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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大逆之门txt下载     大逆之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古猎族的大军

    幻世长居城虽然乱,但自从有了聚尚院历来,还从不曾有谁能硬闯进来。曾经有人说过,在幻世长居城里,开了门聚尚院容纳八方,关上门的聚尚院水泼不进。现在非但有人硬闯进来,而且门也碎了。

    不管是谁,打碎了主人家的门闯进来,都不会被主人家当成客人。

    就算隔着一层面纱,安争都感觉到了庄菲菲脸上的寒意。

    聚尚院的两个迎客小厮站在躺在地上呻吟着,两个人的手脚都以诡异的姿势折断了。来人之粗野,连个迎客的小厮都能出手伤的这么重。

    安争回头看了看,进来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身高足有一米九,虎背猿腰,视觉上极为强悍。这人上半身套着一件兽皮的坎肩,里面是一件粗布上衣,下半身则是一条蹬裆大棉裤。这个壮汉左手拎着一个很大的包裹,但是看起来这包裹很扁平,里面似乎装了盾牌一样的东西。而他的右手握着一条猎叉,锋芒毕露。

    在这个壮汉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差不多同样打扮的人,一样的猎叉在手。而最让人觉得费解的,则是这支奇怪的队伍里居然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

    “古猎族的人?”

    庄菲菲眉头皱着问了一句。

    那壮汉点头:“没错!我听说你们这今日有鉴宝大会,就想看看你们的宝贝怎么样,比不比的过我手里的宝贝。”

    气氛有些紧张,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不过在座的众人才不会傻到替聚尚院出手,谁都知道聚尚院里高手如云。况且,见来的人是古猎族,大家就更不愿意搀和了。

    高三多在安争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古猎族是沧蛮山的原住民,他们的部落繁盛时期能有数百万人口,精锐士兵十万,不过几十年前因为不自量力卷进了幽燕十六国的征战之中,损失惨重。后来剩下的古猎族搬进了沧蛮山更深处,如今已经很少能看到了。他们行事粗野,没有章法规矩,所以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聚尚院是个什么地方。”

    那壮汉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叫古蛮,本打算客客气气进来换东西,但你们外面那两个小厮不放我进来,我就只好打进来了。”

    砰地一声,他把手里的猎叉插进了石板地面之中,然后从怀里摸出来一袋子沙金丢在地上:“我们古猎族讲理,打伤了人就要赔,这些沙金算是那两个小厮治伤的钱。”

    庄菲菲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如何处置,她本想出手将那个古蛮直接击杀,但听到古蛮说换东西三个字之后,立刻改变了主意。

    “打伤了我的人,踢坏了我聚尚院的门,随随便便丢一袋沙金就算完事了?”

    庄菲菲冷笑一声:“古猎族的人向来粗野,但粗野不是你们行凶的理由。所以不管你们今日是来做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谁也走不了了。”

    古蛮回头看了那少女一眼,然后拍了拍胸脯:“那你说怎么办,你的人不让我进,我又必须进来。”

    安争看出来庄菲菲的态度,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他往四周看了看,聚尚院的高手已经围拢过来,随时都能出手。

    “既然有必须进来的理由,那就说说呗。”

    安争站起来,回头看向古蛮说道:“聚尚院之所以能把买卖做的这么大,靠的就是两个字,一个是诚,一个是义。如果你确实有什么必须要进来的理由,说出来听听,让大先生判断一下这个理由是不是足够减免你们不礼貌而造成的后果。”

    古蛮扫了一眼安争:“你是谁。”

    安争道:“一个客人。”

    “蛮子,给他们看。”

    就在这时候,一直站在后面的小女孩忽然说了一句。这句话,让安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了过去。一开始安争以为这个小女孩是古蛮的女儿,但她这句话说出的口气是命令。而她说话之后,那个古蛮立刻将手里的大包裹放在地上,然后竟是双膝跪倒,脸色挚诚庄重的将包裹打开。

    “我主人说让你们看,那就让你们看。”

    古蛮将包裹打开的一瞬间,屋子里就亮起来一道光。

    “封门!”

    庄菲菲忽然喊了一声,紧跟着空气放佛都凝固了一样,然后十几道人影就从四周掠了过来。他们迅速的把刚才坏掉的房门扔到一边,用封门板将房门封住。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阵之后,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高三多脸色也有些激动,一把抓着安争的手:“聚尚院封门,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的事了。”

    “怎么回事?”

    安争问。

    高三多解释道:“聚尚院有个规矩,如果那个客人带着真正的足以让聚尚院重视的宝物进门,而且是来寻求帮助的,聚尚院就会立刻封门,倾尽整个聚尚院的力量来保护寻求帮助的人。”

    安争点了点头:“还有这规矩,头一次听说。”

    高三多笑道:“你才多大,上一次聚尚院封门是三十七年前。”

    安争问:“那时候你多大?”

    高三多沉默了一会儿后认真的回答:“今年我才十八。”

    正说着的时候,古蛮已经将包裹彻底打开。所有人都忍不住站起来往前凑,看看那包裹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庄菲菲一瞬间就做出封门的决定。这种事,原本就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只要封门,必须某一地的聚尚院大掌柜和所有管事的人商议之后,再报请聚尚院的总部才能做出这个决定。

    所以当庄菲菲说出封门几个字的时候,聚尚院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甄壮碧显然也很激动,能遇到聚尚院封门那是大机缘。或许将会看到之前那么多年都不曾见到过的宝物,真真正正的宝物。

    庄菲菲站在人群前面,竟然也单膝跪下来去看那东西。而在场的人,却实在看不出来那东西是什么。安争当然没有多激动,他见过的宝物太多太多了,紫品上的好东西他现在也不是没有,所以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兴奋起来。

    怎么会是这个东西!

    可是当安争看清楚那东西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包裹里的东西不是完整的,是残品。但谁也无法确定这东西的价值,谁也无法界定这东西的品质。

    那是小半块鱼鳞。

    只是小半块鱼鳞,可安争的内心深处却如翻江倒海一样。如果不是有上次进入沧蛮山深处的经历,他也认不出这个东西。这鱼鳞,就是安争看到的那条巨大无比的鲤鱼的鱼鳞。之所以安争如此的确定,就是因为那大鱼曾在他面前近距离的一跃而起,将一头麟翼雕吞了。

    那鱼的大,到现在安争只要回忆起来也依然会觉得心潮澎湃。

    安争认识是因为不久之前他刚刚见过,但庄菲菲也认识显然有些奇怪了。安争之前身为明法司的首座,见到的东西比庄菲菲要多的多。如果不是恰好看到过那条巨大的鲤鱼,安争也断然认不出这东西是什么。庄菲菲仅仅是聚尚院一个分院的大掌柜而已,怎么可能比安争的阅历更广?

    此时那个古猎族的小女孩走上来,看了看在场的人,声音清脆但颇为轻蔑的说道:“看起来,只有这位姐姐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剩下的一群都是凡夫俗子。”

    这小女孩十二三岁年纪,说话倒是不留情面。

    安争打量了一下她,发现这小女孩最大的特点就是白,不是病态的那种白,而是充满了青春气息的白。她的眼睛很大,鼻子很挺,额头稍稍高了些,但不影响她的美丽。她有着微微暗红色的卷发,头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头饰。她穿着古猎族特有的织物做成的裙子,脚上则是一双鹿皮长靴。

    很刁蛮的样子。

    “看什么看?”

    小女孩瞪了安争一眼:“你再这么没礼貌的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安争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

    古蛮却很愤怒:“我主人在和你说话!”

    安争没理会他,而是安抚着怀里抱着的猫儿。因为自从古蛮他们进来之后猫儿就在瑟瑟发抖,尤其是打开包括之后,猫儿颤抖的更厉害了。或许它是想到了之前和安争在沧蛮山里的经历,见到那大鱼的鳞片之后被吓着了。

    古蛮猛的站起来,一把将猎叉从地板上抽出来朝着安争大步过来:“跪下道歉!”

    庄菲菲的眼睛没有离开那鳞片,但却声音冰冷的说道:“你若敢放肆,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在我这里的客人,你想动就能动?”

    古蛮的脚步立刻一顿,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微微摇头,古蛮立刻撤回到她身边。

    “你既然认得这东西,就应该知道它的价值。”

    小女孩走到一把椅子旁边坐下来,老气横秋的说道:“我们古猎族不擅长做生意,所以经常被人骗。但这东西的价值,我们心知肚明。圣鱼的出现,说明天下即将大乱。有了圣鱼的鳞片,就相当于有了乱世中足以安身立命的护身符。”

    庄菲菲站起来,可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那鳞片:“那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未必真实。”

    小女孩道:“我们古猎族却从不怀疑这个预言的真实,数百年前,圣鱼出现,天下大乱。南方大羲崛起,平定乱世才有几百年的安稳。而传闻之中,之所以大羲的皇族可以成为统治者,正是因为得到了圣鱼的眷顾。”

    安争微微皱眉,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身为大羲明法司的首座,他都不知道的传闻,古猎族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而且,大羲皇族的崛起,是因为诞生了一位大天境的至强者,和什么圣鱼根本没有关系。

    可看起来,庄菲菲却并不怀疑小女孩说的话。

    “每一次圣鱼出现,都是天下大乱的先兆。”

    小女孩继续说道:“有了圣鱼的鳞片,就相当于得到了圣鱼的指引。传闻鳞片会给人保护,带着人躲开乱世,甚至找到旷世的宝藏。而得到宝藏的人,就能得到天下。”

    安争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宝藏?”

    小女孩瞪着安争,但却极认真的回答:“因为......我很清楚我们古猎族守不住这个东西,与其因为它而招惹灭族之祸,不如用它换足够多的东西。”

    安争问:“你就不怕现在就惹来祸端?”

    小女孩眉头一挑:“这幻世长居城,我还不放在眼里。古猎族虽然不像以往那样昌盛,但上万勇士还是有的。今天我在这里出了事,幻世长居城就会被血洗。”

    外面忽然想起了号角声,呜呜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很快大街上就有人呼喊起来,声音之中透着惊恐。

    “古猎族的大军!”

第五十九章 带杀气的大先生【求月票】

    聚尚院的人全都变得严峻起来,所有人都保持着随时都能出手的状态。但庄菲菲反而显得轻松下来不少,她轻扭着腰肢走到那小女孩对面坐下来,短裙几乎都挡不住某地的春色。她翘起腿看着小女孩,笑了笑说道:“如果你们只为求财而来,那么反倒是没有什么顾虑了。我之所以要求封门,是担心着你们可能遇到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

    小女孩说道:“在沧蛮山里,就算再凶狠的魔兽我们也能应付,但是对于你们这些沧蛮山外面来的人,我们不得不加倍的小心。族长临死的时候说过,最狠的是人心。”

    庄菲菲笑着说道:“你们族长能教给你这些,说明他对你不错。”

    “他是我爹。”

    小女孩回答的很干脆,眼神里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但这种成熟,在庄菲菲看来更多的是装腔作势。

    “我叫古千叶。”

    小女孩说话的时候刻意表现的很严肃:“是现在古猎族的族长,所以我有权和你做任何交易。”

    庄菲菲道:“你来对了地方,因为只有我知道那东西的价值。”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不,现在你的客人们都知道了。”

    安争看了看众人,多数人的眼神里都出现了贪婪的光,包括那位看起来已经几乎走不动路的刘老。而这种贪婪的光最直接最不加掩饰的,就是甄壮碧。

    “安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杜瘦瘦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争回答:“鱼鳞。”

    杜瘦瘦道:“我当然知道是鱼鳞,但是圣鱼是什么东西?”

    安争摇头:“不知道。”

    古千叶轻蔑的看了安争一眼,然后继续对庄菲菲说道:“我选择你们聚尚院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我知道你们这是幻世长居城宝物最多的地方。我也不贪心,甚至可以把圣鱼鱼鳞的价值压到最低,只要你这聚尚院里所有的宝物。全都拿出来,我就把圣鱼的鱼鳞交给你。”

    “哈哈哈哈哈。”

    庄菲菲笑的花枝乱颤:“小妹妹,你是在开玩笑吗?因为一个不真实的传说,我就要把聚尚院所有的宝物换给你?”

    古千叶道:“我没有心情和你讨价还价,我是代表整个古猎族来的。”

    庄菲菲收起笑容,然后耸了耸肩膀:“你自己也知道,这东西只是一种象征,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这聚尚院里虽然没有什么真正了不起的珍宝,但若是把所有东西都倒腾出来,足够引起一场血光之灾了。所以你的要求,有些过分。”

    古千叶站起来:“既然你没有兴趣做交易,那么我就去找别人。聚尚院是幻世长居城的第一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据我所知,在幻世长居城里还有一家拍卖行,叫德宝斋。”

    庄菲菲点了点头:“看来你也是有备而来,知道除了我聚尚院,有能力和你做交易的只有德宝斋了。这样,你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下。”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那好,就一个时辰。”

    庄菲菲起身招了招手,几个高手随即贴了过来。安争看到庄菲菲低低的交代了几句什么,但因为有面纱遮挡看不出口型,所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安争这才明白过来,那一层薄薄的面纱的作用真是不可小觑。庄菲菲说完之后,聚尚院的几个人随即离开。

    “现在放轻松些,反正已经封门,咱们继续之前的游戏。”

    庄菲菲笑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请示了,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有回信。”

    她看着古千叶说道:“反正也是等着,一起玩玩?”

    古千叶摇头不语。

    庄菲菲拍了拍手,十几个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后面走上来。那东西上盖着红布,所以只是看出个轮廓。长方形,一头稍大一头稍小。

    “晦气!”

    坐在远处的甄壮碧啐了一口:“居然抬了一口棺材过来。”

    安争却没在意,依然安抚着怀里的猫儿。善爷不时扭头看一眼那鱼鳞,然后又迅速的把头缩回来。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它的恐惧好像稍稍减轻了些。

    “我感觉很压抑。”

    杜瘦瘦拍着自己的胸口:“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安争好奇:“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杜瘦瘦道:“第一次......是好几年前了,那时候我也就六七岁吧。咱们家里都穷,所以过节的时候,都是看着别人家里放鞭炮,自家是买不起的。有一年南山街上的富人家里放鞭炮,然后家里的仆人把炮皮之类的垃圾扫出来,就堆在门外。我恰好路过,见没人看到,就在那堆炮皮里翻了翻,居然被我翻出来几个还没有炸响的,有大有小。”

    杜瘦瘦比划了一下:“小的也就小拇指那么大,大的能有我胳膊粗。我当时高兴坏了,抱着那些鞭炮跑回家,找了火折子又跑出来。因为怕我爹娘骂,就找了个人稀少的地方去放。最后只剩下那个最大个的,我就舍不得了。然后又想着,这东西必须要让它辉煌一下。”

    “我看到巷子里有个茅厕,平时也不会有人去,然后我就把那最大个的爆竹点着了扔茅坑里了。谁想到......茅厕里有人。那爆竹威力很大,几乎半个茅坑都被炸起来了。里面一个大汉提着裤子跑出来,然后抓住了吓傻了的我。他一把手拽着我胸前的衣服,一只手抬起来就要打。”

    杜瘦瘦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看着他抬起来的手,无比的压抑。”

    安争笑道:“没打死你,那个人已经算是心善了。”

    杜瘦瘦道:“非但没打死我,他都没打我,骂了我一句就走了......他说,要不是看你也炸了一脸屎,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他走的时候,拎着裤子的背影我现在都觉得有些落寞。”

    安争噗的一声,几乎把茶都喷出来。

    这些话高三多他们几个听见了,几个人的表情格外的扭曲,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大家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庄菲菲走到高台上指了指那红布下面的东西:“这是今天的第一件东西,也许是最后一件,因为那边古猎族的小族长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所以大家抓紧些,彩头我翻倍,谁看出来,那三块石头都是谁的。”

    甄壮碧的视线从那鱼鳞上收回来,一摆手,一股劲气扫荡出去,将红布扫落。红布下面,果然是一口棺材。

    但是甄壮碧看到这棺材的时候,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快走几步上了高台,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青铜棺......带水气,难道是从什么河道下面启出来的东西?大先生,这东西还没有开过,你居然敢带回来?大家都知道,棺材这种东西有两个地方的不能碰。一个是悬空棺,一个是水底棺......尤其是水底棺。”

    庄菲菲拍手:“甄副院长果然好眼力,这东西确实是水底的,但不是我启出来的,而是冲出来的。”

    她解释道:“前些日子山里发了山洪,也不知道水是从哪儿来的,差一点就淹到咱们幻世长居。不过还好,山里沟壑多,所以水退的也快。这棺材是水冲出来的,有人看到,卖给了我聚尚院。”

    高三多在下面压低声音对安争说道:“棺材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碰。但有些人为了盗宝,专门干这个营生。但即便是专门干这个的,也轻易不敢触碰悬空棺和水底棺。相对来说,悬空棺一般封着的东西还不算太可怕,因为只要悬空就足够了。但水底棺,沉的越深越危险。你看那是最坚固的青铜棺,依然密封的很好,说明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浸泡都不能对这棺材产生破坏。”

    “一般沉的深的水底棺,还会有什么东西镇压着,想必山洪之下,那镇压的东西被冲走了,所以这青铜棺才会被卷出来。这东西不看也罢,咱们走吧。”

    安争见高三多脸色很凝重,知道他心里其实格外的担心。往往水底棺之中都封着大凶之物,一旦开启就没准血流成河。而且现在古猎族的人就在那坐着,稍后说不准还有一场厮杀。高三多是老江湖,自然不愿意趟这浑水。安争虽然好奇那鱼鳞,也好奇这青铜棺,但他现在实力不够,又唯恐出了事会祸及杜瘦瘦,所以也准备离开。

    他和高三多刚要起身走,那个古蛮站起来将猎叉一横:“今天的事解决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这。”

    高三多原本正在和庄菲菲解释,听到古蛮的话他立刻就怒了:“在幻世长居城,我高三爷想走,还没谁拦得住。”

    古蛮想动手,古千叶看了安争一眼:“算了,几个胆小鬼而已,放走就是了。”

    古蛮退后,站在古千叶身边。

    高三多说了一声懒得和你计较,然后向庄菲菲道了个歉,拉着安争和杜瘦瘦就往后门走。甄壮碧在后面讥讽:“我倒是多大的胆子,原来是夹着尾巴逃走的习性。”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现场就起了变故。

    安争还没有走到门口,地上放着的那片鱼鳞忽然飞起来,笔直的朝着他激射过来。众人只来得及一声惊呼,那片鱼鳞已经到了安争脑后。可是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紫光一闪,那鱼鳞化作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落在安争的手心里。安争低头看了看,微微皱眉。

    “想抢东西?!”

