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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疯戈     大隋草头兵txt下载     大隋草头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长枪如林

    虞世基应声出列,将杨戈和宇文成都叫到一起,吩咐道:“你二人,分别派出一旅骁果,每人手持长枪,前面枪头处包有纱布,上面沾有白灰。若是被点中要害处,将被认定死亡,退出战场,以两柱香为限,场上剩余人数多者为胜。你们可明白了么?”

    两人领命下场,各自挑选一百名骁果准备参战。

    也就是一会儿功夫,宇文成都已是拉出了一旅步兵,个个身形魁梧,膀大腰圆,显然是事先做好了准备。再看杨戈,只是随手一点,却是正好选中了公孙武达那一旅骁果。

    公孙武达看了看不远处的扶泽宇,得意的翘翘嘴唇,欣然冲着身后的众骁果们说道:“各位兄弟,大人挑选了我们这一旅,有没有信心?”

    一刹那间,他身后的骁果里面爆出了震天响的吼声:“有信心!有信心!”

    听到他们这般嘶吼,右雄武府的骁果们也不甘示弱,在为首的一名壮汉,同样也是旅帅的凌侃带领下,也发出了阵阵呐喊。但这声音,却是弱了许多。

    杨广听到那阵阵吼声,笑呵呵的对裴世矩道:“裴爱卿,看来杨戈手下这精气神还是不错的嘛,过会倒是要看看这实战能力如何,是否也如同这吼声一般威猛?”

    裴世矩附和道:“圣上,微臣听说,这百战之兵的身上会有种煞气,令人不寒而栗。这些骁果有如此气势,倒是也不遑多让了。想必这战斗力也不会弱。”

    宇文述捻着胡须,笑吟吟的道:“裴大人此言差矣。这些骁果们会喊叫能算得了什么本事,难不成攻城拔寨时,光是几声喊叫就能成事的么,那不成了笑话?这战场之上,还是要看实力的!”

    宇文述有这般自信,自然心中有些把握。前几日他早就告诉了宇文成都,让他从骁果中挑选出百人组成精锐,或有些用处。宇文成都自然听命,从两千多骁果中精心挑选了一百人,组建成了精锐旅,由旅帅魏仁国率领,其中有几名骁果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游侠好汉,个个都有一些绝技在身。

    有这底牌在手,宇文述自然洋洋得意。在他看来,杨戈即便想同样跳出来精锐组队,但慌乱之际,难免出错,这就给他们一个击败对手的绝好机会。

    两旅骁果挑选完毕,跟着自己的旅帅走到了校武场的两边。每人一杆长枪,肃然而立,等着最后的发号施令。

    虞世基看两边准备完毕,扯着嗓子高声道:“比试开始!”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两边的骁果们各自排好阵型,手持长枪准备厮杀。粗粗看过去,两队人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排列整齐,逐渐加速向前冲去,眼看着两队人就要正面撞击在一起。

    但有心人仔细观察下,却发觉出了一些不同。随着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公孙武达这边的骁果好似放缓了脚步,但前排队列却是异常的整齐。反观对手,速度不断加快,气势也随之高涨起来,但这队形就有些乱了。虽然旅帅凌侃不断吆喝保持队形,但依然避免不了个别骁勇之士贪功心切,跑到了全队的前头。

    说时迟,那时快,两队人就撞到了一起。只听得扑扑声响,都是长枪扎在人身上的动静。虽然包着枪头,但那股子冲力撞在身上,也是极为不好受,转瞬之间就已是倒下了不少人。脸上浮现出疼痛之色。

    宇文述看着右雄武府的骁果们气势骇人,顷刻间就掌握了主动,而对手却不得以采用了守势,不禁呵呵笑了起来,手捻胡须道:“这战场之上,最重气势,却不知杨戈这旅人,能支撑多久?”

    杨广却没理会他的说话,目不转睛盯着场上局势,半晌后才缓缓说话:“宇文爱卿,恐怕你要失策了。你再细细看看,倒下的骁果大都是哪一家的?”

    宇文述愣了一下,又凝神细看,顿时脸色就变了,果然正如杨广所说,这地上躺倒的骁果,大多是采取攻方的。不由倒吸口冷气,也不再嚼舌了,仔细观看场上局势。

    公孙武达站在队伍中间,前面发号施令的却是一名队正,叫做公孙平,也是他的堂弟,素来为他重用。

    “前排,突刺!”一排排长枪随着他的口令声倏然刺出,对面的敌人尽管武勇,但防左防不了右。如果贸然进击,总有一支长枪会捅到自己,顿时手忙脚乱。

    还没等反应过来,口令声再起:前进,突刺!

    那一排骁果已是齐刷刷的上前迈进一步,同时那如林般的长枪再次刺出,对面的骁果哪里招架得住,反应快的还能躲闪开来,稍微慢些的就听到一声惨叫,身上已是被捅了数枪,只能撤离了战场。

    这便是杨戈训练时所说的团队合作了。只需要按照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中长枪突刺出去,至于自己的两侧软肋,则要充分信任自己的同袍。如此这般,伤亡反而减少了大半。

    只是一会功夫,凌侃带的那一旅已是折损了小半,剩余骁果纷纷退了回来,聚拢在自己旅帅身边,寻思着破敌良策。而对面的那些骁果们,却并不迟疑,在公孙武达居中指挥下,已是由各自队正发号施令,缓缓逼了过来。

    凌侃也算见机甚快,分出了一队骁果,准备绕到对面敌兵的两侧,再行攻击。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逼近,对面队伍中已是口令声声,那两侧顷刻间已仿佛披上了盔甲一般,长枪如林,已是对准了外面。竟是在行进当中瞬间变换了方向,直指两侧。

    那两侧进攻的骁果也不示弱,试探着强攻了两次,却在丢下了几个人以后,无功而返。面对着这周身密集的长枪阵,凌侃颇有些无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孙武达见对方气势已经有些弱势,大声喊叫:“兄弟们,加速前进!”

    那些左雄武府的骁果们齐齐应了一声,脚步加快,顷刻间已是平端着长枪,加速小跑起来,目标直指凌侃这一队人马。

    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骁果虽然小跑,但这队形却丝毫未见其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冲到了凌侃等人的身前。随着几声口令,前排队伍大喊“杀,杀,杀!”手中长枪如闪电般刺了出去,凌侃等人双拳难敌四手,对这四面八方都是长枪甚为头疼,已是勉力支撑着往后退去。

    不得不说这宇文成都事先挑选的这些手下武力值的确很强,奋力搏杀下,还是让公孙武达手下骁果伤了不少。但这队形却不见丝毫慌乱。但凡有一名士兵负伤,后排的骁果补上去的极为迅速。往往那些对手明明看到了出现一丝漏洞,但转眼之间,又冒出了一杆长枪,恶狠狠的冲着自己要害处扎来。在手慌脚乱之际,转眼工夫这胸前已是布满了白灰。

    凌侃带着手下人,节节败退,一直到了校武场边缘,才退无可退。但他仔细查看,却发觉对手的阵形还是保持的整整齐齐,如此严明的纪律,在他多年行伍生涯,可从没见过如此坚守纪律号令的士兵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自信满满,觉得凭借自家本事以及诸多骁果的武勇,拿下对方易如反掌。当看到杨戈只是随便就挑选出了一个旅作为比试对象。当时还颇多忿忿不平。但却没想到的是,他却败的如此之惨,竟是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随着对面小队正最后一声令下,凌侃以及仅剩的五六人的胸前,也布满了白灰。到此为止,右雄武府已是全军覆没。而这时的那第一柱香,还没有完全烧完。

    杨戈满意的点点头。这公孙武达颇有大将之风,知人善用,当真不错。眼光无意中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宇文成都,正自面红耳赤的盯着场上,不知现在是如何心思。

    宇文成都与他仅仅一步之遥,隐约间已是感受到了杨戈目光,但是他却不好意思看向杨戈。自己精心准备的一百精锐,却抵不过对方随手点出的一旅人,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大败而特败。这,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当他看到一半之时,见那左雄武府的骁果竟然如此整齐划一,那前排骁果更是毫不畏惧,他就知道恐怕是败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败得这么惨。但他素来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看到左雄武府骁果如此威猛,脸红之余却是对杨戈更增添了一些佩服。

    尽管心中郁闷,但宇文成都很快从失利中走了出来,苦笑着对杨戈道:“杨大人,你这手训练,可厉害的紧啊。”

    杨戈见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也知道这宇文成都并不像宇文家的其他人一般奸诈,也微笑着回应道:“宇文大人说笑了。若是宇文大人亲自上场的话,凭借着大人的本事,这队形恐怕就奔溃了。”

    两人说说笑笑,旁人看上去却觉得有些诧异。这本属对手的两人,几时变得这么亲密了?

    随即前面传来虞世基的声音:“杨戈,宇文成都,上前面见圣上!”

第212章 财源广进

    “左雄武府武勇郎将杨戈忠于国事,恪尽职守,训练卓有成效,特赐黄金二十两,宝刀一柄。旅帅公孙武达殿前演武,表现优异,特赐黄金十两,余下骁果各有封赏。钦此!”

    随着杨广的封赏,这场整军风波烟消云散,但曾经非议杨戈的几名官员也未受到什么责罚,只是口头训诫了几句,此事就不了了之过去了。杨戈也无可奈何,裴世矩早就为他分析过朝中格局。

    他身为边陲一草头兵,虽然立了不小的战功,但出身卑微,遽然升到如此高位,执掌数千骁果。这等落差自然就引起了朝中某些人的妒忌,再加上他少年气盛,又得罪了宇文智及与虞柔两位权贵之后,同时据传闻还得了那莫笑语的身子,这就难免会落人非议了。莫笑语是何等样人,自出道后声名鹊起,不少显赫贵人都曾打过她的主意,如今却让他啖了头汤,这让那些人心里哪能自在的了?

    杨戈明白了这些是非,颇有些头疼,但也是无奈。好在这位黄门侍郎裴世矩大人似乎颇为看重他,言辞切切,都是为他着想。两人的关系倒是越发亲密起来,而杨戈也乐得有这座靠山,有裴世矩的大旗,旁人也不敢轻易找他的左雄武府的麻烦。

    不过,当他回到兵营后,却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些非议竟然是与那两名老资格的校尉有关联,不由勃然大怒。第二天杨戈直接拜访了顶头上司虞世则,将此事和盘托出。

    虞世则虽然是虞世基的堂弟,但一向不喜欢他堂兄的儿子虞柔。是故也没有因为虞柔的事情冷淡杨戈。当杨戈说出想逐走那两名校尉之时,虞世则也只是稍微犹豫一下,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两名校尉看到杨戈安然无恙,心中颇有些发虚,还不待虞世则出手,已是主动递了辞呈,乖乖的离开了左雄武府。杨戈顺水推舟,索性将公孙武达与扶泽宇提了上来,填补了那两名校尉的位置。

    直到这个时候,杨戈才算是在这京都洛阳站稳了脚跟。非但麾下有两千多骁勇,在这钱财上也已经颇有积蓄了,这自然要归功于费青奴与张富贵了。

    这一个多月来,洛阳发生的新鲜事不少,但其中有两件事绝对是让人瞩目的。

    第一件自然就是喜好喝酒的人有了绝佳的去处,据传张记老酒酿造出了高度烈酒,足以让人飘飘欲仙。一时间,张记老酒人头涌动,都是好酒之人,要来品尝那传说中的仙酒。

    尤为好笑的是,推出烈酒当日,有位同行忿忿不平的前来挑衅,只是喝了不到四两就已经昏昏欲睡,满口胡言乱语,让旁人叹为观止。这同行本来是捣乱,却没想到给对手做了一次绝好的宣传。这下子更是人流量暴增,最后张富贵无奈,只好宣布每日实施限购,同时加大生产量,提高烈酒价格。纵然如此,依然是供不应求。这白花花的银子就流入了张富贵与杨戈的囊中。

    正所谓烈酒美人,有了这等仙酿,又怎么能少得了美人呢?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洛阳城内的众多青楼门庭冷却,这许多姑娘都闲了下来。起初时那些妈妈们还不在意,但过了两天还是如此,不禁就担了心思。仔细查探后才知道,这洛阳城,眼下就只有春雨楼的生意最是热火,比前些天翻了三倍也不止。难怪她们这些青楼没有生意,原来都是被那春雨楼的姑娘抢走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原来这春雨楼的姑娘们不知身上穿了件什么胸罩的,身材好似一下子比以前好了许多,甚是吸引人的眼球。那些登门的恩客慕名而来,在隐约朦胧中带来的观感刺激,在他们眼中哪曾见过这等性感撩人的东西,三下五下就入了港。偏偏这等隐秘之物是姑娘们贴身所穿,那些妈妈们费了好半天时间,才知道了在一家念奴娇水粉店里,也有这样的东西。

    这**一刻值千金,没了生意可做,这要损失多少金子?那些妈妈们哪里还敢耽搁,径自提了银子来到那‘念奴娇’水粉店。即便那胸罩售价不菲,还是忍痛买了许多,也好让那些恩客们回心转意。

    她们却不知道,每买走一件胸罩,就等于白白给春雨楼和费青奴送上了白花花的银子。这种好事,芸娘每次想起来就颇为高兴。对她而言,赚多少钱是其次,能从同行手里压榨出银子来,这才是最大的满足。

    一传十,十传百,先是从青楼开始兴起,后来经由那些恩客得知了这胸罩的来源,本着某种不为外人知的原因,偷偷的遣人去‘念奴娇’为自家的一些眷属买了,也不知这些眷属们如何考虑的,是为了自身对影自怜也好,还是为了取悦男人们的恶趣味也好,总而言之,这胸罩渐渐的在洛阳这个地面流传开去。

    起初费青奴还想着通过杨戈与李秀娘的关系,做一些文章。可后来却发觉自家郎将大人似乎与那李家秀娘产生了一些裂痕,往来也不如之前那般密切了,私下里猜测虽然不中,但也不远矣。不过她却没想到的是,这胸罩传播之快之广,竟是大大出乎了她与芸娘莫笑语的意料之外。仅仅一个月时间,这其中产生的利润已经让她们嗔目结舌,但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为了抢占市场,春雨楼甚至提出,要再增加些本钱,股份却不须任何变化,以洛阳为中心点,再多开设十多家店铺。而到了此刻杨戈才知道,这春雨楼实力相当雄厚,居然在不少繁华城市都开设的有青楼。

    尽管这春雨楼背景来历都甚是有些疑问,不过再稀奇古怪,又怎能比得上杨戈自己的诡异?既然有这等好事,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别的用处。既然现在看来还有利无害,杨戈自是欣然同意,这‘念奴娇’数日内竟是多开设了数十家之多。其设计之精美,售价之高昂,竟是很快就风靡了起来。

    从古至今,这国人蜂拥而上的本事是不缺少的。看这胸罩如此畅销,就有些人打上了它的念头,研究琢磨一番后居然也制作了出来,单从外表上看似乎也与‘念奴娇’出品的一般无二。但是用过‘念奴娇’胸罩的人,却感觉到了其中一些细小的差异。尽管‘念奴娇’售价高昂,但还是趋之若鹜,供不应求。而那些山寨货色,则渐渐的沦落成了大路货,也只有那些稍有些窘迫出手吝啬的女人才会使用。

    有了这两样稳定的财源,杨戈却还是觉得不够花销。原因无他,单单那西郊外的杨家庄,就是个费钱的地方。

    前些日子,腊山来人,在王伯当的安排下,尽数住到了杨家庄内。其后不久,从山东方向陆续有人投来,不到半月的时间已是聚拢了数百人之多。除了庄内留了十多个手脚麻利甚有眼色的兄弟外,其余人等,都被安置到了那崤山深处的老鹰嘴。

    这些事除了个别一些知情人外,旁人都一无所知,即使是那些佃户们,也仅仅知道家主招了不少人充作庄丁,这都是大家大院应有之意,也没有什么可说道的。凭借着身份便利,杨戈甚至调出了雄武府内一些废弃的军械,直接送到了老鹰嘴内,时不时的也派遣出胡二牛侯天亮周华等亲兵,协助训练那些兄弟。

    有王伯当的例子在前,齐国远李如珪以及手下一干兄弟对杨戈是服服帖帖,绝无二话。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老鹰嘴那边已是颇具规模,军械装备一应俱全,甚至是粮草盐巴等等,也暗地里购买了不少,都储存在山寨之中。

    除了老鹰嘴外,还有一处地方,也是个烧钱的大头。

    如今的洛水帮,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杨老醉在王二狗李岩庆的相助下,对洛水帮内部展开了内部清洗。随着杨戈日益得到重用,地位也非比寻常,手中更是握有两千骁果。这等地位,自然让杨老醉更是不敢慢待王二狗李岩庆两人。

    王二狗李岩庆开始时候并不将这洛水帮放在眼中,无非就是个水上小帮派罢了,不知为何自家将军如此重视,甚至派了两个人,足见这洛水帮的重要性。等到逐渐了解了帮中事务后,两人才慢慢领悟了为何前有杨玄感后有杨戈,居然都这么重视洛水帮。

    掌控了洛水帮,就等于将洛水淮水黄河一带水域的民船船工牢牢的抓在了手中。同时若是有足够的船只,顺着沿河而下,这势力足可扩展到长江流域。而江南水乡,水陆纵横交错,没有一支水军,又谈何容易?

