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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大逆之门txt下载     大逆之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四章 迷路

    安争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树桃花,那粉红在黑暗之后扑面而来,让人有一种仿佛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错觉。之前老牛的虚影把他们送入道府洞天,可这里难道只是一片桃林?而这桃林,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

    安争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四周只有自己。

    “陈少白!齐天!”

    安争喊了两声,却根本没有人回答。

    安争往前走,步伐很慢,戒备着四周。谁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凶险潜藏着,老牛的虚影说过大羲的很多高手都被幻境困在其中了。算了算日子,那些人最少被困了已经差不多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只怕早已经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一旦遇到,不管什么人他们都可能立刻出手。

    安争往前走了大概几百米远,前面忽然开阔起来,好像是一片空地。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空地,安争的脑子里猛的一炸。

    这里,不就是仙宫里那片桃园吗?在这里安争曾经和瀚海宗的人有过厮杀,而这片空地正是安争拔掉了几百棵桃树之后留下的。看起来兵部平坦,黄土翻出来的地方依然有很新的痕迹。

    也就是说,齐天和陈少白有可能被送进那个真正的道府洞天了,而自己却被送到了这片桃林之中,这又是为什么?

    可是安争却找不到谁去问一问,他根据这片空地判断出方位,然后转身朝着记忆之中老牛的茅屋所在之处走过去。他不敢速度太快,既然是幻境,就没准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往回走了几百米安争突然站住,因为他发现自己迷路了。安争是一个很底细也很谨慎的人,多年查案的经验让他养成了很多好习惯。

    刚刚出现在这片桃林之中的时候,安争就在一棵桃树上做了记号。这棵桃树应该是曾经遭受过什么打击,树的形状很奇怪,安争绝对不会记错。然而树还是那棵树,但是树上的记号却没了。

    安争猛的回头,醒悟了什么似的朝着那片空地的地方冲了过去。安争记得很清楚,从这里到那片空地他一共走了九百多步。他绝对不会搞错了方向,而且看起来桃树因为生长多年无人打理而显得杂乱无章,但实际上行列尚在。安争按照记忆冲过去的时候惊愕的发现,那片空地消失不见了。

    这里的桃树一棵都不缺,而且每一棵桃树都完好无损。

    这颗不仅仅是个幻境那么简单了,这些桃树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安争之前进入桃林的时候那几次都特意记下来,桃林占地至少有上万亩,这么大面积的迷宫想要走出去的话,只怕真的比登天还难了。

    看来陈少白和齐天可能也被送入了这桃林之中,只是因为这里随时都在改变,所以三个人一进来就被区分开。此时要想找到彼此,只能是碰运气。谁也不知道自己所处什么方位,更别说准确的找到对方了。

    安争想起来那老牛说的话,这才明白了过来。老牛说,幻境之中困着很多大羲的高手,甚至包括对奇门遁甲有很深造诣的道宗传人。如果不小心遇到的话就会有危险,这个不小心原来指的就是这样。

    安争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没有分神,依然关注着周围的环境。可是就在他考虑着如果在原地不动会有什么后果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边的这棵桃树悄无声息的变了模样。没有任何的动静,桃树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棵桃树了。

    安争皱眉。

    “既然这样,那就开路而行吧。”

    安争一俯身抱住一棵桃树:“都是好东西,我可舍不得毁了你们。”

    他双臂往上一用力,噗的一声直接将一棵桃树拔出来。然后扔进自己的血培珠手串空间里,然而天目却没有任何提示。安争楞了一下,难道说这桃树都是假的?

    就在这错愕的那么一瞬间,他发现面前的树坑也没了。桃树还在他面前,而且和他刚才拔出来的那棵一模一样。

    “都是假的?”

    可如果是假的的话,那么刚才动手拔桃树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有所感觉了。然而不管是触手的感觉还是用力拔起的感觉,都非常真实。那么大的桃树,大地之下盘根错节,想拔起来光靠肌肉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还要使用修为之力。这些消耗都是实打实的,桃树为什么是假的?

    “天目!”

    安争叫了一声,那颗赤红色的血培珠随即飞了起来,漂浮在安争面前。

    “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天目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光芒洒出去,很快就覆盖了周围很大一片区域。片刻之后,天目的声音出现在安争的脑海里,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桃林。”

    安争叹息一声,将天目收起来。然后他从血培珠里把还在睡懒觉的善爷取了出来,揉了揉善爷的小脑袋:“别睡了,我被困在这了,你看看咱们怎么才能走出去。”

    善爷有些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然后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似的,站直了身子之后抖了抖,朝着四周看了看。大概两分钟之后,善爷抬起那漂亮的小爪子往左边方向指了指。安争把善爷抱起来使劲儿亲了一口:“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善爷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什么睡意了,不住的打量的四周的环境。安争顺着善爷指点的方向一直往前走,走了大概几百米之后就再一次愣住了。

    这里是他刚刚进入桃园时候的地方,他看到了那棵形状有些怪异的桃树,上面有他留下来的记号。回到起点了,可是起点也是在桃林之中。

    安争问:“善爷,咱们接下来还怎么走?”

    而此时善爷却在不知不觉之中站了起来,浑身的毛看起来都有些发硬,它的尾巴崩的笔直。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把它吓成了这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它的眼睛里星辰流转,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安争将自己的戒备之心提升到了极致,善爷的状态看起来太奇怪了。可是过了几分钟之后,善爷绷紧了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像是刚刚对抗过什么很强大的敌人似的,整个猫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但是却放松了不少、它再一次抬起前爪往一个方向指了指,然后就趴在安争的怀里,看着昏昏欲睡。

    安争不知道刚才善爷经历了什么,可是他能感觉到善爷的疲惫,那种感觉真的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似的,所有的精力在那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全都耗尽了。

    顺着善爷指点的方向,安争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四周的环境看起来都是自己之前没有遇到过的,所以安争的心情逐渐好了些。只要都是自己没有到过的地方,最起码说明不是在原地转圈。

    然后安争就听到了水声,很轻微,但安争确定自己不会听错。

    他朝着那边冲了过去,又疾行了三四分钟之后,桃林到了尽头,视线豁然开朗起来。面前是一条小溪,并不是很宽,溪水清澈见底。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坐在那对着溪水好像是在发呆,身形有些瘦小,长发披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破旧了,倒也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安争咳嗽了一声,想要问一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人缓缓的回头,然后安争的头皮在那一刻都炸了起来。

    这个人,没有脸。

    脸是平的,好像鸡蛋壳一样什么都没有。如果是被人削掉了五官的话不会这么光滑,真的好像就是脖子上顶着一颗很大的鸡蛋一样。什么都没有,可是安争却分明感觉到这个人在看着自己。

    忽然之间,一声尖锐的哀嚎声从那个人身上出现,那声音之刺耳,几乎一瞬间把安争的耳膜都刺穿。那个人猛的站起来,好像受到了很大很大的惊吓似的,一头扎进了溪水之中。那溪水明明很浅,最多也就是几十厘米深的样子,但是那个人一头扎进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溪水依然清澈可以看见下面干净的鹅卵石,人却消失无踪。安争低头看了看,发现善爷再一次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眼睛里星辰再次流转,如临大敌。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条小溪就好像一个分界线,安争的身后是桃林,小溪的对面还是桃林。顺着小溪上游的方向看过去,似乎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座高山。安争搜寻自己的记忆,发现那山的轮廓自己有些熟悉,却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看到过。

    往溪水下游的方向看,根本就看不到尽头。溪水一直向下,两侧都是桃林。

    安争问善爷应该往哪儿走,善爷抬起小爪子往上游的方向指了指。安争此时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只好按照善爷的指点往山那边行进。他不敢再那么快赶路,之前遇到的那个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

    就在他和善爷朝着山峰那边走的时候,之前投入溪水之中的怪人再次出现了。他从溪水之中慢慢的探出头,没有弄出来一丁点的声音。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膀上,而那张什么都没有的脸上,似乎正在看着安争的后背。

第五百二十四章 铜镜

    安争顺着溪水一路向上走的时候,和溪水刻意保持了距离。他不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个怪人到底是不是人,又或者是什么妖兽。虽然在刚才那一刻,那东西没有对安争做出攻击,可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善意。

    一路上行,安争发现善爷越来越萎靡了,他无法感知到善爷刚刚发生了什么,担心善爷出什么问题,他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把善爷重新放入了血培珠手串的空间里休息。

    而就在之前,安争于桃林之中迷路的时候。

    善爷的眼睛里星辰流转,那星辰形成了一条谁也看不到的银河,自善爷的眼睛里出去,转瞬之间已经在数十里之外。而那银河所去之处,正是安争现在要去的那座山。

    山中有什么,银河可还在?

    望山跑死马,安争感觉那山的距离并不远,但走了至少一个时辰才到山脚下。而桃林一直延伸到山上去了,安争发现就算是半山腰也是一样的桃红。桃花固然美好,但这样一路走过来,满眼都是这样桃红难免会出现厌恶之心。

    站在山脚下,安争的注意力在半山腰那桃红掩映之下的一抹灰色之上。

    茅屋。

    好像有个声音指引着安争似的,安争觉得自己必须去茅屋那边。

    山上居然有一条小路,安争顺着小路往上走,走上去大概几百米之后山势就变得陡峭起来。而四周的桃林,每一棵桃树都让安争心里发寒。这里的每一棵桃树和下面的都不一样,因为每一棵桃树上都束缚着冤魂。

    那行狰狞的几乎是透明的冤魂各种各样,有的没了半边脑袋,有的身子完全扭曲,有的人胸口裂开了一个大洞,有的人小腹上空空如也,有的人缺少胳膊,有的人只剩下半个身子。这些冤魂被什么诡异的力量束缚在桃树上,不管它们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它们看着安争咆哮着,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安争感觉自己的脑海里都快要炸开了。

    这里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地狱。

    上山之后一路走过来,至少看到了数千棵桃树,每一棵桃树上都有这样的冤魂存在。少的,一棵桃树上只有一个冤魂。多的,一棵桃树上束缚的冤魂数量让人头皮发麻。安争经过一棵桃树的时候,那桃树枝杈山挂满了吊死鬼,一个个的吐着长舌头,还伸出手试图将安争抓住。

    终于走到了茅屋外面,安争看到茅屋的门开着。

    他站在外面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茅屋里没有人回答,似乎有一阵风吹过,本来半开着的木门吱呀的响了一声,然后打开的更大了。屋子里黑洞洞的,那打开的木门就好像一头妖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等着安争一击一头扎进去。

    安争经历过很多凶险,曾经追杀过无数的妖邪之人。但是,他和这样的鬼怪接触并不多。安争曾经一度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这种东西存在,有的只是修炼邪术的心术不正之人。然而现在,哪怕安争明知道这是幻境,还是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笃定是否正确。

    门板在微微的晃动着,像是在向安争招手。

    安争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到现在都没有遇到陈少白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凶险。如果这屋子里什么东西就是这幻境的控制,就更必须进去了。安争将三十片圣鱼之鳞全都召唤了出来,然后一抬手往前一指,天目从血培珠手串里飞出去,先一步飞进了茅屋之中。

    安争很担心,非常担心......因为在他走到不远处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茅屋正是老青牛守护了很久的那座茅屋。传闻之中,曾经住在这茅屋之中的那个白胡子老道人,是天下道宗的鼻祖。而这环境之中封存的力量,是那个老道人在修行道路上一次一次否定的自己。这股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谁也不知道。

    让安争更担心的是......天目飞进茅屋之中后就如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讯息穿回来。安争试着将天目召唤回来,却没有任何意义。天目失去了联系,好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安争深吸一口气,左手手心里,紫电和赤日的力量开始融合,一个微型的九罡天雷就在他手心里盘绕,随时都能轰出去。他右手握着破军剑,握的很紧。安争迈步向前,只有三个台阶,但是每上一个安争都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颤抖一下。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的人,然而今天遇到的事都太过诡异了。

    进了屋子,里面的光线暗的让人有一种立刻就转身逃离的冲动。外屋像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厅,屋子里只有一排椅子,安争从椅子上感觉到了和外面那些桃树一样的气息。除了椅子之外,正对着门口,北墙处有一个长条桌子。桌子上放着几样东西,一个果盘,里面当然只有桃子。果盘的左边是一个白色的瓷碗,里面居然还有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桃子的右边是一盘肉,只是看不出来是什么肉。

    除了这三件东西之外,还有一个香炉,香炉之中点着三根香,还在冒着烟气。

    桌子的上方,墙壁上贴着一幅画。安争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几乎一剑劈出去。

    画上是一座山,山下是一条小溪,小溪边上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人,长发披肩,看不出男女。而这个人,安争在上来之前,就在那小溪边上看到过。

    幸好只是一幅画。

    安争刚要往里屋走看看情况,背后一阵风吹进来,墙壁上挂着的画微微抖了抖。然后那画上的人就转身了,长发遮挡之下依然能看清楚那张什么都没有的脸,可安争却怎么都感觉到,那张脸上有一对恐怖的眸子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它似乎还在笑。

    安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沉稳下来。好消息是,那个东西并不能从画上面下来。外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是这些东西,安争仔细看过之后决定立刻进入里屋,如果里面也是这样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那立刻就走。

    他刚要迈步往里屋走的时候,觉得自己袖口被人扯了扯。他转身,什么都没有看到。低头,看到那个东西居然下来了!

    好像鱼一样趴伏在地上,抬着那张什么都没有的脸“看着”安争。它的一只惨白惨白的手从袖口里伸出来,抓着安争的袖口,还一下一下的拉着。

    如果安争的胆子再小一点的话,可能这会儿已经被吓死了。那东西下来的无声无息,以安争现在小满境六品的实力,居然没有一点儿察觉。而且安争现在身体外面还有三十片圣鱼之鳞组成的防御阵,它他妈的是怎么钻进来?!

    吱呀吱呀的声音出现,它好像在对安争说着什么。

    安争摇头:“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到底要干嘛?”

    那东西似乎变得焦躁起来,开始用力的往后拉安争的衣袖。可是它好像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所以力量并不大。但是这东西的手指上带着勾刺似的东西,抓进安争的衣服里,甩也甩不开。不过安争此时倒也放松下来一些,看起来这东西好像没有多大的威胁,只是看起来太恐怖了些。

    安争迈步往前走,准备进入里屋。似乎是看到安争要进去了,那东西开始变得疯狂起来,那张原本如鸡蛋壳一样光滑的脸忽然扭曲起来,一鼓一鼓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钻出来了。安争猛的一甩把那东西甩了出去,他的衣袖被撕拉一声撕开一条口子。安争立刻转身进入里屋,然后就感觉到身后一股狂暴的力量好像爆开了。

    里屋和外屋之间的那个门,就好像一层结界。那东西的身子猛扑过来,撞在看不到的门上面扭曲着。可是安争走进来的时候什么阻碍都没有,这只是一个门框,并没有门板。一层无形的东西将那个东西隔绝在外,安争在里面,它在外面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好像非常的愤怒。

    不管怎么说,它进不来终究是一件好事。

    安争转身,发现屋子里的陈设比外面还要简单。只有一个土炕,土炕边上有一把椅子,一个木头桌子。土炕上都是灰尘,凉席上厚厚的一层。

    然后安争注意到灰尘似乎有些异样,他走过去看了看,那上面有一层浅浅的痕迹,好像有什么人在这曾经坐过一会儿。

    桌子上放着一面铜镜,这是屋子里唯一的用品了。墙壁上也一样都是灰,镜子上面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安争鬼使神差的走过去将铜镜拿起来,然后用袖口把铜镜上面的灰尘擦掉。

    他往铜镜里看了看,忽然一只手从铜镜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安争的脖子使劲往里拽。安争一瞬间就变得呼吸困难,那手是青色的,干尸一样,但是力度奇大无比。安争向后,那铜镜里的手拉着安争向前,相持不下。

    安争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脸都变成了紫色。

    铜镜里红光闪烁了一下,一颗眼球出现。

    只有一颗眼球。

    那是一颗无法具体形容出来的眼球,黑色占据了主题位置,上面还有几颗红色的好像小钩子似的红点在盘绕着。如果仅仅是看着的话并不觉得如何恐惧,可是安争却感觉到了死亡就在那眼睛里。那只手并不是要把安争抓进铜镜里面,只是为了抓住安争。

    生机从安争的身体里向外宣泄,那是安争的生命之力。淡绿色的光从安争身体里漂浮出来,然后潮水样往铜镜里钻,那只眼睛好像变成了一个血盆大口,贪婪的吸收着安争的生命之力。

    啊!