    古蛮和甄壮碧同时喊了一声,两个人都要出手。

    而庄菲菲,则一脸惊愕的看着安争。

    安争看着手里的东西,那鳞片已经变成了一小块碎玉似的东西,晶莹剔透。他一翻手想把这东西丢掉,结果掉在地上的鳞片又飞回来,始终缠着安争。

    古千叶看到这一幕,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意味。

    “你......到底是谁?”

    她问。

    安争摇头,将鳞片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一块砚台压住:“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这东西和你们古猎族的传闻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他才转身,那鳞片撞飞了砚台,又飞到了他身边。这次鳞片忽然钻进了善爷脖子的青铜铃铛里,再也不出来了。

    “把东西交出来!”

    古蛮和甄壮碧同时掠过来,同样的凶狠。就连那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刘老,也目露凶光。

    古蛮大声道:“你们聚尚院不讲道理,居然让人抢东西!主人,我看咱们还是拿回东西就走,去德宝斋,这幻世长居又不是只有聚尚院一家懂行的。”

    就在这时候,之前离开的那些聚尚院的高手返回,然后在庄菲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庄菲菲笑起来,如千年狐妖:“抱歉,现在幻世长居里只有一家拍卖行能和你们做交易了,德宝斋已经是过去,你们说是不是很神奇......那么大一家拍卖行,怎么突然就没了?据说血流成河,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笑起来的庄菲菲,带着杀气。

第六十章 古煞

    庄菲菲的话轻描淡写,但杀气四溢。

    就连安争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不得不对这个女人重新审视。为了那片鱼鳞,这个女人可以顷刻之间让另外一家拍卖行在幻世长居除名。刚才那些人离开之后的这段时间,到底杀了多少人?

    看到安争脸色变了变,庄菲菲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害怕起来。然后她自嘲的笑了笑......就算安争是个怪胎,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天授者,但也仅仅如此,自己害怕他做什么?一个少年,就算眼力再好,也不过是在鉴宝这个行业有所特长,在整个修行界来说,安争什么都不算。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害怕?

    庄菲菲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她为什么会惧怕安争的眼神。

    “幻世长居城就是这样。”

    庄菲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朝着安争解释:“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出,这里的每个人死都死有余辜。德宝斋的人全是一伙江洋大盗,他们的宝物来源绝大部分是抢来的,我这样做也算是替天行道。更主要的是,很早之前我就有心除掉他们了。”

    她坐下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幻世长居城不算很大,拍卖行只有一家就足够了。如果德宝斋实力够的话,早就已经对我聚尚院下手。”

    安争耸了耸肩膀:“与我无关,我要走了。”

    “你站住!”

    甄壮碧一掠到了安争身前挡住后门:“你拿了东西,随随便便就想走?”

    庄菲菲也道:“安宗主,那鱼鳞还在你身上。”

    安争本来置身事外,不管是古猎族还是聚尚院,他都没打算招惹。就算那鱼鳞涉及到了什么古老的传说,在安争看来也是无稽之谈。他对大羲很了解,对大羲皇族也很了解。他并不相信什么圣鱼传说,更不相信那鱼鳞能给人什么乱世指引。

    “本来我是没打算把东西带走的。”

    安争将青铜铃铛从善爷脖子上摘下来,然后把善爷交给杜瘦瘦。

    他往前垮了一步,手伸平,青铜铃铛就在他手心里:“想要,你们来拿。”

    庄菲菲有些无奈的说道:“安宗主,这就没有道理了。东西是古猎族的,而且我为了和古猎族做交易刚刚除掉了德宝斋,现在你就这么拿着东西走,是不是有些过分?”

    安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起来:“我原来做事,就喜欢讲道理,哪怕别人不听我的道理我也要讲明白说清楚,不愿听的人我就打到他们听为止。但是现在,我做事只看心情。本来我没有心情和你们的事搀和在一起,我是来鉴宝的。然而你们惹我不开心了,我不开心,做事就没分寸。”

    他搬了把椅子坐下:“谁想要,谁过来拿。”

    甄壮碧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他去找了邱长晨好几次要借书院的至宝,但邱长晨就是不给。他没有把握挡住青铜铃铛,毕竟像鬼手老九那样囚欲之境的高手都挡不住青铜铃铛的一击。

    古蛮似乎也很愤怒,想往前走却被古千叶伸手拉住。也不知道为什么,古千叶看安争的眼神有了改变。

    古蛮用古猎族特有的语言和古千叶交谈,似乎有些争执,但最终还是遵从了古千叶的话,站在那没动,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安争。

    “没人拿?”

    安争把铃铛往桌子上敲打了几下,然后无奈的摊了摊手:“那鳞片自己钻进去的,不是我抢走的。现在它在里面不出来,我也取不出来。这样吧,什么时候我取出来了,什么时候派人给你们送回来如何?”

    庄菲菲刚要张嘴,古千叶忽然站起来:“好。”

    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起身往外走。

    庄菲菲一愣:“你什么意思?”

    古千叶走到安争身边:“东西是我的,你还没有开始和我交易,所以你说了什么都不算数。我说好,就是好的意思,你不懂?”

    庄菲菲眼神里的杀意越来越浓,聚尚院的高手也开始往这边聚集。

    古蛮砰地一声把猎叉戳在地上:“我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若是想动手,试试能不能把外面上万的古猎族勇士一口气杀光!若是杀不光的话,那么我们就把你这里夷为平地。”

    庄菲菲的脸色变幻不停,她有把握除掉德宝斋,但没有把握打赢面前这一战。古蛮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性子也粗鲁,但实力当真不容小觑。那个小女孩是古猎族的族长,既然古蛮是她的贴身侍卫,绝对不会是个平凡的人。古猎族有着很悠久的历史,其中出现过不少震动北疆的高手。

    而且,古猎族士兵的兽化,恐怖之极。

    当初古猎族的族长觉得沧蛮山太疲敝,打算率领族人离开沧蛮山去平原生活,所以加入了幽国。当时幽国是十六国之中最强大的,但谁也没有想到在战争中会被燕国和霸国的联军打的一败涂地。燕军几乎杀入了幽国都城,若非永国和涿国的联军背后偷袭燕军后方,幽国几乎被灭。

    这一战之后,古猎族也损失惨重。十万勇士出大山,回家的不到五千人。经过几十年的休养,古猎族现在的实力似乎恢复了一些,但依然无法和巅峰时期相比。

    但古猎族勇士的善战,到现在依然令人惊恐。当初燕国最精锐的铁流火唯一没有取胜的一次,就是和古猎族交战的时候,被古猎族七千兽化大军阻挡。不过那一次,铁流火以三千人战七千兽化大军,最终铁流火全军覆没,而兽化大军只剩下四个人。

    自此之后,燕国也进入了长达数十年的衰弱时期。直到六年前,大将军方知己重建铁流火,燕国才重新让四周的国家有所忌惮。

    安争看了一眼庄菲菲:“大先生似乎有些不甘心?天启宗时刻欢迎你来,有什么放不下的,来找我就是了。”

    安争知道自己现在的分量,如果不是威力无穷的青铜铃铛在,以他现在升粹三品的实力,早就已经被人撕成碎片了。庄菲菲眼神里的杀意,可是浓到好像能割伤人一样。

    “哈哈哈哈。”

    庄菲菲忽然大笑起来:“安宗主说的什么话,既然安宗主有事先走,那我就不送了。”

    安争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那青铜棺:“别开的好。”

    庄菲菲的眼神是:“为什么?”

    安争也没回答,指了指棺材一角,然后走了。

    他出了后门之后拉着杜瘦瘦:“快走,这里要出大事。”

    杜瘦瘦抱着善爷有些发愣:“什么意思?”

    安争也不回答,只是加快脚步。他一回头,发现古千叶带着十几个古猎族的勇士就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那个距离。

    “到底怎么回事?”

    杜瘦瘦一边走一边问。

    安争却越走越快,到最后是拉着杜瘦瘦飞奔。

    非但是他,再看高三多,早已经带着人骑马飞奔而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聚尚院没多久之后,聚尚院里忽然传出来一声嘶吼,鬼哭狼嚎一样。

    紧跟着聚尚院的房顶就露了一大洞,房梁和碎木都飞上了天空,当时安争他们已经走的远了,后来听说当时飞出来的还有很多人的尸体,全是残肢断臂。安争回头看的时候,只是看到了一道凶光直冲天际。

    回到天启武院,安争立刻摆了一个高台,然后将青铜铃铛端端正正的放在高台上面。所有人看到他这奇怪的举动,都有些不解。

    “现在可以说了吧,又没有外人了。”

    杜瘦瘦拉着安争问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一转头就看到古千叶带着十几个古猎族的勇士也站在那看着他们。

    “对啊,我也不是外人。”

    古千叶回头对古蛮他们说道:“自己去找地方住下,我看这院子挺大的。别麻烦人家做饭了,自己收拾一下准备晚饭。”

    安争看向古千叶:“这里貌似不是你的地盘。”

    古千叶挑着眉毛笑:“可你拿了我的东西,我得看着你,不然你跑了怎么办。再说......外面现在可不安全,古煞出来咯,谁知道死多少人。你摆了驱魔阵,又放了那么厉害的一件法器,这里安全,我才不走。”

    安争皱眉:“你不怕你的族人出事?”

    古千叶摇头:“不怕,我族里有大巫师,古煞不敢随便闯。”

    杜瘦瘦不在意住几个人,一个劲的问安争到底怎么回事。

    安争叹道:“那青铜棺有蹊跷,封的那么严密,哪里是安葬,分明是镇压。这东西深埋在沧蛮山某条河道的深处,应该还有一件东西镇压着,但山洪之后,镇压的东西被卷走了。本来青铜棺很牢固,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庄菲菲派人去灭了德宝斋,回来的人身上带着血气,恰好站在青铜棺旁边的那个人身上的血滴在青铜棺上,也不会出事。现在古煞染了血气,只怕不好惹。”

    古千叶拍手:“想不到你一个小孩子居然懂这么多,那古煞埋在流沙河下至少千年,本来死的时候就带着怨气,有铜牛镇压倒还好。但山洪冲走了铜牛,而聚尚院的人不知轻重,把铜牛和青铜棺分开放,不出事才怪。”

    “铜牛也在聚尚院?”

    安争问了一句。

    古千叶点头:“当然在,不然你以为那个庄菲菲敢随随便便的收?但她不知道铜牛的用法,所以就算收了铜牛也没用。”

    就在这时候,安争看到一身是血的甄壮碧踉跄着逃回来,一条左臂已经不知去向。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安争的目光,回头凶狠的看了一眼,然后跌跌撞撞的进了书院。

    然后一个直愣愣的蹦跳着过来的古煞落在书院门外,往安争他们这边看了看,青铜铃铛上青光一闪,那古煞随即朝着书院那边去了。紧跟着书院那边一道流光飞出来,砰地一声戳在大门口。古煞看到那东西之后,转身跳向远处。安争看到,那是一杆大槊。

    长两米四,槊锋三尺。

    精光四射。

    书院二层楼,邱长晨负手而立。

第六十一章 是

    杜瘦瘦看到那古煞的时候显然吓了一跳,无论如何,对于僵尸这类东西人们都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杜瘦瘦还从来没有见过僵尸,古煞跳到武院门前的那一刻他几乎瘫倒。最终古煞没有进门就被青铜铃铛惊走,在书院门口又被邱长晨的大槊震慑,最终顺着大街往远处去了。

    “为什么不杀他?”

    杜瘦瘦问。

    安争刚要解释,古千叶背着手老气横秋的说道:“我还以为遇到了一群天才呢,一个个年纪不大都见识不凡,原来也有蠢的......那古煞其实可怕的不是他自身的实力,不过是钢筋铁骨而已,杀起来也算不得难如登天。他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尸毒,一旦随随便便的杀了,尸毒就会蔓延,到时候幻世长居城只怕就要尸横遍野。然后呢,无数的僵尸从山上下去,再屠戮一个又一个的小镇。”

    杜瘦瘦打了个寒颤:“那就没办法收拾他?”

    古千叶道:“有是有,但太凶险。幻世长居城里的人都是自扫门前雪,谁会冒着风险去管这种闲事?那古煞说不强,最不济也有堪比须弥之境巅峰的实力,一个不小心反而被他弄死,何必去招惹。”

    杜瘦瘦看安争一跃上了院墙,忍不住喊了一声:“别去,那东西太凶险。”

    安争道:“幻世长居城里普通百姓挡不住古煞。”

    杜瘦瘦:“可你也一样挡不住,青铜铃铛能杀他,你怎么应付尸毒?”

    安争:“铃铛留下护着你们,我过去看看。”

    杜瘦瘦这才反应过来,安争急着从聚尚院赶回来是担心曲流兮他们的安全。此时将铃铛留在武院,他居然打算一个人去对付古煞。

    “原来是个白痴。”

    古千叶低低说了一句。

    杜瘦瘦:“你闭嘴!”

    他也一掠上了墙头:“安争你考虑清楚,这事太危险了。”

    安争道:“那东西是危险,但几乎没有什么智力,完全靠一种很诡异的知觉。他能感受到比他强大的气息,所以就不敢随便靠近。既然是没有智力的东西,就算再强也算不上有多可怕。我先跟着他,看情况再说。”

    说完之后,安争从墙头上跳下去,顺着大街往前急冲。杜瘦瘦一跺脚,也跟着冲了出去。

    古千叶耸了耸肩膀:“两个白痴。”

    古蛮揉了揉脑门:“这两个小孩子,到是勇气可嘉。”

    古千叶指了指演武场那边:“去做饭!”

    古蛮哦了一声,带着人去往那边走了过去。

    古千叶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才坐下就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狠狠的瞪着自己。

    “你是哪个?”

    她问。

    曲流兮认真的的回答:“天启宗,曲流兮。”

    古千叶觉得有意思:“你为什么瞪我?”

    曲流兮看着古千叶的眼睛:“宗主不是白痴,杜瘦瘦也不是白痴,不许你说他们两个。”

    古千叶一怔,然后笑起来:“原来你喜欢他,瘦的还是胖的?”

    曲流兮脸一红:“我是天启宗的人,容不得你背后说宗主的坏话。”

    古千叶道:“喜欢就是喜欢,矫情什么。你有十一二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呢。不过你喜欢的这个人确实有点意思,连我都开始喜欢他了呢。刚才我还在考虑,是不是把他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

    曲流兮顿时急了:“你敢!”

    古千叶:“小妮子急了呢,看来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不过越是别人喜欢的东西,我就越是喜欢抢过来。”

    曲流兮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古千叶:“好啊,等到他回来,我带他一起走。”

    两个小女孩颇有气势的对视,但曲流兮显然差了些火候。说起来有些好笑,两个女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哪里到说什么感情的年纪。这个年纪的感情,也仅仅是谁对我好我也对谁好而已。不过正因为如此,或是最单纯的感情了。古千叶坐在那,像是妖精。曲流兮站在那,像是斗士。

    安争当然不会知道,曲流兮此时正在和古千叶对峙。他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古煞身上,那东西动作僵硬,但是速度奇快。在大羲明法司的时候,有一年大羲闹了旱灾,几条大河都干枯了,结果露出来几具棺材。有好事者将棺材打开,本想着取几件值钱的东西,结果放出了古煞。

    明法司的人赶去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村子遭了秧,死了上千人。所以对于这种东西安争不陌生,他清楚怎么对付这个东西,只是现在自身的实力确实太弱了些。

    “应付僵尸其实有个办法。”

    安争一边疾掠一边对杜瘦瘦说道:“僵尸双膝不会弯曲,弹跳全靠脚掌,所以他的弹跳是向前冲的,不可能跳的很高。不懂得修行的人要想躲避僵尸,就是爬到高处。但这个古煞实力太强,钢筋铁骨一样,寻常的房子一撞就坍塌了。寻常的僵尸,抓住之后,在他脚跟下面垫上一个木块,让他脚尖着地,就算不绑他也跳不起来。”

    现在杜瘦瘦深信安争就是天授者,所以对于安争突然之间懂这么多丝毫也不怀疑。

    “你有把握收拾这个家伙吗?”

    “有把握我就不会先跑回武院了。”

    “那你追过去干吗?”

    “这事......没把握也得干。”

    杜瘦瘦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安争是个盖世英雄。在杜瘦瘦的心目中,盖世英雄应该高高大大的,穿着铁甲,披着红披风,手持长枪,万军之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又或者白衣飘飘脚踏飞剑瞬行千里,斩妖除魔。安争和他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形象相差太远,但杜瘦瘦偏偏就觉得,此时的安争就是那样的人,就是那么高大。

    大街上的人早就吓的没了踪迹,所有人都跑回家紧闭门窗。而古煞似乎有些茫然,只是在街上不断的跳跃穿梭。他蹦跳了一会儿后站在大街上,不时往四周看,也不知道是在寻找什么。

    杜瘦瘦和安争躲在墙角后面,他问安争:“我听说僵尸就爱吃小孩儿的脑子,吃够一百个,就能起死回生。”

    安争点了点头:“有这样的说法,但我没有见过。据说僵尸还不爱吃瘦子,因为口味不好,就喜欢你这样的胖子。”

    杜瘦瘦脸色有些发白:“你是认真的吗?”

    安争笑了笑,忽然一把将杜瘦瘦拉回去。那古煞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又朝着前边跳了出去。

    安争和杜瘦瘦顺着墙角往前跑,跑了大概几百米之后就看到远处不少人掠了过来,正是聚尚院的那些高手。庄菲菲换了一身劲装,脸上的轻纱也摘了,看起来人真是漂亮的无法形容。此时她一脸的怒容,显然古煞在聚尚院里杀了不少人,彻底激怒了她。

    “绑住他!”

    庄菲菲喊了一声,身后十几个修行者随即冲了出去。这些人手里拿着牛筋绳子,冲过去之后开始围着古煞跑,想把古煞捆起来。

    古煞张嘴嘶吼了一声,那声音就好像钢锯切开铁条的声音差不多,令人毛骨悚然。聚尚院的这些修行者实力都不低,动作极灵活。

    可是古煞力气太大,虽然一开始绑的很顺利,但古煞一转身,就把四五个修行者抡飞了出去。一个修行者还没有爬起来,就被古煞一掌将脑壳抓碎。

    “我去!”

    一个身穿黑衣的老者从庄菲菲身后掠了出去,单手往前一指。一道流光从他的手心里飞出去,闪电一样刺在古煞的额头。

    “飞剑!”

