交给李青山,也不解释什么,就走出门外,上了卧牛岗,望着夕阳下十万大山。

    李青山打开小瓷瓶一看,里面是透明的淡蓝液体,他心中一动,粲然一笑,冲青牛的背影道了声谢,用蒿草蘸了这液体,小心翼翼的滴入双目。

    初时没什么感觉,但接下来他就觉得双目越来越热,热得发胀发烫,若非这些天来的艰苦修行,他几乎要忍不住痛呼起来。

    烟雾缭绕的青砖瓦房里,一群来求神问卜外乡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张符纸凌空飞舞起来,然后忽然自己燃烧起来,而且还是蓝色的火焰。

    他们看不到,一个脸色惨白的孩子,极为费力的举着那张符纸,他们只是低着头,诚惶诚恐的将所有的银钱交给了神婆,然后倒退着出去。

    神婆小心将钱收好,脸色忽然狰狞起来:“怎么回事,那李二怎么还没死?是不是你不用心办事?难道要我收拾你吗?”

    孩子呆滞木讷的脸上也露出恐惧之色,拼命的摇头。

    神婆猛地摇起手中的铃铛,孩子痛苦的在屋里乱撞,带起一阵阵阴风,吹散了缭绕的烟雾。

    许久之后,神婆方才将停下铃铛:“乖,听奶奶的话,奶奶不会亏待你。”将一支细若牛毛的绣花针交给孩子:“拿去,去刺瞎他的双眼。”

    孩子艰难的掌握着绣花针,乘着夜风飞向卧牛岗下,

    夜幕中,李青山仍在院中闭目打坐。

    孩子走了过去,扬起手中的绣花针,缓缓刺向李青山的双目。在寻常人的眼中,便只有一根针自己飞在半空中,更何况这绣花针极细。纵然是白天也看不清楚,更何况是在晚上。

    李青山若有所觉,猛然张开双目,无视近在咫尺的绣花针,利剑般的目光盯着那孩子漆黑的双眸:“你要做什么?”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像是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傍晚时分,就在李青山痛苦不堪的时候,体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忽然游动起来,游走在双目之间,那股痛苦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

    待到痛苦灼热的感觉消失,一股清凉之意在眸中流转,让他觉得舒畅不已,就在这时,他心中忽然生出警兆,蓦然睁开双眼,正好看见昨夜的那个小鬼,正握着绣花针站在他的面前。

    心中也吃了一惊,有些后怕,他原本以为神婆不过有些鬼蜮伎俩,绝不可能同他正面抗衡,反正小鬼的阴气伤不了他,就存了轻敌大意的心思,但若不是他忽然能够看见鬼物,难不保就遭了暗算,被毁了眼睛,如此一来反倒不如,早早痛下杀手。

    那孩子更是吃惊,被李青山怒目一望,浑身一颤,手中的绣花针落地,轻飘飘的远远的退开。

    李青山仔细打量那小鬼,发觉他才六七岁上下,生的极为俊秀,若非脸色惨白,真如金童玉女,身上穿着绫罗绸缎的袍服,想是他生前的装束,不像是被驱役的小鬼,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那孩子见李青山竟能看到他,顿时不敢上前,但害怕完不成任务,回去被神婆惩罚,又不敢离开,僵在那里。

    李青山心中已没有了惧意,什么东西都是看不见的东西最恐怖,现在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发现这小鬼比他还要害怕,便张口问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来的?”

    但无论他怎么问,那孩子都是木呐呐的不回答,李青山心中一动:“你不会说话?”

    孩子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李青山想它只是被神婆利用,这样小的年纪就不幸夭折,而且说不定也是被神婆害死的,心中就有些悯然,态度就温和了些。

    “昨天还贴那么近,现在躲什么?过来些,我有话问你。”

    孩子见他的神情变得没那么可怕,像是畏葸的小兽似的,走近几步。

    李青山道:“你既然不想说话,那就点头摇头来回答吧,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孩子点了点头。

    一人一鬼,就这么交流起来。

第十四章 破门而入

    李青山问了许多话,孩子也像是不会撒谎似的一一回答,或点头或摇头,但只能回答简单的问题,如果是复杂的问题,他就愣在那里。

    问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时,他就一个劲的摇头,问神婆还有什么花招时,他就茫然的站在那里。