    安争嘶吼了一声,奋力的向外。

    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不管他怎么抵抗,他的生命力依然如潮水一样宣泄出去,无法阻挡。

第五百二十六章 人鬼

    眼看着安争的生命之力如潮水一样的宣泄出去,而那只眼睛那只手好像带着一种安争无法抵挡的魔力一样让他根本就无法挣脱。可就在这时候,一声轻轻的猫儿的叫声出现在安争的耳边。那声音好像来自安争的内心深处,一声轻叫之后,安争的神智骤然清醒过来。

    紧跟着,一条小小的银河出现在安争面前。无数细小的但极为璀璨的星星钻进了安争和那只眼睛之间,密密麻麻的星辰在安争面前盘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全部涌入了铜镜之中。

    只片刻,铜镜里就传出来啊的一声凄厉的叫声。那只眼睛里的红色钩子一样的小点迅速的旋转起来,但是很快就又停下,闪烁着光芒的星辰好像无数的进攻的士兵一样,迅速的占据了所有的红点,然后红点就变成了那种天空般的蓝色。

    呼的一下子,掐住安争脖子的那只手上出现了火焰。那只枯手迅速的燃烧起来,刺啦刺啦的声音好像在煎炸什么东西一样。

    只短短片刻,那只手就被烧的只剩下灰白色的骨骼。但是显然那只手还不打算放弃,依然死死的掐着安争的脖子。火焰更加炽烈起来,几秒钟之后那只手就被烧的千疮百孔。然后就能看到无数的小星星从那只手的孔洞里钻出来,然后钻进去。又几秒钟之后,手变成了灰烬落在地上。

    铜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但是铜镜和安争之间放佛有什么锁的很紧的绳索,当铜镜落下去的时候安争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弯曲下来,险些跪倒在地。他弯着腰,依然盯着那铜镜。

    咔嚓一声,铜镜忽然之间裂开了一条口子。紧跟着那只眼睛从里面飞了出来,然后嗖的一下子钻进了安争的左眼里。

    一瞬间,安争感觉自己的眼睛瞎了。那种火辣辣的疼立刻就从眼睛传遍了全身,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那种火就在眼窝里燃烧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这种痛苦没有承受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也无法想象。以安争的毅力,也几乎忍受不住。黄豆大小的汗珠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布满了他的额头,衣服也湿透了。

    疼,钻心蚀骨的疼。

    安争的双腿颤抖着,终于还是坚持不住而跪了下来。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翻滚在地上,咬紧了牙关忍住没有哀嚎出来。可是剧烈的疼痛之下,安争的身子几乎都蜷缩成了一团。

    没人可以帮他,这个小屋子里只有他自己。门外面,那个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无脸怪物吓得瘫倒在地上,不敢再冲击那道门。门只有门框而没有门板,但它就是进不来。

    安争坚持不住,疼的昏死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泼了一身的水然后扔进了冰窟之中一样,无依无靠。没有任何可以取暖的东西,而且寒冷是从身体里往外溢出来的。

    寒冷的源头,就在他的左眼。

    安争下意识的抬起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紧闭着的左眼,然后看到了他手上沾上了鲜红的血液。他的左眼一直在流血,半边脸都是,甚至连衣服都已经湿了一大片。

    虽然疼痛减弱了一些,但是他的左眼依然没有办法睁开。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皮下面钻出来一样,又好像有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在从里面切割着他的眼皮。

    他艰难的扶着墙壁站起来,用右眼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出了痛经破碎之外,没有任何变化。他转身往往外看了看,只是看了看,那个还等在门外的无脸怪物就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安争以为是自己现在这满脸是血的样子吓住了它,也没有多想。他蹲下去,颤抖着手拿起来半片铜镜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张脸都是惨白惨白的,真的就如同白纸一样的白。而左边的脸上都是血,而从左眼里血还在一股一股的往外流,根本就止不住。

    安争不知道自己的左眼发生了什么,想要上药都没有办法。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把血培珠天目先送进了屋子里,但是现在不管是外屋还是里屋,都没有天目的影子。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铜镜里的那只眼睛,就是天目吧。

    不知道铜镜里到底封印着什么怪物,但是当天目进来的时候就被这怪物利用了。安争虽然没有感受到天目传回来的讯息,也没有感觉到危险。而天目,就成了那个怪物看到安争的眼睛,也就是安争看到的眼睛。之所以安争无法逃避无法挣脱,正是因为天目和他一脉相承,同根同源,他根本就逃不掉。

    星辰是什么?

    安争想到了,是善爷的九转轮回眼帮了他。善爷在山下桃林里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发现了这茅屋里的诡异,猜到了安争回被吸引过来,先一步将自己九转轮回眼的力量释放出来。在安争遇到危险的那一刻,这力量出现,帮助安争挣脱出来。

    天目应该是感受到自己即将脱困,所以迫不及待的冲出来,结果一头钻进了安争的左眼里。安争确定自己的左眼已经完了,想想以后只剩下一只眼睛的样子确实挺丑的,但是好歹命保住了,不是吗。这就是自己冒失而付出的代价,明知道屋子里肯定有什么古怪还是进来了。

    可是为什么呢?

    安争忍不住问了自己一句,自己明知道屋子里肯定有古怪,为什么还是进来了?他回忆了一下,绝对不是自己的好奇心驱使。他早已经不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的人,他的心智之坚定远超常人。可他还是进来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始终在呼唤着他似的,那声音其实就在安争脑子里。

    现在那声音消失不见了,安争苦笑一声......自己的左眼也消失不见了。

    他颤抖着身子往外走,脚步无比的沉重。身体里好像被掏空了力气似的,昏昏沉沉,摇摇欲坠。他扶着门框站住,那个无脸怪物吓得再次往后缩了缩,却始终没有逃走。

    “抱歉啊。”

    安争闭着左眼歉然的对它笑了笑:“原来你是想阻止我进来的对吧,是我没有理解你的好意。我向你道歉,是我误会你了。”

    无脸怪物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是它没有五官,根本就没有办法表达,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但是安争却感觉的出来,它是想告诉自己,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走。

    安争用破军剑当做拐杖,一步一步艰难的离开了屋子。他回头看了看,那个无脸怪物好像鱼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它明明有手有脚,却不会走路。安争知道它没有什么恶意,应该只是放心不下自己,所以善意的笑了笑之后继续蹒跚前行。

    出了院子的时候,安争感觉背后有所变化,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茅屋之中突然钻出来一股火,很快就将整个茅屋全都吞噬了进去。火从茅屋里面蔓延出来,迅速的烧上了篱笆墙。那开满了一墙蔷薇的篱笆墙,瞬间就被火海吞噬。

    安争加快脚步离开,下山的时候经过那桃林,似乎桃树上那些冤魂看的更清楚了。它们好像都很恐惧,样子极为扭曲。上山来的时候它们一个个狰狞恐怖,好像随时都能从桃树上挣脱出来抓住安争将其大卸八块似的。但是安争下山的时候,它们好像被什么彻底吓住了,蜷缩起来,还有的发出呜呜的叫声。

    安争已经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些鬼魂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虽然步履蹒跚,但是下山的速度明显比上来的时候快了很多。安争一边走一边从血培珠手串里取出一颗丹药吞进去,以防左眼的伤口恶化。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他感觉背后有人拉自己,回头看了看,无脸怪物正在用手拉他的衣袖。无脸怪物示意安争往溪水那边去,安争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想让我洗洗伤口?”

    无脸怪物使劲儿点了点头,安争随即过去,蹲在溪水边上想洗洗脸。

    就在这时候,他身后传来呼喊的声音,安争回头看了看,发现是陈少白和齐天从远处冲了过来。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破碎了,还带着血迹,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看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对手有多难缠了。

    “安争,你怎么在这啊!”

    陈少白的话还没喊完,就看到了安争那血糊糊的半张脸和血糊糊的左眼:“啊!你怎么了!”

    陈少白迅速的冲了过来扶住安争,然后扭头往四处看:“谁!是他妈的谁!”

    安争拉住他:“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们没事吧,看样子像是和人打架了?”

    陈少白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你他妈的看看自己这个样子,还有心思问我们是不是打架了......你,你疼不疼啊。”

    齐天也冲过来,看了看之后表情也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才分开这么一会儿,你的眼睛就这样了。”

    安争笑着摇头,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没什么,只不过是瞎了一只眼睛而已。我先洗洗脸,一会儿再说。”

    这个时候安争才注意到那个无脸怪物不见了,应该是看到陈少白他们过来之后吓得钻进了溪水之中。安争知道那东西胆子很小,也没有声张。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安争问了一句。

    陈少白道:“遇到了大羲被困在这幻境里的人,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干,还好我俩跑的快,不然就被围住了。那些人被困了这么久连心态都变了,疯子一样见人就打。别说是我们,他们自己人都打。如果再被困下去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自相残杀死绝了。”

    安争捧起水洗了洗脸,感觉溪水无比的清凉,好像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一样,连眼睛里的疼都缓解了不少。他开始用清水洗自己的左眼,每一次水碰到眼睛疼痛就减弱一分。安争干脆把脸扎进了溪水里,然后他看到了那个无脸怪物就躺在小溪的底部看着他微笑。

    微笑?

    安争忍不住楞了一下,无脸怪物不是没有五官的吗,什么都没有,自己难道出现了幻觉,它怎么可能在微笑。

    安争晃了晃脑袋,试着再看,发现那无脸怪物确实在对着自己笑。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标志的少年,模样清秀,五官端正,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特别阳光。

    无脸怪物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然后笑了起来。

    安争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的左眼并没有瞎掉。他下意识的闭上左眼,右眼看到的依然是那个无脸怪物。他闭上右眼,左眼看到的是一个微笑着的清秀少年。

    那少年朝着安争摆了摆手,顺着溪水流走了。

    安争猛的站直了身子,转身看向身后那山。

    他的左眼里红色一闪,然后他看到了那山根本不是什么山,而是两扇大门。那门是黑色的,左边那扇门上写着一个鬼字,右边写着一个人字。

    安争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自己的左眼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五百二十七章 开目

    山不是山,而是两扇门。桃树不是桃树,而是掌刑的夜叉。

    安争在看到那门里面的东西之后,忽然心里生出来一股敬畏,没办法不生出的敬畏。那门,是阴阳两界之门。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就是真正的连接地府和人间界的大门,但这里已经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通道。也许,人间界那些不按规矩来的妖魔鬼怪,都被那老道人以满山的桃树镇压。

    那老道人,便是人间界的一道屏障。他种下满山的桃树,便为世人除去诸多威胁。为什么世人皆说有鬼而不见鬼,只因为他在,所以天下清平。

    老道人在仙宫之中开了一扇门,也许是地府本就开了的,也许是他硬生生撕裂了阴阳两界。那群不服管教的家伙,直接以桃树做夜叉,日日夜夜的惩罚。

    安争记得齐天曾经说过,青莲再狠,轩辕再强,在老道人面前也要毕恭毕敬。便是那个不敬天地不敬鬼神的紫萝,在老道人面前也是一副前辈模样。老道人一声悟道,这人间的鬼道,也是他所悟诸道之一。而要想悟透鬼道,他则化身鬼王。

    安争转过身,看到了那个躺在溪水下面顺着溪流远去的无脸怪物,而此时他脸上带着一种释然一种解脱还有一种期待。安争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人还是鬼又或者是什么精灵古怪的东西。他看起来恐怖,可是心存善念,若非是他,安争可能遇到的危险更多。

    这世上,也有诸多这样的人存在,看起来面向凶恶但心里人善。他们被世人所误解,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人实则真的是好人的人。

    陈少白见安争发愣,忍不住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眼睛没事了?”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的说道:“我觉得我牛逼了。”

    陈少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下:“遇到变态了?”

    安争眯着眼睛看了看陈少白:“你能不能不那么龌龊。”

    陈少白嘿嘿的笑了笑,这才注意到安争的左眼发生了变化。此时安争的左眼看起来和右眼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之前的那种外观上的改变正在逐渐消失。可是看起来依然还有一些诡异,黑眼球比正常的时候要大,而且黑眼球里有三个那种很亮很亮的蓝色的小鱼似的的东西,还在缓缓旋转。

    而也就是在陈少白盯着安争的左眼看的那一刻,安争看到了另外一个陈少白。

    原本俊美的陈少白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骷髅,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肉,眼睛是红色的光。身材瘦削高大,肩膀上扛着一把巨大的黑色的镰刀。

    安争楞了一下,陈少白也楞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

    “你又在看什么?”

    齐天过来:“你们俩真的快特么的出问题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有必要和曲流兮妹子好好的谈谈,委婉的向她提出来你们俩之间的暧昧。”

    陈少白:“滚滚滚。”

    安争心里很震撼,陈少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左眼看到的陈少白会变成那个样子?比任何一个地狱的恶鬼都要恐怖的外形,而且身上 弥漫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死气。

    就在这时候,安争他们同时听到了有人说话。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

    只是八个字,声音不大但清晰可闻,好像一瞬间钻进了三个人的耳朵里。而就在这一刻,齐天的脸上顿时变色,两只手分别拉住安争和陈少白的胳膊,人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他的速度已经极快,可还是慢了些。三个人向前疾冲没多远就砰地一声撞在什么东西上,三个人全都撞的七荤八素,摔了个四仰八叉。可是面前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刚才撞到的地方依然是空气,什么屏障都没有。但是那种实打实的撞在大山一样的感觉又不是假的,三个人的脸几乎都撞的变了形。

    “怎么回事?”

    陈少白爬起来问了一句,齐天的脸色却白的有些吓人:“道宗的高手。”

    安争有些吃惊,以齐天曾经站在的高度,怎么可能听到八个字就转身就跑?就算现在齐天的实力还没有回复,可是大满境的修为还是没跑的。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大天境级别的高手传闻之中只有两个,一个是大羲的圣皇陈无诺,一个是佛宗的佛陀。小天境的强者数量虽然要多一些,但也绝不会多到哪里去。

    以齐天的境界,这个世界上能他掉头就跑的人应该不多才对啊。

    “我曾经......”

    齐天似乎很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他脸色很白的说道:“曾经在道宗门下修行过,我的诸多功法,都是在那个时候学来的。所以我对道宗的了解,可能比你们都要多些。刚才那是一句道宗的咒语,咱们现在已经出不去了。”

    他伸出手,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看起来那明明只是空气,但是他的手怎么都无法继续向前。

    陈少白:“就不信邪!”

    他一伸手,黑色的镰刀随即出现在他掌心之中。双手握着镰刀,陈少白快步上前,两条胳膊抡起来,那镰刀划出一道黑色的轨迹劈砍了出去。

    没有任何声音,陈少白的身子就向后倒飞了出去。

    齐天迅速向前,抬起手咬破了指尖一弹,与此同时铁棒在手。当他的铁棒抡起来的时候,那一滴血恰好落在铁棒上面。铁棒一瞬间变得通红,然后横扫出去。

    一瞬间,倒飞出去的陈少白面前就出现了一层虚影。如果不是齐天以自己的血液涂抹了铁棒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陈少白身前还有人追着。

    齐天一把抓住陈少白扔了出去,然后铁棒一扫:“六甲之兵,退散!”

    他的铁棒上血液流动形成了符文,符文红光一闪之后,那些虚影逐渐清晰起来。当安争和陈少白看清楚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陈少白倒飞出去之后,追击他的竟然是三个纸片人。白色的纸人,连五官轮廓都没有,甚至剪的稍显粗糙。

    但是这三个纸片人,却让齐天如临大敌。

    三个纸片人,一个仗剑,一个持拂尘,一个手里拿着圆圆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还有个和我道宗颇有渊源的石精?”

    声音字天空之上传来,几个身穿深色道袍的人站在云端。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那真的就是一朵白云。但是安争他们眼里过人,看得出来那是一件好像棉絮似的法器。又或者,是一件衣服?

    上面一共有六个人,两个看起来年纪都不小的道人。左边的一个看起来白面无须,容貌上看着倒还年轻,但是一头白发。右边的那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胡子都是黑的发亮,人瞧着精神也挺好,但是满脸的皱纹。他们两个并排站着,身后各自还有两个小道童,都是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

    安争不认识他们,但是认得那道袍。

    大羲,武当山的道人。

    “你为什么困住我们?”

    陈少白以手里的黑色镰刀一指。

    那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道人微微皱眉:“邪祟之人,还敢放肆。你身上魔气太重,显然非我族类。一个魔物,一个石精,一个......看不透的人,你们在我道宗老祖的隐居之所做什么?”

    陈少白最讨厌别人称呼自己为魔物,他眉头一挑:“这里又不是你家的院子,我凭什么不能来,我来了,你还要跟你解释我干嘛来的?”