    两人跟随杨戈时日已久,自然隐隐了解到自家将军内心所怀的雄心壮志。此时与心中所想一一对应下来,两人竟是也生出了万般豪情,要立下一番功业出来。

    杨戈手中有了钱,其中大半却是用在了这战船的购买。当然,对外宣称,是购买一些商船,但稍稍改动一下,即可充作战船。但这船只的购买,可不是个小数目。纵然杨戈有两处滚滚不断的财源,也有些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恰在这时,从身弥岛上又传来了一则消息。

第213章 信使关义

    身弥岛上派了一名信使,名唤关义,乃是王猛身边的一名亲卫,由来护儿派人护送到了京都洛阳。

    杨戈初到洛阳,就为身弥岛立下大功。王猛周文博等人如愿获得了鹰扬郎将鹰击郎将的职务,名正言顺,这身弥岛上再无人起别样心思。再加上来护儿暗中调拨了十多艘大小战船过去,一时间身弥岛上兵强马壮,王猛就有了攻打椒岛孙立的念头。

    按照杨戈临走前所设想的方案,区区一个身弥岛绝不是王猛所满足的。他的眼光望得很远,虽然还不清楚这海上贸易的重要性,但从杨戈的字里行间也依稀明白:只要控制住这黄海沿海区域,他就立于不败之地。而想掌控这片海域,又谈何容易?

    首先面对的就是那椒岛上的孙立。只有将椒岛拿下,打通了往百济去的海路,这才算真正的站稳了脚跟。得到了来护儿的援助后,王猛周文博意气飞扬,当即率领船队攻打椒岛。

    如今的孙立不过寥寥几艘战船,人数不过三五百人,实力相差极为悬殊。即便这样,王猛也并不小看对手,而是派王思晨扼守住孙立的退路,防止对方逃上海岸线,那时天高地远,恐怕就很难抓到了。一切准备妥当后,王猛下令兵发椒岛,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自从王猛带人拐走了战船,孙立对他们早已是恨之入骨。又听说他们这彪人马并未归国,而是选择了在身弥岛上驻扎。这就引起了孙立的警觉,敏锐的觉察出这对他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但两下实力对比,他并不怎么占优,也不敢轻易挑起事端。随着时间推移,他发觉王猛等人似乎已经安于现状,并没有攻打他椒岛的意思,这警惕心也慢慢的减弱了。

    昨日他带着手下兄弟刚劫掠了一艘百济商船,意外的发觉这船上竟有些美酒。一番胡吃海塞后,不少兄弟都喝的酩酊大醉。孙立也喝了不少,正自把玩抢来的珍珠,忽听得外面有炮声传来,屋内灰尘就哗哗的飘落下来。

    孙立勃然大怒,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去擅自摆弄船上的大炮了?骂骂咧咧的走出房门,却看到一名亲兵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将军,海面上来了不少船只,这,这大炮就是从那些船只上发出来的。”

    孙立心头一紧,赶忙跑到了外边,果然见黑压压一片战船,正自从海面上往自己所战的这片区域进发。连忙高声喊叫:“来人,来人,赶快上船!赶快上船了!”

    还未等他聚拢兵将,王猛周文博带着船队已是堵住了出海口,结结实实的将他们堵在了椒岛之上,再无可能逃脱。一通乱打之后,椒岛上的数百名逃兵束手就擒。但这被擒的兵将里面,单单就少了一个孙立。询问他身边左右,都不知他什么时候竟然逃走了。

    不过,就他一个漏网之鱼也搅不起什么风浪,王猛并不放在心上,一番好生规劝后,这数百逃兵都被吸纳到了自家军队当中,这实力又涨了一截。尤其是这三五百人,都是经年的老兵,海上航行经验丰富,更是难能可贵。

    收复了椒岛之后,王猛周文博率领的这支队伍在这片海域上的实力暴增,势力范围已是覆盖到了江华湾一线,这高句丽西海岸线到这时候已是全部落入了王猛的手中,可以说这数百公里的海岸线,到处都是可以发起攻击的起点。

    就在一次登岸袭扰时,杨戈当日训练出来的那些特种斥候一时兴起,竟是潜行到了平壤城附近,劫掠了一个车队,上面所载之人无不衣着华贵,但意外的是,这些人竟然不是高句丽人,而是突厥人。经过盘问才得知,这些突厥人居然是出使高句丽的使节。遗憾的是为首的使节在乱战中被打死,余下的突厥人却是对此行目的毫不知情。无奈下,斥候们将这些突厥人带了回去,请王猛定夺。

    王猛也有些愕然,这突厥人一向对大隋朝毕恭毕敬,怎么又和高句丽勾勾搭搭,莫非另有什么不轨之心?当下将众多将领齐齐招至帐中,询问可有什么见解。众将领七嘴八舌,炒个不停,却也没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最后王猛也不想为之头疼了,索性将剩下的两个突厥俘虏押解送到了来护儿那里,再辗转送到了京都洛阳,还是让圣上来发落吧!他却没想到的是,这两名俘虏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这俘虏的事情,杨戈并没放在心上。何况听来弘说,这俘虏当时受了重伤,还留在东莱养伤,等到送到洛阳,恐怕已是一个月以后了。而现在时值深秋,再过两个来月,就是隆冬。这个季节,往往是不怎么擅启兵端的,又能出什么事情?

    在那信使关义转交给杨戈信中,王猛对他大加赞赏,话里行间都透漏出兄弟般的亲近,言辞切切,都是对他的关爱之意。更是给他带来了不少财物,可以用来打点朝中显贵,也好为身弥岛争取一些福利。

    杨戈看完信件,又详细询问那关义岛上事情。没想到的是,那关义简单说了一些后,竟是低声说道:“大人,余老三托我给您带句话。”

    杨戈不由一愣,“余老三让你带话?什么话?”

    关义压低了声音道:“余老三想让我转告大人:大人留在朝中得意就好,至于这身弥岛,还是莫要回去了!”

    杨戈心中顿时一凛,倒吸了口凉气,不由得抓住那关义衣领,恶声道:“你到底是谁的手下,为何要说这番话,莫非想离间我与王将军么?”

    关义却脸色坦然,看着杨戈缓缓说道:“大人信也好,不信也罢,小人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于其事罢了。若是大人没有什么问的,那小人就告辞了!”

    杨戈慢慢松开他的衣领,语气减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话是余老三所说?”

    关义露出笑容,微笑道:“余老三早知道大人不会轻易信我,请上眼,看看这是何意?”

    杨戈凝神看他,却见这关义拿出一片树叶,举过头顶后任由树叶飘然落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杨戈。

    “果然是余老三叮嘱你的,呵呵,方才有所不敬,得罪了,关兄弟还请见谅!”杨戈瞬间想起昔日余老三教授自己箭法,为了让自己明白这风力对箭法的影响,拿树叶做比喻的那一幕场景。这自然只有他与余老三才知道,由此可见,这关义所说必然为真。

    “既然你不是外人,余老三让你叮嘱这句话,可是岛上出了什么变故?”杨戈也不客气,开门见山询问究竟。

    关义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自从大人离开身弥岛后,开始时候还能同心协力,但随着势力渐大,又收服了椒岛。王谢两位将军明争暗斗,却是谁也不愿屈居其下。这岛上也分成了几派,而这其中的关键就在杨大人你的身上。”

    杨戈不禁苦笑:“我都离开这么久了,他们之间的争斗,与我何干?怎么又牵扯到了我的头上?”

    关义又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王思晨与宋尔痴两人与大人交好,平日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但李洛徐庆等人却是王猛的旧将,大人不在岛上,那些斥候自然就归李洛徐庆掌管。大人亲自训练出的斥候,其能力又能差的到哪去。这几个月建功不少,也提拔了不少人。这其中,大人麾下的不占少数。王将军自然不愿大人再回去了。”

    杨戈恍然大悟,王猛要是将自己的那些人马收服,这实力上自然稳稳的占了上风。但余老三如此叮嘱,显然是担心与我,莫非王猛还能下毒手不成?

    想到这里,杨戈也不大相信,自嘲的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不管如何,这生死兄弟一场,哪里能真的下得去手,这当真是个笑话了。

    不过自己现在掌管这左雄武府骁果,与王猛的官职也不相上下,恐怕也没什么太多机会回去了。等日后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或许到了明年,杨广不改初衷,第二次兵发高句丽,到那时再见面,恐怕又是大不一样了。

    见这信使关义说话有条不紊,见事明白,杨戈就动了爱才之意,呵呵笑道:“关兄弟,索性就留在洛阳如何?我这骁果军中,大有你的用武之地!”

    关义也露出了笑容,却又缓缓摇头道:“大人厚爱了,不过如今身弥岛虽然已站稳脚跟,但还是身处凶险之地。余老三的为人品性大人自然清楚,就怕被旁人算计,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关义身负余老三的重恩,无以为报,早已自己立誓要护得他的周全。大人这番好意,小人只好心领了!”

    杨戈哈哈大笑,拍拍关义的肩膀,赞道:“好一条忠义汉子!如此说来,我也不好强留你,但你记住我的话:这扇门,对你和余老三始终畅通无阻。”

第214章 英雄救美

    送走关义后,杨戈的日子又恢复到了常态,整日忙碌于骁果们的训练当中,偶尔有些余暇也是在府中小憩,看些兵书。至于其余事情,各自有人打理,倒不用他多费心思。

    这一日训练时,恰好碰上是公孙武达与扶泽宇两人带队较量。杨戈在旁观看半天,却觉得扶泽宇貌似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虽然没犯什么错误,但是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内行人一看便知。不由心头火起,将扶泽宇叫到面前,呵斥了一通。

    扶泽宇尴尬的站在杨戈面前,沉默不语。看他似乎心事重重,杨戈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开口询问原因。但扶泽宇不知为何,却是扭捏着不吭声。旁百年公孙武达看着热闹,嘻嘻哈哈帮腔道:“大人,这小子说不定是犯了相思病,惦记着人家哪个大姑娘呢。”

    扶泽宇面红耳赤,瞪了公孙武达一眼,却是没有反驳,还真的让公孙武达蒙对了。他还真的犯了相思病。

    杨戈脸色一板,点指着扶泽宇,大发雷霆道:“身为校尉,居然因私情所困,你怎么带兵作战?莫非这许多将士的性命还比不上一个女子么?你可知道,若是在战场上就这么一走神,等在你面前的后果是什么?那是成千上万颗脑袋!你可知罪?”

    扶泽宇顿时脸色铁青,扑通跪倒在杨戈面前,闷声道:“末将知罪!”

    杨戈阴沉着脸,对扶泽宇道:“扶泽宇,你要是再沉迷儿女之情,无心训练的话,这校尉你也不用当了。公孙武达!”

    公孙武达也被骇的变了脸色,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听到杨戈叫他,慌不择声的应了一声,却不知杨戈叫他何事?

    “扶泽宇需要好好想想,你就在这里陪着他吧,一个时辰后,等想清楚了再来见我!明白了么?”

    公孙武达心里这个冤枉啊,好端端的要跟着陪站,这是从何说起的?过了一个时辰,两人讪讪的来到杨戈军帐。却见到谢英超胡刀王伯当都在帐内,嘻嘻哈哈的正不知道说些什么。

    杨戈见到是他们两人,虎着脸让两人坐下,开口道:“好了,扶泽宇,你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两人还以为是进来挨训的,没想到这位郎将大人居然询问这事,都有些发愣。好半天扶泽宇才讷讷道:“大人,这个,这个不方便说吧。”

    杨戈却是笑了,“一码归一码,方才训练时你开了小差,那是你的不对。但现在训练已毕,你这心病,却还是要医治的。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本郎将给你出谋划策,就抱得美人归了,也好了了你的心思。”

    公孙武达一拍大腿,咧嘴笑道:“对啊,我就说嘛,咱郎将大人寻花问柳的本事可是厉害的很,扶小子你早该向大人讨教!”

    有这么说话的么,杨戈不禁气结,也不好说他,只是看着扶泽宇,等他说出心中佳人的来历。

    扶泽宇被这几条大汉盯着,脸皮就臊的通红,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个完整句子。急的胡刀一拍巴掌,叫嚷道:“扶小子,你真急死人了,快点说啊,大人不成,还有我家青奴呢,让她帮你想点招就是。”

    杨戈却是恼了,瞪着胡刀说道:“胡子你乱说什么,我怎么就不成了?”

    众人哄堂大笑,这倒是让扶泽宇放松了心思,也不藏着掖着了,如实说出了详情。

    原来两周前在一次庙会上,扶泽宇偶遇了一位姑娘,一时惊为天人。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出身汝宁望族,乃是中书大人魏潜的女儿,闺名唤做魏敬。自幼就聪明伶俐,据说在琴棋书画上也颇有些造诣。却不知这小子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这位魏姑娘明日要去老君观还神酬愿。恰逢明天雄武府骁果休整,却是有了些亲近的机会。是故才在训练时胡思乱想,却被杨戈逮个正着。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合着你小子是单相思啊?”胡刀一撇嘴,大大咧咧的嘲笑扶泽宇。

    谢英超与扶泽宇却很是对脾气,听胡刀口无遮拦,就在一旁帮腔道:“胡子,你又好到哪去,要不是你抢回来费姑娘,指不定青奴姑娘会看上谁呢?哈哈”

    胡刀却是和他斗嘴斗惯了,开口就来:“你呀,就甭想了。费青奴就是我老胡家的女人,谁也抢不走。嘿嘿”

    这家伙说这话的时候竟是满脸的得意,也难怪他如此美滋滋的模样。如今的费青奴,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恐怕也不比他们几个弱到哪里。不单单是胸罩的买卖,就是那高度白酒,如今也是一并由费青奴负责了。那一笔笔的银钱交易,那都是他们这帮人的立身之本,在私底下,谢英超甚至给费青奴起了个外号,叫做:女财神!

    杨戈也笑呵呵的看着几个人堂前打闹。他可不是那些不近人情的大将军,总是端起架子放不下去。对他而言,这些手下就好比是他的兄弟一般,该训斥的时候不能少,但是该亲近的时候也绝不会摆着一张臭脸。

    公孙武达眼睛一亮:“老君观啊,那可是在邙山翠云峰上。嘿嘿,莫不如我们来一个英雄救美如何?”

    胡刀本就是土匪出身,这话听着就爱听,一咧嘴就叫嚷了出来:“这法子不错,公孙,莫非你和我老胡一样,也是土匪出身?”

    公孙武达没好气的看他两眼,撇嘴道:“咱公孙家好歹在京兆一带也有些名气,家大业大。嘿嘿,比你老胡光杆土匪可要强得多了。”

    胡刀也不以为意,眼珠子转了两转,脱口而出:“扶小子,你看这样如样?公孙满脸横肉,一看就和土匪没什么两样,就让他与三郎做土匪劫持那魏家小姐,我陪着你就做那救美英雄如何?”

    王伯当本来满脸微笑听着他们说话,却听胡刀扯到了自己头上,呵呵笑道:“为何是我们做土匪,你却能做英雄呢?”

    胡刀振振有词道:“三郎,你好好想想,你和小谢长得比人家扶小子还要俊俏,要都做了英雄,指不定人家魏小姐看上谁呢。嘿嘿,自然是我老胡做这绿叶,也好衬托扶小子这红花啊。你们说对不?”

    众人一想,可不,还真是这么回事。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红花还真的是让绿叶衬出来的。齐齐将眼睛转向了杨戈,等着他来拿主意。

    杨戈早就一头的浆糊了。自己这帮手下,哪里是大隋的军官,这与前世那些街头混混也没什么两样了。不过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英雄救美的思路,本就是古今通用、屡试不爽的泡妞法宝,想来事情做得周密些,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见到杨戈点头同意,大伙哪里还管那个当事人扶泽宇如何想法,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这英雄救美的筹划工作。扶泽宇到这时候已经完全傻掉了,看着这帮同僚兴奋无比的神情,自己倒好像是个旁观者了。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洛阳城的北郊,沿黄河南岸一路蜿蜒而去,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邙山了。

    邙山又名北芒,横卧于洛阳北侧,为崤山支脉。东西绵亘190余公里,海拔250米左右。邙山乃是洛阳北面的天然屏障,也是军事上的战略要地。

    俗谚说:“生在苏杭,死葬北邙”。邙山可谓是古代帝王理想中的埋骨处所。采用风水学的说法就是:洛阳北面的邙山不仅是“中龙”主脉的聚结处,且有伊、洛、瀍、涧四水乃至黄河环抱穴地,是葬地的上上之选。

    “北邙山头无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绵延至今,这邙山已是全国最大的陵墓群遗址了。汇集了各个时期,各种类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古代墓葬总计数十万之多,几无卧牛之地!