    杜瘦瘦眼睛立刻就睁圆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有人能使用飞剑。”

    当的一声!

    那一尺多长的短剑刺在古煞的额头上,却根本没有刺进去。短剑弹回去,还没等老者将短剑收回,古煞一把将短剑抓住,然后塞进嘴里咔嚓咔嚓的嚼了几下。安争看得出来那是一件翠品上的法器,就这么被古煞直接嚼碎了。古煞一张嘴,将碎剑喷出去,面前的四五个修行者好像被扫射了一样,胸口上全都爆开了血雾。

    杜瘦瘦拉了安争一把:“咱们退吧,聚尚院的人都没办法,咱们制不住那家伙的。”

    “制的住。”

    安争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古煞:“他没有智力,所有的反应都是身体自动的反应,而非大脑思考后的结果。所以你看,不管他朝着哪个方向移动,跳跃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运动的时候也好,战斗的时候也好,一跳就是那么远。”

    “然后呢?”

    杜瘦瘦没明白安争的意思。

    安争却猛的冲了出去:“然后就好办了。”

    那老者被古煞毁了自己的法器,脸色顿时有些发白。法器和修行者息息相关,法器毁,人也会受到相应的伤害。老者猛的往前扑过去,手掌心有光华闪烁:“和你同归于尽!”

    庄菲菲却喊了一声:“不能毁了他,这古煞可以炼丹!”

    那老者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表情之中多了几分悲怆:“不念我等生死,大先生念着的还是这古煞的价值。”

    他长啸一声,手掌砰地一声按在古煞的胸口。

    庄菲菲脸色变了变,眼神里有些悔意。

    因为最后时刻收力,老者这一掌虽然击中,但古煞身体太过坚固,根本就没有被伤到。古煞的左臂往前猛的一刺,整条胳膊从老者的后背刺穿出来。古煞向前跳跃,胳膊上就挂着那老者软绵绵的尸身。一跳,血洒一地。

    安争等到古煞往前一跳的时候,他算准了距离,捡了一块砖头扔出去,正好扔在古煞的落脚点。古煞的一只脚踩在砖头上顿时立足不稳,身子往前扑倒。

    安争如猎豹一样冲上去,手腕一翻,红鸾簪被他窝在手中。他凌空跃起来,砰地一声踩在古煞的后背上。他手里的红鸾簪当做匕首,刷刷几下,直接将古煞的后脑刺穿了几个洞。

    但!

    古煞的脑袋里居然是空的!

    安争感觉到不好,手腕一转,红鸾簪将古煞脖子的大筋挑断,还没来得及再出手,古煞直挺挺的弹了起来,将安争掀翻了出去。

    那东西站在那,头歪了,姿势格外的古怪。

    安争双手按着地面稳定下来,戒备的看着那古煞。

    庄菲菲朝安争喊道:“别杀了他,那东西有大用。”

    安争冷哼:“我只知道,那东西杀了不少人。”

    庄菲菲刚要再说什么,那古煞竟然朝着她冲了过去。

    庄菲菲身边的护卫全都冲了上去,但投鼠忌器,因为不敢毁了那古煞,又被杀了好几个人。

    安争站在那看着庄菲菲:“真的比人命更宝贵吗?”

    庄菲菲知道安争看不起自己,但她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是!”

第六十二章 北冥有鱼

    寻常的牛筋绳子,根本困不住古煞。他力大无穷,而且钢筋铁骨,靠上去的人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再加上庄菲菲下了死命令不许伤了古煞,所以聚尚院的人损失惨重。

    安争冷冷的看着庄菲菲,看着这个有着天使面容却有着魔鬼心肠的女人。他本以为这个女人只是江湖历练出了市侩和城府,但没有想到心肠居然这么狠。为了能入药炼丹的古煞,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但是很快,安争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古煞入药,尤其是这样的千年古煞,只能有一种可能。

    他猛的看向庄菲菲:“你要为人还魂续命?”

    庄菲菲咬着嘴唇说道:“你问的太多了。”

    她身边的护卫因为不敢杀了古煞,唯恐尸毒释放。所以处处被动,古煞杀了不少人,染的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凶悍。

    慢慢的,四周聚集了一些幻世长居城的高手观看,但每个人都只是站在那看着,谁也没打算出手。

    安争一转手里的红鸾簪:“不管你要为谁续命,这个东西杀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他伏低身子,朝着古煞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安争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他猛的站住,回头,看到曲流兮扶着老霍颤巍巍的快步往这边走。

    “去!”

    老霍一抬手,从手里飞出去一条蓝色的东西,飘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安争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那是善爷在大街上看中的那块破布。没想到破布迎风而长,片刻之后就有三四米大小,如一朵蓝云一样。这破布似乎有灵性,自己朝着古煞飞了过去。

    古煞发出一声极为嘶哑的吼叫,竟是掉头就跑。他的脖子大筋被安争挑了,所以脑袋往一边歪着,跳起来的样子格外别扭。蓝色碎花的棉布云一样飘过去,片刻之后就从后面追上古煞,然后迅速的将古煞包裹起来。力大无穷的古煞,居然无法挣脱!

    蓝布迅速的缠绕,很快就把古煞缠绕的结结实实。古煞在里面扭动着,如一条虫子。

    老霍喊道:“挑了他的筋。”

    安争立刻掠过去,翻开蓝布,找到古煞的两条腿,把脚筋挑断。红鸾簪是紫品神器,安争此时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力量,但当做一件利器用还是绰绰有余。钢筋铁骨的古煞,也挡不住红鸾簪的锋利。安争挑断了古煞的脚筋,古煞便不能再跳动。

    “不许你抢!”

    庄菲菲见安争的人把古煞擒住,显然吃了一惊。她从远处掠过来,凌空抓向安争的后脑。

    但是她应该没打算伤人,只是想擒住安争将古煞带走。

    安争回身,红鸾簪往前一指,恰好指着庄菲菲的脉门。庄菲菲变招,掌刀切向安争的脖子。安争再次一变,红鸾簪对着庄菲菲的掌缘。庄菲菲皱眉,手指并拢点向安争的咽喉,安争的红鸾簪又已经等在那了。她实力远比安争强,但她不愿使用修为之力伤了安争,所以三招之内,居然一点优势都没有。

    “你要救谁?”

    安争将红鸾簪对准古煞的心口:“我可以把古煞给你,但我要知道你的用途。”

    “救......”

    庄菲菲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着嘴唇说道:“救我的丈夫。”

    安争愣住,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依然对庄菲菲刚才的行事作风充满了厌恶。

    “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救一个快死的人。”

    安争叹息一声。

    庄菲菲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娇嫩的膝盖就那么硬生生的撞击在地面上:“求你......我可以拿任何东西跟你交换,古猎族带来的东西我不要了,归你。聚尚院里任何东西都可以归你,我绝不反悔。我之所以把这个东西买回来,就是为了救他。让你们去鉴宝,也是为了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千年古煞......”

    安争问:“所以,你本来是打算在鉴宝的时候把青铜棺打开的,所以那个滴血在青铜棺上的人也是你故意安排的?”

    庄菲菲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蛇蝎心肠。”

    安争冷声道:“你为了救你丈夫,不惜拿我们来为古煞开血祭。”

    “我别无选择。”

    庄菲菲抬起头:“要不你杀我,你杀了我,让我的人把古煞带回去!安宗主,只要你把古煞给我,聚尚院算是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不管以后你什么时候来讨,聚尚院都绝不推辞。”

    第一次,安争看到庄菲菲的眼睛里有泪水。

    这是一个安争无法理解的女人,也许安争永远也不可能看到她背后的那些秘密。她心狠手辣,她做事甚至没有什么底线,但她也是个痴情女子,可以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死。安争有些毛骨悚然,他忽然懂了自己在强大的时候都没懂的一句话......爱情,有时候真可怕。

    “你带了容器?”

    安争问。

    庄菲菲使劲点头,取出一件精钢打造的好像抽屉一样的东西。

    “你要的是尸毒,但尸体不能给你。”

    安争将蓝布打开一部分,露出古煞的胸口。蓝布看起来很破旧,而且裂开了很多口子,但是在这个时候安争才彻底看明白那些裂口的作用。蓝布可以任意打开一个位置,所有的裂口都恰到好处。

    “尸毒藏于心,你把心取走。”

    安争不想再看庄菲菲那张脸,往旁边让了几步。庄菲菲应该是从什么随身带着的空间法器里取出一副手套,显然早就有所准备。然后她又取出来一把蝉翼一样的利刃,有些吃力的将古煞的胸口切开。这利刃品相不俗,但显然无法和安争的红鸾簪相比。这一刻古煞疯狂的扭动起来,但根本就无法冲破蓝布的束缚。

    庄菲菲取了古煞的心脏,然后小心翼翼的撞进那个精钢抽屉里。做完这一切之后,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再次对安争磕了一个头:“多谢!”

    安争摇头:“把舍利丹炉送到武院。”

    庄菲菲立刻答应:“我现在就派人去取,送到武院。”

    安争转身,他忽然有一种再也不想看到庄菲菲的感觉。他用绳索将古煞绑了,拖着走回武院,身影看起来那么疲惫。大街上都是围观的人,很快就有人鼓掌,有人呐喊。

    “安宗主威武!”

    喊声之中,安争的身影有些落寞。

    回到武院之后,安争就用火把古煞的尸体烧了,然后把骨灰送到山里掩埋。这古煞身上也许有什么可悲的故事,但谁也无法再把这个故事挖出来。有人曾经说过,每一个古煞都有着难以磨灭的冤屈,不然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怨气。安争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出现多少古煞或是僵尸,但他知道有些活着的人,和古煞僵尸没有区别。

    古千叶似乎对安争更加的好奇了,安争走到那儿她就跟到那儿,也不说话,只是背着手跟在安争后面走,眼神里的光彩越来越明亮。

    “不错不错,虽然还小,看着也瘦弱了些,但是多吃些肉总是能强壮起来的。模样算不得英俊但很顺眼,我还算满意。”

    跟了安争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她终于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却险些让安争摔一跤。

    “你什么意思?”

    安争问。

    曲流兮跑过来,把安争挡在身后:“她说......她说要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安争扑哧一声笑了:“开什么玩笑,这位族长大人,你是瞎了吗?”

    古千叶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安争:“我很中意你,回头我会派人把聘礼送过来。”

    安争傻了眼,曲流兮则气的红了脸。

    古千叶却不再说什么,背着手朝着演武场那边走过去。古蛮等人已经架起了东西烤肉,肉香四溢。

    “嘿......安争你这是桃花运来了啊。”

    杜瘦瘦蹲在那颠着屁股:“这小妮子还挺顺眼的,是个美人胚子。”

    安争:“你去吧。”

    杜瘦瘦撇嘴:“人家不喜欢吃肥肉,喜欢吃瘦肉。”

    曲流兮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就在这时候,聚尚院派来了人,将舍利丹炉送到武院里。安争将舍利丹炉接过来,犹豫了一下后问了一句:“你们大先生呢?”

    那人表情有些复杂:“走了,已经离开了幻世长居城。”

    安争嗯了一声,想着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庄菲菲。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释然一种轻松。已经产生了厌恶,或许不见更好。

    夕阳照在武院里,把每一个人的影子都拉的很长。

    安争蹲在台阶上和老霍聊天,他把舍利丹炉给了老霍,让老霍一会儿转交给曲流兮。

    “为什么自己不去?”

    老霍问。

    安争笑:“这种小事,本宗主还需要亲自跑一趟?”

    老霍:“你心虚。”

    安争:“别闹......你是老前辈,能不能严肃点。”

    “那丫头有些奇怪。”

    老霍说。

    安争点头:“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曲流兮看见我就瞪我。”

    老霍呸了一声:“我说的是古千叶。”

    安争愣了一下,脸红:“噢......没有什么奇怪的,她跟着我,当然不是为了抢我当什么压寨夫人。人家的圣鱼鱼鳞还在我手里呢,走了才怪。”

    老霍把青铜铃铛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摇头:“不见了。”

    安争一惊:“明明自己钻进去的。”

    老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见了。”

    安争低头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串有些异样。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一颗还没有开启的珠子上似乎有些小字,太小了,看不仔细。

    安争把手抬起来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依稀辨认出四个字,但他怎么也不懂这四个字到底什么意思。老霍看他眉头皱的有些深,把他的手拿过来也看了看。他人老眼花,看了很久很久才把那四个字看清楚。那是四个古篆体的小字,本就繁复,再加上小,确实很难认出来。

    那四个字是......北冥有鱼

第六十三章 纵死不倒

    到现在为止,安争最不了解的就是他的血培珠手串。这手串现在看起来是一种很有沉重感的紫色,就好像和盘玩了很久的那些手串差不多,但颜色鲜了一些。这手串目前只有两颗珠子开启了功能,一个珠子装着药田,当安争受伤或者进境的时候,药田会为安争提供保护和医治。

    另一颗珠子似乎没有什么大用处,只是存放一些东西的储物空间。

    现在第三颗珠子有了变化,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些小字,安争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也不会发现。

    “奇怪了。”

    老霍似乎也难以理解:“这颗珠子上的字,难道是因为那个鱼鳞自己飞进去了?但是一旦珠子开启,你应该有所知觉才对。”

    安争道:“完全没有感觉。”

    老霍笑了笑:“那你就自己跟古猎族的人解释去吧,拿了人家的宝物,看看人家怎么听你解释。”

    安争起身:“不听我也得解释,我真没心思要那半片鱼鳞。”

    他问老霍:“北冥有鱼是什么意思?”

    老霍摇头:“仔细想了想,脑子里没有这方面的典故。”

    安争也就只好先去找古千叶解释一下,虽然他知道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那块蓝布。”

    老霍在安争后面喊:“以后少用。”

    安争脚步顿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

    老霍回答:“我一直在查找这方面的典籍,你出去之前才找到答案。这东西不是法器,是魔器......品相不好说,因为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了对付死人。善爷为什么认准了这个东西?因为善爷本身......”

    老霍的话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安争点头:“我知道,善爷本身就是妖兽的一种。”

    老霍嗯了一声:“善爷的九转轮回眼,就是为了寻找宝物的。不管之前的九转轮回眼属于谁,都曾经进过无数的大墓或者宝藏。而在这种地方,往往都有被某种手段控制的死人守护。那蓝布俗名叫做裹尸布,还有个名字缚魔布。就是专门打造出来应付死人的,善爷觉得缚魔布亲切,说不得是上一任九转轮回眼的主人,曾经和这块缚魔布并肩战斗过。”

    安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传闻之中,九转轮回眼不死不灭,善爷也许不是天生的九转轮回眼,也许是,但不管怎么回事,它都会有一些前世的记忆。

    安争走过教室的时候,看到曲流兮正在喂善爷吃药草做的糕点,善爷体质太弱,需要改进才能让九转轮回眼进一步觉醒。而只有九转轮回眼觉醒,善爷的身体才会变得强大起来。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所以要想让善爷能保护自己,就必须靠大量的药材或者魔兽的晶核来改善体质。

    曲流兮看到安争的时候,脸一红,扭过头不看他。

    安争走到演武场那边,在古千叶的对面坐下来。也不知道是古千叶之前对手下人说了些什么,那些古猎族的粗犷汉子们,看到安争就是傻笑。安争坐下,他们纷纷起身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想好了?”

    古千叶问。

    安争反问:“想好了什么?”

    古千叶道:“想好了跟我回去了没有。”

    安争点头:“想好了,绝对不会跟你回去。虽然......虽然你的鱼鳞我给丢了,也许它自己藏在了什么地方,但我真的找不到了。我可以尽力用别的什么东西来赔偿你,直到你满意为止。”

    古千叶努了努嘴:“你咯,把你给我,我就不去计较鱼鳞。”

    安争摇头:“说点严肃的吧,我对鉴宝比较在行,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后我会一直为你们鉴定宝物。若是发现了你们可以使用的,我就送过去。”

    古千叶却根本不在意安争的话,而是手托着下颌直勾勾的看着安争:“我不在意那些,只在意你。”

    “狐狸精!”

    曲流兮忽然跑过来,拉了安争就往回走:“咱们不理她!”

    安争苦笑:“可我欠了人家东西......”

    杜瘦瘦也跑过来:“欠了东西也不能肉偿啊。”

    安争:“你闭嘴......”

    古千叶笑着在后面喊:“我不急,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从今儿开始我就住在你这里了,你们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你们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流兮妹妹,晚上我就和你住一个房间吧。”

    曲流兮捂着耳朵:“不行不行不行。”

    虽然年纪都不大,但是曲流兮斗法显然斗不过古千叶。一个脸皮儿薄,一个古灵精怪,前者往往吃亏。

    谁也没想到古千叶居然不是开玩笑,她只留下了古蛮和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侍女,然后就让所有古猎族的人都回去了。那些汉子离开的时候,恭恭敬敬的对安争行礼,走的时候还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多古猎族的语言,反正安争一句没听懂。杜瘦瘦蹲在那假装正经的翻译:“男主子,我们就要走了,你好好待我们女主子。要是你对她不好,我们回来就把你阉了。”

    安争瞪了他一眼,杜瘦瘦笑着嘚瑟:“好像我也是天授者,居然听懂了。”

    有了古千叶在,天启武院的人修行都变得有些不自在了。本来到了晚上,他们就可以进逆天印里修行。古千叶在,安争不敢暴露逆天印的神异。

    说来也奇怪,古千叶根本就不在意安争他们做什么。安争带着杜瘦瘦曲流兮和小七道修行,她就坐在不远处晃荡着两条漂亮的小腿看着,不时笑笑。

    “所谓修行,简单解释一个字,就是扩。”

    安争站在演武场上,面前杜瘦瘦他们三个搬个小板凳坐的端端正正的听讲。

    安争继续说道:“扩大自己的丹田气海,容纳更多的力量。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是一种扩大。而境界的提升是表现,修行则是积累。我们不断的修行,将力量在丹田气海之中积蓄,然后冲击。如此反复,成功之后,就是进境。升粹之境,需要的丹田气海之力并不太大,而你们天赋都好,所以进境不会很慢。”

    “不过,不要操之过急。”

    安争道:“不要以为进境快就是好事,太快就会根基不稳。所以有些时候,修行者就算感觉到了自己即将进境,也会压制下来,让自己的力量积蓄的更多些。”

    小七道晃着小脑袋:“可我压不住怎么办。”

    安争笑道:“你呢,就顺其自然好了。”

    杜瘦瘦不服:“为什么呢,难道天赋的差距真的那么大?”

