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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大逆之门txt下载     大逆之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气血逆流

    在这一个瞬间,安争觉得自己没出手杀了陈在言就是罪人。

    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陈在言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最终,两个人都没有动。

    可怕的安静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让人错觉这个小房间就是地狱。

    安争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说了一句话:“为你自己,还是为国?”

    他问完了之后又后悔了,因为不管为什么,陈在言都罪不可恕。

    陈在言的沉默,和安争的沉默不一样。安争的沉默之中带着杀气,而陈在言的沉默却像是在承受真真正正的来自地狱的折磨。而这个地狱,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内心。

    “都有,也有为老尚书。”

    安争皱眉:“你杀了他,却是为他?”

    陈在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天夜里,也许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回忆起来的时候了。没有人知道,老尚书看起来一切还好,可是他已经病入膏肓。他每日都咳血,就算是御医诸葛愁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把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到了后来,老尚书也变得释然起来。”

    “那天夜里,在老尚书的书房,他和我聊了很久。他问我,人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老尚书说,他可能已经感觉到了,因为他已经和死神聊过。刚才我对你说的关于死的那些话,其实不是我自己想到的,正是那天夜里老尚书的原话。”

    若天下将变始于死人,我愿做第一个。但这个死要死在最关键的时候,能引人深思。

    若天下将变始于思想,我愿意做第一个。我愿以我之死,让世人思变,感悟不知反抗不懂追求之恐惧。

    安争默然。

    或许正是因为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那个秘密,陈在言反而变得轻松了一些。

    “老尚书说,天下圣手也救不了我的命,但我却深知自己还不到最该死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百姓还没有因为恐惧和不安而追求改变,我的死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既然上天已经不再给我时间,那么我只能靠自己的死,希望能引起百姓们的一些思考。”

    “老尚书说,若是上天再给他三年的时间,他一定可以做更多的事,甚至可以把太后扳倒。可是没有这三年,也许连三个月都没有,他必须为身后事考虑了。”

    安争问:“所以你就杀了他。”

    陈在言点头:“是。”

    安争冷笑:“你还真是他的好助手,还真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陈在言道:“人皆有畏死之心,老尚书说,他也一样。所以他知道自己终究过不了那一关,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那天夜里,老尚书交给我一包毒药,是御医诸葛愁云亲自配置出来的。诸葛愁云说,这种毒药吃了之后人不会有任何痛苦,会像睡着了一样轻松的离开。可是即便如此,老尚书还是有些恐惧。”

    “他把药给了我,然后我给他下到了茶里。”

    陈在言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然后他让我坐在他身边,这样他才会有勇气喝下去。”

    一瞬间安争觉得自己心里堵着什么东西,胃里也是一阵翻腾,想吐却吐不出来。他觉得眼前的陈在言是那么的恶心,道貌岸然,可是那张人皮之下藏着的也是一个恶魔。

    陈在言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请你过一阵子再杀我。”

    他看向安争:“如果我现在死了的话,那么前线上会死更多的人。一旦我死了,太后的人就会立刻把兵部霸占。到时候一群根本不懂得领兵,不懂得如何运作兵部的人掌权,对于前线依然在浴血奋战的几十万大燕将士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安争扭过头,不想再看他。

    安争追求的是一种除恶务尽的境界,这也是他的性格。陈在言该死吗?该死!因为陈在言的罪恶不仅仅是郝平安的死,还有当时兵部死的其他人。那些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太后安插进去的,可是也不排除有误杀的可能。可是这种罪恶,安争没有办法马上就把他铲除。

    诚如陈在言自己所说,一旦陈在言现在就死了的话,那么对于前线上还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来说真的会是一场灾难。

    太后能用的人是谁?多是从赵国带来的亲信。这些人本就没有什么能力,一旦掌权就会为所欲为。他们不懂得怎么运作兵部的事,将十几万将士的生死交给太后那边的人,安争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况且,赵国和燕国的关系远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亲密,如果能够削弱燕国,赵国必然十分乐意。这一场幽燕两国之间的战争,一旦两国是两败俱伤的下场,这才是其他小国愿意看到的结局。

    “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恶心?”

    陈在言苦笑:“我也是......从老尚书走了之后,我就不敢再照镜子了。每一次我站在镜子前面,镜子里看到的都不是我自己,而是老尚书那张脸。他对着我笑,对我说你做的没错,可是越是这样,罪恶感在我心里就越是沉重。”

    陈在言抬起自己的手,手腕上有几道看起来触目惊心的伤口:“尝试过死......但死解决不了问题。”

    安争叹息一声:“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就当我没有问过。对你来说,可能活着比死了更加折磨。”

    陈在言默然。

    安争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往外走。

    陈在言急切道:“你的伤势还没有治疗,血还没有止住,你去哪儿?”

    安争大步走着,任由血渗出绷带:“我要回家去,家里温暖些。”

    陈在言道:“你这个时候回去,太后那边的人肯定会趁机杀了你。”

    安争摇头:“曾经想杀我的人可比现在这些人级别高多了,我依然没有死绝。况且,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杀。”

    安争走出房间,下午的太阳正是最高的时候,阳光有些刺眼。安争踩着阳光往前走,血从绷带下面流出来,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安争离开了天极宫,就算此时此刻的天极宫是当世最安全的地方,他也不愿意留下,一分一秒都不愿意。他不想看到陈在言那张脸,也不想看到沐长烟那张脸。他们两个都算不上是恶人,但和安争不是一路人。他们其实也属于恶人的一种,虽然在绝大部分时候他们看起来都像是好人。但是当他们为了自己的某种目的而没有选择的时候,他们也会做恶,一切手段都不排斥。

    离开了天极宫之中,安争却并没有觉得轻松下来多少。他出宫门的时候找侍卫打听了一下,那侍卫回答说到现在也没见到太上道场的风秀养和武院的聂擎回来。那两个人在天极宫里打了一会儿之后,因为四周聚集的侍卫越来越多,风秀养就离开了天极宫,而聂擎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安争道了一声谢,然后步履蹒跚的往回走。

    现在看来,风秀养一定是知道整件事的。他先是把聂擎引走,但这只是第一步。他利用和聂擎之战,把一部分天极宫的侍卫吸引了过去。这也就造成了在那些刺客冲出来的时候,南城门楼上的侍卫应付不过来。而在刺客进攻之前,风秀养就先一步离开了,那是为他自己撇清关系。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人可以证明风秀养和刺杀事件有关。

    安争现在最想看到的人不是聂擎也不是风秀养,而是陈少白。

    “我们会在秋成大典上再见的,只是到时候你未必认得出我。”

    这句话在安争的脑海里再次出现......陈少白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看起来沐长烟对他也颇为信任,可他为什么会协助风秀养把聂擎引走?

    燕国无法和大羲相比,可是安争现在才发现,这个小国里在表面平静下藏着的暗流,一点儿也不必大羲那边的安稳。而且正因为王族弱,所以这种暗流一旦爆发出来的话,对于燕国这样的小国来说就是覆灭之灾。大羲不一样,皇权稳定,没有人可以撼动圣皇陈无诺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撼动皇族陈家的地位,所以大羲那些大家族的人再放肆,也不敢触碰那条底线。

    走到半路的时候,安争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

    失血过多,让他越发的无力。幸好血培珠手串为他分担了一部分伤害,不然现在他就算不死只怕也早就连动都动不了了。就在安争以为自己会倒下去的时候,血培珠手串上再次发出光华。那光华很暗,明灭不定,但有一股暖流开始从手串里朝着安争身体里注入。一开始安争以为那是血培珠手串里蕴含的药田的药力,但是几秒钟之后安争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不是药力,而是血气!

    血培珠手串,正在给安争补血!

    可是这不合道理啊......老霍曾经说过,这血培珠手串算是最邪门的神器了,介乎于神器和魔器之间。一旦上一代主人施加了诅咒的话,那么新的主人就会以自己的血气来滋养上一代主人,直到上一代主人还魂或者起死回生。当然这只是传说,老霍也不曾亲眼见过。

    但安争知道老霍不会信口开河,这个世界只怕也没有谁比老霍更了解这些神器法器。所以,安争的血气应该是被血培珠手串吸走了才对,为什么现在会反流?!

    不只是安争愣住了,此时在沧蛮山身处那个山洞之中,原本闭着眼睛躺在水晶棺里的中年男子也猛的睁开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相貌威武的中年男人一脸的疑惑:“诅咒之力不可能出现问题,为什么血气还是会逆流回去?”

    随着他睁开眼,水晶棺四周攀西而坐的人全部从冷冻的状态复苏过来,他们站直了身子附身一拜:“拜见圣主。”

    那中年男人一摆手:“没什么事,你们继续入定就是了,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不全靠那个少年为我补充血气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在水晶棺不远处有一个陨铁打造的笼子,那个之前大闹了燕国天极宫的石精一脸惊恐的看向他。那石精看起来消瘦了不少,气血亏损。它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正是当初安争放弃的那条。而项链和血培珠手串,本就是同一套东西。

    “好奇怪的少年。”

    中年男人微微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觉得想不明白,于是再次闭上眼躺回水晶棺里。而那只石精,可怜的蜷缩在陨铁笼子里,眼神里都是无助。

第二百零九章 蝼蚁

    那石精的实力,可以靠他自己把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修行者逐个干掉。能够制服它的人,数量稀少的可能比石精这个物种也强不到哪儿去。安争不知道此时那石精就被关在沧蛮山的山洞里,如果知道的话,也就大概能知道那个干尸曾经有多强大。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已经能随随便便从燕国护国大阵那个阵眼老道人的手里把石精抢走了。

    走在半路上的安争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跌到的时候,血培珠里气血逆流,这股暖流让安争的身体瞬间就恢复了不少。

    一直坚持到了一家客栈里,安争才用同心结联络了胖子。

    杜瘦瘦几乎是飞着赶来的,看到安争那个模样眼睛都红了:“你他妈的怎么不死了再叫我?!”

    安争虚弱的笑了笑:“若是走的动就走远些,奈何走到这就饿了......也没敢回天启宗,怕把人招惹回去。不过我猜着现在客栈四周应该有不少燕王的人,所以想杀我的人也不会轻易下手。毕竟,我只不过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太后那边现在应该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想着怎么继续做掉陈在言。”

    安争瞥了一眼胖子怀里的猫儿善爷:“怎么把善爷也带来了。”

    杜瘦瘦道:“哪里是我带来的,善爷自己追上来抓着我的衣服,拽都拽不下来。”

    说完之后,杜瘦瘦对善爷喵的叫了一声,善爷爱答不理的也喵了一声。

    杜瘦瘦在安争身边坐下来:“你说我喵它也喵,它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吗?”

    安争微笑道:“看你怎么理解了。”

    杜瘦瘦问:“我怎么理解?什么意思?”

    安争道:“你对着善爷喵一声,大概的意思是小宝贝儿。善爷喵一声,你觉得善爷说的是答应了你一声。可是在善爷听来,未必就是这样啊。你喵一声,善爷喵一声......可能在它看来是这样的......爹?哎!”

    “你滚!”

    杜瘦瘦瞪了安争一眼:“死不死的了?”

    安争道:“暂时死不了,不过得尽快回去让小流儿给我看看,我半路上把带着的伤药能吃的都吃了,血基本止住。不过我觉得应该受了内伤,需要小流儿亲手做一碗葱花热汤面才能彻底医好。”

    杜瘦瘦:“禽兽!”

    安争耸了耸肩膀:“估摸着最近几天不会太平,让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要回来。不过沐长烟应该要反扑了,现在马子微在沐长烟手里,太后那边想杀陈在言已经不容易。最关键的是,如果有个聪明人帮忙,那这件事就更好解决了。”

    杜瘦瘦道:“我可不是聪明人。”

    安争道:“我是啊。”

    杜瘦瘦楞了一下:“见过不要脸的。”

    安争道:“没见过不要脸还长得这么帅的是吗?”

    杜瘦瘦:“呕......”

    安争笑了笑:“苏太后那边不是有人证吗?还有物证。看起来这是铁证,但实则根本经不起推敲。一旦出现另一方的证明,那么这个铁证也就立不住脚了。你一会儿想办法联络一下钟九歌,让他想办法假扮成东边边军回来的人,递交上去一份奏折,就......假装是方知己写的好了。”

    杜瘦瘦:“你倒是说的云淡风轻......假扮方知己写的,万一露馅了怎么办。一定有很多人都见过方知己的笔迹,根本行不通。”

    “要什么笔迹?口信!”

    安争笑道:“因为事关重要,唯恐奏折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所以方知己大将军派回来自己的亲信,带的口信。大将军说,陈在言被诬陷是幽国人的诡计。目的就是扰乱大燕的后方,让大燕进攻幽国的军队不攻自破。”

    杜瘦瘦道:“可太后那边未必就会相信啊。”

    安争道:“谁要他们信?要的只是朝廷里出现另外一种声音。这个声音必须大,必须响亮,必须可这话若是一个没什么分量的人说出来,喊的声音再大也无济于事。所以这个人必须也只能是方知己,哪怕是咱们伪造的方知己......现在太后那边,方知己是唯一一个让她忌惮的人了。方知己现在手握数十万大军,一言一行,朝廷不可能不重视。而且……桑院长,郝尚书,诸葛丞相这些人的死虽然没有造成他们期待的局面,可已经让各大家族都不敢和太后站的太近了。可是各大家族的人都是怂货,需要一个领头的,我们把方知己的名字抬出来,自然有人附和。”

    杜瘦瘦沉思了一会儿:“我懂了,你不是要解决这件事,而是拖延。”

    安争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拖延。一个口信是不足以改变结果的,但是会推迟结果。现在咱们为沐长烟多拖延一段时间,他就有可能从马子微那找到缺口。可是光凭一个马子微还不够,太后完全可以翻脸不认。”

    杜瘦瘦道:“可是......就算是假装方知己的亲信带回来一些口信,太后那边未必会收敛。说不定还会加速太后那边的动作,以至于燕王更加没有还手的余力了。”

    安争道:“那就要造势了。”

    安争看了看窗外:“如果光指望着忠于燕王的那些大臣发声,那这声音微弱的几乎没有人能听到。微弱到......太后那边根本就可以当做没有人说话。可是怎么才能让那些不站在燕王那边的朝臣突然改变方向去帮燕王说话呢?这就需要造一个大势......”

    杜瘦瘦叹道:“你说的神神道道的,我不懂。你就告诉我怎么做吧,我脑子笨。”

    安争道:“其实之所以我要做这件事,也不仅仅是为了帮沐长烟和陈在言。更重要的是,这其中有些人惹到我了。高家手里攥着大把的朝廷官员的把柄,所以太后那边始终在拉拢高家。高家之所以越发的明目张胆,也是因为得到了太后的庇护。所以这件事,终究要从高家开始搞。”

    杜瘦瘦揉了揉眉头:“这又关高家什么事了?不是要保陈在言吗?”

    安争笑了笑:“刚才说到怎么让那些原本不站在燕王那边的官员替燕王说话,高家就是一个突破口啊。说起来,太后为什么那么多支持者,真的是那些人觉得跟着太后就能有更好的前途吗?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吗?只怕未必,他们之所以选择站队在太后那边。一部分是因为太后那边势力大,他们是墙头草,所以歪过去了。另一部分是因为太后手里攥着他们的把柄,他们不得不成为太后的走狗。”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高家。太后掌握了高家,就相当于攥住了一大批官员的把柄。燕人好赌,尤其是那些当官的,赌的更大。可这赌只是一种掩饰,那些当官的怎么把贪污受贿得来的银子洗白?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赌,让高家的赌场做局,他们在赌场里一个个赢的盆满钵满,这银子当然也就洗白了。”

    杜瘦瘦一拍脑门:“你的意思是,搞垮高家,那些当官的就不必受太后的控制了。”

    安争摇头:“搞垮高家,哪里有那么容易,凭你我之力显然是不够的。这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造势......你去联络钟九歌,让钟九歌造出一些假的证据来。证明高家的人和幽国的人有勾结,高家将大量赌场得来的银子通过秘密渠道流入幽国,试图颠覆大燕。这当然没有人信,可是那些当官的就会好像狗一样敏锐的嗅到机会。咱们搞不垮高家,但他们行。想想看,那些人被高家攥着把柄,哪个不是如坐针毡?”

    杜瘦瘦道:“可是我想不明白,那些当官为什么要上赶着排队似的王高家的圈套里钻?”

    安争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高家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宣传。只要有第一个当官的通过高家的赌场把银子洗白,这一开始就收不住了。其他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自己扑过去,然后高家手里攥着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了。到最后,也就形成现在几乎所有官员都有把柄在高家那边的局面。”

    “那么多官员联合起来,力量可比高家要大多了。咱们只负责造出来一个开头,接下来的事就靠那些大人们去张罗了。如果他们嗅到了可以把高家弄死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杜瘦瘦问:“可是怎么才能让那些当官的嗅到机会?”