    那老道人微微皱眉:“邪祟就是邪祟,天地不容。”

    他伸手往下一指,原本不动的三个纸片人立刻朝着陈少白冲了过去。陈少白大怒,刚才看不见也就罢了,现在看得到还能怕了三个纸片人?他的黑色镰刀抡起来横扫,刷的一声将三个纸片人整齐的拦腰斩断。三个纸片人分成了六段,但是瞬间变成了六个纸片人,也在这同时围住了陈少白。

    手里没有东西的三个纸片人速度更快,陈少白的镰刀刚把扫出去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时候,那三个纸片人就已经冲到他身边了。一个从后面抓住了陈少白的双臂往后一拉,另外一个抓住陈少白的双腿往上一抬,剩下的一个钻到陈少白身下双手托着陈少白的后背往上一举。

    快的不可思议,陈少白就被三个纸片人举了起来。

    而此时,那个持剑的纸片人从半空之中落下,站在陈少白小腹上,双手握剑朝着陈少白的心口猛的一刺!

    轰!

    三十片圣鱼之鳞飞旋过来,将那围绕着陈少白的四个纸片人全都撞飞了出去。因为之前纸片人被斩断就分成了两个,所以安争没敢将其再次斩断,而是撞飞出去。可还是发生了变化,被击中的四个纸片人瞬间就变成了八个,一模一样,站在那“看着”安争他们,没有五官却看起来十分的阴厉。

    “冥顽不灵。”

    年级大一些的那个道人缓缓摇了摇头:“你们在我道宗老祖的隐居之所必然有所图谋,或许带走了我道宗秘藏。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你们,希望你们放下。若是不能,就只能我来帮你们放下。”

    十个纸片人将安争他们三个围住,这种怎么都杀不死的家伙格外难缠。

    安争忽然闭上了右眼,左眼黑眼球迅速变大,那三个湛蓝色的小鱼儿一样的光点迅速的旋转起来。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恍惚了一下,再看时,安争面前竟然出现了一扇门,里面黑洞洞的,一股无法阻挡的吸力从门里面出现,直接将那十个纸片人吸了进去,然后那门砰地一声关闭。

    安争感觉自己的左眼疼了一下,但是这一眼的威力,足够骇人听闻!

第五百二十八章 对不起

    以一目开鬼道。

    说实话,那十个纸片人被自己送到了什么地方,安争都不知道。他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想到了这样的办法而已,顺便检验一下自己这只左眼改变之后的能力。

    安争刚才一直在想,这眼睛的变化是因为什么。血培珠的天目飞进屋子里之后就消失不见了,然后出现在铜镜里的那只眼睛是不是就是天目?

    如果是的话,那么安争的左眼现在就是天目,而不仅仅是天目。血培珠能力的一部分进入了安争的左眼,还有白胡子老道人的一种能力,那就是阴阳两界。

    左眼开界,将那十个纸片人送进了地狱之中。但是,这显然还不是全部。安争眼睛里那三个旋转着的湛蓝色的小鱼儿一样的光点,是善爷的能力。传闻之中,九转轮回眼进化到了极致,就能打开轮回。这打开轮回安争还是不能理解,不过从肤浅处想的话,应该和阴阳界也有一定的关系。

    这是三种力量的结合,改变了安争的左眼。

    可是安争毕竟才刚刚获得这种能力,左眼还不是很适应,开界之后眼睛立刻疼了起来。

    他闭上眼,在那扇门关闭之前,所有人都看到那十个纸片人沉入了一条昏黄色的河流之中。然而和河里却不是水,而是火。纸片人一进入河里,立刻就被烧成了灰烬。

    天空上,那个年纪大些的老道人脸色一变,然后喷出来一口血。

    “得不偿失。”

    站在他身边白色头发的看起来年轻的道人微微摇头:“就说你这道术太过温和了些。”

    老道人冷哼一声:“于白发,你的道术倒是凌厉,可你有伤天道,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年轻道人丝毫也不在意:“人生在世,最长着能有几个百年?我只需要一个百年就足够了,百年之内,道法最强,还有什么所求?你倒是想想,你活上五百岁,我只活一百岁,是你在道宗留下的名声大还是留下的名声大。”

    他淡淡的说道:“周丁六撤了你的六丁六甲,我来。”

    于白发往下一俯身,好像一只展开了翅膀的雄鹰一样飞了下来。他大袖飘飘,看起来极有气势。

    站在云端的那个老道人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安争他们周围光线恍惚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似的。

    叫于白发的道人落在安争他们面前,眼睛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光彩一闪即逝。

    “你是一个和我道宗有缘之人。”

    他是对着安争说的,但是说完之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笑了笑:“倒也奇怪了,你们三个似乎和我道宗都多多少少有些渊源。那个石精,之前你让六甲之兵显形用的是我道门的术法,那个魔族,你身上魔气滔天,骨子里透着一股妖邪的东西,你手里的法器更是魔物之中的至宝吧?但是你驱使法器,用的却是我的道宗心法。而你......”

    他的注意力回到安争身上:“你的眼睛里有我道宗不能外传的秘密。”

    安争摇头:“我的眼睛里,为什么有你们道宗不可外传的秘密?”

    于白发道:“我不是要跟你解释什么,只是告诉你一声。道宗秘法,若是外传的话可能会引起世间浩劫。你的眼睛可以开通阴阳两界,你可能心中没有做恶之心,但我们却不得不防。若是......若是万一你不小心开通了阴阳界,万鬼来袭,受苦受难的还是世间百姓。”

    “所以呢?”

    安争问。

    于白发认真的回答:“解决的办法有两个,一......你拜入我的门下,为我道宗弟子。我传授你道宗心法,助你左眼大成。第二,我挖了你的眼睛带走,封存在武当山。”

    安争:“道宗追求的是什么?上来就要挖人的眼睛,只怕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所为。”

    于白发:“道宗是世间修行正统,这个天下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危难都是我道宗之人在无形之中化解,却也损失惨重。我和你说这些,你可能不理解。一个宗门的最大责任是什么?宗门越大,这种责任也就越大。那就是......守护一方。道宗在东方大羲,和佛宗在西方金顶,其实不管方式如何,有一件事都一直在做,那就是守护。”

    陈少白哼了一声:“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行的却是无恶不作。”

    于白发也不生气,微笑着说道:“我能平心静气的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们都和我道宗有缘。若是十年前,我会直接出手挖了那只眼睛带走,放下一颗金丹。二十年前,我会直接杀你,挖了眼睛带走。”

    陈少白:“要不要我跪下给你磕个头,感谢你不杀之恩?”

    于白发:“杀不杀,是稍后的事。”

    安争道:“眼睛是我的,眼睛有了什么改变是我的机缘。至于我要不要加入你们道宗,也是我的自由。你若是以守护天下为借口,似乎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于白发:“好一句自由,若非我道宗守护,你们哪里来的自由?”

    安争:“因为你们守护,所以你们就可剥夺?”

    于白发摇头:“和你说不通了,我也不想再说。还是那两个选择......第一,我把你收入门下。第二,我挖了你的眼睛。”

    安争:“第二吧,你来挖。”

    于白发一声叹息:“我本心真的是带你修行,奈何......”

    他回头看了看天空上的周丁六:“我命不久矣,所以这恶事恶名都让我来承担就是了。这孩子和道宗有缘,我挖了他的眼睛之后,你带着眼睛和他一块回武当山。我会挖了我自己的左眼还给他,请师尊为他换目,并且将那只左眼镇压在武当山下。那是阴阳两界之门,一旦开启,遗祸无穷。”

    周丁六摇头:“你死不死关我何事,眼睛不要也罢,这是天道轮回,世人不知道道宗为他们付出了什么,只知道享受。于白发,你死就死,别把责任给我。”

    于白发笑起来:“原来你也是在乎我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看向安争,然后双手抱拳附身一拜:“多有得罪,周丁六做事直接也愿意解释什么,是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干脆就不解释了。但道宗行事,从不做恶。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只眼睛我都是要带走的。我挖了你的左眼,赔给你我的左眼。”

    然后他单手指天:“临”

    一个字。

    安争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紧跟着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天空之中降落下来,就落在安争的肩膀上。那力量之大,以安争现在的实力境界和他那强悍的体魄都挡不住。就好像十万大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身上,他的力量再大,修为再强,也挡不住那十万大山的重量。

    轰的一声!

    安争的脚下突然开始下陷,两条腿一瞬间就没入了大地之中,一直下沉到了膝盖位置。安争的脖子微微向前,后背上的力量压的他骨骼都在发出一阵阵的声响。

    “给我滚!”

    陈少白和齐天同时出手,镰刀和铁棒一左一右朝着于白发攻了过去。

    “兵”

    于白发又说了一个字,语气依然很轻,但是前后这两个字的意境却既然不同。第一个字,厚重而沉稳。第二个字,杀伐之气极重。一个临字,安争如身背大山,寸步难行。一个兵字,陈少白和齐天两个人同时向后飞了出去。

    两尊金甲天神突然出现,分别攻向陈少白和齐天。那两个金甲天神实力强大的可怕,以齐天他们两个的修为居然被逼的节节后退。不管他们怎么出手,那两个金甲天神好像是万古顽石所做,根本就打不坏。

    安争被困住,齐天和陈少白却根本不可能过来救他,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噗的一声,于白发喷出来一口血。

    他缓缓的抬起手擦去自己嘴角上的血,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安争:“临,是缚术。兵,是战术。都是向天借力,是天威。你天赋很好,也道宗也有缘。我知道夺人眼球这样的事说出去太凶恶了些,但却不得不做。我非但会赔给你一只左眼,还会将我这些年在道宗所悟都汇聚于那左眼之中一并给你。我这个人做事从不道歉,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但是近日,纵然有所补偿,还是要说一声抱歉......”

    他一步一步走,每一步下去,脚印都很深。

    他一边走一边咳嗽,一边走一边吐血:“真是很麻烦啊......这是无上道术,力量真的可怕。可正因为这力量可怕,所以我自己都承受不住。若是正常修行,我自己算了算,我当有三百七十年寿命。可我修行九字真言,借天地之威,怕是连一百年也活不了。明天是我的生日,我九十九岁......我身后看起来那个比我还老的家伙,哈哈......其实是我师弟,比如入门要晚十五年。”

    “他说人缺什么就想得到什么,我想多活几年,所以就让自己容貌年轻些,可惜白发一头。我这是胡乱说了些什么......这是我最后一次以九字真言借天地之威,我没有弟子传人,这道术怕是要失传了。所以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换了我的眼睛,你就得了我的真传,这事是强人所难,但是我感觉很爽......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一样的追求。”

    于白发的脚步越发沉重起来,每一步都在咳血:“真是太麻烦了......”

    他好不容易走到安争面前,然后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像是钩子一样去抓安争的左眼:“会疼,会恨我,但终究会过去。我还给你的左眼之中,有我的一生。道宗为守护百姓做过什么,你也能知道一二。你不知道你这只眼睛有多可怕,我知道。我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对不起。”

    手指落下。

第五百二十九章 鬼王下山

    这世上有很多强者,很多宗门,都在对外宣称说是他们在保护着人世间。

    于白发也在这样说,但是说的却并不动听。也许,他本就不是一个会说漂亮话的人。他人生至此,第一句对不起是对安争说的,只是因为他要挖掉安争的眼睛。

    困住安争,挡住陈少白和齐天,九字真言他只用了两个字。

    但是他自己也早已经快要到油尽灯枯的时候,那一头白发,是他自己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他说我明天就是我的生日,还差一天就满九十九岁。我曾经给自己算过,我应该有三百七十年寿命,但我不想虚度三百七十年。若是我一生能做出的有意义的事加起来不过百年,我便只活百年就好了,剩下的二百七十年也不过是浪费。

    所以,我以二百七十年寿命,向天借九字真言之威。

    安争动不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恨这个白发道人了。他就叫于白发,也不知道是后来自己改的,还是父母就取了这样一个名字。道宗的人不像佛宗那样规矩生硬严苛,道宗的弟子有道号,但不必忘记自己的名字。

    安争不知道于白发这个名字,武当山三清观有很多名气很大很大的道人,于白发这三个字安争也是第一次听说。可是安争却能感觉的出来,于白发这个人,哪怕是在三清观也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

    其实在三清观有个传说,不知真假。有弟子曾经忍不住去问张真人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张真人只是不言不语,谁也不回答。

    故事是说......九十年前,张真人云游天下,在一座叫大蒙山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山村。这村子一共只有一百二三十口人,大部分人都是一个姓氏,姓刘。这村子里,只有两户人家是外姓。一户姓于,一户姓白。姓于的这家早年丧妻,姓白的这家早年丧夫,开玩笑的人可能会说倒也般配,但是在这样一个时代,这就是两个可怜人。

    张真人到大蒙山村子里的那天,是白家的那个女人生产的当天。她是一个寡妇,但是生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谁也不知道。村子里本来就蒙了一层阴霾,孩子出生的当天彻底爆发。不少女人拥堵在门前,要烧死白家的女人和孩子。男人们站在后面,谁也不敢出头。幸灾乐祸者有之,沉默不语者有之。

    女人们堵住了家门口,揪住了刚刚生完孩子自己剪了脐带的白家女人,逼问她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男人们还是躲在后面,幸灾乐祸者有之,沉默不语者有之。可是谁也不敢阻拦不敢走,唯恐那个和寡妇通奸的罪名落在自己头上。可是不管那些女人怎么逼问,她只是不说。

    最后女人们急了,要把孩子抱出去烧死。

    这个时候,于家的男人站了出来,说孩子是我的,你们不能烧死他。

    小山村一下子炸了锅,男人们松了口气,女人们也悄悄松了口气,然后一致将矛头对准了那一男一女一孩子。最终村长做出了决定,将这三个人逐出村子,这样的人是不配住在这里的。

    于家的男人一言不发,收拾东西,自己打了一辆粗糙简陋的独轮车,推着抱着孩子的白家女人离开了村子。

    下山的半路上,有看起来是好心的村子里的男人送来几个鸡蛋,或是一些布匹。白家女人也是一言不发,放在独轮车上的东西全都被她扔了。

    山脚下,于家的男人问白家女人:“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白家女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于家男人愣住,然后长叹一声:“苦了你......是啊,你又怎么会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白家女人哭着笑笑着哭:“可是我却知道,孩子的父亲不是你,你为什么要站出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于家男人也笑:“那是个孩子,一条命。”

    白家女人还是问:“一条命,这孩子就是烂命,和我一样。你不一样,你是好人,你这样不值得。”

    于家男人摇头:“算了吧,反正在哪儿住着也是住着。不过是土里刨食或是山中狩猎水里钓鱼,多两张嘴吃饭。我一个人已经吃了很多年饭,不香。”

    女人不再说话。

    山脚下,小路上。张真人站在那等着他们,然后深深一拜。

    道人在大羲的地位极高,所以于家男人和白家女人都连忙见礼。张真人摇头说:“我行礼,不是给你们,而是给这孩子。将来天下会有很多很多人,欠这孩子一条命。我代替他们跟他说一声谢谢,因为不管是将来还是现在又或者过去,很多人都学不会说一声谢谢,以为自己活着是理所当然。”

    然后张真人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陪着他们走路,一路相伴,一连三天。

    三天后,张真人说大蒙山他们走了之后就下了三天大雨,山体滑落,村子几乎被夷为平地,只有不到一半人逃了出来,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孩子。白家女人听了之后,嚎啕大哭,挣扎着起来,跪在独轮车上磕头,连着说了三声老天有眼。

    于家男人也哭,直说来来回回一句......她只是想活着,她只是想活着,她只是想活着......

    张真人说:“孩子出生,应该在母亲身边,他想带走孩子却不敢违背天伦。所以,他一直不说话。母亲陪了孩子三天,孩子也陪了母亲三天,现在能不能让我带走孩子?”