    安争嗯了一声,有句话没办法和杜瘦瘦解释。小七道走之前,叶大娘对安争说,小七道不在六道之中......那是天命。

    安争之前见到过一个天命的人,那个人如今依然是横在安争心里的一根刺。

    安争让小七道他们好好修行,然后一个人在演武场上盘膝坐下来调理呼吸。开门,对他来说如此的艰难,所以修行,他无比的珍惜。自从门打开了之后,安争的修为感觉还算顺利,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点充盈感。按照道理,只要开门修行,不断的继续修为之力,就能冲击进境。

    但自从和书院的人比试之后一跃成为升粹三品,到现在也再无提升。感觉吸入体内的天地元气,明明进入了丹田气海,可就是没有什么感应。好像丹田气海还是空的,完全感觉不到积累。

    晚上安争让大家先去睡觉,等古千叶睡了之后再进逆天印修行。

    安争无聊,坐在门口台阶上和老霍闲聊。

    “总觉得你不是什么天授者。”

    老霍瞥了安争一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过往。”

    安争笑了笑:“贿赂我啊,贿赂我,我就告诉你。”

    正说着,忽然感觉对面书院里一阵嘈杂,紧跟着那边三层的木楼轰然倒塌。

    安争猛的站起来,就看到几个人扶着邱长晨从书院里冲了出来。在他们身后,十几个身穿红色长袍的人紧追不舍。原本邱长晨身边的铁流火护卫,此时只剩下了四五个人。月色之下,那些人身上的红袍格外的醒目。这些人的红袍正前方,有一个很大的太阳的图案。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红袍男人一招手,天空上就有数百道精光激射下来,如箭雨一样。

    “刀阵!”

    四五个铁流火骑兵将邱长晨护在正中,手里的长刀如闪电一样斩落。他们挡住了不少流光,但实力相差太远,最终还是被纷纷钉死在地上。那些流光都是蝉翼一样的劲气利刃,他们的尸体很快就被切割的支离破碎。

    “好兄弟!”

    邱长晨用大槊戳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部下喊了一声,眼含热泪。

    安争立刻起身,一招手青铜铃铛就从出现在他掌心。然而他刚要出手,就看到邱长晨对自己摇了摇头,然后邱长晨忽然大笑起来:“我大燕男儿,沙场上纵死不退。铁流火,杀!”

    他本已经重伤,却依然冲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安争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出现:“安争,希望你能考虑我说过的话,将来若是你愿意,请加入我大燕军方。今日你不可出手,来人是幽国神会的人,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强行出手,只会为你惹祸上身。今后你要小心,这些人是甄壮碧引来的......自此之后,书院便可能和你们不死不休了。我不在,你们多加小心。”

    安争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稍稍愣了片刻。只是这片刻之间,邱长晨已经杀了回去。

    那精光四射的大槊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威力,直接将最前面那个红袍男人戳死。

    “我邱长晨,从军铁流火,战场杀敌无数。留在这书院之后潇洒快活,女人睡了无数,这辈子最后时刻再杀几个敌寇,值了!”

    他将敌人的尸首挑起来,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对面的红袍人纷纷出手,数不清的流光激射而来,子弹一样击穿了邱长晨的身体。他的后背上,血雾一团一团的炸开。

    邱长晨仰起头:“杀!”

    他将长槊掷了出去,那大槊直接把两个红袍人击穿,肉身破碎。

    邱长晨的身子站在那,摇摇晃晃,就是没有倒下。

    “生为大燕男儿......此生无憾。”

    他就那么站在那死了,眼睛没有闭上,冷冷的看着那些围拢过来的红袍人。

    安争的手握紧,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他和邱长晨没有什么交情,也说不上熟悉。但是他知道,如果没有邱长晨,甄壮碧早就已经对书院下手了。燕国和幽国历来水火不容,这些幽国的高手都是甄壮碧派人找来的。杀一个铁流火的副将,已经值得幽国的人千里迢迢赶来。安争觉得心在滴血,可他偏偏不能出手,因为他身后还有老霍,有杜瘦瘦,有曲流兮和曲疯子,还有小七道。

    “斩首级带回去。”

    为首的那个红袍男人吩咐了一声,随即有人过来,一刀将邱长晨的脑袋割下。

    “大幽会记住你的功劳。”

    那人回头看向甄壮碧说了一句,然后一闪身消失不见。

第六十四章 对彼此来说都没法打的决战

    安争在武院门口站了很久,那瘦削的身影好像一棵孤零零的树。

    他推开武院的门,老霍站起来拉了他一下,没有拉住。

    甄壮碧站在暗处躲了很久才敢出来,然后走到邱长晨无头的尸体前骂了几句,很恶毒。

    然后甄壮碧看到了安争一步一步朝着书院走过来,他有些紧张,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又多了几分底气。那是沐长烟留下的东西,据说来自大燕,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东西。甄壮碧曾经看到过沐长烟使用,之前他跟邱长晨借过几次,邱长晨只是不肯。此时安争一步步走过来,那不高的身影,却一座大山一样一点一点的移过来,压在甄壮碧心口。

    “你......要干嘛!”

    甄壮碧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杀你。”

    安争说:“邱院长告诉我,那些人在的时候不能动手,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甄壮碧握着那宝物,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你以为现在你还威胁的了我?”

    安争走到半路忽然站住,然后又往回走。

    甄壮碧松了口气:“就知道你不敢,从今往后,没有邱长晨这个混蛋护着你们,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老子要把你们都卖去山外做奴隶,女的卖进青楼。”

    安争走回武院,然后敲响了钟声。

    杜瘦瘦等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大家起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瘦瘦揉了着眼睛走出来,他是最后一个,连小七道都比他的反应要快。

    安争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脸色有些凝重。

    古千叶推开窗子,穿着一件睡衣的她看起来有些单薄。她很好奇,安争这大半夜的敲钟是做什么。

    “有件事可能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本来按照计划,咱们是三年多之后再去大燕的京都城,因为小七道的娘有过交代,不准咱们早去。但是现在,我必须和你们商议一下。今夜之后,咱们可能就要离开幻世长居城了。去大燕,去方固城。如果你们觉得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么我就放弃这个念头,咱们去别的地方。”

    曲流兮睡眼惺忪,但她感受到了安争的认真:“我听你的,不过也看小七道的意思。”

    小七道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安争哥哥要做什么,但我听你的。不管安争哥哥做什么决定,小七道都会跟着你。”

    老霍一把拉住安争:“你不行。”

    安争摇头:“我行......我虽然没有答应邱院长,但他临死之前还在跟我提一件事,让我加入大燕军方的武院。本来这件事我没有考虑过,现在我却不得不考虑。小七道的身份,叶大娘显然不想让燕国的人知道。但邱院长死了,燕国得到消息之后一定会派人来查,或许会查到,或许查不到。”

    他的语速很慢:“但为了小七道,我也必须走。只不过不一定是方固城,也许是其他什么地方。”

    所有人都不知道安争是怎么了,直到他们听说邱院长死了。

    “现在你们来考虑这件事。”

    安争转身往外走:“如果我回来了,希望听到你们的结果。如果我没回来,胖子......带他们走。”

    “你去干嘛?!”

    杜瘦瘦喊。

    安争一招手,青铜铃铛漂浮在他半空。

    “杀人,或者被杀。”

    他再一次走出武院的大门,猫儿善爷似乎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心念,它从远处掠过来,跳到安争的肩膀上。一个人,一只猫,朝着书院那边走了过去。

    “带他们进逆天印。”

    安争交代了老霍一句,然后把逆天印的钥匙抛回来。老霍一把接住,不等胖子他们冲出去,将所有人都带入了逆天印之中。唯独古千叶依然爬在窗口,愣了一会儿后她从窗子里跳出来,跑到门口。

    安争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有些傻了,你还有仇没报呢。”

    “可这就是我吧。”

    他一边走,一边在手指上弹破了一个口子,把血涂抹在血培珠手串上。右手握着红鸾簪,左手握着青铜铃铛。

    书院这边,甄壮碧脸色有些难看。他手里握着一把剑,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长剑。沐长烟说,大燕就名剑九,这剑排名七。

    剑叫断离。

    “你自己找死。”

    甄壮碧冷哼:“不过升粹之境的修为,居然敢来挑战我。本来我还想着以我的身份地位,若是直接杀了你恐怕被人讥笑。现在你自己过来送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安争走到书院大门口,看了看那些围拢过来的书院弟子:“你们走吧,不然今夜杀人,不分是谁。”

    其中有人害怕,有人冷笑。

    “安争,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吗?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升粹三品而已,院长大人多年之前已经步入须弥,就算是一千个你加起来也不行。”

    “狂妄之徒,现在跪下来求饶,院长大人说不定会给你一个乞求活命的机会。”

    甄壮碧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断离剑,心里底气足了起来:“你想清楚了吗?你的铃铛虽然很强,但只要我能挡住你铃铛的一击,然后就能瞬间灭杀你。”

    安争再次深吸一口气,问自己是否是冲动行事。然后他给了自己一个确定的回答......没错,就是冲动。这个世上,还不曾有人能在升粹三品去挑战须弥之境的修行者。升粹三品和须弥之境的差别,就如同一滴水和一个大湖的差别。就在于一粒石子和一座高山的差别。

    若是可以随随便便的挑战,那么境界之分还有什么意义。

    可安争知道,自己是冲动,也很理智。如果他不主动出手,甄壮碧也会出手。甄壮碧是容不得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所以这不仅仅是为了邱长晨,更是为了大家,为了自己。

    这不是越境挑战,这是找死。

    “白痴!”

    古千叶低低喊了一声,手里攥紧了一样东西。从她继承族长之位以来,还从不曾使用过这个东西。这东西很小,平时就挂在她的脖子上,藏于衣服之中。

    安争知道刚才甄壮碧说的没错,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青铜铃铛如果一次能杀了甄壮碧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甄壮碧就必然杀了他。

    两个人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这是一次不得不出手的决战,从邱长晨死的那一刻安争就没有了退路。

    “小杂碎,虽然你很白痴,但你的名字可能在你死后会流传很久。普天之下第一蠢货,居然以升粹三品的境界来挑战我。”

    甄壮碧哈哈大笑:“如今我手里有断离剑,你的铃铛未必挡得住。”

    逆天印里,老霍已经快被摇晃散架了。

    “你们不用太紧张,安争未必会输。”

    老霍知道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曲流兮他们不会相信。可是在老霍心里,真的这样认为......没错,安争是个孩子,修为不过升粹三品,但安争有气运。一直到现在为止,老霍都看不懂的气运。一个才刚刚修行的人,一个修行界的新手......但他有很多极品的好东西。

    太诡异了,诡异到老霍怎么想都解释不通。到了紫品的东西会有自己的灵智,一般来说是不可能会被修行界的新手获得的,就算获得也不会认主。

    那个红鸾簪,那个血培珠手串,那个鱼鳞,那个缚魔布,那个青铜铃铛,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一个小国举国之力都买不起。

    书院大门口,邱长晨的尸体旁边。

    安争第三次深吸一口气,然后对邱长晨的尸体俯身一礼:“多谢之前的照顾,我没答应你的要求,但我会做到。”

    他站直了身子,看向甄壮碧。

    甄壮碧心里有些发毛,他一直在讥讽安争,一直在嘲笑,可是他心里没底气。他那些话,与其说是讥讽安争,还不如说是在给自己鼓劲儿。安争明明不过是个升粹三品的新人而已,自己怕什么?怕什么?怕什么?

    怕。

    还是怕。

    甄壮碧不由自主的学着安争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忽然忍不住了。

    他先出手。

    他没了一条胳膊,对于修行者来说影响很大。他血气伤的很重,和古煞交手的时候修为之力损耗也很严重。所以......其实他没把握挡得住青铜铃铛的一击,哪怕他手里有断离剑。

    甄壮碧出手,一剑寒光。

    暗夜之中,亮起了一道闪电。

    天空之中,隐隐有龙吟之声。

    剑瞬息而来,安争根本来不及防御。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但差距就是差距。

    须弥之境四品的甄壮碧,要想杀一个升粹之境三品的安争,简直易如反掌。

    剑到,人将灭。

    安争看到了甄壮碧出剑,他想防御,但念才动,剑已经到了。

    就在剑即将刺入安争心口的一瞬间,他的血培珠手串上亮了一颗珠子,那第三颗珠子......北冥有鱼。

    鱼鳞出现,挡在了安争身前。

    但挡住了剑,挡不住剑上的力度。鱼鳞被剑顶着向后撞,撞在安争的胸口。安争的身子一瞬间就几乎散了架,若非鱼鳞吸走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安争此时已经是一片碎肉。这不是一个层面的战斗,安争知道自己还是太自信了,这没法打。

    是的,没法打。

    但不用他打。

    有些时候,气运就是这么奇怪。对于自己来说,是运。对于敌人来说,只能气。

    甄壮碧如果多活一秒的话,一定也会被活活气死。

    但他没有,他死的很快。

    鱼鳞挡住了断离剑,断离剑刺而不破。甄壮碧一怔,心里大怒,催动全部的修为之力想把安争震死。青铜铃铛化作铜钟,将安争罩了进去,力量再次被阻隔。甄壮碧暴怒,拼尽全力,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眼睛,如星辰大海一样的眼睛。

    善爷忽然仰天一声咆哮,不是喵,而是狮吼。

    一头巨大的白色雄师的虚影出现,那白狮的爪子猛的按在了甄壮碧的脸上。甄壮碧啊的叫了一声,身子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善爷从地上捡起来安争掉落的红鸾簪,一跃而起。巨大的白狮虚影按着甄壮碧,猫儿嘴里叼着红鸾簪冲了过去。

    红鸾簪刺下。

    猫儿力量尽失,软到在甄壮碧的尸体上。

    所有围观的书院弟子都傻了,所有人都僵硬在那,谁也不能动不敢动。他们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在等着安争血肉破碎,可是却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猫儿刺死了甄壮碧。

    那是一只猫儿吧?还没有长大的猫儿。

    善爷昏迷之前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对老友的召唤。白狮的虚影随即消失,但裹尸布出现......曾经和九转轮回眼并肩战斗过的裹尸布横扫出去,将甄壮碧的头颅切掉。然后裹尸布激荡起一阵飓风,把那些书院弟子全都轰飞,也不知道几人身亡,几人断腿断臂。

第六十五章 等三年

    安争醒过来的时候,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他睁开眼后,浑身上下的剧痛就如浪潮一样袭来,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没有一处不痛,那种感觉好像此时此刻被人用铁棒将所有的骨骼都打碎了一样。

    “终于醒了。”

    迷迷糊糊的,安争听到了杜瘦瘦的声音。

    安争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眼前只是一条缝隙。然后他就听到了曲流兮的声音“别急着睁开眼,你的眼睛肿着。”

    老霍在旁边笑了笑:“我就说,这家伙气运奇怪的很,没道理,也讲不清道理。”

    曲流兮道:“在我救治之前,就有一股很强大的药力在治疗他的伤势。我也只是顺着那股药劲加以辅助,这绝不是什么气运,而是他体内本身就有药力救护。只是很奇怪,这药劲还在自动的进行着调整,很细微,是根据他伤势来做出改变的。”

    老霍笑着摇头:“气运......你不懂,你不懂啊。”

    曲流兮也笑,已经熬了三天两夜的她显得那么憔悴,但是那一笑,如春风拂过。

    “我不懂我不懂好了吧,老爷子你也去睡会吧,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老霍道:“还是你去睡吧,三天两夜,连一口饭都没吃过。”

    曲流兮把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理顺,轻声说道:“我没事,一会儿我给他的外伤换药,三天了,之前的药物药效已经过了。”

    安争听着这些话,想哭。

    他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别说话。”

    杜瘦瘦在旁边说道:“小流儿说,你身上就没有一处好的。虽然你挡住了甄壮碧的一击,但那种力量的攻击你的肉身还是承受不住。你的骨头断了好几十处,内脏也受了损伤。现在你的脸比我还大,两个眼睛肿的跟包子似的。”

    安争咧开嘴,看起来像是笑了笑。

    “你真是个疯子。”

    杜瘦瘦道:“老霍说,你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从来没有人敢在升粹境界挑战须弥之境的强者。他说气运,我不懂什么叫气运,大概就是狗屎运吧?反正除了走运走出了奇迹之外,老霍也想不到你怎么可能杀的了甄壮碧。不过这也挺好,你以前运气那么差,总是被人欺负,忽然有一天就转运了,事事都好运......哈哈哈哈。”

    杜瘦瘦大笑起来:“看到你脸肿成这样,我知道笑不太好,但我还是忍不住啊......”

    曲流兮:“你滚回自己马车上睡觉。”

    胖子连连摇头:“别别别,我一个人在马车上多无聊,小七道刚睡下,我回去他又醒了。我保证不笑了还不行......”

    老霍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安争,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对邱长晨有所亏欠,当时你没出手救他......但你救不了的,你那个时候出手,只会把自己,把杜瘦瘦他们的命都搭进去。你说要去大燕国都方固城,我不反对。可我想劝你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是你肯听我的,咱们就找个安全的地方,你们潜心修行。”

    “等上三年,三年之后,小七道已经八岁。以他的天赋,八岁的修为足够应付一般的危险。你们也有所长进,再去方固城我也放心些。有人说幻世长居城是天下最凶恶的地方,可幻世长居城的凶恶是在表面上。而像方固城那样的地方,凶恶在暗处。你们都还小,实力还低微,如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卷进什么泥潭里无法自拔,或许万劫不复。”

    安争细微的点了点头,却无法说话。

    杀了甄壮碧之后到苏醒过来,安争冷静了不少。

    事实上,他跑去杀甄壮碧,虽然是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但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几件神器,但那些神器能发挥威力的只有一个青铜铃铛。如果他足够冷静,就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连夜带着所有人离开幻世长居城。甄壮碧肯定容不得他们活下去,然而安争去拼杀是下策。

    哪怕就是暂时藏进逆天印里暂时不出去,甄壮碧找上一阵子找不到也就放松警惕了。

    冲动,一直到现在安争都没有能改正的一个习惯,或者说这是他性子里的东西。尤其是为了朋友,他往往会更加冲动。就比如他听闻那位大羲的皇子殿下在沧蛮山遇到了危险,他没有任何犹豫,来不及召集手下,一个人万里迢迢不眠不休的赶过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沧蛮山遇袭而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他的朋友了解他,他的敌人也了解他,而有些时候,敌人和朋友是无法区分的。

    安争听到老霍的话,他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了。没错,邱长晨死之前还在对他有着期待,这种期待不可辜负。但若要真正的不辜负,唯有让自己先强大起来。

    四辆马车顺着道路蜿蜒而行,已经看不到身后的沧蛮山了。

    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安争已经能起来自己活动。这对于曲流兮来说都是个难以解释的现象,伤的那么重,按照道理最起码要躺上三个月。

    安争不担心书院的人报复,但是杀甄壮碧的时候他暴露的法器太多,所以幻世长居城里的人难免会动贪念。老霍带着人连夜离开是正确的,而带着大家安全离开并且避开第一批追踪者追杀的人却不是老霍,而是古千叶。

    这个古灵精怪的古猎族少女也跟着他们离开了沧蛮山,离开了他们古猎族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决然,或许和安争有关,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

    老霍有阅历,但没有多少江湖经验。古千叶却有着丰富的丛林生存技能,她带着所有人潜入丛林,在水底避开追踪者的探寻,然后进入山洞躲了半天。之后又派人回古猎族找来了几辆马车,最终绕过幻世长居城往南走了。大燕在西北,南边是赵国的领土。

    燕国和赵国接壤,而且两国之间世代友好,是十六国之中罕见的从没有出现过战争的两个国家。现在大燕的太后,就是赵国皇族出身。

    又走了整整一天,前面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湖。当地人管这个湖叫秀水湖,方圆百里。秀水湖畔有一些渔民,生性淳朴。远处有几座小山,并不巍峨高耸,但别有一股田园山野的味道。

    四辆马车在湖边停了下来,夕阳的光芒洒在湖面上,美的让人窒息。湖面平静的好像镜子,远远的看过去那美映入眼帘又进入脑海,让人有一种就永远住在这里不要离开的想法。

    杜瘦瘦扶着安争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在湖边的草坡上坐下来休息。

    “善爷还没醒?”