    时值近午时分,从洛阳城内驶来了一行人,八名彪形汉子护卫在两辆马车四周,往邙山而去。前面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魏家小姐,闺名魏敬。此时正笑语殷殷的与女伴说着私房话,随行的丫鬟却是打发到了后面的车上。

    “萧姐姐,上次你没打招呼就跑掉了,可把那独孤公子气的够呛。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格外的好笑。”

    魏敬明眸皓齿,眉眼如画,俨然一副美人胚子。看着身子娇弱好似貌不惊风,但却是个急性子,嘴巴呱呱的说个不停。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穿着一身淡紫色裙装,完美无瑕的脸颊晶莹如玉,美艳照人。此时峨眉微皱,听着魏敬笑声不断,也只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好似有什么心事。

    魏敬说了一会,似乎也感觉到对方心事重重,竟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自语道:“萧姐姐,莫非我们这些世家女儿,这婚姻大事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的么?”

    “傻丫头,这毕竟关系到我们女儿家的幸福,但父辈如此安排,自然有些顾虑,也是为了家族着想。这也是我们这些女儿家的悲哀了。若是,若是。。。诶”

    马车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宁静,只听得到马车轮子吱吱扭扭的声音。

    过了好半晌,方听到魏敬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若是有人为了我。。。”

    话刚说出了一半,就听得外面一声大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第215章 又见萧炎

    此时马车已是进了邙山,若想登上那老君观所在的翠云峰,只能顺着崎岖山路缓缓而行。这山路虽然偏僻,但老君观香火鼎盛,这路上一向是平安无事,没想到今日却撞上了响马。

    听到响马的叫喊声,魏敬先是一愣,随即咯咯笑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说道:“古人云:仗剑走天涯。这路上的事情果然有趣,不枉我出来一遭。萧姐姐,我们出去看看热闹吧?”

    对面萧姓女子看着魏敬毫无畏惧的雀跃神态,不由微笑起来:“你这丫头,外面可是响马,这刀剑无眼,你还是留在车内吧,姐姐出去看看!”

    那魏敬死活不依,无奈下,萧姓女子护着魏敬出了马车,往外面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三十多个汉子,除了为首几个人还算壮实,其余人都是面黄肌瘦,手中拿着的也是一些棍棒,少有刀枪。队形混乱,稀稀拉拉的,兀自在叫嚣个不停。自己这里的八名护卫早已各持兵器,准备厮杀。

    见到魏敬两女从马车里出来,那为首的一名壮汉眼睛顿时发亮,不由得吞咽了几口口水,眯缝着小眼对旁边的一名黑瘦汉子就嚷了起来:“这两个女人真漂亮,正愁没什么好玩意当见面礼,哈哈,这就来了。”

    一踹马屁股,上前了几步,高声吼道:“前面的人听了,你家爷爷有好生之德,乖乖的将身上钱物留下,放你等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别怨爷爷我手下不留活口。”

    这家伙长得甚是凶恶,满脸的横肉,配合着手上乱舞的大砍刀,甚是吓人。方才还有些兴奋的魏敬脸色骤然一变,将身子缩到了萧姓女子的怀中。后者却冷冷一笑:“哪里来的毛贼,口气倒是不小。要是识相的话,速速让开通路,要不然明年这个日子,就是尔等的忌日!”

    那壮汉倒吸口凉气,这女人不简单啊,莫非有什么来头?但看着对面两女子花容月貌,这心思就痒了起来,横下心发一声喊:“兄弟们,宰了这几个护卫,那两个女人,我要活口!上啊!”

    三十多个汉子蜂拥而上,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这些草贼倒也有些本事,居然知道拿了一些绊马索,不让那几个护卫纵马冲起来。八名护卫无奈,也只有舍弃了战马,与那些贼寇厮杀在一起。

    萧姓女子将魏敬拉在身后,双眼凝视战场,手上已是握紧了一柄钢刀。

    那些护卫虽然骁勇,但奈不住对方人多,往往是三四人对付一个,再加上那为首的两名山贼身手也不错,竟是将护卫们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已是到了马车不远处。

    眼见形势不妙,萧姓女子低声叮嘱魏敬两声,让她躲进了马车,随即身形闪动,挥舞着钢刀已是冲进了山贼群中。只见她手持钢刀上下翻飞,顷刻间已是砍倒了三个贼人。那壮汉见她武艺出众,自家兄弟都不是对手,将自己的对手丢给其他人,晃动着大砍刀就来斗她。

    这壮汉虽然没什么招式,但力气很大,一顿直劈乱砍下,倒是让对面的女子有些招架不住,不住的闪避。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五名护卫苦苦支撑,余下的三人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就在这紧要关头,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吼叫声:“呀,这是什么人,敢抢了爷爷的生意,真气死我了!”

    打斗的双方都是一愣,抬头观看,却见不远处跑来了七八名大汉,个个精神抖擞,眼睛里爆出精光,凶神恶煞般的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戈这些要装扮成土匪草贼,准备实施英雄救美的大隋骁果!方才他们在前面山路边上等待魏家的车辆,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最后还是杨戈耳朵尖,依稀听到远处似乎有厮杀的声音,这才匆匆赶来,没想到竟是看到了这场厮杀。

    想来这魏家也真够倒霉的,不光是有假劫道的,居然还有真劫道的。这让胡刀甚是失望,精心设计了那么久的桥段都化为了乌有,这股怒气就全都发泄到了这帮真正山贼的头上。

    那壮汉看来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彪悍异常,知道不是好惹的,陪着笑脸套近乎:“诸位好汉,这一票肥得很,兄弟我也是讲义气的,我们二一添作五,平分了如何?那两个娘们,一边一个,怎么样?”

    胡刀破口大骂:“奶奶的,还真把老子当土匪了。趁早都滚蛋吧,要惹得老子们发了火,让你们个个都没命活下半辈子!”

    壮汉脸色一变,当着自家兄弟的面被人如此痛骂,这让他这大当家的如何下台,当即就翻脸了:“爷爷我好心好意说话,你等不领情也还罢了,居然如此恶言相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杨戈这些人哪里将这些草贼放在心上,都笑呵呵的看着胡刀调侃对方。没想到的是,那名萧姓女子擦拭一下脸上汗水,突然叫道:“胡子,你还啰嗦什么,都给我杀了!”

    众人一愣,这语声怎么听着那么熟悉,齐齐将目光看了过去。那手持钢刀的漂亮女子,不正是久久没有露面的萧炎萧姑娘么?

    杨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已是到了萧炎的身前,颇有些激动的拉住了她的袖子,追问道:“阿炎,你,你这段日子去哪里了?”

    萧炎啪的一声已是打掉了他的手腕,将头往旁边一侧,没好气的道:“我去了哪里,不劳郎将大人关心!”

    杨戈甚是尴尬,耳边就听到了几个兄弟嘿嘿的笑声,老着脸皮对胡刀等人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嘛,把这些人都给我灭了。居然敢惹到我们萧大姑娘的头上,真是该杀!”

    那壮汉看这些人居然相识,知道情形不妙,就生了退意。还没等他下令风紧扯呼,新来的那七八条汉子已是掣出了兵刃,恶狠狠的扑了上来。这些人可不比方才的那些护卫,一个个宛若天神一般,在他们手下根本没有三合之将。一转眼的功夫,已是伤的伤,亡的忘,场上还能厮杀的也就几个人而已。

    壮汉心胆俱裂,偷眼看去,那几个人有意无意的已是堵上了逃跑的去路,显见的都是老手,于是也熄了逃跑的念头,将手上大砍刀一丢,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各位好汉爷,兄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还请好汉爷饶命!”

    余下几人见大当家的都跪地求饶了,还打什么打,都丢了兵器,也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胡刀本就出身土匪,对这些人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于是招呼着大家停住动手,看向杨戈,等着他来发落。

    杨戈嘻嘻笑着对萧炎道:“阿炎,这些人得罪的是你,就由你来做决定吧。”

    萧炎瞪他一眼,心里没来由的软了下来,看着那兀自求饶的草贼,恨恨的道:“这些杀才,真是死不足惜。胡子,你去看看那几个护卫还有命没有,若是没什么大碍还好,否则定要你这几个狗贼偿命!”

    胡刀知道这位萧炎萧姑娘与自家大人关系亲厚,乐滋滋的领了命令,过去查看那几名护卫的伤势。不一会跑了回来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昏过去而已,稍微将养将养也就没事了。

    萧炎怒气这才减退了一些,正要说话。边上马车门帘一挑,伸出了半个脑袋出来,却是魏敬听着外面没了打斗的声音,大着胆子看个究竟,却是看到外面多了几个壮汉,自己的萧姐姐似乎与他们相熟,而那些面貌狰狞的山贼却在地面上磕着响头,嘴里还不停求饶。不由好奇心起,跳了下来。

    “萧姐姐,他们是什么人啊?”魏敬瞪着眼珠子,四处打量。当看到扶泽宇时,不由怔了一怔,脱口叫道:“咦,你不是扶公子么?怎么也在这里?”

    众人见这美貌的小姑娘居然认出了扶泽宇,顿时哈哈大笑,臊的扶泽宇面皮通红,手足无措。魏敬却有些莫名其妙,蹦蹦跳跳的到了扶泽宇面前,好奇的问道:“扶公子,为何他们都要发笑呢?”

    扶泽宇更是脸红脖子粗,张口结舌道:“这个,这个,魏小姐不要理会他们。却不知小姐这要去哪里,怎么会碰上了这些山贼呢?”

    魏敬本就是个喜爱热闹的人,扯着扶泽宇的袖子,与他说说笑笑,看样子对他甚有好感。

    杨戈跟手下兄弟见他二人相谈甚恰,相视一笑,都觉得此乃天意,倒是省了他们一番作伪的功夫,对这些山贼也没了恶感,听见那壮汉还在求饶,向王伯当努努嘴,示意让他处理。

    王伯当心领神会,将那为首的几名山贼提到了一边,稍加盘查,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些人都是从这一带逃荒过来的灾民,为首的有两人,那个壮汉叫做周比洮,另外一个瘦瘦的黑汉叫做胡驴贼,领着这些人想要投奔瓦岗翟让。正好路上遇到了魏家的车辆,一时兴起,想劫持了作为见面礼,没想到却是扰了杨戈等人的好事。

    王伯当心中大喜,可巧这老鹰嘴人手短缺,嘿嘿,这就送了些人过来。这些人看上去身体壮健,稍加调教也是一把好手。当即凑到了杨戈身边,耳语了几句。

    杨戈自然同意,带着这些人也不方便,索性让王伯当与胡刀两人领着这群人,径自往老鹰嘴方向而去。剩下的人,自然是要一路护送萧炎魏敬,前往老君观酬神还愿了。

第216章 为情所困

    周比洮与胡驴贼原本是想投奔瓦岗翟让的,但遭此一役,却被杨戈这几个人的武力所震撼。当王伯当稍微露出口风要收编他们,两人非但捡了一条性命,还有这等好事,哪还有不同意的,纷纷吆喝着手下,将那些受伤的搀扶起来,跟着王伯当与胡刀两人,朝着崤山方向离开。

    公孙武达与扶泽宇两人虽然有些疑惑,不知王谢两人要将这些人带到何地,但他们对杨戈早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更是自觉的将自己打上了杨戈的烙印,也就不闻不问,听之任之了。

    那几名护卫都是皮外伤,但也是不能骑马,只好单独占了一辆马车。萧炎索性也骑了马,陪在杨戈旁边。魏敬却不愿与丫鬟们在车内闲坐,竟是大呼小叫也要学着骑马。扶泽宇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手把手教着魏敬如何骑马。

    眼见得扶泽宇对魏敬大献殷勤,而杨戈的手下又是面带诡异的笑容。萧炎早就心中猜疑,连带着想起了胡刀的那声怒喝,狐疑的盯着杨戈问道:“大哥,你们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

    杨戈被她追问,不由得面皮有些发紧,干笑了两声,转开了话题:“我们,不过随便溜达溜达。对了,阿炎,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问过大叔好几次,他也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出你的下落,让我很是焦急。”

    萧炎白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你真的挂念我么?我可是听说了,那李家的秀娘与你关系可是亲密的很。虞柔不就是为了她与你打赌么?哼,还有那莫笑语狐狸精,滋味想必很是对你们男人的胃口吧?”

    杨戈品着这无名飞醋,心里却是哭笑不得。这丫头,莫非是喜欢上了自己?不过杨戈心里明白,他对萧炎虽然爱怜有加,但始终还是忘不了李秀娘的倩影。总要再找个时间,去找那唐国公李渊说个明白。如果真的当面回绝,也好死了这个心思。

    见他不说话,萧炎更是气恼,用力一夹马腹,往前疾驰而出。杨戈见状,赶紧催动了小火龙,追了上去。

    扶泽宇见他二人一前一后脱离了大队,不由好奇心起,询问魏敬道:“魏小姐,这位萧姑娘是什么来历?似乎与我家郎将大人很是熟络。”

    魏敬也没想到,萧炎竟是瞒了自己身份,口无遮拦的答道:“哦,萧姐姐是皇后娘娘的本家侄女,一向在萧侍郎府中居住。咦,你们郎将不是与她相熟么,怎么你们反而不知?”

    见她起了疑心,旁边的谢英超赶忙说道:“魏小姐有所不知,我家郎将是在路上偶遇萧姑娘的,到了洛阳后萧姑娘不辞而别,到了今日才再次见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魏敬年纪虽小,但极是聪慧,几句话过后,已是隐约猜到了萧炎的心思。

    萧炎本是江南人士,与当今萧皇后同属本家。自幼父母双亡,被萧皇后的亲弟弟萧瑀收养在府中。萧瑀此时官拜银青光禄大夫,家姐身为当今皇后,而萧瑀自己的妻子也是独孤家的女儿,显贵之处无人能及。

    萧瑀虽然对她亲厚,以女儿待之。但萧炎在他府内过的并不怎么快乐,自幼便受到萧家大公子萧锐和三公子萧钺的排挤欺侮,只有二公子萧楷还算厚道。稍微长大了一些,无意中发觉厨娘兰嫂居然是个练家子,不知何故隐藏在萧府。这两人也算投缘,自此之后兰嫂悉心传授了萧炎一身武功,虽然不算厉害,但对付几个等闲之辈还是绰绰有余。

    有一次萧锐再次出言侮辱,却被萧炎当场教训了一通,又不敢找爹娘告状,哭哭啼啼的走了,从此竟是留下了阴影,不敢再欺侮萧炎。几年过后,萧炎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动人,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

    萧瑀的妻子独孤氏为了自家地位,不顾萧瑀劝阻,竟是看中了独孤家的三公子,长安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独孤彦云。萧炎却是心有不甘,听说此事后竟不辞而别,离家出走,按照兰嫂的指点到了洛阳,要跟杨老醉学习他的独门绝技:幻影步。没想到刚找到了杨老醉,这洛水帮的老巢就被别人给占了,迫不得已下随着杨老醉一路逃亡。

    这次跟着杨戈等人回到洛阳,杨老醉却告诉她一则消息:自从萧炎不辞而别后,萧瑀与独孤氏大吵一架,更是气得生了一场大病。眼下身体还没痊愈,就跟着杨广又来到了洛阳。萧炎听完后也是有些后悔,想起萧瑀对自己的舔犊之情,心中好生难过,这才又回到了萧府。

    看到萧炎回来,萧瑀很是高兴,但眉宇之间却免不了一些愁绪。萧炎甚是机敏,从二哥萧楷处得知了其中原由。

    原来近段时间萧瑀屡屡规劝圣上,却惹得杨广格外不喜,看在他是萧皇后的亲弟,倒也不为难他。只是这朝堂之上,风向变化极快。萧瑀失宠,长安的独孤家却是旧事重提,想要议及独孤彦云与萧炎的婚事。这让萧瑀左右为难:既不愿得罪了独孤家,也不想让萧炎受了委屈。

    经过这一路走来,萧炎也慢慢理解了萧瑀的苦衷。这高门大阀,看上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若是有了什么变故,再繁荣似景,也不过是过眼烟云。而那些固若磐石的百年世家,无不是以婚姻利益为纽带,将诸多世家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共同对抗一些不可控的因素。这就是这些高门大阀历经百年而不倒的生存之道。

    思及至此,萧炎的念头也开始有了转变。若不是这次遇上了杨戈,恐怕她已是拿定了主意,为了报答萧瑀养育之恩,就要嫁入了独孤家了。

    魏家与萧家是通家之好,魏敬一向都将萧炎视作自己的偶像,对她的事情也颇有了解。这次出来,很是意外的发觉当朝声名鹊起的武勇郎将杨戈居然与萧姐姐关系莫逆,不由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竟是将这些事情说给了扶泽宇。自然想通过他的口,传给那位郎将大人,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魏敬再怎么聪慧,对这男女之事也是似懂非懂,一知半解,又怎能知道此时的杨戈,还仅仅将萧炎视作了自己妹妹,并没那儿女私情。

    趁着萧炎不备,扶泽宇如实将魏敬的话语转告给了杨戈。杨戈听后也是苦恼不已,这,这又该如何是好?