    安争笑了笑:“简单,想办法让钟九歌假扮方知己的亲兵,在朝廷上当众说出来。就说方知己大将军察觉到,有大量的银子通过高家的赌场流入幽国,成为幽国的军资。而高家作为幽国在大燕最大的底牌,为了控制大燕朝廷,编造了大批的假证据,试图要挟大燕的朝廷重臣。高家的目的是,控制所有朝臣,从而做到不费一兵一卒而灭掉大燕的目的。”

    杜瘦瘦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理不清你的思路,反正我就把你说的一五一十告诉钟九歌就对了。”

    安争点了点头:“这个给你......这是前些日子特意跟钟九歌要的面具,带上之后可以改换容貌。一会儿你不要走后门,从前门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我会联络沐长烟的人,让他们暗中保护你。现在太后那边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而在怎么尽快出掉陈在言和找到马子微。所以你不用太紧张,对了,不是还有陈少白送的黑伞吗,有这个东西,谁也察觉不到你。”

    杜瘦瘦使劲点头:“行嘞,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杜瘦瘦仔细想了想,没有遗漏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改变大燕朝局的开始居然是从安争这样一个他们看不上眼的小人物开始的。安争用他在大羲明法司当首座的时候那积累来的经验,正在将燕国改变着燕国的发展轨迹。也许这并不是安争擅长的事,他更喜欢的是快意恩仇,除恶务尽。但是这不代表他懂得这些谋略,不清楚这些手段,他脑子里有的是关于如何斗争的经验。

    有人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不是危言耸听,同样是一种经验之谈。苏太后用了好多年才筑造起来的这条权力大堤,正在被安争撬动。而在她眼里,安争正是那不起眼也不入流的蝼蚁。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这边的

    在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安争却知道自己正在改变一个国家。他只是一个从大山那聚恶之地走出来的少年,所以没有人在意他。正因为这不在意,他已经创造了很多奇迹。安争也正在享受这种不被人在意,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真的成了每个人心里分量都很重的人,无论朋友还是敌人,那么再做事可能反而没有现在这么轻松。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安争侧头看了看,发现是曲流兮。

    少女的脸上都是关切,可是眼神里却都是假装出来的生气。

    安争讪讪的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曲流兮看了看四周:“这里躺着比家里躺着舒服?”

    安争摇头:“当然不是!”

    那样子,就好像见了猫的老鼠。

    善爷从安争身边跳起来,跳入曲流兮的怀抱。曲流兮抱着善爷在安争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捏着安争的手腕,过了一会儿后申请稍稍轻松了些:“乱七八糟吃了一堆药,幸好给你的没有药性相斥的,不然岂不是吃坏了?”

    安争道:“没事,我知道那些都是什么药,你忘了吗,想当初我对丹药的了解可是比你多的......”

    他嘴里被曲流兮塞进去一颗丹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安争将丹药吞下去,做了一个难以下咽的表情:“怎么是苹果味的,你知道我喜欢草莓味的......”

    曲流兮瞪了他一眼:“先把身体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性除掉,一会儿会有些疼。过一炷香的时间后再吃第二颗,然后跟我回去。”

    安争摇头:“暂时不能回去,我只要不离开这,对小七道他们就不会有威胁。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难道是胖子那个叛徒?”

    曲流兮:“他先回了天启宗,把黑伞给了我。”

    安争叹道:“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听话。”

    曲流兮看了看安争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然后低头看了看他手腕上的血培珠手串:“如果不是这件神器护着你,你早就已经流血过多而昏迷了。真不知道你的心怎么那么大,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安争道:“霍爷说过的啊,我有大气运。”

    曲流兮开始给安争扒衣服,安争的脸瞬间就红了:“这个......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曲流兮冷哼一声:“又不是给你脱过一次了,你这些年受的伤还少了?还在幻世长居城的时候你去深山给杜瘦瘦采药回来伤的乱七八糟,还不是我日日给你换药给你换衣服?看你这遮遮掩掩的,好像我多稀罕看你是的。”

    安争憋红了脸,大字型躺在那任由摆布。

    曲流兮手脚麻利的把安争身上的绷带剪断,然后把血衣也脱了。但她看到安争身上那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你要是真出了事,我......们大家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的为安争重新上药然后包扎伤口,然后取出一件安争的干净衣服给他穿上。或许也就只有她才会如此心细,不会遗漏任何一件东西。等她把衣服穿好之后,安争和她不约而同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曲流兮站起来往外走:“也不知道这小客栈干净不干净,算了......还是在这煮好了。”

    然后她从随身带着的储物空间里取出那件紫品神器凰曲丹炉,那是老霍最得意的作品。老霍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真正的造器大师了,没有人能像他一样一生之中创造出两件紫品神器。而凰曲丹炉的品级,比老霍耗尽三十年之功才打造的逆天印还要高些。

    老霍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能一次成功,他把这归结于安争的大气运。

    曲流兮将凰曲丹炉放在手心,凰曲丹炉上散发出一阵阵柔和的淡紫色光芒。那光让人看了格外的舒服,就好像听着淡淡的清新的曲子,让人觉得身心愉悦。

    “你要在这炼丹?快收起来!”

    安争连忙说了一句。

    曲流兮却根本不理他,如临大敌一样,郑重的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来一些面条放进凰曲丹炉里,然后加鸡蛋,加青菜,加葱花......

    安争看的都愣了:“你居然用凰曲丹炉煮面......那可是能炼制出紫品丹药的上品神器,让别人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怎么骂你暴殄天物。”

    曲流兮一边认真的煮面一边淡淡的说道:“给你煮面,比炼制任何丹药都要重要。它就算是紫品神器,可它只是可丹炉。而你不一样......你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脸已经红的好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锅。曲流兮端着面条走到床边,安争试着坐起来,却被曲流兮凶狠残暴的眼神压制了回去。当然,那凶狠残暴也仅仅是安争心里对曲流兮的害怕......一个小姑娘,让曾经叱咤风云的明法司首座怕成这样,也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曲流兮把面条放下,然后扶着安争稍稍坐起来一些。安争伸手要去拿面条,在曲流兮的眼神之下又把手缩了回来。

    曲流兮夹起面条吹了吹,然后放在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碰了碰,确定不会烫之后才喂给安争。安争张开嘴吸溜一下把面条吸进去,汤汁甩了一脸......曲流兮用手帕给他擦干净,然后继续喂。安争每吃一口之前,她都会用嘴唇碰碰面条,唯恐烫一点安争吃了会不舒服。

    安争忽然想到,自己这样算不算亲过了曲流兮。

    一想到这个,安争就觉得自己有些可恶。他赶紧甩开这个念头,可是心却不由自主的越跳越快。

    曲流兮的医术之高天赋之好,当然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安争的变化,她连忙放下碗筷,伸手捏着安争的手腕:“怎么心跳快了这么多?你告诉哪里不舒服?”

    安争躺在那:“哪里都不舒服。”

    曲流兮顿时急了,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安争笑着说道:“喂一半,没吃饱,当然哪里都不舒服。”

    曲流兮楞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安争一眼,继续喂。

    “上次去沧蛮山里找药,回来之后也是你这么喂我吃饭的。”

    安争感慨道:“一转眼过去好几年了,胖子都那么大了......咦,这么说有点不对,说的好像他是咱俩孩子似的。”

    曲流兮道:“谁跟你生孩子......呃不是,我跟你生孩子,啊!不是!我不跟你生孩子!”

    她放下碗,跑到一边面壁去了。

    安争自己端着碗,一边傻笑一边把面吃完:“吃完了......没吃饱......”

    曲流兮忽然转过来,红着脸鼓足勇气跑到安争床边,双手捧着安争的脸在安争的嘴唇上使劲儿顶了一下,没错那不是亲,那是笨拙的顶了一下。可是安争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一瞬间有些窒息。对于曲流兮来说这是第一次,对于安争来说何尝不是?

    他在大羲明法司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查案办案和修行,根本就对男女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天昊宫许眉黛那么热烈的追求他,他始终都没办法接受。何况除了许眉黛之外,想嫁给明法司首座甚至只是发生什么都心甘情愿的女子真的不在少数。在杜瘦瘦眼里明法司首座方争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英雄,在大羲也一样,谁不认为方争是个英雄?

    安争的头发发炸,两只脚崩的笔直......

    那几秒钟的时间,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漫长。曲流兮鼓足勇气亲了他一口之后,立刻转身看向窗外,双手揣进兜里假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样,现在饱了没?”

    安争愣了那么几秒钟,然后正义的回答:“没有!”

    曲流兮走过去收拾东西:“然而并没有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也和小叶子他们交代一下,出来的急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一会儿我再回来,你自己好好休息......”

    安争想爬起来抱她,奈何身体支撑不了他的雄心壮志。

    曲流兮手忙脚乱的收拾好,然后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撑起黑伞:“我很快就会回来,不许离开。”

    安争点了点头:“知道了,妈。”

    曲流兮红着脸瞪他一眼,然后推开门走了。

    看着曲流兮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面,安争忍不住想着看来以后还要时不时的受些伤才好呢。有面条吃,还有......

    就在这时候,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陈少白吭哧吭哧的从外面钻进来:“哎呦憋死我了,你说你这样一个蠢货,怎么会有那样的好姑娘喜欢呢?这世界果然是没天理的,我是如此的英俊潇洒,却得不到一份真爱。”

    他扶着窗户,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安争:“滚!”

    陈少白从窗户上下来:“你看,其实我对你也挺好的对吧。为了怕那个小姑娘尴尬,我都没敢走门。为了怕你们俩都尴尬,她亲你的时候我都没敲窗户。我觉得我能忍住简直称得上伟大两个字了......”

    安争道:“我不待见你。”

    陈少白:“我待见你啊。”

    安争闭嘴。

    陈少白在安争床边坐下来,端起那空碗放在安争嘴边:“来,让我亲手喂你一口剩汤吧。”

    安争:“你信不信我现在死给你看。”

    陈少白把碗放下:“真没意思......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你的表白了。”

    安争瞪着他问:“你他妈的到底是哪边的人?”

    陈少白耸了耸肩膀:“你可真幼稚,居然还分边......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啊,捕快抓小偷?我哪边的都不是,哪边可以给我带来好处,我就是哪边的。”

    安争:“所以你是一个没底线的人?”

    陈少白:“当然有啊,没好处不干事就是我的底线。哦......还有你,你不能死也是我的底线。”

    安争忽然问了一句:“你帮我,是不是因为这个。”

    他抬起手,手腕上哪血培珠手串上散发着微弱的光。

    陈少白的脸色变了变,然后笑起来:“挺好看的,还有金星呢,盘了多久了?”

    安争问:“能不能坦诚些?”

    陈少白道:“算了吧,说了就没意思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养病,我呢继续去祸害世界。我说了,你不要管我是哪边的,你只需记住一句话......我是你这边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决战大决战

    就在陈少白要出门的时候,安争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如果将来你我终究要站在对立面呢?”

    陈少白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对安争笑了笑:“你终究是要记住一件事的......我在,别人就不能杀你,谁都不行,你自己想死都不行。若有一日你我站在了对立面,也不许有人杀你,我来杀你。”

    安争看着他说道:“或许你我终究会走到那一步。”

    陈少白道:“年纪轻轻担心那么多以后的事干嘛?有这个时间干嘛不多修行,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就算是你现在很多人眼里的天才,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还是难以弥补的。不管是发生在什么时候,也只能是我杀了你。所以你有想这些的时间,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强,不要被我杀的太简单。”

    “慢走,不送。”

    安争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少白耸了耸肩膀:“你这个负心汉。”

    说完之后从窗户跳了出去,临走之前又回头笑了笑:“怎么样?”

    安争皱眉:“什么怎么样?”

    陈少白:“人都说回眸一笑最诱人,怎么样?”

    “滚......”

    陈少白走了之后,安争才想起来那些最该问的问题反而忘记了。陈少白很神秘,最起码背后有个很大很大的势力支撑着他。而且这股势力,极有可能就是在江湖上已经消失了很多年的魔族。老霍说,当年魔族发起的战争,就是一场浩劫。陈少白身上也确实有那种无法分辨正邪的东西,他只有好恶。

    安争躺在床上,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只要不出问题应该就能拖延一段时间。

    而此时在天极宫里,沐长烟的怒火几乎把房顶都点燃了。

    “你们一个个的让孤怎么放心大胆的把要紧事交给你们去做?”

    他冷眼看着面前站着的一排年轻人:“跟你们交代的清清楚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陈在言他们,可你们呢?”

    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垂首道:“大王......我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沐长烟冷声道:“孤用不着你们担心,你们的职责是什么?是服从命令,可你们居然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就算你们是真的担心孤的安危,你们也还是失职了。如果今天没有安争的话,兵部的人一个都剩不下。你们这么多人没有做到的事,安争一个人做到了!”

    所有人都垂下头,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服气。

    沐长烟指向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段刃,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玄武营的指挥使了,降你为副指挥使,代行指挥使的职责。等到新的指挥使到任之后,玄武营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调遣。”

    叫段刃的年轻男人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快,却被他隐藏的很好:“臣知错了。”

    沐长烟看向安承礼:“回头多派人去看看安争的伤势,什么时候他能行动了,就让他到玄武营去。不把玄武营交给一个让孤放心的人,终究会毁了孤这几年的心血!”

    听到燕王打算让安争成为新的玄武营指挥使,段刃低着头没有抬起来,可是看着地面的眼睛里都是愤怒。

    安争凭什么做玄武营的指挥使?

    这几年来,玄武营一直都是他在操持的。虽然表面上玄武营是安承礼说了算,可实际上安承礼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顾及他们。从发现可以用的人才,到把这个人招揽进来,训练,到安排任务,哪一样不是他段刃干出来的成绩?现在安争突然就来了,硬生生的从他手里把这些成果全都夺走了......

    段刃低着头,沐长烟当然看不到他的眼神。

    沐长烟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以前四个营的事都压在安承礼一个人身上,他也太累了些。从今天开始,玄武营由安争负责之后直接向孤汇报。另外三个营的事,安承礼你还管着吧。”

    安承礼垂首:“奴婢遵旨。”

    沐长烟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安承礼自己留下。”

    所有人垂首,这些身穿大内侍卫服饰的人都退了出去。他们已经在安承礼的安排下,趁着今天死了不少大内侍卫在加上混乱着,全部编入了宫中。只不过这些人这些事是瞒不住的,而既然沐长烟把这些人提到了明面上,也就当然不怕被人知道。他就是要借着机会,把天极宫里的侍卫都换掉。

    “马子微那边怎么样了?”

    沐长烟问了一句。

    安承礼道:“马子微已经招供,只不过奴婢觉着,靠马子微一个人是不行的。太后那边完全可以说是马子微诬陷,因为光有口供没有物证和其他认证,确实难以定罪。”

    沐长烟叹了口气:“满朝文武,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肯帮帮孤......”

    安承礼也跟着叹息,安争拼了命将马子微抓出来,可能到最后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沐长烟叹道:“算了,保护好兵部剩下的官员,能保他们一日就保一日。孤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只要孤还在,就尽力让他们活着,哪怕活的卑躬屈膝......甚至蒙冤。”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个刚刚调入天极宫的侍卫快步进来:“大王,有个人去了咱们玄武营在城里的秘密据点,说是安争安排过来的人。从东疆前线回来的,是方知己大将军的亲兵。”

    沐长烟脸色猛的一变,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把他带进来,调集所有人手,保护这个人安全进宫。”

    那侍卫连忙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足足一个时辰,沐长烟已经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踱步,脚步越来越快。安承礼在旁边站着,手心里也都是汗水。他其实很清楚大将军方知己在这个时候是根本不可能派人回来的,因为方知己根本就不是一个愿意参与到朝廷纷争之中的人。如果他愿意的话,早早的在朝廷上表个态支持燕王的话,太后那边就会收敛不少。

    如果当今大燕的朝廷里还有一个人能左右局面,那只能是方知己。

    在这个时候方知己的亲兵回来,方知己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不可能知道朝廷里发生的变故。现在距离兵部官员被抓起来还没过去几天,消息就是会飞也飞不到东疆前线呢。所以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诡异。但是当安承礼听到是安争安排的之后,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

    “大王......”

    安承礼知道燕王也必然能明白其中的诡异,但他必须提出来,因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安承礼道:“这个亲兵,有可能是假的。”

    沐长烟的脚步一顿,他看向安承礼,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孤当然知道是假的,不是有可能,是肯定是假的。然而在这个时候,安争能想到这一点已经殊为不易了。不光是孤知道是假的,一旦这个人出现在朝廷里,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太后那边当然也知道是假的,就看这个人这件事怎么办,就看安争给孤带来多大的惊喜了。”

    安承礼心里一叹......确实如此,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帮燕王?

    一个时辰之后,来人进了东暖阁。

    又一个时辰之后,天极宫敲响了已经沉寂了好多年的金钟。

    不管是哪个势力的人,在得到消息之后都不得不往天极宫天极大殿赶。金钟一响,就说明燕王有绝对重要的事要紧急召集群臣。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不来,那么燕王就能直接治罪。

    很快,天极宫外面的车马就停了一片,一个个朝臣提着衣服快步往天极大殿那边跑。

    锦绣宫,有人听到金钟响了之后立刻去禀报了苏太后,苏太后一时之间也不明白沐长烟这是要做什么,所以只能吩咐还在宫里的苏茂,苏纵等人赶过去。她安排了不少锦绣宫的侍卫随行,尤其是苏纵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事。

    东暖阁

    沐长烟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很白,他很紧张,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安争来了吗?”

    沐长烟问。

    安承礼心说燕王这是怎么了,已经第四次问安争来了没有了。

    “安争受了重伤,就算立刻赶来也应该还到不了呢。大王......为什么非要安争来?”

