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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草头兵全文阅读

作者:疯戈     大隋草头兵txt下载     大隋草头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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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要活下去

    狂风卷着残云,惨淡的阳光慢慢消失殆尽。寒秋冷色渐浓,在一片遍布坟包的半山坡上,一杆衰败的大旗随着冷风摇曳着。在其顶端蹲着一只寒鸦,正呱呱的嘶叫着。在大旗的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散落在坡地上,那面山坡已被流干的血渍所染红。顺着山坡望下去,不计其数的尸体绵延而去,怕没有上千之数。

    寒鸦呱呱叫着,突然翅膀一振,飞了起来,旋即落到了那些尸体旁边,蹦跳着享受腐肉大餐。距离它不远的地方,更有不少它的同类,撕咬啄食着那些冷冰冰的身躯。忽然远处马蹄声响,一群群寒鸦扑棱棱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并不愿离去,盘旋着等待机会。

    那些不速之客是一哨高句丽士兵。随着其中为首的一声喝叫,这群士兵带住马头,纷纷跳了下来,手持明晃晃的马刀,面目狰狞的走向了那些尸体。手上更无半丝犹豫,宛若割草一般,收割着首级,丢在了随身携带的麻袋之中。

    那些寒鸦被马刀骇的高飞,随即好似发觉对它们并没什么威胁,更被那些血腥味吸引过来,盘旋在低空之中,警惕的盯着下面的那些恶魔般的士兵。偶然有两只胆子大的,已是远远的飞落了下来,继续啄食那些尸体,不时的抬眼看上那些士兵两眼。

    也就是半晌工夫,又一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几声唿哨过后,那些凶恶的士兵纷纷上马,顺着来路疾驰而去。血腥的战场上只留下了簌簌的寒风和那些呱呱嘶叫的寒鸦,兴许是风更冷冽了些,寒鸦们耐不住下面美食的诱惑,盘旋着落在地面上,开始大快朵颐起来。这时候,远远的地方,已是传来了隐约饿狼的嚎叫声。

    就在那杆大旗不远处,一只迟到的寒鸦扑棱着翅膀,尖细的长掾往下面的一具尸体上啄了下去,却没注意到那具尸体略微的颤动了一下。那只寒鸦又啄了两下,猛然间呱呱叫着,很是突兀的飞到了半空中。在它惊恐的眼神中,能清晰地看到:那具刚刚被它啄食的尸体居然坐了起来。

    杨戈瞪着迷茫的双眼,茫然看向四周。瞬间,他的眼球瞪得滚圆,随即尖叫一声,双手撑地往后退了半米开外。接着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好像触摸到了什么东西,顺手将其拿到了眼前,一截血淋淋的手臂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稍微平定了一下心情的杨戈心里面乱糟糟的,浑然不顾自己还坐在一堆尸体里面。

    前一刻,杨戈还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面,转眼间他却坠入了地狱。脑海里充斥着一片厮杀的场景,血肉横飞,这样巨大的反差让他恍惚间以为是在梦乡之中,当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自己揪的生疼后,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那些血腥的尸体,那些呱呱叫着的寒鸦,都是真实的。这是什么地方?这又是什么年代?在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戈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转瞬间却又摔倒在地。到这时候他才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心头发慌,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现在的他非常饿,如果再没有食物,恐怕他在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就已经魂归天国了。

    远处被他诈尸而惊吓走的寒鸦,兀自惊魂未定的在半空中盘旋,却看见那具突然坐起的尸体又一次栽倒在地面上。这次它却学乖了,再不敢靠近,而是另寻它处。

    半晌后,终于有一只寒鸦蹦跳着到了杨戈这里,正准备享用之时,却被早有准备的杨戈一把抓住,随即送到了嘴边。一口热乎乎的鲜血涌入了喉咙里面,身体内刹那间涌出了些许力量。

    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后,杨戈仔细查看了自身情况,还好,除了一些皮肉之伤外,并没什么致命之处。或许这是他唯一感觉到欣慰的了,比起前世的他,这具躯体更为健硕一点,却不知为何没怎么受伤就昏厥不起,更是和其它尸体混在了一起。

    这个血腥的战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杨戈寻了一把锋利的长刀,不加犹豫的踉跄着离开了这片修罗场,顺着一条山道走了下去。越往前走,杨戈心中的苦涩越甚,一片荒芜的原野,偶尔还能看到倒毙在路边的士兵遗骸。

    看那些士兵的装扮,很明显这是古代无疑了。毫无疑问,自己是中了大彩,是穿越还是灵魂附体,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自己已经和原先的世界告别了。

    感受着周边尸骨带来的阴风,杨戈不由破口大骂上苍的无情作弄。高声嘶吼了几声后,他无奈地合上了嘴巴,他又能怎样,难道骂下去就能回到原来的花花世界么?回想起方才那只只寒鸦盯着自己的眼神,那毫不掩饰的等待死亡的贪婪和快感,让他寒颤之余,不由生出了点点意志:我要活下去!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杨戈苦笑着告诫自己:我已经在乱世了,别想那么多了,怎么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有了确定的目标,脑袋也貌似清醒多了。杨戈发觉就在自己无意中走着的小径上,似乎有一些蛛丝马迹留了下来,应该也有一些人走过这里。看这些零散的脚印,应该和他一般,都是溃兵无疑了。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杨戈的精神顿时抖擞了起来。如果能找到这些溃兵,无疑就是多出了生存的希望。

    拖着疲乏的身躯,杨戈一路跟着那些踪迹,走到了一处山谷,绕过一处陡坡后,杨戈欣喜的发觉前面好像有人影闪动,正待前行。突然脑后一阵疼痛,旋即觉得天旋地转,已是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杨戈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后,惊觉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丝毫不能动弹,耳边传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语调有些怪异,但杨戈还是听了一个大概。看来自己的重生,倒也没有完全泯灭原主人的意识状态。可惜的是,这具躯壳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又身处什么年代,却都是不记得了。

    杨戈偷偷的眯着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在他前面正有五个军汉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有一名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正坐在当中,听着旁人说话。

    “大哥,这小子独自一人闯到这里,不会有什么蹊跷吧,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得了!”一个白面汉子开口说话,声音略有些沙哑,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让杨戈心头一紧,心知肚明自己就是那所谓的‘小子’了。

    “不妥,看他服色,也是我们隋军一员,怎么能就这么杀掉呢?再说了,几十万大军都溃败了,我们这一小股人,高句丽人恐怕也不放在眼里的,哪里还有什么奸细一说。大哥,还是等他醒了以后问清楚再说吧。”另一个精瘦的小个子咳嗽两声,反对刚才那人的建议。

    “方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自己逃命都来不及,哪能再带上这个累赘?即便不是什么奸细,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离死也不远了,大哥?”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过这次他倒是不坚持对杨戈身份的怀疑了。

    高句丽?隋军?几十万大军溃败?杨戈一个激灵,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自己居然来到了隋朝,历史上最著名的荒淫无道的昏君杨广的隋朝?乖乖,大乱将起,群雄逐鹿,哈哈,这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啊。嘿嘿,要是跟对了人,这一辈子,那可就不用发愁了。

    杨戈正胡思乱想之际,身体不由激动了一下,却是被旁边的人看到。一只黑乎乎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就这么使劲一攥,将他提溜起来,恶狠狠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哪位将军的手下?老实说来!”

    杨戈顿时从美梦中醒了过来,意识到先别想什么李大李二了,先保着自己的小命要紧,抬起头打量身边众人。此时说话的众人都已站了起来。那胡子拉碴的大汉身高膀宽,凝神盯着杨戈。杨戈脑袋瓜子急转,连忙陪笑回道:“兄弟叫杨戈,隶属,隶属右,右..”

    众人看着他张口结舌说不出四五六,脸上神色也跟着变幻起来。杨戈看着不对劲,急忙摇晃着脑袋,可怜兮兮的说道:“刚才被高句丽人杀的糊涂了,我,我忘了。”

    这真不能怪杨戈,凭借他那不成材的学生生涯,历史学的本来就不好。也就是知道个隋唐演义罢了。这时候根据几个关键词能猜到是隋朝,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话说杨戈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托关系进了武警部队。凭借着自己经常与小混混打架的一股狠劲,功夫学的还真不赖,也颇受领导赏识。两年后,也就是转士官的前几天,杨戈收到家中来信。家里被开发商强拆,老妈住院不起。情急之下杨戈不顾领导的挽留,毅然回到了家乡。

    与开发商争辩时,杨戈一时冲动,将其打成重伤,成了在逃犯。从此浪迹天涯,更结识了神偷顾老二,学了一手偷功。不过杨戈这个小偷却与旁人不同,他的目标只有两种人:贪官与奸商。对他而言,这也算是劫富济贫了。可惜的是,在一次莫名其妙的偷盗过程中,杨戈打开一个保险柜,从里面顺手牵羊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当晚躺在香甜的被窝里面,百无聊赖加上好奇心作祟,不由自主的打开了那个盒子。一道白光闪烁,他就来到了那片血腥的修罗战场,附身到了一具隋朝小兵的尸体上。

    “大哥,这小子贼眉鼠眼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连自己是谁的手下都说不清楚,我们不能给自己找罪受。让我王强一刀结果了就是。”那个最初要做掉他的白面汉子脸色一沉,手中的钢刀闪闪发光,显见的不怀好意。

    那名被唤作大哥的彪形大汉大声呵斥道:“都是军中兄弟,动什么刀子。方子说的对,几十万大军都溃败了,他一个小兵吓傻了也不稀奇。看他长得也算粗壮,带上未必是件什么坏事。方子,解开他的绳子。”

    杨戈心中一定,感激的看向那名大汉。那汉子裂嘴笑道:“兄弟,你叫杨戈对吧。哥哥我叫王猛,隶属于左屯卫将军辛世雄属下的斥候队正,这些都是我的手下兄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除了最开始那个叫王强的还有些恶意,其余人倒是纷纷露出了笑容。

    经过王猛的介绍和旁边兄弟的七嘴八舌,杨戈对自身所处的时代背景有了初步的认识。

    时值大业八年,隋帝杨广率军百万,征伐高句丽。久攻辽东城不下,遂遣派宇文述于仲文等人率军30万,由陆路绕过辽东诸城,进逼平壤;另有水路来护儿周法尚二人,率水军从海路夹攻平壤。

    陆军三十万,士卒携带十日之口粮。然旅途劳顿,不堪重负,纷纷将口粮埋于地下,欲行抢掠以养军。无奈高句丽坚壁清野,隋军口粮日渐稀少,虽有一日七战七胜之荣光,但平壤城在望,却已饥肠辘辘,再无建功之能。

    高句丽宰相乙支文德以归降为名,探知隋军缺粮,遂诈降。隋军信以为真,在回渡萨水之时,高句丽大军突然杀到。隋军顷刻间溃败,死伤无数。

    担当全军后卫的左屯卫将军辛世雄在乱战中不知所踪,不知被杀还是被俘。而王猛所率领的一队斥候见机甚快,于溃乱之际杀出一条血路,逃到了这山谷之中,生存者不过七人,外加四匹战马。另外三匹战马却力竭而死,成了他们袋中的干肉。

    除了王猛之外,那个白面汉子王强是王猛的堂弟,而那个为杨戈出头的叫做张方,看似精瘦,马上功夫却甚是了得,头脑也很清楚,似乎在这群人当中也是很有一些地位。

    一副鲁莽好似黑炭模样的是程黑牛,宛若一座铁塔一般,比起王猛还要高出半头。方才就是他攥着杨戈的衣领,此时看杨戈看他,憨憨的笑道:“嘿嘿,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

    还有一个余老三个头不高,仅仅五尺上下,约莫三十来岁年纪,也是一脸的憨厚,脸上的皱纹却是紧紧锁着,也就是和杨戈对视了一眼后,依然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并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

    这五人盔歪甲斜,但是和外面那些倒毙路上的士兵却有很大不同,根本没有那种面黄肌瘦的感觉。看杨戈惊疑不定,王猛嘿嘿笑了两声,甩手丢过一个袋子,爽快的说道:“杨兄弟,既然大家有缘,看你也是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再说。”

    杨戈接过袋子,里面却是一块块干肉,也顾不上客气,抓起一块咬了下去。旁边张方递过一个水囊,缓缓说道:“别急,喝点水再吃,要是噎死了,那就不划算了。”

    众人哈哈大笑,杨戈也讪讪笑了两声,感激的看着大家。他心里明白,能在如此规模的溃败中逃得性命,没一定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做到。而眼下要想逃出生天,这帮人就是他的希望。

第2章 血色萨水

    正谈笑间,两骑快马跑进山谷。杨戈警觉的站起身来,却看到周围诸人都没什么动静。正疑惑间,张方在旁边低声解释:“不用紧张,自己人。方才他们出去打探情况去了。”

    转瞬间,那两匹战马已是到了跟前。马上两人甩蹬下马,一溜小跑到了王猛身前,大声叫喊:“大哥,前面萨水过不去了,高句丽人,高句丽人布下重兵,在萨水岸边垒了无数京观。”

    什么?几个人都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其中王猛更是揪住了前面那人的衣服,脱口喊道:“你说的是真?那些高句丽人真的这般残忍?”

    被他揪住衣服的隋兵一脸的悲愤,嘶哑着嗓子喊叫着:“大哥,数十万兄弟啊,萨水的颜色都变成血色了。那些狗娘养的!”

    另外的那个隋兵同样哽咽着,泣不成声:“那些高句丽的狗贼,把兄弟们的人头都砍了下来,垒成了京观,绵延数十里,惨不忍睹。大哥,那些狗贼布下重兵,这萨水,我们是过不去了!”

    杨戈这才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京观居然是用隋兵人头垒成的,肚中一阵难受,方才吃下去的干肉全数呕吐了出来。王强鄙视的看看杨戈,随即走上前去对王猛说道:“大哥,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王猛叹口气,沉声道:“看来这萨水是不能走了,我们先躲躲再说,看看过上几天高句丽狗贼会不会撤兵吧。”

    几个人垂头丧气的呆坐在一旁,满脸的悲愤沮丧。这时候两个斥候看到多了一个生面孔,连连打量杨戈。王猛这时候也没了精神头,淡淡说道:“新来的自家兄弟,你们自己先认识一下吧。”

    杨戈赶忙上前介绍,那两名斥候看杨戈身材虽然不甚高大,却是比较结实,虽然方才呕吐的样子不怎么好看,但也不敢小瞧,连忙回礼。这两人,一个名叫李洛,一个名叫徐庆,看容貌都不是很大,但举止间却颇为精明强干。杨戈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气而鼓舞,很明显,眼前这七人无疑是隋兵中的精锐,活命机会自然大大增加。

    “杨兄弟,方才你说是从一处战场走过来的,一路上可曾看到有什么异常?”寒暄几句后,李洛张口询问,脸上依稀带有怀疑的神色。

    “说起来也比较走运,能遇上你们。当时我从战场上醒来,已是饿的筋疲力竭,无奈下装死抓住一只寒鸦,这才有命走了出来。在路上可巧看到一些错乱的脚印和被人践踏过的痕迹,这才想着碰碰运气,看能否遇上自己人。”杨戈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尤其是对自己如何判断得出结论讲的格外详细。他知道,眼前这些人,恐怕个个都非等闲之辈,要是自己对他们没什么用处,现在还好说,一旦遇上危险,恐怕谁也不会为了救他而耽搁半秒的。

    李洛眼睛一亮,喃喃自语道:“你倒是个做斥候的好料子。”正待说话,杨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叫道:“难怪我在战场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不少无头尸体,原来都是那些高句丽狗贼干的。诸位,那些高句丽人,如果还要弄什么京观,说不定还会回来的。我们在这里恐怕不怎么保险。”

    王强鄙夷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怕什么,我们这里再隐蔽不过,放心吧,胆小鬼。”正待继续讥讽两句,却看到他的堂哥已经站了起来,高声喝道:“杨兄弟说的不错,这里不能久待,我们这就动身。方子,老三,前面探路。李洛,你和杨戈负责断后,确保我们的踪迹没有泄露。”

    王猛随口吩咐,听在杨戈耳中,却是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经过关,大声答应下来,和李洛开始清理现场的痕迹。

    和李洛交谈中得知,他们这伙人的确应该算作精锐了。队正王猛,涿郡人,本就是辛世雄将军的亲兵,随同将军南征北战数载,立功无数。后提拔为校尉之职,但因为顶撞上官,大军出发之际又被降成了队正,负责前军斥候。而王强和张方李洛三人都是跟着王猛的同乡兄弟,至于徐庆程黑牛余老三等人,却是一路逃命出来的残余之人。

    “对了,你会骑马么?”李洛貌似无意的询问了一句。

    杨戈顿时语塞,上辈子也就是在马场上骑过几次劣马,只好讪笑着说道:“我,我不怎么会。”

    李洛拍着身边的战马,低声说道:“我们都是斥候出身,你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先学会骑马!”说完这句话,也不看杨戈,径直往前走去。

    杨戈追上两步,肃然对李洛说道:“李兄弟,在这方面还需要你提点一二。这份恩情,我杨戈终生难忘。”

    李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说道:“呵呵,言重了。既然你叫我兄弟,怎么又见外了呢。以后叫我阿洛就行。”

    杨戈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呵呵笑了两声,亲热的叫道:“阿洛,虽然我以前很多事情记不住了,不过好像有个模糊地印象,似乎从前大家都叫我杨子,你们也这么称呼我就是,老是杨兄弟杨兄弟的,的确太见外了。”

    两人落在后面,寒暄几句后,也就熟悉起来。在杨戈有意的恭维下,李洛对这个新人也颇有好感,不过对杨戈的马术却不敢恭维,嘲讽几句后也就悉心开始指点一二。杨戈自是受益匪浅,有前世的底子加上他自身的身体素质,很快他就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要点,虽然比起李洛等人还有不小的差距,但至少能驱马奔驰了。李洛对他如此快的掌握马术要点也颇感吃惊,连连赞叹不已。