    即便如此,李青山也搞清楚了很多事,这孩子果然是被神婆害死的,炼成了小鬼供她驱使。而他本来是会说话的,被神婆灌了一碗药,就不会说了。

    李青山猜想神婆拐来了这孩子,怕他路上乱说话,就毒哑了他。而只要他提起神婆,孩子就一脸的恐惧。

    李青山柔声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我会杀了那老妖婆,让你自由的。”

    不知不觉间,孩子走近了李青山,仰起头小脸上多了亲近的神色。

    李青山露出安抚的笑容,想要摸摸他的脑袋,手却一下从他身体穿了过去,顿时僵住。

    孩子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低着头默默流泪。

    李青山忽然觉得悲从中来,仰天长啸,世上为何总有如此多的不平之事,人类相互戕害,岂不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来的残忍。

    孩子反倒怔住,讶异的望着李青山。

    月光之下,心志坚毅的少年,眼角竟有些晶莹。

    李青山自嘲道:“果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让你见笑了。”

    孩子踮起脚尖,伸出手触到李青山脸上,取下一点泪滴,小心的掬在手心,有些沉重的样子。

    “别拿着了!”李青山脸色发红,忽然有些理解青牛的为难,男人的眼泪怎么能随便交给别人呢?

    又想起青牛说过,弱小的鬼类没有实质,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渐渐化虚为实,拿起实实在在的东西。这孩子的这么弱小,想必只能拿起极为轻盈的东西。

    孩子只是低头望着手心透明的液体。

    李青山无奈,环顾四周,心中有些奇怪,今天天怎么黑的那么晚?小屋周围的景色虽有些黯淡,但都还清晰可见。

    但当他仰头一望月色,忽然明白,不是天黑的晚了,而是他的眼睛变亮了,不但夜能视物,而且像是擦拭去了窗户上的一层尘土,看什么都觉得无比清晰。

    李青山喃喃自语:“牛哥果然是个妖怪,眼泪竟还有这样的妙用。”

    “不早了,我要睡觉了,因为你,昨天就没休息好,明天还有事要做,不养足精神可不行。”

    李青山回房去睡,孩子就蹲在门前,身形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半透明的感觉,一如他手中的泪滴。

    李青山这一觉睡的极沉,天光大亮时才醒,觉得浑身舒畅。孩子已经离去了,想是不敢在白天活动。

    他洗漱了一番,随性练了一趟《牛魔大力拳》,拿起从李富贵那里得来的厚背钢刀,思索了一下,又提起几块羊肉,出门而去。

    三个泼皮正愁眉苦脸的相对而坐,刘癞痢死后,他们这小团伙就没了主心骨,在村里的日子过的更是艰难,几乎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想学刘癞痢的蛮横,或是李青山的凶狠,又怎么学得来,顿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别说吃酒喝肉了,只能到刘管事家里做做帮工,勉强混口饭吃,哪及得上以前的潇洒。

    这时候,李青山忽然登门,三个泼皮连忙迎了上去,只见他神情冷峻,一手提刀,一手提肉,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股威势,没人敢因他的年龄而小瞧她。

    三个泼皮声音也放轻了些,将李青山昨日的作为好生夸赞了一番。

    李青山不理会这些阿谀之词,将手上的肉放下:“还有件事要麻烦诸位,这些肉便是酬劳,连带上次一块。”

    “那怎么好意思,二郎你一句话,兄弟们刀山火海。”三个泼皮这么说着,手上忙不迭的接住羊肉。

    一如上次那般,李青山说了一声:“跟我来!”折身便走,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虚张声势,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三个泼皮不敢犹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李青山先在附近的农户家里,借了锄头铁锨,又去到李富贵家里。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村人忙完了上午的农活,正是收工回家吃饭的时候,见村里风头真劲的李二郎,带了三个泼皮借了工具,不知道要干什么,都好奇的跟在后面,这一下几乎惊动了全村人。

    直见他来到李富贵门前,心想这次他是要教训那醉鬼吗?不知那醉鬼怎么得罪了他?心中却都有些不耻,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个可怜的破落户,和在刘家大院呼喝村长管事,是截然相反的行为,一个是不畏强暴,一个是恃强凌弱。

    但三个泼皮却很是高兴:“早就看出这老酒鬼不是东西。”还拍着胸脯主动请缨:“我现在就揪他出来。”他们好久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这次正要拿那李富贵立威,当着众人的面揍他一顿。

    李青山瞪了他们一眼,高声喊道:“来不来?”