    沐长烟摇了摇头,有些话他连安承礼都不能告诉。

    今天这一战可能是最后一战,如果打输了的话,那么自己将会彻底失去反抗的力量,这个燕王也就真的名存实亡。所以他必须对安争有所交代,让安争保护好小七道。如果他出事,小七道就是沐家唯一的骨血了。沐家将来能不能重新夺回大燕的江山,也都在小七道身上。如果打赢了,这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大王,安争已经进天极宫了。”

    外面一个侍卫快步跑进来说道。

    沐长烟点了点头:“安承礼,去传旨......安争在之前护驾有功,升为领侍卫内臣。”

    安承礼提醒道:“大王之前已经封安争为领侍卫内臣了。”

    沐长烟道:“那是虚衔,现在孤要给他一个实打实的领侍卫内臣,天极宫侍卫副统领。”

    安安承礼想提醒燕王,安争升的实在太快了些。天极宫侍卫副统领是从四品的官职,而一旦将来放出去做官,起点实在太高了。安争现在还十五六岁而已,站在那么高地方,一旦摔下去必然万劫不复。而安争已经和燕王息息相关,一旦安争摔下去,燕王也会跟着疼。

    可是最终安承礼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了沐长烟的心境。安争和燕王息息相关,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从他选择站在燕王这边的那一天开始,其实自己也早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摔下去,自己会比安争摔的还要惨的多。

    “让安争一会儿上殿直接站在孤身边。”

    沐长烟吩咐了一声,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他很仔细的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看了看站在一侧的那个自称是方知己亲兵的人......

    今日一战,全在这个人身上了。纵然算不得是和太后那边的全面大决战,也是必须争一时的小决战。而一旦小决战打输了的话,他连大决战的资格都没有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好嘴脸【求订阅】

    安争觉得很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他对于这种晋升其实没有一点儿兴趣,做为曾经的大羲明法司首座,绝对能排进曾经的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十个人之一。燕王对他这看起来格外的厚重赏赐,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吸引力。况且,他也不是为了这些赏赐来的。既然是报仇,那么当然就要报的果决一些。

    有一分力的时候就想办法报一分仇,有十分力的时候就别留手。如果报仇的时候本着心怀天下的善念,那报个屁。

    苏太后是安争在燕国最大的仇人,安争现在没有实力去大羲报仇,那就先把燕国的仇人一个个都揪出来。

    从前的安争高高在上,被人仰视。现在的安争多了几分纯我,也许会有人觉得这样的安争稍显自私了些......拜托,这是报仇,不是儿戏。

    两个玄武营的侍卫在进门的地方等着他,看到安争来了,两个人扶着安争去了侍卫处的一间屋子,帮安争换了一件衣服。看起来很潇洒很光彩的侍卫副统领官服,黑色的锦衣,杏黄色的领口和袖口,让安争看起来更为挺拔英俊。虽然他不算是一个多漂亮的男人,可身上那英武的气质对女孩子来说还是具备不小的杀伤力。

    安争接过来那把象征着天极宫侍卫身份的长刀,刀鞘上的流云图案显得那么庄重。

    安争挂好了刀,脑子里恍惚了一下......好像回到了自己在明法司做事的时候那种状态。

    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伤痛,走路的时候四平八稳。

    往天极大殿赶过去的朝臣看到了安争,心里都有些异样。那个少年郎,只不过好像只是一转身,就已经是从四品的大内侍卫副统领,还有个一等伯的爵位,他怎么就突然之间挤上了高处?

    安争昂首挺胸的走进天极大殿,然后一路走上去,站在宝座旁边。那挎刀挺立的少年,忽然之间带给了大殿里那些朝臣一股压力。他只是站在那,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觉得紧张起来。原本以为自己比安争高贵很多很多的大人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和安争对视。

    不多时,燕王沐长烟带着人从大殿一侧进来,然后快步走到宝座前面。沐长烟显示扫视了一眼群臣,然后对安争微微颔首示意。

    沐长烟坐下来,看了看那些一脸疑惑的朝臣。

    “孤让人敲响金钟把你们召来,只是因为这件事太大,大到了触及大燕的国体根本。前线的战事让人揪心,刚刚方知己大将军派回来了人向孤禀报前线的战况,孤把你们找来,就是想让你们都听他说说。”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说是前线的战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悄悄松了口气。

    沐长烟看向大将军苏纵:“大将军,你是刚刚从前线上回来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指了指钟九歌。

    钟九歌觉得自己会紧张,可是当他站在这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很享受。然后他对自己说,你他妈的天生就干这行的啊,还是天才。他没有一点儿紧张,反而享受着这种场面带给他的刺激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会出什么岔子,因为他的相貌是方道直帮忙搞定的。安争让杜瘦瘦联络了方道直,方道直来描述,钟九歌来做面具,所以哪怕是熟悉的人都不会轻而易举的看穿,更别说苏纵了。

    苏纵看了钟九歌一眼,这个人他确实认识。

    他点了点头:“认识,这位是方知己大将军的亲兵方小恨。臣在东疆的时候,见过他几次。”

    沐长烟点了点头:“既然你认识就好。”

    苏纵楞了一下,他隐隐约约的从沐长烟的语气之中听出来一丝不善。

    沐长烟看向钟九歌:“把方知己大将军让你带回来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不要遗漏。”

    钟九歌抱拳附身:“臣遵命。”

    他站直了身子,故意一眼都没看安争,转身看向朝臣:“大将军让我从东疆赶回来亲口向大王禀报战况,而不是又军驿传递奏折,是因为有些事可能情况已经坏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从东疆前线到方固城的军驿,已经有很大的可能被幽人渗透,所有以书面方式传递回京城的消息,可能都被人动了手脚。”

    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哗然。

    苏纵冷声说道:“早就已经想到了,不然为什么我会千里迢迢的从东疆直接赶回来,而不是用加急奏折?军驿是兵部管辖,陈在言等人谋逆之罪已经坐实,现在军驿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情理之中。那些罪臣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如果不是我在东疆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只怕他们会有更大的图谋。从一开始陈在言坚持对幽国用兵就是心怀叵测......他的意图就是让大燕将所有兵力都调过去,然后勾结幽国,一口气将咱们大燕的军队灭掉,这样一来,幽国就能趁虚而入,灭我大燕。”

    苏纵转身抱拳:“大王,臣请大王立刻下旨,诛杀逆臣陈在言等人!这样的罪人一日不除,大燕一日不安。”

    太后那边的人全都附身:“臣请大王立刻下旨,诛杀逆臣陈在言!”

    沐长烟笑了笑:“这声音倒是整齐划一,好像练过一样......别急,你们让方小恨把话说完。”

    钟九歌点了点头:“正因为军驿出了事,可能被控制,所以大将军派我星夜兼程的赶回来。大人们这样为国担忧,卑职也是如此......可是大人们不知道,军驿其实早就已经不在兵部的控制之中了。察觉到军驿出了问题,大将军派我调查发现,从几年前开始,有一个很大的势力就开始逐步渗透到军驿之中,逐步替换了原本兵部安排在军驿的人。”

    苏纵脸色一变,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钟九歌看向苏纵:“苏大将军回来的时候,一路都住的是军驿,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妥?”

    苏纵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钟九歌道:“大将军让卑职去查,卑职不敢懈怠,带着手下斥候连续调查多日发现,从前年开始,军驿就已经被高家的人逐渐渗透了。一开始卑职以为,这是高家为了家族生意之中的货运。货运,不是高家明面上的生意,可实际上,从边疆通向各大城的官驿,军驿,都已经被高家控制。各大城之间的货运流通,也多是经过官驿和军驿转手。甚至,很多地方的官驿和军驿已经变成了货运的调运场,负责为货运的车队配货。”

    “可是随着卑职调查的越来越深入后发现,这些军驿官驿的被控制,显然不只是为了货运。卑职带着人在东疆一个军驿截获了一批送向前线的物资车队,然后东疆大军根本就没有这些货物的接受消息。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打着送往军中的名义走的私货。而更让卑职感到害怕的是......他们手里居然有出关的凭证,这批货物是要送出燕国的,目的地是幽国......诸位大人知道这些货物之中都有什么吗?”

    钟九歌取出一份单子递给安承礼:“请大王过目。”

    安承礼将单子递给沐长烟,沐长烟看了一页之后勃然大怒:“一群逆贼!”

    安承礼将沐长烟甩下去的单子捡起来,然后走到下面示意群臣传阅。

    那些大臣们看到单子上的罗列的东西之后,脸色立刻都变了。

    钟九歌继续说道:“足足数百万两银子,军械,甲胄,还有两百份大燕地图,标注的极为详尽。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到幽国去的。如果说,那些物资只是走私的东西,那么地图作何解释?”

    朝廷里没有高家的人,但有的是和高家关系密切的人。

    刑部尚书郭文礼道:“这件事倒也不能盖棺定论,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些东西就是高家的。这么大的案子,需要仔仔细细的调查才能做出判断。”

    有人附和道:“没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钟九歌道:“大人说的没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是还有一封信,因为太要紧,卑职一直以来都贴身藏着,不敢泄露。”

    他转身看向沐长烟:“大王赎罪,臣担心这个东西一旦过早的暴露出来,非但臣会死,只怕也会让大将军的一番心血白费,更可怕的是,大燕的江山可能会因此沦落。”

    他忽然将上衣解开脱掉,人们发现他胸口上有些异样。钟九歌竟是咬着牙剪开胸前一处伤口,从血肉之中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然后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张折叠的很小很整齐的纸:“此事事关重大,所以臣一直藏在血肉之中。”

    他将东西递过去的时候,血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淌,那场面格外的触目惊心。

    而就在这时候,钟九歌不漏痕迹的看了安争一眼,眼神里的含义是......老板,我这一手玩的可还漂亮?

    安承礼将那张纸接过来,快步过去递给燕王沐长烟。沐长烟看了看,片刻之后就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大胆逆贼!”

    他怒斥了一声,竟是张嘴喷出来一大口血。

    安争心里一叹,心说钟九歌和沐长烟这两个人,身上都是戏啊。

    安承礼连忙扶住沐长烟,沐长烟颤抖着手将那纸递给安承礼:“念给他们听!”

    那是一封信,是高家写给幽国某一位重臣的信。信上说,高家已经通过赌场控制了燕国绝大部分朝臣。只要幽国大军击溃燕军,高家就能让这些人迎接幽国大军进入方固城。到时候,幽国大军将会不费吹灰之力将燕国灭掉。信上还说,筹谋了多年的大事,终于就要完成了。

    “血......血口喷人!”

    当刑部尚书郭文礼听到那信上居然有自己的名字,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是血口喷人!”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大王千万不要信了这上面的东西,臣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高家密谋造反,串通敌国,亡我大燕之心昭然若揭。臣请大王降旨,让臣彻查此案!”

    他一跪下来,哗啦一下子跪倒了一大片:“大王千万不要信了这谣言啊,这是高家和幽国的离间之计,就是为了让我大燕君臣不和,互相猜忌啊。”

    “大王,高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绝对不能容忍啊。”

    “大王!臣愿一死来证明清白!”

    “臣不怕死,可臣不想蒙冤啊!”

    一群人哭爹喊娘似的嚎叫着,那忠心真的是天地可鉴。

    安争侧头看了看沐长烟,发现沐长烟的嘴唇动了动......他无声的说了三个字,好嘴脸。

第二百一十三章 杀昏君

    左丞相苏茂看到刑部尚书郭文礼跪下去的时候,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白痴。这么明显的坑,一群人争先恐后的跳了进去。

    高家是什么?高家就是太后手里最大的那张牌。现在燕王突然上来撇开陈在言等人不说,直接拿高家开刀这就是宣战,燕王的目的就是撕掉高家这条太后最为有用的手臂。可恨那些白痴听见牵扯到了自己,一个个连脑子都没了,直接下跪,沐长烟这一招也真够狠的。

    虽然苏太后经常骂苏茂废物,可实际上这个人真的不简单,能和老丞相诸葛颜斗法那么多年始终没有输的太难看,这个人的本事其实显而易见。只不过苏太后太强势,强势到让人错觉她手下的人都是废物。

    所以看到局面变得这么被动,苏茂立刻就站了出来。

    “大王!”

    苏茂抬起头大声说道:“臣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他抬起手指向钟九歌:“这个人,就算是方知己大将军的亲兵,可所言未必就是真的。臣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个人已经被幽国收买,目的就是来扰乱我大燕朝廷的。只不过是一张纸一张嘴而已,现在就已经把朝廷诸多官员在加上不入仕的高家都牵扯进来,这人若真是幽国人的奸细,那么他的奸计已经得逞了。”

    沐长烟眯着眼睛看了苏茂一眼:“你的意思是,他带来的证据都不是证据,你说的才是?”

    苏茂连忙低头:“臣不敢,但臣身为左相,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满朝文武被一个来路不明之人摆布。”

    沐长烟哦了一声:“那么,你确定这个人是幽国的奸细,确定高家的人无辜?”

    苏茂道:“大王,高家当初有从龙之功,实在没有理由和幽人勾结啊。而且高家先祖立下遗训不准高家之人为官,一个无欲无求的家族,有什么理由和敌国勾结?”

    沐长烟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很多人看起来都没有谋逆的必要,你来说说陈在言......已经做到了兵部尚书,正二品。他有什么理由和敌国勾结?难道将来我大燕灭国之后,幽国人会给他封王?”

    苏茂楞了一下,然后垂首道:“凡事不能一概而论。陈在言谋逆的事,是证据确凿的。”

    沐长烟道:“怎么到了你这,标准变得如此奇怪。高家的人勾结幽国的事,有人证有物证,你看着就是诬陷。陈在言的事,同样有人证有物证,你就说是铁证如山?”

    苏茂道:“大王,臣只是希望大王不要草率。因为此事牵扯太大,几乎涉及到了满朝文武。而且一旦真的是敌国的奸计,那么到时候高家毁了,大部分官员毁了,大燕还有什么人为大王分忧?”

    沐长烟微微皱眉:“你是在......威胁孤?”

    苏茂道:“臣不敢,臣只是想请大王三思。”

    沐长烟站起来,指着钟九歌胸口上的血:“我大燕的忠诚将士,冒死查出这样的惊天大案来,千里迢迢的赶回京城,在你嘴里成了幽国人的奸细。既然你可以说他是幽国人派来故意扰乱大燕朝廷的,那么孤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有些人也是被幽国收买了,故意扰乱我大燕朝廷?”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飘向大将军苏纵,苏纵立刻就有些胆寒。

    苏茂看向下面跪着的朝臣,希望有人站出来帮帮自己。可是他发现那些人全都跪在那观望着,谁也不敢胡乱开口。他知道自己独木难支,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后快点来。只要太后来了,一切都好说。

    沐长烟看向苏纵:“苏纵,孤问你......你从前线带回来的消息,那些所谓的罪证,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纵往后退了一步:“臣带回来的......当然是真的。”

    沐长烟指了指钟九歌:“你说!”

    钟九歌道:“遵旨......方大将军在东疆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后,卑职就奉命调查。大将军吩咐,用那批货物银子钓出和幽人里应外合的奸细。卑职随即假装成高家的人,将那批货物银子送出关。可巧了,这批银子和货物出关之后,转手又回到了咱们大燕的军中,只不过......全都到了咱们苏大将军的手里。”

    他看向苏纵:“除了那些军械之外,四百六十万两银子,十六件奇珍异宝,在加上幽国那边送来的几个美女,全都送到了苏大将军的大帐里......苏大将军这些账目可还对?”

    苏纵的脸色已经白的吓人,因为这账目没有一点儿是对的,幽人买通他可没用那么大一笔银子。他颤抖着说道:“你......这都是血口喷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大一笔银子给我!”

    沐长烟冷笑:“诬陷?来人,把马子微给孤带上来!”

    几个天极宫侍卫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将兵部侍郎马子微推搡进来。

    马子微一看到沐长烟扑通一声跪下来:“臣......拜见大王。”

    沐长烟冷声道:“当着群臣的面,你把事情给孤说清楚。”

    马子微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不过沐长烟已经答应了他,放过他的家人。而他当然也清楚太后的行事有多狠毒,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跪在那,一五一十的苏纵接受幽人的贿赂,回来诬陷陈在言的事说了一遍。

    苏茂此时已经知道这件事靠自己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一个高家就把那些朝臣全都吓破了胆子。现在沐长烟给了那些人一个台阶,说高家是幽国那边的人,这些人当然立刻就会顺着台阶下来。沐长烟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高家只要倒了,这些朝臣的事既往不咎。而高家只要倒了,这些当官的所有人的把柄也就没了。他们不是蠢货,当然明白怎么选择。

    “大王!”

    苏茂最后挣扎道:“臣觉得,此事重大,还是请太后决断。”

    沐长烟怒道:“孤才是燕王!”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群人簇拥着苏太后走进来。苏太后一脸的冷傲,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当然是燕王,还是我派人将你找回来才登上的燕王宝座。”

    那些朝臣看到苏太后来了,全都转头跪向苏太后:“拜见太后。”

    苏太后冷冷的一甩袖子:“大王是累了吧?我看你脸色真的很差,我看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明天让刑部彻查就是了。大王的身体为重,不能被这些废物气坏了身子。你们......扶大王回东暖阁休息。”

    她走到宝座下面,看着沐长烟说道:“看看,大王被你们气成什么样子了。”

    锦绣宫的两个高手卢天辉和赵梓杉两个人大步往宝座上走:“请大王回宫休息。”

    沐长烟怒道:“你们要干什么!”

    苏太后道:“大王,你太失态了......你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辨是非,不明道理。任由几个宵小之辈摆布,动摇大燕的国之根本。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大燕的江山毁了。我再说一遍,你累了,需要回去休息。”

    沐长烟冷笑道:“孤还以为你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原来只是撕破脸。”

    苏太后道:“大王看来是真的病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你们还不把大王送回去,难道你们都是傻子吗?!”