    白家女人看向于家男人,于家男人说:“你自己定。”

    女人点头,再次跪下:“多谢仙长。”

    张真人摇头道:“这孩子有寿命三百七,将来会自己折损三百,只剩七十年寿命。我带走他,夺走了你们的天伦之乐。我以自己的命数三十做补偿,我补给他三十年。”

    女人不懂,男人不信。这世上有大修行者无数,可活命数百年。但是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三百多年寿命的人。但是真人既然这样说,他们就听着。

    张真人带走了孩子,回头看时,那女人一瞬白发。

    这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张真人从来都不予置评。但是于白发在武当山,确实是很特殊的一个人。他从来不受规矩约束,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有人问张真人,为什么他可以这样不守规矩?张真人回答说......这个世界上将来会有很多人欠他一条命,他有这个资格不收任何约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只是我,没有人可以约束他。就算是大羲圣皇要约束他,我也不答应。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于白发,在武当山并不受人喜欢的于白发。

    整个武当山之中,只有一个叫周丁六的小师弟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乱跑。一直到大,不管别人怎么讥讽怎么嘲笑,周丁六都不管,还是跟在他屁股后面。

    仙宫

    于白发一步一步前行,步履蹒跚。他走到安争面前,眼神里都是歉疚:“对不起。”

    只是这三个字,含义最深。

    他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好像勺子一样,挖向安争的左眼。安争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指过来,可身子就是动不了。那一个临字而已,就让安争被困的死死的。而此时,不管是齐天还是陈少白居然都被金甲武士制服,两个人被压制在地上,一样的动也不能动。

    手指几乎触碰到了安争的眼睛,然后天地变色。

    于白发脸色一变,猛的回身。

    之前那座山,突然之间崩塌了。安争上过那座山,进过那个茅屋,知道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白胡子老道人的修行之所。那里有他压制的力量,就在自己的左眼之中。而这力量,就是鬼王的力量。当初白胡子道人要悟透天下之道,也要守护人世间,所以化作鬼王,镇压天下恶鬼。

    他将所有恶鬼都用桃树束缚在山门之中,桃树便是他的法器。那铜镜之中封印着的,其实正是那个时期的他自己。

    山崩裂,安争看到了那扇门再次出现。安争离开那山的时候,看到了门关闭。那些恶鬼全都被卷入了门里面,回归地狱。人世间和地狱的通道,也算是关闭了。可是现在,山崩地裂,门再次打开。

    山上,数不清的恶鬼咆哮而出。那原本漫山存在的桃树全都被鬼火吞噬,化作灰烬。万鬼之中,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年轻人缓步走下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阴厉可怕的气息。可是四周的冤魂恶鬼,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如同侍奉自己的王者。

    那青衣年轻人身后背着一柄剑,左手抓着一柄拂尘。他脚上穿着布鞋,布鞋上分别绣着一个鬼头。这装束分明是道宗道人的装束,可是这气势,怎么都不像是道人。

    “鬼王!”

    半空上,周丁六脸色发白,咬着牙吩咐了一声:“你们四个速速离去,寻找我武当门人。就说鬼门打开,鬼王临世,我武当山道门所有人皆有责任抵御鬼王。这里已经不再是仙宫了,而是地狱。”

    四个道童不想走,周丁六一挥手,四个道童就向后飞了出去:“不想为师死的快,就去搬救兵!”

    四个道童吓得白了脸,转身而行,其去如风。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

    周丁六双手结印让后往前一推,一股浩然之力倾斜出去。天地为之一震,周丁六耗尽毕生之功,想造一座能将整座山封住的结界。他的生命力迅速的消失,头发一瞬间也变成了白色,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纸片人从他身体里分裂出去,好像无穷无尽一样。那些纸片人手拉着手往前冲,形成了一层一层的白色海浪。它们试图将山上冲下来的无数恶鬼阻拦,形成结界将鬼门关重新封印。

    但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显然不行。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

    同样的八个字,那山上坐下来的青衣鬼王也说了一遍。他看起来那么年轻,黑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半边脸。身上的青衣是道袍样式,只是那道袍上的八卦图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同样的八个字,他说出来之后,周丁六就完了。

    所有的纸片人全都倒飞回来,半空之中变成了刀子,一刀一刀划在周丁六身上,只不过片刻,他就变得血肉模糊。

    周丁六惨笑一声,无穷无尽的切割之下,他还回头看了看于白发:“想不到,我会死在你这个短命鬼之前。”

    于白发转身,抹去嘴角的血,看着那鬼王下山:“放心,我比你晚不了多少。”

第五百三十章 灾

    安争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山下,有个其实年纪不算很大但一脸皱纹的道人笑着赴死。他身上分离出来无数的纸片人,手拉着手朝着鬼王麾下的大军扑了过去。

    如果仅仅是对付那些恶鬼,那几乎布满了天空的纸片人无疑是它们的噩梦。可是,要对付的人是鬼王。而鬼王,是道宗老祖在某一个时期的自己。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

    同样的八个字,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

    那密密麻麻的手拉着手的纸片人忽然全都开始倒飞回去,每一个纸片人都化作了利刃在周丁六的身上切割着,只片刻他就血肉模糊。说实话,在这一秒之前,不管是安争还是陈少白还是齐天,都很讨厌这两个看起来虚伪之极的道人。然而在鬼王现身的那一刻,这两个道人立刻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或许,这就是他们自己所说的......职责。

    周丁六惨笑着对于白发说:“想不到啊,我会死在你这个短命鬼之前......再见了,我的......师兄。”

    于白发转身,抹去嘴角的血,看着鬼王下山:“放心,我比你晚不了多少。阴曹地府之中若是也有你我一个席位,你我还这样联手干它就是。”

    他转身向前。

    安争大声嘶吼:“放开我!”

    于白发险些忘了,这才想起来为安争解脱束缚。他中指食指并拢然后动作幅度很小的一晃,安争身上的那种十万大山压住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安争身子腾空而起,伸手往前一指,三十片圣鱼之鳞从身上激发出去,然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保护层将周丁六护在其中。

    那些飞回来的纸片人叮叮当当的撞击在圣鱼之鳞上,再难切入。

    半山腰,青衣道袍的鬼王抬起头看了看安争。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原本披散着垂下来挡住半边脸的头发滑开,露出他的左半边脸......那眼窝之中空荡荡的,就是一个黑洞。

    “还我眼睛。”

    他说。

    安争:“连你的命一块要了。”

    鬼王似乎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往前指了指。数不清的厉鬼从山上腾空而起,朝着安争扑了过去。

    安争深吸一口气,左手紫电右手赤日,双手举高。两只手的力量在半空之中融合,他的身体外面被一团炽烈的紫光包围。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天神虚影再一次出现。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天神的虚影看起来更为凝实,而且一只手里多了护盾。

    安争身体周围的紫光忽然爆发出去,天空之中如同炸开了一朵人世间最绚丽的烟花。

    【神雷天征】!

    一道一道的九罡天雷从安争的身体里劈了下去,那场面如此的震撼。而当于白发看到安争用出这一招的时候原本惨白的脸色竟是生出几分激动的红,他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神雷天征之下,那些厉鬼根本没有存身之处。紫色的光开始如潮水一样蔓延出去,很快就从天空覆盖了半座山。那些厉鬼被直接轰杀,永世不得超生。神雷天征的力量太过霸道,就连大羲圣皇陈无诺都将其称为超禁术,数次提起便是他也创造不出这样威力巨大的功法来。

    当然,陈无诺的杀伤力肯定比那个时期的安争要强大的多,但那是因为大天境的无敌修为。神雷天征之所以可以被称之为超禁术,正是因为安争在那个时候,以小天境差不多巅峰的修为,可是释放出接近大天境的力量。

    至少半座山的厉鬼被安争的神雷天征灭杀,而鬼王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八卦图,在神雷天征落下的时候,八卦图开始旋转起来,竟是挡住了神雷天征的力量。而八卦图上的力量很雄浑,他完全可以控制更大的范围,但是他显然不打算那么做。那些厉鬼被灭杀,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家伙他妈的到底是谁!”

    从半空之中,被三十片圣鱼之鳞保护着飞下来的周丁六顾不得自己身上血肉模糊,朝着于白发喊了一声。

    于白发摇了摇头,眼神里依然还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鬼王忽然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然后整个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烟尘要想浓雾一样,从地上震起来然后弥漫在天地之间。大地开始开裂,无数的手从开裂的口子里伸出来,扒着地面开始往外爬。只不过短短片刻而已,不知道有多少看起来狰狞恐怖的骷髅或是已经腐烂了一半的尸体从下面爬出来。

    最可怕的是,这些尸体都是修行者,而且都是强者!

    这仙宫之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厉鬼被锁住?

    这仙宫之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强大的尸骸?

    仙凡之战。

    很多很多年前,人间界的修行者因为反抗仙宫的残暴统治而爆发了抗争。恰逢仙宫三帝之中的轩辕和青莲大大出手,而紫萝根本就坐视不理,所以人间界的修行者和妖兽大举杀入仙宫。现在安争他们看到的这些尸体,一大部分都是属于人间界的修行者或是妖兽,另外一部分是......仙!

    齐天摇头叹息:“报应来了。”

    陈少白嗯了一声:“是啊,报应来了......仙宫出现,这里成了佛国和大羲的战场。说来说去,还不是贪念所致?这一次,只怕就算是大羲和佛国联手,也会生灵涂炭。那些尸体都是曾经强大的修行者,哪怕已经死去万年实力大不如前,但依然恐怖。”

    “其中有仙。”

    齐天的脸色非常难看的说道:“纵然只是仙骨,咱们也根本不是对手。”

    陈少白:“不是对手也要打!”

    他挥舞着黑色镰刀冲了上去,丝毫也不后悔。齐天低低骂了一句都他妈的是白痴傻子,然后拎着铁棒也冲了上去。与此同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有更多的修行者赶了过来。最先赶来的,就是被困在这里已经差不多快有一年时间的大羲修行者,而其中一部分是武当山的道人。

    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道人双膝跪倒,朝着那鬼王哭着说道:“老祖,求你自省!”

    浑身是血的周丁六冲过去,一把将那老道人拉起来:“师叔,你现在求他有什么用?他已经不是咱们道宗老祖,而是鬼王!”

    那老道人站起来,脸色决然:“他是鬼王,但也是我道宗老祖。我们身为道宗传人,理当行礼。行过礼之后,就是敌人了。”

    他两只手往后一甩,大袖飘摆之际,一个比他本体大很多倍的虚影迅速的飞了出去,从小到大,瞬间充满了整个天地一样。老道人化作身形千米的巨人,抬起脚朝着鬼王踩了下去:“我武当山道宗传人,谨遵老祖遗训,除魔卫道,守护人间界!凡我武当弟子,随我降妖除魔!”

    “是!”

    在场的所有道人,不管是不是武当山三清观的,全都应了一声,然后朝着漫山遍野的鬼王大军杀了过去。那些尸体都十分强大,幸好的是已经死去超过万年,实力大不如前。其中人间界的那些修行者残骸数量最多,但也是最好对付的。最恐怖的,就是其中数量并不多的仙骨。

    纵然万年之后,那仙骨依然不容易被击破。就算是金品巅峰的法器砸在仙骨上,竟是连个白印都没有。

    被周丁六称为师叔的老道人大声说道:“若这便是人间灾难,灭世的开始,我道宗弟子当死在所有人之前。武当山不灭,人间界不灭!”

    “武当山不灭!人间界不灭!”

    道宗的弟子们冲了过去,在尸山血海之中厮杀。

    老道人化作千米巨人,一脚踩向半山腰的鬼王。

    这老道人乃是武当山张真人的师弟,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而此时,却抱定了必死之心。他比谁都清楚那鬼王是谁,也比谁都清楚,鬼王比他们道宗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道宗。他们会的那些功法,鬼王比他们更擅长。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鬼王自己创造的!

    “若我死换世间太平,我第一个死。”

    老道人一脚踩落,然后单手往下一刺。手指并拢之际,一柄虚幻出来的长剑,如九天之雷一样刺向鬼王。

    与此同时,于白发也冲了上去,嘴里念了一个字。

    “兵!”

    数百个金甲天神出现,朝着鬼王冲了过去。

    “兵”

    鬼王的嘴里也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只是重复而已。

    但是一瞬间,所有的金甲天神全都爆开了,如炸开了无数的烟花一样。从出现到灭亡,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可是这短短的一秒钟,却为这场战争增加了几许惨烈。

    而在鬼王兵字一出口的同时,老道人手里的那柄长剑忽然崩碎了。无数的碎片好像坠落的星辰一样落下来,陨星无数,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修行者,砸灭了多少尸骸。他似乎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眼中没有生死。

    片刻之后,那些残碎的星辰重新组成了一柄长剑,落在鬼王手里。他抬起头用那只独眼看着老道人,语气很轻但充满了轻蔑的说道:“太弱,丢了我的脸。”

    他单手往上一举,长剑出手。老道人连画了八个八卦阵图,依然挡不住那长剑一击。长剑穿胸而过,老道人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从天空坠落。

第五百三十一章 开轮回

    安争现在的修为之力比离开燕国的时候要强大的多,那个时候他最多可以使用三次神雷天征这样的超禁术,而且威力自然不能与现在相提并论。现在的安争,如果不计代价的话,可以使用四次神雷天征,不过威力一次不如一次。

    那些厉鬼倒还好些,但是尸骸就太可怕了。

    安争冲上去,手里的破军剑劈出去一道紫电,将围在于白发身边的尸骸劈碎。于白发的脸色越来越差,吐血也越来越多。他本来就已经大限将至,虚弱到了极致。想把安争的鬼王目挖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油尽灯枯。此时强行施展修为之力,身体衰败的速度加快,几乎是不行了。

    “我死之前,只想问你一件事......”

    于白发道:“你到底......是谁?”

    安争摇头:“一边休息,你死不了。”

    他一把拉住于白发向后扔了出去:“猴子哥,接住!”

    齐天抡铁棒砸碎了一个骸骨,然后腾空而起抓住于白发:“打不动了就后面歇着,逞什么强!”

    于白发忽然有些感动,眼眶微微湿润。

    “妈的太多了。”

    陈少白杀到安争身边:“到处都是,也不知道当初仙凡之战到底他妈的死了多少人,怎么无穷无尽一样。尤其是那个鬼王,根本就不是你我可以力敌的。别说你我,这种级别的强者,怕是需要小天境巅峰的实力才能应付了。”

    安争:“他在逐渐虚弱。”

    安争一边厮杀一边说道:“看起来他强大不可匹敌,但他之所以强行撕破阴界之门出来,正是因为他预感到了自己将会真正的死去。我的左眼之中就是老牛所说的那个白胡子老道人封存的力量,也是鬼王生存下去的根本。这力量离开他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虚弱。”

    陈少白:“看来老牛守着的不只是那老道人的归期啊,还有这鬼王。只是大羲的人不知道其中缘故,强行把老牛带走了,以至于鬼王没有了镇压。”

    齐天飞回来:“你是老牛选择的人,他就是希望你拿走鬼王的力量。”

    安争:“无论如何,坚持住!”

    陈少白:“那还用说,老子要大开杀戒!”

    他身体后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魔虚影,和他一样手持镰刀。一人一魔再次杀入尸骸之中,很快就扫荡出来一片。可就在这时候,一具残缺不全但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仙骨朝着他冲了过来,一抬手就是一个禁术级别的攻击。陈少白和背后的黑魔虚影同时举起镰刀防御,还是被震飞了出去。

    他嘴里吐血,咬着牙站起来:“操-他妈的,打不过!”

    齐天嗷的叫了一声,身体骤然膨胀起来,恢复了本来的形态。那一身赤色长毛的石猴朝着那仙骨冲了过去,毫无高手风度的扭打在一处。那仙骨曾经的本体强大无匹,至少也是大天境以上的强者,纵然死去了万年之久,但依然强悍。齐天和骸骨一对一拳的对着揍,打的天崩地裂。

    安争正在厮杀的时候,左眼忽然一疼,眼球好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就要飞出去似的。

    “陈少白!”

    安争喊了一声:“过来保护我,我知道怎么干掉他!”

    陈少白立刻飞过来,将杀到安争面前的尸骸全部放翻。但是鬼王的目标显然就是安争,无穷无尽的尸骸朝着安争这边冲了过来,他就是整个战场的中心。此时武当山的道人辈分最高的已经战死,身负重伤的于白发和周丁六就是辈分最高的了。两个人当然知道什么情况,同时呼喊,让武当山的弟子保护安争。

    道人们纷纷涌过来,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执行命令却丝毫也不拖沓。很快,安争身体外面就形成了一个保护层,至少四五十个道人和陈少白为了一个圈,为安争挡住尸骸的进攻。

    安争盘膝坐下来,闭上了左眼:“鬼王的力量正在急速的流失,所以他不敢随便出手,只能驱使这些骸骨过来进攻。咱们坚持的时间越久,他就变得越弱。但只要我的眼睛飞回去,他的力量瞬间就能回到巅峰状态。那个时候,别说是咱们,就算是真正的小天境修行者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陈少白:“那就好好守着你的眼睛,我来守着你就是了!”

    黑色镰刀横扫,将冲到面前的一具骸骨扫断。

    身负重伤的于白发和周丁六也在被保护的圈子里,于白发拉了拉周丁六的手:“我真的觉得他很像很像一个人,如果那眼睛是归于他的话,我觉得比带回武当山更好。那力量属于他,比封存起来也要好。”

    周丁六看着已经气若游丝的于白发:“你他妈的已经快死了你知道吗,闭上你的嘴好好的给老子运气疗伤!”