    正在众人奇怪的时候,李富贵从屋中奔出,咬着牙道:“来!”

    他神色出奇的清醒,让村里人都觉得奇怪,往常的李富贵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却不知从李青山走后,李富贵便没在喝一口酒,没日没夜的想着盼着,没想到只是第二天,李青山就找上门来。

    这一下,村里的人更是莫名其妙,兴头也越发被勾了起来。

    李青山点了点头,昂首走在前面,引着一群人来到神婆的青砖瓦房前,只见门扉紧闭,显然已经惊动了她,命令三个泼皮道:“砸开!”

    三个泼皮顿时怯了,对于这神婆,村里没有人不怕的,就是刘癞痢在的时候,也不敢得罪,而这间兼具庙宇功效的青砖瓦房,更是有一层神秘神圣的色彩,这间屋子里发生的诡异事情,他们早不知听了多少遍。

    其他村民见他竟是要找神婆的麻烦,也是哄然一片。

    有人劝道:“二郎,你别胡来!”

    也有人恐吓道:“你对神不敬,是要遭报应的。”这是极端笃信神婆的人,若非畏惧李青山手中的刀,说不定还要上来同他理论。

    李青山二话不说,“砰”地一声,一脚将木门踢开,手臂粗细的门杠,生生折断,发出一声巨响,惊的村民们噤若寒蝉。

    李青山回头命令三个泼皮:“在外面守着,不许别人进来。”

    三个泼皮硬着头皮应声,好歹不用他们进去。

    李青山跨过门槛,大踏步的走进院中,来到堂屋门前,正要踹门。

    门扉自动分开两边,明明是阳光耀眼的正午,门里却是黑洞洞的一片,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神婆穿着颜色鲜艳的巫袍,坐在神台之上,用异样的声音道:“李二郎,你可知罪?”

    “锵”的一声,李青山拔出厚背钢刀,口中大喝:“纳命来!”

第十五章 神婆之死

    神婆将手一指,迎面一团黑雾扑来,雾气中隐约可见许多狰狞痛苦的面目。

    这是神婆的杀手锏,名为“鬼雾”,集合了浓重的阴气怨气,平日被她收藏在一个骨灰坛中,埋在地里吸纳阴气,直到关键时候才会使用。而且这鬼雾没有智慧,只有怨恨,极难控制,一不小心就要反噬。

    今日见李青山来势汹汹,才匆匆开启,但这鬼雾的威力也是不凡,寻常生灵被这鬼雾一笼,立刻就倒毙在地人事不知,而最阴毒的是,这鬼雾和鬼魂一样介于虚实之间,普通人根本看不见。

    若非李青山已经开了眼目,这一下便着了道,这些天苦修的效果显现了出来,他身体一偏,避开鬼雾,直冲向神婆。

    神婆没料到李青山竟然能看得见鬼雾,登时慌了,快速的晃动一个铜铃:“小安小安!给奶奶出来,杀了他!”

    那名为“小安”孩子蹲在角落里,满脸痛苦之色,却抱着头一动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李青山使出“牛魔踏地”,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踩,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飞身而起,一刀斩下。

    寒光乍现,鲜血四溅,神婆抓着铜铃的瘦如鸡爪的手,连着手腕被李青山生生斩落。

    李青山还来不及检验自己这一刀的成果,就觉身后阴气袭来,那鬼雾闻到生人的气息,便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被怨恨驱使着扑了上来。

    李青山不敢停步,向前疾奔,却觉那鬼雾却没有追上来,而听身后一阵凄厉的惨叫,回身只见那团鬼雾笼罩在神婆身上,一张张鬼脸在她身上啃噬撕咬。

    这番变幻,连李青山都没料到。

    原来神婆在剧痛之下,失去了对鬼雾的控制,立刻就被反噬。

    冤有头,债有主。

    神婆这始作俑者,最终自食其果,浑身扭动着,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李青山看的胸中畅快,哈哈大笑。

    本来心中或有一丝悲悯与同情,也被他强压下去,因为他觉得可耻。面对无辜受难的孩子,他愿长歌当哭,撒一把眼泪。而对这样畜生不如的人,他要泯灭全部同情,仰天大笑。

    屋外院墙上原本爬满了人,向着屋里张望,村民好奇起来,三个泼皮根本阻拦不住,只能任凭他们如此,只是占据了正门最好的观看席位。

    眼见李青山踏进门中,飞身而起一刀砍下了神婆的手,而后神婆就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而在这痛呼哀嚎声中,李青山的笑声有若疯魔,吓得众人心惊胆战。