    卢天辉和赵梓杉上去就要拉沐长烟的手,沐长烟自己的修为境界其实不低,可也不是卢天辉和赵梓杉两个人的对手。况且太后带来的都是高手,而且在天极大殿外面,那个所谓的赵国使团所有人都在。

    当天他们来的时候沐长烟就看出来不对劲,所谓的使团,怎么可能全都是修行者,而且每个人的修为境界都不低。说白了,这几百个人,是苏太后从赵国喊来的帮手。而且这几百人也根本不是什么赵国的武官,都是苏太后从赵国江湖上收揽来的江湖客。

    天极宫的那些侍卫虽然都是沐长烟的人,可是这些年轻的修行者根本就不是那些锦绣宫高手的对手。保护沐长烟的几个天极宫侍卫还没出手,就被卢天辉直接废掉。那两个人狞笑着走到沐长烟面前,卢天辉一脸阴测的笑道:“大王,生了病就要看,不能耽搁了。臣请大王回去休息,稍后太医院的太医就会为大王诊治。”

    沐长烟冷笑道:“怕是要把孤毒杀了吧,就好像当年你们毒杀了前太子的时候一样!”

    苏太后怒道:“胡言乱语,大王病的太重了,你们还不快点请大王回东暖阁?!”

    沐长烟这四年多来为了祛除体内的毒性,导致血脉之力受损,修为已经大不如前了。就算是以前巅峰时候,也不是卢天辉和赵梓杉其中一个人的对手。现在虽然那两个人没有出手,但暗中已经将他的修为之力全都压制着,他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沐长烟艰难的砖头看向安争,眼神里都是求助。

    安争微微叹了口气,手握向了腰畔的长刀。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安争耳边出现:“白痴,这关你什么事?燕人自己作死,就让他们死去吧。那两个可是实打实的囚欲之境的强者,就算是你有些逆天的东西,可冒险出手值得吗?太后身后那些人之中,或许有人有可以让你连那些宝贝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的实力。若我是你,就站在这看戏。”

    那是陈少白的声音,就在安争耳边。

    他一定又是擎了那样的黑色油纸伞,伞面上画着一个夜叉的那种。站在那,冷眼旁观。

    安争想起来不久之前陈少白离开客栈的时候说,不管怎么样,我是你那边的。

    他笑了笑,然后伸了个懒腰,握住了刀:“你还别说,真是关我那么一些事。”

    他听到陈少白叹了口气:“白痴,你打得过?”

    安争耸了耸肩膀,刀出鞘一分:“打打试试看。”

    然后他听到陈少白用一种恨其不争的语气说:“你他妈的是傻逼吗?”

    安争刀出三分:“有时候......是。”

    陈少白微怒:“还不是要我帮你。”

    然后安争手里的刀突然自己飞了出来,那刀长了眼睛一样飞向站在一侧的大将军苏纵。也不知道怎么了,苏纵一把将长刀抓住。这个酒囊饭袋居然抓着刀,喊了一声杀昏君!

    安争看到,苏纵的眼睛红了,而且无神。

    苏纵抓着刀冲向沐长烟,一刀砍了下去。

    沐长烟居然没有躲闪,那刀砍在沐长烟的肩膀上。

    血流如注。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打下一片大大的猪圈

    安争不知道陈少白用了什么手段,但他知道陈少白做了什么。

    苏纵那一刀,彻底把苏太后砍懵了。

    没错,刀是砍在了沐长烟身上,可对于苏太后来说,可能受到的伤害比沐长烟还要大。

    这一刀下去,不只是苏太后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两个锦绣宫的高手卢天辉和赵梓杉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同时转头去看苏太后,眼神里的意思是......这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候,安争的耳边再次出现了陈少白的声音:“笨蛋,你倒是喊啊。”

    安争楞了一下:“喊什么?”

    陈少白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喊护驾啊。”

    然后安争感觉自己后背上被人推了一下,猛的往前冲了出去。安争顺势喊了一声护驾,然后一脚把苏纵从高台上踹下去了。这一脚踹的格外凶狠,苏纵是翻个跟头飞下去的,摔的四仰八叉,满脸的血。可是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沐长烟大骂:“我就是要杀了你!我就是收了幽国人的钱又怎么样?你只不过是太后的傀儡而已,是太后的一条狗!大燕早晚都不会是你们沐家的,而是太后的!”

    苏太后看着那发疯的苏纵,脸已经扭曲到了狰狞的地步。

    她忽然一错步,从不远处一个护卫腰畔抽出长刀,一刀劈落。那长刀划出一道匹练,直接将苏纵从脑壳到裆下劈开,一分为二。

    所有人都怔住了。

    苏太后这一刀,好狠。

    每个人心里都抽搐了一下,有人甚至想到如果是自己没用了,太后那一刀劈下来的时候会不会更快更猝不及防?

    沐长烟的肩膀还在流血,但他在笑:“太后好刀法!”

    苏太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抬出去剁碎了喂狗!”

    几个锦绣宫的侍卫冲上来,抓起地上的两片尸体就拖了出去。两道血糊糊的痕迹留在了天极大殿的地板上,那么触目惊心。太后一走,她带来的那些人也只好跟着走了。局面顿时有些难以捉摸,刚才苏太后的意思明显是要囚禁燕王,可是苏纵这一刀下去,苏太后已经不可能再继续逞强。

    沐长烟看了一眼安争,低声说了一句:“干得好。”

    安争一愣,摇了摇头想说不是我干的,可是沐长烟已经被人扶下去包扎伤口了。

    片刻之后,有旨意从天极宫传出,调兵部四品鹰扬将军方道直,带千机校尉将苏纵家人全部收监。而与此同时,兵部八百轻骑出,开始满城搜捕高家的人。

    东暖阁里,安争站在一侧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还在想着陈少白到底是要干嘛。他想不明白,如果陈少白自己不说,他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

    “今天多亏了你。”

    沐长烟道:“若不是你让苏纵突然发了疯,孤今天也难以收拾局面了。纵然太后那边再强势,也不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继续逞强。她要的是夺走孤的王位,沐家的江山。她还需要那些朝臣做她的狗,所以她在朝堂上只能暂且退步。今天这一战,孤差一点就输了。”

    安争道:“是大王运筹帷幄。”

    沐长烟撇嘴:“屁!言不由衷......孤要是真能运筹帷幄,还至于现在如此的局面?对了,高家是没那么容易服软的,太后那边也不会服软,你猜他们会怎么办?”

    安争想了想道:“十有七八,太后那边会立刻派人联络高家,让高家除掉大王您......您死了,那么高家依然安枕无忧。而太后那边呢,和她当然没有一点儿关系。所以这个时候,只怕高家的高手,很快就要有所动作了吧。”

    沐长烟点了点头:“孤和你,来比试一下如何?”

    安争不理解:“比试什么?”

    沐长烟道:“今夜之前,高家的人会倾巢而出。如果孤所料不差的话,他们会假扮幽国的刺客杀入天极宫。而太后呢,则会想办法把天极宫的侍卫能调走的都调走。他们只有一夜的时间,因为明天孤就能调集京城的守军围剿高家了。今天孤已经下旨,但方道直一个人也是孤掌难鸣。京城里的军队,方道直可以调动的也不多。”

    “但是太后就算再拖延,也只能拖延一夜。到了明天,军队就不可能不动,否则就是实打实的违抗王命。孤来扛着高家人的反扑,而你呢......去拔一拔高家在京城里的赌场。孤给你一句话,孤今夜不死,明日你拔下来多少个赌场,都归你。”

    安争嗯了一声:“好大的吸引力......”

    沐长烟道:“江湖中人,不都对抢地盘特别的上瘾吗?高家的地盘,你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抢下来就是你的。至于以后你守不守得住,那孤就管不着了。”

    安争深吸一口气:“大王是不是高估了我的天启宗?”

    沐长烟哈哈大笑:“当然不是,你天启宗那几百口人,当然不是高家的对手。但就好像今天一样,高家的事一旦爆发出来,就会有人跟着上去。一个想弄死他,两个想弄死他......你天启宗开始去和高家抢地盘,而官府居然不插手,在别的江湖势力眼里看来,那是什么信号?所以只要你开始动手,很快就会有人跟着动手。孤倒是担心,你到最后根本抢不了多少。”

    “今夜对于高家来说,是一道天堑。他们拼了命的也会越过天堑来杀孤,而你们呢,则去他家后院里放火。到最后,就会变成京城里诸多江湖势力对高家地盘的哄抢。”

    沐长烟躺好,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那就看看,谁的命大了。”

    安争从袖口里取出一件东西递给沐长烟:“希望大王用的伤。”

    沐长烟看了看,发现那是一面折叠的很好的酒旗。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酒旗接了过来:“也好,这东西本来是送给叶韵和小七道保命用的。当初孤历尽千辛万苦才求来,她们没有用到,孤却是要用到了。”

    安争问:“能不能问一句......这酒旗上的剑意是谁的?”

    沐长烟道:“一个被你拉了大旗的人。”

    安争楞了一下:“方知己?”

    沐长烟道:“孤当年好说歹说,承诺不会用这剑意杀任何人,只是用来防身,他这才应允。他说这驻念于酒旗,损耗一年的修为......哈哈哈哈,孤怎么就忘了这有这等好东西。有了这酒旗,孤今夜就踏踏实实做在这窗边饮酒赏月。”

    他抬手将酒旗插在窗口:“去吧,成败生死,孤与你都系于一线。孤在这能吸引多少人就吸引多少人,你在外面能挖掉多少就挖掉多少,你我君臣同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安争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大羲圣皇陈无诺的样子......然后他心里就好像堵了一块石头似的,有些出不来气。

    一身伤痛的安争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天极宫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四周至少有上百个人想把自己干掉。天极宫外面就好像是一张网,自己从天极宫出来就是一头撞进了网里。

    “别担心,没人敢先动手。”

    陈少白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安争身边,鬼魅一样。

    “现在这时候,是波涛汹涌之前的安静。现在所有人都绷着一根线,谁也不敢先出手,一出手线就断了,提前打个稀里糊涂血流成河,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况且......你虽然刚刚晋升为大内侍卫副统领,但真还不够让他们为了你先出手的分量啊。”

    安争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家是卖伞的吗?”

    陈少白:“接受批发零售业务。”

    安争:“多少钱?”

    陈少白:“只要一个安争,童叟无欺。”

    安争:“滚......”

    陈少白:“忘恩负义,你现在这么红,还不是我帮的。”

    安争:“羡慕我红你自己来啊。”

    陈少白:“我还是享受捧红一个人的感觉,那才是老板好不好?你这样的红人,一看就是打工的......沐长烟让你去抢地盘,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啊。这么好的事,换做别人早就嗷嗷的扑上去了。只要沐长烟松开这个口子,就算高家财大气粗底蕴深厚,有的是人想从他们身上刮肉呢。”

    安争:“会死人。”

    陈少白:“少扯淡......你应该这样想,你抢的地盘越多,得到实惠和好处的都是你的朋友。而且你控制的地盘之内,是不是更为规矩?”

    安争:“你还别说,你这么一说我有动力多了。”

    陈少白:“更扯淡,我算是看出来了,你野心一点儿都不小。就算我不说,你回家就会吆喝人抄刀子往上冲。”

    安争:“我走的慢,并不是我不想去抢地盘,而是在想该怎么抢,在想抢到之后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禁赌。”

    “......”

    “安争”

    “恩?”

    “你还真是个傻逼啊。”

    “我说了,有些时候,还真是。”

    安争抬起头挺起胸脯:“开赌场赚钱啊......然而我就是不喜欢这种东西存在。”

    陈少白:“你上辈子肯定是个圣人。”

    安争:“我这辈子也是啊。”

    陈少白:“请接受我的仰慕。”

    安争:“我真的开始怀疑你取向有问题了。”

    陈少白:“我操......你他妈瞎怀疑什么,我就是取向有问题啊。”

    安争:“......”

    陈少白哈哈大笑,可是声音只有安争一个人听得到。笑够了之后陈少白忽然语气平静下来:“安争......上次你问我,如果以后真的站在了对立面该怎么办。我说我会亲自动手杀了你,我回去之后又仔细想了想,原来我真的会亲手杀了你。”

    声音消失。

    安争的脚步一顿,往四周看了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明白陈少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特别提到了我会亲手杀了你这几个字。所以......将来一定是要站在对立面的?

    为什么?

    安争带着疑惑走到天启宗外面,站住之后喊了一声:“胖子!把人都吆喝回来,天黑之前咱们出去逛逛。”

    杜瘦瘦风一样从天启宗里冲出来:“干嘛?”

    安争搂着杜瘦瘦的肩膀:“我要为你在这京城里,打下一片大大的猪圈。”

第二百一十五章 那书生好帅

    因为团结,所以高效。

    安争下令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之前安排出城隐藏起来的天启宗的人全部归来。这些大汉们这段日子也算是提心吊胆,担心安争他们没有办法渡过难关。现在安争把他们召集回来,每个人都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朗敬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带着人从外面冲进来看到安争的时候,他裂开大嘴笑:“宗主,下次可不许再让我们离开了。咱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应该一起扛才对。”

    其他人纷纷附和:“宗主,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那不叫兄弟!”

    很快,数百条大汉全都回来了,大家聚集在天启宗大门里面,一个个都很兴奋。

    安争刚要交代,就看到一个形容落寞的男人背着一个小包裹缓步走了进来,脸色很差。这个人抬起头看了看院子里,楞了一下,然后大步朝着安争这边走过来:“东主,出了什么事?”

    来人正是顾朝同。

    安争看他回来了,大概也猜到了缘故。

    “先回去歇着,不要多想。”

    顾朝同道:“落榜了就是落榜了,还能多想什么。东主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安争也没想瞒着他,将对高家宣战的事说了说。顾朝同放下手里的包裹:“东主,这件事不可大意啊。高家在这个时候必然全力反扑,他们是不会容许有人挑战高家在方固城江湖霸主的地位。哪怕,就算是燕王下旨,高家也必然会尽全力反击。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甚至敢去刺杀燕王!那些人连卖卖妇女孩童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安争道:“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你的意见是不应该这个时候对高家宣战?”

    顾朝同沉默了一会儿后,眼神逐渐明亮起来:“不!机会和危险是并存的,往往越是危险之中机会就越大。”

    他问安争:“可有计划?”

    安争回答:“一家一家打过去。”

    顾朝同摇了摇头:“这样不行,一家一家打过去,打不到第三家赌场,高家的力量就会集合起来反扑。到时候别说只有咱们天启宗这几百条汉子,就算数量再多两倍咱们只怕也挡不住。所以......应该分成两个部分进行。”

    安争微微一愣,顾朝同才刚刚回来,对事情也不是完全了解,怎么脑子转的那么快?

    顾朝同蹲在地上,用小石子在地上划出很多街道的草图:“前些日子东主让小七道自己熟悉方固城的环境,我闲来无事跟着一起转了转,虽然没有特意留心,不过大概也把方固城高家赌场的位置记的差不多了。高家的赌场,看起来分散,但分布有一定的规律。”

    他手上画的飞快,图看起来稍显潦草,但一目了然。

    不说别的,这记忆力,这构图能力,足以让人对他刮目相看。杜瘦瘦朝安争挑了挑大拇指:“你这是又捡了一个大宝贝。”

    安争的视线全都在地上的草图上,对顾朝同也越发钦佩起来。他知道顾朝同跟着小七道在大街上闲逛的事,可没有想到顾朝同居然如此的有心。记下来的可不仅仅是高家赌场的位置,还有高家赌场附近的地形和建筑。高家在方固城的赌场不下三百家,他居然过目不忘。

    顾朝同在地上画完,指了指最赌场最密集的几个地方:“武院,大鼎学院,太上道场,这些有名的学院或者宗门附近,都有高家赌场,而且不止一家。而最密集的,是这......”

    股朝廷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那是西城。

    之前安争就听说过,方固城东富西贵。西城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这个区域之内高家的赌场格外的密集。估计这当初这样构建,也是为了方便那些达官贵人们玩和洗白他们的银子。

    顾朝同道:“一口气打过去,凭咱们天启宗的实力显然不够。所以我觉得应该有个计划,我现在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给东主听听?”

    安争道:“先生请说。”

    顾朝同道:“把咱们的人分成两批,一批人声势要大。把咱们天启宗的力量,抽调出三分之二。我看......就让杜爷和朗敬两个人带队,按照东主你的说法,从距离咱们天启宗最近的高家赌场开始打。但不能盲目的开始打,要等......等宫里传出来消息,高家的人狗急跳墙要想翻盘,唯一的机会就是刺杀燕王。所以宫里一有消息,就说明高家的高手全都集中到天极宫去了。”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说话不急不缓,云淡风轻,但条理极为清晰:“杜爷和朗敬两个人带着三分之二的人手,等到宫里一有消息,立刻就从这边开始推。”

    他指了指最近的一家高家赌场:“不要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要快,要猛,而且声势一定要大。我估计着,高家的实力那么雄厚,就算高手倾巢而出都去了天极宫,可留守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大概在一个时辰之内,高家就会组织起力量反扑。”

    他看向杜瘦瘦:“这个时候,就要固守了。杜爷,你带着人就守住其中一家赌场,不要冲出去,能守多久守多久。”

    他转头看向安争:“东主,你挑选精锐,潜行到西城。等到杜爷这边开始扛着高家的反扑,你们那边就动手。同样,既然动手了就不要留客气,能多凶就多凶。只要在西城那边一打响,而且短时间内拿下几个赌场。那些观望的人见咱们天启宗如此声势浩大且无所顾忌的和高家开战,他们是坐不住的。这就是一个连锁反应,以咱们天启宗的力量想灭掉高家可能吗?”

