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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王废后,倾世名相全文阅读

作者:轩之飞翔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txt下载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7 蹊跷(一万二)

    音落,她欲抽手离开,却还是从璟的大掌中抽离不出。

    长长叹了口气,凌曦只好无奈道:“好吧,我坐在这再陪你一会!”

    其实,璟在凌曦进到屋里时,就已转醒,奈何他不敢睁开眼,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拥凌曦入怀,更怕自个脑抽筋,冷声着凌曦离开。

    他渴望凌曦的靠近,渴望凌曦用那柔和的目光注视他,爱恋他。

    听着那一句句发自内心的话语,听着那一句句爱的表白,他周身血液沸腾,想睁开眼,揽人儿入怀,大声说:曦儿,爱你,我从没后悔过,哪怕你以前对我的爱视若无睹,我也爱的深厚,爱的无悔!然,在听到凌曦说到煜时,璟退却了,他不敢睁开眼,不敢面对凌曦清澈的双眼。

    她怀疑煜是他的兄弟,说煜是阳儿的成人版,说煜可能就是神秘人……,这些种种,全是璟心中所担心的,直至凌曦说出她理解他,说他不说,她便不问,璟才算是舒了口气。

    人儿用纤细而柔和的指尖,轻轻地描绘着他的容颜,他一颗心全被温暖和幸福包围着,好想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却不成想,那只是他的傻念。

    时间流逝,不可逆转,怎会为他,为这世上任何一人停下来?

    她要走,要回夜府,情急之下,他的手伸出锦被,一把抓住她的柔荑。

    月光明亮,穿过枝杈,透过窗纱,正好落在璟的chuang上,隐隐约约间,璟俊若天人般的面容,越发显得清逸绝尘。

    “璟……”凌曦轻唤了声,试着再次抽手,夜已深沉,她必须得回府了。她的视线落在璟的大手上,不知璟在这个时候,星目缓缓睁开,正专注地望向她。

    月华落在她的身上,她长发被玉簪束于脑后,夜风透过窗纱吹入,发丝飞扬,宽袖飘动,真若谪凡仙子,圣洁无比。

    “曦儿……”

    唇角微动,璟唤出声,紧跟着,伸出另一只手臂,揽住凌曦的肩膀。

    刹那间,凌曦猝不及防的扑入他怀中。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否是幻听,璟爱恋的吻已落下……,霎时,凌曦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猛然睁大,浑身一僵!

    他醒了?他是一直都清醒着,还是在她说话的间隙醒转了过来?亦或是,他刚刚醒转?可无论是哪种,凌曦只觉委屈不已,晶莹的泪珠犹如断线般落下,滴在璟的脸上,再滑至他的唇中,“曦儿,你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热切的吻,渐渐停了下来,璟揽着凌曦从chuang上坐起,背靠chuang棱,目中有歉疚,有懊恼。

    “别说对不起,别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是我……”凌曦摇头,出口之语没半点责怪璟的意思,但多日来的委屈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璟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道:“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璟的吻落在凌曦的脸上,呢喃道:“别怪我好么?也别问我是因何才会至此,你只需知道,我是爱你的,世间之人,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最想呵护在臂弯中的,也唯有你!”爱人的呢喃之语,使得凌曦不由伸出双臂,环住璟的脖颈,哽咽道:“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你不说,我不问。”

    璟爱恋地抚着她脑后的发丝,语声沙哑道:“等我,等我把一切解决了,就告诉你缘由,一定要等我,也一定要相信我!”

    “嗯。”凌曦点头。

    等多久,她都愿意等,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她没理由怨怪他,她信他,一直都深信不疑!

    凌曦如是想到。

    夜入初更,云澜睡不着,拉开门,缓步走到院里,这竹苑很大,周围种植着不少的竹子,月下,竹影斑驳,地上随处可见。

    她走了么?云澜轻倚在一棵有成人手腕粗的竹子上,望向璟的屋子。

    没有灯光,想来她真的是走了,没来由的,云澜心里顿觉舒服不少,可下一瞬,他目中神光一怔,跟着嘴角牵起抹苦笑来,只见璟的窗内燃起了灯火,且一抹纤细的影子在屋内走动。她没离开,她还在璟的屋里。

    云澜感到心神烦躁异常,挪开视线,不再注视那扇映出倩影的窗户。

    屋内,凌曦从桌上倒了杯茶水,至chuang边,柔声道:“这水有些凉了,要不我唤安顺给你……”不等她说完,璟接过她手中的杯盏,一口饮尽,笑了笑,道:“无碍的。”凌曦将他手中的空杯子放回桌上,语声轻柔,“你还病着呢,喝凉水总是不好的。”

    璟拉过她的手,坐在身侧,目中神光柔和而温暖:“看到你,我什么病都没有了,别担心!”她的美他是知道的,虽然眼前的她真容被掩盖着,但他眼里的她,映出的却是她绝美若仙子般的容颜,出尘脱俗,明眸若水,散发出于他来说,致命的诱*惑,他的视线一刻也无法从她的脸上挪开。看着看着,璟的喉结不由滚动了下,随之,温暖而柔和的眸光,渐渐变得炽热起来,且有愈来愈浓烈之势。

    他在靠近,靠近眼前的人儿,“璟……,我该回府了!”凌曦看到爱人眸光炽热,距离她越来越近,不由开口道。

    “留下来。”长臂一揽,凌曦的身子再一次猝不及防地跌入璟怀中,这人,这人是怎么了?不是生病了么,力气却与平常无二样,让她短短时间内,一连两次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怀中,推了推揽住自己的爱人,其结果,仍被对方紧紧地抱在怀中,未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留下来,留下来陪陪我!”

    璟再次出声,渴求道。

    他爱意浓郁的目光,他嘶哑渴求的话语,凌曦又如何能拒绝得了?但是,但是以他目前的状况,她留下来,会发生何事,不用想都知道,凌曦长睫微微颤动了两下,道:“你乖乖睡觉,我就留下来陪你!”太过直白的话,她说不出口,只能这么隐晦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璟星目中闪过抹精光,点了点头:“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他说的很认真,看不出有一丝作假。凌曦望着璟温柔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可不许耍无赖!”璟摇了摇头:“不会!”

    在这一刻,凌曦只觉心中多日来的不适,全然消散不见,他们重归于好了,虽然只能在暗地里彼此真情相对,但她已经感到很幸福,很满足。

    熟料,就在凌曦陷入自个的思绪中时,璟的吻,慢慢的,自她的耳垂,落至她的脸,再至她的朱唇,凌曦一怔,仰起头望向璟:“璟,你……”璟眸中熄灭的炽热,比之刚才燃烧的更为浓烈,他语声嘶哑道:“我身体没事,别……别拒绝我……”拒她再入住王府,他的心当时既痛又不舍,然,他没法子,为保护她,他只能那么做;朝堂之上,明明很想望向她,很想给她一个温暖chong溺的眼神,却要极力压抑着自己,与她保持距离,冷漠相对,伤她,他更痛;幽冥岛,看到她受伤,衣衫染满鲜血的样子,他想冲上前拥抱住她,说没事,没事,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终了,他非但没安慰她,反出言相讥,并挥掌击飞她……

    想起那些过往,璟揽住凌曦的臂膀,就禁不住越发收紧。

    灯火摇曳,爱浓郁,月华如水,室内气氛动人,凌曦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她拒绝不了,拒绝不了璟的要求,她也好想他,这些日子,她相信,他与她一样,都处于一种苦涩而漫长的煎熬中,她笑了,那笑如晨风中的百合,醉人得紧!

    璟本就激荡不已的心湖,在她这抹笑容下,更泛起层层涟漪,“曦儿,你好美!”他的吻已经有点疯狂了,臂部一用力,便带着凌曦倒在了*上,接着,他扬手轻拂,屋内的灯火骤然熄灭,仅有如水的月华脉脉流转,为他们身心交融的爱恋作见证。

    凌曦身子一阵阵的轻颤,周身似被万蚁噬咬,每次,身旁的他每次都是这样,像是永远对她爱恋不够,璟的吻在继续,而他的手也没闲着,感受到怀中的人儿情动,他的手抚至凌曦纤细的腰身上,继而解8开她腰间的锦带。

    青衫飘落,帷幔随风荡漾,他俯身而上……

    环住爱人的脖颈,一段时间的漠然以对,令他们都想要彼此更多。

    但,凌曦仍显稍许羞涩,并带着一丝担忧,她怕他们这般痴缠,对璟的身体不好,因此,她没有很好的配合璟。

    屋内动人的气氛,悄然升温……

    璟加深彼此间的吻,却感到人儿似有心事,于是,他慢慢抬起头,语声沙哑道:“怎么了?”凌曦柔情似水般的明眸,与他视线相对:“你的身体还没大好呢!”璟低下头,在她的红唇上轻咬了下,道:“我不是说了么,看到你,我的病就全好了,放心,我没事……”说着,他又咬了一下凌曦的红唇,接着再度深吻,继续之前的痴缠。

    凌曦微微错愕了下,明眸大睁,任璟吻着自己。

    “曦儿,闭上眼……”爱人的声音传入耳里,凌曦乖觉的阖上双眸……

    夜色寂静,屋内不时传出的喘息声,很久才慢慢肖止。

    云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着那入耳的声音,心下除过苦涩,再无其他。

    “曦儿,答应我,一定要等我,一定要信我,待我把一切处理妥当,就对你解释缘由!”凌曦已进入梦乡,璟侧身而睡,撑着头,注视着她,一字一句低语道。

    “嗯,”凌曦迷迷糊糊的应了声,“我等你,我信你,我永远信你……”望着人儿一张一合的红唇,璟chong溺一笑,起身下chuang,俯身为凌曦掖好被角,然后脚步轻缓,步至屏风旁取下一件大氅披在肩上,轻拉开门走到院中。

    “这么晚了,怎么站在院里吹冷风?”行至云澜身披,璟启唇问了句。

    云澜在璟房门拉开的一瞬间,转身看向了别处,这会听到璟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朝他轻浅一笑:“白日里或许睡得多了,到了晚间,就有些睡不着,便在院里随便走走。”于云澜说的话,璟只是点了点头,良久,他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

    云澜望向天际上的圆月,浅声回璟。

    “谢谢你找她来看我!”唇角噏动,璟谢道。

    人儿能来王府看望他,必是身旁这抹白衣有去找过她,否则,以她的性子,及对他的爱恋,绝不会冒然来王府,从而致使他心下动怒。

    云澜,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璟亦望向圆月,默默地思索:抑制自己的感情,劝说喜欢的女子,去看望情敌,没有足够的心胸,根本没法做到!

    他的爱是无私的,是无欲无求的,与以前的他一模一样,不,比之他,身旁的这抹白衣,他的爱更无私,更值得人钦佩!

    “你我之间需要说谢么?”云澜勾唇一笑,道:“就算我不去,以她对你的感情,想必也会来王府看望你的。”璟遥望明月,目中神光幸福而满足:“被幼小的她救下那刻,我就发誓,要保护她一生不受伤害,结果,我还是让她死于非命。我喜欢她,可她有喜欢的人,我只好在暗中默默地守护,但那人不知珍惜她,我看着心里不好受,却无能为力,终了,我抱着她冷冰冰的尸体,回到朝国。

    我爱她,爱她胜过我的生命,所以,再次拥有她,我发誓,任何人也别想伤害她,哪怕那人是我的兄弟,也不可以!你不知道,当年那场宫廷政变有多么的惨烈,我和煜,还有皇上,当时年岁都尚小,在政变中逃离皇宫,躲避叛军杀戮,年少的我,和煜就是在那会失散的,

    我想着法子逃跑,饿了,人家给什么我就吃什么,反正只要能活命,我什么都吃,那一年我真得吃了不少的苦,不知不觉中,我竟逃到了云国,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小的我,竟能千里迢迢的逃至他国?

    呵呵,被父皇派出的暗卫找到时,我也很惊讶呢,惊讶自己是怎样逃出国,流落于他国之中。

    我又累又饿,满身脏污,晕倒在一大户人家门口。

    待清醒时,得知是随母亲出屋访亲回府的她,说服母亲救我到府中,并着家人请大夫为我诊病。

    离开时,我没有与她打招呼,因为我的身份不能随便透露给外人。

    回国后,我严格要求自己,好让自己早日强大起来,因为我要守护她,直至她幸福喜乐的嫁入夫家。

    没曾想,随着岁月推移,暗中守护她的我,却对她动了情……”听着璟叙说的往事,云澜语声轻缓道:“她是个好女子,即便不能与她携手一生,但能默默守护她,也是种难得的幸福!”

    璟叹道:“是啊,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岁月匆匆,一晃多年过去,她重活一世,我和她终于走在了一起,说来,跟做梦一般!”

    沉默良久,云澜收回目光,看向璟,道:“好好珍惜她!”顿了顿,他接道:“待煜王的事料理妥当,我会离开朝国。”

    “离开?”璟微愕:“离开朝国,你要去哪里?难道要回西海?”云澜摇了摇头:“我想四处转转,走哪到哪吧!”

    “是因为我和她么?”璟与云澜四目相对,言语真诚道:“你没必要这样的,你是什么人品,我知道,再者,你到时突然间离开,她怕是会多想的!”云澜笑了笑:“别多想,我离开,并不是因为你们,再者,我现下也仅是随口这么一说,到时究竟要不要离开,还说不定呢!”

    “这就好,”璟抬手在云澜肩上轻拍了拍,道:“时辰不早了,回屋睡吧!”云澜点头,与璟先后转身,朝各自的屋缓步行去。

    推开门,璟随手轻闭合在一起,随之走向chuang边,他没有直接上chuang,而是将大氅搭至屏风上,然后运转内力,待身上暖和了,才掀开被角,躺在了凌曦身侧,揽人儿入怀,轻吻其散发着淡淡清醒的发丝,低喃道:“与云澜相比,我是幸运的,终与你携手走到了一起。他……,但愿他未来能遇到位好女子……”像你这般美好的人儿,世间可还有?璟唇角浮出抹苦笑,或许,或许云澜这一生怕是要在孤独中度过了!

    敛回思绪,璟一手搂着凌曦,一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忽然,感到人儿的手,紧紧搂在了他的腰间,他笑了,那笑尤为幸福!

    时间在静寂的夜中无声无息的流逝,随着凌曦均匀的呼吸声,璟亦进入到梦乡。

    当凌曦睁开眼,苏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仍是明月倾照,头从璟的臂弯轻抬起,再小心翼翼地将搭在她腰间的大手拿离,凌曦起身下chuang,为璟掖好被角,穿上衣衫,束好发,便走向房门口,忽然,她顿住脚,回过头,望向chuang上仍然沉睡着的爱人,明眸中柔情满满,低语道:“你说的每句话,我都是信的!”语落,拉开门,随手带上,凌曦提气,双足轻轻一点,人便凌空而起,朝自己府宅放心飘去。

    今日,她就要只身前往雾国,而本与她随行的祝寿队伍,则由另外两名大臣带领,随后赶到。

    之所以如此安排,则是轩帝给凌曦下了道密令,要她先一步潜入雾国,了解雾国进来的动向,看其是否已在厉兵秣马,准备朝朝国发起战争!而凌曦在听到轩帝派遣她前往雾国一事时,爽快应下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想去看看聂瑾鸿,尽最大努力,劝聂瑾鸿离开雾国朝堂,不至于被北堂鸣利用而不自知。

    夜府,凌曦飘回院中,到房里进行一番漱洗后,换了身衣衫,接着随意收拾了个行囊,与秋玲、秋兰交代了两句,便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骑马出城而去。

    要想行踪隐秘,她自然在原有的易容基础上,做了些许改变,毕竟她的样貌,京城中的百姓,以及那守在城门口的侍卫,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璟王府,竹苑。

    有爱人在身边陪伴,璟不由睡得沉了些,生病这两日,不,应该说自凌曦住进夜府这段日子里,他压根就没好好休息过,加之得知凌曦前往幽冥岛,日以继夜地赶路,再与煜血战*,精力上自是大为消耗。

    因此,凌曦离开时,疲惫至极,睡得沉稳的他,并不晓得。

    晨阳升起,柔和的光线透窗而入,他才伸手在身旁mo了mo,发现人儿不再,逐豁然睁开眼,“来人。”他身穿白色的中衣,坐在chuang上,朝门外唤道。

    “王爷,奴才在。”

    安顺推门而入。

    “夜相走了?”目光落在安顺身上,璟问。

    安顺恭谨道:“奴才早起没见到夜相自王爷屋里走出。”璟修眉微皱,暗道:走时为何不与他说一声?傻瓜,是怕被人发现么?思量到这,璟嘴角泛起抹温和的笑,道:“伺候本王洗漱,”下chuang穿好衣衫,走到屏风后的盆架旁,璟弯腰洗了两把脸,抬起头,接道:“这会子去上早朝,应该还能跟得上。”

    “王爷运轻功过去,应该不晚。”安顺递上布巾,璟接过,拭去脸上的水渍,然后擦了擦手,放至盆架上,却听到安顺的声音又响起,“王爷身染风寒,虽说今日气色不错,但总的来说尚未大好,要不多休息两日,再去上早朝?”

    “本王感觉精神很好,无碍的,”璟摇了摇头,朝门外走:“云公子身上有伤,吩咐厨房多给他做些有营养的羹汤,进补进补。”

    “是。”

    安顺应声,送璟出了房门。

    早朝璟是赶上了,却未看到他心坎上的人儿,下朝后,他便匆匆去了御书房,从轩帝口中得知凌曦已动身前往雾国,顿时,他脸上的神色变得不好:“朝中大臣哪个不能前往雾国,非得派遣她去?”

    轩帝坐在御案后,听着他的质问之语,温和的面容渐显凝重:“你先坐下,皇兄再与你细说。”璟站在原地未动,道:“有什么好说的?北夷侵扰我北地,你就派她一人前往,知道么?我当时很不赞成,但听她的话,还是让她去了。现在雾国的太后过寿诞,你又派她前往,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雾国太后的寿诞,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吗?”

    “皇兄知道不简单,才着夜卿家先一步赶至雾国,暗中探查下情况,随后会由另外两位大臣率领祝寿的队伍,与她在在雾国的都城外会合。云、雾两国对我国早已生出觊觎之心,他们很有可能在在这次的寿诞上,彼此正式商议联姻之事,如果他们一旦联手,对我国的威胁,不可谓不大。”轩帝说得很认真,但璟却并未听进耳里。

    他道:“即便你说的都对,为何非要派她去?”

    轩帝定定地看向璟,道:“因为只有夜卿家、能担当得起我赋予的重任!”

    “我去追她回来。”璟冷哼一声,转身就欲向御书房门外走,轩帝心下一急,起身唤璟的瞬间,身子重重地趴在了御案上,接着他不停地咳嗽,好似要把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一般,璟身子一震,转身看向他,脸上立时涌上担心之色,“你,你没事吧?”

    大步上前,他走至御案后,扶轩帝坐回椅上,就见御案上呈现出一滩殷红的鲜血,“皇兄,你咳血了?”皇兄,唤出这俩字,璟自个都怔然了住,更别说快要晕厥过去的轩帝,“璟,你终于肯再唤皇兄了!”轩帝的声音很虚弱,孙琦听到御书房里传出的声响,忙推门而入,“皇上,皇上,您没事吧?”躬身到内间取来一方明黄丝帕,孙琦眼中泪水滴落,边为轩帝擦拭嘴角的血渍,边对璟道:“璟王爷,皇上的龙体最近每况愈下,动辄就咳血晕倒,您有话,还请和皇上慢慢说!”

    动辄咳血晕倒,他为何不知道?

    璟脑中嗡嗡的直作响:多年前,你就已不关心他,不关心生你养你的母后,现在,他们的身体出现状况,你如何能得知?

    “皇上,皇上,您醒醒,您醒醒啊!”

    忽然,孙琦哽咽着连声唤轩帝。

    璟回过神,星目中溢满痛色,孙琦看向他,跪地求道:“璟王爷,老奴知道您医术高超,求你为皇上把把脉吧,皇上不能就此倒下啊!”璟没有说话,但他的手已然落在轩帝的腕部,良久,他横抱起轩帝到内间,放其平躺在榻上,对孙琦道:“皇上咳血有多长时间了?”

    孙琦跪在地上,流着泪回道:“有好几个月了。”

    “先给皇上服用太医院开的汤药,随后,本王会为皇上重新配置药材。”除过先天那不可治愈的疾病外,躺在榻上,现已晕厥过去的他,竟因劳累过度,致身体生出了其他的疾病来,好在还未到不可救治的地步,璟看着轩帝的面容,心头涌上百般滋味来。

    错了,他错了么?错在不该对兄长,对母后不闻不问,不理朝堂政事,才致使他们皆被病魔缠身,为他忧心不已么?