    一行人各怀心思,蜿蜒而行,到了正午时分,已是到了翠云峰顶上的老君观。

    相传这翠云峰,就是太上老君炼丹的地方。自从太上老君在邙山悟道之后,西出函谷,西渡流沙,不知所终。其后又有天师道鼻祖张道陵在此修道,一心研读道德经。这里就成了道教的圣地。

    杨广当权后,初登邙山,站在翠云峰上,往南一看,看到了伊阙,说:“此非龙门耶?自古何因,不建都于此?”身边有位大臣会说话,回答:“不是不建,而是等着您来建的呀!”

    因为此前的汉魏故城,是在白马寺东边,而自隋炀帝开始,就对着伊阙建起东都,大刀阔斧,好不气派。伊阙从此有了“龙门”这一称谓。

    杨广素来就是办实事的人,二话不说拨出专款,在翠云峰上建了老子庙,也就是现在的老君观。又令人在老子庙周围多植松柏,大搞环境绿化。至此,翠云峰绿色四合,鸟语花香。

    其后他又下诏,令大臣杨素和宇文恺,在确定隋东都洛阳城的中轴线时,要“前直伊阙,后据邙山,洛水贯其中”。其中“后据邙山”依据之巅,就是翠云峰,足可见这翠云峰老君观的重要性。

    自从修建了老君观,这观里的香火就极其鼎盛。而老君观里的道士,又精通风水点穴之术。是故这上山酬神还愿的客人也不在少数,杨戈这一行人混杂其中,倒也不显得人多。

    用过斋饭后,杨戈与观中道士打了个商量,让出了一间空房,让那几名受伤的护卫歇息。其余人却是款款而行,到了后面的大殿老君堂。

    魏敬此次前来,正是替自己母亲的身体而来。魏家一向尊崇道教,阖家上下无不如此。前些日子魏氏身体不适卧床不起,魏敬暗自许愿,求自家目前身体痊愈。这次就是为了还愿而来,恰好萧炎在府内无事,索性陪着她一并出来散心,没想到却遇上了这许多事情。

    对于魏敬而言,却是心中隐隐有些喜悦。当时那外面山贼凶恶的喊声犹自在耳边回荡,而自己刚刚说出‘若是有人为了我’如之何如之何,扶泽宇和一些同伴就从天而降,解救了她们。这等缘分,让她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竟是隐隐有了一些喜悦。

    这一路之上,扶泽宇教她骑马下马,耳鬓厮磨间,两人的心里,就落下了对方的身影。当她跪拜老君神像时,脑海中竟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扶泽宇的身影。这些许变化,竟是让她有些不敢面对这个面容和蔼的年轻公子了。

第217章 野菊花

    扶泽宇痴痴的倚在大殿门口,看着魏敬的目光中柔情似水,浑然不知旁边多了一个人影。

    “老弟,果然好眼光啊,如此佳人,夫复何求?”公孙武达一脸鬼笑,咧着大嘴咬文嚼字。

    恰在这时,魏敬似乎听到了什么,竟是将头偏了过来,正好对上了扶泽宇的目光,羞涩的一笑,又伏低了身子,不知向老君许了什么愿。

    扶泽宇就觉得心中犹如鹿撞,脚步迈了两步,突然觉得后背被人推了一下,一个踉跄,已是到了蒲席边上,顺势跪了下去,也不敢看旁边的魏敬,喃喃自语道:“老君啊老君,若是能保佑我娶得一房如花娇妻,定当重礼酬谢。拜托拜托!”

    他这番话尽管压低了声音,但魏敬却听得清清楚楚。脸上就泛起了一丝红晕,但听他说得好笑,一时忍不住竟扑哧笑了出声,连忙将嘴捂住,颇有些歉意的看看扶泽宇,好像她的这声偷笑,会坏了他的好事一般。

    后面的公孙武达却是个看热闹的主,眼见扶泽宇庄重许愿,魏敬却是偷着发笑,脱口而出道:“魏小姐,若是扶小子许的愿实现不了,你可要陪出来才是哦。”

    魏敬顿时羞红了脸庞,人家扶泽宇许的可是如花娇妻,自己拿什么去陪?也不敢再与他二人讲话,掩着脸跑了出去,寻找她的萧姐姐。

    萧炎此时正和杨戈游走在后面的一条花间小径处,身后远远的跟着雄阔海侯天亮两名亲卫。

    淡淡的野菊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却掩盖不住两人之间的诡异尴尬。沉默了许久,杨戈干咳了两声,讷讷问道:“阿炎,你在萧府过的可好?”

    萧炎俯下身子,蹲在一株野菊花的边上,凝神看着那随风摆动的菊花,幽幽道:“萧府乃是皇亲国戚,生活焉能不好。但我却不愿做那笼中的金丝雀。你看这小小的菊花,虽然娇弱,禁不起狂风骤雨,但此刻在风中摇曳生姿,倒也不失自在。”

    杨戈看她那般幽怨的神态,心中一荡,不由脱口而出:“阿炎,若是你过的不开心,不妨出来好了。有大叔和我照顾,定不会让你有什么委屈的。”

    萧炎抬起头,烁烁的眼光盯着杨戈,语调缓慢的询问道:“大哥,若是有那么一天,你原意收留我么?”

    “那是自然,你是我的妹子嘛。不管什么时候,大哥总归是你的大哥!”

    萧炎笑了,宛若盛开的玫瑰。玉手芊芊,又轻轻的抚摸着那朵菊花,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道:“大哥,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萧炎好似解开了一个心结,整个人焕发了昔日的光彩,与杨戈谈起这些时日洛阳发生的新鲜事,尤其是谈及杨戈连闯三关的壮举,不禁呵呵发笑,非要迫着杨戈说出那晚的旖旎春光。直到杨戈甚是气愤的亲口说出与莫笑语根本是秋毫无犯,而是被人摆了一道,这萧炎才肯罢休。没过一会,又开始讥讽杨戈银样镴枪头,看着威风,却被一个小女子耍弄。

    杨戈丝毫不介意她的嘲讽,看着萧炎眉间忧愁尽去,也是心中暗自高兴。不过同时却想到了李秀娘的倩影,又有些恍惚起来。这时候两人缓缓走到了前面一处偏房,却看到有个道士正在恭送一人离开。再看向那人的面庞,却是个老熟人:李密。

    杨戈看到是他,想起前段日子被此人设伏,差点一命呜呼。不由得大声叫道:“李密,李法主,别来无恙啊!”

    李密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到是杨戈,不禁皱起了眉头,随即展颜笑了:“原来是郎将大人,法主这厢有礼了!”

    此时香客众多,杨戈也不愿扰了这道家的清静,冷哼了一声道:“李法主,当日分手,离别之言犹在耳边回荡。却不知今日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李密却是笑容可掬,拉着那道士袍袖,为二人介绍。原来这道士叫做岐晖,本是陕西终南山人士。现在正执掌这老君观,乃是一观之主。至于两人所谈何事,李密自然闭口不谈。

    “杨将军,上次之事实属意外。法主也没想到,那王仲伯会派人埋伏,险些害了你等性命。若是我知道的话,定然不会发生此事!”李密言辞恳恳,脸上神色却极为坦然。若不是杨戈对他知根知底,也不免为他的话语所蒙骗过去。这设伏的事情,按理说与李密的确可能没什么关系。但若说他一点不知情,那就是说的弥天大谎了。单冲这点而言,这李密包藏的祸心就不言而喻了,无非使得是借刀杀人的伎俩。

    杨戈本有心教训一下李密,但此时却不便动手,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李密被那道士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随即带着一群守卫扬长而去。

    萧炎早就气恼,但有杨戈在,自然是听他的吩咐。此时眼见李密离开,不禁气呼呼的问道:“大哥,为什么不动手。即便不能随便杀人,抓过来痛打一顿总是没什么大错的吧?”

    杨戈微微摇头道:“此人一向奸猾,不定还有什么后手。我们现在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用过于得罪这等小人。且等以后吧,总有一天我们要出了这口恶气。”

    萧炎这才住口不提,眼光转动,已是看到了魏敬提着裙角跑了过来,嘴角微翘,点指着身后的公孙武达,竟是告状道:“萧姐姐,这个大个子不是好人,老是取笑人家。”

    公孙武达挠着头,不服气的指着旁边的扶泽宇道:“哎,魏小姐。我公孙可是一片好心,怎么不见你说扶小子?这忒也偏心了吧?”

    萧炎与杨戈对视一笑,到了此时,萧炎早就看了出来,这帮人来到这老君观,恐怕是另有目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为了撮合扶泽宇和魏敬而来。不过她也对扶泽宇多有好感,自然乐见其成,嘻嘻哈哈竟是跟着调侃了几句,臊的魏敬更是面皮涨红。但不知不觉间,这心里却是依然烙上了扶泽宇的影子。

    回到洛阳之后,萧炎再不憋在萧府,而是经常来到武勇郎将府内,帮着杨戈处理一些事务。而魏敬也算是与众人相熟了,时不时的偷跑出来到郎将府游玩一圈。到了这时候,萧炎才知道自己贴身所穿的高级胸罩竟是出自杨戈的奇思妙想,而主事人就是那曾经的弱女子费青奴,不觉得深有感悟,往杨戈府上跑的越发勤快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杨戈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光棍一条,但关于他的绯闻却是渐渐的在京师洛阳传了开来。

    且不说前些日子他连闯三关的风流韵事,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有好事者就发觉在这武勇郎将府内进进出出的,竟是不乏洛阳美女。这些风声传了出去,被有心人再稍加拨弄,渐渐的就起了一些波澜。

    这一日,杨戈刚从军营回来,就收到了一张请柬,却是银青光禄大夫萧瑀派人送来的,想与他见上一面。

    咦,这萧瑀乃是皇后亲弟,为何要见自己?杨戈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与萧家的瓜葛,恐怕也只有萧炎了,却不知所为何事?

    杨戈本就将萧炎当做自家妹子,并没其它念头,当即应承了下来,晚上定当赴宴。现在身边众人都各有事做,杨戈也不想烦劳大家,身边只是带了雄阔海侯天亮两人,信步到了萧瑀府上。

    没想到的是,萧瑀设下的是家宴,却又没看到萧炎的身影,席中仅仅有萧家大公子萧锐作陪。但看其神色桀骜,显然并不怎么情愿陪杨戈饮酒。

    萧瑀瞪了自家儿子两眼,满脸笑容的将杨戈让到座位上,端起一杯水酒笑道:“杨郎将武勇过人,偏又如此年轻,真是我大隋的豪杰啊,来,来,老夫敬你一杯!”

    杨戈哪里敢当,连忙站起身子,谢过萧瑀厚爱。那萧锐也端起了酒杯,皮笑肉不笑的道:“杨郎将,现如今你可是这洛阳城的红人,我也敬你一杯。”

    杨戈甚为谦恭的回道:“大公子说笑了,杨戈何德何能,哪里称得上红人。萧大夫皇亲国戚,才是圣上心目中大大的红人才对。”

    萧锐冷笑道:“你又何必谦虚?如今外面有人说,我萧家的女人经常往你府上跑动,这等丑闻,还怕你红不起来么?”

    杨戈听他说得无礼,不禁也有些气恼。不错,你们是皇亲国戚,但也不能随便辱及他人吧。遂沉着面孔道:“大公子,你这是何意?阿炎也是我认下的妹子,来我府上,怎么就算是丑闻了?”

    萧锐一仰头,颇有些鄙夷的说道:“萧炎与独孤家婚事在即,现在却不守妇道,经常跑到你的府上厮混,这等行径,与那勾栏院的有何差别?姓杨的,你莫要打错了算盘,攀不上李家,又来攀我们萧家!”

    啪的一声,萧瑀怒吼道:“萧锐,你胡说什么,还不退下!”

    萧锐凝视着一脸铁青的杨戈,甚是不屑的冷哼一声,晃悠着身子离开了酒席。

    萧瑀勉强挤出个笑容,对杨戈道:“杨郎将,阿锐自幼狂妄无知,说话多有得罪,还请杨郎将见谅一二!”

第218章 蹊跷春雨楼

    杨戈心中甚是恼火,恨不得当即拂袖而去。但面前站着乃是皇后亲弟,更是萧炎的族叔。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如何也是将萧炎养大成人,又怎可轻易离开?

    但那萧锐所言实在太过分了,居然将自家妹子比作勾栏出身,言谈间又拉扯到了李秀娘,这就让杨戈格外气愤。若不是这里是萧家,恐怕早就出手让那个什么萧大公子叫爹喊娘了。

    萧瑀目视杨戈,见他神色郁郁,虽是安然坐在原地,但双拳紧攥,青筋暴露,显然是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不禁心中暗暗喟叹:“这个杨戈文武双全,若是出身不错,倒也不失为一个佳婿。但偏偏又出身卑微,自己又听了夫人所言,将萧炎许给了独孤彦云。这,可有些对不住阿炎了!”

    又过了一会,杨戈怒火渐息,注目着眼前的这位萧大人,缓缓说道:“萧大人,不知还有何事吩咐在下?”

    萧瑀见他瞬间已是恢复了平静,更是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年甚有气度,好感更增,叹了口气道:“杨郎将,不瞒你说,阿炎这丫头,自幼就在我家中长大,生性好玩,脾气却有些倔强。前段时间她不辞而别,没想到却是认识了杨郎将。回来之后也曾对我说过一些事情,今日请郎将过府一叙,就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杨戈眉毛一挑,朗声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萧瑀见他快人快语,也爽快的笑道:“很好,我倒是忘了你乃是军伍出身,并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索性开门见山,与你说个明白。杨郎将,年前在长安时,我们萧家与长安独孤家已是联成了亲家,正是要将萧炎许配给独孤家的三公子:独孤彦云。但眼下婚事在即,萧炎这丫头却是与你来往亲密,这就不免遭了一些人的非议。”

    杨戈听到一半,已是明白了。这古代女子,最重声名。即便这是历史上最为开放的隋唐年间,也是不允许一个年轻女子经常抛头露面的。偏偏萧炎又是出身名门,与自己这草头兵出身的郎将过往密切,这怎么能不遭人非议,对于萧炎而言,其担负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杨戈当即正色道:“萧大人,在下与阿炎份属兄妹之情,并未涉及男女情事。至于那些风言风语,不过是一些龌龊之辈胡编乱造罢了,莫非大人真的相信了那些传言?”

    萧瑀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两人没什么私情就好。对于杨戈说的话,萧瑀并没怀疑其真伪性,在他看来,杨戈并没必要说谎。他自然也有他的手段,对萧炎在杨戈府中所言所行也略有耳闻,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杨郎将,既然你这么说,那老夫就放心了。不过为了阿炎名声着想,最近你们还是少一些接触的比较好。”

    杨戈也没什么异议,但随即想到一事,冲着萧瑀问道:“萧大人,对于这婚事,若是阿炎满意还好,否则我这当哥哥的也不会轻易饶了那什么独孤彦云。”

    萧瑀不禁心中有些偷笑:眼前的年轻人当真是少年无畏啊,居然想对抗独孤家族。即便是我这皇亲国戚,对上那独孤门阀,也是犹如螳臂当车,奈何不得啊。

    心中这么想,脸上却没带出一丝看法,萧瑀笑呵呵的道:“那是自然。独孤彦云虽然比不上杨郎将的勇武过人但也算得上一个好汉子,与那些纨绔子弟又有不同。”

    对萧瑀的夸奖,杨戈是持保留态度的。要真是不错的人选,萧炎也不至于偷着跑出家发泄不满了,更别提走到了这一步。

    两人又谈了一会,杨戈起身告辞。自始至终,都没看到萧炎的身影。

    临出门之际,萧瑀将杨戈叫住,迟疑了片刻后,出声提醒道:“杨郎将,近几日独孤彦云就会来到洛阳,你要小心一二!”

    杨戈愣了一下,却没当回事,谢过萧瑀的好意后,拨马回到了自家的郎将府。回到房中不久,有人来报,说费青奴求见。

    费青奴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手中掌控了不下二三十家店铺,在这郎将府中也是很有些地位。在某些方面而言,胡刀还不及她在杨戈心中来的重要。

    听到是费青奴求见,想来不是什么小事,随即到了客厅,却见到除了费青奴意外,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面庞有些熟悉,却是那管家彭有德的女儿,也就是那天与几个少年比武的那个女孩。

    见杨戈注意那女孩,费青奴将那女孩推到前面,笑吟吟的道:“大人,这是管家彭有德的女儿,叫做彭雪雁。我看她甚是乖巧,就要了过来,帮我做事。雪雁,还不见过大人!”

    施礼已毕,杨戈突然笑道:“雪雁,那个刀子和花二爷后来还找过你的麻烦么?”

    费青奴一阵愕然,不知杨戈说的什么。那女孩彭雪雁却是身子一颤,低声回道:“大人,他们再没找过小婢。还请大人明察!”

    杨戈笑了两声,对费青奴道:“青奴,这个女孩你可要好生对待,一身的本事,可不要小看了她。”

    费青奴颇有些纳闷,不知道杨戈为何替彭雪雁说话,只顾应了下来,等日后再问个清楚就是。随即命彭雪雁在外边等候,她却神神秘秘的对杨戈道:“大人,还记得那个莫笑语么?”

    杨戈自然记得,那个女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大人,我觉得这春雨楼好像有些问题。那个莫笑语,恐怕还是个处女身子。这一点,不知大人知道还是不知道?”