    安争问。

    杜瘦瘦嗯了一声:“自从你杀甄壮碧之后,善爷就昏睡了。到现在已经半个月,还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小流儿看过,说善爷没事,应该是一下子用猛了力气,所以需要时间恢复。不过这恢复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直那么睡着。你说奇怪不奇怪,你杀甄壮碧,善爷用猛了力气,是给你加油鼓劲累的吗?”

    安争没法解释,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善爷那神异的一击,自己已经死在甄壮碧手里了。

    其实何止是善爷,安争发现陷入昏睡这种情况的还有他的血培珠手串。

    或许是因为伤的太重,血培珠手串无法从安争身体里继续汲取血气,反而还要为安争提供药气的滋补,所以也陷入了一种休眠的状态。尤其是那第三颗珠子,北冥有鱼四个字显得特别的淡,好像随时都要消失。

    至于缚魔布,一直都在善爷身边,也再无动静。

    安争昏迷之前,看到了缚魔布大开杀戒。如果不是缚魔布突然发威,那些围观的书院弟子也能把安争轻而易举的干掉,然后拿走安争的所有法器。

    “跟做梦似的。”

    杜瘦瘦往后躺下去,躺在草坡上看着一点儿也不刺眼的夕阳:“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离开幻世长居城,离开沧蛮山。但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离开了。回想起在那生活的日子,居然有些怀念和不舍。可是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改变幻世长居城的实力,我不会回去。”

    “那是一个罪恶遍野的地方,当我有实力之后我一定回去,让幻世长居城变一个模样。”

    他侧头看着安争:“说起来,那地方山清水秀,要是人皆善事皆善,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安争道:“那就等你功成名就,回去做城主。”

    杜瘦瘦点了点头:“行,就这么定了。”

    安争看到湖边,古千叶站在那抱着肩膀看着湖面,似乎有些冷。曲流兮拿着一件衣服走过去,为她披上。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和古千叶在一起生活了半个月之后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排斥。或许在曲流兮内心之中藏着一尊佛,那是永生不会改变的善念,对事,对人,都如此。

    古千叶对她笑了笑,然后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站在湖边看风景,而她们两个是比大湖还美的风景。

    “那丫头为什么也跟着呢。”

    杜瘦瘦一直不理解。

    安争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那鱼鳞吧。”

    杜瘦瘦认真的说道:“但她看你的时候总是色眯眯的怎么解释。”

    安争:“滚......”

    “对了。”

    杜瘦瘦忽然问:“钟九歌那个家伙去了什么地方,你说让他帮忙去找一件东西,已经走了很久了。万一他回来找不到咱们,没准会抓狂。”

    安争摇头:“他不会抓狂,他比任何人都更懂怎么在这个江湖生存。千门的人,虽然手段都上不得台面,但都是实用的技巧。”

    “他去哪了?”

    杜瘦瘦问。

    安争回答:“大羲。”

    杜瘦瘦又问:“帮你找什么?”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找希望。”

    杜瘦瘦没懂,也不可能懂。

    “咱们去哪儿?”

    杜瘦瘦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赵国有个边城叫督胥城,规模不大,人口稀少,不过那里有赵国最精锐的边军驻扎。幻世长居城的人再凶,也不敢去督胥城闹事。咱们先去督胥城住上三年,然后再去方固城帮小七道找娘亲。”

    安争回答之后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叶大娘生活的怎么样。”

    杜瘦瘦道:“应该很好吧,看起来沐长烟像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他爱着叶大娘,总不至于让叶大娘受苦。”

    而此时在相隔数千里的大燕国都方固城里,叶大娘身上缠着铁链,被人推搡着关进了密牢。

第六十六章 天启宗

    三年七个月后。

    大燕国都方固城。

    方固城是一座很奇怪的城池,怪在形状。别的城池修建的一般都是四四方方很规整,方固城虽然名字里有个方字,但一点也不方。从高处看,方固城更像是一个特大的牛头。有两道城墙呈半月形往外延伸,就是牛角。而主城后面比较大,前面比较细,这么奇怪的建筑风格,放眼天下也是独一无二。

    据说,当初方固城也和其他地方的城池一模一样,方正且规矩。但是大燕第二代国君,也就是差一点统一了北方十六国的那位燕文王沐云亲自设计改建了这里。不得不说,这种抛弃了审美观念的建造风格,对于防守来说确实有着很大的提高。两侧探出来的牛犄角,可以加大对攻城一方的打击面。而且牛角城墙那两段可以截断,就算敌人杀上去也没有意义。

    至于前城窄而后城宽,是因为后城的宽度有利于己方兵力的布置和展开。而前城窄,攻城一方的兵力就难以全面施展。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普通百姓谁也不懂战争的事。而且大燕虽然有一段长达几十年的衰弱期,也没有出现被人围攻都城的局面。十年前,大将军方知己重建铁流火之后,燕军实力大增,虽然还不能恢复沐云时期的鼎盛,不过自保已经不成问题。

    因为南边有个超级霸主大羲,所以包括幽燕十六国在内的所有周边小国,都不敢称帝,只能称王。

    现在的燕王,正是四年前归来的原皇三子沐长烟。

    而随沐长烟归来的叶大娘,已经深陷囚牢三年多了。

    皇城天极宫修建在方固城的后城,距离北城墙不过十里。北城墙外面三十里,就是沧蛮山的一段分支,在这被称之为燕山。翻过燕山再向北,还有一片大燕的飘地......之所以称之为飘地,是因为那地方被草原游牧民族控制,名义上属于大燕,但大燕并没有多少人马驻扎。

    燕山险峻,游牧民族又不擅长攻城,所以有这天堑,大燕倒也不怎么在意北方那些游牧民族。

    皇宫。

    沐长烟坐在椅子上发呆,最近几年,他越来越爱发呆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放的奏折已经有两尺高,但他就是不想看。他脑子里只有那个女子,那个如今被关在密牢里连他都不能相见的女子。

    叶韵。

    沐长烟喃喃自语:“孤无能,回到大燕之后就让你受了苦。你放心,再给孤一段时间,孤定会救你出来。”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小太监安承礼快步跑进来:“太后来了。”

    沐长烟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快步到了门口俯身等着。待那宫装的美妇一出现,他的腰弯的更低了:“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苏晴暖今年才三十九岁,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亲生儿子因病早逝,也轮不到沐长烟回来做国王。而之所以选择沐长烟,是因为苏晴暖很清楚很了解沐长烟的性子。看起来有些癫狂,但实则懦弱。而且沐长烟没有主见,往往都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自己的思想。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傀儡。

    事实证明,苏太后的眼力确实厉害。沐长烟此生做过最有勇气的事,就是为了保护叶韵而去了幻世长居城。而回之后,看到苏晴暖的那一刻,这种勇气就荡然无存。

    “起来吧。”

    苏晴暖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不是那种动听的温柔的女声。但这不影响她的那种美,那是一种很冷傲的很雍容的美。她本是赵国公主,联姻嫁给了燕王。燕王病死之后,朝权就始终都在她手里把持着。若非自己称王名声不好,那些家族势力又不好全面得罪,她何必把自己最不待见的沐长烟弄回来做王。

    苏晴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不到四十岁,但身上找不出一点赘肉。她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只是眼角处还是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苏晴暖快步走进东暖阁,身后的两个侍女弯着腰小跑着跟着。她一转身,那两个小侍女立刻跪下去为她把长长的衣服后摆整理好。

    苏太后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积的奏折,脸色更加的不善。

    “你是大燕的王,是万民的王。”

    啪的一声,苏太后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沐长烟抬起头,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从回来的那一天就败了,败的彻彻底底。他带着叶韵回来的半路上,脑子里设计了一万种方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甚至想到,如果太后逼的太紧,他就反抗,真真正正的反抗。宁可不要什么王位,也不能让叶韵受苦。

    然而在回到方固城,看到苏太后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败了。

    “怎么,连个解释都没有?”

    苏太后问。

    沐长烟低下头:“是儿臣懈怠了,母后责备的是。儿臣以后多注意些,绝不敢荒废政务。”

    苏太后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你心里想的那件事,除非我死,不然绝不可能发生。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当初为了我没有杀她,只是将她囚禁......若非为了皇族的脸面,为了你这个燕王的脸面,这个女人早已经死了几百遍。”

    “那个女人不是你的女人,她是前太子的女人!”

    沐长烟猛的抬起头:“我知道她心里爱的始终都是大哥,但是......”

    “没有但是!”

    苏太后站起来,身后的侍女连忙跟着往前爬。

    她走到沐长烟身前,和沐长烟的脸相隔不到一尺。她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沐长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过了,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娶那个女人。因为她,前太子被废乃至于意外身死。我不能让她再毁了我另一个儿子,而且还是大燕的国王!她当初狐媚诱惑前太子,以至于前太子在先王面前放肆,现在又把你迷的神魂颠倒......我警告你,若你再这样荒废下去,我就先杀了她。”

    “不要!”

    扑通一声,沐长烟跪倒在地:“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一定听从母后的教导。”

    “大王。”

    苏太后语气缓和下来,俯身单手把沐长烟扶起来:“你是大燕的希望,我也是对你期望太高所以才会严厉些。想当初大燕雄踞北方,几近一统,那是何等的威风。幽国,韩国,永国这些死敌全都臣服,就连我的母国大赵也派人来表示了敬服之心。难道你就不想重现大燕的荣光?”

    沐长烟低着头:“儿臣必会尽心尽力。”

    “我看你今天也乏了。”

    苏太后语气更为缓和:“让安承礼把这些奏折都送到我宫里去,我会帮大王把这些都批阅了。但我不能事事都为大王分担,大王以后还是要多上进些。”

    沐长烟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苏太后的眼睛:“儿臣知道了。”

    苏太后嗯了一声,往四周看了看:“我听说,最近方知己又出去练兵了?”

    沐长烟回答:“是,东南边境和幽国之间摩擦不断。大将军说带着铁流火往东南运动一下,震慑幽国。铁流火自重建以来,尚未有过大战的经历,虽悍勇,但战场经验不足。所以大将军的意思是,以战练兵。”

    苏太后点了点头:“用兵方面,不用去质疑方知己的手段。铁流火交给他,大王可以放下。不过此人做事随心而动不顾大局,以大将军之身份亲率铁流火南下,丢在京城的一大堆军务怎么办?大王总不能亲自去练兵,更不能去操持兵部的那些琐事。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恢复文王时候的双大将军制?”

    沐长烟脸色猛的一变,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可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

    “儿臣......儿臣认为,若朝廷有两个大将军,难免会相互掣肘......”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太后一摆手:“你顾虑的太多了,做大王怎么能瞻前顾后。尤其是军务事,当断则断。两位大将军的话,还能相互监督相互比较,更有利我大燕的军防发展。崇明候苏纵饱读兵书为人谦逊,而且对我大燕忠心不二。我看可堪大用......回头这件事在朝堂上提一下,让那些文武重臣瞧瞧可行不可行。铁流火依然交给方知己带着,其他的军务事都交给苏纵。若是可行,就这么定了吧。”

    苏太后一转身,让人带走了所有奏折,如风一样走了。

    沐长烟呆呆的站在那,一脸的凄苦。

    “这大王......还做了有什么意思?”

    他喃喃自语。

    小太监安承礼跪在那,看着大王的模样一脸心疼:“大王,快要秋成大典了......五年一度的选材。现在朝廷里,文官里以左丞相苏茂为首。本来军方还有方知己大将军中正贤良,但这次方知己大将军离开京城,多半也是太后逼走的。若是苏纵再任大将军,大燕文武,全在后族手里。”

    “后族皆来自赵国,赵国表面上瞧着对我大燕友善,但这种举动,分明是要不以兵戈为手段灭我大燕。大王......上次奴婢提过。大王不能就这么隐忍下去,现在老臣多是太后的人,中坚也是太后的人。大王要想成事,需收纳年轻贤才。无论如何,秋成大典大王不能不去。招揽一些青年才俊,慢慢培养着忠诚之心,只待时机到了......”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已经无需说的太明白了。

    沐长烟苦笑:“谈何容易......不过孤是不会放弃的。你说的对,孤可以装作懒散游玩,去京城里转转,提早发现一些可用的青年才俊。”

    安承礼道:“大王所谋极是,奴婢这就去安排。来自各地的青年才俊都已经差不多入京了,大王索性把政务都交给太后,她觉得大王荒废,也能松懈一些。”

    沐长烟道:“那好,咱们这就出宫去转一圈,这里也憋闷的让人难受。”

    安承礼伺候着沐长烟更衣,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带着十几个宫内侍卫离开了天极宫。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少鲜衣怒马的少年在大街上出现,都是从各地赶来参加秋成大典的。秋成大典五年一次,为朝廷招纳贤良。对于绝大部分出身寒门的子弟来说,这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沐长烟也不骑马,一路步行走走看看,出宫之后心情倒也好了不少。

    城里的驿站已经几乎全都住满了,客栈也没有空置的,到处都能看到那些满怀希望的年轻人。

    “我大燕,人才济济。”

    沐长烟心情好起来,忍不住有些飘然:“有此盛况,何愁大燕复兴。”

    正说着,前面来了一队马车,一连串三十几辆,看着极有气势。至少数百个身穿黑衣的大汉左右随行,虽然不言不语,但悍勇之气沛然而出。

    “这是什么来路的人马?”

    沐长烟问了一声,安承礼立刻派人去打听。

    可人还没有出去,就看清楚了那些马车上插着的旗子,上面绣着三个字。

    天启宗

第六十七章 闹事

    沐长烟有些愣神,总觉得这天启宗三个字似曾相识。可是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也没有一个和面前这队人马想匹配的记忆。其实他离开方固城的时间并不久,他和叶大娘之间的故事也并不美好。

    那些黑衣大汉手里没有兵器,可人数众多,不下数百,就那么队列整齐的走过去也给人不小的压迫感。再加上那一连串三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不少人都站在路边围观。每一辆马车上都插了一个小旗子,上面都工工整整的绣着天启宗三个字。

    到底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几年的荒废,让沐长烟的记忆力都出现了些问题。他越是觉得熟悉,就越是想不起来。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念着叶大娘,但却忘了叶大娘与孩子那个四年之约。

    “应该是外地搬入京城的宗门。”

    安承礼压低声音道:“回头奴婢派人去宗管司查查就知道了,凡是从外地迁入京都的修行宗门,都必须在方固府,宗管司和兵部军备司三个衙门报备审批,只有这三个衙门都审批合格的才能迁入。这宗门规模数百人,应该不难查。”

    沐长烟点了点头:“若是大燕本地的宗门从别的地方迁入京都,只要手续都完备合法,那就不要刁难。若是从其他国迁过来的,就要仔细查查。”

    安承礼道:“大王放心,对于修行者,朝廷始终都盯的很紧。就算有人徇私舞弊,但在修行者的事上,尤其是涉及到了宗门的事上,谁也不敢太大意。他们都深知修行者的能力,其中的大高手,可是有一人而乱天下的力量。”

    沐长烟道:“这句话说的没错,一人乱天下。孤听闻,大羲有明法司,明法司首座死了之后。大羲的圣皇亲自扶棺,并且写了一个匾额挂在首座府里......一人安天下。”

    “如那样的强者,一人可安天下。若是反过来,一人也可乱天下。”

    安承礼道:“若我大燕有明法司......那后族的人怎敢如此狂妄。”

    沐长烟摇头:“以后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这样的话都少说。锦绣殿那边耳目众多,你要是不想死的快些,就少说话。”

    安承礼连忙垂首:“也就在大王面前,奴婢才敢放肆些。”

    正说着,那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过去。

    恰此时,在最后一辆马车里,一个明眸颜玉的少女撩开马车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当车窗开的那一瞬间,如同春风吹遍了方固城。就连沐长烟看到那少女的时候,也不由得怔住。

    “美。”

    沐长烟叹道:“纯,一个字便是美的极致。”

    安承礼笑了笑:“要不奴婢这就派人去宗管司查查?”

    沐长烟点了点头:“去吧。”

    马车里,古千叶一把将曲流兮拉回来:“你这样抛头露面,难免会招惹是非。”

    曲流兮吐了吐舌头:“终于到了方固城,只是好奇这里什么模样。”

    古千叶依然老气横秋的语气:“你不知道自己现在长的就像个狐狸精?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到,就不怕给安争惹麻烦?”