    揉了揉额头,璟陷入到自我思绪中。

    孙琦在听了璟的吩咐后,已起身前往御医院。

    “璟……璟……,你在么?”也许是心下激动,激动璟终于肯唤他皇兄,终于在多年后,重新关心他的身体,轩帝竟然自晕厥中,慢慢的醒转过来,他唇角噏动,动了动手指,接着双目缓缓睁开,“璟,你原谅皇兄了!”看到璟在身旁坐着,轩帝苍白的脸上,泛出抹温和的笑容。

    “这么些年过去,我原不原谅你们,很重要么?”听到轩帝微弱的声音,璟心神归拢,与其目光对视:“你好好将养身体,朝中政事,我会帮忙打理。”

    轩帝一听他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语声虚弱道:“当年的事,皇兄和母后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别再和皇兄、母后置气了!”璟没有吭声,轩帝移动胳膊,想要握住璟的手,却吃力的够不着,璟看他一眼,将他的手主动握住:“你身体不好,别多说话。”

    他原谅他这个皇兄了,轩帝的嘴角慢慢弯起一抹弧度,“皇兄没事,没事,好好休息几天,就会缓过来!”言语到这,他顿了顿,又道:“夜卿家不会出事的,他的能力,你我都知道,再说,皇兄没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

    璟没说话,只是听着他轩帝说。

    “皇兄知道你……,知道你在乎他!”反握住璟的手,轩帝掌心微微收紧,他们兄弟的感情能恢复到以前,对他来说,已经足够,那埋藏在心底的感情,他不奢求了,不了!只要他幸福就好。

    有璟在朝堂打理政事,轩帝心神一松,足足昏睡了两日,才慢慢醒转,但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每日下chuang的时间,长的话有一个多时辰,短的话,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在璟看来,他这并不是坏事,而是身体机能正在慢慢的调整,大约过去四五个月,轩帝身上因劳累过度,患下的疾病,应该会大好,如此一来,只要别让那幼时的顽疾复发,他完全可像正常人一般活到生命终结点。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距离雾国太后的寿诞,剩下三日时间不到。

    可就在这短短三日里,却发生了不少事。

    这日,夕阳余晖逐渐收拢,大地慢慢恢复宁静之际,朝国皇宫内,反呈现出异样。

    漪澜殿,水沐晴倚在榻上,出声问贴身侍婢宁儿:“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宁儿朝内殿门口看了眼,道:“这个奴婢也不知,不过,等会平儿回来,娘娘就知道了。”她话音刚落下,平儿就急匆匆地走近内殿,“娘娘正问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呢,你快些回禀吧!”宁儿望向平儿道。

    平儿走至榻边,朝水沐晴屈膝一礼,道:“奴婢刚出去打听,只打听到,一会子功夫,宫里就死了不少的宫人,其他的,奴婢一句也未打听到。”

    “死了好多宫人?这倒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就死了好多的宫人?”水沐晴坐正身形,接过宁儿奉上的茶盏,轻抿一口,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平儿和宁儿。

    平儿恭谨道:“娘娘若是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明日一早,奴婢再在宫里仔细打听打听。”

    “不用,”水沐晴摆了摆手,淡淡道:“就你刚才禀于本宫的话,想要再打听点什么出来,绝无可能。”该知道的迟早她会知道,因为纸永远都保不住火,当务之急,她得先怀上龙嗣,否则,她这一生岂不是太过可悲了?

    为家族兴衰进宫,虽说现在是后宫之主,可没有圣chong,于不看重虚名的她来说,有何意义?

    若是怀上龙嗣,且能一举得男,那么,她不仅有了精神寄托,也为家族的未来,能得以繁荣昌盛,得了个有力的保障。

    将茶盏递回宁儿手中,水沐晴重新斜躺在榻上,端详着葱葱玉指,勾唇道:“大皇子近来的变化可真大。”

    宁儿放茶盏到桌上,有些气愤道:“都怪那夜相,若不是他多管闲事,大皇子的日子根本就不会发生变化,他倒好,不仅帮大皇子在太后面前告了一状,惩治了一批不长眼的奴才,更是做了大皇子的老师,这才令大皇子从头到脚,都变得与先前不同。”

    “以夜相的能耐,大皇子有这些变化,并不足怪,可是能有个什么法子,能令大皇子再变回以前的样子呢?”说着,水沐晴的眉头慢慢地皱在了一起,“他若是一直这么长进下去,哪日等本宫怀上龙嗣,恐怕皇位也落不到本宫孩儿的身上。”

    宁儿想了想,不解皇后话中之意,自古以来,皇后诞下的孩儿,不都是太子么,怎就会终了登不上皇位?平儿这时道:“娘娘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只要娘娘怀上龙嗣,进而诞下龙子,皇上定会封其为太子,这么一来,太子继承大宝,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怎就被娘娘说成终了皇位落不到太子头上?”

    水沐晴淡淡道:“你没发觉皇上进来对大皇子的态度也改变了吗?再者,有夜相和璟王在,大皇子在皇上身边只会越来越得chong,加之他们平日里一起教授他学业,他的未来绝对是一片光明。而本宫这么些年肚子一直不见起色,何时能怀上龙嗣,根本就没个准数,

    退一步说,本宫好运的在近期怀上,可腹中是龙子还是龙女,又由不得本宫说了算。”长叹了口气,水沐晴接道:“好吧,上天垂怜,本宫诞下的是龙子,以皇上的龙体状况,他能等到太子成年,将皇位传于他吗?更别说,其他一些外因。”

    “可自古以来,皇位传嫡不传庶……”听平儿话说得越来越远,且慢慢的有些失了分寸,水沐晴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得了空,就帮本宫想想,先让大皇子失了皇上的chong,变回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才是正经事。”

    没影儿的事,这会子就作以计较,实在是早了些,水沐晴心下想到。

    “是。”

    宁儿、平儿齐应一声,恭谨侍立一旁,垂头抿唇,再未言语。

    抚了抚平坦的腹部,水沐晴面上愁容一片,道:“你们暂且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娘娘,要不奴婢和平儿扶您到chuang上安寝吧!”宁儿抬起头,望着水沐晴道。

    “过会子吧!”安寝?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宽大的chuang上,那种烦躁,她真得受够了!趁今个向两个丫头提起龙嗣一事,她得好好想想,要怎样才能尽快怀上,要不然,越拖越没得希望。

    宁儿嘴角噏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平儿拽了拽衣袖,只好将嘴边的话咽回喉中。

    二人一起朝水沐晴屈膝一礼,然后退离而去。

    福寿宫,内殿之中,太后端坐在榻上,盯着站在眼前不远处的白衣女子,问道:“说,你究竟是谁?”傍晚时分,好端端的,宫里出现这么个脸色苍白,身穿白色裙装的女子,女子长得很美,美过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太后确定,她没见过此女,但人却突然间出现在璟以前的殿宇附近,使得从那经过的宫人,皆尖叫一声,说遇到了女鬼。

    鬼怪什么的,在宫中很是忌讳,太后第一时间听身边的宫人提及此事,立马着福寿宫中的数名宫侍,将怯生生蹲在一处僻静宫道上的女子带了过来,并下懿旨,将那些看见女子,大声尖叫的宫人全由侍立在福寿宫外的侍卫,斩杀殆尽!

    女子抬头看向太后,眸光澄澈,但却夹杂着些许怯弱。

    她摇了摇头,抿着嘴巴,未发一语。

    太后凝视着她,定定地看了一会,望向内殿门口,道:“皇上可过来了?”秦嬷嬷步入内殿,朝太后一礼,道:“冯公公去请皇上了。”太后眸带忧色道:“皇上龙体不好,哀家本不想扰他的,奈何璟王理完朝事,就出宫回了王府,眼下宫里突然间多出现这么个女子,哀家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

    秦嬷嬷朝女子面上扫了一眼,凑近太后耳畔轻声道:“主子,你说这女子会不会就是楚帝的聂后?”

    “聂后?”太后身子一震,面上神色有些发白:“她不是死了多年了,怎会突然间复活?”秦嬷嬷再次轻声道:“主子,您信鬼神之说么?”太后点了点头,秦嬷嬷接道:“皇上曾经对您提起过,说璟王爷为了保持聂后的尸身不腐,曾在其口中放入一枚异宝……”轩帝曾经与太后提过有关聂后尸身的话语,这会子,秦嬷嬷在太后耳边重新详细地、将那些往事叙说了一遍。 “璟……璟……”女子忽然开口连唤璟的名字,并且将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在一起,太和心下猛地一突,与秦嬷嬷对视一眼,慢慢的,两人齐看向女子。这一刻,她们对女子的身份,几乎

    已有了肯定。

    难道女子真得是楚帝的废后,是璟痴爱至深的那位姓聂的女子?太后捂住嘴,目中有愕然,还有些许恐惧,她将视线由女子身上收回,望向秦嬷嬷,而秦嬷嬷这时也正好看向她,太后声音微颤,道:“你说她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秦嬷嬷先是摇了摇头,接着与太后道:“待老奴上前momo她的手就知道了。”说着,秦嬷嬷就朝女子走去,女子盯视着她,并未后退,但目中的怯弱仍在。秦嬷嬷瞅着女子的右手好一阵端详,然后道:“展开你的右手。”

    女子摇头,嘴里只是不停地唤璟的名字,好似要璟来救她。

    秦嬷嬷咬了咬牙,走至女子右侧,直接掰开其有紧攥的右手,豁然间,就看到一枚泛着蓝光,不大不下,可塞入人嘴里的珠子,现于女子掌心,她不顾女子的挣扎,拿过珠子,就到太后面前,道:“主子,老奴刚才掰她右手的时候,那手是有温度的,而这珠子,你说是不是就是璟王放入聂后嘴里、保持尸身不腐的异宝?”

    “多半是的。”鬼身上是没有温度的,这个太后是有听说过的,当下经秦嬷嬷确认,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女子并不是鬼,她心下微舒口气,但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尸身不腐,突然间复活,还魂了?

    楚帝的废后,璟喜欢的女子逝去多年,还魂了?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既然还魂,为何她从女子眼里,看不出一国之后该有的气韵?

    怯弱,说深点,女子就像个痴儿!

    “母后,您有事与孩儿相商?”轩帝在福寿宫门口一下御辇,就被孙琦扶着进到内殿,太后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语带关心道:“皇上的龙体近几日感觉可好?”轩帝吩咐孙琦候在内殿门口,目光扫了眼女子的背影,然后缓步走向软榻,在太后身边坐下,温声道:“有璟打理朝政,加之近些时日都在服用他开的汤药,孩儿的身体好多了。”

    “这就好,母后能看到你们兄弟俩的关系恢复如初,心下甚慰,要是,要是……”太后欲说,要是煜也能好好的与家人相亲相爱的在一起,该有多好,但她顾虑女子在那站着,便突然打住,没再继续说下去。轩帝握住太后的手,温和一笑,道:“母后且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轩帝似是明白太后想说什么,于是,出言安慰太后。

    太后目光慈和,看着他点了点头,道:“母后信你和璟,咱们一家人终会和和美美地相守在一起。”垂眸默然片刻,太后将女子突然出现在宫中的事,与轩帝一说,轩帝的目光登时移向女子身上,“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到宫里装神弄鬼?”死人复活,且逝去多年的死人,毫无征兆的重活于世,着实太过蹊跷,轩帝脑中有来两个声音在这一刻响起,一个说,无论她的样貌,亦或是她的穿着,都是冰室中的女子模样,她是聂后没错,是璟喜欢的女子没错;另一个说,她不是,她的样貌和穿着虽与冰室中的女子相同,但她不是那女子。

    缘由么,另一个声音并未说出。

    也就是说,轩帝脑中出现两个答案,但片刻思索,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不是聂后,奈何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

    倏地,他看向内殿门口,唤道:“孙琦。”

    “皇上,老奴在。”

    孙琦躬身步至轩帝近前,就听轩帝低声吩咐了两句,后退两步,转身匆匆出了福寿宫。

    “站住,你要做什么去?”轩帝在吩咐孙琦离开后,目光一直落在女子身上,见其竟向内殿门口退离,不由冷喝一句。

    女子被他冷厉的声音吓得身子一颤,眸中泪花萦绕,断断续续道:“我……我不认识你们……,我要找璟,对,我要找璟……”记住,能帮你的我都帮了,后面的路你要怎么走,全在于你自己,走得好,你愿望达成,与爱慕之人相守一生;反之,你会落得什么下场,我就不敢保证了!女子顿住脚,看着轩帝,耳边却萦绕着助她愿望达成之人的叮嘱。

    “找璟?你要找璟,你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找璟?”轩帝冷眼看着女子,出口之语尤为冷然。

    女子咬了咬唇,接着眸中泪水掉落,不停地对轩帝摇头,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找璟?这是哪里,璟……璟……,我怕……”不能露陷,她绝对不能露陷,就算见到心心念念的他,她也得慢慢来,女子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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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用意

    孙琦离开福寿宫没多久,就匆匆返回,凑近轩帝耳边低语禀道:“皇上,聂后的尸身已不再冰室。”轩帝一听他这话,望向女子的目光登时一怔。

    她竟真得是楚帝的废后!

    还魂?

    眼前的女子,逝去多年,突然间还魂而生,这,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轩帝怔然的目光,太后看在眼里,她道:“她应该是那姓聂的女子没错,不过瞧她现在的气韵,哀家一点都不觉得她是大家闺秀,甚至是一国之母。”

    回过神,轩帝看向太后,道:“母后都知道了?”

    太后点了点头,着秦嬷嬷把手中泛着蓝光的珠子给轩帝看,道:“你瞧瞧这珠子。”轩帝仔细打量一眼,喃喃道:“这珠子……”太后扫女子一眼,与轩帝道:“这是秦嬷嬷从那女子手里拿来的。”

    “那是她就不会错了,”轩帝目中神光恢复正常,道:“看样子她的记忆好像有缺失?”

    “可她嘴里一直念叨着璟,”说着,抬眼转向秦嬷嬷,道:“带她先去偏殿安顿,哀家和皇上有事相谈。秦嬷嬷行礼应声,将手中的珠子准备放至矮几上,再带那女子去偏殿,却听太后道:“收起来吧!”

    “是。”

    秦嬷嬷恭谨应声,把珠子放至到一小盒中,这才遵照太后的吩咐,带满眼含泪的白衣女子去了偏殿。

    内殿之中,此刻仅剩下轩帝和太后,他皱眉想了想,道:“母后,您打算怎么做?”

    “皇上的意思呢?”

    太后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她心里却不甚舒服。

    以前,她是有想过聂后能够复活,这样璟就不会再有那特殊的癖好。

    但,现在她觉得完全没必要。

    轩帝默然片刻,徐徐抬起头,看向太后:“孩儿以为,与璟说一声还是比较好。”太后疑惑,问轩帝:“为何?”轩帝接住他前面的话,道:“璟没个王妃总是不成的,既然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被咱们遇到,指不定,那女子与璟真得是命定的姻缘……”

    不等轩帝嘴里的话说完,太后截断他的话,道:“命定的姻缘?哀家觉得是孽缘还差不多。以那女子的来路,及她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璟?再者,咱们只知刚才那女子的身子是楚帝废后的,可里面的魂魄是与不是,谁又知道?如果是只恶鬼通过什么妖术,占据了那具尸身,岂不是会害了璟!”为打消轩帝让女子见璟的念头,太后补充道:“采阳补阴,你应该从些闲书上有看到过,哀家不能冒险,让那女子伴璟左右!”

    “母后,你觉得傍晚发生在宫中的事,璟不会知道吗?”轩帝轻叹口气:“虽说你着福寿宫外的侍卫斩杀了不少宫人,可事出必有因,以璟的睿智,他不短的时日内,定能知晓一二,到那时,他若知道咱们将那女子暗地里处置了,你说他对咱们会是个怎样的态度?”

    太后眼帘微垂,没有吭声。

    轩帝继续道:“作为兄长,孩儿也不愿看到璟受到伤害,现如今,他将咱们当年瞒他,还有阻挠他前往云国,救聂后,救聂府一门的事,好不容易淡忘,不予咱们再作以计较,难道因为今日之事,让他重新恨上我们么?”

    “可那女子万一不是聂后还魂而来,是只恶鬼转生的,咱们该怎么办?”太后的态度有所松懈,但目中神光却显出忧色,道:“璟如今越来越正常,母后真得不愿再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母后,璟与夜相之间的关系,并不似你现在知道的那样,他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没让夜相再住在王府,且对其冷漠疏离,但实际上,他还是关心夜相的。”轩帝唇角溢出抹苦笑,顿了顿,接道:“再有,就是云澜又住回王府了!”

    太后不信:“怎会是这样?云澜不是早就住回云府了吗?还有夜相,他被璟前些时日拒于王府之外,就住回了他自个的府邸,这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轩帝摇头:“孩儿不知这个中缘由。”

    一时间,二人都未再说话。

    良久,轩帝道:“母后,孩儿以为就刚那女子的言行举止,以及她周身散发出的气韵,璟定能识别出她是否是聂后的重生,如若不是,即便咱们不动手,就是璟自个,怕也会想法子驱逐那女子的魂魄、离开聂后的尸身。”

    “可这样的话,璟要是再守住一具尸身在痛苦中煎熬,又该如何是好?”

    太后不放心地问道。

    “不会,璟不会再像前些年那样倍受爱人逝去的痛苦,他应该会安葬聂后的尸身,然后彻底的醒转!”轩帝一字一句地说与太后,太后道:“你能肯定吗?”

    “不能,但孩儿相信璟,相信他不会再让自个深陷爱人逝去的痛苦中,于家国和亲人不管不顾!”

    轩帝说出这些话,心里很不好受,刚才见到的女子,被璟接受与否,于他来说,都是件痛苦的事。

    缘由,就是他心底那份禁忌之爱!

    然而,他愿意成全璟的幸福,哪怕那份埋藏在心底的爱,成为枷锁,禁锢他一生,直至老死,自这一刻起,他成全璟幸福的心,永不会变。

    “就算璟会像你说的那般,不再深陷聂后逝去的痛苦中,母后也不能轻易地任那女子黏住他。”太后对被秦嬷嬷带到偏殿安置的白衣女子,没有半点好印象,与轩帝说话的口风说来是松了些,然,她会着人看住那白衣女子,无论其身处哪里。

    桃城,位于雾国都城以西,与其相隔不远。

    沿河道行水路,约莫半天时间,便可至雾国都城外的杨鸣湖。

    据说春暖花开的季节,此湖尤为热闹。

    才子佳人,皆喜欢乘坐画舫,在这湖上边观赏如画景致,边抚琴吟诗,附庸风雅。

    清凉的月色洒满一地,凌曦站在桃城南郊的一处别院里,举目遥望雾国都城所在的方向。

    今个夜幕落下时,她踏入桃城,落脚在她现处的这座别院。此时,她周围花雨纷飞,香气袭人,而她的神情却未显丝毫轻松之意,反而沉重无比。

    “寄公子真与紫鸢公主走得很近?”发丝与青衫随风飘扬,凌曦启唇问道。

    就听一道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回楼主,是这样没错。”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挥了挥手,凌曦着身后的属下离去。

    “是。”

    那人拱手应声,嗖地便没了踪影。

    近年来,凌曦着手建立起的以歌舞表演为名,实则专门买卖情报的“红袖招”,及暗势力“听雪楼”发展的极为迅速,但,江湖中人谁也不知,这两大组织的幕后主子是同一个人,且那人是名扬天下的“夜公子”,是风姿卓然,才华横溢的朝国夜相。

    现下这处别院,只不过是听雪楼在雾国的一个联络点,凌曦一入住别院,手下之人,也就是刚离去的那位负责听雪楼在雾国事宜的男子,向她把雾国近来的动态,和聂瑾鸿身上发生的一些事作了禀报。

    雾国厉兵秣马,要做什么,这个凌曦不用多想都知晓的一清二楚,因此,她听过那名属下的禀报之后,并未多加思量。

    可是聂瑾鸿身上发生的事,让她倒有些琢磨不透了。

    “傻小子,你到底要做什么?”凌曦喃喃自语,接着,她暗忖:“你到底要做什么?明明在数月之前,我得知有关你的消息,不是按部就班的上下朝,就是呆在府中哪里也不去,再有就是几年时间过去,你身边一直未出现过女子,更别说与女子亲近。怎就突然间与紫鸢公主走得很近,且与其生出了感情?”北堂鸣的为人,凌曦根本就不看好,却不曾想聂瑾鸿竟与北堂鸣相识,并成为其臣下。

    不简单,凌曦觉得聂瑾鸿与北堂鸣之间的关系很不简单,但具体是哪里不简单,她一时半会又想不出。

    夜色深沉,凌曦终拿定主意,那就是到雾国都城后,她要去见聂瑾鸿一面,搞清楚她心底的疑惑,进而按照她先前的想法,带聂瑾鸿离开雾国。

    两日后,朝国向雾国太后祝寿的队伍,在另外两位大臣带领下,也赶至到了桃城,凌曦与他们碰过面之后,着祝寿队伍由大道继续向雾国都城前进,她则是乘着一艘小船走水路至杨鸣湖,好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欣赏欣赏沿途的美景,顺便观察观察雾国的民风。

    自从离开云首村,身心上可以说,有好长一段时间未曾放松过。现代,除过做任务,她的生活过得可是惬意至极。

    没事就和就和家人,亦或是好闺蜜颜霏,出外旅游,观赏各国不同的风光。

    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目送祝寿的队伍行远,凌曦提起轻功,飘至桃城外的一条河道上,雇了艘小船,开始沿河道行往雾国都城外的杨鸣湖,明日就是雾国太后的寿诞,她今日抵达雾国都城,时间上不早不晚正好。

    “这位公子,今个你前往杨鸣湖赏景可算是选对时间了!”船家边划船,边笑着与凌曦道。

    “哦?”凌曦站在船头,听到船家的话,转过头:“不知船大哥为何有此一说?”

    那船家的年岁不大,也就二三十岁,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俺听说紫鸢公主今日会游湖,好多名门望族的公子,都想一睹公主的芳容呢!”

    凌曦温和一笑,道:“那紫鸢公主很漂亮?”