    杜瘦瘦摇头:“当然不可能。”

    顾朝同道:“所以,咱们的目标就不是灭掉高家,而是带动其他势力,顺便能抢多少地盘就抢多少。可要注意的是,能抢来的都是咱们附近的,也就是杜爷的人抢下的地盘。”

    杜瘦瘦楞了一下:“我们这边不是佯攻吗?安争带着人才是主攻。”

    顾朝同笑了笑:“兵法上,虚虚实实,哪里有什么固定的佯攻主攻。没错,我就是要让高家的人以为咱们的目标是西城那边。只要东主他们一动手,且抢下来几个赌场,再把其他势力带动起来......高家的人立刻就会把剩余的全部力量调往西城。那个时候,西城就是主战场了。可西城住着的都是什么人?非富即贵。那些人是不可能让咱们天启宗真的在西城立住脚的,所以看起来的主攻,其实是佯攻。”

    安争点了点头:“懂了......西城那边权贵太多,以咱们现在的实力无法立足。所以要的就是带动,让那些权贵对高家动手。到时候西城打的乱七八糟,咱们的目标其实还是东城这边的地盘。本身距离咱们天启宗就比较近,所以控制起来也比较方便。就算是咱们真的在西城那边拿下来一些地盘,根本守不住,因为咱们实在是兵力有限。”

    顾朝同道:“东主说的对,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东主带着一部分精锐在西城进攻,开始必然顺畅,也能拿下来一些赌场。但这些赌场是留不住的,与其浪费兵力守着,到时候可能伤亡极大。还不如送出去......这个送,也要送的很有学问才行。”

    安争笑起来:“说句俗话,就是拉帮手。”

    顾朝同道:“没错!东主打下来一些地盘之后,看情况而定。如果其他的势力真的动手了,那么东主就选一个势力最大的,能和高家抗衡的家族或者说宗门,把咱们天启宗在西城抢下来的地盘送出去。到时候只要这个势力拿了这些地盘,高家就和他们势不两立了。到时候东主带着咱们的人手从西城撤回来,一举将和杜爷这边动手的高家的力量拔除。到时候,东城绝大部分高家的都城,都是东主的了。”

    杜瘦瘦忍不住赞叹道:“还真是老奸巨猾啊。”

    安争白了杜瘦瘦一眼,杜瘦瘦讪讪的笑了笑:“运筹帷幄.......是这么说吧。”

    顾朝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个人平日里最喜欢读的就是兵书和过往的那些战例,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当初最大的梦想就是率领大燕的雄兵开疆拓土。不过大燕已经糜烂到了让我心寒的地步,那雄心壮志早就没了。”

    安争深深一拜:“得先生,实在是我之大幸。”

    顾朝同连忙扶住安争:“东主可不要这么说,没有东主的收留,我顾朝同也不知道会落魄到什么地方。也许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城外荒草坡上的一具白骨。我能为东主分担一些,心里也踏实。”

    安争道:“那就按照顾先生说的办,一刻都不要耽搁了。”

    顾朝同指了指地上画的草图:“我在这里。”

    那地方正是武院。

    顾朝同道:“此处正是两个战场的正中,我在这里,请东主派人安排我登上武院的门楼。那里可以瞭望全局,咱们以旗帜为号。门楼上若一直都是红旗,那东主和杜爷只管猛攻。若是门楼上立了蓝旗,那么东主回撤,若是黑旗杜爷就立刻带着人回撤。”

    安争道:“一切都按照先生的吩咐办。”

    顾朝同道:“这一战,其实本不必打的。就算是赢了,日后也是麻烦不断。高家的人不可能一举被灭,哪怕只是剩下一小撮人,对我天启宗也威胁不小。可若是瞻前顾后,那么也必将一事无成。今日的关键,其实不在咱们天启宗,也不在其他的家族势力,在于天极宫。只要燕王不死,则高家灭。其实高家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就算是他们刺杀了燕王也一样。太后是不会容许高家继续存在的,太后只不过是利用高家而已,不想让杀燕王的罪名落在自己头上。”

    他站直了身子说道:“不过今日之后,天下将无人不知天启宗。”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有些苍凉落寞的书生,意气风发。

第二百一十七章 厮杀

    【来啊,拿月票羞辱我啊,今天六更你信不信?】

    所有高家的赌场,都是一样的牌匾。

    牌匾上有四个大字......明镜高堂。

    能有这么大口气的,当然也就只有高家。这四个字表面上看起来是说在高家的赌场会一视同仁格外公平,但这个字若是悬挂在衙门里也没什么不妥。换句话说,高家认为自己就是江湖上的官方。

    事实上,高家确实有这样的底气这样的实力。当初高家那位老太爷临死之前立下遗嘱,不允许高家子孙后代入仕为官。用这样的方式来对燕王表态,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异心。正因为如此,当初沐家王族对高家的扶持也是不遗余力的。有了王族支持,高家在江湖上顺风顺水,没用多长时间就在方固城确立了独一无二的江湖地位。又用了百年时间,把大燕的江湖彻底压制在自己的脚下。

    说高家自认为是江湖里的官方,一点儿也不为过。

    距离天启宗所在的大街不到三百米,其实就有一家高家的赌场。同样的,赌场上悬挂着明镜高堂的匾额。在匾额的右下角,有一百二十三的数字。这说明,这是高家开设的第一百二十三家赌场。

    杜瘦瘦蹲在门口看着三百米外的赌场颠着屁股,嘴里叼着的那根毛毛草已经被他咬秃了。看起来天启宗安静平常,可在杜瘦瘦身后,将近三百条大汉手里拎着长刀已经迫不及待。前些日子小七道被高家的人掳走,朗敬为了救出小七道险些被杀,这口恶气一直没有出,天启宗的汉子们早就想跟高家好好干一仗了。

    啪的一声轻响,杜瘦瘦侧头看了看,北边天空上炸起来一团很大的烟火。

    信号。

    杜瘦瘦把嘴里的毛毛草啐掉,一伸手从门后把长刀拎起来:“干!”

    随着他大步往前走,三百条大汉潮水一样从天启宗的大门里涌出来。杜瘦瘦和朗敬分别带着人往前大步而行,同样身穿深蓝色劲装的汉子们好像一条巨龙一样往那边冲了过去,气势如虹。

    大街两侧的店铺里,所有人都愣了,不明白天启宗这是要干嘛。

    当他们看到那几百条大汉直奔高家赌场去了,每个人的心都开始狂跳。

    “我的天!”

    一个年级稍微大些的商人扶着门框才站稳:“安爷这是要和高家开战了啊。”

    “天启宗的人要去拔高家的场子啦!”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像扔进-平静的湖水里一块大石头似的,两边的商铺里一下子就沸腾了。胆子小的人趴在窗口门口偷偷看,唯恐引火烧身。胆子大的人就跟在天启宗的队伍后面,一脸的兴奋激动。

    高家这些年在京城里也算是作威作福,不管是混江湖的还是不混江湖的,这样的戏码对每个人来说都足够刺激。江湖新秀,全面挑战江湖霸主。

    感觉心脏都受不了了。

    “你们......你们要干嘛?!”

    守在高家赌场外面的几个伙计看到那几百条大汉浩浩荡荡过来,脸都吓白了。没错,平日里仗着高家的实力他们无所顾忌。可是真面对几百条杀气腾腾的汉子,那狐假虎威的劲儿怎么可能还提的起来。

    杜瘦瘦一直拿明镜高堂的牌匾:“摘它来的!”

    为首的伙计点头哈腰:“杜爷,杜爷,杜爷有话好好说。咱们也算是老邻居了,有什么事不能谈的,暂别动手。”

    杜瘦瘦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往后边一扔:“就不是来说话的,是来打架的!”

    他劈手一刀,明镜高堂的牌匾从正中被他劈开。牌匾一分为二从高处掉下来,杜瘦瘦鞭腿一扫,那两个半块的牌匾随即飞进了赌场里,将两个迎面而来的高家伙计拍在下面。

    “赌钱的,我数到三全都离开。”

    杜瘦瘦当的一声把刀子剁在桌面上,看着屋子里还在赌钱的人喊了一声。

    而那些还在兴头上的人根本没理会他,有人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了看杜瘦瘦,然后讥讽的笑了笑:“高家的赌场,居然还有人敢来闹事,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乡下野小子。”

    “一”

    杜瘦瘦没理会,抬起一根手指喊了一声。

    从二楼有个身穿黑袍的大汉走下来:“这不是天启宗的杜爷吗?怎么,也想来我赌场消遣?”

    杜瘦瘦点了点头:“消遣你来了,二!”

    他的二喊完,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高家的赌场是什么地方?难道没听人说过,方固府的知府衙门有人敢闯,但高家的赌场绝对没人敢闯。燕王的天极宫有人敢闹事,高家的赌场绝对不会有人敢闹事。”

    “这是什么人都有啊,天下不太平,白痴格外多。”

    “快滚吧,被耽误大爷玩牌。”

    其中一个人从桌子上抓了一把银子朝着杜瘦瘦丢了过去:“缺钱?缺钱大爷赏你点,拿了银子赶紧滚,不要扰了大爷的赌兴,这会大爷正顺着呢。一会儿大爷要是再赢了,给你一百两拿去楼子里买个大闺女爽爽!”

    黑袍大汉冷笑着过来:“请吧杜爷,还等着我动手?”

    “三”

    杜瘦瘦数完了三后深吸一口气:“那就别怪我了。”

    他往前一冲,那黑袍大汉脸色一变,抬手就是一拳朝着杜瘦瘦的面门打过来。杜瘦瘦到了方固城之后就没痛痛快快打过架,这会儿好像下了山的猛虎一样压了过去。黑袍大汉看起来已经很壮,可比起杜瘦瘦小了一号。他的右拳砸过来,杜瘦瘦的右拳也砸了过去。两个人的拳头在半空之中相遇,咔嚓一声,那黑袍大汉的胳膊就断了。

    非但是胳膊,右拳五根手指全都断了。小臂的骨头折断从肉里刺出来,上面还挂着血糊糊的肉丝。

    杜瘦瘦一拳将黑袍大汉的胳膊打断,不等那大汉有所反应,膝盖往前一顶撞在那大汉的小腹上。黑袍大汉闷哼一声,身子蜷成一团倒了下去。

    杜瘦瘦附身一把将他提起来往后一扔:“这里从今儿开始,是天启宗的地盘了!”

    他将长刀从桌子上抽出来,然后一刀劈了出去。刀气划出一道直线,直线所过之处,所有的桌椅全都被劈开。

    “滚!”

    杜瘦瘦一声暴喝,那些吓傻了的赌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杜瘦瘦是玩真的。他们全都站起来往外跑,桌椅被推翻了一片。

    其中有人觉得和高家赌场的关系不错,上前质问,被杜瘦瘦一个大嘴巴扇飞了出去。

    高家赌场里十几个伙计试图反扑,不过片刻就被天启宗的人制服捆成了粽子一样。真要是说到打架,天启宗的汉子们比高家赌场的伙计也不知道要强多少。那些伙计平日里狐假虎威,仗着高家的实力威风惯了,根本就没有人敢招惹他们。而天启宗的这些人,多数都是按照从边疆收拢来的凶徒,哪个身上没有杀气。

    前后不过十分钟,高家赌场第一百二十三分店就被杜瘦瘦给占了。

    “留下一些人在这,其他人跟我奔下一家!”

    杜瘦瘦吼了一声,带着人直奔下一个高家赌场。

    与此同时。

    天极宫里的战斗,和杜瘦瘦他们的战斗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天极宫的禁军忽然都撤走了。就算是正常轮换,可始终都不见有人补上来。非但如此,就连天极宫里那些太监宫女都好像感觉到了要下雨的蚂蚁一样,一串一串的往外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自己的包裹,逃难一样。

    东暖阁。

    沐长烟看着挂在窗户外面的酒旗怔怔出神,他问站在一侧的安承礼:“还有多少人愿意留下的?”

    安承礼回答:“回大王,这些年咱们收拢的人手差不多都来了。明面上外面的侍卫一共有两百六十二个人,暗地里藏着的人还有一百多个。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所以修为境界不高。须弥之境以上的,共有六十四个,都安排在东暖阁外面了。囚欲之境以上的,有九个。小满境的......两个。”

    沐长烟苦笑:“经营数年,到最后愿意为孤拼了这条命的,也不过是这几百人了。”

    安承礼摇头:“不止......有些人还在观望,只要大势一成,那些观望的人就会迫不及待的出手来表忠心。”

    沐长烟道:“没那么容易,有的是人盼着孤死呢。”

    他问安承礼:“现在你也算是暴露了,本打算让你藏的深些,将来还有个退路。你偏偏不肯躲起来,陪着孤一起送死。”

    安承礼笑:“大王,我从小时候就想,我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就算将来不是盖世英雄,也会是一个足以在青史留名的人。可我真的不愿意后来人在史书上看到安承礼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和大奸臣三个字联系在一起。反正都是要死的,我还是觉得死的光明磊落更好。”

    “哈哈哈哈!”

    沐长烟大笑:“说的好!”

    就在这时候,数不清的黑衣人从高墙外面掠进来。一大片一大片好像找到了食物的蚂蚁一样往东暖阁这边靠拢,密密麻麻的看着让人心里发麻。

    “杀!”

    有人高呼了一声,黑衣人开始朝着东暖阁这边猛冲。

    “卫!”

    站在东暖阁外面平台上的段刃喊了一声,抽出自己的佩刀。

    所有侍卫将手里的连弩都端了起来,瞄准了那些压过来的黑衣人。

    “现在是大王最需要咱们的时候,也是咱们证明自己的时候。大王在,则大燕兴。为了燕王,为了大燕,纵死无悔!”

    段刃将手里的长刀往前一指:“杀!”

    所有的连弩同时击发,密集的弩箭朝着刺客席卷了过去。最前面那些黑衣人都是吸引注意力的炮灰,顷刻之间就倒下去一片。这可能是燕国建国以来最大的耻辱,燕王居然在皇宫里被数以千计的刺客围攻。这也可能是燕国建国以来最大的转折,生存或者灭亡。

    无数的黑衣人倒了下去,但是更多的黑衣人冲了上来,很快就杀到了侍卫防御的外围,接下来就是血肉横飞的肉搏厮杀。

    宫门处,几十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大步往里走。

    所有人都带着面罩,唯有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露出面容。

    他脸色阴沉,正是高远湖。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请大王归天

    【咋月票,爆六更。】

    高远湖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所以他以真面目示人。虽然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高家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从高家那位老太爷开始,高家用了超过百年的时间构架起来的江湖帝国,为什么一瞬间就将要崩塌了?以至于到了不得不走刺杀燕王这步棋,而当这步棋走了之后,高家就算成功了,还能维持多久?

    太后那边,是不会容许高家继续存在的。

    可是到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他出门之前,高家的那位老太太告诉他,杀燕王,不管死多少人都要杀燕王。然后趁乱高家彻底退出方固城,丢了的产业以后可以再赚回来,如果贪图现在的东西不放手,那么高家将万劫不复。

    高远湖临行前问,为什么不在大家都以为高家要动手的时候突然撤走?

    那位老太太苦笑说......你以为走的了?太后那边的人全都盯着高家呢。

    高远湖觉得有些悲怆,自己像是很多年前那位壮士,带着一个扈从离开燕国前往幽国刺杀幽王的壮士。

    可自己会在史书上留下那样的美名吗?

    绝对不会,自己会被后人唾弃。

    可是已经没办法了,杀燕王,然后全身而退,这是最好的结局。

    他带来的那些黑衣人依然在往前冲,一层一层的倒在天极宫侍卫的连弩之下。高远湖有些气愤,有些恼火,不是说燕王是个傀儡吗?为什么燕王身边还有这么多死士?

    可现在已经没有后路了,只能往前冲。

    况且,那些黑衣刺客都是炮灰,死再多高远湖也不心疼。用这些炮灰的死来引出燕王身边潜藏的力量,不吃亏。他身后跟着走进天极宫的那几十个人,才是今天的主力。这些人都是高手,是高家明面上能拿得出来的力量。当然,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支高家的队伍,时刻等待着机会,一击必杀。

    换句话说,那些现在死了的黑衣刺客是炮灰,而它高远湖可能也是。高远湖自己深知这一点,然而就如太后用权力用拳头逼着高家杀燕王一样,他也不得不走在前面。

    那几十个高手跟在他后面,每个人的眼神里都不平静。他们不敢露面,是因为他们和高远湖不一样。高远湖是明面上高家的大掌柜,主事人,无论如何高远湖也跑不了。但他们只要不露脸,只要今天杀了燕王,他们就能立刻离开方固城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黑衣刺客死伤的人数已经触目惊心,东暖阁外面是个一米高左右的平台下面就是一片空地。现在死尸已经堆积起来足有一米高,超过了平台。

    天极宫侍卫这边也一样的损失惨重,但他们的斗志却远比高家那边的人更旺盛。安争在很久之前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些被沐长烟收揽的年轻修行者,把沐长烟当成了神,换句话说......沐长烟创立了一个教派,他就是宗主,那些人完全被洗脑了一样,对他有着绝对的忠诚。

    当冲上来的黑衣人又倒下去一层之后,后面的刺客已经开始变得胆寒。

    段刃身为玄武营指挥使,曾经被沐长烟极为看重的年轻修行者,有着敏锐的直觉和果断的反应。当他看到那些黑衣刺客开始出现退意之后,将手里的长刀往前一指:“杀过去!”