    于白发笑起来,洁白的牙齿上挂着鲜红的血:“我本来有一百年寿命,其实到明天才九十九......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大限突然提前了一年?因为......我在昨天,强行修成了九字真言的最后一个字。或是因为我有所预感吧,所以就想修成......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个就算是修成,但我的身体也已经支撑不住了。”

    周丁六的眼泪往下淌:“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与此同时。

    鬼王迈步下山,潮水一样的尸骸大军之中,他大步前行。

    鬼王伸手往前一指:“杀。”

    一声嘶吼,几头十分巨大的妖兽骸骨朝着安争那边冲了过来,生前必然极为恐怖。那边好不容易将半具仙骨放翻的齐天看到妖兽骸骨冲向安争,嘶吼了一声,身体骤然变大,然后横着冲过去,用肩膀将其中一头妖兽撞翻。可是,还有两头巨大的妖兽骸骨冲了过去,巨型坦克一样,无可阻挡。

    “所有人听着!”

    周丁六忽然飞起来大声喊道:“这个少年就是鬼王的破绽,只要他不死,鬼王就会油尽灯枯而亡。若是这少年死了,鬼王的力量恢复巅峰,那将是一场浩劫。这是战争,而你我都是站在最前面阻挡战争的人。大家保护这个少年,他有办法除掉鬼王!”

    四周分散着搏杀的修行者们也没有时间更多的考虑什么了,纷纷朝着这边冲过来。安争四周的防御层,从一层变成了两层,然后是三层,四层。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恐惧,但是每个人的脸上也同样充满了坚毅。

    安争紧紧的咬着嘴唇,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喊着:“快,再快!”

    他的眼睛疼的几乎让脑子炸开,鬼王的力量正在不断的往外拉扯。四周的妖兽尸骸和修行者尸骸已经牵住了所有修行者,鬼王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安争,虽然两个人离着还远,但鬼王的力量之强大让安争几乎快要抵挡不住了。

    那只左眼已经鼓起来,似乎要从眼皮下面冲出。而安争,正在快速的读取着眼睛里存在的那些信息。那是白胡子道人留下的力量,他一定有所安排。

    一头长达数百米的巨型妖兽遗骸朝着安争冲了过来,最外面的一层防御瞬间就被冲撞的七零八落。囚欲之境的修行者,在这头妖兽遗骸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阻挡之力。第一层被冲破之后连一秒钟都没有,第二层防御也被攻破了,紧跟着就是第三层。

    陈少白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安争:“兄弟,不要忘了我。”

    然后他一头朝着妖兽冲了过去,他背后的巨魔虚影,也一同冲了出去。

    陈少白和妖兽重重的对撞在一起,然后就向后飞了出去,半空之中就几乎断了气息。

    远山上,大羲圣殿将军左剑堂脸色变幻不停,几次想出手都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鬼王的对手,一旦将鬼王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自己必死无疑。那个武当山的老道人修为尚且在他之上,还不是一击毙命?!

    陈少白挡不住,最后一层防御圈的武当山道人们也挡不住。那妖兽生前已经达到了仙人级别,纵是骸骨,依然狂霸不减。

    【杀戮之刃】!

    一声轻叱!

    大羲圣殿将军顾久兮到了,虽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没有任何犹豫,手里骤然出现了一柄几乎比她还要长一些的刀,那刀子造型奇特,稍稍有些弧度,前宽后窄,刀背上还有一些龙背刺般的凸起。她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几乎没有人看清她的身影她就已经到了那妖兽面前。

    杀戮十九击!

    那柄杀戮之刃,在妖兽身上连斩十九次。而顾久兮的身姿看起来如同翩然起舞一样,竟然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十九刀之后,巨大的妖兽骸骨轰然倒塌。

    鬼王眼神一凛,单手往前一指:“斗!”

    轰!

    顾久兮的身子被一股突然到来的巨大力量轰飞了出去,半空之中就喷出来一口血,落地之后挣扎了几下,竟是再也难以站起来。

    于白发缓缓的坐直了身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师父说,世人都欠我一条命,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我忽然知道了。”

    他看向安争:“你到底是不是他?不管你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我将我体内封存的力量给你,那眼睛里是道宗老祖留下的力量,你要把它开启!”

    他嘶吼了一声,然后双掌拍在安争的后背上。一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涌入了安争的身体里。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安争的脑子里只有这九个字,再也没有其他。那其实不是什么力量,于白发已经油尽灯枯,哪里还有什么力量。那是他这九十九年来对九字真言的感悟,是道宗秘藏!

    安争的左眼里被封存的力量一下子就被唤醒了,安争的左眼猛的睁开!

    【轮回道】!

    不只是被封存的力量,还有九转轮回眼的力量,还有血培珠天目的力量。在这一刻,三种力量彻底融合。

    安争睁开的左眼之中,三个湛蓝色的光点急速旋转,然后汇于一点,就在左眼正中。一道蓝光从他的左眼里笔直的射了出去,瞬息及至,就连鬼王都来不及反应,蓝色光束就轰在了他身上。

    开轮回!

第五百三十二章 送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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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争并没有什么成就感,只有悲伤。

    那道湛蓝色的光束笔直的激射出去,正中鬼王的心口。那蓝光如此的纯洁,如此的清澈,如此的明亮。那蓝光之中有很多种力量,安争自己的,善爷九转轮回眼的,血培珠天目的,还有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白胡子老道人的,可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于白发的力量。

    当于白发将双手贴在安争的后背上的那一刻,安争的左眼就流出了血泪。

    那蓝光开启了轮回,鬼王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开始向后退,一步一步,速度越来越快。鬼门关不再是鬼门关,变成了之前的青山。满山的厉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树依然娇艳的桃花红。

    轮回开启,鬼王不知所踪。

    鬼王消失之后,所有被他召唤出来的骸骨全都散落在地,再也没有了那种凶厉。

    安争的身子后面,倒下去一个人。

    安争转身,左眼里的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只剩下半条命的周丁六爬过来,抱着于白发的尸体嚎啕大哭。那尸体不只是一瞬间被掏空了生机,也一瞬间被掏空了重量,整个人轻的好像是一大团棉絮。

    还活着的武当山弟子全都围拢了过来,第一个人跪下去之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他们的头深深的低下去,顶着大地。

    周丁六哭的像个孩子:“你他妈的说话不算话,不是说好了我先走的吗......妈的,你就是故意让全天下的人,全都欠一条命对不对?”

    他抬起手:“老子这就还给你,黄泉路上你等我片刻。”

    安争一把抓住周丁六的手:“别死,我试试。”

    周丁六楞了一下:“你试什么?”

    安争深吸一口气:“来不及解释,他送入我体内的力量没有用尽,我就担心他会死,所以留了几分。”

    安争的眼睛疼的好像炸开一样,那惨白色的脸上一行鲜红的血泪看起来如此的触目惊心。没有人知道他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但是他却丝毫也不在意。

    “这轮回,本就不是为鬼王准备,而是为他。”

    安争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我修为之力耗损严重,虽然他留给我的感悟还在,但力量不足。你们可有谁愿意助我一把,看看能不能把他也送入轮回。”

    “我来!”

    齐天在安争身后盘膝坐下,一只手贴在了安争的后背:“纵然是抽空了我的修为之力,我也愿意。”

    “我也来!”

    陈少白坐在齐天身边,也用一只手抵住了安争的后背:“我这一辈子到现在为止还没真正的服过谁,哪怕就是我那个怼天怼地谁也不怕谁也不鸟就是一副老子就是天理的老爹,我也不是全心全意的服他。但是对于白发,我心服口服。有一种人,就是值得我用一辈子的回忆去敬畏,但是这种人,不能只活在回忆里。”

    “我也来!”

    周丁六挣扎着往前爬,留下一条血色痕迹。

    一只手搭在了周丁六的肩膀上,语气温和但坚定无比:“人还没死绝,轮不到你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伤的也很重。鬼王下山,第一个对鬼王这个人直接出手的武当山那个老道人,于白发的师叔。第二个是周丁六,第三个就是她......大羲圣殿将军顾九兮。

    很远的地方,另外一个大羲圣殿将军左剑堂冷哼一声:“一介女流逞什么强?大羲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他一甩手,转身离去。

    顾九兮看了安争一眼:“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大家都应该愿意试试。我想知道,你开启轮回,会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

    安争摇了摇头:“我轮回之力几乎耗尽,只是他的一种感悟尚在。咱们几个人的力量应该是够了的,至于我把他送到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也许成功,也许失败,但最坏的结果不外乎是死。他已经死了,所以没有最坏。这最后感悟,我替天下还给他。他为天下自损寿命三百年,我就代表天下,还他寿命三百年。”

    安争深吸一口气,左眼里三个湛蓝色的光点再次旋转起来,虽然不比之前那样璀璨,但气势更足。当三个光点转动到了极致的时候,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光圈。光圈之中,一股纯粹的蓝色光芒激射出来,正中于白发的心口。

    肉眼可以看见的光晕波纹以于白发的身子为中心向四周激荡出去,迅速的席卷。那光波一直向外延伸,谁也不知道究竟延伸出去多远,可能覆盖了整个仙宫,也许覆盖了更多更大的地方。

    安争左眼里的疼痛爆发出来,终于到了一个连他都难以忍受的程度。他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在昏迷之前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

    这是安争第一次开启轮回,也许也是最后一次。毕竟他这次开启轮回,和他自身的力量关系不大。开启轮回是九转轮回眼的能力,而催发这能力的是与白发的感悟。安争只是一个主导者,但并不是力量的提供者。谁也不能说安争以后不会再开启轮回,毕竟他是一个天赋好到能让绝大部分人嫉妒的变态。

    当安争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

    但是他发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身边也一个人都没有了。自己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野花那淡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令人心旷神怡。不远处依稀还有水声,不过听起来很轻柔悦耳。安争坐起来,感觉自己没有一处不疼的,尤其是左眼,虽然比之前差了些,可这种疼换做普通人的话可能早就承受不住了,死的心都会有。

    安争坐起来之后才发现,不远处就是一座很秀美的大山。在山脚下似乎有一股一股的炊烟飘起来,哪里应该有人居住。安争仔细看了看那山,发现和他在仙宫里看到的那鬼王下山的山有些相似,难道自己其实并没有离开,难道离开的是别人?自己之前强行开启轮回,这轮回路到底给了谁?

    那一瞬间安争感觉自己掉进了恐惧之中,他不怕死,害怕的是自己把自己弄到了一个未知之地,甚至是另外一个世界,又或者某一个时间段。那样的话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曲流兮,见不到杜瘦瘦,见不到古千叶他们。

    他决定去问问什么情况。

    就在他准备去那边有人家的地方问问情况的时候,就看到远处小路上有几个人过来。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憨厚善良的农夫光着膀子推着一辆独轮车过来,那男人身上似乎带着伤,伤口还在流血。走到安争近前的时候,安争发现这个男人的伤主要都集中在后背上,一条条一道道,触目惊心。

    他一定是为了保护什么,所以用自己的怀抱护住了要保护的人,而后背变成了他要保护的人的盾牌。

    独轮车上有个年轻的女人,样子很美,衣服很破旧。看起来她脸色很差,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像是大病初愈,又像是伤心过度。奇怪的是,独轮车旁边跟着一个穿青衣道袍白胡子老道人,默不作声的跟着独轮车走。

    安争不知道于白发的故事,不知道武当山的那个传说,所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场面什么过往。

    “请问,这是哪儿?”

    安争礼貌的问了一句。

    皮肤黝黑伤口还在流血的汉子停下脚步,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憨厚的笑了笑:“这里是大蒙山,你是迷路了吗?如果你要进山的话,往我身后的方向一直走。如果你去俊水城的话,应该和我同路。看你的衣着装扮应该是富家公子,怕是出来打猎找不到方向和同伴了吧。”

    安争道谢,从随身空间法器里取出来一些伤药递给那汉子:“你的伤口再不治疗的话,会恶化。”

    白胡子老道人哼了哼,倒也没有阻止。

    安争有些生气:“你这白胡子老道人,看起来就是个修行者,为什么不帮帮他?”

    白胡子老道人也生气:“为什么要帮他,是他自己犯傻,那些村子里的男人做的恶,凭什么他来顶罪?他是被人打的,活该。”

    汉子嘿嘿笑:“是是是,是我自己不好。”

    安争上去涂抹伤药,白胡子老道人只是看着。安争问那老道人:“就算他是犯傻,替人受罪,可终究只是傻而不是做恶。”

    老道人:“我最看不起傻子。”

    他叹了口气:“我也是傻子。”

    安争微微一愣,心说这老头儿真是有病。

    “你才有病。”

    白胡子老道人瞪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就要三天了。”

    安争:“三天是什么意思。”

    白胡子老道人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有个姓张的道宗小屁孩儿准备来带走这个小屁孩,而这个下屁孩在未来长大之后可能会杀了我的一部分......所以我把那个姓张的小屁孩揍了一顿扔在山下的水沟里了,我可不打算让那个姓张的小屁孩带走这个小屁孩。”

    安争皱眉:“什么意思。”

    白胡子老道人叹了口气:“你也是傻子,还是个王八蛋。”

    安争:“要不是看你胡子都白了,你信不信我揍你?!”

    白胡子老道人:“年轻人莫吹牛逼,你现在是揍不过我的......时间到了,这孩子已经陪了你们三天,我准备把他带走。这孩子本来有三百七十年寿命,但是知己犯傻自损了三百年。是我对不起他,姓张的小屁孩不懂得什么叫天道,所以最多只能为他续命三十年......三十年有个屁用,我准备为他续命三百年,让他做个能活六百岁的老怪物。”

    安争猛然反应过来:“你是!”

    白胡子老道人吹胡子瞪眼睛:“我不是!我是.......算了算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走走走,去做你的旷世圣人。我也走走走,我自赎我自己的罪。”

    他把孩子抱起来:“于白发,这名字丑的很......从今儿起,你就改名叫于六百吧,比什么于白发好听多了。”

    安争笑着落泪,撇嘴:“这名字更丑。”

    白胡子老道人瞪眼睛:“那你说叫什么漂亮!”

    安争:“那就叫于漂亮啊。”

    白胡子老道人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那就叫于漂亮,反正将来他觉得名字不好恨的也不是我,而是你。”

    白胡子老道人看向那一男一女:“终南山上有一个古墓,古墓之中有一口井,井里的水喝上一口,能延年三十。你们都是傻子,傻子就应该多活几年才对啊.....因为傻子不害人。”

    说完之后,白胡子老道人腾空而起。

    半空之中,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还疼着呢。”

    安争:“我比你疼。”

    老道人哈哈大笑:“活该,疼死你......姓安的小子......多谢。”

第五百三十三章 拜见首座大人

    安争发现这是一个梦中的梦,他回收说再见之后,面前的一切就都消失不见了。那男人,那女人,那独轮车。那襁褓之中哇哇大哭的婴儿,那白胡子老头,全都消失不见了。

    安争总觉得这不是梦,可是又那么虚幻。等到安争清醒过来仔细回忆的时候,却忘记了那白胡子老道人的容貌,记住的只是白胡子。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因为安争很清楚,当白胡子老头下一次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会认不出他。

    陈少白的声音在安争耳边响起来,让安争心里踏实了不少。

    “幸好没事。”

    陈少白递给安争一条毛巾,安争下意识的接过来擦了擦脸:“这是什么地方。”

    陈少白道:“咱们已经离开那了,至于这里是哪儿我就不知道了。齐天说你露了九罡天雷,那边大羲的人不少,万一被人认出来的话后患无穷。所以我们俩抬着你就跑了,应该没有人跟上来。”

    “这是七线阁”

    齐天站在不远处戒备的看着远方:“仙帝轩辕有七个女儿,这里是七公主的住所,不过已经破败了。七公主是最漂亮最活泼可爱的一个,奈何命运最是多灾多难。轩辕一声求道,只想长生,对自己的家人亏欠的太多了。”

    安争挣扎着坐起来,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左眼一点儿都不疼了。他连忙检查了一下在血培珠空间里的善爷,发现善爷还在呼呼大睡。可能是之前为了救他而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善爷这次又不知道要沉睡多久了。

    “这次出来,多了些感悟。”

    陈少白坐在那感慨道:“我本以为,修行者大多都是自私自利之人。因为大部分的修行,都是为了自己。我不是圣人,我修行也是为了自己。但是在鬼王下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

    “没错,我修行是为了自己。别人修行,也是为了自己。可是在那种时候,很多人都会忘了自己。单挑鬼王战死的那位老道人,按辈分可能是在场所有人的江湖前辈。正因为如此,他选择第一个赴死。若世上修行者人人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世上修行者,怎么可能人人如此?”