    “那是自然得了,紫鸢公主的样貌听说与云国楚帝的废后,及朝国第一美女,也就是现在的朝国皇后可相媲美。”船家生怕凌曦不信,说得很是认真,凌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一睹紫鸢公主的芳容了,可惜的是,紫鸢公主乃金枝玉叶,即便游湖,也不会露出娇颜,任人观赏。”

    船家想了想,道:“公子说得倒也是,以紫鸢公主的身份,她不可能任人观赏到样貌的,不过,如果能远远地望上她一眼,哪怕只看到她的身形,于俺们这些小民来说,也是种福气。”凌曦望着他轻浅一笑,转身观赏着河道两岸的景致,随意地与其闲聊起来。

    行进中,碰到不少过往的船只。

    “公子,咱们再行上一个多时辰,就会进入杨鸣湖。”船家从腰间取下一条汗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笑着对凌曦说了句。

    凌曦转过身,看向船家,温声道:“辛苦船大哥了!”说着,她走上前,从袖中掏出银钱递到船家手中。船家道:“公子,这还没到呢,你咋就给俺付银钱?”凌曦面上表情温和,笑道:“我怕我到时给忘了。”

    “可,可这……”看着手中的一小锭银子,船家的脸上显出难色,道:“俺没法……”

    “船大哥收着就是,不用找的。”好似知晓船家心中所想,凌曦笑着说了句,然后转身回到船头,船家一听她这话,神色很激动,颤声道:“公子,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这银子都给俺了?”

    “嗯,都给你了。”

    凌曦点头道。

    “谢谢公子,俺从没见过这么大锭银子,谢谢公子!”船家连声道谢,“等会到了杨鸣湖,俺载公子在四处多游游。”

    “那就有劳船大哥了!”凌曦回过头,笑了笑。

    半个多时辰后,船出河道,行进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宽阔水域,船家道:“公子,这是浏阳河,杨鸣湖与它相连,咱们马上就到了!”凌曦笑着再次道:“船大哥辛苦了!”船家摆了摆手,卖力地划着小船。

    杨鸣湖上,画舫船只随处可见,伴着微风,人们的笑谈声,丝竹管乐声,向着四面八方缕缕飘散。

    湖水清亮盈盈,船只行过,荡起一条条波纹,宛若无数透明的丝带在水中轻舞。粼粼波光闪耀,将柔和的阳光揉成许多不同的美丽图案,使得杨鸣湖的水显得妖娆而多姿。

    “公子,那些画舫上坐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俺看你气度不凡,想来也是出身福贵之家,怎就愿乘俺这……”说着,船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凌曦温声道:“我是外地来的,再者,我是出门办事,不是专程来这杨鸣湖赏景的。”

    船家划着船桨,尴尬地笑了笑,道:“公子,俺是个没见识的,你可别把俺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凌曦摇了摇头,笑道:“船大哥人很好,这一路上你可是说了不少有趣的见闻,我听着很开心,谢谢船大哥了!”说着,她朝船家揖手一礼。船家见她这样,显得有些拘谨,但转瞬就摆手憨笑道:“公子谢俺啥啥子,俺不过是把平日里见到的,听到的与公子说了两句,蒙公子不嫌弃,愿意听,就是俺的造化了!”凌曦温和一笑,望向远处湖岸上的景致:“这杨鸣湖的景致真得很美。”杨柳碧绿如丝绦,随风舞动。桃花朵朵,纷飞而舞,阵阵香气,夹带着湖水的湿气,迎面扑来,甚是醉人!

    像是变戏法一般,凌曦手中忽然多了根竹笛。

    青衫与长发临风飞舞,她长身而立,将笛子放至唇边,登时,曼妙的笛声,自她纤细的指尖袅袅升起。

    靠在湖岸,亦或是行驶在湖水中的画舫、船只上传出的笑闹声,丝竹管乐声,在这一刻,全然肖止,人们站在各自的船头,朝远处望着,想要寻到究竟是哪位高人,能吹奏出如此旋律优美的曲子。

    “鸣,应该是他没错。”百里醉坐在一艘画舫中,凑近身旁一身着红裙、红纱覆面的妖娆女子身侧,低声言语了句。

    红裙女子好看的眸中,划过一抹笑意,点点头,并未说话。

    今个散了早朝,北堂鸣回到御书房,就听到桃城那边送过来的飞鸽传书,说朝国右相携祝寿队伍已至桃城,且将凌曦出城后的行踪,与北堂鸣一并提及。不知北堂鸣是作何想的,竟男扮女装,放出消息,说紫鸢公主今日游湖,然后便着百里醉安排好一艘豪华画舫,隐秘出城,等候凌曦的到来。

    百里醉在听到那似仙音一般的旋律时,一颗心便失去常律的跳动起来,有多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一个月,两个月?

    那抹淡淡的青衫,那被他放在心底之人,可还记得他?

    呵呵,他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百里醉心下苦笑,若是那青衫知道自身曾遭受的雪崩之灾,是他而为,怕是直接了当的就会取他性命。

    “你在想什么?”北堂鸣双手轻搭在面前的古琴上,转向百里醉问道。

    “没,我没想什么。”收敛思绪,百里醉急急解释,见北堂鸣挑眉,他淡淡一笑,只好道:“我在想,你为何要在今日做这身打扮?”北堂鸣轻摁琴弦,发出低微的声音,勾唇道:“我美吗?”

    于他的答非所谓,百里醉又是淡淡一笑,道:“你不是最讨厌听人说你美吗?”顿了顿,他接道:“男装的你,本就比女子还要好看,此刻身穿女装,你觉得有必要问我么?”

    “我是不喜他人说我美,想我堂堂一国之君,怎能随意被人评头论足,并与女子作比?”北堂鸣阴柔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但此刻,我要的就是这份美,至于为何我会有今日之举,过会子你就会知道了!”

    穆淑敏着宫女打扮,跪坐在北堂鸣另一侧,嘴角含笑,奉承道:“主子今日的妆容和衣着,都很好看,不说男子,就是我们女人见了,都不免为之心动。”

    “就你会说话!”北堂鸣邪魅一笑,修长的十指,开始拨动琴弦。

    湖上,各色画舫与大小不一的船只,随处可见,凌曦不知自己的笛声,引得那画舫与船只上的世家公子哥、及大家闺秀们仰慕不已。

    笛音袅袅,弥漫在整个湖面上,而她的思绪,则随着指尖的笛音流转,飘回到了洛城,飘回到了龙首村。

    璟的风寒好了么?这几日可有想她……,孩子们进来一切可都还好……

    忽然,微风送来一道琴音,那琴音虽不能与璟弹奏的相比,但也算是熟通音律之人所奏,且慢慢和上她的笛音,未生出一丝违和感。

    清风吹拂,那琴音时近时远,忽有忽无,但总能跟上她的节奏。

    笛音悠悠,琴音袅袅,那伫立在画舫外,与站在船头的人们,听入耳中的感觉,则是时而模糊,令人浮想联翩;时而清晰明媚,致人心湖荡漾。

    游湖赏景,能听到如此优美,仿若仙音一般的曲子,真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船家是个粗人,也不由陷入到凌曦的笛音中,竟忘记划船,任着船儿轻轻地在湖面上飘荡。

    在琴音传入耳中时,凌曦的思绪倏然归拢,一时生出玩心,就有了指尖飘出的曲音不断地变化。短短一刻钟时间,她的曲音中竟吹奏出五首曲子的片段,且专捡每首曲子中最难的部分吹奏,然而,曲子之间的节奏,却被她衔接的很好,简直是天衣无缝。

    “鸣,他的笛声中,有不下三首曲子,且曲音间衔接的很好,找不出一丝瑕疵。”

    百里醉透过画舫门口挂着的珠帘,望向远方的湖面,喃喃道:“他的曲音很奇特,不单我国,好似在他国也从未听人吹起,或是弹奏过。不过,比之咱们以往听到的曲子,却好听的不是一点半点。”北堂鸣未就百里醉的话作答,他聆听着耳边的笛音,神色专注地拨动着琴弦。

    夜妖?

    有趣有趣,不枉朕今日为你身着女装!

169 滋事

    “公子,起雾了,俺送你到岸上吧!”好端端的晴朗天气,湖面上却忽然就起了大雾,让本陷入凌曦笛音中的船家,神思猛地回转。听到船家的话语,凌曦指尖笛音未停,只是转过身,朝其点点头。

    雾霭缭绕,船儿宛若在雾海中穿行。

    为防止与别人的船只,亦或是富贵人家的画舫相撞,船家点亮了船上的灯笼,可即便这样,前方数丈之外的湖面,还是看得不甚清楚。此般景况下,湖面上的其他船只,还有那一艘艘的豪华画舫,也均点起了灯火。

    陡然间,凌曦指尖的笛音肖止,但片刻后,一首与先前不同,明显尤为恣意洒脱、豪情万丈的曲子,自她指尖流泻而出。

    琴音断了,凌曦明眸中划过一抹恶作剧般的笑,不料,瞬间过后,琴音又响起,和着她的笛音一起一合。

    白茫茫的大雾中,随着船儿行进,笛音与琴音忽高忽低,宛若两只仙鹤自湖面倏地飞上云霄,时而展翅翱翔,时而俯冲而下,渐渐的,琴音要么是跟不上笛音的节奏,要么就是被笛音完全折服,音律竟越来越弱,直至肖止。

    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凌曦手握竹笛,负手而立,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跟着心下不由一阵好笑。

    对方这会子心里怕是不甚舒服吧?

    没法子,谁让她今日玩性大发。

    谁让他,亦或是她,要与她较劲?

    “公子,你吹的曲子,真好听!”

    船家边划船边笑着与凌曦说了句。

    “闲来无事学来首曲子,技艺拙劣,倒是让船大哥见笑了!”顿了顿,凌曦不好意思地轻浅一笑,接道:“但愿我刚才的曲子,没扰到他人游湖的兴致。”这话一出口,凌曦只觉自己有些假了,若是她刚吹奏的曲子,堪称技艺拙劣,那么那随她笛音而起的琴音,只怕更为不堪。

    船家憨笑道:“公子,俺虽懂得不多,但俺听你吹奏的笛声就是好听,俺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笛声呢!”凌曦望向船家温和一笑,未接话继续说,倏然,她见船家的目光微微有些愣怔,不由问道:“船大哥,你怎么了?”

    “公子,你快看你身后!”船家手中的动作停下,攥着船桨道。

    凌曦回过头,朝身后看去,就见茫茫白雾中,点点灯光时隐时现,宛若星光在云海中闪烁,但问题是,那看似星光的亮点,在这一刻,不仅仅只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且船儿周围的湖面上,全显出那点点星光。

    它们在向她所乘的船儿靠近,凌曦脑中登时出现这一认知。

    “公子,怎么办啊?”船大哥现也发现他们的小船,正在被周围涌来的画舫和船只,渐渐包围其中,“咱们恐怕一时半会到不了岸边了!”

    凌曦皱了皱眉,道:“就停在这儿吧,看他们想要做什么。”她的声音淡然而无丝毫起伏,就是脸上的表情,也平平淡淡,随着那些亮点的靠近,一艘艘画舫、船只呈现在凌曦眼前,而她数丈之内的白雾,好似也因为画舫、船只上的灯光照耀,悄然散了开。

    “喂,我家小姐要见你!”突然,一道女子的声音在静寂的湖面上响起,是的,此刻,湖面上尤为寂静,世家公子哥,及那些大家闺秀,还有普通的百姓,要么站在画舫外的甲板上,要么站在船头,齐将目光落在凌曦身上,默声不语。

    他们被凌曦的姿容与凤仪,彻底的震撼了住,他们的目光有惊艳,有仰慕,有着各种各样的感情,他们的目光一接触到凌曦,就打心底肯定,刚才那如仙音一般的曲子,是他们看到的这抹青衫所吹奏。

    大家闺秀们,以及那些小家碧玉们,个个心如鹿撞,就是那些看向凌曦的世家公子,也只觉心湖中涟漪顿生。

    是在与她说话吗?凌曦的视线,朝女子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侧属一艘豪华至极的画舫上,有一做侍女打扮的粉衣女子,站在甲板上正盯着她看:“喂,你没听到我与你说话吗?我家小姐要见你!”女子肤色白希,从其相貌上看不出她的年岁。

    秋水般的眸瞳,眼角微微上翘,看人时,即便不笑,也妩媚暗生。

    更别说那婀娜有致的身段,单单站在那不动,就能勾*人生出旖旎的心思。

    侍女?凌曦心下摇头,她可不认为那看向她的女子,是地位低下的侍女。

    奇怪的是,她怎就觉得女子有点点的眼熟呢?但任她脑洞大开,也没想到在哪见过这女子,可那隐约中的熟悉感,却是真切存在的。

    勾唇微微一笑,凌曦道:“姑娘是在与在下说话吗?”世上相像之人多了去,或许是她在其他地方,见到过与粉衣女子相似的容颜,才会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吧,淡然的目光注视着那粉衣女子,凌曦如是想到。

    “不是你还能是哪个?”粉衣女子也就是唐婉,一听凌曦的话,眼里涌出不悦:“看公子仪表堂堂,怎就是个眼盲的?”

    “眼盲?”凌曦不怒反笑,这是在激将她吗?“在下并不认识你家小姐,再者,在下现在有事,需立时回到岸上,对不起了!”说完,她朝唐婉揖手一礼。

    “你别不识抬举!我家小姐能邀你相见,那是看得起你,若不是你刚才的笛子吹得好听,我家小姐才不会留意到你呢!”唐婉瞪凌曦一眼,出口之语满是不屑。夜妖,朝国右相,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但性情上未免清高了些,竟敢出言拒绝她的话,世间男子,哪个不是见了她,心生倾慕,满目流露出痴迷之色?

    哦,不对,主子,那个被她心心念念的主子,看到她时的表情,与眼前之人基本一样,淡然如水,未显丝毫起伏。

    唐婉心下恼呀,她的骄傲,她的虚荣心,让她恨不得运轻功飘至凌曦身旁,甩出一巴掌。

    这时,唐婉身后的画舫中传出一声曼妙的琴音,好似在告知凌曦,刚才与她笛音相和的就是他,实则,这也就是北堂鸣指下发出琴音的用意。

    凌曦的眸光闪了闪,以琴音辨识,知晓画舫中的那什么小姐,是与她笛声相和之人,但是,他们素不相识,有必要相见吗?此刻,凌曦有些埋怨自个没事吹什么曲子,竟招来眼下的麻烦事。

    “听到了吗?我家小姐亲自邀请你相见呢!”唐婉口气依旧不好,眉眼间的不屑更加明显:“还不过来吗?若是我家小姐等会出现在甲板上,你看见他可别后悔!”

    凌曦站在船头,负手而立,青衫飘飘,发丝飞扬,嘴角勾出一抹讥刺的笑,道:“有什么样的仆就有什么样的主,就你这说话的态度,在下觉得根本没必要见你家小姐,还有,请你转告你家小姐,男女单独相见,有损她的闺誉,还是莫要再为难在下。”

    音落,凌曦对船家道:“船大哥,想法子咱们到岸边吧。”

    船家点头应了声,但还没等他划桨,画舫门口的珠帘被人挑起,并排走出两人来。

    听凌曦要走,北堂鸣怎能继续坐在画舫中不出,他眼里划过一抹邪魅之色,与百里醉起身,缓缓步至画舫的甲板上。

    “奴婢见过小姐,见过百里公子!”

    唐婉面向北堂鸣、百里醉,屈膝各施一礼。

    “婉儿,你可知错?”北堂鸣看向唐婉,出口之语柔而清冷。

    “小姐,奴婢没错,”说着,唐婉抬头瞥凌曦一眼,接着继续与北堂鸣道:“他不识抬举,奴婢才会说了两句不得体的话。”

    百里醉没有说话,他站在一袭红裙,红纱遮颜的北堂鸣身旁,目光落在凌曦身上,眨也不眨。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凤仪卓然。北堂鸣听完唐婉的话,优雅的摆了摆袖,“站在一旁候着,回去再治你的罪。”

    “是。”唐婉屈膝一礼,给北堂鸣让开位置,站在了一侧。

    “公子吹奏的曲子,实在是好听至极,因此,我才吩咐身旁的婢女邀请公子上画舫一叙,若是我的婢女刚才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北堂鸣先是朝凌曦裣衽一礼,接着眸中含着歉然的笑意,大方地与凌曦赔礼。

    他——百里醉,是他没错!

    凌曦的目光在百里醉注视她的时候,亦看向百里醉,她心生疑惑,一时间倒没有留意百里醉身旁的北堂鸣。

    待北堂鸣训斥完唐婉,向她赔礼时,她的目光才由百里醉面上缓缓落至他身旁之人身上,红裙似火妖娆,身量高挑到竟比百里醉还要高出那么一点,她是女子吗?女子身高高于男子,在现代,她见得多了,可在这古代,她还真没见过有女子长得这般高——1.8米不止。

    清风吹起她的裙摆,宛若一簇燃烧的火焰,但她的气息,却优雅而温和,清冷中略带些妩媚,并未如烈焰般妖娆。

    半透明的红纱遮住容颜,额角光洁如玉,不显一丝瑕疵。

    黛眉如画,却又不似一般女子来得细长柔婉——透着一股子男儿家才有的英气,但这英气却没让她的婉约姿仪有损分毫。

    一双柔得似能滴出水的澄澈眸子,光芒璀璨,绝艳无双

    长发仅用一根血红的玉簪轻绾些许,余下的垂落于脑后,如一朵墨莲,在风中绽放而开。

    女子?男子?她到底是女子还是男子,凌曦分辨不出。

    然,从其穿着与言谈举止间,凌曦知道,眼前身着红裙之人的身份,定非同一般——非富则贵。这样的人,她不想与其有牵扯,更何况还有百里醉在。

    百里醉,说来,她对其从未有过好感,也与其不熟,如此一来,她眼下要做的,就是离开,离开这湖心,到岸边去,想到这,凌曦视线从北堂鸣身上收回,与船家道:“船大哥,划船!”

    “公子,你就这么走吗?”见凌曦没有上画舫的意思,更不曾开口与他说话,北堂鸣笑得越发柔婉,道:“我可是诚心邀请公子呢,公子这么不赏脸,岂不是有些自傲了!”回答他的,仍是凌曦的沉默。

    唐婉沉不住气了,她就是看凌曦不顺眼,看那抹想要离去的青衫不顺眼,在北堂鸣音落后,冲着凌曦喊道:“喂,你是什么意思?就算我刚对你说话有失礼仪,可我家小姐与你好端端的说话,并盛情邀请于你,你为何连她的面子也不给?”

    “在下与诸位并不相识,还请诸位莫要难为在下!”凌曦回看向北堂鸣三人,揖手道。

    周围画舫、船只上的诸人,摒神静气,只是看着一青衫,一红裙的凌曦和北堂鸣两人。

    唐婉怒了:“你实在是太不识抬举,站在你眼前的可是紫鸢公主,你这般不把她往眼里放,是在找死吗?”说着,她催动真气,朝湖中击出一掌,顿时,凌曦足下的船儿如同浮萍一般,在湖面上激荡不已,船家吓得脸色煞白,“公子,公子,那是紫鸢公主,俺,俺不想死啊,俺家里还有妻儿要照顾,俺在这对不住你了!”跪倒船上,船家朝凌曦快速磕了三个头,接着颤颤巍巍的站起,“噗通”一声跃入水中,向湖岸游去。

    惹到皇帝和太后最为chong爱的紫鸢公主,肯定是犯了死罪,他不能死,他还有妻儿要照顾,常年在河道上撑船,船家的水性自然是好的,因此,他怀着愧疚,给凌曦磕了三个头,跃入湖中逃生而去。

    对此,凌曦面上未生恼色,心下也未对船家的做法,生出鄙夷。

    画舫与船儿还有些距离,因此唐婉击出的那一掌,只是令凌曦脚下的船只在湖面上不停地激荡,并未有湖水灌入船中。

    凌曦手上微微吹动真气,激荡不已的船儿骤时恢复平稳。

    耳边响起一阵阵向紫鸢公主的叩拜声,但凌曦却在chuan头站得笔直。

    紫鸢公主?她就是紫鸢公主,鸿喜欢的就是她?

    那百里醉又是紫鸢公主的什么人?

    凌曦垂眸,心下思量。

    “大家免礼,”北堂鸣虚抬手,接道:“都散了吧!”

    “是,公主!”

    诸人应声后,虽说还想再看看后续如何发展,却碍于皇权,不得不吩咐各自的船工,将画舫、船只划向湖岸。

    “你为什么不给公主行礼?”唐婉冷着脸质问凌曦。

    凌曦装糊涂,道:“你家小姐是紫鸢公主,在下凭什么相信?”北堂鸣勾唇道:“公子是在质疑本公主的身份吗?”凌曦笑道:“不是在下质疑,堂堂一国公主,怎会私自出宫,并有如此不堪的侍婢在身边伺候!”

    “谁不堪了?”唐婉涨红着脸道:“你是朝国夜相,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既然来到我国,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行事,非得……”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凌曦截断她的话,道:“姑娘说话还请注意,在下是朝国右相没错,但在下怎就不是光明正大的行事了?贵国太后明日寿诞,在下随我国贺寿队伍一同前来,只不过听说这杨鸣湖的景致奇好,就雇了艘小船,赏景游玩一番,有何不可?”

    想给她扣上行事鬼祟的帽子,以此为事端,朝朝国发兵,未免也太可笑了!

    北堂鸣未出声阻止唐婉无礼的做派,百里醉这时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日可是太后的寿诞,这个时候生出事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记得你回宫与我,还有唐婉三人间的对话吗?”北堂鸣看向百里醉,同样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在没见到这位夜相之前,我对你说的话有所保留,但在今日见到他后,我对他的性别真得很怀疑。”

    “他行事洒脱随意,你由他刚才的笛音中应该能听到一二的,怎就对他的性别还有所怀疑?”