    费青奴在杨戈面前说话,早就没什么顾忌,此时说出这等机密,满心想的杨戈会大吃一惊,没想到杨戈却是面色坦然,显然早已知晓。不觉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杨戈:“大人,难道说你早就知道。。。”

    杨戈不禁赧颜,这等丑事还是不说的好。支吾其词的道:“且不管我怎么知道的,你继续说说,这春雨楼哪里不对劲了?”

    费青奴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勾勾画画,全是来往的账目,递给了杨戈。

    杨戈却一摆手,说道:“你拣些重要的说说就是。这些账目什么的,看了就头疼。你自个明白就行。”

    “大人,这春雨楼与我们合作开店,这里面的利润赚了不少。但青奴无意中发觉,这春雨楼似乎与并州方向有所牵连,不少银钱都送到了并州一处店铺之中,很是有些蹊跷。”

    哦,居然有这等事情。杨戈大吃了一惊,这春雨楼有些古怪,这是他早就猜疑的。但是若照费青奴所言,这春雨楼与并州有些牵连,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并州是什么地方,那是当年汉王杨谅起兵造反的大本营,老巢所在的地方。思及至此,杨戈不禁倒吸了口冷气,面上的神色也有些诡异起来。

    春雨楼居然与杨谅有关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距离当年造反已经过了七个年头,杨谅的尸身恐怕也早就烂的不成样子,难道还会借尸还魂不成?

    见杨戈陷入沉思,费青奴也不敢打扰,将手上东西归拢一下,就要转身离开。听到她的脚步声,杨戈猛然醒觉,开口叫住了她,郑重其事的叮嘱道:“青奴,这春雨楼的事情,你仔细盯着就是,但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泄露出去。明白么?此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我们调派到老鹰嘴和洛水帮的钱财,注意保密,不要让春雨楼的人察觉到。”

    费青奴心中凛然,却是头一次生出了一些警觉。自家郎将所做的事情,她自然心中明白。虽然不知道为何杨戈要在老鹰嘴安排一哨人马,但与胡刀日常聊天时,也隐约感觉到,这位年轻的郎将大人,似乎对这煌煌大隋并不怎么看好,竟似在安排着种种后手。

    杨戈心潮起伏,躺在床头竟是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萧瑀所说的事情,他不知怎么有种感觉,萧炎那丫头恐怕不会轻易就嫁了出去,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真是难以预料。而费青奴所谈春雨楼一事,也显得颇有些怪异,究竟是汉王旧部?还是另有其人?这几个问号盘旋在杨戈脑海中,竟是一刻不得安歇。

    恍恍惚惚间,杨戈猛然看到李秀娘的身影,语带哭声,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李家老少面目模糊不清,站在秀娘的身后,却都是沉默不语。待他追上前去,面前的玉人却又换了一副面孔,厉声道:“你我有缘无份,莫要再来烦我!”

    他却不肯甘心,又追了上去。那李秀娘忽然掣出一柄宝剑,恶狠狠的朝他心口扎来。只觉得鲜血四溅,脑海里面泛起一片血红,竟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杨戈一声大叫,从床头坐了起来。那梦中场景,依稀可见。

    外面守夜的亲兵听到他的喊声,齐齐抢进了房中,待看到自家郎将大人双眼无神,摆手让他们退下时,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将军方才做了怎样的一个噩梦!

第219章 当街斗殴

    这一日,杨戈闲来无事,正在练武场上教几个少年打拳。没过一会,却见到王伯当与谢英超两人嘻嘻哈哈走了过来,邀约杨戈一起到春雨楼坐坐,听说最近那莫笑语姑娘又出了新曲,很是叫座。

    三人带了雄阔海侯天亮,晃晃悠悠出了府门,往春雨楼走去。清晨时刚下了一场秋雨,现在天气方晴,路面上略显潮湿。但这街上行走的人来人往,却是颇为热闹。

    行不多时,却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传来阵阵喧闹之声。这种场面在洛阳城内司空见惯,倒也没什么稀奇。杨戈等人也没心思去管,正要绕道而行,耳边却是依稀传来熟悉的语调。

    咦,杨戈一愣,这不是那郑家三公子郑言卿的声音么?怎么出现在这里,貌似还惹了什么麻烦出来?

    郑言卿一脸郁闷,他这次来洛阳乃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拜见大伯大理卿郑善果,自然是为了寻一个出身而来。随行的还有小霸王潘力,却是听说杨戈执掌了左雄武府,就想来洛阳投奔杨戈,也要在军中博一个出身。

    没想到两人刚进入洛阳城,就撞上了一队车马。不及避让下,竟挨了几鞭。小霸王潘力却是个火爆的性子,一把就将那耍弄皮鞭的家丁扯了下来,重重的给了两拳。剩余家丁见他长得壮实,发一声喊将两人团团围住,等着自家主人发落。

    “发生什么事请了,为何车马停了下来?”独孤彦云从马车上露出半个脑袋,一脸的阴沉。

    待家丁说明情况,独孤彦云眼中寒光一闪,淡淡说道:“怎么,到了洛阳城,胆子反而变小了么?还不给我教训这两个狂徒!”

    众家丁听到主人发话,哪里敢怠慢,挥舞着手中兵器,冲着潘力郑言卿打了过来。郑言卿一介书生,哪里经过这等场面,骇的脸色发白,但还是努力支撑着身体,宁愿被打,也不肯舍弃潘力独自逃走。

    潘力见来人不由分说打了上来,心里面也发了性子,从腰间掣出了一柄钢鞭,就迎了上去。没几个回合,那几个家丁被他打得鬼哭狼嚎,鼻青脸肿。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其余家丁看他厉害,也舍弃了郑言卿,都冲着他而来。这下子双拳难敌四手,潘力很快落了下风。不过他皮糙肉厚,挨上几下倒也没太大关系。却是急的郑言卿在旁边高声呼救,但却无人肯为他二人出头。

    等杨戈等人挤了进来,恰好看到潘力挨了一拳,险些摔倒。也不及多想,喊了一声,几个人已是冲到了人堆里面,三下五除二将那些家丁驱逐开,扶起了潘力。

    独孤彦云此时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见新来的几人仪表不凡,拳脚娴熟,自己的这十多个家丁未必就是人家的对手,到了此刻才收起了小觑的神态。但他自恃自己乃是皇亲国戚,这可是洛阳城,也不怎么惧怕这些人的武勇,皱着眉头冲杨戈喊道:“尔等什么人,居然敢对我独孤家无礼?”

    杨戈还未说话,那小霸王潘力方才吃了亏,眼见这正主一脸傲慢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冲了上去,照着独孤彦云就来了一拳,口中嘀咕着:“奶奶的,有本事单挑啊,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很有本事么?”

    独孤彦云却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蛮横,躲闪不及,却是被重重的打在了胸口上,顿时疼痛难忍。不过他也是学武之人,下意识的也冲出了一拳,正打在潘力眼窝上。

    两人突然就动了手,杨戈等人也是目瞪口呆,那些家丁更是惶恐不安,这独孤公子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回头他们这顿打肯定是免不了的。但两人拳脚甚快,却是干看着插不进手。又忌讳杨戈这几个人的身手,竟是讪讪的站立一旁,不敢动手。也有知机的,趁着旁人不备偷偷溜掉,搬救兵去了。

    王伯当低声询问道:“大人,要不要将他二人分开?”

    杨戈却笑嘻嘻的摆摆手,满脸诡异的道:“无妨,再看会热闹不迟。”他方才可是听得真切,眼前的这些人都是什么独孤家的。想起萧炎就要嫁给什么独孤彦云,这心里面对姓独孤的自然没什么好感。此时见他吃瘪,与小霸王潘力打在一起,看的解气,哪里还想得要给二人解围。

    又过了片刻,见两人面颊乌青,身上衣衫也是破败不堪,杨戈这才点点头,示意雄阔海将两人分开。

    雄阔海大步上前,硬生生的挤到了两人中间。潘力和独孤彦云收掌不及,都打到了雄阔海身上,却见这条大汉混若无事一般,一双蒲扇般的大掌已是抓了下来,将两人手腕抓住,分了开来。

    两个人只觉得自己手腕发紧,竟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心知肚明不是这黑大个的对手,恨恨的收了手脚,瞪着眼睛瞅着对方,好像一对斗鸡相仿。

    杨戈朗声笑道:“两位,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何不就此罢手,言归于好?”

    潘力气鼓鼓的嚷道:“杨大哥,这等欺凌弱小的纨绔子弟,打就打了,有什么好说的。”

    杨戈却是暗自偷笑:这小霸王潘力,貌似在荥阳郡时也是个纨绔子弟吧,到了洛阳反倒转了个,当真有些好笑。

    独孤彦云却是阴沉沉的扫视他们几个一圈,并没有说话。

    杨戈见这个独孤公子已经吃了亏,也不以为甚,笑呵呵的道:“这位独孤公子,我乃是左武勇郎将杨戈,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兄弟。却不知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独孤彦云一听,不过是个小小郎将,更不放在眼里。但眼下实力悬殊,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正想丢两句场面话离开,日后再行算账时,不远处却涌来了十多骑人马,将周边人群赶开,有人大声叫道:“是什么人,胆敢在大街上闹事!”

    涌过来的人鲜衣怒马,身上穿的却是武卫府的服饰,为首一人身材不高但壮实有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口中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报上名来!为何在这里斗殴生事?”

    独孤彦云看到来人,却是面色一喜,脱口叫道:“薛万彻,你摆什么威风?还不帮忙教训这几个家伙。”

    那壮汉正是右武卫校尉薛万彻,乃是右翊卫将军薛世雄的公子,在长安时与独孤彦云关系甚是亲密。见到竟是独孤彦云,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跳下马来,指着独孤彦云脸颊上的乌青处,吃惊道:“彦云,怎么是你,谁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对你无礼?”

    独孤彦云有了援兵,顿时又恢复了底气,指着杨戈等人叫嚷道:“就是这帮狂徒,定不是什么好人。”说话时却有意无意漏掉了杨戈的郎将身份。

    薛万彻皱着眉头看看杨戈等人,一挥手,那十多骑兵马已是将杨戈等人团团围住。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被围住的这些人面色坦然,丝毫看不出有畏惧之色,只是将目光看向为首的一名年轻人。

    杨戈此时却是有些愣神,方才薛万彻大声说话,这眼前挨打的居然就是那什么独孤彦云,萧炎要嫁的正主?果然不是好货色,不由得有些后悔,方才趁乱痛扁一顿好了,还客气什么。

    突然觉得场面宁静下来,杨戈恍然醒觉,对薛万彻拱手道:“在下乃左雄武府杨戈,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薛万彻听到杨戈报出名姓,倒吸了口凉气。这杨戈的名头,在这京都洛阳里面,可谓是大名鼎鼎。他自然也知道,如此人物,可绝不是独孤彦云口中的狂徒,其中定有隐情。

    “原来是郎将大人,末将右武卫校尉薛万彻,见过大人。”薛万彻虽然与独孤彦云交好,但也不敢得罪杨戈。听闻此人与裴世矩关系走的很近,自己不过一个校尉,何必掺杂到这些事情当中?

    独孤彦云眼见薛万彻向杨戈施礼,知道自己奸计无法得逞,恨恨的瞪了几眼,带着家丁悻悻离去。

    杨戈见薛万彻还算明白事理,没有助纣为虐,对他不禁生了些许好感,攀谈了几句,拱手告别。郑言卿与潘力巧遇杨戈,索性也不去自家大伯府上了,跟着就来到了春雨楼,互述衷肠。

    这春雨楼越发显得热闹了许多,如今已经隐隐成了洛阳头号青楼。而莫笑语的名气,更是红透了半边天。杨戈前段时间的连闯三关,非但没让她砸了招牌,反倒是更添了一些趣味。再加上什么胸罩等新式花样的层出不迭,这春雨楼,反倒无形中抬高了自己的身价,成了洛阳城中引领时尚的绝好去处。那些达官贵人,名士高人,更是趋之若鹜,谱写出了不少的绝妙篇章风流故事。

    杨戈与春雨楼如今是合作的生意伙伴,这待遇自然有所不同。芸娘听闻杨戈前来,亲自安排了一间雅阁,几名妙龄女子手持胡琴,侍立左右,轻歌曼舞,一时间眼花缭乱。郑言卿更是起了兴致,与谢英超王伯当三人吟诗作对,好一副文人气派。

    他们欣赏歌舞不提,芸娘却是暗自走到了杨戈跟前,低语道:“笑语姑娘想求见大人!”

第220章 暗室生香

    尾随在芸娘身后,杨戈一路思索,猜想莫笑语有何事找他,连前面芸娘刻意扭来摆去的翘臀都顾不上欣赏。随着她穿过一道长廊,到了一处静室,挑开门帘后,芸娘却没有跟进来,而是吃吃笑着推了他一把,裙角摆动,已是顺着原路回去了。

    这间屋子不大,墙面上挂着一张旧画,浓墨泼出壮丽山河,颜色却是有些发黄了。下面放着一张方桌,上面堆积着几张白纸,莫笑语正坐在旁边,手中拿着一张图样,凝神细看。看到杨戈进来,娇笑一声:“你来了!”[..]

    话中透着亲切,好像两人已经相处了许多时日。杨戈皱皱眉头,走近了几步,淡淡问道:“笑语,不知你找我何事?”

    莫笑语一脸的微笑,点指着对面座位道:“公子,说来话长,还是坐下来我们慢慢细说好了。”

    杨戈心中猜疑不定,也只有先坐了下来。不等他说话,莫笑语已是将手上的那张纸递了过来。

    “杨公子看着风度翩翩,没想到这胸中却是藏着好大的手笔,真是让奴家佩服的五体投地!”

    杨戈不禁一愣,将那张纸翻来倒去看了几遍,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看出来应该是个记账簿。不由纳闷的抬起头问道:“此话何意?我怎么听不大明白呢。”

    莫笑语收起了笑容,眼角却渗出了一丝讥笑:“杨公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可否告知奴家呢?”

    杨戈更是糊涂,惊诧莫名的道:“莫笑语,你这话什么意思?在下姓杨名戈,乃是左雄武府武勇郎将。这还能有假不成?”

    “哈哈,你是郎将不假,不过在你身上,却是有着更大的秘密,莫非还想欺骗于我?”莫笑语突然站了起来,厉声询问。

    杨戈不由得放声大笑,这真是贼喊捉贼了。自个还没说出他们的不是,反倒让他们倒打一耙,这算怎么回事?

    “莫笑语,有话不妨明说。不要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老实说吧,你们春雨楼又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可不怎么像是一家单纯的青楼哦。”

    莫笑语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喃喃自语:“果然被你们看出了底细!那位费青奴费姑娘也当真是好眼力啊,倒是让我低估了她。”

    杨戈盯着对面如花似玉的面庞,缓缓说道:“笑语姑娘,你我不是对手,有什么话不妨明说,说不定还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呢,你说对吧?”

    莫笑语缓缓起身,走到了杨戈身后,两只皓腕搭在了他的肩头微微揉动,幽幽道:“杨公子,若是奴家想请老鹰嘴的那些人帮忙,不知公子可否答应下来?”

    杨戈心中一凛,肩膀就有些发紧。莫笑语缓缓揉动拿捏,慢慢伏低了身子,凑到了杨戈耳朵边上低声道:“杨公子,当真是姓杨么?”

    杨戈感受着玉人按摩的温存,扑鼻的香气,淡淡的道:“杨戈若是不姓杨,那姑娘觉得,我应该姓什么呢?”

    “哎呦,公子可问倒小女子了。奴家可说不准,或许姓陈,或许姓高,说不定公子还真的姓杨呢?”

    杨戈哈哈大笑,突然肩膀一侧,右手已是揽住了身后美人的腰肢,将她横着抱在怀中,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笑语,老实说吧,我还真是姓杨,如假包换。”

    莫笑语被他这般抱在怀中,却不怎么惊惶,娇声腻笑:“杨公子,却不知,你手下那许多兵马,是你这个杨呢,还是上面那个杨?”

    杨戈手腕不由的紧了一下,莫笑语抿着嘴唇瞪了他一眼,明显是弄得有些疼了。

    “哈哈,此杨非彼杨,却还是一个杨字啊。笑语,那你们春雨楼呢,又是和并州那里下的怎样的一盘棋呢?”

    倏然听到并州两字,莫笑语娇躯一颤,就要从杨戈身上挣扎出来,却被杨戈双手用力,抱在怀中丝毫未动,不由得嗔骂道:“还不放我下来,若是有人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杨戈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眼睛:“那又如何,你我不是早已做过夫妻了么?今日不妨再做一次!”

    话音未落,那张嘴唇已是缓缓的压了下来。莫笑语心头鹿撞,娇躯颤个不停,竟是没了丝毫气力,口中却是不甘示弱:“公子,莫非还要用强么?”

    杨戈顿时停住,将头重新抬了起来,却不放她下去,笑着道:“没错,上次我曾经说过,总要让你乖乖的做我的女人。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

    不知怎么,莫笑语却觉得有些失望。但这种沮丧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吃吃笑道:“公子果然是个信人!不知我春雨楼还能否入公子的法眼,再行合作一次?”