    许多人都被吓得跌下墙去,三个泼皮也是腿软的跌坐在地,想起当初自己还曾嘲笑谩骂过他,就觉得无比悔恨,这样的人物,哪是他们招惹的起的。

    李青山只见鬼雾渐渐弥散,其中的怨气一旦释放,也就罢休。而神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竟然还没有死,但显然也是离死不远了。猜想她是修炼过什么功法,才能支撑的住。

    神婆伸出仅剩下的一只鸡爪,向着角落里的孩子,像是哀求又像是怨恨,口中呼着:“小安小安!”

    小安又茫然又恐惧的望着她,李青山道:“我送你一程!”手中厚背钢刀向下一插。

    刘管事和李村长得到消息赶来,正看见这一幕,还来不及喊“刀下留人之类”的话,神婆就一命呜呼,他们相视一眼,各自冒出一声冷汗,想起前日神婆还口出狂言,说李青山命不久矣,今日就送了性命。

    更庆幸那日没有逼急了李青山,否则还说不出是个怎样的结果。

    李青山这还是第二次杀人,比起第一次在黑暗中的慌乱,这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却显得非常镇定,进步之大,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寻思道:“难道我是被那《牛魔大力拳》勾起了心中的魔性,抑或是说,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

    在前世那个颠倒迷离的现代社会,不知有多少人的真性情不得舒展,只能随波逐流,顺应时事而活,莫说是三四十岁的成年人,就是少年青年,也没有了热血与大志,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与常人没什么两样。

    而经历穿越轮回的生死变幻,反而激起了他胸中豪情,不肯再庸庸碌碌的过这一生,却又被这个小山村的辛苦生活生生压了十五年,终于得到这个契机,豪气一旦得到释放,真的有若疯魔,再也不肯收敛。

    李青山收敛笑容,回过头来道:“二位莫慌,这老贼婆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还要你们主持公道。”

    你光天化日,闯屋杀人,还要我们主持公道。这些话只在二人心里打转,自然没人敢说出口。

    忽然有一日冲出人群,来到李青山的面前,噔噔噔的叩了三个头,仰起头来:“人是我杀的,与二郎无关!这老妖婆害我家破人亡,小毛,爹替你们报仇了!”说完又是哭又是笑,正是李富贵,这块压在他胸口许多年的大石,突然搬开,只觉得纵然死也瞑目了。

    村里没有人都知道李富贵的遭遇,都不由的默然。

    唯有刘管事露出尴尬恐惧的神色,正是因为李富贵遇到这桩变故,借酒消愁变卖家中良田,他才得以成就“刘半村”的英名,若是李青山怀疑他与神婆勾结,那岂不是糟糕了。

    李青山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哪需你来顶缸,请随我来!”他招呼那三个泼皮,以及村中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一起来到神婆的后院。

    李青山回头向屋檐下点了点头。其他人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空无一物,小安正躲在阴影里,指着一片空地。

    李青山一声令下,三个泼皮开始掘地,他们在李青山的目光注视下,一个个拼劲了全力,不敢有丝毫偷懒,不一会儿功夫,就掘出一个大坑,挖出一具骸骨。

    李青山下去将那骸骨收殓起来,回头望了一眼屋檐下,命令道:“继续挖!”这并不是小安的骸骨。

    在小安的指点下,李青山又让人了几处挖掘,便又是几具白骨被挖了出来,周围的人都面露骇然之色,神婆的后院里,怎么埋了这么多尸骨,而且每一具,都像是孩子的尸骨。

    李青山也有些吃惊,面色越发的沉重,心知这是神婆练邪术的牺牲品,他所见到的那团充满怨气的鬼雾,想必就是由此而来,只恨让那老贼婆死的太痛快。

    这时候,只听“叮”的一声,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挖开,却是一个瓷坛,紧紧的封着。

    不待李青山阻止,三个泼皮抢着打开瓷坛,一小团黑气冲出,害怕阳光似的,直钻入一个泼皮的口鼻。

    那泼皮浑身一震,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不多会儿功夫就没了声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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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传介绍:
妖魔中的至高无上者,名为“大圣”。
少年走出山村,踏遍天下,一步步跨入传说中,成为神话。大圣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圣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圣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