    百里醉不解。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夜妖应是女子无疑。”

    “那也仅是你的直觉?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他是女子啊,回宫吧,别让唐婉折腾了!”百里醉出言劝道。

    北堂鸣笑了笑,道:“急什么?一旦我确定出她的女儿身,那么,她极有可能就是楚帝的曦贵妃,”顿了顿,北堂鸣眸中划过一抹欲*望之芒,那光芒虽很快被他隐于眼底,但还是落在了百里醉眼里,而他也没藏着掖着,与百里醉道:“在那年的春赛晚宴上,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她,否则,我不会派你出宫去寻找她的下落。”

    顷刻间,百里醉脸上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北堂鸣道:“你怎么了?”

    百里醉摇了摇头,道:“我,我没事。”北堂鸣与他四目相对,道:“就算我有了她,但你仍是我最在乎的那一个。”见百里醉没有反应,北堂鸣的眼神登时变得深邃:“醉,背叛我会有怎样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你这话从何说起?”百里醉面上恢复常态,问北堂鸣:“你不信我?”

    北堂鸣一笑,“信你,我怎不信你?但你自从回宫后,整个人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你没感知到吗?”

    “你多想了!”百里醉淡淡道。

    “但愿是我多想了。”

    音落,北堂鸣站正身形,目光重新落回凌曦身上。就在北堂鸣与百里醉说话的间隙,唐婉竟再次对凌曦出手,她挥了下手,袖箭自腕部亮出,一排抹了麻药的短箭,如闪电般袭向凌曦,这是北堂鸣出宫前安排的,其用意,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朝国右相的武功,天下人皆知,想要探出其真实性别,绝不是件易事。

    北堂鸣备下两个策略,分别是,唐婉出面以紫鸢公主的名义相邀,只要凌曦登上画舫,他就有法子知晓其是男是女。

    如若第一个法子不能得以实施,那么紧跟而来的就是唐婉现下的举动,激怒对方,然后致对方出手,跟着就是他亲自“上阵”,演一出好戏,从而得到他要的答案。

    宽袖一拂,那射向凌曦的短箭,登时在空中调转方向,齐袭向画舫。

    凌曦没想伤人,在她心里,对方已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是紫鸢公主,然如此任性的紫鸢公主,她不喜。

    侍婢无礼,不加以阻止,反在旁观战,到底存何居心?

    “你今日太过倨傲,我一定要为我家公主出口气!”唐婉见自个发出的短箭,全反方向朝画舫射来,身形腾空,再次发出一排短箭,而北堂鸣则是和百里醉双双退至一旁,没让那些射向画舫的短箭伤到。

    但不知怎地,北堂鸣忽然一个不稳,竟倒向湖中。

    “公主!”百里醉就在北堂鸣身边站着,他们二人且都处于画舫边缘,一发现北堂鸣朝湖中倒去,先是一愣,接着大喊出声,画舫门口聚集的数名歌舞伎见状,吓得全瘫软倒地,接着就听到“噗通”一声,北堂鸣落入了水中,百里醉是识水性的,但在他紧跟着落入水中时,却被北堂鸣用密术告知,装作不懂水性,或者借着大雾,游向岸边别管他。

    “为试探出他的性别,你用自个的性命做赌注,你觉得值得么?”百里醉在水中挣扎了下,同样启用密术:“你不识水性,若她不入水救你,若她也不识水性,到时该怎么办?”北堂鸣道:“我现在是紫鸢,他不会见死不救,再有,我的水性很好,以前不过是为了逗你,才在你面前装作不识水性的,对不起了!”

170 不信

    唐婉自空中飘回画舫甲板上,看到在水中挣扎的两人,心下有着深深的鄙夷,但她不能显露出分毫,因为她也想知道那抹青衫是不是女子,是不是楚帝的曦贵妃,更甚至是不是那已死多年的聂后?

    于是,她望向淡然站在船上的凌曦大声求道:“救公主,快帮我救公主和百里公子,我,我不会游水,求你了,我求你了!”她跪倒甲板上,眼里泪水滴落,因惊吓脸色煞白如纸,“夜相,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的,求你救救公主和百里大人!”

    百里醉没有油走,而是在北堂鸣不远处的水里挣扎了数下,装作不慎懂水的样子,向北堂鸣游去。北堂鸣在水中,随着水波荡漾,身子忽高忽低,他望向凌曦,双手在空中乱抓着,语声惊恐道:“救……救我……”

    凌曦运力,足下的船只向北堂鸣靠近,“你是不是紫鸢公主,我不知道,但今日之事,全是你的婢女惹出来的,我现下救你上来,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出于人道主义,记住了!”说着,她伸出手,拽住北堂鸣的胳膊,将其从水中拎出,放至船上,然后身形腾空而起,飘至百里醉身旁的水面上,弯腰抓住百里醉伸出水面的臂弯,一个用力,百里醉出了水面,“告诉她,不要再玩些无聊的手段!”说完,百里醉自她手中飞出,落在了画舫的甲板上。明明身怀功夫,怎会在落水的瞬间,无丝毫反应,装作不懂水性么?身子悬浮于空中,凌曦透过逐渐消散的雾霭,看向百里醉,目中神光晦暗不明。

    “夜相……,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回宫后,我会着皇兄重谢你的……”北堂鸣心下有气,他气凌曦没有入水救他,而是将船只靠近他,提拎他出水,并好不怜惜地将他放至脏污的船板上,不过,他眼里除过惊恐,并未有其他不合时宜的感情涌现。因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敷在脸上的面纱,并未脱落,以至于凌曦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的真颜。

    倘若看到,凌曦估计就会知晓他是谁。

    毕竟在云国皇宫,在那日的晚宴上,凌曦和红玉远远的有见过北堂鸣的样貌。

    “不必。”凌曦淡淡说了句,然后提气,转身飘向岸边。

    她的身形轻灵而迅捷,转瞬便不见踪影。

    凝视着凌曦消失的方向,北堂鸣看了好大一会,然后从船儿上站起,飘至画舫的甲板上,“换身衣衫回宫吧!”见北堂鸣挑起珠帘,步入画舫,百里醉跟着而入。北堂鸣面色平静,低应一声,在唐婉服侍下,换上了男装。

    那些歌舞伎们在北堂鸣飘至画舫的甲板上之前,便被唐婉打发到了画舫外候着。

    紫鸢公主,她们今日伺候的贵人,竟是紫鸢公主,歌舞伎们的神思,从刚才的惊愣中仍未彻底的醒转过来。

    画舫行至岸边,唐婉先一步登上岸,冷眼看着那些歌舞伎:“管好你们的嘴巴,否则,后果你们知道!”按说以她的脾性,才不会说这些废话,直接杀了一了百了,却又不得不遵照北堂鸣的命令,仅威吓几句,放这些卑贱的女子一马。

    “请姑娘放心,就是……就是借咱们一百个胆,咱们……咱们也不敢乱说的!”

    歌舞伎们臻首低垂,跪在岸边的草地上,其中一名像是拿事的,恭谨地回唐婉一句。

    “哼,算你们识抬举!”

    见北堂鸣与百里醉自画舫中走出,唐婉眼里划过抹妩媚的笑,与北堂鸣道:“咱们这就回宫,还是到城中再转转。”

    北堂鸣没接她的话,而是看向百里醉,百里醉看了眼天色,言语道:“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宫吧!”

    “听你的。”

    北堂鸣笑了笑,提气与百里醉飘至湖岸。

    皇宫,蘅芜殿,这里是紫鸢住的寝殿,午后暖阳倾洒,紫鸢的心情与这暖阳一样,幸福而充满温暖。

    她好期待明日,只因聂瑾鸿,只因她爱慕着的男子,前些时日说过,会在她的母后寿诞之日,向她的两位至亲求赐婚旨意,求他们将她指婚给他。

    宫人们今个都很忙碌,紫鸢喜静,就打发蘅芜殿的宫人去别处帮忙,而她,则静静地呆在蘅芜殿的后花园中,看着朵朵夭红随风飞舞。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这个时节,朝国大部分的地区,仍寒冷至极,只有局部才开始冰雪融化,但雾国却处处彰显出欣欣向荣之势,紫鸢身上的浅紫衣裙,被风儿吹起,宛若一只翩翩起舞的紫蝶,忽然,她笑了,那笑容恬静而柔和。

    脚步缓缓移动,她走至漫天飞舞的花雨中,朝左右看了看,拔下发髻上的朱钗,让一头长长的青丝,披散在肩上,接着她像是个要做坏事的孩子,吐了吐舌头,坐在草地上,脱去鞋袜,再次朝周围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逐起身呵呵地笑出了声。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这样无拘无束过。

    公主的身份束缚着她,做什么事都要注意姿仪。

    此刻,她只想愉悦地放纵一回。

    翠绿的草地,在春风中看来,柔*软得仿佛情*人的发丝,夭红落下,点缀其中,炫目至极。紫鸢展开双臂,仰起头,感受着落花的轻抚,慢慢的,她的身子旋转起来,风扬起了她的发,吹

    起了她的裙衫,可她不在乎。

    她舞蹈着,在漫天花雨中,踩在柔*软的踩地上,脚心痒酥酥的,麻酥酥的,又有些凉凉的,她亦不在乎,明日,明日过后,她就会是他的人,真真正正得是他的人!舒展舞姿的她,就像一只在丛林中曼舞的精灵,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心抒发着她的愉悦。

    花树旁的溪流,清可见底,落花飘落在上面,一圈圈微小的涟漪随之荡漾而开,如同少女们萌动的惷心。

    “不可以,我不可以这般舞蹈的,万一,万一……”突然,紫鸢止住舞步,手轻抚住平坦的腹部,暗忖:“我真大意,若腹中已有了宝宝,岂不是,岂不是……”敛下心绪,她脸上登时羞红一片。

    似是怕她会消失似得,寂大哥竟在半月前的一个晚上,与她相邀,在他的书房要了她。

    起初,顾及到身份,她是不愿的,毕竟女子在未成亲前失贞,传出去会很不好,何况她还是一国公主。

    但,他的目光是那般的炽热,他的爱语是那般的暖人,她拒绝不了,丝毫都拒绝不了,于是,她把自己给了他,完完整整地给了他!

    她信他,信他不会负他,信他会向皇兄和母后求赐婚旨意。

    想到那晚的甜蜜,紫鸢脸上的温度不由升高。

    穿好鞋袜,起身理好裙摆,她决定今晚去寂府一趟。

    近来几日,她感到爱人似是很忙,进宫都不来蘅芜殿看她,有几次,她着宫人传话,说是在蘅芜殿的后花园相见,都被其以事物繁忙推拒,他真得很忙么?

    还是说他又退却了?他怕他的求婚,会坏了皇兄与云国联姻的计划,一想到这个可能,紫鸢脸上的红晕立时散去,就连美眸中的幸福也随之荡然无存。不可以,她绝不允许他退却,她已是他的人,生是,死也是,她绝不嫁给楚帝,做两国联姻的牺牲品!

    拿定主意,紫鸢的神态,恢复至以往的模样,缓步朝寝殿行去。

    夜幕落下,如水般的月华覆盖着整座皇城,紫鸢被梅姑揽住腰肢,悄然飘出皇宫。

    寂府,聂瑾鸿院里。

    真要推她入深渊么?聂瑾鸿坐在书案后,修眉紧锁。一切如他所计划的那样在发展着,明日之后,那女子会被他重重地伤害,恐怕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他真得要那样对她么?手按住胸口,聂瑾鸿前一刻还平静的面容上,蕴出抹痛色来。

    她是个好女子,他知道,可谁让她是那人的妹妹?

    家仇,他不能不报!

    伤她,是他要做的第一步,他一点都不担心她会对北堂鸣说出他们间的事,只因她爱他,是的,她对他全身心的爱,他不仅从她的眸中,能看到,更甚至于他能感知到她的心里只有他!

    罪恶感,现下,聂瑾鸿的心里升起一股子罪恶感,但那罪恶感与他心底随之涌上的仇恨相比,又完全被覆盖了住。

    求赐婚,不会,他不会在那伪善之人面前,求其将唯一的胞妹嫁给他,且他从未想过向那人求赐婚旨意。

    告知她的一切,都是他骗她的,而她,却深信不疑。

    静寂的夜里,她这会怕是坐在蘅芜殿中,满心愉悦地期待明日的到来,期待他求得赐婚旨意,迎娶她!

    梅姑揽着紫鸢自聂瑾鸿寝院上空,缓缓飘落而下,“我一会就出来。”紫鸢小声与她说了句,梅姑松开手,紫鸢先是站在原地,朝聂瑾鸿亮着灯火的书房望了眼,这才慢慢移动身形,脚步轻浅朝门口走去。她披着件薄斗篷,乌黑的发髻上,横插着一支别致的朱钗,钗头的流苏随着她身形的移动,轻轻摇晃着。

    她的脚步永远是那么的轻盈,又那么的稳重。

    从小到大,不,除过下午在后花园中的一幕,以及在他面前,她的仪态,都是美丽而庄重的。

    缘由么,她是公主。

    他在书房中做什么?是坐在书案后想事情,还是在处理手上未完的公事?

    亦或是,他在想她?

    他有在想她么?见到她,他是否会笑?他的笑很好看,虽轻轻淡淡,但她就是喜欢,喜欢他那淡然的笑。

    然而,他很少笑,哪怕是在她面前,他也很少笑,从他脸上,她看不出极致的欢乐,同样的,她也看不出他有何烦恼之事。

    每次,想要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那一抹浅笑,她都要费不少脑筋。

    哦,也不对,在她不高兴时,他的嘴角会慢慢弯起,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哄她开心。

    她知道,她已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该在他面前时常耍小性子,否则,他会厌烦的,因此,她很少不高兴。

    与他面对面说一句话,更甚至于远远地看上他一眼,她都开心好久,又怎会把时间花费在那些小心思上?

    所以,他看到的她,多是浅笑嫣然,温婉柔和的。紫鸢臻首微垂,行至书房门口。

    是她来了?聂瑾鸿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目中神光闪了闪,嘴角噏动,终还是未启唇言语。

    紫鸢站在门外,回头望了眼清凉的月色,心中泛起抹忧郁惆怅,等会见到他,要提醒他么?

    要么?她要么?

    带着这抹忧郁、这抹惆怅,她轻推开了书房门。

    “寂大哥。”她抬头看向那坐在书案后正专注处理公务的聂瑾鸿,朱唇轻启,唤了声。他认真处理公务的样子,也是那么的吸引人。

    聂瑾鸿倏地抬起头,目中神光甚是愕然:“这么晚了,你怎过来了?”紫鸢微微一笑,道:“想你,就着梅姑带着出宫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撒娇,第一次用如此调皮的语气与他说话,但是,但是为何没从他脸上看到笑容,他生气了吗?生气她今晚的到来?“寂大哥,你生气了吗?生气我来找你吗?”随心中所想,紫鸢问出声。

    “没有。”

    默然良久,聂瑾鸿淡淡道。

    紫鸢舒口气,转身轻轻合上房门,接着慢慢转过身子,向书案旁走了两步,聂瑾鸿坐在椅上,静静地看着她。紫鸢顿住脚,掰扯着手指,望向聂瑾鸿,有些羞涩道:“寂大哥,明日……明日……”话到嘴边,紫鸢甚感难为情,片刻后,一想到自己的幸福,她终道:“明日寂大哥一定要记得向皇兄、母后求得赐婚……”熟料,她的话未说完,聂瑾鸿的声音突将她的话截断,道:“明日皇上就要与楚帝具体商议相互联姻一事,若不出意外的话,公主会远嫁云国,而我皇,会同时迎娶云国的心蕊公主为后。”

    明知出口之语会伤她至深,他还是说了出,聂瑾鸿放在书案上的双手,随着他的出口之语逐渐握紧,才致他镇定地坐在书案后,未因紫鸢不可置信、满是伤痛的目光,逃离出书房。

    “寂……寂大哥……,你……你说什么……”

    紫鸢垂在身侧的双手,如聂瑾鸿一样,在不知不觉间握紧,忍住眸中的泪水滴落,她颤声问聂瑾鸿。

    “你已经听清楚了,何必再问我一遍?”继续面对紫鸢痛苦的模样,聂瑾鸿怕自己真得会逃离,于是,他起身,走至窗前,背对紫鸢而立。

    怎么会这样?下午,就是在她开口之前,她心里还是满满的幸福,晃眼间,一切就变了,她的幸福,她的心,“砰”一声,全然破碎。她一定是听错了,她要确认,紫鸢脚步虚浮,行至聂瑾鸿身旁,抓住聂瑾鸿的胳膊,柔声道:“寂大哥,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明ri你一定会向皇兄和母后求赐婚旨意,对不对?寂大哥,你告诉我啊,你快些告诉我好不好?要不然,要不然,我,我……”她会怎样?要不然,她会怎样?紫鸢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如何自处。

    怔怔地看了聂瑾鸿一会,紫鸢扑倒在聂瑾鸿的肩头,眸中泪水如泉般涌出。

    聂瑾鸿任由她哭得伤心,身形一动不动,紫鸢却突地将他推开,连连后退,语声哽咽道:“寂大哥,我不信,我不信你刚才说的话,你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的!”既然已伤害了她,聂瑾鸿决定那就一次伤害个彻底,把一切挑明,她要恨便恨他吧!于是,他转身面对紫鸢,眸中神光冷然疏离:“我说的是事实。”

    紫鸢的眼里虽被泪水盈满,但她的目光仍然纯净而清澈,不过,在接触到聂瑾鸿冰冷而疏离的视线时,那清澈的目光,瞬间变得伤痛,是的,她很痛,全身心都痛至骨髓,刚才,她忍着,虽心痛难耐,却未在眸中表露出分毫,只是由着泪水汩汩涌出。

    他不会再对她笑了,就算那笑浅浅淡淡,很难有,他也不再对她笑了,他的目光好冷,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地看着她。

    紫鸢,紫鸢,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爱一个人有错吗?

    他为何要这般对你?

    “为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紫鸢止住眸中的泪水滴落,凄然地看着聂瑾鸿。

    聂瑾鸿冷冷地凝视着她:“为什么?因为我恨北堂鸣!”

    “恨皇兄?你为何恨他?他和你是朋友,这几年,他对你很好,”身为公主,紫鸢该有的冷静还是有的,她不信聂瑾鸿的话,道:“要是恨皇兄,你为何一开始在认识皇兄和我时,没有对我们刀剑相向?要是恨皇兄,你为何会和我们一起回到雾国?要是恨皇兄,你又怎会入朝成为他的臣下,为他效力?我要听实话,你告诉我实话。”

    话虽这么说,但紫鸢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他的恨是真实的,从他冰冷刺骨的眸瞳中,你难道傻傻的看不出一二?

    即便他恨皇兄是事实,那他恨皇兄,为何要如此对她?紫鸢心下痛苦的自问。

    他的用意,是用她报复皇兄么?紫鸢忍住的泪水,被她的这一想法刺激得再度汩汩涌出。

    “实话?你要听实话,好,我告诉你,告诉你,我为何恨北堂鸣,甚至恨与他有关联的每一个人!”聂瑾鸿走向紫鸢,在她面前站定,紫鸢被他森冷的眸子吓得一怔,然后别过头,那双眸子里满是恨,她怕。

    “你怕我?你不是很喜欢我么?”聂瑾鸿的手猛地抬起紫鸢的下颚,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一字字道:“寂无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就像它们字面上的意思,寂寞而没有名字,我本姓聂,因为出娘胎时体弱,被父亲送于高人收养,对外,父亲则宣称母亲生的是个死胎,他那样做,全是为我能随那高人脱离俗世,好好的,健康的活下来。骨肉分离,一别多年,突然有一天,师傅告诉我,说我不是孤儿,说我有父母,有兄弟姐妹。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是师傅捡回的孤儿。听师傅说我不似浮萍一般,有亲人那一刻,我的心别提有多高兴了。可你不会想到,师傅告诉我的下一句话,却是我的家人全部惨死,”聂瑾鸿眼里的冰冷慢慢散去,随之蕴出的是伤痛,那伤痛比之紫鸢,有过之而不及,他松开紫鸢的下颚,接道:“我都还没来得及与双亲,与兄长、嫡姐他们相认,就永远地失去了他们。

    云国的聂老将军,你知道吗?他就是我的父亲,因为你皇兄的野心,他暗中施展龌蹉的手段,陷害我父勾结他国,欲对云国江山不轨,从而被楚帝下旨斩杀满门,我嫡亲的姐姐,那被云国百姓与朝臣称颂为贤良淑德的聂后,也因你皇兄的欲*念不能得以实现,着楚帝后宫中的嫔妃,对她连番使下毒手,终至其中毒身亡!”

    紫鸢边摇头边后退,她不信这是真的,她没法相信这是真的,“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皇兄不会这么做的,他怎会为了他的野心,为了他的欲*念,去害那么多人,我不信,我不信……”

    “你不信?你为何不信?还是说,你觉得我会骗你?”聂瑾鸿隐去眸中的湿润,再次步至紫鸢面前,捏住她的下颚,道:“这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北堂鸣,去问你的好皇兄!

171 承认

    还有,我告诉你,他之所以要与云国相互联姻,那是因为他要联手云国,一起攻打朝国,进而再寻借口拿下云国,达到他一统天下的野心!

    他让我痛,那么我就让他也尝尝心痛是何滋味,随后再击败他的野心,让他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让他变得一无所有!”浓浓的恨意再次出现在聂瑾鸿眸瞳中,“若要恨我,你尽管恨吧!”