    杨戈虽然没有用强,但如此美女抱在怀中,这手足之欲还是难免的。一边说话,一只手已是攀上了莫笑语的翘臀,游移不定。

    “笑语说笑了,春雨楼好大的名头,自然神通广大。却不知有什么地方,还需要在下效劳的?”

    莫笑语被他轻薄,心中潮起潮涌,脑子却是清楚的很,“公子也知道我们春雨楼在并州有些买卖,但也有一些仇家,凭借公子的能耐,想必能帮我们解决了麻烦。”

    杨戈眯缝着眼睛,似乎在享受手上带来的那种丰满的滋味,淡淡道:“并州?姑娘莫非忘了,这里是洛阳,我们可不是鸟儿,能日行千里万里。”

    嘤咛一声,莫笑语却是有些顶不住那作恶的魔手了,娇喘着道:“昨日来护儿送来了两名突厥人。据我们猜测,杨广恐怕会派人去突厥一行。公子自然是最佳人选!”

    哦,还有这等事?杨戈大为吃惊,裴世矩也没和自己提过啊,怎么这莫笑语倒是知道了,什么猜测之词,恐怕在宫中另有耳目才对。这春雨楼的实力,倒是不容小觑啊。

    看杨戈沉思不语,莫笑语咯咯笑道:“公子不用多虑,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方才奴家所说之事,还不知公子能否帮忙呢?”

    杨戈微微一笑:“若是真有此事,顺手之劳,做做也没什么。不过这生意有来有往,却不知春雨楼能付出什么代价呢?”

    莫笑语扭了一下身躯,微笑道:“公子不觉得对这朝堂大事,了解的不够详细么?有我春雨楼的消息传给公子,不知这个代价够还是不够?”

    杨戈不禁大喜,有了这些耳目,对自己的好处,自然是大大的。不由得手上微微用劲,却让怀中的美人再次瞪了自己两眼。恰在此时,莫笑语娇躯扭动,却是让杨戈有了反应。

    杨戈强忍住那丝冲动,目光炯炯有神盯着莫笑语,“笑语,你老实说,你们春雨楼与汉王杨谅是什么关系?在并州还有什么麻烦?”

    莫笑语对自己手里的把柄深信不疑,自然相信杨戈也是心怀不轨,如此这般,两人倒是成了盟友。因为指望着杨戈帮忙,于是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实不相瞒,我本姓王,自幼被义父王颊收养。汉王兵败后,义父苦心积虑,创建了这春雨楼。如今并州一带,义父已召集了不少昔日旧部,就等着有机会再举义旗。而春雨楼,一方面是充作耳目,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义父他们筹集军饷。这么说,公子可明白了么?”

    杨戈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果然不出所料,你们在并州居然还有一支军队。但为何要找我帮忙,难道还有别的麻烦不成?”

    “公子有所不知,这并州一带,山高林密,私藏军队并不算什么难事。但缺少军中器械,再加上并州总管崔彭军纪甚严,尤其是对我们汉王旧部更是小心谨慎。义父那边甚是艰难,是故才想请公子扶助一把。日后定有重谢!”

    哦,原来如此。杨戈心中大定,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适当意思一下,也就够了。不过这春雨楼,倒是一块肥肉,要是能想个办法占为己有,那就比较爽了。

    想到爽字,杨戈的左手无意识的放到了莫笑语的胸前,顺势抓了一把。那满手的温润,顿时让他觉醒,自己的怀中还有一个绝世尤物呢。不由得起了一些淫心,左手揉捏了两下,却觉得手感有些异样。往下看了两眼,这才醒悟:原来莫笑语此时身穿的正是他亲手所制的胸罩。

    莫笑语被他如此肆意妄为,早已气喘吁吁,有些说不上话来。她这般模样,更是让杨戈觉得腹中如火如荼,恨不得立刻提枪上马,恣意放纵一回。那种触手可及的圆润,让杨戈喘着粗气,嘴唇已是压了下去。

    莫笑语心中虽然知道不妙,但被杨戈上下两只魔手作恶,娇躯早已不听吩咐,即便勉强出声,也是那种呢喃呻吟的声音,反倒更是添了无穷的趣味。看着身下玉人双眼迷离,杨戈知道这位头牌姑娘已经情动,哪里还忍耐得住,双舌相交,已是密不可分。

第221章 莽汉行凶

    静室里再无人说话,取而代之的是娇喘呻吟和重重的呼吸声音,偶尔夹杂着衣帛撕裂,却带来了低声惊呼。

    恰在这时,门外长廊处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嚷道:“我家郎将大人呢?到底在什么地方?”[]

    听到外面的动静,静室里面的两人一惊,已是停住了手上动作。再看莫笑语,早已是衣衫不整,俏脸泛起了朵朵红晕,娇喘连连,却是勉强嗔骂道:“小色鬼,还不快把你的手拿开!”

    杨戈嘻嘻一笑,将双手恋恋不舍的从她身上挪开,放到鼻边嗅了嗅,不怀好意的笑道:“笑语的身子,果然好闻得很。”

    莫笑语轻拍他两下,耳边听得那脚步声愈发近了,连忙整理自己的衣衫,免得人前出丑。

    待脚步声停在门口,芸娘的声音响起:“杨郎将,谢将军有急事求见。”

    杨戈冲着莫笑语送出一个飞吻,随即咳嗽一声,缓缓走了出来,却看到谢英超神色慌张,与芸娘站在一起。

    见到他出来,谢英超长松了口气,赶忙道:“大人,前面有伙人闹事,三郎和他们起了冲突,似乎是宇文家的人。”

    杨戈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带着谢英超匆匆离开。芸娘稍微愣了一下,走到房中,见莫笑语懒懒的靠在座位上,双颊微红。她是此中的行家老手,哪里还看不出来,眼前的莫笑语很明显是动情了。

    “姑娘,方才杨公子他。。。”芸娘也不好明说,婉转的询问究竟。

    莫笑语轻咬贝齿,稍微有些羞涩,低声道:“方才杨公子,杨公子已经答应下来,届时会助义父一臂之力的。放心就是!”

    芸娘心中大安,但见她俏脸含羞的模样,禁不住问道:“姑娘,杨公子少年多才,可是对他动心了?”

    莫笑语轻轻叹口气,一双眸子却似蒙上了一层淡雾,幽幽道:“那又如何?以我现在身份,也不过是他眼中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

    芸娘又待相劝,但想起莫笑语的身份和使命,微微摇头,知道这男女情事是不可强求的,遂转了话题道:“姑娘,前面宇文智及与杨公子的人起了冲突,你可要过去看看?”

    莫笑语摇了摇头,鄙夷的说道:“宇文智及,不过跳梁小丑罢了。这等小事,有什么好看的。芸娘,你出去看看吧,我想歇息一会了。”

    芸娘看她那般模样,不禁有些心疼,还是多劝了一句:“姑娘,这感情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一切还要看缘分如何。姑娘万万不要想偏了。”

    等杨戈和谢英超赶到前院大厅时,正看到王伯当带着雄阔海等人,虎视眈眈,正与一帮人对峙。在那群人的身后,宇文智及一脸的阴霾,偏偏脸上多了一道乌青,显得很是狼狈。在他身边,虞柔咬牙切齿,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路上已经听谢英超说过事情经过。原来他们正在饮酒作乐时,雄阔海尿急,出去方便。等了好半天,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嚷: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众人心中一凛,冲出门外,却看到就在大厅过道处,有一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雄阔海握着斗大的拳头,正在一边发呆。在他周围,已是围上了七八个人,气势汹汹的叫嚷着让他偿命。但是光在那里干叫,却没人上前动手。在他们的身后,赫然就是那招人厌的宇文智及,旁边还有一个虞柔,都与杨戈这帮人有些过节。

    王伯当心中一沉,暗叫不好。这雄阔海力大无穷,这拳头下去,还真备不住就能打死人。连忙冲着谢英超使个眼色,示意让他去找自家郎将,自已快步走了上去,双手用力,已是拨开了外面的人,站到雄阔海旁边,低声问道:“阔海,发生什么事了?”

    雄阔海看王伯当带人过来,长出了口气,指着那伙人,一脸冤枉的说道:“三郎,你来了就好了。方才这伙人喝醉了酒,非说我挡了他们的路,还他奶奶的动手动脚,让我打了一拳,踹了一脚。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禁踹,倒在地上再没起来。这帮人非要说我打死了人,要治我的死罪!”

    “黑大个,你说的倒是轻巧。明明就是蓄意杀人,非但打了宇文公子,还一拳打死了郑家公子,这又怎么说?”

    “一定要让黑大个偿命,哼,胆子不小,敢招惹我们?定要让他活着进去,躺倒了出来。”

    一干公子哥在那里叫嚣,雄阔海听得生厌,挥舞着拳头作势要打,那帮人被骇的后退一步,显然是被那双拳头吓怕了。王伯当鄙夷的看他们两眼,低声对雄阔海道:“阔海,小谢已经去找郎将大人了。万事有大人为你做主,莫要莽撞!”

    宇文智及和虞柔也不上前,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王伯当,显然是认了出来,知道是杨戈的心腹大将。虞柔眼珠子转转,计上心来,将身边的一名小厮叫了过来,叮嘱他去洛阳令报案。哼,杨戈,让你得意嚣张,这次定要重重的扇你的脸面。

    果然没过一会功夫,就看见杨戈匆匆赶来。见正主到了,宇文智及阴森森冷笑出声:“杨大郎将,你手下的人可是嚣张的很啊。非但敢掌掴我这个宇文公子,还敢当众行凶打死了人,嘿嘿,威风不小啊。”

    杨戈看到这两人在此,知道这事情恐怕不好办了。也顾不上与他们理论,径直走到了那趴倒在地上的人跟前,就要伸手去探他的口鼻。

    虞柔阴阳怪气的讥嘲道:“不用看了,郑家公子早就命葬黄泉了,方才一点气都没了。嘿嘿”

    郑家公子?杨戈心中一沉,身后的郑言卿已是当场愣住,嘴角蠕动着:“郑,郑家公子?”扑到了那人身上,将他脸庞上的头发拂开,定睛观瞧,赫然就是他要投奔的大伯郑善果的儿子郑俨。

    “啊,是我大伯家的堂兄郑俨!”见这堂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郑言卿顿时嚎啕大哭。

    杨戈立即就傻了眼,这怎么打来打去反倒把自己兄弟的亲戚给打了。宇文智及和虞柔等人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眼见这个痛哭流涕的人好似是郑家的人,不知怎么和杨戈等人混在一处,看来关系还走得很近。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起来,要看看杨戈怎样收场。

    雄阔海也傻了眼,万万没想到自个打死的居然是郑言卿的堂兄。心下着恼怪自己手重,直愣愣的走到了郑言卿身旁,扑通跪倒在地,冲着郑言卿道:“郑公子,都是我出手太重,错杀了令堂兄。今日之事,全是我的错。不管偿命还是如何,听凭公子处置!”

    正在这时,外面喧闹声起,一般衙役已是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洛阳令下属的张捕头。进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宇文智及,谄媚着脸上前打招呼。听宇文智及一番耳语后,那张捕头板着脸,指着雄阔海大声叫道:“来人,将这个凶徒给我拿下!”

    杨戈哪里肯让,站了出来放声道:“且慢。捕头,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怎么就要抓人,由你这么办差的么?”

    张捕头看杨戈举止不凡,也不敢轻举妄动,做了个揖问道:“你是何人?和那个凶徒什么关系?”

    待杨戈说明身份,这张捕头马上换了一副面孔,苦笑着道:“原来是郎将大人,不过这黑大个行凶,在场的人如此之多,还能冤枉他不成?大人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为好。”

    杨戈知道他说的也在理,自己是决计没有办法阻挡人家办案的。微叹一声,顺势走到了郑言卿身旁,将他搀扶了起来。但就在那么一刹那间,杨戈似乎瞥到了那郑俨的尸身手指头好像动了一动。不由得大声叫道:“等等!”

    他这声大叫,倒是骇的其他人吓了一跳。但随即就看到杨戈走到那尸体跟前,手指伸出,竟是要探探他的口鼻。

    “真是笑话,难不成还能起死回生不成?”虞柔盯着杨戈的动作,忿忿不平的嚷了两句。其余人虽然不相信会有奇迹发生,但看杨戈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神态,却都屏住了呼吸,一声都不敢吭。

    场面顿时沉寂了下来。只见杨戈探完口鼻后,又去摸他的脉搏,但双眉紧锁,并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众人看杨戈忙了一阵,毫无所获,心中齐齐叹口气,直觉认为这根本就是于事无补,画蛇添足。

    但杨戈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在场的人都惊诧莫名。原因无他,杨戈居然将郑俨的上身衣服尽数扯掉,露出了他的前胸。随即双掌交叉,放在郑俨胸口,使劲的挤压胸口,然后再次放松。如此反复不停做着动作。

    郑言卿见杨戈如此作践堂兄尸体,气急攻心,脱口怒喝道:“杨戈,人都死了,还要如此作践,你太过分了。”

    余下几人也以为自家郎将大人犯了失心疯,做出如此不堪的举动,连忙上前就要将他拖开。杨戈突然大吼一声:“要想让人活过来,就他妈的都闭嘴!老实在旁边呆着!”

    他们这才醒悟,自家郎将是在救人!虽然觉得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但杨戈一路以来机变百出,从心底却是对这些人形成了潜意识的俯首听命。于是一个个站立原地,睁大了眼睛盯着杨戈和地上的郑俨。

第222章 起死回生

    开始的时候,随着杨戈很有节奏的动作声,大厅内寂静的只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但随着时间逐步流逝,厅里窃窃私语的声音越发多了起来,即便是杨戈的那些忠心手下也几乎断了希望。

    杨戈心中也是焦急万分。据他判断,这家伙极有可能是醉酒后被雄阔海踹了一脚,然后导致假死暂时窒息罢了。但如果长时间得不到救助,恐怕也就真的魂飞魄散了。但这么久没见动静,让他也觉得有些渺茫了。

    诶,杨戈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不过心中实在气恼,顺手又捶了胸口一下,站了起来,颇有些尴尬的对郑言卿道:“言卿,这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

    话未说完,却看到郑言卿的眼珠子瞪得滚圆,嘴也张得老大,一脸的惊骇。同时耳边就听见有人在尖叫:“诈尸了,诈尸了!”

    随即更多的人叫了起来:“活了,活了,郑公子活过来了!”

    杨戈愣了一下,旋即转过头来,眼睁睁的看见那伏倒在地的郑俨已是瞪大了眼睛,无神的四处张望。随即一连窜的咳嗽声起,倒是骇的旁边的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哈哈,这家伙真他妈的犯贱,非要痛打一下才肯活过来。”杨戈不禁狂喜:这下子雄阔海应该没事了。随即冲着那兀自大眼瞪小眼的张捕头笑道:“捕头,现在人已经活过来了,是不是问题就解决了?”

    张捕头看看杨戈的双手,顿时心生畏惧,口不择声的陪笑道:“解决了,解决了。”

    看着郑俨起死回生,大厅里的人都当场石化。宇文智及和虞柔两人更是目瞪口呆,心中隐隐对杨戈起了惧怕之意,连死人都能救活,这家伙还是人么?竟是连自个挨打的事情都忘了,带着那几个公子哥悻悻离去,只留下了一个眼神茫然的郑俨在地上咳嗽不止。

    杨戈叫过郑言卿,笑呵呵的道:“言卿,你堂兄是醉酒导致的假死,现在应该没事了。不过还是好好歇息歇息为好,你这就带他回府吧。改天我再带阔海登门赔罪!”