    第二天,几个人一路摸索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在那里,余老三已是收拾出了一个山洞,以供众人落脚。这里已是深山之中,应该不会再有高句丽士兵的出没,大伙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坐定之后,余老三却不见休息,而是叫上程黑牛,在他们营地周边捣鼓一阵,布下了一些陷阱。杨戈很是好奇,遂也跟着在余老三身前身后帮把手,顺便了解一下这里面的学问。余老三果然是个闷葫芦,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杨戈碰了几个钉子后也只好变成了哑巴,只是和程黑牛打趣几声,余老三的布置却被他暗暗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也与自己原先在部队里面学到的野外生存训练相比较,也颇有收获。

    “阿洛,杨戈这个人怎么样,摸清了没有?”王猛仔细盯着不停忙碌的杨戈,将李洛叫到了跟前,若有所思的询问情况。

    李洛呲牙笑了,轻松说道:“老大,这人的底子我摸过了,看来他说的没错,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说不出来,看他的表情也不应该是装出来的。看来还真如他所说,这场大战,让这家伙受了一些刺激,得了失忆症。不过有一点却是我感到奇怪的,看他服色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但是谈吐间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感觉怪怪的。言谈举止颇有很多不寻常的地方,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

    王猛点点头,冷笑一声:“不管他有什么来历,在我们这队人里面,是龙是蛇,都得老实的给我盘着!以后你也多注意一些就是。”李洛答应一声,正要离去,又被王猛叫住了。“让他多练练马术,到时候可别成了我们的累赘。”

    是夜无话,次日天刚放亮,李洛与徐庆就被王猛派了出去,打探周边的情况。余老三不愧是猎户出身,选择的这个地方很有讲究。这处山谷虽然身处老林之中,但就在不远处却有一道小溪淌过。顺着小溪往下也就是十余里,就能走出老林。如果有敌人前来,也根本避不开他们的耳目,决定是打是逃,自然可以从容布置。

    杨戈闲着无事,自个练起了拳脚。他练得自然就是军队中最常见的军体拳,简单实用。军体拳是由拳打、脚踢、摔打、夺刀、夺枪等格斗基础动作组成的一种拳术套路,它也是在部队基层中得到广泛应用的一种健身手段。对杨戈而言,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增强自身的实力。在这乱世之中,单凭他半吊子的历史记忆,恐怕还没来得及卖弄就已经是炮灰的命了。

    随着他练拳的喊叫声,王猛等人都饶有兴致的过来看他练拳,没几分钟就纷纷善意的摇头。杨戈也不管旁人的反应,自顾自练了几遍后,从最初的生疏感觉慢慢变得熟练起来,旁边围观众人的目光也从不屑慢慢转变成了欣赏。王强的兴趣也被提升了上来,侧头看看王猛后,将口中的树枝吐了出去,翻身从树干上跳了下来,招手示意:“一个人练拳也忒无聊了,哥哥我陪你过上两招。”

    杨戈也想知道自己的身手究竟如何,也不胆怯,笑呵呵的应了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拉开了架势。杨戈双脚略成八字,等着对方的进攻。王强不由分说,大步往前一窜,一个黑乎乎斗大的拳头迎面飞了过来。

    杨戈半侧身子,伸出左胳膊挡住对方拳头,随即右手横勾,往王强脸颊处打去。后者反应也很是迅速,仰身避开,两人就战到一起。张方程黑牛在旁边看的兴起,加油助兴的声音比起场内两人厮杀声只高不低。余老三却不甚在意,只是抬头看了两眼后,依旧忙碌着布置他的陷阱。

    打到酣处,双方不分上下。杨戈卖了一个破绽,跳出圈外,拱手道:“王二哥好本领,兄弟不是对手。”经过这番打斗,杨戈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清醒的认识。对方拳脚招招有力,打斗之间很有章法,显见的有些背景。自己也就是仗着身体强壮,挨了几下打没什么关系,否则还真难对付。

    王强见没能收拾下对方,对杨戈的身手也颇有佩服。又见对方客气,哈哈一笑道:“杨子,你我半斤八两,不错,不错。以后有机会再切磋一二。”张方在旁边调侃道:“强二哥,如何,杨子能留下不?”

    王强面皮有些尴尬,打个呵呵自嘲道:“笑话,都已经是自家兄弟了,方子你这不是挑刺么?杨子是好样的,自然能留下!”

第3章 王猛的角弓

    杨戈擦汗的功夫,王猛走到他跟前,点点头道:“杨子,我看你这路拳很有章法啊,不知道是从何处学来啊?”

    “大哥说笑了,我这打把势卖艺的招式,徒惹得大家笑话。不瞒你说,我还真说不上来,前头的事情都忘了,也就是本能打出来罢了。”杨戈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这番话。

    王猛看他沮丧的神态,不疑有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难怪开始时你的拳脚看着生疏,后来要好多了。别心急,回头你就能想起来更多了。”看杨戈神色略微轻松,随便聊了两句,又对他说:“杨子,听阿洛说你的马术已经入门,那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想逃回中原,单会骑马是不够的,看你拳脚功夫还可以,不知道弓箭如何?在马上能否放箭?”

    杨戈耸耸肩膀,苦笑道:“大哥,骑马都是现学的,更别说在马上放箭了。不过弓箭如何,试试才知道。说不定,我还真能拉上两箭呢?”

    王猛哈哈大笑起来,直接从身上扯出一副弓箭,鼓励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拉弓放箭的,趁着这几日闲着,让余老三教你两招。你别看他蔫蔫的,可是猎户出身,玩弓弄箭是我们这队人里面头一份。”

    杨戈接过弓箭,心中对王猛充满了感激之情,更是暗自下了决心,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带给大家一场富贵。

    余老三看杨戈拿着王猛的弓箭走到自己跟前,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随即向杨戈点点头,示意跟他过来。两人走到营地的一处角落,余老三指着远处约莫四五十步的一株大树,闷声说道:“射树干!”

    杨戈拿起那张弓,使足了力气将弓拉了一个满月,只听得弓弦声响,羽箭刷的飞了出去,却连大树的边都没碰上。杨戈郁闷的放下弓箭,等着余老三的嘲弄。

    “你的力量很足,看拉弓的姿势也还算可以,但是你忘了,这是角弓,专门为骑兵打造,与步弓略有不同。你看我的手法。”很是出乎杨戈的意外,余老三讲起弓箭来竟然一反常态,滔滔不绝。

    按照余老三的讲解,杨戈重新拿起那张角弓,搭箭开弓。只听“绷!”地一声清脆的弓弦响,羽箭如流星般贯入树干。杨戈得意的看向余老三,却见他脸上毫无表情,慢吞吞的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羽箭下三寸,射!”

    杨戈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余老三什么意思,心中腹诽不提,再次开弓,这次却不如所愿,偏离了不少。不由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询问道:“余三哥,这次怎么...?”

    余老三捡起一片树叶,举过头顶后任由树叶飘然落下,然后掉头离开。杨戈一怔,不知道他这是何意。正想询问原由,耳边却传来余老三嘶哑的声音:“熟能生巧!”

    杨戈停住脚步,看着余老三远去的背影,心中突有所悟,人家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就教你诸般能耐?现在能传授一二已是格外的开恩了,不要不知足惹人生厌反倒不好。于是也不追赶,将树干上羽箭拔下,重新用石头在树干上画个圆圈。细细回想着余老三拉弓搭箭开弓的每一个步骤,然后照猫画虎练习着。

    纵是他身体条件好,毕竟也是大战过后,难免有些倦怠,也就拉了数十下,已是有些腰酸背疼,胳膊也隐约有些酸楚。欲速而不达,杨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遂收起弓箭。他这番举动却是被余老三的眼角余光看在眼里,不禁暗自点头,对这年轻人的心性大为赞赏。

    连续两天,出外探听动静的李洛徐庆还没回来。留在营地的人也不闲着,王猛分派众人,轮流到老林深处打猎,倒也逮了不少山鸡野兔,也就两天光景,几个人脸上更见血色,身体也恢复到了最佳状态。杨戈打猎练箭之余,和众人打屁聊天,对这个时代更增添了不少了解。谈兴浓时,他也不免漏出了一些口风出来,给大伙讲一些奇闻趣事以及一些地理杂谈等,这倒是让众人对他更是高看一等,觉得杨戈出身必定有些来历,却不知为何到了这军队里面充当了一名小兵。

    杨戈自己也讲不清楚,这不免让大家多了一些谈资。王强一口咬定,杨戈肯定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子,得罪了家族的大势力人物,结果被发配军中,自生自灭。还别说,他这个观点得到了程黑牛和张方的一致认同,甚至开玩笑的叫他杨少爷。

    杨戈自然也不会生气,管他什么私生子还是什么,明天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呢,且让大伙乐呵乐呵吧,这样也好,也增加了自己的份量。嬉笑之余,杨戈甚至顺着他们的意思,满口答应说逃回中原后,要是能想起原先的事情,待回归家族,肯定重酬相谢,和兄弟们好好痛快一番。

    王猛并没和他们在一起说笑。以他的身份和眼光,自然能感觉到杨戈异于常人的地方,如果杨戈真的大有来头,他自然乐见其成,在这高门大阀的年代,有这样的关系是大有好处的。于是暗中更是嘱咐余老三和王强等人,对杨戈格外照顾一二。

    第三日,天过正午时分。王猛和张方出外打猎还未归来。杨戈依旧在练箭,王强与程黑牛在一旁摔跤,余老三还是安静的坐在一旁收拾着手上的野物。突然,一声马嘶打破了营地里面的和谐气氛。余老三大声喝叫:“有情况!”

    随着他的叫喊声,四个人同时弯弓搭箭,已是对准了山谷的入口处。也就片刻功夫,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出外打探情况的李洛。众人这才放下心,将手中弓箭拾起,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然而,出现的并不光是李洛徐庆两人,在他们身后多出了十多个隋兵,个个盔歪甲斜,身上血迹斑斑,其中有几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看他们的举止形态,好似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般。

    李洛将王强余老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强二哥,余三哥,大哥呢?这些兄弟是我们在外面无意中碰到的,他们是右翊卫将军薛世雄的手下,前日随校尉周武硬闯萨水,结果全军覆灭,他们从萨水逃出后,正慌不择路逃窜。被我们两个看到,想来都是一家兄弟,聚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这才带了进来。”

    王强皱皱眉头,回复道:“大哥去打猎了。这些人,先安顿下来再说吧,后面没高句丽人追来吧?”李洛摇摇头,示意一切安全。

    这时候,那些溃兵们已经东倒西歪的坐在了地上,其中一个黑汉大声叫道:“李洛,你不是说这里有吃有喝么?怎么到地头了却不管我们的死活了?”跟着他的喝叫声,又有几个溃兵也开始嚷嚷要吃的。

    “叫什么叫,要吃的行啊,自己打猎去。光想吃东西,哪来那么多好事?”王强厉声喊道,他这副凶样摆出来,除了那黑汉之外,其余人都没了声音。

    那黑汉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斜着眼睛盯着王强:“你是什么人,敢对我这么说话。李洛,你们队正呢?哪去了?”

    王强见黑汉猖狂,也不甘示弱的站到他的对面,两人大眼瞪小眼,各不服软。李洛连忙跑了过来,打个呵呵笑道:“两位,都是自家兄弟,难不成还刀枪相见不成。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队正王猛的堂弟,王强,排行第二,我们都管他叫强二哥。这位是周达周队正,两位不打不相识,也好亲近亲近。”

    王强见这黑汉是个队正,胆气就弱了半截,嘴里嘟囔着道:“队正了不起啊,总不能白吃饭吧。”李洛听他话中带刺,一把拉住他,将他拽到了一边,低声道:“眼下大家都这惨样了,你就管住嘴巴吧。这帮人也不全是周达的手下,编制早就乱了,咱们大隋府军,东征西讨这么多年,这就算完喽。唉”

    这时候徐庆已经和余老三拿出了一些干肉出来,都是这段时间打猎的收获,扔给了这群新来的溃兵。见到多然有吃有喝,连周达也不挑理了,甩开腮帮子开始享用这久违的肉食。在他们吃饭的空挡,李洛给大伙简单说了这两天打探得来的情况。

    当日,大军准备渡萨水而归。不料想高句丽人等隋军半数过江之际,突然展开攻击。司职后卫的左屯卫将军辛世雄当场战死,霎时间大军分崩离析,士卒分散逃命。高句丽人随后掩杀,九军将领仗着马快,不及收拾军马,却自顾逃命去了,兵卒更见混乱,三十万大军一夜间灰飞烟灭。高句丽人更是布下重兵,在萨水与鸭绿江之间对隋军大肆收捕,这条回家的路已经被高句丽人死死封锁了。

    杨戈听得目瞪口呆,回不去了?那我投靠明主的计划怎么办?一时间竟是愣住了,被李洛在耳边高喊一声后才清醒了过来。不过看到众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同样是被这个消息给吓呆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几个人连忙跑了出去,却看到是王猛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只肥大的山鸡。而几个新来的溃兵眼巴巴的瞅着那两只山鸡,但是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畏惧,看来刚才不定是吃了什么苦头。

    “大哥,你回来了。”众人纷纷迎了上去。

    旁边本来在看笑话的周达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王猛王队正了,倒也不敢怠慢,瞪了几眼那几个挑衅的溃兵,随即乐呵呵的对王猛道:“这位想必就是王猛王队正了,小弟周达,这次多亏李洛李兄弟的指引,这才逃出生天。王老哥带的好兵啊。兄弟佩服佩服!”

    王猛怔了一下,旁边李洛连忙给他引荐。两人寒暄几句后,周达向那些溃兵点指两下,大声喝叫:“你们这几个臭小子,还不快点过来拜见王队正。王队正大人大量,已经不计较你们方才的冒失了,还不麻利点?”

    那些溃兵懒洋洋的站起身,向王猛拱手谢过,又自行其是,浑不把他放在眼里。王猛心中做了一番计较,冲着王强李洛等人使个眼色,几个人凑到了一起。

    “阿洛,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都是周达的手下么?”王猛面色肃然,询问李洛。

    “大哥,我打听过了,里面只有四个人是周达的手下,其余人都是被打散了的。不过这些人都是校尉周武的部下,而这个周达,正是周武的胞弟,应该在这些人中间也有些威望的。”李洛也醒觉到王猛这番话的意思,谨慎的说出自己打听到的情况。

    “好了,先不说这些,你们两人这回去了两日,萨水方面的情况可搞清楚了?”王猛一摆手,扯起了大家最为关心的话题。

    王强沮丧的叹口气,插了一句话:“大哥,刚才阿洛都说了,萨水一带已经被高句丽人重重围困,恐怕这条路是不用考虑了。而且即便过了萨水,要想渡过鸭绿江回到辽东,也是难上加难。”

    王猛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气氛异常的压抑。就在这时,从角落里传来了杨戈的声音:“大哥,不是还有水军么,要不我们走海路回家?”

    张方眉毛一挑,惊喜道:“没错,当初我们大隋可是水陆两军,说不定海路还真是一条生路!”随即看向李洛,询问道:“阿洛,你们这次出去可曾有水军的消息?”

    李洛神色黯淡,苦笑道:“海路也不一定能成。我和徐庆两人这次出去,曾偷听到那些高句丽狗贼说话,据他们所说,来护儿大总管早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大败而归了,据说后来驻守在海浦一带的入海口。现在我们九路大军都溃败了,他们水军恐怕也会闻讯撤退的。依我看,这海路,恐怕也不通。”

    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王强一锤胸口,大声喊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我们潜回平壤,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也省的在这深山老林里待的长毛。”

    王猛脸色一沉,斥责他道:“老二,说什么呢,但凡有一条生路,我们都不能放弃。大家再想想,还有什么主意没有?”张方抬起头看了大家,往那群溃兵方向瞥了两眼,低声道:“大哥,我们现在八个人,那里还有十二个人,你看是不是也找周达他们一起商量商量为好?”

    王猛若有所思的看看那群溃兵,冲张方点点头。

第4章 活出条生路

    不一会功夫,张方领着周达过来,在他身后还有两人,通报姓名后知道,左边那个矮壮汉子叫做焦虎,另一个高个子叫做孟熊,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据周达所说,这两人也是那群兵里面能说得上话的。

    三人坐定后,听李洛又说了一遍现在所处的困境。周达沉默不语,显见的无计可施。倒是那个看似一副粗坯模样的焦虎说话了:“诸位,既然现在没有好办法,那只有等,继续等下去,说不定那些高句丽人守上几天,对萨水看护没那么紧了。我们再想法过去不迟。”

    王强撇撇嘴叫道:“等,还要等多久,难道高句丽人一天不收兵,我们就一天不出山?”

    焦虎冷笑道:“在这老林里面当猎人,也比出去送死强。”王强正待说话,看王猛瞟了自己一眼,鼻中哼了一声,将话又咽回了肚中。恰在这时,一个声音没精打采的说道:“杨子刚才说的不错,我倒是觉得走海路才是上策。”却是回来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徐庆。

    王猛对手下兄弟的脾性很是了解,知道这个徐庆看似沉默,其实心中很有主意。一旦他说出话来,也是很靠谱的。当下急忙问道:“徐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走海路才是上策?”

    徐庆看看杨戈,缓缓说道:“水军大败不假,不过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当时周法尚副总管负责在后面接应,然后退军到了海浦。即便他们得到我们九军溃败的消息后,想撤离恐怕也是有一些时日的。况且高句丽人在海上的实力并不怎么样,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萨水一带,对海路上的防守肯定不会那么紧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无疑。”

    话说到这里,看大家的情绪略微有些兴奋。徐庆又将目光转到了杨戈身上,高声道:“杨子,方才我看你似乎有些话要说,何不趁现在说说你的想法?”众人眼睛齐刷刷的转向杨戈,等着他的高论。

    方才他们争辩不休的时候,杨戈已经理清了思路,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诸位,正如徐庆所言,海路上可能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不过即使海路也走不通,也全然不是没有路走。我们还有一条通道,那就是走百济,从百济转道回中原。大家知道,百济和高句丽本就是对头,这次要不是我们大隋兵败,恐怕他也是要上去咬高句丽一口的。况且从高句丽到百济这条线路,比起萨水一带肯定要安全的多。大家以为如何?”