    倏地撤开手,聂瑾鸿重新回到窗前,没再看紫鸢。

    “不!我不信这是真的……”

    紫鸢嘶声道。

    梅姑站在院里,身形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紫鸢与聂瑾鸿的对话。

    亦或是,她只遵循自己的职责,其他事,不是她要管的范畴,才没挪动身形,去书房探知一二。

    紫鸢站在原地,整个人如同失去生气的布娃娃,只知往下掉眼泪,唇角颤动,说不出一句话,而聂瑾鸿凉薄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你可以走了。”

    “不,我不走,寂大哥,你说这都不是真的好不好?好不好啊?”不知哪来的力气,紫鸢冲至聂瑾鸿身后,环抱住他的腰身,由着泪水将聂瑾鸿背上的衣衫浸湿,“寂大哥,我喜欢你啊,喜欢你好多年了,你告诉我,你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好不好!”倘若是真,他不会再和她在一起;倘若是真,她还有何脸面痴恋于他;倘若是真,未来,只有痛苦伴随她左右!

    聂瑾鸿慢慢的将她的手从腰间掰开,转身,双手紧按住她的肩头,一字字道:“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别挣扎了!”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紫鸢流着泪后退了两步,“就算是真的,我是无辜的啊,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啊,你不能因为你的恨,就这样对我,不是么?寂大哥,知道么?我这里很痛,很痛……”紫鸢握着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皇兄是皇兄,我是我啊,我是紫鸢,是深爱你的紫鸢……”

    “可我不爱你。”

    聂瑾鸿的声音冷而低沉。

    “你爱我的,要不然,你这些日子以来,不会对我笑,不会对我好,更不会与我……”紫鸢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泪水,笑着说着他们这段日子相处的点滴。聂瑾鸿道:“那都是假的,我要北堂鸣痛苦,你是他最为在乎的胞妹,如果你出了事,你说,他会不会很痛苦啊?”这一刻,聂瑾鸿低沉的声音,竟有些邪肆起来。

    紫鸢爱的太深,爱的太刻骨,因此,她明知聂瑾鸿说的是真,明知聂瑾鸿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好,如聂瑾鸿所言,都是假的,可她却不要相信这一切都是在真的,她扑入聂瑾鸿怀中,紧紧抱住他,柔声道:“寂大哥,我爱你,我爱你,别推开我,别推开我好么!”他们拥抱的次数并不多,记忆中拥抱最长久,最甜蜜的一次,就是半月前那晚。

    他们彼此拥抱,都仿若在拥抱着一团火,仿若要将彼此燃烧起来,融化在他们的爱恋里。

    她能感知到,那时的他对她是爱恋的,是痴迷的,此刻呢?此刻她拥抱着他,他却木然地站着,周身冰冷而僵硬,一动不动。

    没将她推离,但也没伸出双臂抱住她。或许她热情些,他会抱住她吧?想到这,紫鸢心里的热情顿起,她抱聂瑾鸿更紧,拈起脚尖,在聂瑾鸿脸上轻轻地吻了下,强挤出抹温婉柔和的笑,道:“寂大哥,我爱你……”她低诉着自己的情意,自己的相思,以便聂瑾鸿感知到她的痴爱。

    熟料,聂瑾鸿在她音落的瞬间,决然地推开了她。

    她怔住,脸上的笑倏地凝滞,整个人呆若木鸡,片刻后,泪水沿着她的面颊滚落而下,她捂住嘴哭出了声,聂瑾鸿冷眼看着她,沉声道:“尊贵如你,何时需对个不爱你的男人,做到如此卑贱的地步?”她是因为爱他,才会主动亲吻他,聂瑾鸿心里明白,出口之语,却偏偏要伤害爱他的女子,因为他知道,他们没得可能在一起,就算他哪根筋搭错,与面前的女子勉强成就姻缘,也会因为他的恨,给不了她幸福。

    痛吧,深痛过后,忘记他也好,恨他也好,一切就这样吧。

    “你伤害我,就是为了让皇兄痛苦,对吧?”紫鸢听到他的话,止住哭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聂瑾鸿。

    聂瑾鸿沉声道:“是这样没错,而且我也在刚才明明白白说出了我的目的。”

    紫鸢的身子开始颤抖,眸中滴落的泪水,冷若冰霜:“可是,可是你就不怕我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肉吗?”

    “我的骨肉?”聂瑾鸿笑了,那笑落在紫鸢眸中,尤为刺眼:“若真有了,公主不觉得有失妇德,就留着吧!”顿了顿,他接道:“但我还是奉劝公主一句,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有了就解决掉吧!”

    “你不在乎他?”

    紫鸢瞪着聂瑾鸿问。

    “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他并不是我所期待的。”如雷击般的话语,轰然在紫鸢耳边炸开,她一字一字道:“你、好、残、忍!”音落,她扬手甩了聂瑾鸿一巴掌,而聂瑾鸿没动,就这么任她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脸上。

    “不够的话,你可以再打我几巴掌,打完后,立刻从我眼前消失!”聂瑾鸿冷笑着,看向紫鸢。

    她打他了?紫鸢垂眸,注视着自己发红的掌心,眸中的泪水忽然干了,整个人似是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接着,她垂下手,双拳紧握,指甲已刺入肉里,但即便这样,仍无丝毫只觉可言,她盯视着聂瑾鸿,喃喃道:“好,我走!你不愿看到我,我会永远也不让你再见到!”她走向门口,忽然,脚步顿住,补充道:“我会如你的愿!”这句话的含义,紫鸢不知聂瑾鸿可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会在明日做什么。

    等一切成为既定的事实,他会后悔么?

    呵呵,话说回来,到时他后悔与否,与她又有何关系?

    聂瑾鸿转身,背对着门,没有看紫鸢脚步虚浮,一个不慎就会摔倒的背影。但他目中不知何时,已变得湿润一片。

    “走吧!”走至梅姑身旁,紫鸢无力地吐出两字。

    梅姑没有说话,只是朝聂瑾鸿的书房看了一眼,然后揽住紫鸢,凌空而起,转瞬消失不见。

    她走了,她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带着满心的痛,走了!

    窗前,聂瑾鸿缓缓转身,步至书案后落座,他仰起头,不让那满目的湿润涌出。他不知,不知那满目的湿润,现下是因伤害紫鸢而心痛溢出,还是因想起一家人的惨死,哀伤所致。

    静谧的黑夜,苍凉的月色,满是伤痛气息的书房,聂瑾鸿阖上双眼,就这么坐在书案后。

    有人来了,是她么?她不是被梅姑带着离开了么,怎会又返回来?

    书房门在紫鸢离开后,就没有闭合。

    凌曦身着一袭青衫,翩然落至聂瑾鸿院中,目光由那亮着灯火的窗,挪至敞开的书房门口。

    “一切我都已说得清楚明白,你又返回做什么?”凌曦刚行至书房门口,聂瑾鸿的声音便在书房中响起。他在与谁说话?是她吗?凌曦秀眉微蹙,她可是刚到他书房门口,且脚步轻浅,未曾开口说一句话,这么一想,凌曦知道聂瑾鸿出口之语,不是说给她听,而是说给在她来之前,离开这间书房的那个人听。

    可是那个人会是哪个?

    紫鸢公主?

    会是她吗?

    “聂公子近些年过得可好?”心下明了聂瑾鸿的话不是说给自己听,凌曦步入书房,随手将门合了上,聂瑾鸿猛地睁开眼,坐正身形,望向与他说话之人。是他?自在父亲坟头别过后,这几年他再没见过这个青衫少年,如今,寻到他,又为的是什么?

    想劝他别找北堂鸣复仇么?

    若真是这样,眼前这青衫少年的能耐未免也太大了些。

    聂瑾鸿没有说话,他凝视着凌曦定定地看着。说来,这几年,他脑中可一直有这么青衫的影子,他有想过,甚至已怀疑眼前这么青衫,就是楚帝的曦贵妃。

    否则,他在云国遇到的每件事,怎都会有青衫少年,亦或是曦贵妃的参与?

    除非,除非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你是楚帝的曦贵妃,那年晨曦宫突然间失火崩塌,是你使得金蝉脱壳之计,可对?”起身,聂瑾鸿走出书案,与凌曦面对面而站,问道。

    凌曦微微一笑:“聂公子怎会这么认为?”

    “我这么认为?”聂瑾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在云国,我每次遇事,要么是你,要么是曦贵妃,都会适时的帮我,其实,在那场晚宴后,我就该想到,你就是曦贵妃,因为只有你,才能在我第一次潜入皇宫,即将失去性命之时,好巧不巧地救下我。我父故交好友之子,这个借口你编的很好,而我当时因有所顾忌,才信了你的话,这么些年过去,我时常想起发生在云国期间的事,想来想去,你们二人的影子,会不知不觉的重合在一起。”

    “你的心思可真细腻。”凌曦并未因聂瑾鸿这么噼里啪啦的一通话语,有所变脸,她走到一把椅子旁,很是随意地坐了下来。

    聂瑾鸿没有坐,他的目光跟随凌曦挪转,继续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我承认了什么?”凌曦笑问。

    聂瑾鸿神色郑重,道:“你若是要在我面前继续这样装下去,我觉得我们之间,接下来没什么可说的了。”凌曦见聂瑾鸿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轻浅一笑,只好道:“我是她。”

    她这么一承认,聂瑾鸿当即怔住,心下怀疑是一回事,可真正听到这个事实,他还是吃惊不小。

    眼前的青衫是女子,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女子,但她的武功,以及她处理事情时的见地、手段,却都比他强很多,静默良久,聂瑾鸿坐在凌曦对面的椅上,道:“几年不见,你找我何事?”

    凌曦收起脸上的浅笑,缓声道:“离开雾国。”

    “为什么?”聂瑾鸿不解,而凌曦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鸣帝的野心很大,你跟着他只会被利用。”

    “被利用?你认为我很蠢么?认为我没有自己的头脑吗?”聂瑾鸿挑眉道:“若你找我的目的为的就是这个,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不会离开!”

    “为何?你为何不离开?我都说了他野心很大,而且跟着他对你没好处,你为何还要执意留在这?”

    好倔的脾性,她是早就知道,可几年时间过去,臭小子还是没有半点改变。

    聂瑾鸿的目中渐显出恨意,一字字道:“你问我为何?倘若他用龌蹉的手段害得你满门惨死,你会怎么做?”在凌曦面前,聂瑾鸿没想要隐瞒他对北堂鸣的恨,毕竟对方帮过他不少。

    凌曦心下一突,跟着倏地站起:“你说什么?聂府一门的惨死,是他一手谋划的?你可有证据?”北堂鸣是神秘人?他暗中用手段,才害得她一门被楚帝斩杀午门?是他,不是魔尊幽冥,不是那与璟长得相像、宛若妖孽般的男子?

    她如此激动的模样,令聂瑾鸿顿生不解,“是他没错,至于证据,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再有,我不想你再对我聂府的事插手!”他的言语,以及此刻脸上的神情,皆很认真,然,凌曦在冷静下来后,却还是道:“就算你有证据证明北堂鸣、是害死聂府满门的谋后黑手,单以你的能力,你觉得你能对付得了他吗?”说着,她在书房中走了两步,站至窗前,面对聂瑾鸿后接道:“若他真得是害死聂府满门的凶手,我必不放过他,至于你,我还是那句话,离开雾国。”

    聂瑾鸿冷哼一声,道:“你小看我?你凭什么回回小看我?”凌曦唇角扯出抹笑,道:“我没有小看你,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

    “可笑,我为我的家人报仇,即便失去性命,那也只能怪我学艺不精,没有本事杀死仇人,与你个外人有何干系?再者说,离开这里,我要到哪里去?你说啊,离开这里,我带着满心的仇恨能到哪里去?”聂瑾鸿说着,刷地站起,逼问凌曦:“你是谁啊?为什么对我聂府的事,就这么的上心?”

    凌曦见他目光犀利,面上表情激动,语声温和道:“好好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坐下吧,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得不想你有任何的危险。”聂瑾鸿没有坐,他仍逼视着凌曦:“我有无危险,关你何事?”

    “听我的,离开雾国到朝国吧,”凌曦没有直接回聂瑾鸿的话,她继续劝说道:“在见到你那刻,我就把你视作弟*弟在看待,因此,我不能让自己的亲人遇到任何的危险。”聂瑾鸿笑了,他笑得尤为嘲讽:“弟*弟,你的年岁有我大吗?而且,我的嫡姐早已被人毒害身死。”聂瑾鸿的话,致凌曦微泛不适,她不知该怎样对聂瑾鸿解释自己的身份,她是他的嫡姐,可又不完全是,聂瑾鸿见她久不开口,接道:“没话可说了吗?没话可说了,就请离开。”

    凌曦苦笑:“你怎就如此执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就是你的嫡姐,你愿意听我的话,离开雾国,到朝国去吗?”聂瑾鸿盯视着她,道:“世上有如果吗?”顿了顿,他继续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会信你的如果吗?”

    “我,我……”凌曦唇角噏动,好半晌,却只吐出这么一字。

    “你走吧,”聂瑾鸿坐回书案后,道:“我的计划已经实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收手。”

    凌曦这时突然道:“你在云国期间,没听说人们说过我的样貌与聂后很像吗?”

    “听过,但那也仅是相像,你想以此对我证明什么?证明你就是我的嫡姐,对吗?”聂瑾鸿抬眸望向她,“我不信什么鬼怪之说,所以,你想说你是她重生而来的话,还是莫要开尊口。”

    凌曦语声变得郑重,道:“世间离奇之事,并不少见……”为劝住聂瑾鸿不要冒险,凌曦打算隐晦地说出她的真实身份,熟料,聂瑾鸿倏地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怒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一句话,请你立刻离开!”他言辞凛冽,对凌曦下了逐客令。

    “你真得不听我的劝,离开雾国?”凌曦缓步走至书房门口,回头问聂瑾鸿。

    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疲惫,而她的目光亦是如此。

    劝说无用,她的劝说于他一点作用都起不上,真要看着他以卵击石,对抗北堂鸣吗?

    聂瑾鸿冷冷的笑了笑,并未作答。

    “你……”她的苦心他不知,她的身份他不愿相信,凌曦叹了口气,见聂瑾鸿垂下眸不再看她,拉开门,步出了书房。

    嫡姐?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嫡姐?

    聂瑾鸿在凌曦前脚走出书房的一刹那间,扬起手,敞开的房门立时闭合在了一起,他不信凌曦是他的嫡姐,只因他想到,如果凌曦是的话,那么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死去多年的人,多年后重生于世,谁信?

    没人信的,这世上不止他,怕是任何一人都不会相信。然,她若不是,又为何对聂府的事这么关心?她若不是,又为何多次出手救他?她若不是,刚才在被他逼问出身份后,看向他的目光,为何会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关怀?

    回头想想,自从认识她,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他好,都是在保护他。

    越想,聂瑾鸿脑中的思绪越是紊乱;越紊乱,他越是想要理出个头绪。但,他终了还是越想越乱,未梳理出他要的答案。十指插入发间,他抱住头,不断地告诉自己:静,聂瑾鸿,你此刻需要好好静静。

    良久,他放下手,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走了两圈,心道:她是谁,先不用管,当下手要做的,就是如何让云、雾两国开战,且打得不可开交,最终两败俱伤!然后,他再伺机而动,手刃北堂鸣!

    聂瑾鸿计划的很好,并以伤害紫鸢,向北堂鸣吹响了复仇的号角,但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

    月华脉脉地流转,紫鸢端坐在榻上,眼里的泪水在走出聂瑾鸿的书房门,再至梅姑带她回皇宫这一路上,就没有断过。

    她垂着头,看着被自己已经揪扯得发红、发痛的手指,任眸中的晶莹滴落而下。

    手指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她的心伤。

    回宫得途中,她仍在想,或者仍在自欺欺人:假的,他说的都是假的,他在骗她。可是,那些真得是假的吗?皇兄的野心,她不知道,但他心思深沉,行事诡秘,如果说是他做的那一切,是他暗中使手段害得聂府一门惨死,她该如何做?

    嫁给楚帝,满足他更大的野心?不,她不要!

    心好痛,仿若被人撕成了一千片、一万片,而撕碎它的人,是皇兄,还有那个她深爱的他,但,纵然如此,她也没法恨皇兄,没法恨上她爱之至深的他!

    紫鸢伤痛至极,碎成一片片的心上,到此刻,都依然全是聂瑾鸿的影子。

    ——那爱而不能相见,那冷漠而绝情的影子。

    “梅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变得这般无情?皇兄做错事,可我没有,我没有啊,他怎就因报复皇兄,要如此残忍的对我?他难道真就一点不爱我么?”紫鸢抬起泪眼,看向站在她身侧,木然着脸的梅姑。

172 羞辱

    她的心,他感知不到吗?

    恨就那么的重要,重要到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复仇么?

    昔日的密语,昔日的暖笑,如今留给她的只有回忆的伤痛。

    梅姑如往常一样,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未发一语。

    “我的心好痛,可这痛我又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按住心口,紫鸢哽咽着:“他不会是皇兄的对手……”断断续续的话语,自她嘴里一句句溢出:“他们都是我爱的人,我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事,但我又无能为力……”此刻,紫鸢痛苦至极,悲哀至极。

    那痛苦,那悲哀一直渗入到她的血液里,她的骨髓里。

    初春夜里的风儿,还是来得尤为寒凉。

    紫鸢身上的衣裙,在这夜间明显是单薄了些,透窗而入的寒风,吹得她身子一阵颤*栗,同时也将她痛苦至极,悲哀至极的心神吹醒。

    “梅姑,你休息去吧!”梅姑听到她的吩咐,点头走向内殿门口,这时,紫鸢的声音在她背后又响起:“今晚发生的事,我不想母后知道。”梅姑脚下步子一顿,再次点头,然后继续前行。

    泪水逐渐止住,紫鸢决定,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化解聂瑾鸿的仇恨,并阻止北堂鸣再错下去。

    “寂大哥……,恨就是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更令人一生处于痛苦、折磨之中,我不要你那样,我要你幸福的活下去……”笑了,紫鸢喃喃低语完,嘴角浮出一抹笑,那笑看似苦涩,但紫鸢的心情,在这一刻,却是幸福的。

    有的人,爱情中受伤,爱得越深,恨得就更深。

    因此,报复对方,是绝对不择手段的。

    然,还有那么一些人,虽被爱人所伤,却因深爱对方,甘愿自身在伤痛中煎熬,甚或是为对方失去性命,只为成全对方,让对方的人生充满阳光和笑语。

    紫鸢,一个善良柔和,温婉娴雅的女子,就是属于后者。

    翌日午后,各国恭贺雾国太后寿诞的使臣,皆规整队伍,从驿馆出发,前往皇宫。

    永康宫,徐太后端坐在榻上,面上无一丝喜色。

    “母后,今个可是您的寿诞,怎一脸愁容啊?”北堂鸣身着一袭明黄龙袍,一进入内殿,与徐太后行过礼,笑着问道。

    徐太后看向他,唉声叹气道:“还不是紫鸢那丫头……”北堂鸣在徐太后身侧落座,笑了笑,道:“皇妹怎么了?她最近不是和无名处的很好么,若是孩儿没料错的话,指不定无名今个会在您的寿宴上,向咱们求旨赐婚呢!”

    “求旨赐婚?”太后摇头,道:“哀家今早刚醒转,蘅芜殿那边的宫人就过来传话,说紫鸢病了,并将紫鸢传于哀家的话,禀了哀家。”

    北堂鸣皱了皱眉:“好端端的怎就病了?皇妹着宫人给母后传了什么话?”

    “倒没得什么大病,就是说身子微有不适,今个怕是只能呆在蘅芜殿了。”说着,太后又叹了口气,接道:“她说,她愿意联姻云国,让哀家与你说一声。”

    “什么?”北堂鸣愕然道:“她不是喜欢无名么?”顿了顿,他垂眸思索片刻,继续道:“难不成她和无名之间闹了别扭?”北堂鸣话虽是这么说,但在听到太后说紫鸢应下与云国联姻一事,心下却高兴不已。

    紫鸢,他唯一的胞妹,他不想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然,与云国联姻,他势在必行,聂瑾鸿近些时日与紫鸢暗中传情,他略有所耳闻,正琢磨着用什么法子,致两人生出误会,进而拆散他们,没想到,事情竟出奇的在今日解决了。

    不对,很不对,心念电转间,北堂鸣深觉很不对,以他对紫鸢的了解,她不会与聂瑾鸿闹别扭,因为傻丫头太爱太爱对方。

    除非,除非对方于她无意,直言拒绝她的爱慕。

    无意?聂瑾鸿对紫鸢真得无意么?

    北堂鸣心下摇头,既有意,又为何会拒绝紫鸢?

    在唐婉未找上聂瑾鸿之前,几年相处间,聂瑾鸿将自己的真名,曾与北堂鸣提起过。

    “这个她倒是没着宫人在哀家面前提起,“太后说着,望向北堂鸣的眼神逐渐变得郑重:“听说云国前来向哀家祝寿的队伍,由楚帝亲自带领的?”北堂鸣点头,徐太后又道:“今日,你们会商妥两国联姻一事,可对?”

    北堂鸣再次点头,徐太后猛地抓住他的手,道:“答应哀家,如果……”不等她说出后话,北堂鸣就出声道:“母后放心,如果紫鸢到晚宴结束前,着宫人传话给我,说她不愿嫁于楚帝,亦或是无名在晚宴上求旨,将紫鸢下嫁给他,孩儿都会允了他们的婚事。”

    “这就好,这就好,哀家也可放心了。”

    松开北堂鸣的手,徐太后欣慰一笑。

    “母后,孩儿还有些奏折没处理完,就先回御书房了。”自榻上站起,北堂鸣向徐太后行礼告辞。

    徐太后慈和一笑,道:“去吧!”北堂鸣点头,转身离去。

    片刻后,徐太后吩咐身旁伺候的宫人:“与哀家到蘅芜殿去瞧瞧公主。”

    “是。”

    宫人们应声,搀扶徐太后走出永康宫,乘坐凤舆,朝蘅芜殿行去。

    处理完所有的政事,北堂鸣神清气爽,与百里醉闲步走在御花园中。

    “这会是什么时辰了?”