    郑言卿一脸尴尬,对方才斥骂杨戈甚是过意不去。不过脑袋里面还是一头的浆糊,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晕头转向,但心里面着实挂念自家堂兄的安危,匆匆告别后,和潘力两人搀扶着郑俨,径自回了郑府。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众人也没心思继续作乐,便打道回府。路上王伯当等人对杨戈起死回生的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般神乎其神的能耐,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这与神仙也没什么两样了。尤其是雄阔海,本来以为自己免不了牢狱之灾了,没想到被杨戈如此这般一弄,人居然活了,自个当然也没事了。对杨戈更是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尽管杨戈给他们解释了其中的道理,还是被他们选择了忽略不计。杨戈苦笑连连,也只好随他们去了。这样也好,省的多费口舌了。

    回到郎将府后,杨戈旋即派出人手,将洛水帮的李岩庆和王二狗叫回府中。同时召集心腹手下,待人手齐整后,通报了从莫笑语处得来的消息。

    环顾左右,杨戈颇有感触。眼下在场诸人,可谓他的绝对心腹。老鹰嘴和洛水帮之事,都是知情人。

    胡刀和谢英超跟随杨戈最久,眼下地位也是最高,都是校尉。而王伯当虽然后来,但甚得杨戈重视,一身本事,又加上下面有齐国远李如珪等人在老鹰嘴留守,这地位比胡刀和谢英超而言,也不遑多让。

    至于侯天亮,胡二牛,周华,李岩庆,王二狗等五名亲卫,各有所长,又经过杨戈亲手调教,此时都已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尤其是李岩庆与王二狗两人,短短两个多月,在杨老醉的大力扶持下,已是在洛水帮里面站稳了根基。可以说,洛水帮如今已是杨戈囊中之物。这大运河沿岸水域,对杨戈而言,已是门户大开,毫不设防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在座的还有三人。其中一人自然就是费青奴,她在郎将府中的地位甚是特殊,一方面身为胡刀的女人,另一方面却是大伙的财神爷,掌管杨戈名下的烧酒水粉店等生意往来。这也算是个异数,虽然出身风尘,但在座诸人却无人敢小觑她的手段。

    另外两人就是如今掌管郎将府的管家彭有德以及家丁统领刘洪了。

    这两人的底细杨戈早已查的清楚,结果也甚是让他吃惊非小。

    这个管家彭有德,的确如他所说是巴蜀人士,但却是见不得阳光的。原来这位彭先生,居然还做过蜀王杨秀的账房先生。后来杨秀被废为庶人,其下属都遭到了连累。彭有德自然也不例外,生活一度穷困潦倒。迫于无奈下才辗转到了洛阳,没想到被杨戈收罗到府上做了管家。

    当杨戈说出他的底细后,彭有德面色如灰,只以为这位郎将大人为了免遭连累要赶他出府了,没想到的是杨戈非但没有如此做,反而逐步将府上的账房等事务也交了给他,与费青奴一内一外配合默契。他自然也是有心之人,再加上杨戈做事并没回避他,隐隐觉察出自家郎将恐怕也是不甘为人下的,这心底下自然也活络了起来,定要抓住这难得的机遇。如此一来,自是对杨戈肝脑涂地,唯命是从。

    而那位刘洪,却是个大有来头的,真实姓名叫做刘弘基。熟知历史的人自然知道,这位盗马贼刘弘基,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别看初时见他还是个穷汉,其实他也算是个官二代了,父亲刘升,当过河州刺史。弘基少年时落拓不羁,与一些轻浮子弟和任侠交往,不谋家产,依赖父亲的名声当了一名右勋侍。

    当杨广征伐高句丽时,已经沦落到一贫如洗,连随军征辽东的盘缠都凑不够,只能装疯卖傻私宰耕牛,故意被县令关进监狱来躲兵役。后来趁乱盗马,一路边卖边吃,可谓胆大之极。听说圣上要募集骁果,这才一路想方设法跑到了洛阳。没想到的是,时运不济,非但没当上骁果,反而得罪了征兵官,被一顿棍棒打出了军营。无奈下这才到了人市,想着先找个营生,再图后策。

    杨戈骤然得到这消息,顿时乐不可支,没想到自己随手就捡了一个名人回来。几番试探后,刘弘基也感于杨戈的诚意,也不隐瞒自己的过往,说出了实情。

    刘弘基本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初时见到杨戈年纪轻轻已是郎将之职,心中颇有不服。但打赌被胡刀击败,只好勉强做了杨戈的家丁;随后又见到王伯当谢英超武艺超群,比起自己而言,只在其上不在其下,这才将一腔狂妄收了起来,继之以勤劳,以得到杨戈的重用。至于说杨戈是如何打算,那些老鹰嘴以及洛水帮的事情,刘弘基自然充耳不闻。对他而言,最为关键的是杨戈能走到哪一步。

    直到今天晚上杨戈将他召集到房中,再不避讳这些事情,刘弘基心中明白,自己已是得到了杨戈的信任,从此也算是心腹之人了。

    当然,除了这些人之外,对杨戈唯命是从的还有公孙武达扶泽宇长孙无忌等人。但对于这几人而言,杨戈却还不能完全相信。毕竟他做的一些事情要是传扬出去,恐怕这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大人,春雨楼这消息来源是否可靠呢?毕竟这出使突厥之事非同小可,我们不可不防啊。”

    率先质疑的是谢英超,接着王伯当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大人,小谢说的没错。若是确有其事,裴世矩那边没有理由不知道,为何却没有告知大人,依末将看来,不如大人先行求证一下,再做定夺不迟。”

    杨戈呵呵一笑,对两人的疑虑并不以为然,“小谢,三郎。我也明白你们的意思。但仔细想想,那春雨楼若是对我们不利,又何必惺惺作态,主动说出那并州之事。自然是以为我等有把柄在其手上,不得不听她们摆布。如此一来,这消息恐怕还是不假啊。至于裴世矩不知情,也可能另有什么内情吧。今日找你们过来,主要想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若是我真的要往突厥一行,这人手如何安排,大伙不妨说说各自看法。”

    胡刀抢着出口道:“不管怎么定,我可是要跟着大人的。这突厥人在大漠草原上,那可是我胡子的地盘,你们都争不过我的。嘿嘿!”

    王伯当毕竟心思细密,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如果圣上真有意让大人出使突厥,这身边护卫定不会少,不知会不会让大人带上我们骁果军。若是此事能成,那也算是个好事。正好训练有成,拉出去见个真章,那帮骁果也真正有点血性了。”

    哦,这倒是个主意。杨戈心中盘算,王伯当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若是能说动杨广,让他准自己带上骁果军,嘿嘿,等出使回来以后,这支军队还不得变成我杨戈的私军?

    “不错,三郎此言甚是。明日我便去见裴世矩,争取能敲定此事!另外,青奴与彭管家整理一下账簿,多准备些钱财,恐怕办成此事,不出点血本是不行了。”

第223章 木已成舟

    费青奴欣然答应,随即想起一事,迟疑着道:“方才大人提及春雨楼,奴家倒是有个主意。这老鹰嘴那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每日损耗也是不少。现在洛水帮正是扩张之际,不如从老鹰嘴调出一些人手充斥其中。于运河沿岸设立店铺,也好收集消息,以备大人参考。”

    哦,杨戈不禁眼前一亮。这费青奴当真了得,这眼光可是厉害的很啊。居然现在就想到了设立密谍组织。[]

    王伯当一挑大拇指,啧啧赞叹道:“青奴说的不错。我正发愁这老鹰嘴事情,你倒是提了个绝佳的主意。大人,齐国远李如珪他们早就有些憋屈了,整日困在那山里面,时日久了,难免生事。现在老鹰嘴已经有了将近五百余人,倒不如轮换着让他们出来做些事情。反正老鹰嘴那边,只需要保留一支能拉得出的队伍就成,倒还真不需要那许多人。”

    谢英超也点点头道:“不错,如今民心不稳,不少地方上的门阀对当今圣上颇为不满,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这天下恐怕也安稳不了多少时日了。不如就在运河两岸开设一些米铺酒店什么的,既能获得地方上的消息,也能收集粮草,以备不时只需。”

    在座的几个人七嘴八舌,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杨戈默默听取着众人意见,又向王二狗李岩庆大致询问了洛水帮目下情势,斟酌片刻后作出了决定:“三郎,明日就带着岩庆二狗,往老鹰嘴走一趟。往后,老鹰嘴除了保留一支三百人规模的队伍之外,其余人等,经过训练后都轮换着充斥到洛水帮中,由费青奴协助挑选地方,供应一切开销。至于开设什么店铺,以当地情形为准,但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米铺酒店。”

    话说到这里,杨戈看看王伯当,又说道:“这些事情纷繁复杂,本来最好的人选非三郎莫属,不过突厥之事要是真的话,三郎的神射在塞外大有用处,不可或缺。从明日起,这老鹰嘴的事情就逐步转交给李岩庆负责,李如珪心思细密,就充作青奴的助手,构建这消息网。至于齐国远这个粗汉,索性跟着我出外历练历练吧,省的整日惹是生非。三郎,你看这样是否妥当?”

    王伯当欣然道:“大人的安排很是妥当,这样一来,老鹰嘴就成了我们的大本营,但凡新来之人,先到那边训练一段时日,待有所成后再分派各地。不过如此一来,那杨家庄可是成了重中之重,大人也不可忽略,应该有个得力之人驻守才对。”

    杨戈早有定义,面带微笑注视刘弘基道:“弘基,那些个少年你也训练了一些时日,索性你带着他们就住到杨家庄,统管庄内事务,尤其是老鹰嘴方向,定要妥妥当当,你可能做到?”

    刘弘基大喜。方才他没什么机会说话,没想到杨戈却没忘了他,将如此重要的地方交了给他,当即长身而起,抱拳拱手道:“弘基定不辜负大人所托!”

    谢英超听杨戈分派完毕,与胡刀对视一笑,呵呵笑道:“胡子,往日你总是吹嘘这塞外风光如何迷人,这下总有机会见识见识了。”

    胡刀嘿嘿乐道:“早年我老胡可是马匪出身,等出塞之后,纵马飞驰,那种感觉可是你江南子弟所没有见过的。”

    听着两人闲谈,杨戈微微一笑,冲着谢英超道:“小谢,这塞外风光,你还是晚一些再欣赏吧。这京师洛阳乃是龙争虎斗之地,我不过小小郎将,在这朝堂之上算不得什么。若想做些事情,单靠裴侍郎是远远不够的。小谢,你样貌出众,文武双全,又是世家子弟,当是最佳人选。呵呵,我等诸多兄弟的后路,可是要让你一力承担了。你意下如何?”

    谢英超一听就傻眼了。他一心想着跟随杨戈出塞,却没想到杨戈要让自己留守京都。但是仔细一想,却不得不赞同杨戈的决定。这朝堂之事本就奇诡,出了什么奇怪之事都份属正常。若是没有一个抓总之人在其中协调,同时也要跟那些高门大阀攀些交情,这种本事,除了自己之外,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思及至此,谢英超收起了懊恼的申请,朗声应道:“大人深思熟虑,小谢自当唯命是从。无论如何,我定当竭尽心力,保得我郎将府利益不失。”

    费青奴听到杨戈将谢英超留下,并流露出了由他抓总的意思,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但旋即注意到杨戈的眼神隐隐扫过自己,于是收起了心中的思量,娇笑着道:“大人所说极是。有了小谢留在府中,很多事情就要省心多了。”

    胡刀却甚是有些郁闷,这一路而来,他与谢英超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虽然外人看来这两人时常斗嘴,但彼此间已是结下了深厚的友情。站了起来走到谢英超旁边,捶了他胸口一下,笑道:“小谢,既然留在洛阳,回头老胡我给你带一个娇滴滴的胡娘回来。如何?”

    谢英超不禁气结,嘿嘿笑道:“胡子,小心说话,别让青奴为了什么胡娘揪掉你的耳朵就是。”

    胡刀心虚的往费青奴那边看了两眼,嘻嘻笑道:“青奴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会为如此小事着恼。不过,青奴体弱,你可要帮我多多照料一二。”

    费青奴扑哧笑道:“小谢莫要听胡子胡说八道。倒是前些日子,有几家小姐问起你,貌似很是仰慕小谢你的风采哦,可要我帮你介绍介绍?”

    众人哄堂大笑,对着谢英超挤眉弄眼,笑个不停。此时天色已经很晚,杨戈见计议已定,索性就散了,让大伙自去歇息不提。

    次日,早朝结束后,裴世矩心神不宁的回到府中。刚踏进府邸,就听得管家裴喜前来禀报,武勇郎将杨戈已经等候多时。

    “恩,他的消息倒是挺快!”裴世矩点点头,吩咐裴喜将杨戈带入自己的书房。

    裴世矩换上一身宽大的长袍,懒懒的品尝着碧螺春的茶香。就连杨戈的躬身施礼,也恍若没看到一般,将他晾在了一旁。

    杨戈脸上陪笑站立一旁,受到这般冷雨,却没有丝毫怨色。过了一会,裴世矩方才慢悠悠的说道:“杨戈,你职位不高,胆子倒是不小,接二连三的得罪当朝显贵,莫非觉得自己受圣上恩宠,就得意妄为了么?”

    杨戈迥然一惊,连忙分辨道:“大人此话怎讲?杨戈无非就是与那宇文智及和虞柔有些摩擦,但事出有因,总不能对方一拳打上来,我还得将脸贴上去吧?”

    裴世矩听他说得有趣,原本绷紧的面皮稍有些放松,但还是冷冷的道:“那两个纨绔子弟也还罢了,你为何还得罪了御史大夫裴蕴裴大人?”

    啊,裴蕴?杨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诧异道:“大人,不可能啊,我思来想去,与那裴大夫并未有任何过节啊。还请大人明察!”

    裴世矩不禁有些糊涂,轻捻胡须喃喃自语道:“没有过节?那为何他言辞凿凿,非要让你往突厥一行?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突厥?这两个字落入杨戈的耳中,想起思雨楼莫笑语所言,杨戈心里明白,看来这位御史大夫裴蕴,就是莫笑语在朝中的奥援了。难怪能屹立京师,混的风生水起,果然是背景雄厚。

    裴世矩见杨戈眼神迷茫,知道他并没说谎,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还是将此事的缘由讲了出来。

    原来前日那两名突厥人已是被送到了洛阳,当听闻突厥人与高句丽人暗中勾结,极可能图谋不轨之事。杨广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派兵攻打突厥。还好被身边诸位大臣劝了下来,此时已是深秋,并非出兵的时机。再加上高句丽之事未了,实在不宜与突厥人再开战火。

    杨广也是深晓兵法之人,暴怒过后,静下心来一想,也的确如此。但这股恶气却是愤愤难平,裴蕴迎合圣意,建议派遣一名使节,到那突厥地方走上一圈,一方面展示大隋武力,告诫对方不可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是暗中查看对方是否真包藏祸心。

    杨广闻言顿时多云转晴,同意了裴蕴的提议。经过一番议论之后,选定了太仆少卿达奚嵩作为正使,但议及副使时,却出现了争执。裴世矩本属意将文城郡守郑元寿迁为副使,但却遭到了其他人的一致反对。

    当御史大夫裴蕴提出让新任武勇郎将杨戈担当副使后,朝堂之上罕见的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其中宇文述与虞世基两人交口称赞,将杨戈夸得好像花儿一般。但裴世矩却是知道两人与杨戈都结有一些仇怨,听出了两人居心叵测,恐怕另有图谋。无奈杨广却是听了进去,当即下令由杨戈出任副使,协助达奚嵩一并出使突厥。

    裴世矩据理力争,好歹为杨戈争取到了统帅所属骁果军作为扈从的机会。但由于宇文述虞世基的从中破坏,杨戈也只能带着一千骁果,护卫太仆少卿达奚嵩前往突厥。

    杨戈听他讲完,大吃了一惊。没想到朝堂上决定的如此之快,还未等他出血本,已是板上钉钉。这一千骁果,实在是太过寥寥。若真是突厥人包藏了祸心,恐怕连渣滓都剩不下来。不由得对那春雨楼和裴蕴生了一些闷气出来。

    奶奶的,为了自己的私利,竟不顾老子的死活,哼,这笔账迟早要找你们算个清楚。

第224章 达奚长儒

    洛阳城,北郊长亭外。秋风瑟瑟,不时传出几声战马的嘶鸣。

    杨戈全身戎装,骑在小火龙上,目光冷峻,盯着长亭外闲坐的十多人。在他的身后,王伯当胡刀率领三百名骑兵紧挽缰绳,腰杆挺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再后面的就是黑压压列阵而立的步兵,足有七八百人。这千余人马屹立不动,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长亭外的十多名朝官,正是来恭送太仆少卿达奚嵩而来。但此时见那上千名骁果目光如炬,虽然没有说话,但这目光炯炯,却是让他们不寒而栗,实在禁不住来自背后的那灼灼寒光,只好收起了文人墨客的酸腐气息,拱手相别。

    待到那些人走后,达奚嵩翻身上马,带着两名心腹来到杨戈跟前,微笑道:“让杨将军久等了。这文人习气,不能免俗啊,见笑,见笑!”

    杨戈并不敢怠慢,连忙在马上施礼道:“大人不必客气。这样倒是可以磨磨他们的性子,不算什么坏事!”

    达奚嵩饶有深意的凝视对面的副使,微微点头道:“好吧。希望这一次出使突厥,这些骁果们能有所成!”

    杨戈笑了,冲着达奚嵩道:“在下也恭祝大人重振达奚家的威名,让老大人泉下有知,也当以大人为荣!”