    齐天冷哼一声:“当时出手的,大部分都是武当山的道人。我敢打赌,在四周围观的修行者数量是出手修行者数量的几十倍,还不是大多数都在观望。”

    “对了,那个后来出手的女修是谁?”

    陈少白问了一句。

    安争回答:“大羲圣殿将军之一,也是唯一的女圣殿将军顾九兮。”

    陈少白那张脸忽然红了一下,转过头掩饰自己的失态:“真的挺帅啊......那杀戮之刃连环十九击,一次比一次强悍,如果她是对我出手的话,只怕我早已经被切割成了几百个碎块了。那个女人,最不济也应该是小天境初期的修为了吧?”

    安争点了点头:“不到小天境,是没有资格成为圣殿将军的。”

    他眯着眼睛看向陈少白:“你这语气不对啊。”

    齐天点了点头:“有些骚-浪-贱。”

    陈少白瞪了齐天一眼:“你特么说话能不能客气些。”

    齐天:“好吧我换个词,你不是骚-浪-贱,你是有些春心荡漾。”

    陈少白:“你信不信我跟你玩命。”

    齐天:“来啊,反正你也玩不过我。”

    安争摇着头站起来,拍了拍陈少白的肩膀:“这个女人很了不起,有人说她是靠着大羲圣皇陈无诺的照顾才成为圣殿将军的。但实际上,若是一个人不够努力,不够强大,就算陈无诺给她最好的帮助,她在那把椅子上也坐不稳。而且她的天赋很好,人又努力,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女子。”

    陈少白两只眼睛放出了小星星:“真是对胃口啊,我觉得我找到了幸福的归宿。”

    齐天:“不要脸。”

    安争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刚才他提到陈无诺的时候,就是想告诉陈少白顾九兮和陈无诺的关系。但是如此聪明的陈少白在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显然是真的对顾九兮动了心思。那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但......安争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认为的幸福的权利,他没资格阻拦陈少白。

    但是追求顾九兮,绝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况且,陈少白或许并不是认真的。美好的女子总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陈少白虽然并不是小孩子了,可是对于这种吸引力来说抵抗力未必很强大。

    “咱们离开这吧。”

    倒是比较单纯的齐天听出来了安争话语背后的意思:“这仙宫之中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本来想带着你们在轩辕宫殿里寻找雷灵之力,谁想到遇到那么多麻烦。还不如咱们直接杀奔大雷池寺,那边的雷灵之力比这要强大的多了。”

    安争嗯了一声,看向陈少白:“你的意思呢?”

    陈少白显然有些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走走走,这里真的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让人留恋了。反正咱们已经把大羲那些王八蛋都吸引到了仙宫这边,也是咱们溜之大吉的时候了。这是最好的时候,那些人以为安争已经死了呢。”

    安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齐天大笑起来:“这就不得不佩服陈少白,你昏过去之后,陈少白扑在你身上嚎啕大哭,哭的就更丧偶似的。你还别说,他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还真有不少人信了呢。况且你那会的情况,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一点儿气息都没有。”

    安争:“那此时不跑还等待何时?”

    说完了之后反应过来,瞪了齐天一眼:“什么他妈的叫哭的跟丧偶似的。”

    三个人简单的商议了一下,决定离开仙宫。

    为了保证安争不被再次发现,陈少白干脆把安争藏在自己的随身空间里。这个空间之前曾经用过一次,叫做大芥空间。那里面有山有水有树林,倒也清净自然。安争一个人在空间里思考了很久,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整理了一遍。最让他担心的,依然是明法司那些人的生死。

    不过从现在发生的改变来看,显然是有人要救明法司的那些人。

    就这样离开?

    就这样离开?

    就这样离开?

    安争连着问了自己三遍......不甘心,不放心。虽然那些羁绊都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可那些感情还在。安争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在金陵城的时候,自己的那一部分残魂被陈重器的人抓住之后,所有明法司的人换上新衣服,手拉着手拦在大街上的场面。那个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准备好了赴死。

    可如果不走呢?

    安争睁开眼睛,眼神里都是矛盾。陈少白如果真的对顾九兮一见钟情的话,那么他太危险了。安争是当世最了解陈无诺的人,对于陈无诺来说有三个底线,谁也不能触碰。第一,就是他的宝座。第二,是他的女人。第三,是一间叫做大世穷途的屋子。

    最神秘的,当然就是那间屋子。而到现在为止,可能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无诺在那间屋子门口挂上一块大世穷途的匾。这大羲明明是盛世,这样四个字岂不是很不吉利?

    然而陈无诺也没有跟任何人解释过,就连长孙圣后问起来他也没有回答。

    陈无诺的女人有多少当然谁也不知道,同样是个秘密。但是那种级别的存在,仰慕他的女人只怕数都数不清。并不是贬低女人,优秀的女人同样有无数的仰慕者,只能说崇拜强者对于男女来说都是一样的。

    顾九兮,是一个整个圣堂都知道的不是秘密的秘密。一旦陈少白做出什么,哪怕只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表白,一旦让陈无诺知道的话......后果只怕不堪设想。一方面是自己的老部下,包括明法司未来计划。一方面是自己的兄弟,陈少白的生死。安争真的有些难以抉择,留下,还是离开,似乎都很艰难。

    最好的办法是,让齐天和陈少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自己留在仙宫之中把那个面具男解决了。

    安争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

    “安争呢?”

    这声音十分熟悉,是顾九兮。

    安争脸色一变,然后就听到原本伶牙俐齿的陈少白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安......安争?安争已经离开了啊。”

    “离开?他去了哪儿可以告诉我吗?”

    “他死了。”

    这是齐天冷冰冰的声音。

    “死?”

    顾九兮笑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可爱,那么蹩脚的演技也就是能骗骗小孩子,我知道他没死。若是你们不告诉我他去了什么地方,我就......我就一直跟着你们。”

    陈少白:“好啊好啊。”

    齐天:“......”

    安争叹了口气,他知道陈少白和齐天能骗的人都是那些不熟悉自己的人。像左剑堂和顾九兮这个级别的强者,他是不可能骗的了的。安争在空间里对陈少白说道:“让她进空间里来吧,我和她有几句话说。”

    陈少白:“那怎么行,这个女人万一要是想干掉你呢。”

    安争:“她不会的。”

    陈少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听安争的。他和顾九兮说了几句之后,将顾九兮放入了大芥空间之中。当顾九兮出现在安争面前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我该怎么称呼你?”

    顾九兮看着安争,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抱了抱拳:“圣殿将军顾九兮,见过首座大人!”

第五百三十四章 火坑

    安争看着面前这个可以说是熟人,但几乎没有过接触的圣殿将军。记忆之中,顾九兮是一个好强的自信的值得人尊敬的女子,她的故事在大羲就是一段能让不少人为之动容的励志传说。

    “将军。”

    安争抱拳回礼:“我已经不再是大羲明法司的首座,我也不再是方争,将军真的无需多礼。”

    顾九兮摇了摇头:“世人愚昧,人云亦云。圣庭发下去一份通告,全天下的人九成九就信了大人您叛国。剩下的那十分之一成的人,才是了解大人您的人。若我说,生死利弊面前,这世上最不可能背叛大羲背叛圣皇的两个人,排在第一的是圣皇自己,排在第二的就是您。”

    安争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是已经离开大羲了吗,所以说世事无绝对。”

    顾九兮:“有绝对......纵然您离开了大羲,您依然不会背叛大羲。”

    安争:“会。”

    顾九兮微微皱眉:“为什么?”

    安争:“或许用背叛这个词不太准确,只是现在的我对大羲已经没有什么牵绊。”

    顾九兮恍然:“懂了,若换做是我,只怕比大人您还要更激烈些。想想看,若我为大羲奉献半生,几乎付出了所有,但最后却被奸人算计险些身死,偏偏大羲还公告天下说我叛国......莫说是国,便是亲妈如此待我,我也不会再回去的。”

    安争笑了笑:“所以,你来见我是为什么?”

    顾九兮:“本来还想劝您回去,现在已经不想了。凡事都要换位思考,设身处地,想过之后再换位于自己身上,问问自己是否做得到。若是连自己都做不到,就不必强求别人去做到。”

    安争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顾九兮,本来他就对顾九兮有几分敬意,此时交谈之后,才发现这真的是一个罕见的心境坦荡的女子。放眼天下,这样的女子只怕是凤毛麟角。放眼天下,这样的男人也一样的凤毛麟角。

    顾九兮道:“大人,您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安争:“周游天下,做自己以前想做而不能去做的事。”

    顾九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其实这次来仙宫,我是偷偷过来的。原本是想寻明法司那个叫欧阳铎的人帮我查一件案子,现在既然遇到了大人,那么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件事。”

    安争点头:“你说。”

    顾九兮将陈无诺遇袭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然后又说了一些自己的推测。这其中包括亲王陈重器,刚刚组建起来还不到两年时间的圣堂,也包括已经大不如前的明法司。安争听完之后脸色就有了变化,眉头皱起:“圣皇遇刺?这事怎么听着都是个笑话......可是仔细想想,就不再是笑话了,不寒而栗。”

    顾九兮连忙问道:“大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安争反问:“这般浅显的事,你不可能想不到,只是想到了不敢承认对不对?”

    顾九兮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这件事在大羲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只短短几十天而已,几乎整个大羲的人快都知道圣皇遇袭的事了。所有人都很愤怒,都想知道幕后的黑手是谁。百姓们才不会去想,遇刺的事本身就不合常理......”

    安争:“我在想,为什么他会把这件事交给你。”

    顾九兮摇头:“我也不知道。”

    安争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可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推测,所以他也不好说出来。试想......大羲圣皇陈无诺这次是要有大举动的,就算是以自己的儿子陈重器为突破口,但损失巨大的还是那些大家族。安争推测,一旦陈无诺开始动手,圣庭最少要除掉三分之一的人,差不多现在大羲主流家族有三分之一也要受到牵连。而一旦给陈重器定下谋逆的罪名,那么他的协从者谁也跑不了,全是抄家灭门。

    到时候,剩下的那三分之二真的干净?还不是人人自危。陈无诺就算再自信,也不敢整个的给圣庭换血。安争了解陈无诺,也了解人性,三分之一已经是极限了。一旦超过半数,那么大羲必然大乱。

    陈无诺要换掉三分之一的家族和人,怎么安抚剩下的三分之二?这些大家族盘根错节,基本上没有不勾连的。所以,陈无诺必须让自己看起来也损失惨重。

    陈无诺有三个底线不能触碰,一是他的圣皇之位,二是他的女人,三是那个大世穷途的屋子。圣皇之位不可动,大世穷途是秘密,那么唯一能动的就是自己的女人了。但是陈无诺有可能让这件事牵连长孙圣后吗?绝无可能。

    将这个案子交给顾九兮,是一个阴谋。到时候陈无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那些人,这件案子是顾九兮揪出来的。为了安抚剩下的人,顾九兮必然会成为牺牲品。

    朕已经把自己的女人都杀了,你们还想让朕怎么样?!

    这是其一。

    朕已经把自己的女人都杀了,这就是对你们剩下这些人的信任和看重!

    这是其二。

    安争觉得自己背脊上一阵阵的发凉......因为他了解陈无诺,所以知道他做的出来这种事。

    一个长久的坐在圣皇之位上的人,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换血,是为了让新人进入圣庭对自己始终保持敬畏,是给更多的人机会。而稳住剩下的三分之二,是为了大局。等到换血成功之后,也许再过个百年或者几百年,又是一次大换血。

    一个寿命几乎无限的圣皇,真是太可怕了。

    安争看了顾九兮一眼,沉默了很久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考虑过离开大羲吗?”

    顾九兮微微一怔:“没有。”

    安争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其实凶险万分,如果你真的没有想过离开大羲,那么只有一个法子了......你想办法受伤吧,最起码不能太轻。其实你足够聪明,很多事不需要我点明,而且一旦点明,你的那种寄托和信仰可能就会消失不见,这种打击更为巨大。况且,你和他......”

    安争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收拾:“多谢你来看我,多谢你还称我一声首座。回去吧,不要去找欧阳铎,也不要再查这个案子,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置身事外。”

    顾九兮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抱拳:“多谢首座大人的指点,但......我不信他会那样对我。”

    安争什么都没说,但她其实知道的。

    安争摇头不语:“我就要离开仙宫了,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再多说几句......欧阳铎这个人也不可信。我怀疑他和陈重器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你找他查案,最终可能还是会害了自己。陈重器不是白痴,他当然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父亲要把他当做牺牲品了。没有人愿意做牺牲品,所以会抗争。”

    “但他是儿子,是臣子,抗争的最初阶段不是一针见血的直奔他的父亲,而是你。”

    顾九兮点了点头:“多谢,那我就告辞了。”

    安争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顾九兮出了大芥空间之后,其实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天空上的太阳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可是她心里却无比的寒冷。其实她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些,她又不是一个白痴,很多事她真的只是不敢去面对。她一直在告诉自己,陈无诺让自己查这个案子,是因为信任她,看重她。

    顾九兮深吸一口气,却缓解不了心胸之中的淤积。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模样有些丑的石精和那个看起来对自己应该有些小男生爱慕的年轻人都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顾九兮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她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灰色的墙壁,灰色的树木花草,灰色的大地,灰色的天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色的衣服,灰色的皮肤。

    而那逐渐远去的两个人,却是彩色的。

    顾九兮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什么,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迈出去那一步。她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那座宫殿之中,一身黑袍的面具男走到左剑堂身边:“王爷的命令你也得到了吧?似乎王爷这次想玩点大的了。”

    左剑堂的眉头皱的很深,仿佛是一条沟壑:“我不理解王爷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明明我们还没有暴露什么。一旦开始的话,那么不就等于不打自招?我们的对手是谁?是大羲圣皇,是天下无敌的那个人。从一开始王爷就不是想推翻圣皇陛下,为什么现在却变得心急起来?”

    面具男似乎是笑了:“不打算推翻圣皇?嗯,可能是这样吧。王爷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想创造的是一个大环境。可是,他现在就是牺牲品。不管他有没有那个打算,他的父亲已经在打算了。你知道怎么不做牺牲品吗?”

    左剑堂没有说话。

    面具男道:“展示实力,让圣皇看到,牺牲品选择谁都可以,但不能选择王爷。不过是为了换血而已,为什么非要从王爷下手?让圣皇陛下看到王爷这边的分量有多重之后,他自然就会重新考虑了。难道你以为圣皇不知道王爷没有造反之心?他只是需要一个牺牲品,可以是王爷,也可以他的其他孩子。”

    左剑堂:“我觉得错了。”

    面具男:“哪里有什么对错......现在是咱们展示实力的时候了。顾九兮只是一个牺牲品,和咱们是一样的。所以......就让她先牺牲好了。”

    他转身看向外面:“下一个,就是明法司。”

    左剑堂:“为什么要这样做?顾九兮是陛下的人,明法司调入仙宫显然是陛下要保存明法司剩下的人,你都要除掉,你真的是在为王爷考虑?”

    面具男:“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其实你很清楚,我说牺牲品这三个字的意思。”

    左剑堂的脸色猛的一变:“你不是要保王爷,而是要把王爷推进火坑!”

    面具男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自己考虑吧,反正进火坑的只要不是你我就对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游戏开始

    安争忽然生出来一种错觉,他好像看到了远处有一个无比巨大的武士,就算是全天下所有的力量都加起来也不可能将其扳倒。所以这巨人也无比的自信,他确定没有人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但是忽然有一天,毫无征兆的,巨人倒下了。

    没有人攻击他,没有人想超越他,他就那么突然之间倒了下去。到底为什么倒下去的,也许只有巨人自己知道。他还并不老迈,也没有疾病,看起来依然强壮有力。

    安争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大羲有可能倒下去吗?

    只怕不能。

    那是一个根基稳固到比沧蛮山还要牢靠的国家,除非出现灭世的天灾,不然大羲这样的庞然大物是不可能倒下去的。从内心深处,安争也真的不希望大羲倒下去。因为大羲倒了,死伤的还不是普通的百姓?