    百里醉道:“未时过半。”

    “各国祝寿的队伍,已入宫门了吧?”北堂鸣掐了一朵花儿在指尖把玩,随口问百里醉。

    “除过云、朝两国,其他的都到了。”百里醉未加思索,脱口道。

    他很想早点见到那抹青衫,因此,对各国祝寿队伍进宫的时间,不由多留心了些。

    “传我的命令,着宫门口的侍卫……”北堂鸣听了百里醉的话,眸光一闪,凑近百里醉耳边低语了两句,百里醉听完他的话,当即不赞成道:“我觉得这样不妥 。”

    “怎么个不妥法?”

    北堂鸣问。

    “如果惹恼了他,他直接甩袖走人怎么办?”百里醉的目光尤为认真。北堂鸣唇角勾起,把玩着指间的花儿,道:“我就是想试试他的能耐,昨日发生在杨鸣湖上的事,我可还记得呢!”

    “可试也不是你这么个试法,你如此羞辱,我担心他真会走人。”

    百里醉仍然不赞同北堂鸣的提议。

    “我意已决,你着宫人通传下去就是。”如果因他一个小小的羞辱,就甩袖走人,那么其度量未免太小了些,从另一方面来说,那抹青衫是女子的可能性就更大,想到这,北堂鸣补充道:“着侍卫多留意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务必在第一时间,向我禀报详情。”

    “好吧。”百里醉见劝说不动,只好点头。

    约莫两刻钟后,凌曦率祝寿队伍抵至宫门口,却被守在那里的侍卫阻止入内,说是带他们从旁处入宫,凌曦皱了皱眉,问那侍卫:“为何?”

    那侍卫答道:“上面的命令。”说着,那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

    鸣帝此举,意在何为?

    吩咐祝寿的队伍等在宫门口,凌曦带着不解,独自跟在那侍卫身后,沿着宫墙走出数十丈距离。

    当她看到宫墙上开着的小洞时,瞬间大悟,对方这是要羞辱她么?还是说在试探她的忍耐力,亦或是应变力?

    勾唇一笑,她不慌不忙道:“贵国是狗国吗?”那侍卫不解,但脸色明显不好,道:“大人为何要出言侮辱我国?”

    凌曦面上的笑容未变:“在下有侮辱贵国吗?”挑了挑眉,她手指那个矮而狭窄的洞口,接道 :“只有向狗国太后祝寿之人,才会从这洞口进入,我可是封我皇之命,率队前来向雾国太后祝寿,不该从这洞中进去的。”

    那侍卫脸面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张了张嘴,他不知如何接凌曦说的话。

    不知所措之际,跟在那侍卫身侧的一名同伴,低声在其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那侍卫点头,吩咐同伴道:“快去快回。”

    “是。”

    应声后,那侍卫的同伴快步离去。

    至于他们二人说的是什么,凌曦全然没在意,她步态闲适,转身走向宫门口,远远的,她看见一抹颀长的墨色身影,正定定地望向她。

    是他,他竟亲自率队,来向雾国太后祝寿?还是说,他借向雾国太后祝寿之际,与鸣帝将相互联姻一事敲定?

    以其身份来判断,看来是后一种可能了。

    凌曦看到的他,正是楚御寒,她不知道的是,楚御寒亲自率队前来雾国给徐太后祝寿,与北堂鸣敲定联姻一事是没错,但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他听说轩帝派往雾国的祝寿队伍,由凌曦带领。

    他可没忘记暗卫说与他的话,说出对那天下百姓口中盛传的“夜公子”的猜疑,近些日子以来,一得空闲,楚御寒就在暗自思量。

    他会是她么?会是他的曦么?

    他要确定,确定那世人口中盛传的“夜公子”,朝国的夜相,是不是他的曦。

    眼熟,正在走向他的那抹青衫,好眼熟。

    楚御寒注视着凌曦,双目眨也不眨。

    率队行至宫门口,得知朝国的祝寿队伍被阻住不让进宫,他先是对北堂鸣的做法不解,转瞬,就鄙夷起北堂鸣的举动来,着身后的队伍先行进宫,他则是站在宫门口,朝凌曦和那侍卫所站的方向望去。

    催动内力,他将二人的对话,全听在了耳里。

    轻轻淡淡的声音,他似曾听到过,在凌曦转身,朝宫门口这边走时,他看清其样貌,又生出眼熟之感。

    曦,是她么?

    慢慢的,他移动身形,走向凌曦。

    “你是朝国右相。”

    距离凌曦相隔丈余外,他止住脚步,出声道。

    他不是问,而是肯定地说出了凌曦的身份。

    凌曦轻浅一笑,颔首道:“没想到楚皇亲自向徐太后贺寿来了。”楚御寒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衫,过了半晌,才嘴角噏动,嗫嚅道:“曦,你是曦,对吗?你没有死,你只是为了逃离我,逃离云国,才会放火烧了晨曦宫,进而离开皇宫,对吗?”他语声轻颤,目中渐显痛苦之色。

    “在下不知楚皇说的是什么,”凌曦有礼地说了句,然后从楚御寒身旁经过,不料,楚御寒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曦,你是曦,你一定是她!你怎么可以装作不认识我呢?”

    微一用力,凌曦挣脱开楚御寒的钳制,缓缓回过头,与楚御寒四目相对,道:“楚皇请自重!”说完,她冷着脸,继续走向宫门口,楚御寒紧跟在她身后,急切道:“你是她,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曦,是她!”

    凌曦嗤笑出声:“楚皇要羞辱夜某,也不是这么个羞辱法。”楚御寒脚步加快,挡在凌曦身前,道:“你为何要这样说?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凌曦眉眼一挑,讥嘲道:“楚皇口中的曦,夜某若是没猜错的话,应是你后宫嫔妃的闺名吧,而夜某堂堂七尺男儿,却被楚皇误认为是女子,这难道不是羞辱夜某吗?还是说,楚皇大白天中邪,才会对夜某胡言乱语,若真是这样,夜某还是奉劝楚皇赶紧请随行的御医给瞧瞧,省得等会见到样貌比女子还要好看的鸣皇,再认错人!”

    引领凌曦到那矮小、狭窄洞口的侍卫,在凌曦离开良久后,才转身朝宫门口走,他不解上面为何会这般吩咐他行事。

    楚御寒因凌曦的言语,导致脸面涨红一片,认错人?他真得认错人了么?两人行至宫门口,见凌曦不再前行,楚御寒深望她一眼,然后神思恍惚地步入了宫门。

    浮曲苑,位居北堂鸣寝宫不远处,里面不仅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居多,就是奇花异草,也比比皆是。

    最为独特的是,这里有一座天然温泉,比之北堂鸣寝殿中那处他与百里醉、时常*的暗室温泉还要来得大。

    “没想到,辱他不成,反被其言语相辱,呵呵,朝国夜相实在是个妙人啊!”凌曦与那侍卫在洞口前的对话,北堂鸣现下已知,他没有生气,反而笑得一脸的邪魅,百里醉见他又在换女装,问道:“再有一个多时辰就是太后的寿宴了,你这会子这般穿着,打算还做什么?”

    北堂鸣往脸上戴好面纱,道:“刚才我吩咐唐婉的话,你没听到么?”百里醉负于身后,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道:“你让唐婉引他来浮曲苑,不会是想继续探清他的性别吧?”

    “是这样没错,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失败。”北堂鸣笑着颔首:“天时地利,我全都占着,就不信还探不出他的真实性别!”

    百里醉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北堂鸣笑看向他:“好了,他快来了,我得去准备准备,你也先隐藏起来吧!”

    遵照上面传下的话,宫门口那阻止凌曦一行步入宫门的侍卫,先是对凌曦好一番赔礼,接着恭请凌曦一行步入宫门。

    “夜相,我家公主有请。”唐婉奉北堂鸣之命,在宫道上等着凌曦,一看见凌曦步入宫门,就急忙迎上前,施礼道。

    紫鸢公主怎就与她杠上了,这刚步入宫门,就着人等候在此,究竟想做什么?凌曦秀眉微蹙,想出言拒绝,但又甚觉不妥,毕竟现下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若扫了人一国公主的脸面,实在不妥。于是,她朝身旁的同僚吩咐了句,抬眼看向唐婉,道:“走吧。”

    “这边请。”

    唐婉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凌曦前面带路。

    待行至浮曲苑,唐婉有礼道:“夜相沿着这条小道朝前走,然后绕过那座假山,我家公主就在那等着呢。”抬手朝不远处的假山指了指,唐婉止步,没在前行。

    四周静寂一片,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凌曦颔首,沿着青石铺成的小道,朝唐婉所指的那座假山走去,美轮美奂的景致,凌曦根本就没心思欣赏,她在琢磨紫鸢公主究竟是为何找她。

    快要走至假山旁时,她倏地顿住脚步,暗道:难道与昨日发生在杨鸣湖上的事有关?

    “来人可是夜相?”

    柔和的女子声音,自假山后传出。

    “是在下。”敛回思绪,凌曦出言应了声。

    “夜相怎么不走了,难道怕本公主谋害你不成?”北堂鸣隐在假山后的泉水中,先是轻轻一笑,接着以女子的声音,打趣了凌曦一句。

    落花飞舞,水声潺潺,凌曦轻笑道:“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在下若是怕公主谋害,就不会来见公主了。”说着,她提步绕过假山,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很大的温泉池,满天落花飞舞,泉中升起薄薄的水雾,阳光照耀下,水面上泛起层层炫目的光圈。

    如此大的温泉池,在这古代,真还是第一次见到。

    站在温泉池边,凌曦朝四周看了看,根本就没见到紫鸢公主的身影。

    她该不会在这露天温泉池中沐浴吧?

    这个念头一生出,凌曦心下紧跟着摇了摇头,古代女子都很保守的,更何况还是皇家的公主,根本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顾皇室尊严,在此沐浴。

    “紫鸢公主。”轻唤了声,凌曦的目光,继续在四周寻找着紫鸢公主的身影。

    刚还与她说话来着,怎就一会子功夫,没了人影?

    温泉池周围,每隔数米,栽种着一株桃花,清风吹拂,花雨纷飞,美轮美奂,在花树不远处,有一座两层楼阁。

    从其修建的格局上看,尤为雅致。

    上下两层的门、窗全敞开着,淡蓝色的纱幔,被徐徐的风儿轻拂起,与水雾缭绕的温泉,及粉红的落花相映衬,宛若仙居一般。

    忽然,凌曦只觉一只脚的脚踝被人抓住,接着,脚下一个不稳,便倒向了温泉中,“呵呵……”一阵轻笑在凌曦尚没回过神之际,迎面传了过来。紫鸢公主?是她,是她将自己拉入水中的?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凌曦的头,从水中冒出。

    透过薄薄的水雾,一张被面纱紧贴在脸上的容颜,正与她四目相对。

    单从那面纱下的轮廓,以及对方千娇百媚的明眸,就足以断定其容颜绝对不俗。

    “夜相,我只是和你闹着玩呢,别介意哦,”北堂鸣柔声说着,“我穿着衣裙呢,不会赖上你的。”音落,他的眸中流露出抹娇羞的笑,那笑如昙花绽放一般,纯洁而优美。是的,对方是穿着一袭火红的衣裙,但以她明面上的身份,这般与其共处在温泉池中,还是大为不妥。

    奈何,未等她游向岸边,北堂鸣已游至她身旁,并长臂伸出,揽住她的腰肢,窜入到了水下。

    池中水有两米多深,但却清澈可见底。

    出于本能反应,凌曦用手推向北堂鸣,谁知竟在不经意间,将北堂鸣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瞬间,北堂鸣那比女子还要美的容颜,映入她眼帘。

    美,好美的容颜,比之她赖以自傲的容颜,还要美上两三分,凌曦心下微叹,但转瞬,她的脑中渐渐浮现出一张男子的容颜。

    雾国使臣?对,揽住她腰肢的这位紫鸢公主,其容貌与数年前,她在楚帝后宫,见到和穆淑敏幽会的那位雾国使臣的样貌、近乎一模一样。

    脑中有了这个认知,凌曦以一个巧妙的身法,自北堂鸣臂弯中挣脱出了身子。

    男子,眼前的紫鸢公主是男子,亦或是,对方根本就不是紫鸢公主?

173 戏耍

    两人在水下相隔五六米距离,凌曦越看,越觉得对方不是女子。

    比女子高出很多的身高,美到极致,愈看愈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此时此刻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女子该有的,再加上脑中的记忆,及对方此刻那眉宇间流露出的放荡不羁、邪魅至极的眼神,凌曦确定、肯定眼前之人,是男子没错。

    他会是谁?

    又为何冒充紫鸢公主引她来这里?

    北堂鸣,他会是北堂鸣吗?脑中这个念头刚一划过,凌曦的唇角瞬间勾起。

    应该是北堂鸣没错,要不然,雾国哪个还有胆子,借用紫鸢公主的身份,并且在这深深皇宫之中,不仅引她前来温泉池边,还拉她入水。

    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凌曦悬浮在水下,定定地望向同样勾起嘴角的北堂鸣。

    他的身份曝露了,这是北堂鸣现下由凌曦眼中得到的认知。他邪魅一笑,盯向凌曦胸部,接收到他的视线,凌曦当即顿悟,原来昨日杨鸣湖上的一出,及今个这一出,他的目的是想要探出她的性别。

    想玩是么?想探出她的性别是么?那她就陪他在这水中好好的“玩玩”!

    北堂鸣此刻,脑中一直回想着他刚才揽住凌曦腰肢、那一刹那间的感觉。

    ——柔*软、纤细。

    女子,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来断定,眼前的青衫是女子没错,但要准确知晓对方的性别,紧靠他的感觉是不行的。

    青衫与长发,宛若一朵青莲和墨莲,在水中绽放着,看得北堂鸣目中的神光,渐渐起了变化,他朝凌曦快速游来,只要扯掉对方的腰带,撕开那袭青衫,他便什么都知道了。凌曦瞧着对面那袭火红离她越来越近,悬浮于水下的身子,却一动不动。

    周围水波荡漾,北堂鸣身上的红裙,如同一束火红的缎带、在清澈透亮的水中恣意的飘舞着,衬得他那比女子还要美的容颜,更加妖娆多姿。

    呵呵,定力够好、水性够好,竟对他的目的,无丝毫顾忌。

    近距离,二人四目相对,北堂鸣的唇角轻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接着,双手一个用力,按住凌曦的肩膀,就将其压向池底,凌曦明眸中闪过一抹恶魔般的微笑,纤手轻轻一挑,北堂鸣束腰的丝带,瞬间飘离,随之,他身上的红裙散落而开,倏然遮住了他的视线。

    松开凌曦的肩膀,北堂鸣将挡住视线的红裙往身下拨动,奈何一时不得其法,凌曦心下暗道:北堂鸣,不管你是不是神秘人,今日先让你尝点苦头,是必须的!

    仅凭北堂鸣扮作使臣,与穆淑敏暗中勾*结,凌曦尚不能完全确定对方就是神秘人,即便聂瑾鸿昨晚说、北堂鸣是聂府一门遭遇变故的谋后黑手,在凌曦心里,仍未将北堂鸣与神秘人划上等号。

    原因很简单,就是发生在璟身上的事,与北堂鸣挂不上勾。

    红裙上的丝带,逐一被凌曦巧妙的解开,不多会功夫,北堂鸣的上身赤果,腰腹以下,仅着一袭白色的亵*裤,凌曦望向脸色难看的他挑了挑眉,如鱼儿一般绕着北堂鸣快速游了一圈,就见北堂鸣目中出现愕然之色。

    被点xue了,他在水中被对方点住了xue道。

    凌曦才不顾他面上是何表情,她扯住北堂鸣的胳膊浮出水面,先吸了两口气,然后一手掰开北堂鸣的嘴,一手将他的头按入水中。

    略有些咸涩的温泉水,往北堂鸣嘴里汩汩涌入,他想要合住嘴巴,想要拿开凌曦按在他头上的手,奈何四肢使不上力,且动弹不得。

    “鸣皇,你是鸣皇对吧,你一而再的戏耍夜某,那夜某还你一两招,不过分吧?”凌曦略戏虐的声音,传入北堂鸣耳里,气得他目中怒火直喷,“你很生气对不对?唉,知道么?其实我也很不高兴呢,明明奉我皇之命,前来向贵国太后祝寿,却被宫门口的侍卫带着从一矮小、狭窄的洞口进入,鸣皇,我当时很是纳闷,也直言与贵国侍卫说,我此番来的是雾国,可不是什么狗国,那洞口还是留给前往狗国的同类进入吧!”

    好听的笑声从凌曦嘴里溢出,她接道“鸣皇,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错?”

    估摸北堂鸣腹中灌入的池水差不多了,凌曦这才松开他的头,并很快解开他身上被封住的xue道,人倏地窜出水面,运转内力,湿漉漉的发丝与青衫,转瞬变得清爽干洁。

    “夜相这般戏耍朕,就不怕朕对贵国出兵?”北堂鸣身上的xue道一被解开,先是催动内力,将灌入腹中的池水逼出口,然后游至池边,好不慵懒地倚在池壁,邪魅一笑,问凌曦。

    目的没达到,反被对方戏耍了一番,他是恼怒异常,但相比看到那抹青衫悠然地站在花树下,向他勾唇浅笑,引起他更为强烈的“兴趣”,就算不得什么了。他决定,不管花树下的那抹青衫是男是女,是不是楚帝的曦贵妃,他都要将其得到!

    清风徐徐,花瓣飘落,凌曦笑看向上半身露出水面,颇为慵懒地依在池边的北堂鸣,道:“鸣皇若因今日之事出兵我国,传出去不怕天下之人笑话,尽管出兵好了!”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北堂鸣白希的脖颈、与宽阔结实的肩膀上,透亮的水珠,自他额前的碎发,滑至他绝美的容颜上,再到他好看的下颚,滴滴滚落而下,直至悄无声息地融于泉水之中,北堂鸣自认此刻的他绝对是惑人的,但他从凌曦眼中却没看出丝毫的涟漪。

    嘴角映出一抹魅惑的笑容,北堂鸣道:“夜相,朕刚才可是被你看光了,你是不是得对朕负责啊?还有,你觉得朕与璟王比起来,哪个更能让你为之心动?”说着,他朝自己赤果的上身看了眼,“醉,你应该是认识的,朕不介意你们做兄弟,一起伴朕左右,至于朕在那方面的能力,你也可以问问他,绝对好的是没话说。”

    北堂鸣的占有欲尤为强烈,之所以如此说,一方面是他有意羞辱凌曦,另一方面,他要绝了百里醉的心思。虽然百里醉极力否认自己没有变心,但北堂鸣在看到凌曦第一眼时,他的直觉告诉他,百里醉对花树下那抹仪态闲适,宛若天人一般的青衫动了情。

    “醉,你是我的,即便你死,也是我的!”北堂鸣想到这,心中暗忖:“别怪我在你心仪之人面前,揭开你最不愿提起的身份!”

    阁楼上,百里醉端坐在桌前,微风吹拂,把北堂鸣与凌曦间的对话,通过敞开的窗,全送入到他耳里。

    羞耻,他感到自己好羞耻!

    双颊滚烫,放在桌上的双手,也随着北堂鸣的话语,渐渐握紧。

    殷红的血丝,顺着他拳头的缝隙,滑至桌上,阵阵痛感,自掌心传入身上每个神经末梢,他恨,恨北堂鸣揭开他不堪的身份!

    本身他在那抹青衫心目中就没有好印象,此刻怕是被其更不放在眼里,甚至会鄙夷他、恶心他!

    男chong,玩物,他就是北堂鸣的一只玩物!

    百里醉心下狂笑不止,不知不觉中,眼角有泪水滑落,可就在这时,北堂鸣的声音从温泉池中传来,“醉,过来陪我吧!”收敛心绪,百里醉抹去脸上的湿润,纵身而起,自窗户飘出。他不能拒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扫了北堂鸣的面子,他也想看看那抹青衫,是否像他想的那样,会对他生出鄙夷、恶心的目光。

    花树下,凌曦脸上的浅笑,未因北堂鸣的羞辱之语,有丝毫变化,“鸣皇说完了,那在下就此告辞了。”说着,她提步准备绕过假山。

    “夜相急什么?朕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说说,璟王和朕相比,哪个更能让你心动?”邪魅一笑,北堂鸣出声道:“要不,你先瞧瞧朕的能力,再回答朕也无不可。”

    “你和他没法比。”凌曦缓步走在花树下,语声轻浅回北堂鸣一句。

    北堂鸣笑道:“你既没看,也没试,怎就知朕不如璟王?”醉怎还没来?难道他真……

    “夜公子,哦,不对,我该唤你一声夜相,”就在北堂鸣猜疑百里醉之际,百里醉的声音悠悠传来,紧跟着,一抹颀长的紫色身影,飘落于温泉池边,“咱们算是旧识了,你该不会是又说不认识我吧?”

    说着,他身着紫袍,已下到水中。

    凌曦顿住脚,转过身,望向百里醉,慢慢的,她嘴角翘起抹好看的弧度,道:“我们本就不熟识,不是吗?”好有爱、好基情四射的画面,纯属欣赏,她眼下纯属欣赏,凌曦脸不红,心不跳地注视着池中已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醉,你与夜相说说,我的能力怎样?”北堂鸣拉开百里醉腰间的锦带,笑得一脸惑人。

    百里醉轻抚着他白*皙光滑的肌肤,道:“夜相不是正在瞧着咱们么,让他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北堂鸣含笑点头:“好。”随之,他撕扯掉百里醉身上的紫袍,两人赤果上身,紧紧相贴,忘情地亲吻起来。

    他嘴角带笑,只是看着他们,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并未流露出鄙夷、恶心之态。百里醉边与北堂鸣拥吻、边用眼角的余光留意凌曦的神色变化,然而,他只是看到一抹淡淡的笑,再未看到其他。

    登时,他心里涌出百般滋味来。

    他,就是只可怜虫,人家从未留意过他,又怎会在意他现下不耻的举动?