    曲流兮:“你才是狐狸精......没有比你更妖的狐狸精。宗主才不怕惹麻烦呢,进城之前才说过,要多高调就多高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老霍劝了好几回,说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万一让人查到小七道就坏了。可他偏偏不听,就是要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来。”

    古千叶撇了撇嘴:“他可不傻......一般人的心思是什么?若是心虚,会大张旗鼓吗?而且这三年多来他做足了功夫,不管大燕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曲流兮哼了一声:“说的好像你多了解他似的。”

    古千叶笑起来,眯着眼睛说道:“怎么,话里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早饭吃的什么来着,我倒是忘了呢。”

    曲流兮一扭身:“不理你。”

    古千叶笑起来:“修行了好几年,修为境界爬的那么快,心态始终不见长进,你这样的小妮子出去,不被骗才怪。安争总是护着你,唯恐外面的邪气侵染了你的心态,真不知道这样把你护的严严实实,是好是坏。”

    曲流兮笑容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别人不理解的幸福感,她不回答不说话,但那笑就已经足够了。

    她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偷着往外看,古千叶再次把她的手拉回来:“忍住行不行?安争说高调,是为了以后做事方便。越是高调,就越会被人关注。但你这脸一露出去,不是高调,是惹祸好不好。”

    曲流兮笑着说道:“那你呢,你要是把脸露出去,就是滔天大祸!”

    古千叶撇嘴:“我哪有你漂亮。”

    曲流兮抱着她:“你心里想的是,你只是比我漂亮一点点对不对?”

    古千叶扭头,两个少女在马车里打闹起来。

    倒数第二辆马车里,安争端端正正的坐在小七道面前。他如今已经快十五岁,有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的高度。身材还是稍显瘦削了些,但看着成熟了不少。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剪裁的很合体。坐在那,有些严肃。那是因为到了此时此刻,不严肃不行。

    “担心吗?”

    安争问。

    已经八岁的小七道个头到了安争的肩膀,脱去稚嫩,但不失纯净。他点头:“担心,也还害怕着,不知道娘亲在哪儿,这几年过的好不好。”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记住我说的话,再担心也不能急。因为十有**......你娘亲过的并不好。你已经长大了,所以有些话我不避讳你。我之前派人回幻世长居城打探过,你娘亲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如果她过的好,怎么可能不惦记你?”

    “所以半路上,我先派人进了方固城,比咱们早到了十天左右打探消息。昨天夜里飞鸽传书回来,你娘亲......如今被囚禁在天牢之中。”

    小七道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拳头瞬间握的很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安争拍了拍小七道的肩膀:“有我在,就算你再急也不用慌。你娘亲已经被关押了三年多,所以她只是受苦而不会有生命危险。若是要杀她的话,皇宫里的人早就动手了。”

    小七道点头:“都听安争哥哥的。”

    安争笑了笑:“不要都听我的,要学会思考。我说的对,你就听。若我有说的不对的时候,你要提出来。”

    小七道抿着嘴唇:“安争哥哥,没有不对。”

    安争摇头,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听见前面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什么事?”

    安争往外问了一句,有人回答:“回宗主,是买下的房产出了些问题,杜师兄正在前面交涉。”

    安争微微皱眉,从马车上下来缓步往前走。

    为了住的舒服些,安争提前派人过来在方固城里买下了一个大院。此时已经到了大院门口,似乎出了些什么问题。

    安争走到前面,发现杜瘦瘦已经和人争的脸红脖子粗。

    杜瘦瘦已经快有一米八了,完全看不出才十五岁的年纪,膀大腰圆,但还是胖。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杜瘦瘦大声质问:“收了我们的钱,现在告诉我房子不卖了,钱还不退?”

    十几个人保护着一个看起来模样很忠厚的中年人在那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也没有办法,收你的定金,是为你找房子。房子找到了啊,但是房主不打算卖,我有什么办法。定金不是房子的定金,是你找房子的定金,明白了吗?”

    杜瘦瘦怒道:“所以找房子的定金你就敢收我三万两银子?”

    那中年男人撇嘴:“你别和我喊,我告诉你,这是大燕都城,首善之地。你们这些外来的不要以为有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这里还是讲王法的。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大方介所在京都已经开了十几年,生意一直做的诚诚恳恳。你说我们骗人,我说我们没骗人,要不然去府衙打官司?”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又是这个大方介所,上次也是他们逼死了一家人。人家从外迁来,攒了一辈子的钱都被他们骗去了。结果告到府衙,府衙说是小纠纷,不受理。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欺负外来人,就是坑钱。”

    另外一个人说道:“大方介所背后是苟老爷,苟老爷的儿子苟占理是府衙的捕头,府衙受理才怪呢。不过我看这次来的是大户人家吧,这么多车马,大方会所坑了人家三万两银子,未必能善终。”

    安争缓步走过去,看了看那中年男人:“你是谁。”

    那男人抬着下颌回答:“我是大方介所的大掌柜周万钱,你又是谁。”

    安争笑了笑道:“我大概听了一下,意思是你收了我们的定金,但其实根本就没有联系房主对不对?”

    周万钱道:“话你不能这么说,我说联系了谈好了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按照规矩,钱是不退的。你要是打算闹事,那咱们就走官,看看府衙怎么处置。这事也要讲人证物证,你有人证吗?”

    “哦。”

    安争嗯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那十几个大方介所的护卫。

    “围个圈。”

    他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上百个黑衣大汉随即围上来,密不透风。围观的人群想看也看不到,谁也不知道安争要打算干吗。大家伸着脖子往里看,可围着的人墙太密完全没有缝隙。

    “你要干嘛......”

    周万钱脸色变了:“我们东家和府衙关系密切,你不要乱来。”

    安争一招手,有人从马车上搬了个凳子下来。安争在凳子坐下来,摆了摆手:“每人随便打断一条腿。”

    杜瘦瘦立刻就笑了,这种事他当然不用宗门的人帮,一个人就足够了。不过短短片刻,杜瘦瘦就把大方介所的人全都放翻在地。

    周万钱疼的哎呦哎呦直叫:“你在这里逞凶,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要去府衙告你,让你坐一辈子大牢!你一个外来的,居然敢欺负我们京城的人。”

    安争摆了摆手,围着的人随即散开:“你被人围殴,我恰好经过好心帮你,你却倒打一耙。这是敲诈,大燕的律法好像有专门处置敲诈的条款。”

    周万钱嘶哑着嗓子喊:“明明都是你的人打的!”

    安争耸了耸肩膀:“你有人证物证吗?大街上这么多人,但谁看到我的人打你了?”

    他俯身:“还有,外来人不一定好欺负。我看今儿先不忙别的事,先把你们大方会所从方固城除名。”

    就在这时候,一队衙役从远处跑过来:“是谁在闹事!”

第六十八章 树还不够大

    百十个黑衣大汉往两边分开,将那边冲过来的衙役放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位被称为苟扒皮的捕头苟占理,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但他也不是个白痴,见到安争这边场面这么大,心里也稍稍有些发麻。可这是方固城,地面上的事都归方固府管辖,他是捕头,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就算是一般的宗门,也要给衙门面子,看衙门的脸色。像这样从外地来的宗门,苟占理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担忧。

    苟占理三十几岁年纪,能做到捕头也不能说毫无本事。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安争,然后冷冷笑了笑:“不说别的,民见官,不行礼,这已经是错。我站着,你坐着,倒是威风。”

    安争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苟占理,然后回答:“那你应该给我行礼才对。”

    苟占理冷哼:“你吃屎了吗?”

    安争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腰带上挂着的一块铁牌。

    “牙将?”

    苟占理看清楚了那铁牌之后显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是军方的人。但从铁牌的款式来看,是边军的。

    安争淡淡道:“方固府的知府是正五品,府衙里的捕头是正七品。我是大燕边军的牙将,正六品。若是你们知府来了,我该行礼。但是你,应该给我见个礼才对吧。”

    苟占理觉得今天这事有些蹊跷,对方明明很年轻,不可能有正六品的牙将军方身份,除非是某个大家族的人,生来就带着爵位。然而爵位和官位,是两码事。

    “你这身份,是假的吧。”

    苟占理冷哼:“这些年,招摇撞骗的事我见得多了。看你的年纪不超过十八岁,也许连从军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正六品牙将的身份。”

    安争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还没到可以从军的年纪。这正六品的铁牌却是真的,大燕边军向来清苦,我给边军捐了六十万两银子,让边军将士们吃的好一些,穿的好一些,所以为了表彰我的贡献,这牙将的身份是兵部特赏的。不过你放心,我这牙将没实权。”

    苟占理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天这事绝不能再闹大了。这个人看起来来头不小,自己没必要招惹是非。第二反应就是,和这样的人要一些赔偿就算了,万一影响自己的仕途也不太好。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打伤了我的人。”

    苟占理看着安争说道:“按照大燕的律法,要么走官府公了。要么,你赔偿私了。我念在你们从外地过来,到这人生地不熟,也不容易。所以我给你个机会,你赔钱吧。”

    安争问:“陪多少?”

    苟占理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安争点头:“公道。”

    他从袖口里拿出来一叠银票,取了一万两递给苟占理:“这是赔给你的钱。”

    安争坐着,苟占理不得不弯腰去接。

    安争等苟占理左看右看确定那银票不是假的之后说道:“你满意了吗?”

    苟占理冷哼了一声:“念你初犯,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

    安争笑道:“你满意了就好,现在来说说我不满意的事。你身为府衙的捕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私自向我勒索敲诈了一万两银子。按照大燕的律法,勒索敲诈一千两银子以上即为大案。一万两,这数额足够你后半辈子都来大牢里度过。我让你满意了,你却还没有让我满意。”

    安争招了招手:“派人去兵部,拿着这个去,就说兵部武院的人被府衙勒索。”

    他手下人立刻将那东西接住,转身走了。

    苟占理愣了一会儿:“你......你什么意思。”

    安争道:“讲理。”

    苟占理江湖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这一刻他开始后悔,觉得这事自己就不该出面。可他在方固城里已经横行无忌的惯了,之前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多。他一开始就觉得对方是外地人,不会太难应付。现在这个人非但是边军的牙将,好像还有武院的身份......苟占理最不愿意招惹的,就是兵部的人。

    方固府虽然是京都城的地方衙门,但随随便便一个衙门也不会太把他们放眼里。这京城各部各司衙门多如牛毛,地方府见到哪个部衙司衙出来的大爷不得点头哈腰的。而且天底下最不讲理最护短的人就是兵部的人,那些军方的人一旦耍横,谁来当和事老都不好使。

    “这样。”

    苟占理笑了笑:“这钱呢,理应你们赔给被打的人。但作为这里的捕头,我也得代表方固城欢迎一下你们外地来的客人。这银子,算我请你们吃饭的。他要把银票递回去,安争却连手都没抬。

    安争微笑着说道:“这事呢,其实也简单。我从边城迁过来,你家里开着的大方介所以为我们好骗好欺负,坑了我们三万两银子。”

    苟占理打断安争说道:“三万两银子而已,让他们退给你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使了个眼色,地上趴着的周万钱立刻派人回去取钱。这地方距离大方介所的门店并不远,很快就有人带着银票赶回来。苟占理将银票递给安争:“不打不相识,以后在方固城,谁用不到谁?”

    安争把银票接过来看了看:“我就用不到你......况且,三万两银子对我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他把银票随手递给杜瘦瘦:“安排人,今天所有在这看到这事的人,全都去最好的酒楼吃饭,三万两吃不完就打包,每个人都打包,花完了为止。”

    杜瘦瘦:“好嘞,就喜欢洒钱了。”

    他一招呼,那些围观的立刻欢呼起来。

    苟占理:“你什么意思。”

    安争耸了耸肩膀:“意思很简单,这事就一个结果。你现在给我道歉,十倍赔偿我的损失,大方介所就此关门歇业,把你的介所大院腾出来,我恰好需要那么一个院子住下。”

    苟占理脸色发白:“你别欺人太甚,在这真要是惹急了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安争看着苟占理的眼睛说道:“你喜欢欺负人,我也喜欢欺负人,但我喜欢欺负的是欺负人的人。对付你们这样的人,如果一棍子不打死,早晚还是祸害。”

    苟占理的脸都扭曲了:“那就跟我回府衙说话吧。”

    安争指了指自己的铁牌:“虽然我这个六品牙将只是个安慰奖,但我身份还在这。想带我进府衙,你得请示兵部。还有,你是不是觉得有方固府的知府大人为你撑腰?我告诉你,我在这个凳子上坐下来的那一刻,给你撑腰的人可能态度就正在转变。”

    苟占理怒道:“你太狂妄了,这里是方固城,你一个外来的,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安争道:“我当然不能,但我恰好可以收拾你这个等级的小角色。”

    苟占理心里惊疑不定,他想发怒,但不敢。安争的气场太足,他处处落了下风。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面对过。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几个人快步走过来,为首的那个老者看起来仙风道骨。苟占理看到那老者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连忙俯身施礼:“张老,我这点事怎么还把您惊动来了,没事,我能处理......”

    可那个平日里和他说话也算热络的老者,居然看都不看他,快步走到安争身前:“老夫是聚尚院大燕总部的大掌柜张逸夫,早就知道安宗主要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未曾远迎,安宗主不要见怪。”

    安争起身抱拳:“老先生客气了,路上赶的急了些,所以早到了两天。”

    张逸夫道:“到了京城,安宗主就遇到了这样的龌龊事,老夫实在觉得脸上无光。来之前,老夫已经在距此四里外买下了一个院子,送给安宗主暂做栖身之地。待日后寻到好去处,再搬就是了。”

    “多谢。”

    安争也不推辞,从张逸夫手里接过来地契后抱拳:“待我向大先生问好,就说我稍后过去拜访。”

    张逸夫连忙点头,又寒暄了几句随即走了。

    苟占理看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碰到硬钉子了。在别的地方可能还少有人知,但在京城,谁不知道聚尚院是大燕军方开的。据说聚尚院的主事,极有可能就是兵部里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几位大人物。盛世重文,乱世重武,各府衙司衙,兵部权势最重。

    苟占理往前凑了凑,点头哈腰:“我也聚尚院张老爷子的好朋友,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不如这样,今晚上我做东,请上张老爷子一块坐坐。无非是小事而已,说说就开了,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结。”

    安争笑了笑:“你高估自己了,我没把你当个结,所以没有什么解开不解开的说法。”

    苟占理尴尬的站在那,怎么都不是。

    他想着自己能请谁,把这件事摆平过去,花一些银子也认了。可他的震撼还没完,聚尚院总部的大掌柜张逸夫才走没多久,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就从大街远处传来,大街上拥挤的人群立刻就散了。

    “哪位是边城来的牙将安争?”

    远处一个声如洪钟的人大声喊了一句。

    安争转身抱拳:“末将在。”

    一个身穿武将官服的人骑着马过来,从马背上翻下来:“原来就是你啊......我等了你好久了。我叫王开泰,也是从边城那边调入京城的。听说你为边军捐了几十万两银子,让边军吃好穿好,我替边军兄弟们谢谢你!”

    这人身材魁梧,身形挺拔,走路虎虎生风。络腮胡,四方脸,一双大眼不怒自威。

    “听说你被人欺负了?”

    王开泰扫了一眼苟占理:“谁欺负了我军方的人?安争是大燕边军的六品牙将,也是我武院特招的弟子,这是哪位大爷这么跟我兵部过不去?”

    苟占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将军,卑职......误会,都是误会啊。”

    王开泰冷哼一声:“来人,把这些王八羔子的兵器都给我下了,人都绑了带回兵部。方固府要是想要人,到我兵部来要!”

    围观的百姓们全都愣了,心说这个安宗主到底什么来头?边军的六品牙将,武院特招弟子,聚尚院派了大掌柜直接来接,而且还是什么宗门的宗主......苟占理这不是踢到了石头,是踢到了大山啊。

    王开泰性子开朗豪迈,转身搂着安争的肩膀:“当兵的和当兵的亲,他们不懂边军的苦,不懂边军的情分。走,跟我回兵部。”

    安争笑了笑说道:“我能不能稍后再去,这么多人还没安置,还有女眷呢......”

    王开泰哈哈大笑:“行行行,你可快点来。”

    马车里,曲流兮脸色有些不好看:“安争这是在干吗?不是说要先藏住身份的吗?怎么还没到地方,身份就暴露了?”

    古千叶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也许他觉得藏不住,索性就自己亮开?他的想法,我也搞不懂。”

    安争看了一眼跪在那不知所措的苟占理,蹲下来声音很低的说道:“你知道,恶人最怕什么吗?”

    苟占理下意识的摇头。

    安争认真的说道:“恶人最怕比他们还恶的人,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到哪儿,恶人都倒霉。你是个开始,但你已经结束了。”

    安争起身,搂着杜瘦瘦的肩膀:“在方固城咱们天启宗的亮相,帅不帅?”

    杜瘦瘦道:“帅,可是你不怕树大招风?”

    安争摇头:“不怕,树再大点才好呢。”

    他笑的那么狡猾,谁也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六十九章 专治各种不服

    聚尚院给安争准备的院子很大,但如果按照一个宗门选址来看就不太适合了。聚尚院的那位张逸夫老先生还算用心,这地方环境好,安静幽美,并不临街。

    古千叶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安争,似乎想把他的心事看穿。

    安争坐在那吃着早饭,眼观鼻,鼻观心。

    “为什么?”

    古千叶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争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将最后一口粳米粥喝下去,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我在半路上的时候就在不停的思考,到底藏不藏得住。后来我问自己,我们要藏什么?答案无非一个,就是小七道的身份必须藏住。至于其他的,介于藏与不藏之间。”

    古千叶沉默一会儿后问:“那么,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小七道到底什么身份?”

    安争回答:“自己人,当然可以说。咱们在边城生活了三年多些,但来方固城是必然的选择,所以这三年多来,我始终在安排人打探关于小七道和叶大娘的身份。其实叶大娘的身份倒也好查,关键就在于她离开的时候,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安争端着茶杯走到窗口,语气有些怅然:“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叶大娘也是名门之后,她父亲是原大燕的户部尚书。有一次燕王举办中秋赏月会的时候,她父亲带着她进了宫,结果一下子让很多人对她动了心思。她的那种美,你没有见过,纵不是颠倒众生也差不了许多。”

    古千叶往前凑:“比我美吗?”

    她的鼻子几乎贴着安争的鼻子,吐气如兰。

    安争不理会她,继续说道:“不过她也心有所属,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当时的燕国太子沐长安。沐长安是燕王沐久的长子,所以早早的就立为太子。不过后来,沐长安的母亲过世之后,他的地位就有些不稳。燕王重新选后,为了稳固和赵国的关系,迎娶了赵国长公主苏晴暖,也就是现在赵王的亲姐姐。”

    “苏晴暖成为皇后,为燕王生下了一个儿子。自此之后,她就开始处心积虑要除掉沐长安,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燕王之位。她很精于算计,手段也很多,最终还是被她成功了。她先是设计把叶大娘的父亲,老户部尚书定了个谋反之罪,满门抄斩。太子沐长安为了保护叶大娘将其隐藏起来,而这都被苏晴暖看着甚至暗中操纵着。”

    “在燕王面前,苏晴暖故意让人泄露了叶大娘的踪迹。为此,沐长安和燕王闹翻,在朝臣面前争吵。燕王暴怒,将其囚禁。但那个时候,燕王还是很怜爱自己这个长子的。苏晴暖又设计,让人在太子府里搜出来王袍王冠,这事就大了。”

    古千叶皱眉:“所以,燕王就处死了沐长安?”