    陈无诺有自己折腾的资本,纵然真的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他那一身超绝天下的修为,依然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东山再起。况且,正因为那一身超绝天下的修为,也不可能出现众叛亲离的局面。

    可是安争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他不可能救的了整个大羲,但他必须尝试着努力着去挽救明法司的那些人。他们不是旗子,更不是弃子,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安争从大芥空间里出来,决定和齐天还有陈少白认真的谈一谈。

    “两件事。”

    安争说道:“第一件,我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忙。已经很久没有回燕国去了,也不知道小流儿她们怎么用了,小七道又怎么样了。你们帮我回去一趟,看看她们的情况,若是她们需要帮助,你们留下来帮帮她们。”

    “第二件,我要留下。”

    陈少白楞了一下:“你他妈的是不是傻逼?”

    安争点了点头:“算是吧。”

    陈少白顿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齐天拍了拍陈少白的肩膀:“我就知道他是不会走的,明法司那些人是他的老部下,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老部下去死。”

    陈少白:“但这事你管不了啊,以你的实力修为......不不不,别说是你的。就算是加上我和齐天,咱们三个能有什么作为?据我所知,现在大羲在仙宫里的圣殿将军,不算之前见过你的顾九兮,还有至少两个。一个是左剑堂,一个是苏素。这两个人,别说是咱们三个加起来,就算是三十个咱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安争:“我去见见他们,让他们离开仙宫,不要再和大羲的任何事有牵连。”

    陈少白:“你他妈的真是个傻逼,那些明法司的人会信你?会听你的?”

    安争:“总得试试。”

    齐天拦住还想说什么的陈少白:“我看这样吧,反正他只是想去劝劝那些明法司的人,那就让他去。反正如果仅仅是劝劝人的话也耽搁不了太长时间,你我都去。劝完了人马上就走,多一秒钟都不行。”

    齐天转身看向安争:“如果当初不是我太任性,可能那个和尚也不用死。”

    安争点了点头:“我懂,所以你们俩就在那里等我。”

    安争指了指前面。

    前面有一座至少千米高的巨大雕塑,如同一座剑一样的山峰倒插在那。那雕塑看起来十分威严,这么大,细节处居然没有一点敷衍,真的极为不易。

    齐天还想说什么,安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和尚当初的故事,但是我却知道,如果你们跟我去就有可能被我牵连。所以你们就在那雕像处等我,我会很快回来。对了,上次看到这个雕像就觉得有些臭屁,这是青莲轩辕紫萝之中的哪一个?”

    “紫萝。”

    齐天回答:“他自己雕的。”

    安争愕然:“自......自己给自己雕像?”

    齐天道:“紫萝是狂徒啊,放-荡不羁。有一天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在大殿的宝座上睡觉睡着睡着突然坐起来,说我现在的成就地位应该很高很高了吧。他手下人一脸发懵的表情,但还是得如实回答啊。说对啊,肯定高啊,这个世界上能和你比肩的也就那么几个了。紫萝就说,嗯,那我得给自己立个雕像。”

    “然后他就开始干,谁也不让插手。”

    齐天表情怪异的说道:“这还不算完,他断断续续用了七年的时间才把这个雕像做好。想起来了就去雕刻一会儿,也没准一忘就是半年。雕成之日,他给自己的雕像磕头,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努力。”

    像是个笑话,但是安争忽然肃然起敬。

    陈少白:“等我牛逼了,我也这么干。”

    安争拍了拍他俩的肩膀:“等我,回头咱们叫上杜瘦瘦,找一座没人去过的大山,把半座山都雕成咱们的样子。四个人围坐,中间必须是个麻将桌。”

    齐天:“......”

    安争:“走了,等我回来!”

    说完之后就朝着来时的方向冲了出去,转瞬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陈少白看着安争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后问:“咱们真的就这么等着他?”

    齐天:“你那伞不是还在自己身上吗?”

    陈少白笑起来:“怪不得人们形容一个人聪明,都说猴精猴精的。”

    齐天:“滚......”

    安争一路疾驰,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明法司那些人面前。如果就那么贸然的冲过去,说你们都走吧,谁会听他的?这真的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不久之前鬼王下山的时候他曾经使用过神雷天征,但和当初的神雷天征终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当时在场的人比如顾九兮可能有所怀疑,但没在场的人未必就信。

    为了不暴露,安争在半路上戴上了一副当初钟九歌给他的面具,样子依然是一个年轻人,但更为俊美,少了几分阳刚之气。他打听着找到了明法司那些人暂时居住的地方,打算先在周围看看情况。

    那是一片废弃了的大宅子,占地很大,其中绝大部分房子都已经坍塌了,能住人的不多。这地方属于大羲的控制范围,看不到佛国的人出没。但是大羲的控制范围,人和人之间也未必信任未必团结。因为在这一大片区域之中,还有几百个小国的修行者。

    安争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大宅子。

    才刚到没多久,就听到远处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就看到一队至少千余人的精骑呼啸而来。那骑兵坐下都是妖兽,速度比战马要快的多了。安争一眼便看出来,那支队伍是大羲虎豹狼三支骑兵之中的飞豹军。大羲的军队规模之大,寻常人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其中战斗力最强的,除了那些圣殿将军手下的精锐之外,骑兵之中的虎豹狼,步兵之中的熊猿鹤。

    这六支军队不归属任何圣殿将军统帅,属于大羲常备军之中的精锐,带兵的将军并不是固定的,而是由圣皇陛下亲自任命。这六支军队,就足以把周围数百个小国涤荡一遍。

    飞豹军是虎豹狼之中速度最快的一支,坐下的妖兽清一色的四翅雷豹,如果全力以赴的话,从仙宫到大羲金陵城最多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比囚欲之境修行者全力以赴的速度还要快不少。

    看起来那至少是一个折冲营的骑兵,数量在一千二百人左右。骑兵到了之后迅速将这边院子围了起来,所有的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也都准备好,这显然不是来谈话的,而是来屠杀的。

    安争脸色一变,从高处站起来,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想不到陈重器已经完全放弃了脸面,丝毫也不遮掩,竟然调动大羲最精锐的军队来围杀明法司的人。安争很清楚军队,尤其是大羲精锐军队的恐怖。个人修行者的就算是实力比那些骑兵要高出去很多,一旦交手,转瞬之间就能被骑兵绞成肉泥。可安争没有别的选择,心里想着的只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而就在这一刻,明法司的人也全都冲了出来,在大院子里面集结,然后迅速的布置了防御。显然他们也是有所准备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很快。

    “明法司的人听旨。”

    安争在疾冲下去的时候就听到一个人声音很大的说道:“陛下口谕,明法司人是有功劳的,但功不抵过。你们在金陵城围堵囚车,试图谋逆,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念在你们往日对大羲也算忠诚,为国为百姓也做过一些事,所以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不在大羲之内诛杀,你们死了之后,会昭告天下,就说你们是为维护大羲而在仙宫战死......”

    后面的话安争已经听不下去了,因为愤怒,他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可眼看着就要冲过去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安争面前,随手画了一个圆。安争来不及反应过来,重重的撞在那个圆上,然后身子就被绷了起来,四肢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绑的结结实实。

    面具男出现在安争面前,那只露出来的眼睛眯着:“料到了你会来,只是没有想到你死过一次了依然这么蠢。明法司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你一个人分量重,所以你来,不是来为他们陪葬的,而是他们为你陪葬。既然是陪葬,那么他们怎么也要有几分陪葬的惨烈才对。所以......我想了一个游戏。”

    他一摆手,那个圆束缚着安争飞了出去,飞向远处一座高塔。

    “我给你们一个血淋淋的相见的机会,然后你们抱头痛哭相拥赴死,真是感人。”

    面具男笑起来,声音如猫头鹰夜啼一样的难听:“我看着你们死得其所。”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大人

    面具男将安争送入了一个高塔之中,束缚了安争的是一个看起来透明的圆。他本来还在得意的笑着,可是他看到了在那个透明圆里的安争嘴巴动了动,说了一句话,然后他眼神里的得意就变成了愤怒。

    “早就知道了会有陷阱,我一次次进入陷阱不是因为你们多聪明,也不是因为我蠢,只是因为是这样的人。”

    然后安争就在那个光团里盘膝坐下来,等待着进入高塔。

    面具男忽然反应了过来,安争是自己进去的......他确实修为境界比安争要高,但是真的高到了让安争毫无抵抗之力就控制了他的地步吗?显然没有,他那么容易控制了安争,只是因为安争知道这才是最简单的进去的办法。

    以安争的实力,如果想杀进去的话,估计会很难。那是一千二百武装到了牙齿的大羲精锐骑兵,那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安争可以在燕国和幽国的战争之中用神雷天征干掉数以千计的士兵,但是干不掉这一千二百飞豹骑。

    结果还是一样的结果,安争再次进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可是面具男之前的得意却忽然不见了,那种成就感也消失不见了。他忍不住自己思考了一下这是怎么了......只是因为,这不是他的成就。安争看向他的眼神里都是轻蔑,哪怕看起来他才是成功者。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面具男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欧阳铎叹了口气:“因为你没有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之后,欧阳铎也朝着那个大院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站住!”

    面具男喊了一声:“你要去做什么!”

    欧阳铎头也不回:“我去死。”

    面具男追上他一把拉住:“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明法司未来计划知道的人有几个?你!我!安争!陈重器!现在这个局面对你我来说是最好的。安争死了,陈重器已经是个弃子死只是早早晚晚的事。这两个人死之后,就只有你我知道这秘密了。未来,整个圣庭都在你我的控制之中!”

    欧阳铎笑了笑:“无所谓,那本就不是我的梦想,是你的。”

    面具男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来:“你我是战友!”

    “不,从来都不是。”

    欧阳铎转过头看着面具男说道:“从一开始你就是利用我而已,你假死来骗过首座大人,来执行那个本就不该存在的未来计划。你的目的是将来控制圣堂,你野心太大了。你知道谁也杀不死陈无诺,所以你就想用另外一种方式控制这个当时最强大的帝国。也许你会成功吧,祝你成功。”

    说完之后,欧阳铎继续往前走:“其实你连陈重器都不如......陈重器是个理想主义者,他要做的不是推翻谁,而是改变这个世界。他也想做伟人,比他爹更厉害的人。但是他注定了是个悲剧,钻进了牛角尖里。其实他受首座的影响很大,他想杀死首座只是因为他害怕首座。”

    “你也一样,你一直都在怕他。”

    面具男冷哼一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欧阳铎:“来啊,反正我生不如死已经很多年了。你永远也不会体会到,那种背叛的 感觉是多么的痛苦。虽然你也是一个背叛者,但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没有人性。你杀了我,我也就不必再去想,该怎么对首座大人说明这件事。”

    面具男抬起手,可是居然没有出手:“你们......都是蠢货。”

    “如果你认为的有人性就是蠢货,那么我庆幸我还是一个蠢货。刚才你还在得意,自己算计了首座大人。你还在蔑视他,说他一次次的钻进陷阱是蠢。不,那不是蠢。我也希望身边有这样的朋友,在明知道危险的时候也不会放弃我。”

    他再次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面具男:“所以千万不要再说什么你我是战友之类的话了,你不会因为救我而钻进陷阱,我也不会因为救你而钻进陷阱。”

    面具男站在那,肩膀都在颤抖着:“可是你们都是失败者,注定了是历史的淘汰品。你们死了也好,因为你们没有资格在将来仰视我。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的朋友,成功者从来都不需要朋友。站在高处的人是孤独的,你们只是芸芸众生。”

    欧阳铎耸了耸肩膀:“芸芸众生?真好。”

    他头也不回,加速朝着那个大院子冲了过去。

    面具男站在那,忽然近乎崩溃的嘶吼起来:“死吧!都去死吧!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的朋友,我连朋友都不需要!这个世界只有我自己理解我自己,我生气不是因为你们都离我而去,我生气是因为你低估了我!你居然说我连陈重器那个白痴都不如,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如果他的父亲不是陈无诺,他算个什么东西!”

    声嘶力竭。

    欧阳铎却再也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大院子那边,飞豹骑兵开始合围,他们训练有素,他们手里的武器都是大羲的精工巧匠在造器师的指点下打造出来的大杀器。虽然明法司的人也是全副武装,但是武器的威力和飞豹骑的相比根本不在同一层次上。

    八个飞豹骑兵抬着一个大概两米的方箱子跑过来,砰地一声放在院子外面的地上,激荡起来一片尘土。其中一个人伸手在方箱子上面那个凸起的按钮上拍了一下,方箱子立刻震动起来,紧跟着箱子上半截突然打开,四条金属打造的支架伸了出来,弯曲如屈膝,然后站了起来。

    四个支架将方箱子支起来,箱子里面一个足有半米粗的圆管随即升高,下面是一个小一号的方盒子,大概一米见方。这个圆管连接着方盒子,而这个半米粗的圆管又是由十六根小腿粗的圆管组成的。

    一个士兵从箱子里面取出来一块金品灵石镶嵌进圆管底座上,然后那东西就呜呜的转动起来。下面那个一米见方的箱子里都是用符文加持了的弩箭,每一根都有手臂粗,上面的符文十分厉害,最可怕的是其中还蕴含着灵石的爆裂力量。

    大院子外面的街道上,至少五十个这样的方箱子依次打开。当金品灵石镶嵌进去之后,这五十个大杀器开始陆续发威。十六跟圆管旋转起来,弩箭开始向外倾斜,只是一轮,那高大的围墙就被轰没了。里面防御的明法司的人第一次和大羲的军队交手,也第一次领略到了大羲军队杀器的威力。

    最前面的一排明法司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反应,顷刻之间就被这些重弩射成了肉泥。那些弩箭的威力太大了,轰在人身上的话,直接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碎渣。明法司的这些人在修为上普遍都比外面那些士兵要强大,可是打起来之后连一丁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撤回去!”

    陈思钱大声喊着,然后一把将陈想厚拉开:“这不是能硬扛住的,看到后面那座高塔了吗,暂时退进去!”

    明法司的人开始撤退,一路走一路死人。而大羲的军队开始整齐的向前推进,在那种大杀器的威力覆盖之下,面前不可能存在任何障碍物。有墙?直接轰碎。有树?直接轰碎。有房子?直接轰碎!

    这是大羲多年以来靠着战争积累起来的经验,立国这么多年来,大羲始终保持着对外战争的胜利,从不曾战败过。这些杀器,都是历代军人靠血战之后的感悟才能创造出来的。然而现在,这些杀器用在了对付自己人身上。

    如果当初创造了这些杀器的那个人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愤怒会不会悲伤。

    飞豹骑在整齐的前推,推进的过程之中前面的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很快半个大院子就被夷为平地。突突突突的声音之中,重弩覆盖之下,谁也不能幸免。

    就在这时候那个光团将安争扔了进来,安争才落地,无数支重弩就朝着他激射过来。三十片圣鱼之鳞在这瞬间自动出现,在安争面前形成了一堵墙壁。重弩的威力再大,也不可能将圣鱼之鳞攻破。

    安争留下了一片,然后将剩下的二十九片分散了出去,为其他人阻拦重弩。他的眼睛和思维几乎没有任何延迟,看到的思维就想到了,想到了,圣鱼之鳞也就到了。明法司的人群后面,三十片圣鱼之鳞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来回推动一样,速度奇快的平移着,为更多的人挡住重弩。

    安争回头看了看那座高塔,那就是面具男为他们设计的坟墓。可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如果不退入高塔的话,也只是死在不一样的地方罢了。外面越发空旷起来,对明法司的人越来越不利。

    “高塔轰不破!”

    有人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发现那些重弩轰击在高塔上之后就被弹开,建造高塔的黑色石头上也只是留下了一个一个的白印而已。

    “大家进去!”

    安争还没来得及喊一声,队伍后面的人已经潮水一样涌进了高塔之中。此时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安争只能跟着人一块往回退,进入高塔。然后以圣鱼之鳞封堵了门口,外面噼噼啪啪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幸好弩箭无法攻入了。

    “看看损失多了少人!”

    陈思钱喊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的人倒是没有受伤。因为那重弩的威力太大,哪怕是被重弩扫中一点,也是尸骨无存。活着的,当然都是没有受伤的人。

    “至少半数的兄弟折在这了。”

    陈想厚啪的一声拍在石头墙上:“妈的,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对我们下手的居然是大羲的军队!”

    “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人们听到这句话,才注意到情报司司首欧阳铎就在这里。

    “只剩下咱们这些人了,连行动司的司首都已经被他们暗杀了。”

    欧阳铎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安争身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走过去单膝跪倒:“咱们怎么办?大人!”

第五百三十七章 死局【一】

    除了欧阳铎之外所有人的都愣住了,代理明法司首座权限的陈思钱和陈想厚兄弟面面相觑,然后过去一把拉住欧阳铎:“你什么意思?!这个人和大人有什么关系!”

    大人?