    大伙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没错,走百济,无疑也是条出路。但随即就有人提出了疑问,“杨子,你说的没错,如果能搭上海船回国自然是好。不过从这里到百济,再如何也是上千里路程。我们这帮人可是汉人,人生地不熟,哪里有那么容易?”

    徐庆帮着杨戈解答道:“这高句丽和百济名义上说是小国,其实治下大多都是各个部落罢了。只要我们避开那些大城,想来也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大哥,你觉得如何?”

    王猛一拍大腿,作出了决定:“没错,杨子说的有道理。嘿嘿,我们这些人也是南征北讨的老兵油子了,难不成还怕那些高句丽狗贼么?哼,憋在这老林里面好大的一口恶气,我们总要发泄出来。就找那些高句丽人的晦气去!”转头又看看周达三人,征求他的意见。不管如何,人多力量大。这人越多,生存的希望越大不是。

    周达三人左右对视两眼,异口同声道:“没错,就干他娘的。”

    看到大家统一了思想,王猛欣喜之余,向张方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开口说道:“周队正,我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达爽快的应道:“既然都成了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就是。”

    张方打个哈哈,肃然开口:“既然我们决定走海路,这行军上要求的是什么,大家都是老兵不用多说,自然是令行禁止。眼下我们这伙人有二十人之多,统属却各不相同。这要是遇上了麻烦,恐怕也是大问题。所以...”

    周达面色一紧,随即放声大笑:“兄弟多虑了。这行军打仗,大家心知肚明。没说的,我这十几个兄弟,自然都听王队正指挥,兄弟我也不例外。”

    焦虎孟熊两人更是毫不犹豫的拱手施礼:“王队正,只要能活出一条生路,我们兄弟自然无不遵命。”

    商议定后,王猛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宣布从现在开始,统一听他号令,周达为他的副手。并将队伍重新编伍,分为两伙,每伙7人,伙长分别由周达与张方担任,其中孟熊与两个兄弟也分排在了张方手下。另外李洛徐庆依然为斥候,直属于王猛。

    分派完毕后,王猛拿出了队正的威严,告诫大家为了不致耽搁行程,将于两日后立即动身赶往海浦,看能否有水军接应。大家都是老兵了,眼看王猛与周达二人已达成协议,自然不多废话,按照王猛方才吩咐的,各自歇息不提。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孟熊等几个轻伤员需要养伤,李洛徐庆撒出去探路之外,其余人等都被王猛派了出去,目的只有一个:打猎,尽可能的准备好路上的食物。这次征伐高句丽,大军怎么溃败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要不是因为饥饿,几十万大军断不会被区区高句丽人打成这样。因何而起,也有几个明白人心里清楚,但却不敢说讲出来,也就只能在肚中暗骂几句了事。

    休整了两天过后,众人整顿军备,走出了这处山谷。前面李洛徐庆已经探好道路,他们目前身处大城山脉,距离平壤约莫有上百里。如果要走海浦,必须要从平壤城西部绕路而行,前面能称得上大城的也就是占蝉、遂城两地。凭借他们目下的人手,也只能绕城而走。沿途上还有不少坞堡,也是高句丽人用来防备百济或者新罗的小型军事要塞。

    一行人等在李洛徐庆的指引下,顺着山间小径蜿蜒而行。也就是走了不到半天功夫,前面隐隐传来了厮杀声音。王猛从马背一跃而下,伏到地面上侧耳倾听。旋即跳将起来,和周达耳语几声,两伙人马纷纷散开,隐蔽在左右。

    片刻后,厮杀声渐近。远远看到有十余骑隋军拍马而来,上面的骑士面色惊惶,不少人盔甲上还带有羽箭。后面尘土飞扬,约莫有数十骑紧紧咬住不放。眼见得最后的几骑被追上,刀劈枪挑之下,血光四溅,落于马下。

    杨戈看的不忍,就待搭弓放箭。耳边传来王猛低声呵斥道:“放近些再射箭!”

    不过刹那功夫,那十多骑已是跑过他们埋伏圈。王猛一声令下:“放箭!”顿时弓弦声啪啪不绝于耳,一蓬蓬箭雨飞扑而出,后面那些追兵防备不及,纷纷栽倒马下。马速甚急,那些高句丽人根本没想到这里还有埋伏,没等反应过来,第二批箭雨迎面而至,战马嘶嘶,一转眼功夫已是折了七成。余下几员追兵勒住马头,往侧面逃去。

    此时前面正逃命的骑兵也回过味来,看到左右两侧各有隋兵杀出,不禁喜出望外。领头的唿哨一声,各分出几骑,将剩余的追兵团团围住,片刻间已是砍杀殆尽。

    追兵全部被诛杀干净,王猛和周达哈哈大笑,招呼手下兄弟收拢马匹。这下收获颇丰,至少能确保二十名兄弟人手一匹战马,机动性得到了大大提高,生存的希望也无疑更大了一些。

    那员领头的隋军将领率手下拨转马头,缓缓行到跟前。看到王猛等人迎了上来,赶忙跳下坐骑,快步走了过来,拱手施礼道:“敢问你们是何人部下,在下左屯卫将军麾下旅帅左文龙,多谢各位搭救!”

    周达等人赶忙回礼,口中称不敢。王猛看到那左文龙却愣了一下,随即冲上去抱住对方,大喜道:“左老弟,原来是你。哈哈,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将军呢?你可曾看到?”

    左文龙被王猛一个熊抱,正有些茫然,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喜从心生,正待调侃两句,却又听到王猛的询问,叹了口气道:“将军阵亡了,我们左冲右杀,也不过冲出来不到百人。昨日被高句丽人盯上,厮杀两天了,现在剩下的也就是这十多人了。”言语中唏嘘不止。

    王猛正要继续追问,边上李洛低声劝道:“大哥,这里并非讲话之所,我们暂避下风头为妙。”王猛醒悟过来,扭头看向左文龙,征求他的意见。左文龙一挥手,示意手下的骑兵跟着王猛他们一同行动。

    这时候战果已经清点出来,这场伏击,全歼高句丽人三十五人,虏获战马二十六匹,遂将战马分给众人。还好这能够逃出来的二十人个个都有些能耐,骑马自然也不在话下,说起来也就是杨戈的马术稍微差点,不过也勉强过关,不至于脱了大家后腿就是。

    按照李洛徐庆的指引,合兵一处的众人快马加鞭,在天黑之前躲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处。此时加上解救出来的十二名隋兵,队伍已经有了三十二人之多。王猛将指挥权交予左文龙手中,左文龙却坚辞不授,言说自己能力不如王猛,何况大战之前王猛本就是校尉之职,不过是因为受奸人所害,才降为了队正。现在时非常时期,自然有能者得之。他左文龙甘愿做其下属,绝不反悔。

    王猛连忙出口谦让,左文龙依然不改初衷。这时候他身后一员将领,眼露精光,颇有不忿,开口说道:“左大人,既然王队正如此谦让,大人...”

    话音未落,左文龙瞪了他两眼,开口呵斥道:“黄汉,怎么说话的?王大哥原本就是校尉,要不是奸人陷害,何至于此。在此危难关头,唯有能者居之。啰嗦什么,还不向校尉大人行礼?”

    这说话的人叫做黄汉,也是左文龙手下仅存的一名队正,也是其心腹之人。此时见左文龙这般说话,这才收起了对王猛的不敬,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军礼。

    王猛愣了一下,看对方真心相让,此时也不便客气,当下将所有人马纠集起来,将新来的骑兵单独编为一伙,暂由左文龙手下的队正黄汉担当。而左文龙自己也毫不在意被剥夺了兵权,甘愿充当王猛的副手。而周达看左文龙如此做派,心中不由暗暗称奇,对王猛更多了一些敬畏,言语上不免尊敬了不少。

第5章 欲做霍去病乎

    当晚杨戈守夜,正无聊之极,王猛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看到杨戈并没有偷懒,王猛满意的点点头,招呼杨戈到了跟前。

    “杨子,怎么样,以前的事情想起来没有?”

    “王大哥,甭提了,看来我真想不起来了,原先还有些印象,现在就连自己是何方人士都记不清了,诶。”

    “忘了就忘了吧,顾得眼前再说吧。对了,杨子,你觉得我们此行能否顺利回到中原?”

    咦,杨戈心中一动,觉察出王猛好像并没抱有多大的希望,连忙反问了一句:“王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了?”

    王猛缓缓说道:“据我所知,高句丽对新罗百济而言,实力更为庞大,百济这种小国,历来是墙头草。我们仅仅寥寥数十人,此行是否能成功,希望实在是渺茫。”

    杨戈心中咯噔一下,主将存疑,这仗还怎么打,急忙劝慰道:“王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眼下虽说我们人少,但我一路想来,我们大隋三十万大军,虽然被高句丽人打的全军覆没,但散落各地的溃兵肯定不在少数。如果我们能将那些溃兵组织起来,这力量也不见得小到哪去。眼下高句丽人虽然大胜,不过自身实力也有减弱,我们只要避其锋锐,也未必不能成事。”

    王猛哈哈大笑,拍着杨戈肩膀,满意的笑道:“果然英雄出自少年。今日我们凑巧搭救左旅帅,我觉得正如你所说,恐怕各地散兵游勇还有不少,如果我们能聚集起更多人马,回去后也是不小的功劳。”

    杨戈这才明白,原来这家伙在试探自己,心中不免有些腹诽,但能得到对方重视,还是颇有些成就感。遂顺着对方言语说下去:“王大哥果然好气魄。照我看来,我们大隋府军勇冠天下,岂是区区高句丽弹丸小国所能抗衡,可惜杨广他...”

    王猛面色一变,止住杨戈说话,语声发颤:“兄弟,慎言。当今皇帝的名讳可是你能称呼的?”

    杨戈不由打个寒颤,意识到这可不是现代社会,要是被人打个小报告,那不是死的翘翘的。当下讪笑道:“口误,口误。王大哥,既然你有这般想法,那我们还走海路回去么?”

    王猛愣了一下,随口说道:“那是自然。不想法回家,待在这鬼地方干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可不愿再来一次了。”

    再来一次?杨戈不禁心中苦笑,何止一次啊,接连三次北征高句丽,还直接导致了大隋的灭亡,嘿嘿,恐怕这就由不得你了。不过自己呢,难道也跟着陪葬不成?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隐隐有个想法冒了出来,遂开口试探:“王大哥,这次我们大隋兵败,你说皇帝他会不会再度北征?”

    王猛闻言,微微踱步,陷入沉思当中,良久后才黯然开口:“皇帝陛下自登基以来,修通运河、西巡张掖、开创科举、开拓西域,所作所为无不成功。今日却折在这弹丸小国手上,以我看来,恐怕这仗,还有的打。”

    杨戈顺势引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即便我们回去恐怕也是再度北征的宿命,还不如就在这里游击四方,以作内应。这辽东地广人稀,未尝不是建功立业的地方。曾几何时,这里也是我们汉家疆域,大哥,欲做霍去病乎?”

    王猛身形一顿,蓦然回转身,双眼炯炯有神的凝视着杨戈兴奋的面庞,转瞬间哈哈大笑,轻拍他两下,转身离去。杨戈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也不清楚自己这番话对王猛会有多少影响。

    历史,会否从这里开始改变?

    平壤城内,一处华丽的宫殿内,高句丽国王高元怒不可遏的将一叠文本摔到案前。在他的下首位,同样坐着两人,对国王的举动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在其中一名胡须皆白的老者身后,还站立着一位中年人,一双鹰目左顾右盼,身型极为彪悍。

    高元呼出一口浊气,做回座位之上,半晌才道:“现在隋军虽已败退,但境内溃兵甚多,我高句丽经此一战,大伤元气。不知两位有何良策?”

    那名老者捻须微笑不语,身后的那名中年人却高声叫道:“这有何难,几十万大军都被诛杀,何况这区区溃兵。主上,且让我指挥大军,不出旬月,必能还我境内朗朗晴空。”

    老者正是高句丽国内大对卢渊子游,身后的就是他的儿子渊太祚。父子两人权倾朝野,深为高元所忌惮。而渊子游对面坐着的正是荣留王高建武,国主高元的胞弟。此时见渊太祚想借机将兵权掌握在手,急忙拱手道:“主上,乙支将军现在重兵严守萨水一带,以防隋兵逃脱。此时绝对不能讲军马抽调回来,否则残余隋军一旦逃脱,今后必为我高句丽大患。”

    高元深深看他两眼,眼底深处闪烁不已,,沉声道:“那你说应该如何,这溃兵虽少,但是成群结队,如过路蚂蝗,长此下去,境内军民必受其荼害。”

    高建武朗声道:“现在境内溃兵数量虽多,但都不成气候。我国内坞堡遍立,只需加强巡防,再抽调精兵数支围追堵截即可。又何必担心?”

    渊子游突然插话道:“荣留王,却不知这精兵又从何出呢?方才你已然说过,乙支将军那里的重兵可万万征调不得哦。”

    高建武哈哈大笑,满脸自信:“大对卢,我平壤城中尚有精兵万余,何谈无兵之说?高某不才,愿领精兵五千,负责剿灭隋军溃兵。”

    高元略有些迟疑,渊子游拍掌笑道:“有荣留王出手,区区一些溃兵自然手到擒来,老夫在这里等好消息了。主上,目下隋军已败,平壤断无危险。既然荣留王信誓旦旦,不妨领兵征剿。另可使太祚率兵三千,布防与平壤城内外,以防溃兵趁虚入城捣乱。”

    高元心中一凛,这两人一唱一和,已是各自分走了不少兵权,这哪行。正待反对,又见高建武起身施礼:“主上,大对卢此乃万全之道,望我主允准。”

    眼见座前两员重臣异口同声,高元心知已成定局,只好下令。高建武与渊太祚心得意满,各自点派人马,只待追剿隋军溃兵。

    此时,在他们眼中的一股溃兵,正集聚在距离平壤城约有百里远近的一处坞堡外围。密林深处,数十骑军马正悄然歇息。王猛左文龙周达三人聚在一起,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正平摊着一张高句丽地图,而三人兀自争论不休。

    “此处坞堡甚为坚固,如果因此而大伤元气,反倒得不偿失,还是从旁边绕过为好。”周达对前番战败犹心有忌惮,并不愿硬碰硬的去攻打坞堡。

    左文龙也点点头,对王猛道:“猛兄,周队正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此行目的是走海路回家,能避开的危险还是尽量避开为好,此处坞堡,里面士兵至少不下百人。以我们区区三十人的兵力,即便攻下,恐怕也是折损巨大,你要三思啊。”

    王猛却对两人说法不置可否,前晚与杨戈对话,对他冲击甚大,尤其是杨戈那句‘欲做霍去病乎’让他心潮澎湃不止。虽然现在手下不多,但他深知,此时流散在高句丽境内溃兵恐怕不下万人,要是能一并收拢,自然是一股庞大力量。作为府兵,他知道这群老兵的真实价值,并非眼前的这种熊样。但是要想达成他的目标,只有尽快的将威信竖起来。

    只有杀戮,只有战斗,才能激发出这些溃兵的血性,才能摆脱溃兵的声名,重新变回一支军队。但是这番心思他却无法对眼前两人述说,只好另寻借口道:“两位说的自然有一定道理。但此去海浦,未必能寻到水军。这一路之上高句丽士兵并不多,也只是各处坞堡自立罢了。而我们现在军心不稳,缺吃少喝,再如此状态下去,恐怕很快也会分崩离析。只有激发出大家的血性和**,才有希望将军心重新凝固。不知两位觉得如何?”

    那两人也不禁点点头,承认王猛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对攻打坞堡心存疑虑。王猛见他们没有信心,更觉得自己所想没错,笑道:“这坞堡也不见得难打,我且介绍一人给你们认识,说不定他有些办法。”

    王猛口中之人正是杨戈,这两日他与杨戈交谈甚洽,也从杨戈口中得知他擅长潜形匿迹之道,这才有了攻打坞堡之决心。

    夜色渐浓,已是临近子夜。杨戈与余老三李洛三人借着夜色潜伏到了坞堡一角。这坞堡约莫有四米左右的高度,在夜色中黑魆魆的仿若一座碉堡,杨戈等人伏在一处小丘后面,凝神观察坞堡上不断走动的身影。过了许久,杨戈突然发话:“就是现在,走!”

    杨戈李洛两人匿迹潜形,不一会已是到了坞堡墙角。杨戈心中计算好时间,一甩手,一条绳索带着铁钩已是被抛到了坞堡上面,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叮叮声响。上面巡视的一名士兵正待观看,远处一只羽箭突然出现,钉在他的咽喉之上,即将出口的警讯声就这样扼杀。

    杨戈李洛快速牵着绳索爬了上去,远处的余老三模拟出一声夜枭的叫声,三长两短。侧耳倾听,远处也同样地传来了夜枭的叫声,心中暗叫:搞定。随即也跑将过去,顺着绳索爬上了坞堡。此时杨戈李洛两人已是顺着坞堡潜行,一路诛杀了三名高句丽士兵。前面他们在坞堡下面仔细观察过,此时正恰值换防,坞堡上方仅留下四名看守,正是最为虚弱之时。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很快,整个坞堡上方落入了他们三人之手。

    坞堡外面,王猛率领二十余骑兵已是悄然来到,看到坞堡城门已被打开,不禁笑道:“杨子果然有一套,兄弟们,杀高句丽狗贼去!”