    安争摇头:“没有,燕王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品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并不是很相信。然而这件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他不得不给朝臣一个交代。于是将沐长安的太子之位废掉,关进了天牢。但燕王也知道,这样一来沐长安的安全必然会受到威胁,所以安排了一些高手保护。”

    “结果......苏晴暖找到了叶大娘,安排叶大娘去劫狱......”

    古千叶啪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心好狠的女人!”

    安争道:“帝王家事,向来如此。叶大娘知道沐长安被囚禁之后,心急如焚,当夜就带着忠于自己的部下杀进了天牢。大燕的天牢有多坚固?按照叶大娘她们那些人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办法把人救出去的。我怀疑,是苏晴暖安排人暗中杀了不少天牢的护卫,趁机也杀死了燕王安排的保镖,反正这事罪名都会安在叶大娘身上,还能坐实了叶大娘父亲谋反的罪名。然后她再随随便便放个水,顺利的让叶大娘把沐长安救出去。”

    古千叶攥紧了拳头:“所以后面的事就简单了,苏太后安排叶大娘把沐长安救出去之后,然后立刻派人通知了燕王。”

    安争点头:“按照事情的发展,确实如此。燕王这次应该是真的怒了,下令大内高手追捕沐长安。是追捕,而不是追杀。但是那些大内高手被苏太后买通,追上沐长安之后就把他杀了。”

    安争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的情绪舒缓下来一些:“而现在的燕王沐长烟,是暗恋叶大娘的。这个人性子很......怎么说呢,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唯一的一次,就是偷偷离开了天极宫,在危机时刻救走了叶大娘。那个时候,叶大娘应该是刚有身孕。”

    古千叶道:“然后沐长烟就保护着叶大娘去了幻世长居城?”

    安争摇头:“没有,叶大娘不喜欢沐长烟,也不想连累他,所以一个人藏起来了。后来生下了小七道,辗转去了幻世长居城隐居。沐长烟不知道怎么打探到了消息,也追到了幻世长居城做了城主,暗中保护小七道母子。”

    古千叶皱眉:“所以,现在燕国天极宫里,太后苏晴暖不知道前太子沐长安有后,只有沐长烟知道。”

    安争道:“应该是,以沐长烟对叶大娘的感情,他应该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但这个人,性子懦弱,暗地里逃走一次已经是他勇气的极限。所以在苏太后面前,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

    古千叶问:“既然苏太后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谋划了这一切,为什么安排沐长烟继承了燕王之位?”

    安争回答:“因为她儿子出了意外......人算不如天算。苏太后以为自己成功了,只要再杀掉沐长烟,就能让自己的儿子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苏太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沐长安和叶大娘身上的时候,叶大娘家里......也就是前户部尚书的几个死士为了给主人报仇,用了一年的时间混进天极宫,本想刺杀苏晴暖,却意外的把小孩子误杀了。”

    古千叶的表情一变,眼神里的感情特别复杂:“大人们算计来算计去,却伤了孩子的性命。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对苏太后来说是个报应,但那小孩子呢,他又没做错什么。”

    安争道:“是啊,小孩子又没做错什么,只是可怜他有那样一个母亲才会遭此厄难。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之后,苏太后性格更为暴戾。当时燕王已经病重,她为了再有子嗣继承王位,不惜给病重的燕王下了很多大补的药。她想再怀上一个孩子,结果却把燕王害死了。”

    “燕王死了之后,苏太后执掌大权。但她毕竟不敢太放肆,所以只好派人四处寻找沐长烟。”

    古千叶把安争的话整理了一下,然后说道:“也就是说,沐长烟现在就是苏太后的傀儡。但是沐长烟对叶大娘还是有情有义的,所以断然不会出卖小七道。可这并不保险,因为苏晴暖一旦知道了小七道的身份,就会立刻派人来杀了小七道。”

    安争嗯了一声:“没错。”

    古千叶翘着屁股坐到窗户上,晃荡着两条修长的腿:“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

    她看着安争:“如果是为了保护小七道的话,那么还不如在边城呢。”

    安争道:“因为小七道想要娘。”

    古千叶张了张嘴,她知道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所以。”

    安争继续说道:“我知道藏不住的,咱们在边城安排了很多,查起来的话很难查到咱们的底细,但千万不要低估任何一个国家的情报机构。咱们可以换个名字换个身份,但这样一来,咱们突然出现会让更多人好奇更多人去查。流兮和你,包括我自己和杜瘦瘦,只要进武院,只要参加秋成大典,难道还会默默无闻?”

    古千叶:“臭屁的厉害。”

    安争笑道:“一下子冒出来好几个天才少年,你说燕国朝廷里那些人好奇不好奇。那个时候,像军方和聚尚院这样本来咱们可以依靠的实力,都会查。与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军方和聚尚院把咱们当朋友,当自己人,暴露给他们一些真实的东西,这样他们也就不会去追查什么了。”

    “而且有军方和聚尚院从中帮助,其他的势力想插手也会有所顾忌。”

    古千叶好奇的问:“你这个人,怎么脑子里想那么多东西,你才多大。”

    安争:“已经不小了,按照燕人的风俗,十四岁已经可以娶妻,我十五了。”

    古千叶立刻凑过来:“那你说,是娶我还是小流儿。”

    这样的话,曲流兮是断然问不出口的。但是古千叶就能直接了当的问出来,而且脸不红心不跳。

    安争认真的说道:“但我觉得,我还很小,一切以学业为重。”

    古千叶撇嘴:“这个理由太敷衍了,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你说实话,是不是很不好选择啊。小流儿那么乖巧听话,我这么可爱大方,你都爱的对不对?”

    安争翻开书:“也不知道秋成大典的考题会不会很难。”

    古千叶坐在书桌上搬着安争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考题再难,也难不过读懂一个女人的心。”

    安争:“咳咳......”

    古千叶从桌子上跳下来:“好无趣,我还是去欺负小流儿好了。”

    她背着手往外走,一副老先生的样子。

    她刚走没多久,杜瘦瘦就钻了进来:“安争,你不是要去兵部的吗,怎么还没动身。”

    安争:“刚被小恶魔缠着,怎么去。”

    杜瘦瘦嘿嘿笑:“小流儿就是小纯洁,古千叶就是小恶魔,有你受的。刚才方固府派人来了,说是让咱们去府衙,那边正在查苟占理的事,让咱们去配合一下。”

    “让曲疯子去吧,他比谁都会扯皮。你和我一会儿去兵部,然后去武院。”

    安争起身:“方固府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但不敢得罪兵部和武院。王开泰将军盯着这件事,方固府不敢不公允。”

    “顺便走一趟大方介所。”

    杜瘦瘦问:“还去干什么?”

    “我说过,大方介所要关门停业,男人嘛,说话要算话。”

    安争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知道怎么和地头蛇相处吗?那就是尽快成为新的地头蛇。大方介所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如果连这么个小角色都不能一下子干到再也无法翻身,咱们还怎么在方固城立足。”

    杜瘦瘦:“就喜欢你这么讲道理的人了,言而有信。”

    安争:“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咱们都是好人。”

    杜瘦瘦立刻说道:“当然记得,你说过,一直都是做坏人的嚣张跋扈,做好人的低调。这不对,做好人更应该高调,高到天上去的调调。从今天开始,让我们为好人代言......我们有钱,我们有势,我们飞扬跋扈,但我们是好人,我们专治各种不服。”

第七十章 挖坑

    “你以前的观念之中,是不是应该坏人才是这样的。”

    安争伸手往后指了指。

    杜瘦瘦使劲点头:“俩坏蛋在前边走,后边跟着二三十个黑衣大汉,走路的姿势很嚣张。这绝对是坏人的标准出行方式,就差当街强抢民女了。”

    安争:“那多没有美感,你看看咱们又有气势又有美感。”

    他的话才说完,后面一辆穿城马车摇晃着铃铛就跑过来了。因为城池太大,所以出现了车马行,有穿城马车按照固定路线行驶,五个大钱就能坐到终点。一般来说穿城马车的车把式都比较粗犷,不然遇到不给钱的客人也不好震慑。这种驾驶大车的人往往也很嚣张,基本上不会给行人的小推车啊之类的小型车让路。

    “站住!”

    三五个安争手下的黑衣大汉冲上去,掐着腰往大街上一站,那气势吓得车把式立刻就停了下来。

    “大......大爷,你们有什么吩咐?”

    车把式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

    一般的车把式打野架都不发憷,但是安争他们人多啊,这边三五个大汉把路拦住了,后边还有二十几个人呢。车把式遇到这种事,也只能认怂。

    当前站着的那个大汉身材健硕,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一身的疙瘩肉。袖口挽起来,小臂上的肌肉都能让寻常人胆寒。这大汉说话的声音也很粗,伸手一指那车把式:“怎么驾车的!你没看到前边有个老婆婆要过马路的吗,不会慢点?”

    两个大汉拉着马,那个说话的大汉跑过去扶着那过马路的老婆婆往前走:“婆婆你慢点,咱不急啊。”

    声音温柔的好像在哄孩子。

    杜瘦瘦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群,感觉那些人的眼神特别别扭。

    “他们好像看到了怪物。”

    杜瘦瘦说。

    安争笑道:“没事,看多了就好了。”

    等那大汉扶着老婆婆过了马路,他一挥手:“走吧走吧,下次注意点!”

    声如洪钟。

    车把式连忙点头,甩了下鞭子催动驽马拉着车走了,不时还回头看看。

    安争他们一行人往前走的时候,终于听到人群里有人发自肺腑的发出了一声感慨:“妈了个蛋的,老子以为要打架呢,一群大汉拦住马车不是应该暴揍车把式一顿吗,为什么他妈的是扶老婆婆过马路?”

    安争听到之后,觉得这人喊的话里有一种老子把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的悲愤。

    那人似乎觉得很无趣,然后推开人就走了,结果推人的时候把一个小孩子推到了,他还骂了一句好狗不挡路,小狗崽子挡路,你爹娘也是没好教养的野狗。

    杜瘦瘦来气了,一个箭步掠过去,伸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前襟提起来就是三四个大嘴巴抽过去。第一下就把那人的嘴角抽开了花,血花迸射。那人被打的懵了,片刻之后想反抗已经来不及,被杜瘦瘦按住一顿暴揍。没一分钟,那人已经跪在那磕头求饶。

    有人喊:“你们凭什么打人,太过分了。”

    杜瘦瘦问:“他欺负小孩子的时候你们看到了吗?”

    人群里有人喊:“就算是欺负小孩子了,你们也不能随便打人啊。小孩子又不怕摔,起来哭两声就好了。”

    安争走过来说:“小孩子都不怕摔,哭两声就好了,他这么大个老爷们儿当然也不怕揍,哭两声就好了。”

    那男人抬起头看了安争一眼,安争说你会哭吗?

    那男人愣住,然后摇头。杜瘦瘦上去又是一顿暴揍,那男人终于哭了。

    安争站在那问给那个男人说话的人:“你们的孩子如果被人推到倒,对方是个看起来你们打不过的人,怎么办?多半是忍气吞声了吧,对不对?然后有人帮你们教训了他,结果你们认为教训他的人太过分了......所以我觉得一个字就能形容你们,真贱。”

    杜瘦瘦认真的说道:“那是两个字,一个字是真特么的贱。”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都以为今天看到的是怪物。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那高呼:“你们这是恃强凌弱,我要写出来,让社会批判你们这种暴徒行径!”

    安争问:“你的素材够吗?”

    那书生问:“什么意思?”

    安争指了指他:“打他一顿,让他有更多东西可以写。”

    然后四五个大汉上去,把那书生揍的衣衫不整,脸大了一圈儿。

    安争走到那书生面前问:“现在你还敢写揭露暴行的文章吗?”

    那书生哭:“再也不敢了。”

    安争叹息:“那就只好再打一顿了,你要是还敢写,我敬你是条汉子。因为挨揍的是别人所以你敢写,挨揍的是你自己你就不敢写了。所以我觉得再打你一顿也没什么,要是你敢写呢,我觉得你会把事情搞大,也许我就不敢打你了。”

    书生愣住:“你这是什么道理。”

    安争:“没道理。”

    然后他又让人把书生打了一顿。

    四周的人开始往后退,因为谁也不知道安争会不会让人把他们也打一顿。而那个被推倒的小孩子的母亲,早已经抱着孩子飞奔而走,不知道去了哪儿。

    安争也不理会,这些年他见到的这种事多了去,已经不足以影响他的心境。打过了那个男人那个书生,可安争还是觉得稍稍有些气没能出来,于是他带着人到了大方介所的门口。

    果然,大方介所还没有关门,但一个客人都没有。昨天的事闹的不小,谁也不敢再去大方介所找房子,租房子的也好买房子的也好,都知道这里是黑店了。

    大方介所门口的几个打手看到安争带着二三十条汉子气势汹汹的过来,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后转身就跑了。

    屋子里,昨天被打断了手的周万钱和苟占理的爹还有苟占理的老婆正在商量对策,忽然感觉到外面好像有一朵厚重的乌云压了过来。转身看时,安争已经带着人走进了房门。

    一看到安争,周万钱就忍不住哆嗦,苟老爷怒目而视,苟夫人好像被电了一样蹭的就蹿了起来:“你们这群挨千刀的,狗-娘养的贱货,外地来的孬种,毁了我男人,我跟你们拼了!”

    她要冲过来,周万钱伸手拉住:“夫人,千万别冲动。”

    安争看了看四周,屋子里装饰的很豪华,还有十几个伙计在,但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一个大汉为安争搬了把椅子,安争坐下之后看着大方介所的人说道:“昨天我说让你们关门停业,你们显然没把我的话当真。这样吧,我给你们一条退路......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按照你们账面上的登记,把被你们骗了的人全都找到,然后把银子都还回去,我就不打人。你们老老实实的离开方固城,我也不再追究。”

    周万钱为难道:“这位爷,不是我们不想按照您的吩咐做,实在是做不到。”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们骗的人太多了。那些从外地来方固城的人,身上带着的银子未必都很多,而给了我们定金之后我们就会继续骗,因为他们已经上钩了。直到把他们手里的钱榨干之后,我们就不理了。这些人没了钱,谁知道能去哪儿呢,或许已经死了吧......”

    这个时候,周万钱说的话居然没有什么水分。

    安争点了点头:“所以是这样的对不对......只要是进了你们的门交了定金的人,你们觉得就是傻逼,可以一直骗光对不对?而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惹不起你们。他们没了钱也没有人可以投靠,所以什么下场你们也不知道,你们也不必要知道。这些年到底有没有比你们逼死的,甚至逼的死了全家的,你们当然更不想知道对不对。”

    “关你什么事!”

    苟夫人冲开人群,上来就要抓安争的脸。

    “你要敢逼的我们家破人亡,我就跟你玩命。”

    啪!

    安争直接一个耳光将苟夫人扇了出去,苟夫人飞出去足有三米才摔落在地上。安争并没有使用修为之力,甚至没有用尽全力,不然这女人早就死了。

    “那些被你们骗光了家产的人却没有跟你们玩命。”

    安争淡淡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们比他们凶恶,所以他们害怕。因为老实人害怕恶人,所以恶行才会越来越多。你还敢在我面前闹,是因为你觉得你是个女人,你撒泼耍混我都不能把你怎么样对不对?”

    苟夫人趴在那还在骂,嘴里的恶毒无法描述出来。

    苟老爷冲过来,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安争面前:“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我家门行凶杀人了啊。他们连老人和女人都打啊,快把我打死了......快来人啊,报官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啊。”

    安争笑了笑:“有些女人以为自己撒泼耍混就没人敢管,我刚刚打了她。你是不是以为,你老,所以我不敢打你?”

    苟老爷愣了一下,然后骂:“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我-操-你全家。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我还怕你?计算是死我也拉着你垫背。我在这方固城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欺负过,我现在还能被你一个外地来的欺负了?”

    安争往旁边看了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账本,把账本卷了卷蹲下来啪的一声砸在苟老爷嘴巴上。一下子砸破了嘴唇,血流了出来。苟老爷疼的叫了一声,想爬起来和安争拼命。安争按住他,啪啪啪啪的把嘴给打的血肉模糊。

    “嘴贱,就打嘴。”

    安争站起来:“你老你就耍?别人吃你这套,我不吃。”

    “对于你们这样的滚刀肉,我也不奢求你们会把骗来的钱还回去。你们没直接杀人,但被你们骗光了家产而家破人亡的,我昨天派人好歹查了查,就算街面上大家能说出来的,不下六七家,十几条人命。所以你们就算是都死了,也还不清这笔账,我心善,我帮你们还。”

    安争吩咐:“把大方介所钱全都堆在屋子里,在外面立牌子,让所有被大方介所骗过的人来领钱,只要有大方介所当初开出的票据,或者其他方法证明自己被骗了银子的,一律可以把银子领走。对外就说大方介所的诸位痛改前非,因为没脸见被骗的事主,所以已经搬出方固城回老家了。”

    安争说完往外走,然后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把周万钱他们三个拉到城外埋了,那就是他们的老家。”

    他回头看向大方介所的人:“我的人可以扶着老婆婆过马路,也可以杀人不眨眼。所以千万不要惹在我手里,你们这些伙计也都记住了,谁敢再做恶,我就在他们三个的旁边也给你们挖几个坑。”

第七十一章 天幸

    安争当然不是说着玩的,绝不是。

    在安争走到兵部衙门大门外的时候,大方介所那三个主事的就已经被装进口袋带到方固城外面了。安争按照程序签字然后等待接见的时候,那三个人身上的土都已经填平。

    半路的时候杜瘦瘦问了安争一句:“周万钱看起来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为什么不给他一条活路。”

    安争的回答是:“周万钱比苟家的还可恶,因为他知道进退知道自己应该保持什么态度。他知道示弱,也知道怎么才能保存自己。你以为他是被苟家的人带坏的?不,他只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土壤。他在我面前态度好,是因为他想活着。如果你说让他出卖苟家换活命,他会立刻跪下来舔你的脚趾。你可以仔细查查,看看苟家做的那些恶事有多少是周万钱的主意,有多少是他没经过苟家的人就直接做了的。”

    安争说:“在官府定罪的时候,做恶的人会有主犯和从犯的区别。但在我看来,做恶没有主从。”

    杜瘦瘦不是很理解安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是安争说的他就认为是对的。

    和安争的想想不太一样,燕国兵部衙门并不是很肃穆森严的那种感觉。门口还算庄重,风格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死板的衙门脸。进了门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亭台楼阁小湖假山一样不少,最有爱的是在兵部衙门前院小花园的树上,挂了好多粉红色的千纸鹤。

    安争看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一股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兵部的感觉。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自称郝平安,是兵部的一个员外郎。兵部员外郎也是正六品的官职,不过京官感觉起来要比地方官气势足一些。然而在兵部有一种很让人舒服的感觉,那就是咱们都是当兵的,就是兄弟。

    这和其他衙门里绝对不一样,那是因为幽燕十六国连年征战的缘故。

    安争在大羲的时候也经常出入兵部,但在大羲的兵部里勾心斗角很严重。大羲很太平,没有战事。所以兵部的人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勾心斗角上了,甚至会为了很小的一件事而算计。但在燕国不一样,这里每年都在开战,边境上每一天都在厮杀。

    所以,今年进入兵部做官的人们,可能才熟悉,一转眼就会被调入边境补充过去,然后可能很快就会战死沙场。所以在这里的人有一种觉悟......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死了,兵部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站在自己身后给自己提供保护的人,都是兄弟。而且,见一面少一面。

    算计来算计去,也不如生死大。

    这里的人不论年纪大小,都比其他衙门的人更理解死亡和信任之间的关系。

    郝平安带着安争坐在前院小花园的凉亭里,笑了笑说道:“本来打算让你在屋子里等一会儿的,但是大人们都在开会,不久之后又要选拔一批人补充到东南边境那边了,和幽国之间的战事越来越吃紧,人有些不够使。所以也不知道这会什么时候能开完,屋子里又压抑,还不如在外面坐坐。”

    安争道:“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和幽国有过大战了吗?”