    在明法司的每一个人眼中,大人只有一个。

    “他就是大人,大人并没有死。”

    欧阳铎跪在那,看着安争:“我知道不该和您相认,毕竟那已经是过去的事,而不管是大羲还是明法司对你们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可是,在这一刻您选择回来,我无法不与您相认。”

    安争摇了摇头:“其实不不应该说出来。”

    欧阳铎苦笑:“我知道,能知道大人您的身份,而且和您相认,我已经暴露了自己。我知道我错了,而且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可若是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和您相认。谁也不知道我这些年内心深处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很多次我都忍不住想自己把自己解决了,可是我又没有那个勇气。我是个懦夫,我怕死。“

    欧阳铎垂下头:“可是当我知道大人您还没死的时候,我才真正的看清楚我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挣扎。有人劝我,杀了你就一了百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当做您最初已经死了......我甚至妥协了一段时间,觉得那样可能是对的。但到了最后,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

    安争伸出手把欧阳铎扶起来:“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没有资格代表别人原谅你。不管你对不起谁,我都不能代表别人。唯独我能代表我自己,我可以原谅你。因为我确定一件事,你唯一做错的只是你依然在执行明法司未来计划。而这个计划到现在为止不是不能阻止的,你就是可以阻止它的那个人。”

    欧阳铎摇头:“阻止不了了......”

    他抬起头看着安争,眼睛里带着泪:“明法司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所有经过了十几年训练的人都已经安排了出去。他们被派遣进入了各衙门之中,有的是通过举荐进入的,有的是经过科考进入的,至少五百五十个人已经进入各衙门成为低级官员。”

    安争的眉头皱起来,怒火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

    欧阳铎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魏平。”

    魏平?!

    安争的脑袋里嗡的响了一声:“他不是死了吗?”

    欧阳铎道:“不,他没死。当初他在大人的授意下接触了明法司未来计划,这个人就已经变的疯狂。那个计划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开启了一扇通向地狱的大门,他一头钻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了。这个人已经疯了,他是想控制整个大羲。”

    欧阳铎道:“那年,我才刚刚进入明法司之后不久。魏平接受您的命令去处置明法司未来计划,他根本就没有遣散那些人,而是全都藏了起来。然后他开始约见我,和我谈了很多。当时我也是因为太年轻,心性不稳重,而且也有个改变天下的梦想,所以就听了他的话,帮他做了一个假象。”

    “他知道,最大的障碍不是别人,是您。”

    欧阳铎道:“魏平跟我说,最好的不被您怀疑的办法就是他死。做一个他已经死了的的假象,这样你就不会继续调查下去了。因为唯一接触过明法司未来计划的手下就是他,您当然不会怀疑什么。他死了,这件事在您看来也就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那天开始,魏平就成了一个隐形人。他很熟悉明法司,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行动司的司首。他利用自己知道的一切东西,帮助我迅速的成为了情报司的司首。然后又利用我的职务,为明法司未来计划提供便利。”

    “这些年,其实很多表面上看起来战死的明法司的人,其实都是被他收买拉拢了,要么就是被他洗了脑。这些明法司的精锐之中的精锐,开始训练那些小孩子。他熟悉明法司的训练方式,用您训练我们的技巧训练那些人,并且始终给那些孩子洗脑,让他们保持忠诚。”

    “现在这些人已经分派出去了,出了他之外谁也不知道名单。”

    安争叹了口气:“最终,这件事还是要怪我自己,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陈重器。”

    欧阳铎:“大人!”

    他张了张嘴,显然在犹豫着什么,几秒钟之后咬着嘴唇说道:“其实......其实要除掉您的事,也是魏平一手策划的。最早提出来明法司未来计划的话人陈重器,但是陈重器一开始真的不知道未来计划还在执行。直到未来计划已经基本成功,那些孩子全都被训练成了精锐之中的精锐,欧阳铎让我安排人联系了陈重器。”

    安争道:“因为魏平直到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成功。”

    “是!”

    欧阳铎继续说道:“要想让明法司未来计划真的实行,就必须接触陈重器。这个计划是陈重器提出来的,他必然有一个成熟的方案。而这个方案,又和魏平的想法不谋而合。最主要的是,陈重器可以提供更多的帮助。魏平可以把那些孩子训练成各方面的高手,但是不熟悉官场。陈重器不一样,他可以让那些人对官场上的诸多规则了如指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几年前,魏平开始谋划除掉您了。因为在魏平看来,最大的障碍始终都是您。如果您不死,他不敢露面。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修行,而且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来换取高等级的功法,即便他的实力大涨,但他依然不敢面对您。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是您的对手,要想除掉您也必须借助陈重器的力量。”

    安争道:“有一个不谋而合。”

    欧阳铎道:“陈重器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取代他的父亲,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造反,没有想过要杀死他的父亲。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做一个圣人。一个改变天下的人,他也是一个疯子。魏平和陈重器两个人商议之后,决定设计除掉您,这才有了您北燕之行。”

    安争问:“可是这件事,为什么是陈无诺派人通知我的。”

    欧阳铎摇了摇头:“属下也不清楚,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其实这件事陈无诺根本不知情。通知您的那个太监,应该陈重器买通了的,假传圣旨。而负责把那个太监带进来的人,也是魏平的人。这些年魏平在明法司里安插了不少人,这些人我都知道是谁。”

    他回头看了一眼:“我是搞情报的,在这一点上魏平永远不是我的对手。我现在身上就带着一份名单,你们之中谁是魏平的人我都清楚。在我把名单交给大人之前,你们自己想一想,你们......现在都是弃子了。魏平是要把你们都杀死的,这样他才会重新变成一个隐形人。陈重器死了,我们都死了,谁还知道他的存在?”

    他将名单取出来递给安争,安争沉默了一下,手心里一道紫光出现,那名单烧成了灰烬。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计较这些了。”

    安争看着那些明法司的人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是魏平的人,你们可能也不知道他就是魏平。我也没有想过我仅仅是烧掉这个名单你们就能和我同心同德,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现在你们不是为了我而战,不是为了明法司而战,更不是为了大羲而战,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战。你们已经被抛弃了,不想死的话就只能去抗争。”

    不少人面面相觑,有人第一个跪下来:“属下......属下错了!”

    随着第一个个人跪了下来,至少有二十几个人也陆续跪了下来。他们的头都低的很深,不敢抬起头和安争对视。安争看着这些人心里忍不住一叹,魏平这些年在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就在他以为所有人都已经自己承认了的时候,陈想厚咬着牙也跪了下来:“属下......错了!”

    他哥哥陈思钱楞了一下,然后嗷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你他妈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对得起首座大人对你的照顾吗?!当初如果不是首座大人,咱们早就已经死了!”

    “对不起,对不对,对不起!”

    陈想厚不住的磕头,片刻之后额头上就已经红了一大片,血珠从破开的皮肤下面渗了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现在才知道魏平有多阴险可怕。我以为我是能和他一起改变这个世界的,却不曾想到我始终都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罢了。但是大人,属下真的没有出卖过你,就算是魏平给我金山银山,就算他用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属下也不会出卖你的!”

    安争伸手把陈想厚扶起来:“你比思钱性子还要单纯,你被骗,我倒是不觉得怎么意外。况且,我真的信你,你永远也不会出卖我。”

    陈思钱一脚一脚的踹他,安争一把拉住陈思钱:“算了,现在咱们不必计较这些了。都是命悬一线,还是考虑一下怎么活着出去。这地方是魏平算计好了的,他就是想让咱们进来。”

    他往四周看了看:“先检查一下环境,陈想厚,带几个人去高塔最上面看看情况。如果不摸清楚这里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有人一声惊呼:“王宝呢?王宝去哪儿了?刚才他就站在我身边的!”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去,这个时候大家才惊愕的发现,屋子不只是少了一个人......可是,谁都没用察觉到。

第五百三十八章 死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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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在什么时候少的?少的人去了哪里?

    地上和四周都没有任何血迹,唯一的入口被圣鱼之鳞封住,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出。别说血迹和血腥味,四周什么奇怪的现象都没有。可是那些人就是如此诡异的消失不见了,消失的都是站在最外围的那些人,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人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鬼?”

    “闭嘴!你是明法司的人,你半生都在做什么?你做的就是除恶扬善的事,就算是有鬼难道敢对明法司的人下手?!”

    “可是,如果不是鬼的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好端端的,好几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在场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有所察觉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谜团,只有人吓人才是解不开的。”

    欧阳铎走到一个空地,有个明法司的裁决指着那个空地说道:“刚才王宝就站在我身后来着,我也一直以为他始终在我身后,可是我回头叫他的时候没有人搭理我,我看了看才发现他不见了。”

    欧阳铎蹲下来看了看,地面上看不出来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进来的时候安争就特意留心过,地面是那种大概六十厘米左右见方的地板。每一块砖的规格都一样,拼接和铺设的都很平整。他走到王宝消失的地方,用脚踩了踩,很坚实,下面应该不是空的。

    “奇怪。”

    欧阳铎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大人,你摸一摸。”

    安争蹲下来也用手摸了摸,然后脸色微微变化:“似乎不像是砖石,触手的感觉更像是经过了打磨的皮子。”

    欧阳铎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是砖石的话应该冰凉且坚硬。但是这些地砖触手的感觉都稍稍有些软,又不是很软,感觉就像是地面上铺了一层皮子似的感觉。可是走在上面却没有任何感觉,连灰尘都没有。”

    他的话刚说完,安争的脸色又变了:“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欧阳铎伸手在地上又摸了摸,脸色顿时也难看起来。之前那种摸起来好像铺了一层皮子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地面上恢复了那种冷硬坚实的感觉。手指触摸到的地方也不在平滑,给人的感觉就是普通的砖石。

    “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铎看向安争:“不过可以确定一点,这地面如此诡异,刚才消失不见的人显然就是被地面吞噬了。大家小心些,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彼此的视线,围成一圈面对面站着。”

    安争点了点头,他侧耳听了听,外面也没有了飞豹骑的声音,显然是撤走了。

    “魏平应该知道这座高塔里是什么情况,他就是想把咱们逼进来。”

    他将圣鱼之鳞打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看了看,只见那些军队已经撤回了大概两三百米之外的地方,几十架那种威力巨大的弩车就对着门口。一旦明法司的人出去的话,立刻就会被轰成肉泥。

    “害怕吗?!”

    就在这时候,面具男的声音出现在大家的身边。感觉他就在这高塔里,可是不管大家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发现。那声音很近很近,给人一种他就在每个人身边的错觉。

    “这里就是你们的归宿,而可惜的是,你们这些背弃了我的人和其他人一样的下场。你们尸骨无存,甚至连灵魂都不能进入轮回。这里是我为你们精心挑选的,你们谁也逃不出去。”

    欧阳铎冷笑道:“到现在还一副你谁也不亏欠的模样,张嘴闭嘴是别人背弃了你,却忘记了是你自己背弃了整个明法司,背弃了整个天下。”

    “哈哈哈哈。”

    面具男的笑声如此的猖狂:“我背弃你们又何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铁一样的道理谁也不能改变。那就是先背叛的人,最起码会死在被背叛的人后边。我知道自己将来也可能不得好死,但好消息是可以当做看戏一样欣赏你们的死法。让我告诉你们,之前消失的那几个人只是一个开胃小菜而已......接下来在这个高塔里会发生很多好玩的事,你们等着吧,会很刺激。”

    不管欧阳铎再说什么,魏平再也没有回答过。

    欧阳铎看向安争:“这里应该是魏平精心设计的陷阱,大家尽量不要分开吧。”

    安争点了点头:“五个人一组,按照之前行动的标准。你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人,你们不惧鬼神,这地方应该有很多机关,大家千万小心。记住,随时留意地面上的变化......”

    他将一部分圣鱼之鳞召唤回来,然后镶嵌进四周的石壁之中。那石壁坚固无比,虽然只是勉强切入进去一些,但是可以保证圣鱼之鳞卡在半空之中。

    “一旦感觉到脚下发生了什么改变,变得柔软也好,其他变化也好,立刻离开地面去那些盾牌上面。”

    安争指了指圣鱼之鳞:“现在一共还剩下二百三十五个人,二百人留下,谁也不要轻举妄动。陈思钱和陈想厚,你们两个留在一层。生下的三十五个人分成七个组。”

    随着他的手指点,很快这些精锐的裁决就列队完毕。七个挑选出来的组站在了安争身边,他们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欧阳。”

    安争看向欧阳铎说道:“我带一个组上去,五个组在中间做支援,你带一个组殿后。这个塔一共只有七层,每一层都要检查。为了不发生意外,检查剩下的六层塔的时候所有人不许掉队。本来我打算每一层留下一组人留守,现在看来还是不必了。”

    欧阳铎摇头:“还是属下带人先上去吧。”

    安争摆手:“不要争了,现在你们就当我还是你们的首座吧。”

    他带着一组人率先上去,后面的二十五个人跟上,最后是欧阳铎带着一组人殿后。三十七个人鱼贯而上,为了保证不发生意外,除了安争带着的一组人和他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手拉着手往上走。

    安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五个人:“和我保持两个台阶的距离,你们都一定要看仔细。一旦我出现什么意外,不要管,退回去!欧阳铎一定会找到办法,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后面的人互相看了看,应了一声,可是大家都知道,如果安争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们都会冲过去的。哪怕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十分陌生,但他就是曾经的首座大人。

    而且有首座大人在,他们的心里也都踏实了不少。

    安争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表情肃然。可是一路走到最上面的第七层,依然没有任何发现。这里没有找到任何机关,所有人都完好无损的重新退回一层。

    “会不会只有一层有这样吞噬人的机关?”

    欧阳铎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争摇了摇头:“我还算了解魏平,他是一个做事之前必须把所有准备都做好的性子。这地方如果是他算计好了的,他不可能会有什么疏漏。也就是说,如果只有一层地面上能吞噬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把一层和上面封闭起来。况且,他的心已经变态了,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那怎么办?”

    安争不在的时候,他们每个人也都能独当一面。可是安争此时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就好像找到了家长的孩子一样,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安争身上。

    “与其考虑上面安全不安全,不如考虑怎么冲出去。”

    安争看了看外面:“只是军队封住了大门,一会儿我用我的盾牌顶住,你们在我身后杀出去,虽然会有损伤但不至于全军覆没。”

    欧阳铎点了点头:“我看大人那些盾牌坚固无比,就连飞豹骑的连环雷弩都不能损坏。”

    可就在这句话刚说完的时候,外面忽然当当当的响了起来,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地上。安争脸色一变,冲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了。高塔外面降落下来一层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的东西,将高塔彻底封住。一层的入口,二层以上的窗户都被封闭了。

    “他听得到我们说什么。”

    安争像是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

    欧阳铎反应过来,然后脸色变得有些发白:“是啊,他故意一点点的斩断我们的希望。听着我们说话,看着我们行动,一旦我们发现什么可以尝试的办法,他就斩断这个办法的可能性。一步一步的来,他不急着杀死咱们......他说过,这是最后一个游戏。”

    安争嗯了一声,召唤出来破军剑,朝着门外面那一层好像金属打造出来的防护层刺了一剑。破军剑天下致锐,一剑就将那个防御层刺穿了。可是诡异的是,当破军剑抽回来的时候,那被刺穿口子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欧阳铎也抽出自己的佩剑刺了一下,他的剑居然也轻而易举的把外面那一层看起来很坚固的防御层刺穿了。就在他有些惊讶的时候,忽然啊的一声松开手。他的那柄长剑以极快的速度腐烂,坚硬锋利的长剑一瞬间变成了烂泥一样的东西,而且迅速的被那防御层吸收了进去。

    “什么鬼东西!”

    “看起来这个防御层在吞吃法器!”

    欧阳铎的脸色有些发白:“属下的佩剑是打造过的,是金品法器,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极品,但最少也是金品中阶。这个防御层太古怪了,这么快就把一把金品的长剑融化腐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不是属下扯手快的话,连手都没了。”

    安争注意到,欧阳铎的手心里已经烂了一大块。他立刻掏出匕首,将那块烂肉剜掉:“大家小心些,不要触碰那一层东西。”

    就在这时候有人惊呼了一声,安争回头看了看,发现又有人消失不见了。这次消失的同样不是一个人,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外面,所以站在后面的人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至少十个。

    地面再次发生了变化,摸起来是那种皮子一般的感觉。可是几秒钟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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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之门介绍:
让每一个心怀善念的人过最土豪的日子,再把每一个心怀恶念的人送进地狱。法到底是约束好人还是坏人?尊法的人为什么反而处处受制?开一扇门,逆世道而行。以大凶之手段行大善之事。我念为天意,我怒为天威。【圣裁廷群】517832051大逆之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逆之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逆之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