    “鸣皇,看来你急需泻火,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凌曦微微一笑,提步潮假山旁的道上走去,北堂鸣一听她这话,瞬间觉得没趣,松开百里醉,望向凌曦的背影道:“夜相知道寿宴设在哪座殿宇吗?要不,等会与朕和醉一同前往。”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儿?无论他使出什么样的招数,都未令其脸上的表情生出变化,从始至终,淡然浅笑,闲适悠然。

    难道只有璟王,才能牵动起他的情绪?

    凌曦脚下步子未停,嘴角泛出抹嘲讽的笑,道:“鸣皇泻火要紧,不用……”不等她后面的话说出,楚御寒的声音自不远处突兀地传来,“夜相,你让我一阵好找。”紧跟着,人便已出现在她面前。

    皱了皱眉,凌曦盯着楚御寒看了片刻,道:“楚皇找夜某有事?”楚御寒朝温泉池望了眼,薄唇微启,道:“咱们边走边说吧。”看到北堂鸣与百里醉赤果上身,背靠在温泉池边,他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凌曦做了个请的手势。

    约莫两刻钟之前。

    祥和殿,是一座宽畅而辉煌的殿宇,楚御寒在步入宫门后,由宫人引领至这座大殿。

    殿中觥筹交错,热闹异常。

    她怎还没到?楚御寒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望向殿门口,一直不见凌曦的身影出现,禁不住起身,步至殿门口。

    当看到朝国的祝寿队伍走近时,他目中划过抹欣喜,却瞬间消无,只因队伍中没有那抹青衫的身影,一问之下,得知自己要找的人被雾国公主的宫婢、带至浮曲苑而去,未作他想,他当即着一名宫侍领他前往浮曲苑。

    楚御寒在由宫门口行往祥和殿的途中,虽神思恍惚,但他脑中一直在回想着、晨曦宫当年起火崩塌那晚发生的事。

    青衫少年,俊美的青衫少年,与他在御书房中打斗……,晨曦宫起火、崩塌,侍卫给他的书信,江湖中“夜公子”的出现,这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过巧合。曦,夜妖就是他的曦,楚御寒将那晚发生的一幕幕串联在一起,他有七八分把握,确定天下人盛传的“夜公子”,朝国夜相,就是他要找的爱人,是他的聂后!

    行至浮曲苑门口,楚御寒挥退那带路的宫人,独自沿着小道朝前走着,“奴婢见过楚皇。”听到女子的声音,楚御寒抬眼看去,就见一身着粉色衣裙的宫婢,在他前方不远处正屈膝向他行礼,轻颔首,他道:“朝国夜相可有来过这里?”

    那宫婢道:“夜相就在前面呢。”楚御寒继续沿着小道朝前走,便渐渐听到了凌曦与北堂鸣的对话声,这才提气,快速飘至凌曦面前,北堂鸣男女通吃,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不知道的是,向他行礼的宫婢,正是与他同chuang共枕多年,并被他chong爱至深,又恨之入骨的那个毒妇——唐婉!

    看到他走远,唐婉抬起头,站正身形,嘴角漾出抹笑,那笑宛若毒蛇的利齿,甚是阴狠。

    很好,都凑在一起了,看来,很快就要有场精彩纷呈的大戏开演!

    “夜妖,你是聂凌曦那个女人?”注视着假山的方向,唐婉无声低语,“那些个蠢男人,想着法子探清你的性别,我也很想知道呢,不过,我不急,我可以等,等你的真实性别曝露出……”

    “你是曦,我知道你就是她。”步出浮曲苑,楚御寒饱含深情的声音自唇中溢出。

    凌曦走在他前面,于他之言,似是没听到一般,楚御寒继续道:“晨曦宫着火那晚,你易容成男子,到御书房袭击我,致我重伤,然后返回晨曦宫,自己放火烧毁那座有着你我回忆的宫殿,目的就是为了和我断绝一切关系。

    你恨我,为何不直接出手杀死我?你恨我,又为何给我留心那封肝肠寸断的书信?其实,在你心里还有我的,即便我对你做下很多错事,即便我伤你至深,你还是在乎我,爱我的,对不对?”

    情真意切,夹带着丝丝痛苦的话语,落入凌曦耳里,全都是笑话,她走她的路,楚御寒跟在她身后依旧一字字的说着:“只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我立马遣散后宫,身边只有你一人,爱你一个,永远爱你一个,好不?晨曦宫我已着工部重新修建好了,里面的布置与摆设,与你先前喜欢的一模一样,答应我,随我一起回宫吧!”

    “楚皇真是痴情,竟这般爱一个女子,唉!听得夜某好感动啊!奈何夜某帮不上楚皇什么忙!”凌曦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叹气,道:“晨曦宫是楚皇第一任皇后,具体些说,应该是楚皇的废后聂氏住的寝宫,前些年,又成了楚皇的曦贵妃住的寝宫,那宫殿肯定风水不好,要不然,那俩女子怎就都死于非命呢?”说着,她回过头看了楚御寒一眼,接道:“夜某觉得,楚皇还是赶紧的拆了那座晨曦宫得好,千万别在让喜欢的妃嫔住在那座宫殿里,否则,楚皇的情伤恐怕会愈来愈加重!”

    “你就是她,你为什么不承认?”

    楚御寒目光沉痛,加快两步,阻住凌曦前进的道路,嘶声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随我回国,我立马下罪己诏,向云国百姓,向天下之人,承认我之前因听信谗言,对聂府一门犯下的罪过……曦,随我回宫吧!”淡然的目光,扫过楚御寒两鬓的斑白,凌曦淡淡道:“楚皇,你看来病得真不轻,在宫外,你就阻住我去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语,这会子,你又阻我前行,说些有的没的,你当夜某好欺负吗?”

    瞬间,凌曦身上冷气狂散:“中邪了,就得请高人驱魔;病了,就得着大夫诊治,你若再对夜某这般无礼,休怪夜某不客气!”

    撂下话,凌曦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楚御寒怔在原地,注视着凌曦渐行渐远的背影,脑中思绪紊乱异常:他是曦,他不是曦,他是,他不是……,曦温婉贤淑,就算再次入宫伴他左右,也没有如此强大的气场,他认错人了么?

    良久,他才提步走向祥和殿。

    浮曲苑这边,自凌曦与楚御寒离开后,北堂鸣与百里醉靠在池边,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皆未启唇说话。

    “皇上,百里公子,时辰不早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误了太后的寿宴时辰!”唐婉站在假山后,出声提醒北堂鸣。

    北堂鸣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道:“朕知道了。”然,当他转向百里醉时,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柔和起来,“醉,我现有六七成把握确定夜妖是女子,你怎么看?”百里醉依然注视着凌曦离开的方向,低喃道:“他看向咱们的眼神,除过欣赏之色,再无其他,而楚皇望向他的目光,像是在注视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般。”

    “我对这夜妖的身份是越来越好奇了,”北堂鸣说着,催动起内力,随之人倏地窜出水面,飘向阁楼。望着一刹那间自眼前消失不见的身影,百里醉浓睫微敛间,手掌一拍水面,便一个跃身而起,悬于水面之上。跟着,一掌吸过飘在池中的紫袍,披在肩上亦向阁楼迅速飘去。

    换好衣袍,百里醉站在窗前,看向池中升腾起的薄薄水雾,与北堂鸣道:“太后的寿宴我便不参加了。”北堂鸣走至他身后,道:“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百里醉摇头,“我本就是你的人,你没说错,”轻浅一笑,他接道:“我只是感觉身上有些不适,想在这休息一会。”

    “那你好好休息,寿宴结束后,我就过来陪你。”看百里醉面确实没什么精神,北堂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留唐婉在阁楼外候着,你有什么需要,唤她去做就是。”百里醉转向北堂鸣看了眼,然后步至chuang边坐下,道:“她也是你的人,怎能供我差遣,你带她一起去祥和殿吧,我躺会就好。”

174 情深

    “她是奴才,怎能和你比?”见百里醉躺到枕上,北堂鸣弯腰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他身上,眸色认真道:“记住,就是未来的皇后,也没法与你比!”

    百里醉“嗯”了声,双眼慢慢闭阖在了一起,心下却暗忖:“你可知,如今的我一点都不需要你的chong爱,在他面前,你将我不堪的身份揭开,为的就是绝我的心思,我恨你,同时,我也恨他,恨你待我如玩物,恨他眼里从来没有我!初见,我便对他动了心,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无视,更被他喜爱之人打成重伤,北堂鸣,夜妖,璟王,有朝一日,我要你们一个个都死在我手上!”听到百里醉嘴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北堂鸣这才下了阁楼。

    “醉身体不适,你就留在浮曲苑服侍他。”一看到唐婉,北堂鸣不等其开口,便吩咐道。

    唐婉行礼应声,望向那一袭妖冶的红衣自身旁大步走过。

    奴才,说她是奴才,唐婉嘴角浮出一丝讥刺的笑,被主人和她这个“奴才”玩弄于掌心的他,又算是什么?

    已经酉时,落日余晖照着祥和殿,一派喜庆安好的气息。

    北堂鸣搀扶着徐太后步入大殿,后宫妃嫔、群臣及他们的家眷,以及各国祝寿的大臣,全起身行礼。

    身为一国之君,楚御寒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北堂鸣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至于凌曦,她则是与朝国的诸位大臣,揖手一礼,便坐回他们各自的位置。

    此次前来雾国祝寿,做到不失礼数即可,其他的,对方想都不用想。

    朝国可不是那些小国,在云、朝、雾三大国面前抬不起头,说不起话,需要卑躬屈膝,仰人鼻息地生存。

    “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响亮的叩拜声,在大殿中回荡了片刻,才渐渐止息。

    北堂鸣与徐太后在高位上落座,扫了眼殿下诸人,道:“免礼。”

    “谢皇上,谢太后!”众妃嫔,及雾国诸臣与他们的家眷谢礼后就坐,那些小国的大臣满脸堆笑,跟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们也想向云、朝两国那样,只是简单一礼,便落座,但他们不敢,他们怕他们举止上的轻谩,会给各自的国家招来灾难!

    因此,只能忍着心下的屈辱,羡慕云、朝两国,别无他法。

    见殿下妃嫔、臣子及家眷,还有那些小国的祝寿大臣皆已落座,北堂鸣嘴角泛起抹笑,说了几句喜庆之语,逐看向徐太后,低声道:“母后,紫鸢真不来参加您的寿宴?”

    徐太后笑容慈和,道:“在你到永康宫接哀家之前,哀家有去过蘅芜殿,那丫头的身子确实是有些不适,不过,她在哀家离开时,说会来参加寿宴的。”

    “这就好,今个可是您五十寿诞,她若不来参加,会在群臣和他国使臣面前落下话柄的。”北堂鸣说着,笑了笑,接道;“母后,那咱们就开宴吧!”

    徐太后点了点头。

    就听侍立在北堂鸣一侧的太监,手中拂尘一甩,高喝道:“开宴!”

    登时,大殿中响起喜庆的丝竹管乐声。

    在寿宴进行到一半时,紫鸢身着一袭浅紫衣裙,蒙着面纱,脚步轻盈步入殿中,行礼过后,便被徐太后招手唤道身边落座。

    各官家小姐为能入宫做主子娘娘,一个接一个地上前表演节目,对于这些上杆子想要踏入火坑的女子,凌曦只觉可悲、可叹!

    忽然,她感到有道恶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状似不经意地抬起头,就与那道目光正对了上。

    罗贤慌忙错开视线,弯腰为北堂鸣面前的空杯盏斟酒。

    毁了他一只手,这个仇,他一定要报!罗贤心下暗道。

    凌曦秀眉微蹙,想着那侍立在北堂鸣身侧的太监,为何会以无比恶毒的目光逼视她,心念电转间,她脑中浮现出一抹黑影,一抹戴着丑陋面具的黑影。

    原来是他!

    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凌曦已知对方是哪个。

    被她用流云刀毁掉一只手的阉人。

    北堂鸣,没想到真的是你,是你安排人与北夷达成某种协议,借北夷之手,对我北地百姓烧杀抢掠,试探我朝国的兵力,及实力,从而达到你称霸天下的野心!

    在除去滨州州府、兵部尚书这俩他国、安插在朝国朝堂上的细作后,凌曦与轩帝,还有朝国诸臣,虽猜出是雾国所为,却未有十足的证据证明。

    这一刻,凌曦在接收到罗贤恶毒的视线,继而将目光挪至其两只手上,很明显的发现对方有一只手,全然没于袖中,根本就没派上用途。

    或者准确些说,不是派不上用途,而是废了!

    徐太后给紫鸢面前的盘子中,加了些她爱吃的菜肴,眉眼慈和,道;“这几样菜是你喜欢吃的,多吃几口。”

    “嗯。”紫鸢应声,但却未拿起筷子,只是将目光投向聂瑾鸿坐的位置。

    最后在看他一眼吧,未来,她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然而,聂瑾鸿的心思却全在凌曦身上,丝毫未感知到她深情而又不失痛苦的目光。

    “紫鸢,你若是不愿,你皇兄自不会为难你的。”徐太后顺着紫鸢的视线,看了眼低头只顾着喝酒的聂瑾鸿一眼,“距离寿宴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你再好好想想。”傻丫头,明明有心爱之人,为什么突然间同意联姻云国?徐太后不想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因此,她轻声在紫鸢耳畔说道。

    紫鸢摇头,视线慢慢由聂瑾鸿身上收回,看向徐太后,“母后,皇兄答应与云国相互联姻,这件事两国的百姓,乃至天下之人皆已知晓,皇兄就我这一个胞妹,我不能让他难做,再者,心蕊公主也是楚皇唯一的胞妹,她都为国之繁荣和稳定,远嫁我国做皇兄的女人,身为朝国的公主,我又怎能输于她?”顿了顿,她柔和一笑:“楚皇英武非凡,能嫁给他,我心甚悦!”

    “可你,可你喜欢的是……”徐太后说着,朝聂瑾鸿坐的位置,再次轻瞥一眼,“母后不想你受委屈啊,你可知道?”

    “母后的关心和爱护,紫鸢都知道。”紫鸢明眸微显湿润,“紫鸢不委屈,母后,紫鸢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徐太后看着她那略显湿润,却又无比倔强的眼睛,低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紫鸢垂下头,深吸口气,臻首微抬,眼角余光投向聂瑾鸿,暗忖:“你怎么了?不喜欢我,不爱我,过了今日,我就会成为楚帝的女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你的恨,你的报复,进行的都很顺利,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知道么?好想好想看着你,哪怕不能和你在一起,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你,我也是高兴的。

    可是,可是多看你一眼,我就对你多出一分眷恋,多一分眷恋,随之对你的思念,也就多出一分,从而,我的心就多一分乱,动摇做出今晚的决定,更多一分苦、多一分痛!”缓缓起身,紫鸢语声轻柔,与徐太后道:“母后,我头有点晕,先回蘅芜殿了,你与皇兄说一声。”

    徐太后声音温和,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去吧,母后会告诉你皇兄的。”盈盈一礼,紫鸢在殿中诸人各异的目光下,朝殿门口一步一步走去。自知多看一眼心爱之人,心会多乱一分,多苦一分,可就在这一步一步中,她仍执着地看着聂瑾鸿,看着她心爱的男人。

    她爱他,爱到刻骨铭心,但他却因为仇恨,不要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爱,暖化不了他的心?

    紫鸢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

    是她的情不够深么?

    自从看到他第一眼,她的心里便烙印上了他的身影。

    多年过去,他们之间的相处,虽不算亲密,但也是时常相见的,更何况近些日子,彼此时常独处,花前月下,若说他对她没生出感情,她不信!

    那身形婀娜,步履轻盈,眸色柔和的女子,就是紫鸢公主,凌曦在紫鸢进到殿中,再至紫鸢此刻向殿外行去,她有意无意,对这位气息温婉的女子,多留意了些。

    凭着女性敏感的直觉,她从紫鸢的眼底深处看到了情与痛,看到了紫鸢对聂瑾鸿的情与痛。

    紫鸢喜欢鸿,且很喜欢,但那痛是怎么回事?

    联姻?

    远嫁云国?

    想到这,凌曦看向聂瑾鸿,就见其低着头,一个劲地喝闷酒,好像从她进到这座大殿,他就一直在喝着酒。

    他也是喜欢紫鸢的吧?

    喜欢,他一定是喜欢紫鸢的,可因为家仇,他不能和紫鸢在一起,爱人过了今晚,就会成为楚帝的女人,他的心亦痛苦难耐,是这样么?凌曦如是想到。

    她要不要劝说那气息温婉柔和的女子,劝说她不要走错路,应下北堂鸣,远嫁云国?

    破坏云、雾两国相互联姻,不仅于相爱的一对男女来说,是件好事,就是于朝国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拿定主意,凌曦的目光没再看向紫鸢,亦没再看聂瑾鸿。

    “寂大哥,我多想和你去个没人,没有恩怨仇恨的地方,永远地生活在一起,然而,这只能是我的奢望。”看似淡然的眸光,却蕴含着浓郁的深情与苦痛。

    她在看他,她进到殿中,再到现在立刻,她一直在看着他,她的情、她的意、她的痛,全在那一双明眸中,“对不起,伤你并不是我的本意,但唯有这样,北堂鸣才会尝到我所承受的痛苦!”聂瑾鸿眼睑低垂,避着紫鸢的目光,心下喃喃自语。

    “寂大哥,你竟一眼都不看我?你可知,过了今晚,我们或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紫鸢暗忖,带着满心的不舍与伤痛,终走出了祥和殿。

    高坐上,北堂鸣看似在随意的饮着酒水,欣赏着殿中央的歌舞,实则,他的目光一直在暗自观察着聂瑾鸿。

    紫鸢离去,聂瑾鸿的头这才抬起。

    “北堂鸣,我不仅要你痛苦,且要你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捏紧手中的酒盏,聂瑾鸿冰冷而充满恨意的目光,很快从北堂鸣身上划过。他不知道的是,北堂鸣在整个寿宴期间,都在留意着他,自然将他刚一刹那间划过的眼神,完全收入到了目中。

    聂瑾鸿恨他?北堂鸣轻抿一口酒水,暗道:晚宴即将结束,那被他掌控于掌心的傻小子,不仅没有一点起身求旨赐婚的意思,反还用冰冷、仇恨的目光看向他?这是为什么?他真不喜欢紫鸢?不对,若不喜欢,他为何会在今晚只顾着低头喝闷酒?

    缘由,这中间肯定有其他的缘由!

    仇恨?那傻小子仇恨他?难不成聂府一门的变故,傻小子已知道与他有关?

    人上了年岁,精气神自是不能和年轻人相比,考虑到今个是自己的寿诞,徐太后身子乏累,终还是硬撑到寿宴即将结束,才转向北堂鸣,道:“云、雾两国相互联姻一事,皇上等会就和楚皇定下来吧,哀家就不在这久坐了!”

    听到徐太后的声音,北堂鸣的思绪瞬间被拉回。

    道:“母后,紫鸢没改变主意?”

    徐太后摇头,幽叹口气,道:“没有,就按着她的意思办吧,再者,楚皇亲自前来,若是紫鸢不嫁,一时半会从哪里再找个公主替嫁?弄不好,楚皇动怒,于云、雾两国的关系没甚好处。”

    说完,徐太后起身,在宫人搀扶下,离开了祥和殿。

    此刻,凌曦早已不在殿中,她在紫鸢离开没多久,就起身跟了出去。

    夜色寂寂,如水月华洒满一地。

    “既有心爱之人,为何不在寿宴上提出?”御花园中,凌曦背靠在一棵碗口粗的花树上,言语轻淡道。

    裙衫与长发随风轻舞,紫鸢站在距离凌曦不远处的凉亭里,痴痴地望着祥和殿的方向,听到耳边传来男子轻浅而温润的声音,不由一怔,接着,她收回目光,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你是谁?我又要在寿宴上提出什么?”好俊美出尘的男子,他是谁?他又知道些什么?青衫落落,闲适地靠在一颗花树上,一双清透的眸子正定定地注视着她。

    “我是朝国右相,姓夜,名妖。”凌曦温声道:“寿宴结束,鸣皇就会和楚皇定下相互联姻一事,公主既然有心爱之人,就该与鸣皇道出。”

    “心爱之人?向皇兄道出我有心爱之人,可是这有用么?”紫鸢的目光柔和而伤痛。

    凌曦叹道:“为什么没用?鸣皇就你一个胞妹,加之今个是太后的寿诞,只要你道出自己的心声,他们一定会成全你的幸福。”

    “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紫鸢摇头,唇角勾出抹苦笑,语声轻缓道:“我有听过有关你的故事,没想到你的心思真是细腻,仅在刚刚的寿宴上,就对我的事如此的了解。”

    “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一切的。”凌曦淡淡道。

    听到凌曦说的这句话,紫鸢嘴角泛出的苦笑愈加明显:“是么?”顿了顿,她语声轻柔,道:“云、雾两国联姻,可以促进两国间的友好关系,于我雾国百姓只有利没有弊,身为公主,我不能任性的只想着自己的幸福,而不顾国家与百姓的利益。”

    “你真是这样想的么?”凌曦问道:“若真是这样,你的目中为何会有说不出的苦痛?”