    战马隆隆,马蹄声很快将坞堡内沉睡不起的守兵们惊醒。衣衫不整的高句丽人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正好遇到骑兵挥舞着马槊横刀冲了进来,当即死伤无数。几个来回冲刺之后,街道上满是高句丽人的尸体,而隋兵却一无所伤。

第6章 高句丽内奸

    坞堡最为高大的建筑物就是堡主乙支荣仁的住所。当晚乙支荣仁正搂抱着新得的小妾沉睡,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从睡梦中被人惊醒,乙支荣仁大怒,披着衣衫走出房门,却见不远处火光熊熊,正是放置军械的地方。耳边传来阵阵厮杀声音,显然有敌兵已经攻了进来。

    乙支荣仁心中大骇,这几日曾有手下提醒自己要注意隋军溃兵的袭扰。自己却没当回事,没想到今日却遭了如此下场。顾不上想太多,他径自跑回了卧室,将蜷缩在被窝一角的小妾拨拉到一边,从床脚暗格处拿出一个包裹,随即往外逃走。

    还没到得门外,已是听到大门处守卫的惨叫声。乙支荣仁面色惨白,掉头钻到了边上厢房里面。不一会功夫,王猛带人冲了进来。此时隋兵已经控制了整座坞堡,敢于反抗的高句丽守卫已经被诛杀殆尽,仅有十余名怕死的被捆绑在一起,瑟瑟发抖。

    很快,乙支荣仁被搜了出来,连带着他娇媚的小妾一并带到了王猛身前。

    “将军,不要杀我,我将这包裹里面的珠宝全部奉献给将军大人。将军,饶了我吧。”乙支荣仁跪倒在地,眼泪鼻涕的糊了满脸,向王猛哀求着。王猛顺势踹了他一脚,哈哈大笑:“真是笑话,难道这珠宝到现在还是你自己的么?”

    旁边诸人都大笑起来,王猛却注意到周达双眼放光,色迷迷的盯着那小妾。心中鄙视之,不过嘴上却对左文龙说道:“左老弟,你看这女人以及那些俘虏应该如何处置?”

    左文龙满脸杀气,恶狠狠地看向那些俘虏,做了一个手势道:“这还用问,全数杀掉就是。这些狗贼,个个当死。”

    周达一听,却有些急了,连忙说道:“那些俘虏杀了就杀了,不过这女人长得甚是貌美,杀了倒是可惜。”

    左文龙瞥他一眼,讥笑道:“怎么,周队正莫非怜香惜玉,还想带上她不成?”

    周达顿时脸红,讷讷道:“这个,这个,兄弟们旅途劳顿,安慰安慰也是好的。左旅帅,要不我们...”

    左文龙顿时大怒,呵斥周达道:“眼下活下去都很难讲,你却想玩女人?军纪败坏,我们这些人和那些土匪又有何分别?王猛,此事万万做不得!”

    王猛遂一板面孔,吩咐左右:将他们一并砍了!看周达面色殷红,好不尴尬,好言劝慰道:“周队正,只要保住了性命,以后玩女人的机会多得是。”

    周达半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应了两句。他却没注意到,方才他急色的表现却是被不少人看在眼中,对其行为更是有些看低了不少。

    大刀落下,血光四溅。乙支荣仁骇的浑身颤抖,脚底下已是淌出了黄白之物,惹来一阵大笑。他可怜兮兮的抬起头,突然大声叫喊:“将军,将军,我还有一事相告,事关你们隋军的安危。只要你绕我这条狗命,我定将如实相告。”

    王猛狡黠的笑了笑,气势凌人的喝道:“你先说说看,如果确有价值,我就饶你一次。”

    乙支荣仁摸一把眼泪,结巴着说道:“我说,我说,就在海浦口出去不远处,的确还有一支隋军船队逗留。前一段时间来护儿被荣留王设计击败,周法尚接应到之后,全军败走。后来却不知为何留了几艘大船在附近海岛上。将军大人,绕我一命吧。”

    众人闻讯顿时狂喜,旁边李洛示意乙支荣仁怎么办。王猛淡淡说道:“这家伙倒也是人物,居然看出来我们想要从海路回家。带上他,说不定会有什么用处。”

    原来昔日水军大败,这家伙也有份参与一路截杀,最后被周法尚所击溃。但其逗留了军中几日,方才领到了这个镇守坞堡的差事。原以为是美差,没想到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荣幸的成为了隋军的俘虏,更是即将成为第一个高句丽奸细。

    此时亲耳听到王猛不再杀他,乙支荣仁欣喜若狂,连连亲吻王猛的裤脚,嘴里念念有词:“其实,其实我的祖上也是汉人,复姓尉迟。”

    杨戈不禁好笑,看来这位怕死的乙支荣仁,极有可能成为第一个高句丽奸。哈哈,这词的确别扭极了。

    接连攻破三个坞堡之后,整支队伍的面貌为之一新。久违的信心重新回到了这群老兵的脸上,途中更是收拢了不少溃兵,已是达到了百人左右。

    随着人数的增多,王猛将队伍重新打乱分派,自己充任校尉,左文龙屈居副手,亲兵由程黑牛等人担当。

    周达黄汉各率领一队,王强则充当了周达的副手,手下的焦虎孟熊等人也各充当了伙长。至于黄汉那边,王猛将张方插了进去,作为黄汉的副手。

    另外王猛还单独成立了一个10人左右的斥候分队,杨戈因为其优异的表现升任队正,李洛徐庆余老三也在其中,从此杨戈也算成了这支队伍的核心之一。

    经过几天行军,队伍来到了距离海浦仅仅数十里之遥的一处小村庄。根据乙支荣仁的指引,前面应该还有高句丽人的两处坞堡:连山堡和河沙城,里面分别驻兵数百人。两堡相距不过数里,呈犄角之势。彼此间遥相呼应,对海浦口岸形成了严密的监控。要想到达海浦码头,势必要将这两处坞堡连根拔起,否则在他们的瞩目下,单凭他们这些人,恐怕连浪花都没打起来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有了乙支荣仁的加入,再加上杨戈斥候小队的配合,攻破其中一处倒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二者间距过近,一方有难,另外一方必定前来救援。目前他们人数上远远逊于对方,如果没有万全之策,势必会惹来不少麻烦。

    这一日,正值正午时分。连山堡炊烟渺渺,除去城头上留有十多人之外,大多数人正在营中就餐。两名士兵正懒洋洋的靠在垛墙上闲聊,突然看到远处有一标人马缓缓前行,目标正是自己所在的连山堡。

    “咦,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要不要报警?”其中一名瘦小的士兵拿不定主意,向旁边的年长者询问如何应对。

    “大人正在吃饭,要是出了差错,今晚你我还能好的了么?现在大隋军败,海浦口那边已经多日没有动静,想必那些水军早已撤退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危险,况且人数顶多十多人,恐怕是自己人罢,待会看看便知。”年长者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教训那名瘦小的士兵。

    果然,当那伙人慢慢靠近坞堡时,穿着打扮正是高句丽人的服饰。年长者一撇嘴,得意的冲着同伴笑笑,俯下身子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打头的一名军官仰头高声喊道:“我是乙支荣仁,前段时间还与你们金大人把酒言欢,莫非你们不认识我了么?速速打开城门,有要事和你们大人商谈。”

    瘦小士兵还有些愣神,年长者已是谄媚笑道:“原来是乙支大人。请稍等片刻,小人马上打开城门。”同伴犹豫一下,低声询问:“我们就这么打开城门,万一堡主怪罪下来,那该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头上一痛,已是吃了同伴一记巴掌,“你知道什么,下面的可是乙支大人,乙支大将军的同族胞弟。我们金大人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你我可得罪不起。”

    坞堡城门缓缓打开,据守城门的士兵排成两列,迎接乙支荣仁的到来。这支队伍刚刚跨进坞堡大门,乙支荣仁脸上方露出一丝不忍,身后就传来了杨戈的命令:动手!

    鱼贯而入的士兵在杨戈的训练下,对整个偷袭过程早已轻车熟路。此时早已选好了各自动手的目标,听到命令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洞两边排列的高句丽士兵全数诛杀。整个过程干净利索,十多个守卫连一声求救都没发出,就已经死于非命。

    杨戈手臂挥动,也就几分钟时间,已经将那些尸体收拾干净。李洛率领几个大隋士兵登上坞堡上方,扯下一条白毛巾用力挥舞。也就是一刻钟左右,周达率领麾下人马已是扑到了坞堡墙下,接管了整个堡寨的守门之责。

    此时,杨戈带着徐庆余老三等人,跟随乙支荣仁来到了堡主府。堡主金德柱听卫兵传讯,急忙出府相迎,挽着乙支荣仁的胳膊迈步走了进去。到了里间,还没寒暄两句,乙支荣仁低声对金德柱道:“堡主,我有一事相告,且附耳过来。”

    金德柱不疑有他,靠近到了乙支荣仁身边,后者却翻腕掣出一柄匕首,贴到了金德柱脖颈处。身后杨戈等人,已经一并动手,将金德柱身边两名卫士生擒活拿。

    金德柱顿现惊惧之色,结结巴巴的说道:“乙支大人,这,这是何意?”

    乙支荣仁轻叹一声,指着杨戈对金德柱道:“金堡主,这是大隋将军杨戈杨大人,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转头朝向杨戈道:“杨将军,有什么话,尽管问他即可。高句丽很多官员都通晓汉话的。”

    金德柱骇然跌坐,杨戈大马金刀的坐到金堡主的座位上,笑吟吟的说道:“堡主大人,你是要生还是要死?”

    “你们识相的快点将我放开,外面可是有上百人,我一声令下,定将你们剁为肉酱。”金德柱缓过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这还是在他的连山堡中,面色一变,恶狠狠地威胁杨戈。

    “哈哈,你以为,我们只有这几人么?你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杨戈不动声色的提醒对方。金德柱侧耳倾听,外面已是喊杀声四起,隐隐感觉到地面有些震动,显然是有为数不少的骑兵冲了进来。此时房门外面也传来了几声尖叫声,金德柱耳尖,只是听到他留在外面的亲卫只是叫出‘堡主’二字,声音就戛然而止,显见的已是没了性命。

    金德柱并非傻子,平时见机也是甚快。此时眼见再无希望逃走,喟叹一声,瘫倒在地。杨戈冷笑道:“金堡主,你还有什么话说?我且问你,隋朝水军现在驻扎在什么地方,此时海浦码头上可有船只?”

    金德柱紧闭双眼,一声不吭。杨戈咦了一声,自语道:原来还是个有骨气的。也罢,成全你就是。遂一招手,徐庆心领神会,拽着横刀走到了金德柱身边。

    金德柱耳边传来一声惨叫,再睁眼看去,旁边他的一名亲卫已是人首两分,死于非命,脖颈处鲜血兀自汩汩涌出。另外一个亲卫吓得屎尿横流,连声告饶。杨戈笑道:“堡主大人,想死很容易。不过你看看乙支荣仁,这活着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我给你一刻钟时间,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7章 周氏马槊

    三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杨戈与乙支荣仁悠闲的坐在靠椅上,口中闲聊着高句丽的风土人情。金德柱却度日如年,远处的厮杀声已经慢慢减弱,看来大势已去。也不知道这支隋军从何而来,竟有如许军力。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掉,看着座上杨戈脸上快要没了耐心。终于金德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大人,小人原意为将军效劳。隋朝水军的确有一支残军流落在立沙岛上,距离海浦码头也就数十海里不到。至于来护儿周法尚等人,早已在数日前就已撤兵。小人句句属实,还望大人详查。”

    杨戈满意的站起身,将金德柱搀扶起来,淡淡说道:“金堡主能想通就好,我军人生地不熟的,以后恐怕还免不了要麻烦堡主了。对了,堡主可知道现如今海浦码头还有无船只,在哪里停泊?”

    金德柱既然已经归顺,也不再隐瞒什么,如实将高句丽水军以及海浦码头的情况说了出来。

    说起来,高句丽虽然有长长的海岸线,对其水军却始终没有足够的重视。高句丽人口约有两三百万之众,境内民族众多,究其根源,高句丽族也是最近百年才完成了融合。因此,发源于辽东境内的高句丽人,大多数还保持着渔猎民族的特性,热衷于建立强大的陆军,而对水军的建设不放在心上。

    在这次北征之前,高句丽水军规模并不庞大,千料大船仅仅寥寥几艘而已,最多的就是那种三五百料的中型船只,也不过十多艘罢了。这般规模,对付百济新罗等还略占上风,但是面对隋朝这庞然大物,高句丽的水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同江入海口处,两支船队相遇。高句丽人的船队尽管勇气可嘉,无奈以弱击强,几番挣扎后,终于全军覆没,也就只有几艘残余的五百料战船逃之夭夭,大隋水军取得大胜。

    来护儿得意洋洋,下令兵发平壤。水军副总管周法尚百般劝阻,却无功而返。还好来护儿碍于他的面子,勉强同意周法尚率领后军作为接应,他自己率军攻打平壤,一定要取得全功。没想到的是这一场海战也为陆地上的高句丽人留下了充足的时间,在荣留王高建武与大对卢渊子游的策划下,在平壤城中设下空城计,引来护儿上钩,隋军攻入平壤城,不疑有他,大肆劫掠之下,根本无法快速集结。趁此时机,高建武率伏兵杀出,败中求胜,导致水军大败。要不是副总管周法尚稳住阵脚,在南水大营接应到逃出的隋军,恐怕战果更为悲惨。

    自水军溃败后,再无力与陆军夹击平壤。但是来护儿也不敢擅自撤退,依然占据海浦码头,等着陆军的消息。也就是前几日,听闻九军溃败后,一夜之间大隋水军撤离海浦,不知所踪。

    又过一日,高句丽水军统领渊大都方敢下海查探。没想到在距离海浦约莫有数十海里的立沙岛,再次遇上隋军船队。只有寥寥几艘战船的高句丽人哪里还敢应战,只得仓皇而逃。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那几艘隋军战船也只是虚张声势,并不追来。但从此过后,渊大都再不敢下海,甚至自己都驻扎在河沙城中,海浦码头那边也不过放了百余人而已。

    听金德柱讲完,杨戈不由大喜,没想到来护儿退走,居然还留了后手,连忙问道:“堡主,那现在海浦码头情形如何?还有多少船只,多少兵马?”

    “杨将军,那里也就剩下三艘五百料战船了,余下都是小船。渊大都被隋军战船吓破了胆,说甚么都不再出海,而他自己也时常驻扎在河沙城中。现在河沙城中驻兵大约六百人左右,杨将军,夺取战船容易,想攻打河沙城恐怕很难。”金德柱倒是爽快,非但说出了心中所知,还替杨戈出谋划策起来。

    杨戈不禁好笑,拍着他的肩膀,同时对乙支荣仁金德柱说道:“两位,你们都是聪明人。高句丽弹丸小国,敢于冒犯我大隋天威。一次失败伤不了大隋的筋骨,不过来上这么两次,高句丽还能否生存下去,那就是个问号了。哈哈,两位朋友,将来有了好处,是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金德柱和乙支荣仁对视一眼,齐齐拜倒在地:“愿为杨将军效力。”其实金德柱不了解内情,乙支荣仁却知道,杨戈不过是个队正罢了。但是这几日与杨戈接触下来,他却改变了想法。什么叫贫贱之交,什么叫雪中送炭?要是等人发达了再抱人大腿,就悔之晚矣。相比较其他人而言,乙支荣仁更看重杨戈的前景,是故这才不辞劳苦的跟随杨戈而奔走。

    金德柱却另有心思。高句丽的未来他并不看好,蚁孵焉能撼大树?未来必定是个悲剧。并非高门大族的他,当剥掉了对高句丽的效忠外壳后,内心也不免被杨戈的话语激荡的有些起伏。汉人毕竟不能常驻,等他们走了以后,嘿嘿,说不定会发生点什么呢?

    这时候,一名士兵前来通报:王校尉左旅帅驾到。看来外面厮杀已经结束了,杨戈吩咐徐庆将两人带下,带着余老三迎了出去。

    “杨子,听说你抓到了这里的堡主,如何?可曾问出什么没有?”王猛还未坐定,急急问道。

    杨戈又将刚才金德柱所说重新讲述一遍,完了后低声对王猛道:“大哥,这家伙如何处置?”

    王猛摆摆手不以为意,“随你吧。现在我们已经占据连山堡,接下来怎么做,你有什么想法?”

    杨戈皱皱眉头道:“根据现在得来的消息,这河沙城人马众多,守卫深严,恐怕再难用老办法混进去。要不我们先抢夺海船,与那留守的水军先行联络?”

    左文龙摇摇头道:“这恐怕不行。我们的人多数不善水性,更不要说操船弄舟了。如果无法迅速出海,等河沙城的高句丽人赶过来,少不了一场厮杀。敌众我寡,这仗不好打啊。”

    王猛和杨戈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三人不禁陷入了沉思。这时候周达黄汉等人嘻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却看到厅里的三个人都皱着眉头,气氛很是沉寂。

    周达眼珠子一转,对着杨戈无所顾忌的笑道:“杨子,这堡主府里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好货色啊,半天没见你出来。别是藏起了什么小娘子刚泄了泄火吧,哈哈”

    杨戈脸一红,没好气的叫道:“周队正,我可没你那么急色。倒是你,看着红光满面,该不会是在外面捞了什么好处吧?”

    周达嘻嘻一笑,并未答话。旁边黄汉张口说道:“杨子你还真说对了,这小子撞上一个高句丽军官,从他身上居然抢到了一杆好马槊。也不知道是我大隋哪位将军之物,被那名高句丽狗贼得了,现在却落到了这小子手中,也算运气。”

    王猛和左文龙也颇为好奇,被他们这么一搅,倒是将方才的心思暂时搁下了,催着周达将那柄马槊拿了出来。

    这马槊,通体用上好的拓木制作而成,拿在手中舞弄起来,韧性十足,而且不像普通马槊那般沉重,果然是好东西!如非高门大阀世家子弟,断不可能拥有如此马槊。

    看王猛恋恋不舍的眼神,周达不免有些抓耳挠腮,生怕被他开口索要。幸好王猛只是把玩两下,又还了回去。

    杨戈也是首次看到如此制作精良的马槊,不免拿着过过手瘾。看了一会突然出口:“怎么这里还有一个周字?周队正,莫非你还会雕刻,这么快就搞定了?”