    上百个侍卫跟在他身后,朝着黑衣人开始反扑。黑衣人的数量比侍卫的数量最少多五倍,可是面对那些悍不畏死的年轻修行者,黑衣人溃败的很快。

    段刃手起刀落,将面前的黑衣人直接劈成了两片。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以他为箭头,好像一把尖刀一样刺进了黑衣人队伍的心口。然后冲锋的队伍开始展开,形成了一个扇面扩大战果。黑衣人的队伍就好像被硬生生砸进来一个楔子,又被硬生生的撑开了一个口子。

    反冲锋的侍卫们杀红了眼睛,只管不停的挥刀不停的杀人。

    而在另一边,高远湖带着几十个高手看都不看厮杀这边,大步朝着东暖阁走了过去。他们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对这边的血流成河视而不见。

    九个囚欲之境的强者领着几十个须弥之境的修行者从东暖阁四周集中过来,迎着高远湖他们走了过去。两边的人看起来都很平静,步伐稳定,不急不缓。和另外一边的厮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是几十个人的队伍,同样的无声,同样的肃穆。

    “你们都是罪人。”

    为首的那个天极宫强者冷冷的说了一句。

    高远湖一摆手:“杀光他们。”

    他身后的修行者开始加速,然后出手。

    流光溢彩。

    在一片血光之中,一件件法器,一招招攻势居然有一种流光溢彩的别样美感。毫无疑问,主色调是红色。

    到了囚欲之境,已经真正的可以称之为高手了。这世上小满境的强者并不多见,能达到小满境的人哪一个不是绝对的天才?辛辛苦苦修炼大半生,才能到达的高度。而到了囚欲之境,基本上就可以在江湖上行走而不必有过多担心。因为那些小满境的强者哪个不是一派宗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打打杀杀。

    大满境之上的强者,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可是现在,双方那么多的囚欲之境和须弥之境的高手开始了决战,不过片刻,天极宫的这片空地就被翻了一层。

    浑身是血的那个首领叫孟开山,他是沐家隐形护卫。从他祖父辈开始就是燕王的护卫,只不过从来不会出现在明面上。他本以为自己也会和父亲他们一样,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不会有什么大起大落,甚至不会有什么波澜。到老了,领一大笔银子,离开天极宫,离开燕王,找个安稳的地方隐居。

    但是他没有他父亲和祖父的运气,他赶上了最坏的时候。

    他手撕了一个对手,对方也是囚欲之境的强者。在京城里,这样的强者其实也不多见。也许揭开那张面具,还是一个熟人。就如同孟开山是隐形侍卫一样,死去的那个人在高家也是隐形人。两个人没准在一起喝过酒,但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但孟开山哪怕将对方手撕两片,也没有去揭开那蒙面的黑巾。他不想看到的是真的是一个熟人的脸,他只想杀人,杀光那些人,然后活着回家。

    然后他看到了高远湖。

    “你们都是罪人。”

    孟开山又说了一次,语气悲凉。

    高远湖点了点头:“我是罪人。”

    他往前走,孟开山出手。

    他出手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最简单的一拳。可到了他这个境界,这一拳的威力已经足够大了。

    啪的一声。

    高远湖的手掌恰到好处的拦住孟开山的拳头,然后高远湖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拧手腕。孟开山的手骨断了,然后他的胳膊被拧成了麻花。碎裂的骨头从他的胳膊血肉里刺出来,好像密密麻麻的长枪。然后这些骨刺从他的胳膊里飞出来,漂浮在他面前。那是他自己的骨头,在这一刻却不归他管了。

    细小的骨头漂浮着,好像被劈开的竹片一样。

    “走好。”

    高远湖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然后那些竹片一样的骨头就激射出去。孟开山的后背上爆开一阵一阵的血雾,骨头从前胸射穿从后背射出,血肉模糊。

    高远湖松开手,孟开山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他趴在地上,临死之前仿佛看到了一阵光。

    还好......没丢人。

    孟开山闭上眼睛,嘴角往上挑了挑......父亲,我没让你失望。从我第一天做隐形侍卫开始我就在担心,当燕王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有没有那个勇气挡在他身前。我会不会吓得掉头就跑,从二十八岁开始,到现在五十六岁......终于释然,我没有跑。

    九个囚欲之境的修行者,六十几个须弥之境的修行者全部战死。

    高远湖这边还剩下十二个人,大部分带伤。

    此时在东暖阁外面,还站着两个老者。一样的身穿白色道袍,和太上道场那些道人身上穿的道袍不一样。雪白的道袍让他们看起来仙风道骨,仿佛本应是住在远山上于松林下饮茶对弈的仙人。

    “修行不易。”

    高远湖站住,说了四个字。

    那两个老者看起来面容相差无几,应该是孪生兄弟。两个人都已经看不出来真实年纪,面容上六七十岁,但或许已经远过百岁。到了小满境之后,寿命就会增加许多。有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而已的人,实则已经是两百岁的老妖。这两个小满境的道人,也是燕王的隐形护卫。

    只不过他们两个的身份要高的多了,而且他们另外的身份如果说出去可能会更震撼。

    其中一个老道人看了看高远湖,点了点头:“修行不易,做人不易,为臣更不易。”

    高远湖问:“可否让路?”

    老道人摇了摇头:“你死,或者我们死。”

    高远湖嗯了一声:“那你们死。”

    轰的一声......东暖阁外面的那至少几十米长一米高的平台突然没了,整个地面陷下去一个大坑。天和殿突然之间就好像是建造在悬崖峭壁上一样,地面至少下沉了十几米。

    两个老道人站在深坑之下,衣服已经不再一尘不染,胡须和头发上都是黄土。他们身上的白色道袍已经破碎,一条一条挂在身上。

    高远湖站在深坑的边上,看了看四周。

    跟着他杀过来的那十一个人全部死了,只是一招而已。但那两个老道人也快坚持不住,谁也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局面已经变成了这样。那十一个囚欲之境的高手,居然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小满境三品。”

    高远湖深吸一口气,然后咳嗽了几声,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

    “幸好比我低了些。”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方印,随手抛出去:“我说过,修行不易,尤其是像你们这么老了,才到小满境三品,死了可惜。”

    那方印飞起来,升空,然后落下。

    只不过手掌大小,但那两个老道人已经脸上变色。

    两个人联手,一人出飞剑,一人出拂尘。印落,剑断,拂尘碎,人死。

    印落下去的时候,整个天和殿几乎都塌了,只剩下东暖阁那一角。

    高远湖大步走到东暖阁门口,微微附身:“请大王归天。”

第二百一十八章 那一剑可斩仙

    【上一章写砸月票居然写错了字,好羞涩......】

    高远湖一个人杀了两个小满境三品的老道人,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高家惹不起,但总觉得高家的惹不起是因为高家有朝廷做靠山。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当初如果没有高家那位老太爷辅佐,燕王未必就能打下这一片江山。江湖上到处都是高家的传闻,可这传闻多数都已经偏离了江湖。

    高家,终究是燕国江湖上的霸主。说的再细致些,应该说高家终究是燕国黑道江湖上的霸主。一个已经敢对王族下手的家族,谁能说他不强?

    东暖阁只是一个房间,天和殿靠东边的一个房间。

    天极宫有三座大殿在一条直线上,最前面的就是朝会之所天极大殿。天极大殿后边是天和殿,两座大殿之间相隔一百五十米。而此时这一百五十米的空地上,已经几乎躺满了死尸。侍卫和刺客还在厮杀,一开始侍卫的反击让刺客受挫,但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很快就又让刺客占据了主动。

    此时天和殿已经差不多全都坍塌了,唯独剩下东暖阁孤零零的立在那。原本大殿前面一米高的平台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有十几米的大坑。坑底压着一方印,印下面是两个小满境强者的尸体。

    高远湖不敢轻易把那方印收回来,那毕竟是小满境的强者,谁也不敢确定那两个老道人是否真的死了。

    他大步走到东暖阁外,附身一拜:“请大王归天。”

    窗口,沐长烟眯着眼睛看了看高远湖:“就凭你一个人?”

    高远湖站直了身子:“大王还有什么?”

    沐长烟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高远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那臣试试。”

    他往前迈步,手掌心里闪烁着一团令人畏惧的黑光。

    沐长烟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柄长剑,看起来平凡无奇。剑鞘并不华美,没有什么宝石之类的东西点缀,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木鞘。他的手放在剑鞘的一侧,触手可及。正因为这个剑鞘,所以高远湖的脚步为之一顿。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把长剑,而只是一个剑鞘。

    空空的剑鞘。

    可是高远湖的脸色却变了,显然在犹豫自己还往前走不走。

    “那可是当年先王定江山的时候所用的至宝?”

    高远湖问。

    沐长烟笑道:“原来你也认识。”

    高远湖再次沉默,似乎是在计算着自己是否还能杀的了沐长烟。大概两分钟之后,高远湖深吸一口气:“臣还是想试试。”

    沐长烟点头:“你来。”

    高远湖再次深吸一口气,他掌心里的黑光开始蔓延出来,片刻之后,他整个人都被黑光包裹起来。已经看不出来那是一个人,只是一团黑色的光。黑光往前移动,四周的土变的焦黑。距离稍稍近了些之后,本就岌岌可危的东暖阁开始冒烟,木头开始发黑,也许下一秒就会烧起来。

    沐长烟伸手握住剑鞘,往前移动了一厘米那么长。

    向前移动的黑光随即定住,然后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黑光好像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前面的光都已经贴平,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黑光开始摇摆,然后化成了一条黑色的蛇缠绕在高远湖身上。高远湖盯着那剑鞘又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伸出右手。黑色的光蛇从他身上游走到右臂上,然后一口咬了下去。黑蛇竟然在他胳膊上咬穿了一个洞,然后一头钻了进去。高远湖啊的叫了一声,那条右臂片刻之间就变成了黑色。

    他胳膊上的衣服全都被震碎飞走,黑色的胳膊上海闪烁着暗金色的纹身。可那根本就不是纹身,而是他将全部修为之力集中于一臂之上。他伸着右手往前走,触碰到了那一层看不到的壁垒之上。

    “纵然是太祖遗物,也挡不住我杀你!”

    高远湖嘶吼了一声,眼睛瞬间就变成了红色。他右手上暗金色的纹身越来越明亮,啪的一声,像是捅破了什么似的,胳膊向前突进。东暖阁里,沐长烟握着的剑鞘骤然一紧。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也握住了那就剑鞘,开始和沐长烟争夺。

    沐长烟的脸色格外凝重,他紧握着剑鞘,然后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鞘上。剑鞘上忽然散发出一阵红芒。紧跟着一道寒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了出去,将原本看不到的修为之力冻结。高远湖和剑鞘之间被冻出来一条线,那是他和沐长烟争夺剑鞘的力量。

    也不知道那剑鞘上的冰冻之力怎么那么诡异强大,竟然可以把无形的修为之力冻住。下一秒,冰霜覆盖了高远湖的右手手背。高远湖大喝一声,手臂上暗金色的纹身变得格外璀璨。黑光向前,冰霜退后。可是黑光只强盛了几秒钟而已,冰霜就又从高远湖的指尖上回来了。

    而且这次冰霜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向前蔓延,只不过须臾之间就将高远湖的右臂完全覆盖。

    高远湖的脸色变得白的可怕,他的左手忽然向后一伸,五指张开然后收回。原本大坑里镇压着那两个老道人尸体的印章从下面嗖的一声飞出来,迅猛的朝着东暖阁砸了过去。

    那是能压死两个小满境三品强者的法器,虽然不是紫品神器,但只怕也能称得上金品巅峰。法器之强,还在于用者之强。高远湖的实力已经至少在小满境五品以上,不然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杀死那两个老道人。而他的这印章配合他的力量,完全发挥出了金品巅峰法器应该具备的实力。

    如安争,虽然有紫品神器,可暂时没办法发挥紫品神器应有的力量。

    印章轰向东暖阁,却不是为了杀沐长烟了,而是为了自保。如果再不破了那剑鞘的力量,高远湖知道自己就会把命仍在这。

    “孤说过,凭你一个人,不行!”

    沐长烟一把将剑鞘抓起来然后向前一指,剑鞘上一道冰箭激射而出。

    冰箭和印章在半空之中相遇,片刻之间就把印章冻上。原本犀利霸道的印章在被冰箭击中之后,居然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咔嚓一声裂开,然后坠落下来。

    看起来只不过是两个不到手掌大小的印章而已,可是落地的时候竟然砸出来两股土浪。

    高远湖闷哼一声,法器破,心脉受损。

    他吐了一口血,眼神里已经不再那么坚定。他咬着牙抬起左手,如刀一样斩落,硬生生把自己的右臂从肩膀位置切了下来。

    啪的一声,他的右臂掉在地上,竟然碎成了一地的冰渣。

    就在这一刻,两个黑衣人同时从远处房顶上掠了过来。两个人一人用长刀,一人用弯勾。这两件法器上散发出来的金光,显示出品级的高低。这两个人的速度奇快,在沐长烟出手用剑鞘击碎了那印章之后立刻就冲了过来。他们两个是从天极大殿房顶上掠过来的,可连一秒钟都没有就到了东暖阁外面。

    高远湖看到那两个人之后忍不住苦笑......自己,果然也只是炮灰而已,只不过是比较值钱的炮灰。用自己将沐长烟手里能用的本钱都逼出来,就算是自己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那两个杀过来的人才是高家真正的杀招,他们出手,则燕王沐长烟必死无疑。

    高远湖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能把燕王杀了。

    那两个人的实力虽然并不一定比高远湖强,但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剑鞘就算在强大,拼碎了印章,又废了高远湖一条右臂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那两个人出手,时间算计的极为精准。

    以那剑鞘的威力,再挡住其中一人的攻势应该问题不大,但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另外一个人的杀招。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高远湖甚至想到自己还不是最可怜的。那两个杀手,可能有一个人必死。以一命换一命,这样才能保证一击必杀。

    可就在这时候,高远湖看到沐长烟握着剑鞘朝着那两个扑过来的人劈了出去。

    剑鞘再强,沐长烟修为不足,能发挥出之前的威力已经算不错了。沐长烟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可为什么他的眼神里没有鱼死网破的决然,甚至有一份轻蔑?

    然后高远湖就看到了东暖阁窗口挂着的那一面酒旗......很奇怪,为什么东暖阁的窗户上会挂着一面酒旗?东暖阁原本是大燕的权力中心,又不是卖酒的铺子。

    可是当沐长烟那一剑批出去之后,高远湖就知道这次败了。

    一道剑意被剑鞘从酒旗上引了出来,高远湖无法形容那一剑是怎么样的风采。他看到那一剑出现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忍不住就要跪下去叩拜的冲动。他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寒,比被冰霜覆盖上了他的右臂还要让他胆寒。就算那剑鞘的品级再高,他终究还是敢试试。然而当这一剑出来之后,高远湖知道就算是两个自己,不......就算是五个自己加起来也未必挡得住。

    那一剑,可灭仙。

    世上有仙吗?

    当初安争在沧蛮山幻世长居城的时候,借酒旗上的剑意杀了大寇堂的人。当时的安争还不能修行,能把剑意借出来已经殊为不易。那个时候沐长烟就曾感慨,那剑意本可斩仙......却用来杀了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实在是有些糟蹋了。不过幸好,安争借的那一剑根本算不得什么,完全没有影响剑意本来的强大。

    一剑过。

    两个刺客在半空之中被匹练斩断,四个半截的尸体从天空上坠落下去。长刀碎,弯勾断。

    剑意激荡,横扫而出。一百五十米外,天极大殿的房顶被硬生生的切了去。

    高远湖面如死灰。

    那一剑无人可挡。

    高远湖想不出来高家有谁能挡住那一剑,只要那酒旗在,谁也杀不了沐长烟。

    啪的一声轻响。

    酒旗上裂开了一条口气,沐长烟的心里骤然一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毒

    【嗯,六更,还是要求月票的,谢谢大家。】

    段刃其实知道,今天自己不会是扭转整个局面的那个主角。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坚定的站在最初的选择这边,可能最后将一事无成。所以他拼了命的杀人,拼了命的想让沐长烟记住在今天这样关键日子的他。他更想让沐长烟看看,自己和那个叫安争的少年相比到底谁更忠诚谁更优秀。

    这种想法,直到他一个人被包围的时候才发生改变。

    数百个大内侍卫全都倒了下去,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厮杀。当他从那种杀红了眼的状态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已经一个同伴都没有了。

    噗的一声,他背后上挨了一刀,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经。

    他回身一刀将伤了他的刺客劈死,恰好看到了东暖阁那边发生的一幕。

    厮杀之中,他没有注意到天和殿已经没了。此时只剩下孤零零的东暖阁戳在那,而燕王沐长烟孤零零的站在那。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疑问,也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疑问。燕王如果真的是大燕的未来,如果真的是神的化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困局?他看到了四周依然如潮水一样杀过来的刺客,心里开始发寒,很快这种寒冷就蔓延到了全身,甚至连背后的伤都感觉不到疼了。

    然后他转身,迅速的朝着天极宫外面冲了出去。

    我要活着!