    “哦,杨将军也知道我达奚家的事情?”达奚嵩深感诧异,没想到这个小小郎将居然知道的不少。

    达奚嵩的父亲,就是赫赫有名的达奚长儒。开皇二年(公元582年),突厥沙钵略可汗与其弟叶护及潘那可汗等,率兵十余万,突破边界,向南移进,声势颇为浩大,隋文帝甚是担忧,下令以内史监兼吏部尚书虞庆则为行军元帅,以达奚长儒为行军总管,率骑兵二千为别路,与虞庆则互为犄角,相互配合前行。

    时值隆冬季节,北塞气候异常的严寒,虞庆则的主力部队因为带的御寒设备严重不足,光是冻掉手指头的就高达千余人,作战力大减,进退不能主动,而长儒所带的军马,这时候也被突厥人包围,虞庆则心中畏惧,不敢主动攻击对方救援达奚长儒。

    达奚长儒的军队与突厥在周盘展开大战,由于敌众我寡,军心动摇。眼看已是快要崩溃的时候,达奚长儒神色自若,慷慨激昂,视庞大的敌人如无物,军队士气因此又重新振作起来,屡遭敌人冲击,散而复聚,与突厥人殊死搏杀。

    部队且战且行,连续战斗了三天,接战十四次,手中兵器也大都不能使用了,就开始用自己的拳头,一番厮打下来,有不少士兵的手掌上都能看到骨头了,依然拼力死战不退。

    经此一役,突厥人被杀伤者数以万计,而达奚长儒也是被刺中了五箭,战士死伤者十达**。如此血腥厮杀,据让让那些暴虐的突厥人心头那股子嚣张气焰也被打压了下去,再不复初时之勇。

    突厥人被达奚长儒痛击,自家气势也下降到了最低点,知道这次出来的目的恐怕再也做不到了,于是开始焚毁其死伤者的尸体,恸哭而去。达奚长儒在此役中自问必死,没想到最先撑不下去的却是突厥人,最后终于裹伤在以敌人自退之故,卒得裹伤而还,这真是死里求生的一次苦战。

    隋文帝对于达奚长儒在这一战役中所表现的视死如归的奋勇精神,大为叹赏,特别下诏褒扬之,诏书说:“突厥猖狂,辄犯边塞,犬羊之众,弥更山原;而长儒受任北都,式遏寇贼,所部之内,少将百倍,以尽通宵,四面抗敌,凡十有四战,所向必摧,凶徒就戮,过半不反,锋刃之余,亡魂窜迹。自非英雄奋发,奉国情深,抚御有方,士卒用命,岂能以少胜众,若斯之伟,言念勋庸,宜隆名器,可上柱国,余勋回授一子,其战亡将士,皆赠官三转,子孙袭之。”

    如此豪杰之士,杨戈怎么能忘记。当他昨晚听裴世矩介绍之时,已是被渲染的心潮澎湃,一心要将大隋的威名烙刻在那些突厥人的心中。

    达奚嵩也决然想不到,杨戈竟是如此佩服自己的父亲,话里行间带着丝丝尊敬,让他甚是感动。

    原本出使之前,有人就与他提过,说这杨戈如何专横跋扈,如何张狂无礼,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太好。方才与那十多名好友故意拖延时间,也无非存了一些私心,想要为难为难这位郎将大人。

    没想到的是,在杨戈指挥下,那些骁果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那股眼神的肃杀之气,让他们也是无法吃消,只好匆匆而别,就此踏上征程。

    但这么一路行来,达奚嵩对杨戈印象却是渐渐有所改变。首先是这上千骁果的军纪,可谓纪律严明,行军途中根本见不到有任何喧哗声音。再次就是杨戈的谈吐,并非有些人所说粗鲁不堪,而是言之有物,见多识广,无论说起什么事情都能讲的头头是道,甚至很是时候让他这个自诩多才的也暗自甘拜下风。

    一路沿着汾水疾行,不过旬日功夫,已是距离太原城不足三百里。此时驻守太原的,正是并州总管崔彭,也就是崔宝德的父亲。此次出使塞外,崔宝德也跟了过来。

    此时的崔宝德,对李家秀娘已经彻底死心了。前些时日风传杨戈与虞柔为了李秀娘打赌一事,崔宝德甚是不忿,但后来听得杨戈连闯三关,李家秀娘与他关系越发亲密,这才渐渐断了想法。

    但就在不久前,又有谣传说李秀娘已经许给了关陇世家的柴绍,崔宝德诧异之余找到杨戈询问究竟。但听杨戈说出李秀娘亲自登门断绝情义的缘由后,又为秀娘不值。

    他还要相劝杨戈再做一些努力,却被杨戈痛斥了一通,说他父亲在并州为国操劳,自家儿子却在家中为他人的男女私情所困扰。这不忠不孝,又情何以堪?

    崔宝德被杨戈一番痛骂后,幡然醒悟,这才铁了心,一路跟杨戈随行,投到并州父亲的麾下,做一番事情出来。潘力一介武人,经过杨戈介绍,送进了骁果营中,交予公孙武达调教。而郑言卿却是留在了洛阳城,到大理寺做了一名小官。

    说来也有些好笑,那大理卿郑善果的宝贝儿子郑俨,原本与宇文智及虞柔一干纨绔混在一起,但那天酒醉后被雄阔海踹了一脚,险些丧命,宇文智及等人非但没及时解救,还利用他没死的身体加以利用。但随即被杨戈神乎其神的起死回生,这等大起大落,竟是让这郑俨颇有感悟,日渐疏远了那宇文智及一干人等,却在郑言卿潘力的影响下,反而与杨戈等人走的有些近了。大理卿郑善果也感于自己儿子的遭遇,索性给郑俨谋了一个官职,打发到了文成郡郑元寿那里,也好历练一番。

    这一路之上,粮草自有当地政府供应充足,杨戈这千余骁果却也不闲着。前面派有斥候,查探军情;后面留有后哨,以备万一。中间则以骑兵护卫左右,要确保使节安全。

    虽然达奚长儒赫赫威名,身手胆气都是无可挑剔。但这达奚嵩,身子骨却比不上他的父亲。非但不能上阵搏杀,而且说话声音柔弱,丝毫没有杀伐果断的气概。有时候杨戈都有些纳闷,不知道为何圣上要选择此人作为出使突厥的使节,难道只是因为他家老头子在突厥人的心目中名气太大么?

    眼见此处山清水秀,达奚嵩与杨戈策马奔驰,心情甚是顺畅。不禁笑着对杨戈道:“杨将军,我曾经翻阅家父所留的草稿,对这塞外风光甚是倾慕,却不知这突厥人为何还要屡屡犯我边界,杨将军可知晓其中原因?”

    杨戈不禁汗颜,身为大隋使节,居然问出这等问题,这,这也太过儿戏了吧。不过出于对他父亲的敬意,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虽然塞外风光壮美,但毕竟是苦寒之地。一旦天气骤变,逢了灾荒,这草原上的牧民恐怕就会死伤无数,为了生存,这些突厥人自然会抢掠我边界。抢得多了,也就养成了习惯。”

    达奚嵩点点头:“没错。杨将军说的很有道理。但不知将军想过没有,即便是丰收之年,这些草原民族依然断不了对我边界抢掠,这又是为何?”

    杨戈心中凛然一惊,意识到这位正使达奚嵩根本不是无知,而是暗中含有深意。不禁抬起头凝视对方,缓缓说道:“还请大人为我解惑!”

    达奚嵩笑了笑,拍拍身下的马头,淡淡问道:“杨将军,方才你我纵马狂奔,你心中可有什么感觉?”

    杨戈一愣,脱口而出:“迎风疾驰,好像大鹏展翅,心旷神怡,爽啊!真想就这么狂奔下去!”

    达奚嵩哈哈大笑,随即收敛了笑容,肃然道:“那些草原上的民族,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若是都如同你这般想,我大隋江山,堪忧矣!”

第225章 文化侵略

    大隋危矣!这句话若是旁人听了,恐怕都会叱喝达奚嵩胡说八道,但听在杨戈耳中,却是悚然一惊,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句话绝非危言耸听。杨戈可是心里如明镜一般,不说前面的五胡乱华,即便是历史发展到后来,也没能摆脱了亡于蒙元的厄运,乃至后人发出了“崖山之后无中国”的论调。即使后来大明朝逐走了元人,再建华夏,过了数百年之后,再一次被满清灭亡,落入了鞑子的奴役。

    虽然有一种论调宣称,这是中华大一统,元人和清人也是华夏民族的一份子。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可避免的就是,当时的中国大地,是被异族所统治的。至于之后的民族融合只能证明我们汉家文化的优越性,让那些蛮族中的有识之士倾倒在汉家文化的魅力之下,从而形成了华夏文明。

    草原游牧民族的危害性,可见一斑。而这位达奚嵩,居然预见到这一点,杨戈不得不暗自佩服。

    “大人既然如此说,可有什么高见?”杨戈顿时收起了对这位文弱书生的轻视,恭恭敬敬的问道。

    达奚嵩叹了口气,凝望远处,缓缓而言:“从古至今,草原大漠上的这些游牧民族,始终对我汉家江山虎视眈眈。昔年汉武帝冲冠一怒,霍去病兵戈万里,消灭了匈奴,可谓壮哉!但其后却连绵战乱,让这些游牧民族休养生息,转眼间卷土重来。五胡乱华,又死了多少汉家男儿。而如今我大隋一统江山,气吞万里如虎,四方蛮国无不争相进贡。可惜啊,可惜!”

    杨戈听他颇有感触,也不敢搭话扰了他的思路,静静的立在一旁倾听。

    达奚嵩微微摇头,话语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对付游牧民族,从古至今,无非是打和两种策略。但这草原上,除了一个,很快又来一个,除之不尽,杀之不绝,难啊。至于和亲一道,懦夫所为罢了。如今圣上命我等出使突厥,恐怕也是为了下一步的战争做准备的。可怜了这边境的百姓,始终是生灵涂炭,难以逃此厄运啊。”

    杨戈听他语气,似乎对杨广颇有不满,有心点拨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转个话题问道:“大人,莫非除了这打和两种途径之外,就没别的路子了么?”

    达奚嵩正要摇头,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了一人。“杨将军,其实在你麾下有一个人,他父亲名震突厥,声名也不弱于我父的。”

    “长孙无忌?”杨戈脱口而出,随即想到了长孙无忌的父亲长孙晟,似乎早年一直在边境镇守,终其一生,少有突厥人前来进犯,或许另有良策?

    “不错,正是长孙晟!他曾向先帝提出‘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的策略,从突厥内部瓦解分化之,是故突厥才成了东西两部,整日消耗于内斗之中,再无能力进犯中原。可惜的是,自长孙晟去后,再无人能担当重任!”

    杨戈看着达奚嵩,突然笑道:“大人,既然深知个中方略,何不学长孙大人,也做一个名震草原的守护人!”

    “守护人?哈哈,说的好啊!”达奚嵩语声有些发颤,但随即自嘲道:“杨将军,莫不是拿我说笑吧。我一个文弱书生,哪来的这般本事,不过是口头谈兵罢了。”

    杨戈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大人,鲜卑族现在还有么?”

    达奚嵩一怔,随口道:“自然还有,像宇文大人,不就是鲜卑族的破野头么?呵呵,朝中大臣,鲜卑血统的可不在少数,怎么,将军此言何意?”

    杨戈耸耸肩膀,笑呵呵的道:“若是再过上三五十年,这些大臣还会自称鲜卑族么?”

    达奚嵩愕然一愣,随即醒悟:“自然不会。我汉家文化源远流长,要不然北魏孝文帝也不会下令全民族学习汉文化并与汉族通婚,几乎达到全盘汉化的程度。延至今日,个中翘楚无不以汉人自居。想来过上数十年,这鲜卑族也就不复存在了!”

    “没错,我汉家文化的魅力正在于此,大人可曾想过,若是将我汉家文化传播到草原之上,又会如何?”杨戈突然想起了后世西方文明与东方文明之争,不就是被人指责成文化侵略么?呵呵,现在要是也来一场针对草原的文化侵略,又会如何?

    达奚嵩似乎有些明悟,喃喃自语道:“到草原上传播我汉家文化?对那些未开化的蛮族宣扬王道,这能行么?”

    杨戈哈哈大笑:“大人无需多虑。其实那草原王族,对我中原丝绸茶叶瓷器等无不垂涎欲滴,这不也是一种宣传么?我们所要做的,无非是将这种输出做的更加主动些,更有选择性,让那些草原牧民慢慢习惯了我中原文化,呵呵,等从里到外都变成了汉人,我们还用的着担心么?”

    达奚嵩也笑了起来,尽管他心里也有些心动,但始终觉得杨戈此言未免太过天马行空,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而杨戈也并不急于求成,只要将这颗种子播下,适当的时候添些水分,自会有所收获。

    两人谈得兴起,左右亲卫也稍微后撤了几步,并不来干扰两位大人的交流。又过了片刻,骁果军已是缓缓跟了上来。眼见得天色已晚,杨戈下令,就地扎营,今晚就在此处歇息了,待明日再进太原城。

    一切安排妥当后,杨戈带着王伯当胡刀两人巡视全营。这次只带了千余骁果,洛阳城还留守了一半多。而陈智略与樊文超两位别将却因此找了个借口,并没有跟随出行。杨戈也不勉强他们,这次塞外之行,恐怕凶险不少,少了他们两人掣肘,倒也省了不少心思。

    经过这两个来月训练,骁果军已是牢牢的被杨戈掌握在手中。不过为了万全之计,杨戈还是将谢英超和公孙武达留在了洛阳,再加上沈光一向与自己交好,还有裴世矩的庇护,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正在巡营时候,突然胡二牛匆匆走了过来,凑到杨戈耳边低语道:“将军,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春雨楼的人。”

    杨戈心中一动,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这帮人来的可真够快的,这边刚刚扎营,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哼哼,看来这骁果营中,恐怕也有一些春雨楼的奸细。

    等他带着两人回到自己大帐内,来人早已等在一旁。眉清目秀,乍一望去还以为是个翩翩书生。但细细看去,在他一双眸子里面,一丝寒光依稀可见。

    “你是什么人?来此何事?”

    杨戈严厉的话语并未让那年轻人吓倒,反而仰头笑了起来。“素闻郎将大人是虎胆雄心,怎么却没有一丝肚量么?连张椅子都没有?”

    眼见得这年轻人毫不畏惧,杨戈的眼角浮出一丝笑意:“呵呵,看来还真是我有些小家子气了,来,请座!”

    雄阔海搬过一张椅子,放到了年轻人后面,粗粗的嗓音随即响起:“请坐吧。”那年轻人见这椅子不当不正的摆在中间,倒是有些别样的味道,面色一变,冷笑一声却不肯坐下。

    杨戈冲着雄阔海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两只熊掌般的大手已是往年轻人肩头摁了下去,嘴里面还不依不饶的叫道:“将军请你坐下,莫非还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那年轻人见雄阔海要用蛮力使自己屈服,自持武力过人,也不甘示弱,马步扎稳,就要与雄阔海分个高低。没想到还没坚持片刻功夫,就觉得浑身发虚,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已是坐了下去。

    “哎,这就对了。自个要了椅子又不坐,消遣我不是?这坐的稳稳当当的,多好!”雄阔海的俏皮话气的那年轻人面皮涨的通红,偏偏又不是人家对手,恨恨的对杨戈道:“郎将大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杨戈哈哈大笑:“尔等胁从春雨楼,意图不轨之事,还想被当成座上嘉宾么?你还不从实招来?”

    那年轻人脸色变了数变,眼睛中透出凶光,却又看到旁边雄阔海等人虎视眈眈,突然放声大笑:“郎将大人,这玩笑开得过了吧。笑语提起大人时,可是钦佩有加。即便义父他老人家,也对将军颇多赞誉。现在看来,却是少了一样:恐吓。”

    杨戈与他凝视了片刻,突然面色一缓,笑了出来:“果然好胆色!既然你与笑语相熟,那也不是外人了。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那年轻人这才暗暗吁了口气,放下心来。也不敢再妄自托大,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在下兰陵萧平,奉义父王頍之命,特来叩见大人!”

    “兰陵萧平?”王伯当脱口问道:“你与萧摩诃老将军是什么关系?”

    萧平语带恭谨,回答道:“正是先祖父!”

    早期历史上的四大文明,均被草原游牧民族多次毁灭。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以及与她们有继承延续关系的波斯、希腊、罗马等次生文明自不待言,中华文明一亡于蒙元,二亡于满清,也可以说被灭亡,只不过是比其他三大文明晚了一千多年,而正是这可贵的一千年时间,使华夏文明发展得成熟而强大,足以抵御蛮族文化上的侵蚀,所以在历史上评价说华夏文明是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

    而时间因素只是其一,更为重要的是,华夏文明传承的历朝历代都在大力地实施积极、正确的民族政策,迟滞了蛮族的冲击,为华夏文明的存续作出了各自的贡献,而没有像其它文明一样一战而亡。

    这种政策主要包括三条:文明传播、战和策略、经济交流。历史上汉帝国消灭匈奴,隋唐击败突厥,宋朝联金灭辽、联蒙灭金,明代的北伐都是经典的战争政策;而拓展西域,招降乌恒,平定羌地,卫霍北伐,班超定西域、窦融据河西,唐太宗击败薛延陀,张议潮收复凉州、蓝玉勒燕然……,以及荒服政策、和亲政策、六(四)夷馆政策、属国政策、内迁归化政策……等,正是这些积极政策的实施,使得华夏文明得以惠泽草原,古语叫大漠南北“同霑王化”,使得草原蛮族倾倒在文明之下,甘心世世“做天子一犬,为天子守吠北门”。

    当年横行欧亚的匈奴人、阿哇人、突厥人、蒙古人,大多是中国人的手下败将,而且他们西征的同时,在文化和组织上或多或少地带着华夏文明的印记,都起着将中华文明向西方传播的信使作用,甚至有的竟然冒中国之名进行西征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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