    众人也凑了过来,果然在那杆身末端,方方正正的刻着一个‘周’字。周达不由咧嘴乐道:“这还能怎样,无非这马槊的主人是个姓周的呗,哈哈,天意啊,这马槊天命所归,就该属于我的,哈哈”

    王猛与左文龙却同时倒吸口气,对视一眼。杨戈看两人面色有异,连忙追问道:“怎么,难怪有什么古怪不成?”

    王猛点点头,冲着周达道:“周队正,这马槊,我怀疑是水军副总管周法尚之物。”周达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质疑道:“怎,怎么可能,周副总管不是已经撤退了么,他的马槊怎么会到了高句丽人的手中?”

    众人也有些疑惑。恰在这时,有人进来通报,说金德柱想起一事,说是万分重要,可否带他来见?

    等金德柱进到房间,躬身给众人施礼后,目视王猛道:“将军,方才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上国水军大败,其中有不少水军士兵被生擒活捉。就在那河沙城中,还有贵军俘虏百人之多,每日充当劳役。”

    哦,还有这事?众人都惊愕的站了起来。如此说来,这河沙城,恐怕是必打不可了。

    金德柱方站起身,一束目光扫到了他的身上。心里还在嘀咕的功夫,耳边已是听到那让他惧怕不已的杨戈开口道:“校尉大人,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大家不妨参详一下!”

第8章 火烧连山堡

    次日凌晨,当连山堡几个胆大百姓战战兢兢的走出房门后,欣喜的发觉昨日恶魔般的隋军已经无影无踪了。再三确认后,这才有人快马加鞭往河沙城赶去送信。

    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从河沙城方向赶来一支队伍,约莫有两百余人,为首的正是河沙城城主卓日福的儿子卓丹沙。堪堪距离城门越有百步,卓丹沙凝神盯着前方城门大开,空无一人。心中就有些犯着嘀咕,猛然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住。招呼两声后,三名骑兵从阵中飞驰而出,抢进了连山堡中。

    片刻后,三骑从城门冲出,须臾间到了卓丹沙面前,高声回禀:“少城主,连山堡的确已成空城,并无隋兵踪迹。”

    卓丹沙脸上狐疑慢慢消去,微笑道:“看来果然只是一群溃兵罢了,亏得父亲再三叮嘱,真是小题大做。”遂一摆手,队伍继续前行,进了连山堡。

    约莫有一半人马走进门洞后,突然有兵士惊疑道:“脚下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味道有些奇怪?”陆续有人发出了同样地惊叫声,中间位置的卓丹沙心头一凛,鼻子已经闻到了硫磺的味道。刹那间知道中了隋兵的诡计,大声喝叫:“快退出去,敌人要放火。”

    这话不出口还好,这放火二字说讲出来,顿时一片大哗,门洞处挤成一团。数支火箭带着呼啸声射了过来,扑哧声响,火苗窜起老高。门洞处烈焰熊熊,顿成火海。高句丽士兵哭爹喊娘,一片狼嚎之声。

    这时候已经到了城内的约有三十多骑,听到后面一阵喧哗,不知发生何事,正忙乱之际,四边已是箭矢如雨,泼洒过来,只是几个呼吸时间,已是死伤无数,剩下的拨马往前方逃去。未逃多远,街道两边杀出一哨人马,将残兵团团包围。

    几乎火箭射出的同一时刻,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站起数十名隋兵,手持强弓,往堡外射去。还未入堡的高句丽人防备不及,几轮箭雨过后,几乎一半人马损失殆尽。剩余数十骑,反应快的已是调转马头,往来路逃去。却有些愚笨的,张皇失措下等着自己将官的号令,惨死在箭雨之中。那少城主卓丹沙,更是被烧成了火人,死在了门洞之中。

    河沙城,城主府内,卓日福和水军统领渊大都正把酒言欢,等着自家儿子的好消息。在他们看来,无非是一群隋军溃兵乘乱袭击了连山堡,然后乘夜逃走。自己的儿子带着三百精兵,接收个小坞堡自是妥妥当当的。

    过上几天,该给儿子报个官职了,最好就镇守连山堡。这样父子两人也好有个照应。卓日福一边敷衍渊大都,一边盘算着自己心中的小九九。

    突然一名守卫匆匆跑了进来,面无人色的报道:“城主大人,少城主,少城主他阵亡了!”

    什么?卓日福呆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他说的内容是什么,一个大步走到那守卫跟前,一个大耳光括了过去,怒声呵斥:“胡说什么,少城主他明明带兵去了连山堡。”

    那守卫苦着脸,也不敢伸手去摸脸上的大红印子,喃喃道:“正是连山堡来人,言说被隋兵伏击,全军覆没,少城主被当场烧死。”

    咕咚一声,卓日福摇晃两下,栽倒在地。渊大都赶忙吩咐道:“还愣着干么,快找医生!”城主府内一片鸡飞狗跳,一名医生匆匆赶来,细细看过之后,开出药方。

    卓日福稍稍醒转,随即气急败坏的吩咐手下,整兵准备出征连山堡,为儿子报仇。渊大都连忙拦住,劝道:“城主,切不可贸然行事。这股人马既然能劫掠连山堡,而且不思逃走,反布下圈套埋伏少城主。看来并非是不入流的溃兵。城主还是三思而后行啊。”

    卓日福面色狰狞,怒目圆睁,高声吼道:“这杀子之仇,不得不报。统领大人不必相劝,且助我守卫河沙城,等我将那些隋军狗头拿来祭奠我儿。”

    渊大都见他已然陷入疯狂,只好点头应允,领着本部百余人留守河沙城。

    卓日福点齐本部三百兵马,杀奔连山堡而来。虽然心中气急,但卓日福也是经年老兵,知道欲速而不达的道理,一路上小心翼翼,待领队到达连山堡城墙之下,却见里面漆黑一片,鸦雀无声。城门门洞处处焦黑,依稀有皮肉焦臭的味道传来。

    卓日福望着那门洞处许多散乱的焦黑状物体,不由浑身发颤,点指着身边两名卫兵,厉声道:“你们两人进去查看,仔细些,莫再中了隋军诡计。”

    不一会,两人回复道:“城中并无隋兵踪迹。听城中百姓所说,大火后,隋兵就匆匆撤走。去了哪里,他们却是不知。”

    卓日福眼中发红,吩咐手下收拾那些已经变成焦炭的骸骨,又率领亲卫纵马绕城一圈,并无收获。又将队伍中的斥候都撒了出去,打听那股隋兵的下落。但到了天黑时分,斥候们纷纷回报,毫无所获。

    旁边的一名亲卫看看卓日福的脸色,犹豫片刻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城主大人,我们是留守连山堡,还是趁夜赶回河沙城?目下河沙城中守兵并不多,要是那些溃兵....”

    卓日福心中一紧,要是被那些隋兵调虎离山,真实的目标却是自己的河沙城,那自己可真要抓瞎了。想到这里,连忙下令,吩咐下去,连夜赶回河沙城。

    一路无话,狂奔数个时辰后,终于赶回了河沙城,看到城头上依然是高句丽的军旗,这才放下心来,整理兵马,缓缓行进到河沙城下。看到他们这一队人马,城头上站立数十人影,身着高句丽军服,纷纷扯出弓箭,对准了城下兵马。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城头上一名高句丽士兵高声断喝。

    “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到是城主大人归来么,快点打开城门,你们这帮杀才!”旅途劳顿的士兵们纷纷破口大骂。

    “是城主大人?不是去了连山堡了么,莫非有假?奉渊统领命令,请城主大人近前,验明正身才好。”

    卓日福听见城头上士兵无礼,心中恼怒,脸上却未显露出来,只是催着马靠近城墙,抬起头吼道:“莫非你们活腻歪了不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就是河沙城城主卓日福。”

    话音未落,卓日福耳中听到弓弦声响,一点黑光从墙上直扑自己而来。如此短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只听得一声尖叫,卓日福栽倒下马,一支羽箭颤巍巍插在咽喉处,在月光下冒着寒光。

    顿时箭如雨下,洒向了城头下那些目瞪口呆的高句丽士兵。同时在他们身后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不知有多少兵马杀将过来。那些高句丽士兵只以为是渊大都统领对城主不满,早已没有了斗志,纷纷跳下马高喊着投降,伏倒在地。

    城门大开,被俘虏的高句丽士兵被绑成一串,带入城中。有警觉的士兵这时候才发觉,看管自己的那些士兵,口中所谈言语却并非高句丽语,而是大隋语言。心中不觉诧异:不知何时,大隋兵马竟然占了河沙城?

    “王大哥好手段,这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运用之妙,绝了!”城门口处,左文龙全身披挂,坐在马头上,没口子的称赞王猛的妙招。

    王猛谦虚道:“哪里,都是众家兄弟的功劳。哈哈,要不是张方无意中发现了那些火油,我们也想不到火烧连山堡啊。左老弟,今天打得爽啊。哈哈。”正自放声大笑,突然想起一事,大声叫道:“杨子,杨子!”

    杨戈匆匆赶来,躬身施礼:“校尉大人!不知有何事吩咐?”

    王猛不以为然的摆手道:“杨子,不用那么多虚礼,还是叫我大哥来的亲切。这次你们斥候分队立功非小,要不是你们混开河沙城的大门,我们也不能获得如此大胜。那乙支荣仁和金德柱,就全交给你了。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就是。”

    杨戈也笑道:“没想到这些高句丽人如此蠢笨,被王大哥耍的团团转,这回可大开眼界了。对了,我已经查到了那些俘虏的情况,大哥要不要一并去查看一下?”

    王猛微微摇头道:“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这些许小事,你处理就好。不过要甄别清楚,莫要混进了奸细。”杨戈点头称是,带着所部人马匆匆离去。

    左文龙盯着杨戈的背影,不由叹道:“正所谓英雄出少年,王大哥,这杨子心思敏捷,处事不惊,是个做大事的人。你当真好福气啊,有这样的手下。”

    王猛呵呵笑了两声,试探着对左文龙说道:“左老弟,回头我们找到水军船只,你有什么打算?”

    左文龙不由惊诧道:“怎么,莫非你不愿回到中原?老哥,这两处虽然打得爽利,但这高句丽地处偏僻,实非良居啊。”

    王猛抬头凝神注视夜空,沉声道:“左老弟,我王猛为何从校尉被撸到队正,其中原由你也清楚。现在辛将军撒手人寰,更是没了依靠。如果回归中原,恐怕迟早也会被那人所害。现在身无羁绊,正是取得大好功名的所在。况且皇上此番铩羽而归,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等到王师再次北上,我等要是能充作内应,飞黄腾达之日也不远矣。”

    左文龙身形一顿,被王猛此番言论骇住,好半天才缓缓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身处这蛮夷苦寒之地,能否有所为尚在两可之间。容兄弟我再想想罢。”

第9章 副总管公子

    王猛也不多说,转了一个话题,两人缓缓沿着街面而行。快要到了城主府时候,杨戈搀扶着一人,匆匆赶了过来。看到两人,赶忙说道:“两位将军,大喜大喜。这是水军周副总管的公子,周文博周校尉。前番不慎被高句丽人所获,另外还有水军兄弟百人之多。我已经命兄弟们给大伙准备好吃食,等恢复恢复再来拜见两位将军。”

    王猛与左文龙不由喜出望外,这节骨眼上居然救了水军副总管的公子,果然是大喜之事。再看那周文博,约莫二十多岁年纪,满脸憔悴,身上更是遍布伤痕。稍稍打过招呼后,让进城主府。

    待医生看过,周文博倒无大碍,只是身上皮肉伤实在不少,只能静养。待医生走后,周文博勉强坐起身来,向三人施礼,谢过搭救大恩。经他口中,三人这才了解了当日水军溃败之原由。

    当日水军击溃高句丽水军,自大同江口登岸,旋败高句丽军。时值高建武留守平壤,见隋军势大,佯败。来护儿不听周法尚劝阻,强行带兵独自攻打平壤。周法尚见他不听良言,也只好驻守南水大营,接应隋军。周文博亦被来护儿雄心所鼓舞,不满父亲周法尚的慎小谨微,随来护儿攻向平壤。

    来护儿率领隋军攻占平壤,但内城未破之际,来护儿自以为是,放任三军。不料高建武突然从外围突袭而来,内城守军乘势杀出。两相夹攻下,隋军大败,退至入海口,幸好有周法尚率军接应,击退高句丽追兵。

    但是周文博为了解救来护儿等人,自身却陷入了围困之中,最后战至力竭,被高句丽人生擒。后被丢掷在河沙城中,与其余近百人隋军俘虏,充当苦役,饱受高句丽人折磨,苦不堪言。要不是还心存求生信念,早已杀生求仁了。

    听周文博讲完,三人皆暗叹无语。要是来护儿不是那么利欲熏心,只需等待些日子,与陆军共同夹击平壤,也不至于让高句丽人各个击破,甚至让九路大军因为缺少粮草而溃败。世事如此,真是老天弄人。

    期间,周达闻讯赶来,亲手将那马槊送上。果不其然,这柄马槊正是周文博之物。如今物归原主,周文博更是心生感叹,对众人搭救之恩再三道谢,直言回到中原后必将重重酬谢。

    待众人谈及在外海小岛上貌似还有大隋水军,周文博不禁心生诧异,也不知为何会有水军留守不归。不过现如今已经攻破连山堡与河沙城,那海浦码头已是囊中之物。前头杨戈领人混入河沙城之际,王猛已经派了一队人马,赶往海浦码头,伺机而动。如今无意中将周文博搭救出来,又多了百余水军老兵,原本担忧行船之事,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不过让众人颇感遗憾的是那水军统领渊大都,在攻城乱战之中死于非命。否则只需要押解他到了那海浦码头,自不费吹灰之力。说起来王猛等人也着实感受到了这些高句丽奸细的能量。

    上位伐谋,能毫不费力获得胜利,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现如今,这大隋的将士可是稀少的很。在这高句丽土地上,恐怕除了四散溃逃的游兵散勇以及俘虏外,再难得到补充了,自然不希望自己手下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其实倒也不必过于担心,他们早已从金德柱口中得知,这海浦码头上也不过就百余老弱残兵而已。对现如今的他们来说,当真不算什么。当下王猛发下号令,就要准备攻打那海浦码头。

    前番杨戈屡建功勋,地位也水涨船高,从最初的小兵一跃而成了这支队伍的核心之一。在王猛左文龙等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偏偏对于王强和周达二人来说,就成了心中隐隐的芥蒂。

    王强早就在底下愤愤不平,觉得大哥不该如此相信这外来户。在他心中,总觉得杨戈不过是侥幸得手罢了。要是换做了他,也不见得比其差到哪里。与其相仿的就是那周达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与王猛也不过是平级论交,但几天下来,两人的差距倒是越拉越大。从旁人的口中,周达也清楚知道了王猛可不是寻常队正,那好歹也是做过校尉的人物。至于其能力如何,单看那左文龙左旅帅对王猛毕恭毕敬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了。

    对王猛,周达自然不敢招惹。但是对于一个杨戈而言,周达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这几天杨戈的崛起却让周达感觉到了很大压力。这个周达看似粗犷,其实也是很有心机的人。就在投靠王猛的次日,他就已经大致了解了王猛这些人的底细。经过仔细思索后,王强成了他的首选。这几日,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称兄道弟,好不亲热。闲聊之时,两人自是对那杨戈的功劳甚是眼红,私底下也是怪话连篇。

    此时见王猛准备发令攻打海浦码头,两人都看出了便宜,对视一眼后齐齐出列,高声央求出战。王猛自然心中高兴,也就答应下来,拨给两人一百士兵,其中包括了刚解救出来的五十余名水军士兵。就由金德柱亲自做个向导,赶赴海浦码头,务必要控制住余下残余的战船和码头。

    待两人退下后,左文龙看左右没人,皱着眉头对王猛道:“校尉大人,让他们两个去取海浦码头,这个?”

    王猛面带微笑,信口说道:“左老弟,你放心吧。我已经让杨戈和他的斥候队暗中跟去。即便事有不逮,也不致出了差错。”

    左文龙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不以为然。王猛却是将他的心思看了出来,低声道:“老弟,那周达也算是带了一些人马过来,如果不给个功劳于他,也说不过去,权且看着吧。”

    当晚,海浦码头上的高句丽水寨一片寂静,停泊在岸边的三艘大船上面,一丝灯火也没。整个营寨里面,也只有隐约可见的几个巡逻哨兵在走动。就在距离水寨约莫两百米的一处山坡,百余条黑影正悄无声息的聚拢在一起,一双双灼热的眸子正盯着前面黑魆魆的码头。

    “强兄弟,你我兵分两路。我负责寨子里的人,你带着那些水军兄弟控制船只。务必不能出了差错,否则你我兄弟可就丢脸丢大发了。”周达低声和王强打着商量。

    “放心就是,那金德柱也说了,这码头上不过几个老弱残兵罢了,哪里经得住我们一顿砍杀。水军兄弟们,跟我来!”王强不待周达说完,已是领着那些水军朝码头边上的大船潜行过去。

    周达盯着他的身影,吐掉一口唾沫,右手往后面压了压,低声吩咐道:“焦虎,注意王队正那边的动静。等他们发出信号,我们就冲进去。”

    不一会功夫,不远处的码头方向传来了夜枭三长一短的叫声,这意味着王强等人已经潜到了目标位置。周达大手一挥,弓着身子,已是率先冲向了高句丽营寨。直到欺进到跟前,那些高句丽巡哨的士兵才发现有异,警哨声方自发出,一支支羽箭已是飞扑而来,后面半句话直接咽回了肚中。

    一轮羽箭射罢,周达高声叫喊:“兄弟们,杀高句丽人!”掣出手中钢刀,已是冲了出去。

    此时高句丽水寨中已是大乱,里面本就是老弱残兵,领头的将领早已睡下。此时听得外面喊杀声,顿时惊惶一片,不知所措。待想起要集结队伍之时,寨门已被隋兵攻破。一干如狼似虎的士兵,正四处追杀着奔逃的高句丽人。

    也就片刻功夫,周达率领人马已是将整个军寨横扫一遍,除了十多个颤栗伏倒在地的俘虏外,余下皆被砍杀干净。待他控制住局面后,当即派人赶往岸边船队,查看王强等人是否也顺利夺得大船。

    就在他们攻入军寨的时候,王强已经带着诸多的水军兄弟,从水中潜行登上了那三艘大船。看守船只的高句丽人根本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下被王强等人生擒活拿,在砍掉了几个口硬的脑袋之后,血淋淋的现实让那些高句丽人变得聪明了许多,忙不迭的带着那些水军兄弟,将这些船只如数控制了起来。

    次日凌晨,海浦码头。

    数十名高句丽俘虏胆战心惊的跪倒在地面上,等着隋军的发落。周达王强二人得意洋洋的站在前面,迎接拍马而来的王猛左文龙等人。但没想到的是,王猛等人脸沉似水,浑没有打了胜仗的喜悦。

    “大哥,发生什么事请了?”王强凑近一步,询问原由。

    “李洛回来了,距此百里开外。高句丽大队人马正往这里赶来,恐怕正是冲我们而来。”王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些俘虏,挥了挥手说道:“还留着这些人做什么,尽数砍了!”