    这是段刃最后的信念,在这一刻他忘记了什么忠诚什么勇敢,只想活着。

    这没有错,可是在这个社会环境下,有人会认为他错了。段刃没有去想自己现在的逃离会有什么结果,他没有时间去想那些。

    他没有看到沐长烟引出的那一剑,如果看到的话可能会选择再观望一会儿。

    沐长烟则在一秒钟之内经历了的心情上最大的起落......那一剑的威力,超乎他的想象。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境界不强,甚至还远不如在沧蛮山幻世长居城的时候。所以这个状态下引出的那一剑能一举击杀最后两个刺客,已经让他很惊喜。然而那一声轻响,又把他的惊喜硬生生的打落了下去。

    酒旗裂开了。

    高远湖看着那坠落下来的两具尸体,他面如死灰。

    高家完了。

    他的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高家能拿出来的力量已经全部拿出来了。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有来天极宫行刺燕王的人,都是高家的弃子。高远湖知道自己被遗弃了,在他们疯狂进攻天极宫东暖阁的时候,高家的那位老夫人已经带着高家绝对的核心和秘密转移出了方固城。高家看起来最后的反击,其实依然是个幌子。若是能杀了沐长烟自然最好,若是杀不了沐长烟,也能掩饰高家的人撤走。

    再也没有别人出现,沐长烟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一轻。总算是熬过来了......此时若再有人杀来,可能自己就将结束属于沐家的大燕的历史。

    他回头看了看,没有看到安承礼。安承礼说一定会和自己站在一起,可是现在他不在。不过沐长烟并不怪安承礼,因为他知道在生死面前做出死的选择有多艰难。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高家的反扑已经到了极限,用不了多久朝廷那些人就不得不出面。

    可就在这时候,两个身穿黑衣蒙着黑巾的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哪怕看不到他们的面容,沐长烟也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得意。

    走在前面的那个黑衣人路过跪在地上的高远湖身边的时候,侧头看了看高远湖,眼神里都是轻蔑:“这么快就放弃了?看来你也没有传闻之中的那么强大。虽然在修为境界上你确实吓着我了,可是在心态上,你没有我预想的那么强大。”

    高远湖茫然的看着这两个人,心里都是疑惑。因为他很清楚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高家的人,只是假装成了高家人的样子而已......然后他猛然惊醒,这两个家伙是太后那边的人。然后他立刻就恢复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他从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判断出那个人是赵梓杉。

    太后派人来了,果然她还是沉不住气的。

    卢天辉,赵梓杉,这两个人是太后那边很得宠的两个江湖客。他们这些年为太后在暗地里做了很多事,高家曾经派人查过这两个人的底细。按照道理,这样实力的两个人不可能在燕国江湖上籍籍无名。后来高家查到,这两个人之所以没有什么过往,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燕国人,而是赵国人。

    赵梓杉走过高远湖身边,手里转着一把匕首:“将这最后名垂青史的大好事免费送给你们高家了,不用谢,不客气。”

    他走到摇摇欲坠的东暖阁外面,看了看那裂开的酒旗,看了看脸色发白的沐长烟:“这酒旗真是吓着我了,大王原来还有这样的宝贝呢,幸好我们沉得住气。虽然我个人对你真的没有什么仇视,也觉得你挺可怜的不该死。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一种冲动......杀一个王啊,哪怕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傀儡,那也是一个王啊。想想看,一个国家的王者死在我手里,好刺激。”

    他回头看了看卢天辉:“不要和我抢好不好?”

    卢天辉耸了耸肩膀:“我对活人没兴趣。”

    赵梓杉笑道:“你还是那么恶心,不过你要记住,随便玩玩就算了。这个人死了之后也要留着体面一些的尸体让人看,最起码得让人认出来他是大燕之王啊。”

    卢天辉道:“我对男人的尸体也没什么兴趣。”

    赵梓杉哈哈大笑:“那我不客气了。”

    他似乎很激动,眼神里都掩饰不住的激动。

    在他们两个身后,至少还有六七百人的高家刺客围着。他们不知道赵梓杉和卢天辉不是高家的人,他们只是觉得马上就要成功了。大内侍卫已经全部被杀,他们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赵梓杉回头看来一眼那些蒙着脸的刺客,他左手伸出去,强大的囚欲之境的修为之力将沐长烟束缚。沐长烟觉得自己真可悲,最后的时刻居然连自杀都不行。

    剑鞘的力量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用。酒旗已经裂开,里面的剑意哪怕就算还有些残余也已经宣泄。

    唯一的尊严,就是自杀了。

    不过显然,赵梓杉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赵梓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伸手把自己脸上的黑巾拽了下来,然后他晃了晃脖子:“真他妈的舒服啊,杀人啊,杀的还是一位王者啊,杀的时候居然不能露脸这简直太他妈的痛苦了。我的大燕王者,请你看清楚我的脸,请你在死前记住我的面容,我求求你,死了之后做鬼一定要来找我,不然我怕自己以后会忘了我曾经干掉了一个国家的王。”

    他指了指后面那些茫然的刺客:“他们,注定了只是历史的炮灰。哪怕他们参加到了这次刺杀你的大事之中,将来提到他们也只是一笔带过,没有人会留下名字。我不一样啊,我会成为历史上很浓重的一笔。”

    他的匕首刺破了沐长烟的衣服,刺穿了皮肤,一点点的进去,四周安静的几乎能听到刀子切开皮肉的声音。

    再有不到一厘米,匕首就能切开心脏。

    然后赵梓杉发现自己的手好像出了点问题,手背上忽然有些黑点。他本来极为专注的盯着自己的右手,想铭记这让人**的一刻。所以手背上的这种变化,他发现的很及时。

    然后他发现手背上那些黑点开始变了,好像活了一样来回游走。

    赵梓杉愣住,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那些黑点确实在来回移动,但她不疼不痒,什么感觉都没有。如果不是看到了的话,他甚至一点儿都不会察觉到。

    然后其中一个黑点忽然停住了,紧跟着黑点凹陷了下去,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那不是错觉,是真的出现了一个洞。在他有些惊恐的视线注视下,那黑洞里突然钻出来一根小树苗!很细小,就好像豆芽菜似的。不过这豆芽菜却是红色的,有点皮筋一样的感觉。

    当第一个豆芽菜从黑洞里冒出来之后,后面的事已经阻挡不住了。越来越多的黑点变成了小洞,一个一个的豆芽从小洞里钻出来,盘绕扭曲着长大。

    赵梓杉想杀沐长烟,可是在黑点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他身上的衣服好像腐烂的落叶一样掉下去,很快就掉了一地。然后他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剧烈的收缩着。

    他全身上下都是那种小洞,每一个小洞里都有一个豆芽一样的东西扭曲着钻出来。密密麻麻,让人感觉好像无数条肉-虫-子在扭动一样。

    那是他的血管。

    他的身体上出现了无数的洞,血管好像豆芽一样从小洞里钻出来。只不过短短片刻而已,赵梓杉就变成了一个浑身上下长满了豆芽菜的男人。他下意识的回头想让卢天辉救自己,当他回头的那一刻他才看到,卢天辉已经躺在地上扭动了。但那不是卢天辉在扭动,衣服同样烂掉了的卢天辉身体的抽搐,完全是因为那些血管还在不断的往外钻。

    赵梓杉吓得肝胆欲裂,他张开嘴想要喊一声。可是嘴巴一张开,一大团豆芽菜一样的血管从他嘴里涌出来。他嘴巴长的很大很大,看起来像是嘴里生长出来了一个形状怪异的花菜。

    一个身穿锦衣的老者面容有些憔悴的走过来,走到沐长烟身前附身一拜:“臣来的迟了,人老了,所以走的不会太快。”

    沐长烟看着那老者,却还没从惊恐之中苏醒过来。他不是害怕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死了,而是害怕自己看到的那场面。卢天辉和赵梓杉,变成了那样鬼样子,这可能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多......多谢。”

    沐长烟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老者站直了身子,回头看了看天极宫外面:“天快亮了。”

    他转身背对着沐长烟,看着天极宫外面:“接下来,臣诸葛愁云陪大王等着太阳升起。”

第二百二十章 错过

    【月票再来,今日还是六更如何?】

    天极宫里的事,将改变大燕朝廷未来的格局。

    高家赌场里的事,将改变大燕江湖未来的格局。

    杜瘦瘦带着人在东城那边开始攻城拔寨的时候,安争在西城的进攻也吹响了号角。相对于杜瘦瘦和朗敬两个人带着数百大汉摧枯拉朽一样的抢地盘,安争这边的激战规模要小一些,但更为凶险。可是当安争拿下第四个赌场之后发现,高家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反抗。

    所以安争敏锐的察觉到了高家的意图,所以安争吩咐人加大声势,然后独自离开朝着天极宫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

    在锦绣宫里,苏太后看着面前站着的雄壮男人,脸色有些潮红。

    “这个人真的有用?”

    她问身边站着的人。

    新晋的锦绣宫总管太监甄小刀谄媚的笑着:“太后,这个人是武院倾力培养的弟子,据说修为潜质有九颗星。而且根据武院的内线报告的消息说,武院前些日子一直把这个人送到三层,接触那本紫品功法。真要是实打实的打起来的话,风秀养不是他的对手。”

    苏太后又看了看站在那个雄壮男人身边的年轻男人,眼神里有一种难以取舍的神态。

    “怪可惜的。”

    苏太后看了看那两个年轻男人,手指在聂擎雄壮的胸膛上划过:“这样的人,若是留在身边也是很有用的吧。”

    甄小刀当然知道苏太后的意图,他低着头说道:“不过用在别的地方,可能用处更大......以高家那个老夫人的心思,料来天极宫那边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就算太后您把卢天辉和赵梓杉派过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这两个人......都有机会。”

    甄小刀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布包里有很多细细的银针。此时在聂擎和风秀养的身上,都插着至少几十根银针。

    苏太后问:“你这法子管用?”

    甄小刀笑了笑:“太后放心,这是奴婢家里祖传的秘法。当年大燕立国的时候,燕王麾下有一支敢死军。不知疼痛,不知恐惧,只管一口气的往前冲。若是没有那支敢死军,当初大燕立国可能还有晚几年的。当初奴婢的先祖,就是协助燕王创建敢死军的人之一。而且,正是因为奴婢家里这银针秘术,才会让那些士兵强大的让人畏惧。”

    苏太后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就由着你了。不过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搞砸了我的事,你的下场是什么。”

    甄小刀连忙说道:“太后放心,奴婢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蒙骗您。这秘法只有奴婢家里的人知道怎么施展,只要秘法成功,这些人一直到死都会被奴婢控制。奴婢在他们的身体里下针,针会留在穴位之中。同时以蛊虫之术控制他们的思想,如此一来,他们就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傀儡。”

    苏太后叹道:“当初若是早些提拔你,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甄小刀道:“其实奴婢早就跟李昌禄说过,只是想来,李昌禄断然不会告诉太后的。因为如果太后重用奴婢的话,那么他必将失宠。可是奴婢又没办法见到太后您,只能让李昌禄来禀告您。所以也就拖到了现在,奴婢才能为您效力。若是当初早些时候,给大王用针的话,真的没有这么多麻烦了。不过还好,为时不晚......”

    苏太后依依不舍得看了一眼聂擎:“真是一个大好男儿,若是死了真是可惜。不过,还是要以大事为重......现在沐长烟的人,基本上能调动的他都调动出去了。方道直和之前没露面的王开泰带着兵部的骑兵在围剿高家的人,而高家的人在天极宫里要杀沐长烟,这局面还真是够乱的。想必这会儿沐长烟身边也就只剩下诸葛愁云那个老匹夫了,所以这才是最好的机会。”

    甄小刀道:“奴婢这就安排。”

    苏太后摆了摆手:“不......我要亲自去。”

    她将衣服披好:“让所有人都去,将高家那些胆敢行刺大王的逆贼全部诛杀。你让风秀养回太上道场,那些牛鼻子是不会怀疑他的。风秀养的任务是将太上道场的不传之秘都偷出来,将来以便控制。让聂擎现在就去天极宫那边,他杀几个人,沐长烟对他也就没有什么怀疑,本来沐长烟就是信任这个聂擎的。所以只要聂擎靠近了沐长烟,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办多了。”

    甄小刀点头:“奴婢遵旨。”

    他打开一个玉瓶,从瓶子里倒出来两条一模一样的虫子,看起来像是大了几杯的蚂蚁一样,不过却有八条腿。他捏着一只虫子放在聂擎的鼻子边上,那虫子立刻顺着聂擎的鼻子眼爬了进去。不过片刻,聂擎就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苏太后在一边看着,脸色微微发白。女人对虫子向来都有一种抵触,哪怕再漂亮的虫子也一样。

    “你要快些,聂擎和风秀养消失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不能让太上道场那边的几个实力强大的牛鼻子起疑心。”

    甄小刀垂首:“奴婢这就好了。”

    他把另外一条虫子放在自己手心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皱着眉头吞进自己嘴里。然后他也开始如聂擎一样扭动,看起来格外的痛苦。大概几分钟之后,甄小刀的表情先一步平静下来。他低头看了看驱虫药,确定就在自己身边这才放心。

    “太后,奴婢不能离开锦绣宫,要在这里控制着他们。两个蛊虫之间有着很特殊的联系,我能看到听到聂擎和风秀养看到的听到的一切,然后在这遥控这两个人做事。控制两个蛊虫已经是奴婢现在的极限,所以千万不要被人打扰。”

    苏太后道:“你只管做你的事,我保证没人打扰你。”

    甄小刀攀西在地上坐下来,然后开始把另外两个虫子取出来,其中一条钻进了风秀养的鼻子里,另外一条他自己又吞了。同样的等待了一会儿之后,风秀养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甄小刀的手伸出去,虚空里一按,聂擎和风秀养两个人身上的银针全都钻进了他们的肌肤之中。银针居然盘绕,形成了螺旋一样的东西,控制着聂擎和风秀养的肢体。

    “去!”

    甄小刀轻叱了一声,聂擎和风秀养随即木讷的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苏太后看着那两个人离开,对甄小刀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她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她其实没有想过要杀沐长烟,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沐长烟如果真的死了,那些人是决不允许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的。所以在彻底除掉那些妨碍她的家族之前,沐长烟很有必要活着。

    锦绣宫的高手倾巢而出,用不了多久高家的反叛就会被清除。

    而与此同时,各大家族的耐心也到了极致。他们是不会允许沐长烟这么快就退出舞台的,诸葛愁云的出现就是一个开始。就连沐长烟自己都不认为,诸葛愁云的出现是因为他真的对沐家还有忠诚,当然更不相信诸葛愁云自己所说的......年纪太大了所以走的慢些,来的晚了些。

    诸葛愁云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是因为那是他们已经看到了沐长烟的底牌。正如太后想知道沐长烟到底手里拿着什么牌一样,那些大家族的人也想看看沐长烟有什么。等到沐长烟自己手里的牌全都打完了之后,他们才会登场阻止太后。

    这已经不仅仅是太后和沐家的对弈,而是各大家族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太后对弈。

    一群朝臣衣衫不整的往天极宫里冲,然后扑通扑通的跪倒在沐长烟面前,哭着说自己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然后这些朝臣带来的护卫们,开始围剿高家的刺客。然而就在这时候,锦绣宫的人也来了。锦绣宫的高手倾巢而出确实把那些朝臣吓了一跳,他们以为太后要拼个鱼死网破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锦绣宫的人居然针对的是高家的刺客。大批高手的到来,让这场高家认为壮烈的刺杀行动变成了闹剧。

    安争赶到天极宫的时候,事情已经开始收尾了。

    可正因为这样,安争的心里越来越担忧。他见过的丑恶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多,大羲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可比燕国这边更严重。当初安争之所以不在意那些尔虞我诈,是因为他根本就无须去理会。没有人可以触及他,没有人敢明面上针对他,他身为大羲权力巅峰的几个人之一,有着足够的震慑力。况且,他还有着强大的个人实力,那些人对他只能是唯唯诺诺。

    可是到了燕国之后,安争不得不将这些尔虞我诈都从心里回忆起来。

    太后的反应不正常,必然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安争趁乱悄然站在一边,看着太后慷慨激昂的发表着演说。

    “我没有想到,锦绣宫里居然有人和叛贼勾结!卢天辉和赵梓杉这两个逆贼,居然敢行刺大王,我有失察之责,向大王请罪。”

    她居然对沐长烟附身一拜。

    安争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太后要算计的何止是沐长烟?卢天辉和赵梓杉这两个人是赵国派来的,说是太后的亲信,实则也是赵国那边监视太后的棋子。太后借着高家的实力除掉了沐长烟手里所有的底牌,然后也除掉了赵国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一举两得。

    太后这样说,明面上谁敢质疑?

    就连沐长烟都不得不赶紧过去将太后扶起来,非但不能怪罪什么,还要好言宽慰。这就是令人厌恶的官场,这就是令人厌恶的人心。

    就在安争想悄然退走处理天启宗家里事的时候,他看到了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聂擎。聂擎看起来很平静,始终站在沐长烟身后。安争当时心里轻松了一下,有聂擎在保护沐长烟,最起码自己不用那么担心了。他在人群之中悄悄退出去,走出天极宫之后伸了个懒腰,心说该去看看天启宗获得了多少好处了。

    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又站住。

    他猛的回头,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救不回来

    天启宗

    曲流兮笑着对面前来访的客人抱拳行礼:“想不到张老当家的会亲自来我们天启宗做客,真是有失远迎了。老当家应该派人提前知会一声,我们也能做些准备,现在这家里乱的一塌糊涂,倒是失礼了。”

    来人是一个老者,一个看起来很和善也很慈祥的老者。说起来江湖上也已经有些年没人提到他的名字,但谁也不敢忘了他的存在。他叫张开极,方固城排名第二的宗门领袖。西城细雨楼的楼主。在京城里,名气最大的学院当然是大鼎学院,名气最大的宗门当然是太上道场。

    真要是算起来,江湖势力排名第一的就是高家的明镜高堂,排名第二的就是这细雨楼。

    当年号称大燕第一高手的岳细雨创立了这个宗门之后,曾经有长达十几年的时间没有人可以撼动其位置。那十几年,也是高家实力下降的开始。虽然岳细雨死之后,高家开始反扑,在大燕的江湖上夺回了霸主的地位。但,高家也在这场争端之中实力大损。如果不是细雨楼这么多年来对高家不断的挑战,高家也不至于家底变得越来越薄。

    张开极的江湖辈分比高远湖还要高两辈,和那位高家基本上不怎么露面的老夫人是一个时代的人。

    这次张开极亲自到了天启宗,足可见细雨楼对天启宗的重视。

    “哪里哪里,你们天启宗虽然成立不久,人员也不多,但这次属实让老夫刮目相看。到了你这院里更加的让老夫敬佩,一群年轻人,竟然能把一个宗门打理的如此规整,即便刚刚经历恶战,依然井然有序,令人汗颜。”

    张开极坐下来之后问:“安宗主还没有回来?”