    郝平安道:“大战是没有,但战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国,和咱们燕国是铁杆兄弟,最起码不会急着撕破脸。而涿国夹在我们和赵国之间,所以只能服从。但在东南那边,幽国,永国,霸国联合起来,一心想往北进兵。他们不敢往南,因为那边就是大羲,他们只好往北侵。”

    “什么叫大战?”

    郝平安问。

    安争没有回答,郝平安自己给出了答案:“在兵部里,大战的定义是这样的......一战之内,死人五千以上的称之为大战。你知道东南边境咱们每天死多少人吗?每天都不少于三百人,是每天。所以在很多边城驻军里,彼此都不认识。”

    安争无言以对,他在大羲经历过很多事,唯独没有经历过这种残酷的战争。大羲太大了,大到没有人敢去招惹。而且大羲还在不断的压榨着周边小国,对大羲来说这些小国就是营养品,每天都要榨取一点点。

    所以安争很清楚,其实幽燕十六国之间的战争,和大羲不无关系。

    郝平安见安争的脸色有些异样,笑了笑说道:“你可能还不熟悉这种气氛,毕竟你是从赵国边城那边过来的,我们和赵国没有发生过摩擦。以后熟悉了就好些,另外不要太心急,今天兵部的会议时间可能久一些,因为还要确定派谁去大羲送敬贡。”

    他忽然问:“你对大羲怎么看?”

    安争回答:“大羲......幽燕十六国的战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大羲造成的。虽然周边的小国不可能对大羲造成什么影响,但大羲绝对不会允许这些小国富强。大羲会不断的给周边小国施压,让他们互相攻击。大羲压榨靠近他们的小国,这些小国为了生存就不得不攻击距离大羲稍远一些的小国。”

    “这样,周边的小国都在不断的战争之中消耗国力。人,财,损失巨大。但大羲不会让这些小国轻易的覆灭,不允许他们互相吞并。虽然在大羲眼里,这些小国只不过是蚂蚁,可大羲连一只比较强壮的蚂蚁都不允许出现。”

    郝平安眼神一亮:“像你这么年轻如此有见地的人太少了,真的太少了。兵部的年轻人,大多崇拜大羲,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强国,有强国的风范和责任。因为在周边各国战争到了白热化的时候,往往都是大羲派出使者进行调节。战争会因为大羲的介入而停止,他们认为这是大羲的功劳。”

    安争叹息:“我刚才说了,大羲不会允许任何一只蚂蚁强壮起来。所以一旦出现一个国家能吞并另一个国家的局面,大羲就会介入不让这种状况出现。至于听话不听话,根本不在大羲的考虑之内。听话就罢了,不听话就敲打,打到残。”

    郝平安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对兵部里很多年轻人的想法都有些看不惯,但你也劝说不了他们,对强者的崇拜也是很固执的。”

    安争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非但他们,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进入大羲生活会安定祥和。然而大羲是绝对不许流民进入的,咱们的边军一直在杀人,是和敌人拼杀,大羲的边军也一直在杀人,杀的就是想进入大羲的流民。”

    郝平安起身:“你在这里稍稍歇一会儿,我去看看会开完了没有。”

    安争起身:“我就再次恭候,多谢郝大人。”

    郝平安起身离去,走路的姿势十分挺拔。安争看的出来,这个有些对年轻人看不惯的中年男人,应该不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文官。他走路的姿势就说明了一切,这个人的言谈举止之中也带着一种贵气和肃杀。安争想了想,京官多半如此,自身带着一种优越感,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如郝平安这样的五十岁上下依然在正六品的官职上做事的人,基本上此生都不会有大的升迁了。不过安争有些奇怪,这个人为什么没穿官服,而是一身寻常的衣衫在兵部里待客。

    郝平安走到小花园的尽头转入一条长廊,然后从腰畔挂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烟斗。他并没有去看会议结束了没有,而是蹲在长廊能坐的地方抽烟。他的烟斗很大,也很长。一口烟吸进去,喷出来的时候好像在吐雾。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两个身穿红色官服的人快步走过来,远远的朝着郝平安喊了一声。

    郝平安似乎有些无奈,将烟斗在自己鞋底上磕了磕,然后跟着那两个人进去了。在大燕,五品和四品的官员穿红色,三品以上的大员穿紫色,而六品以下的人则穿绿色。那两个穿红色官服的,应该是兵部里地位比较高的人了。在大燕,兵部尚书是正二品,但领正一品的俸禄,出行也按照正一品的规矩。兵部侍郎是正三品,仅次于尚书。

    郝平安转入了一个房间,进门之后屋子里坐着的一群穿红色官服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大人。”

    郝平安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走到主位上坐下来:“议到哪儿了?”

    其中一个人回答:“回大人,燕王说让咱们推举一个人去大羲送贡品,大家商议了一下,唯有王开泰将军最合适不过了。”

    郝平安沉思了一会儿:“可王开泰最近在武院负责新生的事,我看还是换个人吧。”

    众人无言。

    郝平安道:“从六品的员外郎里选一个比较体面的去,反正不过是配合礼部的人罢了。给他一身将军的战袍,别吓尿了裤子就好。我大燕的将军没时间去伺候大羲的那群大老爷,将军们还要时刻准备着上战场。与其派王开泰将军那样的百战将领去见人就低头,不如让他在武院里给我炼出来几个优秀的年轻人。我是文人出身,我都可以去大羲点头哈腰。但将军们不行,将军们......不能低头。他们用血战拼来的尊严,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所有人沉默了,然后站起来整齐的答应了一声。

    是啊,谁都可以低头,但代表着军方的将军们,都不能低头。

    “大人,您不是说亲自去看看邱长晨将军临死之前推荐的那几个孩子吗?”

    兵部侍郎陈在言问道:“见着了吗?”

    郝平安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好苗子,真是让我心里敞亮的好苗子,不枉邱将军的推荐。邱将军的推荐信连着来了三封,第三封之后就传来了邱将军的死讯。”

    陈在言叹道:“可惜了,三年多了,才查出来杀害邱将军的凶手是幽国神会的人。咱们用了一千多天的时间才查到真相,对不起邱将军的在天之灵。”

    郝平安忽然冷笑:“你以为就这么完了?你以为方知己大将军真的是被太后逼走的?”

    他站起来看向窗外:“幽国的人万里迢迢跑来刺杀了我大燕铁流火的副将,这事没完的。方知己大将军带着铁流火精骑南下,真是练兵?真是为了避开太后?”

    啪的一声。

    他的手拍在窗台上:“幽国神会不死一些人,方知己大将军是不会带兵回来的。”

    陈在言的脸色变了变,然后长出一口气:“天幸,方大将军生在我的大燕。”

第七十二章 脸皮厚【求月票】

    安争在兵部并没有等多久,但是却没有等来兵部主管武院事务的侍郎大人。昨天见到王开泰将军的时候,他说过兵部侍郎陈在言会亲自见他。郝平安离开之后不久,就有一位身穿战甲的将军到小花园找到安争和杜瘦瘦,领着他们去武院报备。

    安争和他的朋友们,其实也有别的选择,在方固城里宗门无数,而且都背景深厚。除开这些宗门之外,还有很多官方开设的学院。其中名气最大的,是大燕皇族开设的大鼎学院,宗管司开设的治道学院,宁源宗,清灵宗,太上道场和军方的尚武院。

    不过安争选择了尚武院,那么杜瘦瘦他们自然不会选择去别的地方。

    说起来秋成大典是燕国寒门弟子很少很少的出头机会,但实际上这种机会还是极为渺茫。因为秋成大典的那些闪耀着星光的天才们,大多数都出自这些大的宗门或者学院。谁都知道,一旦在秋成大典之中成功,就会被大燕招收。没有任何一个宗门可以抵挡这种诱惑,自己宗门的弟子成为朝廷的柱石可不仅仅是宗门脸上有光那么简单。

    最初的时候秋成大典只是一种简单的选拔,因为这些青年才俊进入朝廷之后迅速得到了重用,所以朝廷各衙门都开始盯上这种选才的方式。

    因为连年征战,不只是兵部缺人,各部都缺人。而一旦加入军方之后,在战场上立功,是晋升的最快途径。

    负责带着安争去尚武院的将军叫方道直,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但他身上的甲胄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他是正正经经的正四品鹰扬将军。

    “武院从不接收废物,更不会接收走后门进来的人。”

    方道直是个冷冷淡淡的性子,而且说话似乎不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他在前边走,安争在后边跟着,他的话始终都显得那么让人讨厌。

    “所以我对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好感。”

    方道直站住,回头看向安争和杜瘦瘦:“你们应该很清楚,那些为了进尚武院的年轻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边疆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厮杀,积累够了足够的军功才会得到边军的推荐。而为了这个梦想的人,一百个人之中都未必有一个能成功。其中有各种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他们等不到积累到足够的军功就已经战死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能够直接被招收进武院,连选拔的过程都可以忽略掉。我相信兵部还是公正的,也相信尚武院还是公正的,所以我强迫自己相信你们有着过人之处。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你们是贼。你们从那些在边关卖命的年轻人手里,硬生生的偷走了几个名额。”

    他转身:“我的话说完了,你们应该不高兴,不过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喜欢我,因为我不喜欢你们。”

    安争跟在后面语气很平静的说道:“我们不是偷走了几个名额,而是抢。”

    方道直再次站住,语气更为严厉:“那我希望,你们能抢的正大光明。”

    安争站住:“所以我不打算去武院了。”

    方道直皱眉:“你应该知道,违抗军命是什么罪。”

    安争转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罪,我只是不想让人戳我脊梁骨。如果连军方的人都不相信军方人的举荐,那么不是你严苛也不是你凉薄,而是你自大。我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哪怕你是一位正四品的鹰扬将军。我现在不去武院,是因为想给你说的那些为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多几个机会,我们会去参加考核,如果我们靠自己的实力进了武院,我相信你会闭嘴。”

    他一边走一边说:“如果我们如你所说是没本事靠走后门进来的被淘汰了,那么对将军来说岂不是一件好事?”

    方道直身子一闪将安争拦住,眼神里已经出现怒意:“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是在蔑视兵部的规矩,也在违抗兵部的命令。”

    安争认真的回答:“知道我为什么要进武院吗?你以为我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我进武院,仅仅是想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证明他的眼光。我不进武院,我可以依然活的很好。但那些边军兄弟们不进武院,人生再无改变的可能。我可以和他们正大光明的比试,当然也不会故意输给谁。”

    方道直有些不明白安争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邱长晨的事他还没有了解。他是铁流火留在兵部的武将之一,这次没有随军南下本来他就窝着一肚子火,安争的态度让他的火气更大了些。

    “你这样做,就不怕我现在就按军法杀了你?”

    他问。

    安争回答:“那只能说明你不配留在兵部,也对不起身上的鹰扬铁甲。”

    方道直怒极反笑:“好,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我在武院考核的考场等你。”

    安争和杜瘦瘦大步而行:“不用,你在颁奖台上等我就是了。”

    杜瘦瘦问安争:“为什么要和那个将军对着干?”

    安争回答:“第一,不想让人家说咱们进武院靠的是关系。第二,我要对得起邱长晨的举荐。”

    杜瘦瘦:“反正我不懂这些,你说怎么就怎么。不过能靠自己本事进去当真好,省的被人说闲话,而且还能和那些考生过过招,想想就兴奋。咱们在边城修行了三年半,也该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了。”

    两个人离开了兵部,直接返回住所。

    方道直看着安争和杜瘦瘦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希望你们两个别忘了自己说下的大话,有些时候,站直了走路总要证明自己。我说过,我不怀疑兵部的公正不怀疑武院的公正,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走路的时候能如现在一样挺直了脊梁,不怕被任何人戳。”

    兵部尚书郝平安走到他身边,咳嗽了一声后说道:“真不该留下你,你这怨气要撒到什么时候?”

    方道直耸了耸肩膀:“大人你说,我要是去了南疆和幽国的人厮杀,军功应该不会少吧。”

    “自然不会。”

    “所以我留在兵部,不会给我涨俸禄,也不会给我升官,我没怨气可怎么行?”

    “你已经是大燕国至今为止,升官最快的人了。二十四岁,从军四年而已,已是正四品鹰扬将军,前无古人。”

    “你不应该这样说,如果方知己大将军允许我在二十岁之前从军,说不定已经正二品了。”

    方道直转身准备离开:“所以大人不打算请我喝酒补偿一下?”

    郝平安摇头:“请不起,我的俸禄早就用完了。”

    方道直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京城里军方的赡养所,那些战争之中受了重伤的士兵们。郝平安这位正二品大员的俸禄,七成都送到了赡养所之中用以改善那些伤兵的生活。

    方道直苦笑:“我的俸禄也快花完了,不过恰好还够两壶酒一只烧鹅。”

    郝平安一本正经:“要什么烧鹅?三壶酒!”

    安争和杜瘦瘦回到住处的时候才到中午,那些大汉们正在空地上操练。这些大汉其实都不是天启宗的弟子,因为他们都不能修行。但是安争给了他们最正确的练体的方式,所以他们的战斗力比寻常武夫要强大不少。这些人的来历也都差不多,都是安争收留的。

    赵国和燕国没有战事,但和涿国时有摩擦。这些大汉有赵国人有燕国人也有涿国人,都是边境上过不下的穷苦人家出身,想落草为寇被安争收留。他们性子里不恶,在那种环境下只好以抢劫富户为生,但他们从不肯伤人。这些人可以救,所以安争都救了。

    以安争的眼力,以他的手段,想赚钱轻而易举。所以在边城那三年半,安争积累了巨大的财富。

    安争说,做好人如果要穷要苦要受罪,谁特么的还愿意做好人。所以做好人当然要有酒喝有肉吃还有钱花,怎么舒服怎么过。

    “这几天不要进逆天印。”

    安争交代道:“这里是方固城,不是边城也不是幻世长居,这里高手如云。所以只要使用逆天印,就没准被人察觉。”

    杜瘦瘦点头:“考核之前的这几天,我就和他们一块练练得了。”

    他虽然年纪还不大,但最喜欢和那些大汉们喝酒,现在杜瘦瘦的酒量惊人,那些大汉被他放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天生性子直爽而且没什么心机,大家都喜欢和他相处。

    “去吧。”

    安争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一会儿出去买几只羊,就在那院子里烤了吃,今晚上随便喝酒。但还是老规矩,谁喝酒闹事,直接打残。谁闹的事大,杀无赦。这是大燕,但我不按大燕的律法和规矩做事,只按照我天启宗的规矩办。”

    杜瘦瘦道:“得嘞,你就放心吧。这些汉子你还不了解?没有人做得出来喝酒闹事的腌臜事。”

    杜瘦瘦招呼了一声,跑去和那些汉子摔跤去了。

    安争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透过窗子看到曲流兮正在为自己整理屋子,把衣服叠好,床已经收拾的平整干净。他不管住在哪儿,床单从没有超过七天就会被曲流兮拿去洗干净。

    安争想打个招呼,但又怕曲流兮会脸红,所以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等到曲流兮收拾好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安争先一步离开。

    古千叶坐在远处的墙头上拎着一个酒壶晃荡着美腿看着,然后撇嘴:“真是麻烦的两个人,不爽快,看着累。”

    她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发现老霍靠在墙边拎着酒壶喝水。

    “爷,你这样会吓死人的。明明不懂修行,为什么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

    老霍:“呸,我走路声音很大,你听不见,心思都在那边呢,怪我咯?”

    古千叶才不会脸红,她大大方方的笑:“哎呀那小子很帅嘛,所以多看两眼怎么了。”

    老霍:“我有迷药,你可以放进酒壶里给那小子喝了。他被迷晕了,还不是任你为所欲为。”

    古千叶:“爷,你这样有点为老不尊了啊。我就算要和小流儿抢人,也是正大光明的抢,怎么可能用迷药!”

    老霍点了点头:“我敬你是条汉子。”

    古千叶往前凑了凑:“有春-药吗?”

    老霍:“咳咳......”

    他走了。

    古千叶挑了挑眉毛:“爷你再老,脸皮也未必有我厚啊。”

    她蹦蹦跳跳的走了,似乎一转眼就忘了自己的不愉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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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之门介绍:
让每一个心怀善念的人过最土豪的日子,再把每一个心怀恶念的人送进地狱。法到底是约束好人还是坏人?尊法的人为什么反而处处受制?开一扇门,逆世道而行。以大凶之手段行大善之事。我念为天意,我怒为天威。【圣裁廷群】517832051大逆之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逆之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逆之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