    不管那些俘虏的求饶声,一众人等进了军寨之中。坐定以后,王猛将李洛探听来的军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高句丽人多势众,我们不能硬拼,各位有何高见?”

    周达率先说道:“校尉大人,既然打不过,正好我们也有了船,何不走海路避开他们?”

    其余人也点头赞同,王猛转头看向周文博:“周校尉,这海路上的事情,您是行家,可有何高见?”

第10章 养寇以自重

    周文博自被解救后,心中一直有股郁郁之气,为那些冤死的大隋士兵而憋气,尤其作为俘虏的时候,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也就是凭着一股毅力支撑了下来。按照他的想法,真恨不得能和那些高句丽人大杀一场,方能将心头邪火倾泻出来。

    此时见众人都打着避走海路的心思,不由哼了一声,沉声道:“那几艘船我也看过了,破旧不堪,要不经过一番整修,这海路上风大浪急,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

    在场众人除了周文博之外,都是陆上将领,并不熟悉水军。听他说完,心中就不禁凉了半截,面面相觑。黄汉突然一拍大腿,出声喊道:“这几艘船回不去,不是那金德柱说在那椒岛上还有我们一路水军滞留么?我们只要找到他们,兵合一处,那不就结了。”

    周文博瞥他一眼,淡淡笑道:“如果那些水军还没走,自然不错。但距离当日事发已经过了这么久,难不成他们还会留在原地不成?”

    左文龙点点头:“周校尉说的没错。目前高句丽大兵朝夕可至,留给我们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陆路,要么海路。不管那椒岛上是否还有水军,恐怕我们也只有先在海面上避避风头了。不过这战马,恐怕就不能如数带走了,倒是甚为可惜。”

    周文博叹口气,不再说话。对他们现在的实力而言,恐怕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王猛环顾左右,和左文龙眼神碰了一下后,满怀笑容对周文博说道:“周校尉,现在水军兄弟约有百余人,还是由你指挥。这三艘大船,也交给你了。两个时辰后整装出发,能否做到?”

    周文博精神一凛,心中暗自佩服王猛的雅量,口中急道:“承蒙王校尉不弃,文博自当尽心尽力。”

    王猛随即点指周达王强出列,吩咐道:“周达,王强。你二人再辛苦一趟,带上一些水军兄弟。将这海浦码头沿岸所余船只全部搜将出来,能带走的一并带走,否则全部毁掉。”

    “黄汉,多带好马,将附近村镇也清洗一遍。哼,也让高句丽人知道我们的厉害!切记,不要贪功,否则误了开船的时辰,后果怎样你自然清楚。”

    。。。。

    随着王猛的一声声号令,众人鱼贯走出营帐,各自行动起来,但杨戈却被王猛单独留了下来。

    “杨子,可是对我方才的分派不满意?”王猛凝神看着对方,缓缓说道。

    杨戈的心头就是一紧,连忙说道:“校尉大人,属下不敢!”

    王猛拍拍他的肩膀,闷声道:“正所谓慈不掌兵。我们与高句丽人是生死对头,萨水两岸的京观你也曾看到。如果今日我们不能狠下心肠,他日我们的人头亦将被垒了上去。现在你该明白我的用意了吧?”

    杨戈抬起头,迎着王猛渗人的眼神,低声道:“属下明白了。大人这是坚壁清野,高句丽人若想堵住我们,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王猛愣了一下,口中喃喃道:“坚壁清野,坚壁清野。哈哈,说的没错!”

    距离海浦码头数十里的一处坞堡,荣留王高建武率领两千精兵正驻扎此地。

    前几日他率兵在萨水两岸围剿隋朝溃兵,收获颇丰。但两日前听平壤战报,南面方向接连有坞堡被隋兵攻破,看其势头,应该是往海浦逃窜。高建武闻讯大惊,连忙调派军马,亲率两千精兵,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还未等他歇息片刻,已有斥候在营外等候。

    “报,连山堡被焚,城墙被毁。城内军士悉数被杀,堡主金德柱不知去向。”

    “报,河沙城城内被劫掠一空,城主卓日福和水军统领渊大都的首级被高悬在城头之上。”

    “报,海浦码头上空无一人,所有船只均不知踪迹。”

    。。。。。

    高建武大叫一声,将面前跪着的斥候踢倒在地,掣出腰间钢刀。喀喇一声,已是将桌案劈成两段。那斥候吓得颤颤栗栗,却不敢出声,生怕遭了雷霆之怒,做了荣留王刀下的替死鬼。

    “还不快滚!”高建武身边的一名文士呵斥一声,将那斥候赶了出去。随后转身向高建武鞠躬说道:“王爷,稍安勿躁。些许癣患,何足挂此。”

    高建武缓缓收起钢刀,盯着那文士,不发一言。

    那文士继续说道:“王爷,我水军前番大败,所剩船只本就寥寥可数,丢了倒也不可惜。所虑者无非就是那些隋兵罢了,但据云泰看来,并不用担心。那些隋兵所为何来,无非想抢得船只,回归中原。而如今风大浪急,恐怕这海路也不见得是条坦途。无论是否喂了鱼虾,都已与我高句丽再无瓜葛,王爷又何必担心。更何况现在王爷领兵,....”

    高建武原本阴沉的脸上闪现出一抹亮色,一抬手将那文士的话制止,接着说道:“云泰兄,话虽如此。只是这些隋兵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将我若许城堡都洗劫一空,更有甚者毁我城墙,这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文士心中暗笑,还拽什么文啊,你们高句丽人杀起那隋朝兵将也不见得有多仁慈了。不过口中却道:“王爷,现如今隋兵已退,境内溃兵再难成气候,还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高建武轻抚胡须,沉思不语。那文士见他不答,低着声音仿若自言自语道:“外有乙支将军坐拥重兵,内有大对卢父子两狼狈为奸。王上对王爷的态度又是这般。恐怕这兵权交出之日,也就距离王爷俯首不远矣。”

    高建武猛然停住脚步,霍的转身,双目放出精光,盯住那文士,大声呵斥道:“陈云泰,这可不是你陈国江山。胆敢在我高句丽挑拨离间,莫非你不想活了?”

    那文士,陈云泰悠悠然施礼道:“荣留王,昔日鄙人听闻王爷素怀大志,方才登门拜访。看来是看错王爷了,如果王爷还念着旧日情分,不妨送鄙人全尸就是,倒也不必送往萨水了。”

    喀喇声响,高建武钢刀出鞘,架到了陈云泰脖子上。却看对方毫无惧色,双眼一闭,竟是等着他的发落。

    “哈哈哈,陈先生果然是高人,小王鲁莽了,先生莫要见怪,此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大才。”高建武一改方才的狰狞,满面春风,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陈云泰也呵呵笑了两声,口中连说不敢不敢。两人把手言欢,重新吩咐换过桌椅。

    “当日要不是先生妙计,平壤城早已被夷为平地,哪里还有我高家的立足之地。不过方才先生谈及朝堂之事,还请先生为我解惑。”高建武满脸堆笑,为陈云泰斟上一杯茶水,热忱问道。

    “王爷谦让了。云泰只一介文人,心怀故国旧恨,在这大隋也早已没了容身之所。要不是王爷收留,哪里能有这般安逸?”两人寒暄两句后,陈云泰伸出一根指头,蘸点茶水,在那桌案上画了三个圆圈,抬头说道:“王爷,当今主上懦弱,朝中大权尽落入渊子游父子手中。虽然外有乙支将军独撑大局,但正所谓独木难支。如果王爷能适时而起,成就这三鼎之势,朝中自可安定。现如今溃兵扰境,王爷尽可以养寇以自重,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高建武沉吟良久,方才接言道:“小王受教了!”

    距离海浦码头不远处的入海口,三艘大船安静的停泊在海面上。海面上风平浪静,偶有海鸥停落在船帆上,也根本没有人理会,只是偶有一些战马希律律嘶叫的声音,在这海面上颇有些怪异。又过得片刻功夫,一只快船破浪而来,转眼间已是到了其中一艘大船边上。

    杨戈和徐庆抓住绳索,攀上大船后,杨戈和徐庆说了两句话后,自个快步走进了船舱之中。

    里面围坐在一起的,正是王猛左文龙周文博三人,正在信口闲谈。忽见杨戈走了进来,不禁逗站了起来,齐声问道:“高句丽人情形如何?”

    杨戈抱拳施礼,然后说道:“各位将军,高句丽人并未封锁海浦码头,留了一部分兵马驻扎河沙城后,正准备开拔离开。属下担心误了时辰,匆匆赶回。后面情形如何,却是不知。还请将军定夺!”

    王猛哈哈大笑,对左文龙周文博道:“两位,高句丽人既然撤兵,此行后顾无忧,我们这就启程,兵发椒岛!”其余二人也点头称是,并没有理会高句丽此举用意何在。毕竟大战过后,高句丽人的头疼事情也是不少。他们既然已经走了海路,想来高句丽撤兵,也就不再抱有什么想法了吧。

    三艘大船次第扬帆启程,成品字形,在周文博的指挥下,往椒岛方向驶去。堪堪行驶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这时候负责瞭望的水军弟兄发出一声欢呼,点指前方,喊叫道:“将军,前面有一座岛屿!”

第11章 奇怪的感觉

    王猛在左文龙周文博的陪伴下来到甲板之上,双眼直视前方,那岛屿的形貌慢慢地清晰起来。好一座大岛,方圆也有数里之遥。王猛心中暗叹,口中询问道:“周校尉,这岛上可有人家?”

    周文博正自定睛观看,随口答道:“我水军前些时候也路过此岛,并留了一些人马在上面,以确保海路顺畅。这岛上倒是有些渔民,不过寥寥数家而已,不足一提。”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耳边又传来高处瞭望水兵的叫喊声:“战船,是我们大隋的战船!”

    顿时甲板上一片欢腾,不少人都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扒在船舷边上张望。果然,就在那岛屿边上,绕出一大两小三艘战船,往这边方向开将过来。随着两边距离的拉近,王猛看的越发清楚,没错,船头上隐约飘动的正是大隋水军旗号,不觉喜上眉梢,握拳痛击。

    正自高兴,身边却传出一声惊呼,周文博高声喝叫:“注意警戒,各归其位,保持战斗状态!”

    王猛不觉一愣,甲板上诸多士兵也有些莫名。周文博紧紧抿住嘴唇,不理会旁人惊诧的眼神,再一次发出命令。在他号令下,战船上重新恢复了寂静,除却各就其位的水兵操持船只外,甲板上也只是留下了不多的兵将。

    “发出讯号!表明身份!”一名士兵挥舞小旗,向对面发出旗语。不一会功夫,对面船上也传回了讯号。“各位将军,对方要求我们派出代表,坐小船过去。”

    王猛看看左右,方要说话。周文博抢在前面,开口道:“王校尉,如今我们所乘船只是高句丽所有,为打消对方怀疑,我看还是由小弟走上一遭为好。”

    “那怎么能行,对面情形如何我们并不知晓。你是船队统领,出了差错谁能担当?万万不可!”王猛连连摇头,拒绝了周文博的请求。

    杨戈看周达王强等人都有退缩之意,而王猛的眼神也似要瞟向自己,心中喟叹一声,抢上一步抱拳道:“校尉大人,不如我带几名水军兄弟过去。”

    王猛点头应允,当即放下一艘舢板,杨戈带着两名水军兄弟,往对面摇了过去。

    到得跟前,杨戈被对方接了上去,方感觉到这高句丽战船与隋朝战船的差距之大。这艘大船个头上足有两倍之多,上面分为三层,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设备放于其上,比之高句丽战船上要完备了许多。

    其实杨戈并不知道,现在他所站立的大船,正是大隋著名的楼船。船上建楼三重,列女墻、战格,树幡帜,开弩窗矛穴,置抛车垒石铁汁,状如城垒。左右前后置四个拍竿,蔚为壮观,其大小足能容五百人之多。

    另外两艘战舰,名曰斗舰。船上设女墻,可高三尺,墻下开掣棹孔,船内五尺又建棚,与女墻齐,棚上又建女墻,重列战敌,上无覆背,前后左右树牙旗、幡帜、金鼓。斗舰是梯级复式结构,水兵可以梯级排列迎敌,划船者则隐蔽于船内,通过棹孔划船,这种战舰亦能容纳百人而绰绰有余。

    反观高句丽战舰,虽然大小与那两艘斗舰相仿,但战斗力却明显差了许多。单说那上面的绞车弩和炮车的数量质量,就明显差了许多。难怪一场海战下来,高句丽水军就几乎全军覆没。看来这先进的生产力,绝不是说着玩的。

    杨戈还有些愣神的功夫,已是被带到了一员黑脸膛将领面前。略微打量后,杨戈躬身施礼,报出了自己姓名身份。

    那将领满脸狐疑的看着杨戈,迟疑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杨戈将那两名水军推到前面,笑道:“此时周副总管的公子正在我们船上,这两名兄弟正是他的手下,将军尽管询问即可。”

    黑脸将军将那两人带到一边,仔细询问。片刻后满脸喜色的冲着杨戈道:“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真是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得罪得罪!鄙人田有亮,充任车骑校尉一职。”说到这里笑道:“不过,还要劳烦三位回去一趟,报个讯息,我们这就引领你们入岛一叙。”

    田有亮打出旗语,楼船在前,两艘斗舰分开左右,让出了一条通道。周文博待杨戈三人返回后,也指挥船只,尾随那楼船往岛上开去。说起来这椒岛的确不错,就在岛屿后方,弯弯曲曲的形成了一处良港,正方便战船停泊其中。

    待船只靠岸后,田有亮亲自迎了上来,欢迎周文博以及王猛的到来。言谈之中,对周文博颇多恭敬。相比较而言,王猛左文龙等人倒是被冷落了许多。王猛见状,悄声叫过杨戈,吩咐了几句,这才在田有亮的陪伴下往水军营帐走去。

    一路走来,岛屿上显得异常寂静,除却偶尔听到的鸟啼声外,再无别的声音。而按照大隋军制,水军平日并不留在船上,而水军营帐距离码头也就百米距离,转瞬及至。待询问过田有亮后,这才知道岛中的大概情况。目前驻扎岛上的正是大隋朝的鹰扬郎将孙立,麾下除却那三艘战船之外,还有两艘斗舰,手下兄弟约有五百余人。

    一路上王猛并没多说话,但此时却注意到身边的周文博有些异样。就在方才听到孙立的名字时,周文博貌似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更是直接开口询问田有亮:他们这彪人马为何没有随大军回国,而是驻留在此?

    田有亮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王猛更是觉得奇怪,直觉告诉他其中必有古怪,心头也不像方才那般亮堂了。说话间已是到了营门之外,恰在此时,一名士卒跑了出来,高声禀报:“将军有令,恭请贵客。”

    田有亮轻吁口气,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将军正在大帐等候,请随我来。”

    刚刚走到中军帐外,就听得迎面一声大笑,一个粗壮的身影出现在帅帐外面。

    “周校尉,果然是你。哈哈,副总管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也不枉我等这么久时间。”鹰扬郎将孙立说话声音高亢有力,面貌却是颇为清秀,面白无须,一双鹰目左顾右盼,很有神采。

    周文博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有劳孙将军守候,文博深感愧疚。”说完侧身让开,拉着王猛介绍道:“将军,这位是王猛王校尉,此番正是他领兵救我出来。两位都是人中豪杰,当亲近亲近。”

    王猛也不敢怠慢,连忙行过军礼。这位孙郎将倒也没刻意摆出架子,一手拉着王猛,一手挽着周文博,让入帐中,众人分宾主落座。杨戈等人身为队正,却没有资格进入。除了王猛周文博之外,也就左文龙也一并走了进去。

    寒暄几句后,孙立装作无意的问道:“三位,本将奉命驻留此处,原为接应自家兄弟。各位得脱大难,也算是大难不死。却不知此后有何打算?”