    曲流兮道:“宗主去天极宫了,还没有回来,不过我已经让人赶过去了,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他很快就会赶回来。”

    张开极摆手:“也不是什么急事,天极宫那边的事才要紧。安宗主年轻有为,又深得大王的信任,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我是真的老了,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了。虽然我不服老,可是当我看到你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都已经在江湖里打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不行了。你们的锐意,你们的进取之心,老夫望尘莫及。”

    曲流兮道:“前辈可不要这么说,前辈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出生呢。”

    张开极笑道:“江湖上论辈分,但靠的可不是辈分,而是真本事。你们要是没有真本事,我会亲自过来一趟?”

    曲流兮笑着不说话。

    张开极道:“行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对安宗主道谢。西城那边他送给我细雨楼的礼物,我收下了。做为回礼,我留下一句话......自此之后,我细雨楼和天启宗便是盟友关系。若是东城这边有人为难天启宗,细雨楼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起身告辞:“帮我告诉安宗主,以后要经常来往,多去我细雨楼做客。”

    曲流兮道:“多谢老前辈。”

    张开极告辞离去,天启宗的人开始整理今天打下来的地盘。

    他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安争从天极宫里回来。曲流兮将张开极的来意说了一遍,安争笑着说还是顾先生算无遗策。

    实事求是的说,这次天启宗收获巨大,如果不是顾朝同算计巧妙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成果。安争做事向来直接,而顾朝同思虑清晰缜密,两个人配合起来倒也天衣无缝。

    杜瘦瘦一脸兴奋的跟在安争后面:“东城这边,现在至少有一半的地盘归咱们天启宗了。以后这小吃一条街就是核心,周围都是咱们的控制范围。”

    安争楞了一下:“小吃一条街是什么鬼?”

    杜瘦瘦指了指外面:“咱们到了方固城之后,你看到那些地痞流氓欺负人,但凡不是特别罪大恶极的,你都收过来在咱们这条大街上安置,派人盯着不许他们再欺负人。因为人太多了,开的又都是小吃店,所以现在外面的人都管咱们这条街叫小吃一条街......品种特别齐全。”

    安争忍不住笑了笑:“听起来我都功德无量了。”

    杜瘦瘦:“你晚上出去的少,哎呀我操,一到晚上整条街的糙老爷们儿都站在自己店门口招呼客人,还得柔声细语的,那场面好看极了。”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道:“等回头安定下来了,找其中可以规劝可以带回正路的人收进咱们门里一批,剩下的继续卖小吃吧。有空办一个厨王大赛......咱们宗门里出五千两银子当奖励,谁得厨王银子就归谁。让这些家伙好好研究研究怎么把饭菜做好吃了,我觉得干这事比放生还积德呢。”

    杜瘦瘦道:“这个好,回头我当主考官!”

    安争大手一挥:“你去筹办就是了,回头请几个歌舞班子过来,载歌载舞的,弄的场面大一些。”

    杜瘦瘦道:“要不这样,办个什么什么节日得了,每年固定来几次吸引人。酒水免费,还能抽奖。”

    安争道:“我觉得你不去做生意真屈才了。”

    杜瘦瘦:“你以为我白做了好几年你的大管家?”

    安争笑了笑,一边走一边说道:“还有一件事......拿下来的赌场全部关了。”

    杜瘦瘦楞了一下:“那开什么?”

    安争耸了耸肩膀:“你是大管家,你说了算。你要是有空的话,和曲疯子站在台上说相声都行。但是有一样......”

    安争站住,回头看向大家:“我从来也不觉得咱们天启宗是什么名义上的名门正派,只要是以善念为出发点除的是恶人恶事,咱们天启宗的手段比他们还凶恶。所以我从不反对争地盘抢地盘,从不反对暴力。但是......以后在我天启宗的地盘上,不许出现一家青楼,一家赌场。而且借着这个机会,我跟你们也都说一声,私下里玩个叶子牌我不反对,但谁要敢拿身家性命去赌博,我先废了他。天启宗控制的地方,谁违反了这规矩,要么自己滚蛋,要么我送他滚蛋。”

    站在一侧的顾朝同低声说道:“可燕人好赌,这样一来会不会引起咱们宗门势力范围之内的那些人反对?”

    安争道:“他们在自己家里玩牌,我管不着。谁要是出来设局,别怪我不客气。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以德服人的人,不听话就揍才是我的处事方针。指望着我去劝谁谁谁从善,太麻烦,我懒得劝。不过你们要是愿意劝,还是能劝就别动手的好。”

    顾朝同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借着一开始就把规矩立起来也好,若是以后再想立规矩就不容易。现在大街上的血还没干呢,咱们宗门的人手里刀子还带着杀气,那些人不敢反对。”

    安争指了指外面:“小吃一条街不好吗?”

    顾朝同笑起来:“好。”

    安争快步走进院子里,低声对曲流兮说道:“帮我看看伤,最近动手太多了。”

    曲流兮脸色凝重起来,跟着安争加快脚步往里走。

    进了屋子之后,安争把门关上对曲流兮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话想问你,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只好说让你帮我看看伤势,这样别人也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曲流兮脸一红:“你要说什么......”

    安争个白痴没看出来曲流兮那一脸的小期待,坐下来之后郑重的说道:“我今天看到了聂擎,总觉得他很奇怪。虽然他本身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走路的姿势也从来都是昂首阔步,可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僵硬。他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上也没有伤,也没有看到风秀养回来......医术上,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控制一个人?”

    曲流兮有些小失落,不过很快就过去了:“有,而且方法不止一种。”

    安争当然也知道肯定有法子,他在大羲做明法司首座的时候遇到过这种事。当初大羲有个杀人狂魔,没有针对性,也没有什么动机,在各地流窜作案杀人,而且杀人的手段极为残忍。后来这个人被明法司的人找到,当场格杀。但是不久之后,又出来一个人继续作案,本来这样的案子惊动不到安争,但安争觉得这事蹊跷,所以亲自过问。不久之后,明法司的人查出来一个大案子。

    当时的一位郡王的儿子,做着春秋大梦,打算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秘密军队,推翻圣皇。和一个医术上有着很强天赋的道人联手,研究出了控制人的法子。不过那法子太过猛烈,所以被控制的人往往都会发疯。案子查出来之后,有人劝安争网开一面,毕竟那牵扯到了一位郡王。可安争的性子向来不会徇私舞弊,所以直接把案子报到了大羲圣皇陈无诺那里。

    陈无诺一声令下,那个倒霉的郡王一家陪着那个做着春秋大梦的倒霉孩子都被砍了脑袋。好歹那也是一位郡王,正正经经的皇族,陈无诺下令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若是往宽松的方面想,那个郡王的儿子真的能成事吗?显然不能,在陈无诺眼里,那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笑话而已。可该杀人的时候,陈无诺绝不会把这些事当笑话。

    有些事在君王这,是不可触碰的底线。

    安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聂擎有些不对劲。

    后来安争想了想,可能就是眼神。聂擎和自己在之前虽然没有太多交集,可是两个人代表武院出战的时候,那种感情是不可代替的,那是战友,是同袍。

    然而今天,聂擎看安争的眼神里,有敌意。

    安争仔细回忆了一下,感觉聂擎的眼神就不是属于聂擎的。

    所以安争才会问曲流兮,因为他担心如果聂擎被人控制了,只怕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没有被人发现。

    曲流兮抱着一本医书走回来:“这本医书上记载的,最少有四种方法。其中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一种,叫做银针蛊虫法。而且这银针蛊虫法,就是燕人发明的。”

    她看向安争:“被控制的人,是救不回来的。记载之中说可靠绝强毅力抵挡,不过无人成功......”

第二百二十三章 平息之前

    【让月票嗨一会儿呗】

    安争正在和曲流兮商量事情的时候,外面有人急促的敲门。

    杜瘦瘦在外面喊:“安争,出来看看,出事了。”

    安争推开门问:“怎么了?”

    杜瘦瘦脸色有些不好看:“之前咱们进攻高家赌场的时候,大街上那些被你教训过的都在这开小吃店的人也有人跟着去了,当时我也没时间去管。刚才有人说,其中有几个人打着咱们天启宗的招牌,把那些投降的高家伙计打了,还让每人交出来一千两银子,不然就打死。”

    安争皱眉:“人呢?”

    杜瘦瘦道:“被咱们巡逻的人抓了几个,剩下的都跑了。”

    安争大步往外走:“去看看。”

    走到大院里的时候,看到有三四个人抱着头跪在那,吓得面无血色。安争走到他们跟前站住,指了指:“就这几个?”

    杜瘦瘦点了点头。

    安争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人认识,曾经在西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地痞。这几个人大坏事不敢做,但是坑蒙拐骗没有不干的。当初正因为他们做的事也不算太恶,所以安争把人都带到天启宗外面安置了,心里想着有天启宗的人天天盯着,他们也不敢再做坏事。可没有想到的是,这种人一旦有机会,骨子里那种恶心还是会释放出来。

    安争问:“吓唬人了?”

    那几个人跪在那,大气都不敢出。

    安争道:“不是说你们欺负人的时候很牛的吗?按着不敢还手的人打,特别来劲是吧。”

    其中一个人声音发颤的回答:“宗主......我们......我们也是想为天启宗出力不是吗。在说高家的那些人什么坏事没做过,咱们这么做也是为街坊四邻出口气。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想做坏事。”

    安争哦了一声:“想替街坊四邻出口气?我天启宗没对明镜高堂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几个出去仗义啊。”

    安争问:“被他们打的人呢?”

    杜瘦瘦指了指不远处:“明镜高堂的伙计都在那边看管着呢,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处置。”

    安争道:“把被打的人都带过来。”

    杜瘦瘦吩咐了一声,天启宗的人随即把被打了的那些高家伙计带了过来。这些人已经被安争吓破了胆子,看到安争全都跪下来,一个个磕头如捣蒜,还以为安争要把他们都杀了呢。高家的人对安争可以说都有敌意,也都害怕。当初安争一个人在西城那边的高家赌场里大开杀戒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当时高家调集了不少伙计过去,亲眼看到安争杀人的也不在少数。现在他们都落在天启宗手里了,更是怕的要命。

    安争问:“这些人是怎么说的?”

    其中一个伙计跪在那回答:“回安宗主,他们说让我们每个人交出来一千两银子买命。如果交了他们就把我们放回去,不交出来的话他们就立刻把我们砍了脑袋。”

    安争又问:“挨打的时候,你们还手了吗?”

    那伙计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怎么敢。”

    安争招了招手,有弟子搬来一把椅子。安争在椅子上坐下来说道:“我就喜欢看人打架,既然你们愿意打,那就当着我的面打。打赢了的人我给一个机会,可以安全走出这个大门。”

    那几个打人的地痞脸色立刻就变了,全都不住的磕头:“安爷,安爷我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啊。安爷,我们知错了安爷。”

    安争耸了耸肩膀:“当初我跟你们几个说过的吧,一个男人,欺负老实人,欺负女人孩子,欺负穷人,算男人吗?从欺负不敢还手的人身上找快感,你们是多卑微?说的直白些,你们这些人就是一群阳-痿的货,只能在自己撸的时候幻想着把别人操的多畅快,你们才有征服感。你们这样的人就算出去强暴女人,你们都不敢跳着成熟的来,因为你们怕丢人。”

    他指了指围着的人:“空出个地方来,让他们打,我说到做到,打赢了的人可以安全走出这个大门。”

    那些之前被打了的高家伙计全都站了起来,朝着安争一抱拳:“谢安爷给机会。”

    他们几个朝着那几个地痞就走了过去,那几个地痞真面对这种情况全都怂了。他们连滚带爬的往外跑,结果被高家的那些伙计按住一顿暴揍。高家的伙计虽然多不是修行者,但一个个的都很精悍。而这些地痞真就如安争所说一样,欺软怕硬。真这样一对一的单挑,他们还真怕。

    这样的人哪怕就是欺负人的时候,也不敢自己一个人,拉帮结伙的显得气势汹汹,其实骨子里的那种卑微比任何人都重。

    不多时,高家的那几个伙计就把那些地痞打的面目全非。安争看了看差不多了,摆了摆手:“把这几个人送交给曲疯子,都带去货运行那边做苦力。”

    下面人答应了一声,如狼似虎的过去,抓着那几个人就往外走。

    其中一个人嘶吼道:“安爷......安争!你没权利让我们去做苦力,你又不是方固府的大老爷,你凭什么把我们发配出去。”

    安争笑道:“我确实不是方固府的大老爷,但我能决定你们的命运。就好像你们欺负人的时候,觉得你们比被你们欺负的人强,所以你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改变他们的命运。我也一样,你们只不过是还没有见过一个心怀善念但手段比你们还残酷的人而已。你见过我天启宗的人扶着老人家过马路,也见过我天启宗的人杀人。”

    安争回头吩咐道:“查查他们家里都还有什么人,给送过去一些银子,就说他们都被官府征调参军了。”

    手下人应了一声,押着那些人走了。

    打赢了的高家伙计小心翼翼的问:“安爷,我们真的能走了吗?”

    安争点了点头:“走吧,男人要说话算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让你们安全的走出这个大门,就不会后悔。”

    那几个伙计连忙抱拳道谢,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朝着门外跑。

    安争摆了摆手:“出了门之后全都打断腿拽回来。”

    不多时外面就一阵鬼哭狼嚎,天启宗的大汉们拽着那几个人的脚踝又把人拖了回来。那几个人疼的哎呦哎呦叫唤,有人朝着安争喊:“安争,你他妈的说话不算话!”

    安争道:“算话,我说过让你们安全的走出大门,也就是出大门而已。”

    安争坐在椅子上附身看着那几个伙计问:“是不是觉得委屈?想想这些年被你们欺负过的人,他们每个人的委屈都比你们重一万倍。”

    有个伙计喊:“你没资格审判我们!”

    安争点头:“从国法上来说,我确实没有。”

    他吩咐道:“所有这些高家的伙计都送到货运行去做苦力,送到东疆一百斤粮食就能救一家人的命,让曲疯子按照这个算,让他们在东疆救人,什么时候他们救的人能偿还他们做的孽,那就给他们自由。”

    安争站起来说道:“我把话说在这,你们在东疆救了足够多的难民,我就给你们自由。我不怕你们回来找我报仇,随时随地都可以。但现在,你们是阶下囚,你们的命运已经被我改变了。”

    所有高家的伙计都被押送了出去,没多久外面就来了一辆马车。方固府知府徐正声一脸喜气的走进来,看到安争之后连忙俯身施礼:“下官拜见安爵爷。”

    按照现在安争的官职,是领侍卫内臣,天极宫侍卫副统领,从四品。方固府的知府是正五品,比安争还低了半级。而且安争身上还有一等伯的爵位,所以徐正声给安争行礼也是情理之中。

    “徐大人怎么来了?”

    安争问了一句。

    徐正声谄媚的说道:“下官奉命带队稽查高家叛党余孽,安爵爷若是方便......这些人能否都送给下官?”

    安争恍然大悟,这个家伙是来要俘虏的。高家的这些伙计他带回去,往上一报说自己抓了多少多少人,这也算是一份大功劳。

    安争道:“人我就不给你了,回头让人取一份名单给你,放心......人都是你方固府抓的。”

    徐正声连忙道谢:“多谢安爷,多谢安爷。”

    安争想了想后问道:“对了,我拿下了几个高家的场子,需要办几个证照......”

    徐正声连忙道:“小事一桩,回头我就派人把证照都给你送到府上来。”

    安争一抱拳:“多谢了。”

    徐正声连忙摇头:“安爷可别这么客气,咱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客套吗?对了安爷......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听说兵部那几位爷已经放出来了,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啊。”

    这事安争还不知道,心里倒是一松:“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回头请徐大人一块喝酒。”

    徐正声道:“那好那好,安爷还有那么多事忙着,下官就不打扰了,下官告辞。”

    安争让人往外送了送,眉头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太后那边是打算要干嘛?按照道理,太后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认输才对。兵部的人一旦放出来,太后再找理由除掉他们也不容易。如果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太后肯定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想着,王开泰带着人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看到安争的时候,王开泰难掩喜色。

    安争迎着王开泰进了屋子,两个人坐下来之后安争问道:“兵部的事都解决了?”

    王开泰点了点头:“陈大人他们已经被送回了兵部,正在接受治疗,每个人的伤都很重,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不过好在兵部那边运转起来还不算吃力,我和方道直两个人多做一些也就是了。我是来谢谢你的,没有你的话,陈大人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能出来。”

    安争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开泰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现在对咱们来说怎么都算是好结果。我来是告诉你一声,武院那边也差不多恢复了,只不过人员凋零,那些离开的人是没脸回来了。刚才我去武院看过,那么大一个地方,加起来连十个人都没有了......唉,许乱,还有武院的言蓄院长,都死了。”

    安争心里一沉:“我曾经还以为,言院长是太后那边的人。”

    王开泰道:“他和桑院长一个在暗一个在明,结果......唉!”

    安争想到许乱,想到言蓄,想到那些武院的教习和兵部的官员,心情变得无比沉重。为了争权夺利,死了多少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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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之门介绍:
让每一个心怀善念的人过最土豪的日子,再把每一个心怀恶念的人送进地狱。法到底是约束好人还是坏人?尊法的人为什么反而处处受制?开一扇门,逆世道而行。以大凶之手段行大善之事。我念为天意,我怒为天威。【圣裁廷群】517832051大逆之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逆之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逆之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