    王猛看看左文龙,并没有着急说话。周文博却不加犹豫说道:“将军,此番北征大败,再留在此地也于事无补。末将自然想尽快回归中原,也好让家父免于伤心。”

    孙立却不想放过王猛二人,继续询问之。王猛也不好推脱,但是也留了一个心眼,顺口也说道想要回归中原。左文龙却是事先知道王猛的心思,不觉一愣,随即感觉到那位郎将大人的目光正看向自己,连忙说道:“末将也是这个心思。望将军成全。”

    孙立打个哈哈,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吩咐左右上酒菜,要为众人接风洗尘。左文龙颇有些不解,遂趁人不备,低声询问王猛。

    “老弟,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我们且不要做声,静观其变。”王猛悄声嘱咐一句,随即又开口道:“孙将军,此次我们缴获高句丽战船三艘,但年久失修,都有些破旧,能否请将军相助一二?”

    孙立满口应允,传令田有亮,从军中挑选巧匠数名,协助修补船只。双方酒足饭饱,相谈甚欢。

    按照事先安排,全队分为两部,三艘战船上各留下了三十名士卒,余下百多名军士皆都随王猛驻扎在军营之中。回到自己军帐后,王猛暗中传下号令,吩咐杨戈将周文博请到自己帐中,左右仅有左文龙杨戈作陪。

    “周校尉,你我如今也不算外人。愚兄托大,称呼你一声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王猛的态度很是客气。

    周文博就是一愣,随即注意到帐中的气氛。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王猛轻笑道:“王兄,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周兄弟,今日与那孙郎将见面,貌似你与他有些瓜葛,不知?”

    “呵呵,王兄果然好眼神。你说的不错,此人与我确有一些瓜葛。其中详情,回头自然如实相告。不过,小弟也有一事不明,想和几位聊上几句。今日我们三人都说过要早日回归中原,但孙郎将却不置可否,并将话题扯开,王兄,左兄,两位对此有何看法?”

第12章 惊变椒岛

    周文博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对面二人:王猛面色如常,左文龙却是神色一变,皱起眉头道:“没错,当时我就想问王校尉,这孙郎将很是有些古怪啊。按理说,回还是不回,给句话即可。这么不咸不淡的吊着,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周文博至此断定,恐怕王猛才是正主啊。于是顺着左文龙的话语对王猛说道:“王兄,你看是何原因?莫非那孙立有什么企图不成?”

    此话一出口,帐中四人面色都有了变化。王猛更是吩咐杨戈到帐外守候,没有他的号令,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周兄弟,此话怎讲?”王猛异常谨慎的询问原由。

    “依我看来,那孙立恐怕并非奉命驻扎此地,而是另有图谋。”周文博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事已到此,兄弟也不瞒两位。前番平壤大败,来总管深陷困境。我率本队人马前去营救,曾亲耳听到总管大人痛骂孙立,说他见死不救,临阵脱逃。如果这个孙立果然做出这等事情,按照来总管的脾气,哪里会饶得了他,更遑论奉命驻守此地。”

    王猛惊疑道:“如果这样,那这孙立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岂不是....”

    话虽然说了半截,但在座两人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周文博已有心理准备,但左文龙却惊骇的站了起来,张口结舌道:“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王猛示意左文龙稍安勿躁,随即向着周文博拱一下手道:“周兄弟,海路茫茫。在这岛屿上,是走是留,还需要你老弟拿一个主意。”

    周文博淡然笑道:“王兄,其实你早有定计。又何必让我出丑。无论王兄有何打算,兄弟我唯马首是瞻!”

    王猛拍桌而起,哈哈大笑道:“果然爽快人!这番试探倒显得我王猛小家子气了。不瞒兄弟,我已经打定注意,不准备返归中原,而是要留在此地,搅他个天翻地覆。高句丽狗贼如此残害我隋军将士,这口恶气不发泄出来,难消我心头怒火。更何况皇上此番败北,他日必将重来。届时我们里应外合,也能做出个天大的功劳出来。”

    周文博心中暗自赞叹对方的豪迈。原本他在俘虏营中受尽折磨,心头郁气堵塞,对高句丽人十分怨恨。如果就这般回去,也太委屈了。王猛既然有此雄心,他心中的豪情也瞬间被激荡出来,拍掌相庆。

    左文龙坐在一旁,心知回去的希望已经渺茫,再被二人所感染,也开口道:“愿随两位,共创大事!”

    事情议定,剩下的就是如何对付孙立了。但此时孙立人多势众,对他们有何企图现在还没明晓,唯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但保障那三艘大船已经成了重中之重,好在王猛事先已有安排,倒也不怕孙立有何诡计。

    次日,王猛刚起床不久,程黑牛就前来禀报:孙郎将有请!

    直到进入孙立的营帐,王猛才发觉客人只有他一个,心中顿时有了分晓。

    孙立客气的请王猛入座,言谈间对王猛以及属下兵马颇多关心。果然不出王猛所料,寒暄过后,孙立的话语中就流露出了招揽的意图。

    如果事先不知道孙立陷主将与危难的无耻行径,王猛也有可能投入他的麾下。毕竟孙立人马众多,合则两利。但现在却绝对没有了这般想法。王猛生平最不齿的就是那临阵脱逃的无良小人,哪里还肯受其羁绊。

    王猛心里腹诽不已,口中却说道:“郎将大人如此厚爱末将,自当用心。不过属下兄弟与周校尉等人,都想回归中原。不知将军何时启程归国?”

    孙立直视对方,好似要看透王猛的心扉,片刻后放声大笑:“王校尉,看你也是豪迈之士,难道甘愿就这般灰溜溜的回去么?何不如随我共同留在此处,闯出一番名堂出来,也不枉来到这人世一趟?”

    王猛看他眼中精光闪烁,知道如果不答应下来,恐怕没什么好果子,于是故作迟疑状:“呵呵,将军有此雄心壮志,末将自愿跟随其后。不过周校尉那里...?”

    孙立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道:“周校尉那里你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做主。”

    王猛点头称是,又交谈几句,告辞而出。待出了帐外,尾随其后的那束目光方被帘子隔断。此时方发觉自己前心后背,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帐帘挑起,田有亮走了进来,对孙立施礼过后,试探说道:“将军,那王猛反应如何?”

    孙立冷笑道:“这人到也机灵,看来也是审时度势之人。哼哼,只要除掉那周文博,在这海路上,不怕他不屈服。”

    王猛回到帐中,还未坐得片刻。杨戈就匆匆赶来,禀报道:“校尉大人,张方传来消息。那些所谓的巧匠其实只是略懂罢了,个个身形魁梧,恐怕不怀好意。”

    王猛摆摆手道:“暂时不用理会,倒是周校尉那边,杨子你要多注意,切不可让周校尉出了什么岔子。”

    杨戈领命,略有迟疑后就要退出帐外。王猛注意到他的神态,招手叫住,笑道:“杨子,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校尉大人,昨日我也听了个大概。既然这位孙郎将不怀好意,肯定是想吞并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杨戈满脸问号,颇有些疑惑。

    “哈哈,杨子,你这话就过了。且不说孙郎将还没真个对付我们,单凭都是大隋将士这一条,动手前也要思量一二,否则底下兄弟会怎么想?我们现在势单力薄,更是要占足了道义。只要我们确保大船不失,难道凭我等兄弟,还怕他何来?再说周校尉是副总管公子,孙立要想对他下手,没有个万全之策,绝不会轻易动手。”

    杨戈这才恍然,不禁汗颜,对王猛更是高看一等。

    接连两日,双方你来我往,颇多亲近。不过两面人马却是互有提防,周文博王猛出来进去,身边都有四个亲兵护卫。而三艘大船也时刻保持了足够的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但是自从那日与王猛交谈后,孙立再没单独召见王猛,好似前面谈论的事情并不存在一般。王猛也觉有些奇怪,与周文博左文龙商议后也没什么头绪,决定再待两日,若孙立再无动静,就敞开说话,借口执意归国,等离开椒岛后,再做定夺。

    这一日午后,王猛正在营帐内与左文龙交谈。王强突然进到帐中,看左文龙在里面,随便说笑两句后,又寻个由头走了出去。左文龙见他来的蹊跷,知道恐怕有事,笑着离开了营帐。

    不一会,王强果然再来到帐中,见只有王猛一人。陪着笑脸说了几句话,王猛不耐烦,开口让他有话快说。王强这才讪讪说出一句话:“大哥,昨日田校尉来找过我。”

    王猛心头一紧,盯着王强追问道:“都说什么了?怎么今天才来报我?”

    王强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分辨:“大哥,昨天田校尉邀请我们几个喝酒,说了一番话。意思是如果我们能留下,孙郎将定不会亏待。当时我也不及多想,今天起来后才回过味来,觉得话中有话,所以来告与大哥得知。”

    王猛哦了一声,沉默不语,心中暗想田有亮此举何意。

    王强见他不说话,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哥,孙郎将有人有船,为人豪爽大方,我们留下来应该也算不错。”

    啪的一声,王强吓了一跳。定睛观看,原来王猛用力拍了一下桌案。他也不知其用意,讷讷道:“大哥...”王猛沉声道:“强子,不用多说。此地绝非我们久留之所。个中详情,你日后就知分晓。回去后多长双眼睛,提防有变!”

    王强不敢多话,退了出去。王猛在帐中绕了两圈,掀开帐帘走了出去。迎头正好看到杨戈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人,正是周达手下的焦虎。

    杨戈看看左右,低声对王猛道:“校尉大人,方才焦虎前来找我,言说周达有变。”王猛一摆手,让二人跟着回到营帐之中,未及坐定,便询问焦虎发生了何事?

    焦虎恭敬答道:“将军,昨夜田校尉找周队正等人喝酒,后来周达回来后,召集他的心腹,密谋了好久。我昨日巡夜,见有些不对,隐匿到帐后听了几句。具体的没太听清,好像是与田校尉约定了什么事情,还涉及到周校尉的名字。小人性命乃将军搭救,无以为报,因故前来禀报将军,望将军早作打算,不要遭了奸人毒手。”

    王猛心头巨震,原来孙立这两日打的这般心思,竟将周达买通,要不是焦虎报讯,恐怕还真有什么不测。当下对焦虎颇多赞赏,叮嘱他继续看紧周达,有什么异常尽快回报。

    待杨戈送周达离开,王猛带人来到周文博帐中,屏退左右后,直言不讳道:“周兄弟,我刚得到线报,那孙立恐怕就在这两日下手,你要多加提防。”

    周文博点点头,对王猛道:“王兄,这两日我已经暗中调派人手,我们的船只补养已经到位,随时可以扬帆启程。不过这孙立如此居心叵测,若是没有什么回报,我们是不是也有些对不住他呢?”

第13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猛听他这般说,不免失笑道:“周兄弟,是不是有了什么有趣的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周文博打个哈哈,正色道:“王兄,你我既然有心在这苦寒之地闯荡,手上实力不够怎么能行。这孙郎将手上战船不少,要是能弄上一两艘,你看如何?”

    王猛眼睛顿时放亮,催促道:“那自然是好。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战船比我们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太难了些吧。”

    周文博嘿嘿笑道:“这船上的事情,王兄不用多虑。好歹兄弟我也是副总管的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有些忠义之士的。昨日碰巧遇到孙立手下一名旅帅,当日受我父亲恩惠。这次被孙立裹挟出逃也属无奈,现如今他正掌握其中一艘斗舰。只要届时接应得当,定要叫那孙立吃上一个大亏。”

    他这边说的意气飞扬,王猛心里却有些吃味。对方没有及时通报这名旅帅的事情,难免存了一些自保之意。此外王猛再次警觉到周文博的身份,副总管公子在水军中是什么背景,可想而知。日后要是成了气候,恐怕再难制服。

    周文博却没想到眼前这位兄长心中转动的竟是这样念头,还在那里兴致勃勃的说道:“孙立这家伙居心叵测,妄图兼并我们。这次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哼,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王猛将心中所想隐藏起来,不管如何,这饭总是要一口口吃的。也顺着话头笑道:“只要你我兄弟同心,这天下哪里还有不能去的?”

    果然,次日孙立热情邀约王猛周文博左文龙等人,言及有要事相商,三人布置妥当后,欣然前往。

    席中除了田有亮外,还有一名校尉名唤郑万明的在旁相陪,在座六人觥筹交错,笑语殷殷。众人一边饮酒,一边信口闲聊。周文博几次将话题扯到去留的问题,都被孙立搪塞了过去,只是不住劝酒。几个人心知肚明,知道对方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随便闲聊着,等着对方露出最后的真实面目。

    眼瞅着席上美酒下去了不少,几个人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孙立估算着时间,咳嗽一声说道:“三位到此岛上已经数日,原本想与你们一同回归中原,却没想到的是,昨日收到信息,来总管责令我等坚守此岛,不得妄自离开。如此说来,三位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王猛眉头一皱,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将军,单凭我们那三艘破船,海路凶险,这可该如何是好?”

    孙立面色一喜,只当王猛心中动摇,给了边上那作陪的田有亮一个眼色。

    田有亮心领神会,朗声笑道:“王校尉,既然前路险阻,莫不如...”还没等他将话说完,周文博抢先说道:“田校尉当真好心。莫不如孙郎将援助我等两艘战船,也好化解了海上的偌大风浪。”

    田有亮被他抢过话头,舌头也打了结,支吾道:“这个,我不是这意思。”

    周文博得理不饶人,打趣道:“莫非田校尉觉得还不够,要多上一艘才稳妥的么?”

    田有亮被他说得张口结舌,面孔涨的通红。孙立不免对他的表现有些生气,打个哈哈接过了话头:“周校尉真会说笑,既然总管大人有令,又怎敢轻易调拨船只。不过,这海上风大浪急,单凭这三艘船,的确有些风险。要不这样,三位暂时随我留在岛上如何?”

    终于来了。王猛揣着明白装糊涂,愣愣问道:“留在岛上?郎将大人这是何意?”周文博左文龙的两双眸子也聚焦到了孙立身上。

    孙立霍然站起,指着外边高句丽方向,放言道:“三位,高句丽狗贼如此凶残,我大隋将士鲜血,难道就白流了不成?如今高句丽战船寥寥,海面上任我纵横。沿海岸线数百里,都可成为我等攻击目标。孙某不才,原意为我大隋建功立业。三位要是好男儿,何不留下来一同建立此等不世功业?”

    大话说的虽然好听,但骨子里想的是什么,那就不知道了。周文博一甩袖子,愤然起身:“孙将军,话虽如此,但家父年老,我宁愿冒险渡海,也不愿他老人家伤心欲绝。”

    孙立面色一变,沉声道:“强扭的瓜不甜,周校尉执意离开,在下自然不便挽留。不过王校尉,左旅帅,两位也是打算要离开的么?”语气中透出一丝凄厉,大帐之内气氛为之凝结。

    王猛哈哈大笑,貌似心动的赞叹道:“郎将大人,果然壮士也!末将可没老夫期盼,自当留下相助。大人,末将敬你一杯!”

    左文龙也端起酒杯,凑了上来,口中恭维道:“郎将大人好气魄,末将拜服。”

    见两人如此凑趣,孙立也不免有些得意,甚至心中起了后悔的念头。早知如此,何必费尽周折布下那些手段?脸上也就带出了一丝喜悦,端起酒杯等着与两人干杯。

    王猛和左文龙到得跟前,对视一眼,突然将手中酒杯往前一泼,身形已是欺到孙立跟前。手上寒光一闪,孙立脖项之上已是多了一把尖刀。

    事起突然,孙立根本毫无防备。前一秒钟王猛两人还殷勤伺候,后一秒种却利刃加身。这种刺激哪里经受得住,当下就慌了手脚:“你,你,你们这是何意?”

    田有亮与郑万明这才反应过来,呛啷啷亮出手中钢刀,对上两人。周文博与左文龙一左一右,护住王猛,与二人对峙。

    “快放开将军,有话好好说。”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自己人。”

    王猛冷笑道:“是不是自己人,大家心里明白。孙将军,还不让他们放下武器。”

    孙立这时候倒也不糊涂,知道对方三人早有准备,但就这么束手就擒,当然心有不甘。仗着自己手下兵马众多,高声叫道:“王猛,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就是。”

    王猛哈哈笑道:“孙将军,我们归心似箭,可不能陪你留在这里。这样吧,送我们一艘战船,自然包你无事。”

    孙立心中懊悔不迭,没想到这个王猛居然如此果决。但性命操于人手,也不得不低头,连忙说道:“也好,就送你们一艘战船就是。不过你们定要言而有信才好,否则定不相饶。”

    周文博在旁冷笑道:“郎将大人如若不信,可让三艘战舰尾随其后。如果我们不守信诺,放手进攻即可。”

    孙立心中盘算,无奈地点点头,一行人等走出帐外。从外表看去,孙立王猛两人亲密无间,根本看不出就在孙立后背上正顶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奇怪的是,帐外并无亲兵把守,这让孙立更加恼怒,不由开口叫道:“来人!”

    从帐外绕出两人,孙立打眼望去,面色一变,这根本不是他的亲兵。那两人走到跟前,躬身施礼:“校尉大人,幸不辱命!”正是杨戈与徐庆两人。之前王猛发觉不对,早已吩咐杨戈。这两日他们两人在军营中混的极熟,方才乔装打扮,早已神不知鬼不觉下收拾了帐外亲兵,确保王猛等人的安全。

    王猛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押着孙立走出大营。旋即发出号令,整队登上大船。孙立郁闷之极,吩咐田有亮郑万明,按照方才所说做出部署。

    一个时辰后,椒岛码头上。孙立神色黯淡,吩咐让出一条斗舰,并亲身入船,说送友军一程。其后还有三艘战船尾随,当然,按照王猛的要求,那艘体型最大的楼船并没能驶出码头。

    驶离椒岛半日路程后,王猛遵照约定,欲将孙立放回到自家船上。左文龙迟疑半晌后低声说道:“校尉大人,今日得罪了这孙立,日后相见,恐怕水火不相容,要不就此宰了?”

    王猛笑道:“无妨,留下此人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既然答应了他,这约定嘛,还是要遵守的,否则我们与他又有何分别?”这话说得甚是,周文博听到心中,对王猛的为人更是看高了许多。

    孙立却是憋了满肚子火。回归本船后,孙立气急败坏,就要下令三艘战船攻击对方。虽然王猛他们新得了一艘斗舰,但其余三艘都不禁打,他们是稳占了上风。

    不过,让其更加吐血的是:在号令发出后不久,最边上的一艘斗舰竟是脱离了队伍,却是迎上了王猛的船队,与其汇合在一起。打出来的旗语表明,他们思乡心切,就不留在这里厮混了。

    孙立不免气结,知道是被王猛等人摆了一道。眼下强弱之势逆转,反倒是自己没了胜算,当下痛骂数声后,怏怏的率余下两艘斗舰回归椒岛去了。

    反水的那艘斗舰正是前番向周文博投诚的,领头之人正是旅帅王思晨。此前早就与周文博私底下会面,谈好了相关手段。这才由周文博开口,骗孙立派船保护,结果买一送一,反倒是又赔上了一艘斗舰。

第14章 帐中释疑

    眼瞅着孙立率领余下的两艘斗舰消逝在天际,王猛这才下令起帆。按照事先商量的方案,船队往辽东方向开去。一方面迷惑孙立,让其判断错误,以为他们的确是回归中原;另一方面则是两人都不忍舍弃那些四散奔逃的大隋溃兵。

    想当日,三十万隋兵在萨水岸边分崩离析,能逃回辽西的恐怕屈指可数。即便高句丽人围追堵截,大开杀戒。但两人都相信肯定有不少兵将能够逃得性命,但一群群散兵游勇,面对穷凶极恶的高句丽士兵,未来的下场也是能想象得到的。

    现如今大隋船队应该已经回归东莱郡,高句丽船队又已经荡然无存。如果有些聪明的隋兵,能想到往沿海方向逃窜,那他们这支小船队无疑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否则必将被那些高句丽人围剿致死。

    这次椒岛一行,收获颇丰,这让王猛与周文博都不免有些得意。两人在甲板之上,迎着海风,对着那若隐若现的海岸线信口闲聊。周文博还隐约记得,沿着占蝉、遂城等城池,一路向北,近海处都有不少岛屿,足够他们这小船队驻扎。只待收容到足够多的隋兵,届时是攻是守,可周旋的余地就大了许多。说起来,他们的实力还是略显弱了些。即便算上王思晨带过来的八十多士兵,也不过三百余人。单凭这些人马,就想在高句丽境内天翻地覆,那只能说是异想天开了。

    两人正自闲聊,亲兵前来禀报:周达等人已被押解到船舱内,听候发落。

    说起来这周达也算是个有些眼力的人。就在王猛三人受邀前往孙立营帐时候,周达却是趁这机会,暗自带了自己心腹,准备引领孙立兵马夺取船只。不过就在行事之前,周达无意中发觉自己身边隐隐有人监视,这才觉得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再联想到这两日王猛的布置,哪还有不清楚的道理。也算他脑袋转的够快,非但没敢发动,而且直接将带来的孙立兵马直接卖了出去。

    也亏得他机敏,否则按照王猛事先的布置,王强黄汉两人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上钩了。没曾想这家伙临阵倒戈,居然如此这般,让王强黄汉也有些愣住了,不知如何处理。为了提防有诈,也就先行将周达等人软禁在船上,等着王猛的发落。

    看到王猛等人进来,周达跪爬了几步,带着哭腔求饶道:“将军大人,都是周达心性不够坚定,被孙立许下的好处蛊惑,欲行不轨。但事情临近,方感觉到将军的好处。这几日与将军浴血奋战,这番打出来的情谊,岂是那些黄白之物所能比的。正是感念于此,末将才警醒过来,将那孙立的诡计告与强二哥,以防将军被害。万幸三位大人没事,否则末将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请将军责罚!”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让旁边的杨戈都觉得这家伙如果不做演员真是可惜了。再看王猛,脸上却没有带出一丝颜色,只是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达,良久才说道:“周达,那孙郎将许下了什么好处?”

    周达满脸都是愧疚,讷讷道:“孙郎将,孙郎将说如果事成,许我一个校尉。末将这是猪油蒙了脑子,却是忘了这条性命也是大人所救。当真该死!”

    黄汉呸了一声,气呼呼的在旁说道:“哼,这小子一向贪婪成性,将军,万不可饶了他。”

    周达以头磕地,连连求饶,更是将恳切的目光投向王强,期盼他能说上两句好话。王强却不敢正视他的眼神,躲闪开来。周达心中暗骂这家伙的无情无义,却不想自己如果真的下手,难道还会顾得了当日一并作战的同袍情谊。

    让周达没想到的是,这时候出来帮他说话的却是杨戈。

    “将军,周达虽然有错,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周达罪不至死,还望将军饶他一命。”杨戈说出这番话,其实也是有他的一些道理。周达这人,虽然品行上有些偏差,不过这人无完人,只要能善加利用,也未尝不是一个得力的帮手。

    王猛听后,更有些意动。对他而言,也不想就这样杀了周达,眼下这小小船队当中,也有了一些派系纷争。周文博自不用说,那些水军对他唯命是从。而周达和左文龙,自然就是他王猛的班底。

    但这两人情形又有所不同。左文龙是基于过去的情谊,加上对王猛能力比较拜服。但其手下却并非他这样想,至少那黄汉肯定心有不服。周达更是最早时候投奔他的,如果此时杀了他,对王猛而言,绝非妥当。

    所以杨戈说出这番话,正中了他的下怀。但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周达,于是下令,将周达从队正降了一级,以观后效。他的队正位置,由王强暂时担当。周达闻言,不由喜从天降,对杨戈的求情也很是感激。

    处置了周达后,王猛召集心腹将领,齐聚在一起,将自己和周文博的决定说了出来。底下将领除了杨戈之外,其余将领都想着要回归中原,却没曾想在两位主将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讯息。

    王强新得了队正位置,正在心得意满,自然不愿在这苦寒之地,于是大声嚷道:“大哥,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五艘大船,哪里还去不得,干嘛还要留在此地?”

    王猛并没理会他,而是逐个看向分列左右的手下,缓缓说道:“大家是不是都像王强所说,一心只想回去?”

    底下的众人眼光闪烁,大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显然多数都是这个想法。王猛不觉叹道:“没想到,我大隋三十万将士,血洒辽东。诸位直面死亡过后,心里想到的只是逃回中原。”

    黄汉不堪王猛的刺激,梗着脖子叫道:“将军此言差矣。我等也是从战场上奋勇拼杀过来的,能站在这里的,又有哪个是孬种。但这辽东地广人稀,那么多大帅将军都撤兵南归,我们即便留了下来,孤军奋战,又有何用?”

    左文龙呵斥一声,开口道:“黄汉不得无礼。王周两位校尉心中所想,岂是你能猜测的。此时距离大军溃败也不过旬日,顺着萨水往西,一路直到鸭绿江畔。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失散。我们又怎么能是孤军呢?”

    这时候,新过来的旅帅王思晨也开口质疑道:“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我们此行辽东,解救自家兄弟,这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事成之后,是直接返归中原,还是另有打算,还望两位将军明示。”

    王猛对这位王思晨的印象很是不错。这个人年龄不算很大,但说话干脆利落,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当日能及时联络周文博,把握住机会从孙立身旁脱离,其果决也可窥见一斑。

    此刻见他说话,也不免微微欠身,对他说道:“思晨老弟,话说到此,我们不妨敞开了说。实不瞒各位,如果搭救那些将士成功,我和周校尉已经下定决心,准备留在辽东,将高句丽搅个天翻地覆,也不枉来这世间一趟。如果来年王师北上,也好做个接应。嘿嘿,这样掉脑袋的冒险事情,原本想着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届时愿走愿留,我二人绝不阻拦。”

    王思晨脸色就是一变,没想到这两位校尉大人居然还真存了这般雄心壮志。心中正自犯着思量,耳边却听得有人高声说话:“两位将军如此壮志,杨戈敬仰不已,愿为一小卒,供大人差遣。”

    杨戈这话说得正是时候,张方拉着王强,齐齐拜倒在地,口中叫道:“大哥想做那霍去病,又怎么能少了我等兄弟?”

    王猛哈哈大笑,连忙将两人扶了起来。对帐中其余将领说道:“各位不必这么快下定决心,我与周校尉也不会勉强诸位。到时候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周文博也顺着王猛的意思,安抚水军各位将领。有他二人这番言语,众人心中想法不一,但口中俱都说的好听。其中心思,自然不为外人道也。但王猛周文博也知道这事情急不得,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凡事还是一步步来的。

    过后,其余将领都退了出去,王思晨却留了下来。王猛周文博两人对视一下,露出了笑容,等着对方说话。

    王思晨犹豫片刻后,对两人说道:“两位将军,末将不才,愿供两位差遣。不过有一事,还请两位能答允末将。”

    王猛周文博不由讶异,赶忙将王思晨扶起,询问何事。王思晨眼睛顿时红了,声音也有些颤抖:“当日平壤城破,末将的兄长被高句丽荣留王所杀。如果两位能答允末将,为我兄长报仇,末将这条性命,就送与两位将军。”

    王猛当即作出承诺,誓取荣留王首级,以祭奠王思晨兄长。王思晨得到两人承诺,大喜之余,更是对二人俯首听命。

第15章 土人部落

    计议已定,杨戈回转到自己房间。刚刚坐定,门帘一挑,进来一人,正是方才那逃得性命的周达。看到是他,杨戈脸上浮出一丝微笑,连忙迎了上去:“周队正,怎么有空到我这里?”

    周达讪讪道:“刚才多亏杨老弟出口求情,否则兄弟我得不了好。这里多谢了!今后但有吩咐,必当从命!”

    杨戈哈哈笑道:“周大哥不必多礼。我看将军大人也没有杀你的意思,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周达脸上更显恭敬,要知道他能审时度势,在如此那般危急的情况下改弦易张,这份眼力和果决也是非同寻常的。自然心里早有盘算,估摸着王猛不会真个杀他。但事到临头,平时称兄道弟的王强做了缩头乌龟,反倒是视作对头的杨戈为自己开口求情,这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单凭这一点,周达就明白了,杨戈绝对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况且,现如今周达自己被降职,反观杨戈在王猛心中地位扶摇直上,两相比较下,也由不得他做出这副嘴脸,只盼能交好杨戈,以后方有出头之日。

    杨戈陪着周达稍坐片刻后,对方起身告辞。不一会功夫,又进来两人,却是徐庆与余老三。两人自从跟了杨戈之后,耳濡目染下,对杨戈的本事深为叹服,对杨戈的出身来历也更是好奇。不过杨戈自承失忆,两人也就没了试探的机锋。

    余老三可以说是杨戈在弓箭上的半个师傅,言谈间也就少了许多顾忌,进来之后往地上一蹲,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周达刚才来过?”

    见杨戈点头,余老三一拍自个大腿,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徐庆却有些焦急:“杨子,那周达卖友求荣,这种人,趁早杀了爽快,你又何必多嘴求情?”

    杨戈感觉到了两人对自己的关怀,欣慰的笑道:“无妨,王校尉也未必真想杀了他,自折羽翼。我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你们放心,周达的品性如何,我自然清楚,不会和其走的过近的。”

    两人半信半疑,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徐庆犹豫片刻,低声问道:“杨子,听说王大哥已经打算留在辽东,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眼望着两人巴巴的目光,杨戈知道他们心有疑虑,连忙说道:“此话自然是真。王校尉壮志凌云,这份豪情当为我等之楷模。我是已经下定决心,要留下来建功立业的,你们可曾想好?”

    徐庆双眼放光,口中已是带了一些情绪:“那感情好。那帮狗贼,不杀他个稀巴烂,难消我心头之恨。”余老三一拍巴掌站了起来,嘴中嘟囔一声:“既然如此,到时候算上我们一份就是。”

    杨戈大喜,没想到最为果断的还是这几个老兄弟。看来王猛识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带出来的这几个手下个个胆大包天,本事过人。

    船速缓慢,一干人等待在船上无事可做。在杨戈舱中,正聚拢了不少士兵,听他讲述一些有趣的典故。正自信口开河闲聊的起劲,忽听得外边一片躁动。众人跑了出去,原来前行不远,就是一座大岛。在其周边,错落有致的还有一些小岛。而距离大岛不远处,依稀能看到长长的海岸线,俨然是一片陆地。听那些水手大呼小叫的声音,这个大岛,正是他们这支船队的目的地:身弥岛。

    杨戈眼尖,看到前面甲板上王猛与周文博的身影,就凑了过去。正好听到周文博简单介绍道:“王将军,你看。这座岛屿就是身弥岛,也是整个西朝鲜湾最大的岛屿了,对岸即是铁山。上面地广人稀,正好作为我军的栖身之所。”

    接着手臂展开,直指西北方向,继续说道:“再往西北航行,即可到达皮岛,面积没有身弥岛这么大,但再往里走就是鸭绿江口了,与那对岸的宣川也不过一江之隔。前番来总管也曾派船从那里登岸,因此兄弟对这里略有了解,没想到现在倒派上了用场。哈哈”

    杨戈听的真切,别的没啥,倒是那皮岛两字钩动了他的心弦。印象中那大名鼎鼎的毛文龙,不就是在皮岛起家的么?这么说来,这皮岛的战略地位,肯定非同一般。当下在脑海中搜罗前世记忆,半天才懊恼的摇了摇头。诶,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自己这脑袋瓜子里面,和皮岛能联系起来的居然不是毛文龙,就是韦小宝,别的有用资料却丁点也无,这叫一个郁闷!

    他这边摇晃着脑袋,却被王猛注意到了,看着有趣,不由开口征询:“杨子,看你摇头晃脑的,莫非有什么心得不成?还不说来听听。”

    周文博的目光也看向杨戈,他知道这人是王猛的心腹爱将,也客气的说道:“杨队正是不是有什么见解,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

    杨戈被两人这么一说,颇有赶鸭子上架的汗颜,支吾两声,突然福如心至,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两位将军,方才我听周将军说到皮岛靠近鸭绿江口,想着肯定是个战略要地。如果我们抢先占了这座岛屿,与身弥岛互为映衬,必将事半而功倍。末将不才,原意领命前往,为将军献上皮岛。”

    王猛哈哈大笑,点指杨戈道:“杨子,我王猛果然没看错,好魄力!不过此事不急,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回头先看看这身弥岛的具体情形再说。周老弟,你看如何?”

    周文博点点头,赞许的目光看了杨戈两眼,缓缓说道:“没错,左右这皮岛与身弥岛相距不远。高句丽人又没有了战船,我们并不用担心。”说完又转过头去与王猛继续交谈。

    杨戈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但并不见沮丧。要是王猛就这样答应了他,那也太儿戏了。不过等到时机成熟,自己再恳求的话,自当能够成行。

    船队在周文博的指挥下,停泊在身弥岛西面的一处海湾内。海湾出口处还有几座小岛,点缀其中。单从外形看,颇像一个天然形成的甬道。那海湾处,还有一个简陋的码头,想来是前人所留。

    船队靠岸后,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手外,其余人马都下了战船,踏上了陆地。果然正如周文博所说,这身弥岛虽然不小,但上面并没有多少人烟的迹象。当下王猛下令,安营扎寨。

    杨戈带着他的斥候队,遵照将令查探周边情形。二十余人纵马奔出,半日后方次第归来。这身弥岛上果然不小,荒野草原森林湖泊,还应有尽有。不过这环境虽然还算不错,但这人烟的确稀少。这二十余人策马狂奔,一路之上竟然只是带回了两个土人而已。

    那两个土人想必太久没见过军队了,被杨戈手下抓来后,都吓得屁滚尿流,面色惨白,口中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时候那两个降将有了用武之地,尽管乙支荣仁与金德柱也只能听个大概,但比起杨戈这些汉人,已是好了太多太多。在两人的威逼利诱下,那两个土人将岛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讲出来。

    听乙支荣仁说完岛上情况,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原来靠近岛上北面,居然还有一个土人部族,约莫有数百人,占据了好大一片湖泊,以放牧为生。

    那两土人见众人面色古怪,以为说了不该说的话,面如土色,瘫在地上不知说些什么。王猛突然放声大笑,“哈哈,果然好地方。正愁我们这许多兄弟的吃食,可巧就有人送上门来了。诸位,莫不是老天垂怜我等?”

    这话说得有趣,众人都喜笑颜开,大笑不止。周文博开口吩咐下去:“好生招待这两土人,回头还需要他们给我们送吃送喝呢。”

    次日凌晨,天色刚刚放亮。王猛就召集众人,齐聚帅帐之内,商讨大事。

    “王强黄汉听令!你二人率本部人马,砍伐树木,休整营地。眼下已是立秋时节,寒冬将至。此处不比别处,冬日严寒,万万疏忽不得!”

    “杨戈李洛听令!你二人率手下斥候,与乙支荣仁金德柱一并出发,将那土人部落底细查探清楚。如果对方实力不弱,切不可轻易挑起纷争,回来报我即可。”

    “王思晨听令。你统领水军兄弟,修葺码头,船队乃我等立身之根本,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可明白?”

    杨戈将手下斥候召集起来,现如今他的斥候队也算是兵强马壮了。

    李洛擅长打探行踪,杨戈则长于谋划奔袭。两人在一起,也算默契。此前李洛一直在外打探消息,近日才归队。两人一内一外,等于是王猛的一双耳目,其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次回归后,李洛觉察出了一些不同。杨戈在王猛心中地位似乎又有所提升,单看那日在营帐中为周达求情,就可窥豹一斑了。基于此,李洛面对杨戈之时,显得越发客气,在斥候队里行事也颇为低调。

    两人整顿兵马,带上了乙支荣仁与那两个土人,一路北上。杨戈并不忙策马狂奔,而是显得颇有些谨慎。沿途之上更是前有斥候,后有接应。这些布置让李洛更是暗自赞叹。

    大半日后,前方斥候回报:“队正大人,前面三百米处,有一个小湖泊。边上还有几顶帐篷,属下不敢擅自做主,请大人定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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