    紫鸢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可奈何:“我也是人啊,为国为民远嫁他国,可一想到要和他分别,甚至于一辈子不再相见,我的心就会难受,才会有你看到的那些情不自禁的感情外露。”

    真是这样么?凌曦抿唇没再言语。

    她知道仅凭她现下的几句话,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也知道祥和殿中,北堂鸣多半已与楚御寒敲定相互联姻一事,但她并未因此心绪烦乱,她还有时间,只要眼前不远处的女子一日没离开雾国,嫁到云国去,她就有法子让两国之间的联姻,终成为一场镜中花,水中月,致北堂鸣和楚御寒二人空欢喜一场!

    过了半晌,她道:“你不会后悔自己今日的决定吗?你不怕未来的日子,都活在无尽的相思中吗?”

    后悔?紫鸢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后悔,只要能化解他的仇恨,能阻止皇兄继续错下去,她对自己未来要做的事,一点都不后悔!

    相思?未来在无尽的相思中度过?

    呵呵,她心下苦笑,在那晚离开他的书房,她就已经饱受相思之苦,而未来,她有未来么?

    没有,没有未来,她没有未来,但,只要她活着一天,她甘愿时时刻刻想着他,念着他,无怨无悔!

    “你是个好女子,应该得到幸福。”凌曦不知道聂瑾鸿与紫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致使二人在今日寿宴上的表现,都极为失常,属下说过两人近些日子时常独处,怎会突然间就出现变故?是因为北堂鸣这个所谓的谋后黑手吗?

    “鸿,你该不会因对北堂鸣的恨,才与深爱你的女子分手的吧?”凌曦心中自问。

    看来,待寿宴散后,她有必要去趟寂府,再与傻小子聊聊。

    “谢谢你今晚与我谈心,”紫鸢朝凌曦有礼地点了点头,然后步出凉亭:“我身体不适,先回寝殿了。”幸福?她应该得到幸福?可有那么大的一个包袱压在她的背上,她谈何幸福?那包袱中,有仇恨、有亲情、有爱情、有血账,还有好多她无法预料、无法抗拒、无法逃避的事,她如何获得幸福?

    注视着紫鸢离去的背影,凌曦感到那抹身影是孤单的,是无助的,是伤痛的,但又是坚强的!

    祥和殿这边,北堂鸣与楚御寒关于两国相互联姻一事,最终敲定。对此,北堂鸣很高兴,高兴他的大计又向前迈进一步,而楚御寒面上却没任何表情。

    丝竹管乐声逐渐止息,寿宴结束,殿中诸人起身,慢慢散去。

    “无名,朕有话与你说。”步下高位,北堂鸣在聂瑾鸿起身准备离去之际,走上前与其说道。

    聂瑾鸿抬起头,看了他一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跟在北堂鸣的身后步出祥和殿,走向御书房。

    浮曲苑这边,在北堂鸣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唐婉眸中划过一抹精芒,随即步入阁楼。

    “谁?”听到脚步声响,百里醉倏地睁开眼,见是唐婉,坐起身不悦道:“我没唤你,你为何要擅自入阁楼?”

    唐婉妩媚一笑,走至一旁的椅上坐下,挑唇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我也不屑“吃”你!”后一个“吃”字,唐婉咬音极重,且语气中带了丝讥嘲,顿了顿,她接道:“瞧瞧你的样子,明明可以好好做个男人,非得做人男chong,任其玩弄!”

    “你呢?”百里醉神色淡然,反问唐婉:“说我之前,先想想你自己。”男chong,玩物,她呢?还不是北堂鸣的禁脔,还不一样是只没有尊严的玩物!在百里醉眼里,唐婉根本就没有资格瞧不起他,更没资格说他的不是,只因他们两人一样,皆是在北堂鸣的鼻息下卑贱的活着。

    “我可与你不一样,”唐婉娇笑嫣然,右手抬起,摇了摇食指,道:“我在他身边,自有我的用意,而你呢,完完全全是只没有自我的玩物。”

    百里醉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没再与唐婉视线相对。

175 用心

    “你对姓夜那小子动了情,哦,不对,他现在是男是女,可还是个未知数呢,”唐婉嫣然一笑,嘲讽道:“可是那有用吗?人家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还有啊,那人今个可是绝了你的念头,姓夜的知道你有这么个不堪的身份,怕是更加视你为空气,甚至看到你,心生鄙夷的同时,且恶心不已呢!”

    “说够了?说够了,给我滚!”心底的痛被人残忍地,不留情面地揭开,百里醉淡然的神色,顿时一变,怒道:“滚,你没听到吗?”

    唐婉依然笑得妩媚:“你呀,别不知好人心,我这会子之所以出现在你面前,无非是提醒你,别再这么卑贱的活下去,”见百里醉没再赶她走,唐婉接道:“你得像个男人一样地活着……”百里醉一听她这话,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难看,唐婉见状,忙解释道:“我没说你不是个男人,我的意思是,要你挺直腰板,如同世间男儿一样,堂堂正正地活着,顶天立地的活着!”

    “说这么多,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目的,你留在鸣身边有目的,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话,告诉鸣吗?”百里醉一连串的发问,并未令唐婉面上生出恐慌之色,她娇声一笑:“我到底是什么身份,你迟早会知道,同样,我的目的,你不久的某日,也会晓得,你只需记住,我不会害你,反而会帮助你。”

    “帮助我?你帮助我?”百里醉唇角勾出抹讥笑:“你帮助我什么?帮我杀了他吗?”

    唐婉眉眼一挑,道:“他?”转瞬,她笑着点头,“杀他,于我来说易如反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我可以帮你一起先杀了姓夜的,一旦没了他,你的自卑和所有的不堪,将会全然从心底消散。”

    “杀了夜妖,我的自卑和不堪会全然消散?”百里醉不解。

    “是呀,你因他动情,但他心里却没你,更不拿正眼看你,加之今日知晓你不堪的身份,你觉得你在他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吗?还能挺直腰板说话吗?看到他和璟王在一起恩恩爱爱,你心里就不难受吗?”唐婉一字字道:“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他,君山上的雪崩,你该不会忘了吧?那时,你就动了毁灭他的心思,今日,该不会心软了吧?”

    百里醉下chuang,走至唐婉面前,掐住她的下颚,冷眸如剑,道:“你很恨他?”

    “我只是在帮你,何谈恨他?”唐婉目光无惧,与百里醉对视。

    嘴上虽这么说,实则,唐婉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她的主人,也就是煜留给她的话——勿动晨曦宫!

    勿动?为何要她勿动晨曦宫?

    嫉妒,她嫉妒主人留给她的那句话!

    主人是他的,谁也不能占据主人的心,谁也不能!

    夜妖,你与曦贵妃、聂后是不是同一个人,都必须得死!唐婉不傻,鬼怪之说,她虽不怎么相信,但在她离开楚帝后宫之前,围绕在那些嫔妃身上发生的事,她又不得不生出怀疑。

    名字仅一字之差,自其入宫,后宫顿起波澜,且死伤无数……

    无不说明她们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些年,唐婉一直在寻思着夜妖的身份,经百里醉回宫告知北堂鸣的话语,以及她昨日到今日看见凌曦所生出的直觉,她决定除去这个潜在的“情敌”!

    是的,她要除去凌曦,除去这个令她的主人产生兴趣的女子。

    松开她的下颚,百里醉负手站在窗前,道:“你打算怎么做?”她说的没错,君山雪崩,他已动了毁灭那抹青衫的心思,现如今,他的不堪全被其知晓,得不到,就干脆毁了,这样一来,他的心里也会舒服不少!

    “你听我说……”唐婉从椅上站起身,凑近百里醉近前,小声嘀咕了两句。

    百里醉听完她的话,道:“你确定他会和我们联手?”

    “怎不会?”唐婉笑得妩媚,唇角微微挑起:“夜妖废掉他一只手,你觉得他能不为自个报仇吗?再者,他可是个阉人,心理*着呢!”

    默然片刻,百里醉转向唐婉,郑重道:“你得记住,他可是鸣的心腹,别到时栽在他的手里!”

    “我有那么蠢吗?”唐婉妩媚一笑,娇躯随即靠在了百里醉身上:“放心,多余的事,我不会让他知道。”说着,她酥若无骨的手,逐渐探进百里醉的衣襟,“女人的滋味,你怕是还没尝过吧,怎样,我可是主动贴上来的,要不要 ?”

    百里醉将唐婉在他胸膛上作乱的手,一把攥住,道:“即便我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但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他的声音冷而讥嘲。

    “我只不过逗你玩玩而已,瞧你把我贬低成什么样子了!”抽出手,唐婉娇笑嫣然,退离百里醉两步,“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去阁楼外候着,你休息吧!”说完,她转身离去。

    嫌弃她?他也配嫌弃她?

    一出阁楼,唐婉嘴角浮出抹不屑的笑容,但转瞬,那笑便消散全无。

    她怔怔地看着满天落花飞舞:脏,她很脏么?一个卑贱的男chong都嫌她脏,主子呢?在他心里,是不是早就觉得她肮脏不堪?

    慢慢的蹲下身,唐婉摇摇头,不会,主子不会嫌弃她的,因为她做的一切,全是为主子!

    对,是这样没错,她都是为了主子!

    自欺欺人,唐婉这几年,每出卖一次身体,就会像今日这般自欺欺人一次。

    月色清凉,脉脉流转。

    聂瑾鸿站在御书房中,注视着北堂鸣站在窗前的背影,道:“不知皇上有什么话要与微臣说?”

    “你不喜欢紫鸢?”转过身,北堂鸣步至御案后落座,抬手道:“坐下说吧。”

    “公主身份尊贵,微臣怎配喜欢她?”聂瑾鸿没坐,看向北堂鸣回了句。

    “这是你的真心话?”皱了皱眉,北堂鸣挑眉问道:“近些日子,你与紫鸢可是时有见面的,你敢说你没对她没生出感情?”

    过了半晌,聂瑾鸿才道:“皇上想对微臣说什么,不妨直说。”

    “私下里,你非得与我这般生分吗?”北堂鸣脸上渐显不悦,道:“我可是一直当你是朋友的。”聂瑾鸿心下嗤笑,朋友?以为他是傻子吗?自古以来,有哪个帝王将臣子真正视作为朋友?

    更何况他们间还有着血海深仇,朋友?

    真会装!

    “时辰不早了,皇上若是说完了,微臣就此告退!”收敛心绪,聂瑾鸿拱手,准备退出御书房。

    却在这时,北堂鸣笑看向他,一字字道:“你恨我。”他不是问,而是极为肯定地说出这句话。

    “微臣为什么要恨皇上?”聂瑾鸿提起的步子一顿,反问道。

    “这就要问你了,你为什么恨我?”北堂鸣嘴角含笑,道:“是因为恨我,才没在今晚的寿宴上求旨赐婚吗?紫鸢喜欢你,你我都知道,而你,若是不喜欢她,也不会在近些日子与她走得亲近。告诉我,你为什么恨我?”

    聂瑾鸿没于袖中的双拳紧握,缓声道:“我对公主是有好感,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感情,坏了皇上的大事,不是么?

    “这就是你今晚没求旨赐婚的理由?”北堂鸣食指轻叩御案,定定地注视着聂瑾鸿:“可你还没回答你为何恨我?”

    “敢问皇上,如果你的亲人一夕间与你阴阳相隔,而你又突然间知晓是哪个害死他们的,你会怎么做?”几年时间过去,聂瑾鸿的脾性还是没有一点改变,或者说,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城府,才会在北堂鸣一而再的相问下,说出刚才的话语。

    北堂鸣轻叩御案的食指倏地一顿,随之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凝滞了住,但转瞬,他便恢复正常。

    笑了笑,他道:“好端端的你怎会问我这话?难道你想现在就对楚帝下手?”北堂鸣面上表情严肃,“你报仇的心思我理解,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眼前的傻小子果真已知、聂府一门的变故与他有关。

    聂瑾鸿道:“我家人惨死午门,是楚帝下旨斩杀没错,但我更恨那暗中谋算我家人性命之人,”冷然的目光从北堂鸣面上划过,聂瑾鸿继续道:“如若不是他的龌蹉伎俩,我的家人就不会背上污名,招致楚帝下旨斩杀。”

    顿了顿,他又道:“我发誓,我家人遭受的一切,我会一一还在那人身上!”音落,聂瑾鸿拱手:“明日还要早朝,皇上早些安寝吧,微臣就此告退!”

    望向聂瑾鸿转身离去的背影,北堂鸣的目光渐渐变得阴鸷,对空道:“黑煞。”

    “主子,奴才在。”随着应声,一道黑影飘落在御案前。

    “跟上,看朝国夜相可有去寂府找他。”

    北堂鸣阴寒着脸吩咐道。

    “是。”

    黑煞拱手应声,瞬间失去踪影。

    “即不为朕所用,那便陪你的家人去吧!”北堂鸣眸色阴冷,低语了句。

    起身,步出御书房,挥退御辇,北堂鸣步行前往浮曲苑,他在思量聂瑾鸿是如何知道、聂府一门的变故与他有关。

    唐婉,是唐婉告诉聂瑾鸿的么?

    关于他除去聂府一门的计划,唐婉和醉知道的最多,从今日在温泉池发生的事来看,醉对他是一心一意的,不可能背叛他。而唐婉,这个女人从接触到他,再至今天,他仍感到没将其完全的掌控住。

    她的身份真如给他说的那么简单吗?

    ——简简单单,凭借自己的能耐,享受荣华富贵的苗疆女子。

    可不是她告知聂瑾鸿一切,再无他人。

    帝王是多疑的,北堂鸣自然不例外。

    他怀疑聂瑾鸿是从唐婉口中、知晓聂府一门的变故与他有关,

    隐约传入耳中的丝竹管乐之声,已止息有段时间,那妖孽至极,可恨至极的男人怎还没回到浮曲苑?唐婉站在阁楼外,望向远处的小道,不由想到,他该不会是到哪个妃嫔的宫中安寝了?动了动身子,唐婉准备进阁楼与百里醉打声招呼,就回自个的住处休息。

    她又不是个傻的,在这夜里站上一宿。

    熟料,未等她抬脚,就听到北堂鸣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里,突兀地响起:“醉没什么事吧?”嘴角浮出抹讽刺的笑,唐婉抬起头,看向正在朝阁楼这边走来的颀长身影,道:“我有进去看过百里公子,他起身喝了杯茶水,气色看着好了很多。”月淡然如水,为何她感到那看向她的目光,却宛若冰刃?

    北堂鸣走至唐婉身旁,“随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是。”唐婉应声,跟在北堂鸣身后,步入阁楼。

    淡淡的月光,从半掩着的窗户里,伴着清凉的夜风,进入了百里醉呆的这间屋子。

    “回来了。”看到北堂鸣进屋,百里醉从chuang上坐起身。

    北堂鸣望向他点点头,然后坐在一旁的椅上,“跪下。”他望向唐婉,语声冷然道。

    跪下?他要她跪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唐婉站在屋子中央,眸中溢满不解之色。

    “我叫你跪下,你没听到吗?”北堂鸣的语气倏地拔高,令百里醉也只觉突然,道:“鸣,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北堂鸣看向他,神色渐显柔和,道:“你身子不适,躺着休息便是,我有话问唐婉。”

    “主子,奴婢究竟做错了什么?”唐婉眼里满是委屈,问北堂鸣,她没有跪,在称呼上,数年来,她一直唤北堂鸣主子,因为身份上,她是属下,不是北堂鸣后宫的妃嫔。

    “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北堂鸣冷眼看着她,道:“说,聂府一门的变故,是不是你告诉无名的?”

    唐婉心下一突,登时想到是聂瑾鸿在北堂鸣面前说漏了嘴,但她不能承认,在她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她绝不能承认是她对聂瑾鸿说过些什么,根据目前的局势,一切很快就会结束,她绝不能功亏一篑!

    “奴婢没有,奴婢一直在主子身边服侍着,根本没有时间去见寂大人,再有,奴婢是主子的人,怎会坏主子的计划?”说着,唐婉跪倒地上,眼里有泪水滑出,“主子,你怎么能怀疑奴婢呢?奴婢对你的心,你该是知道的!”

    “你不承认,是不?”北堂鸣从椅上起身,一脚踹在唐婉的身上,登时,唐婉跪在地上的身子,“通”一声摔倒,“主子,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单独见过寂大人,奴婢对你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从地上爬起,唐婉重新跪在北堂鸣面前,流着泪哭诉道。

    “你没有?你没有见过他,没有对他说过什么,他怎会知道聂府一门的变故与我有关?怎会在今晚的寿宴上,突然间对我心生恨意?”北堂鸣冷冷道:“他说他要报复,要报复那残害他聂府一门的谋后之人!紫鸢,他用感情伤害了紫鸢,你知道么?紫鸢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他竟残忍的用感情伤害她!云、雾两国相互联姻,在今晚的寿宴上已敲定,对此,我很高兴,但紫鸢是因为受到感情上的伤害,才会答应联姻云国,看着她痛苦的眼神,我心里很不舒服,你知不知道?”

    假惺惺,若是真在乎自己的妹妹,又为何会生出联姻云国的想法?

    为了自我的野心,做都做了,这会子在她面前谈论亲情,说心里不舒服,也不嫌臊得慌!

    “奴婢没有!奴婢从没做过背叛主子的事!”唐婉心下对北堂鸣说的话甚是鄙夷,面上神色坚定,仍为自己的清白辩驳。

    百里醉背靠软枕,坐在chuang上,没有说话。

    他在思索,思索唐婉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何要留在北堂鸣身边,生出不少的事出来,她真正的主人是谁?

    而她的主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天下,难道她的主人如北堂鸣一样,也想得到这整个天下?

    “没有,你没有,难道是醉?”北堂鸣说着,又重重地踹唐婉一脚:“对聂府一门的谋划,你可是比醉知道的多得多,且聂府一门也是在你的操作下,才会被楚帝下旨斩杀于午门,不是你,还能是哪个?”顿了顿,他又道:“醉自从跟了我,从来没有二心,我信他,就跟信我自己一样,所以,你别在我面前再狡辩!”

    唐婉只想哈哈大笑,信百里醉就跟信他自个一样,愚蠢,真是愚蠢至极!

    “奴婢没有,主子今日就是取了奴婢的性命,奴婢的回答,仍旧是没有背叛主子!”抹去嘴角的血丝,唐婉再次从地上爬起,她目中已没有泪水,有的只是决然,“主子若不信奴婢,现在就一掌劈了奴婢吧!”语落,她跪爬至北堂鸣近前,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她相信百里醉不会不管她。

    “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北堂鸣冷哼一声,“就你,践人一个,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别以为你勾*引黑煞,我就不知道。不妨告诉你,黑煞每次与你欢好,都是经过我同意的!”唐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地掐人肉中。

    何时,她也成了小丑?

    那个粗鲁的男人,那个她自以为已掌控住的男人,竟与他的主子一样,只是玩弄她,将她当做泄*欲的工具!

    唐婉感到从没有过的耻辱,如潮水般地直涌心头,然而,瞬间过后,她心下摇头:不,我没输,我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为了主人,为了能和主人在一起,我要忍,无论眼前之人怎样折辱,我都要忍住!

    她豁然睁开眼,道:“与黑煞在一起,我承认,我承认我自己耐不住寂寞,才会勾*引他。你有后宫那么多嫔妃,还有百里公子在身边,我呢?你想到我,才会唤我到身边伺候,你说我淫*荡也好,说我下贱也好,做了就是做了,我承认!”今日的皮肉之苦肯定是要受的,既然这样,那么她没必要再作践自己,自称奴婢。

    登时,“啪啪”两巴掌落在唐婉脸上,“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淫*荡、下贱!”唐婉这次摔倒在地,没有再爬起来,血,殷红的血,自她的额头,嘴角,缓缓流出。

    头好痛,刚才猝不及防地挨了两巴掌,头直接撞在了地板上。

    “北堂鸣,这些我会还给你的,我今日受的这些,都会还给你的!”唐婉暗忖,在云国皇宫,楚御寒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同样会还!

    伤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装死?”北堂鸣手上催动真气,道:“我现在就了结了你!”

    “慢!”见北堂鸣抬起手,欲向唐婉的头部击去,百里醉骤时出声:“鸣,这么些年相处,我觉得唐婉不会背叛你,至于寂大人如何知道聂府一门的变故与你有关,或许他是从别的人口中听到的。”缓了口气,他接道:“唐婉的蛊术很厉害,现在正是你用人之际,单因为一个猜疑,就下手杀她,我认为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滚下去!”慢慢收回手,北堂鸣盯着蜷缩在地的唐婉,怒道:“今日有醉为你说情,我先放过你一次,一旦我有了你背叛我的确凿证据,你的下场将会生不如死!”唐婉撑着地板,缓缓抬起头,嘴角血丝滴落,颤声道:“谢……谢主子……”她后话没说完,北堂鸣又道:“滚!”

    “是……”

    艰涩地应了声,唐婉吃力地向阁楼外爬着,忍,一定要忍住,她边爬边暗自告诉自己。

    寂府,聂瑾鸿一进到自己院中,见书房内竟亮着灯火,修眉微皱,脚下步子不由快了一分,然,没走出两步,他顿住身形,未再前行。

    她又来找他做什么?

    寿宴上看到凌曦,聂瑾鸿很是吃惊,他没想到坐在朝国使臣中的那抹青衫,就是名闻天下的“夜公子”,更是朝国赫赫有名的夜相。

    想到一个女子,不仅武功了得,就是文采谋略也不输于男儿,他的心深深地被其触动了!

    嫡姐,她说的如果,意思就是她是他已死多年的嫡姐,想想真够荒唐。

    对,她不是,人死不能复生,她绝不是他的嫡姐!

    “我等你有一阵子功夫了。”聂瑾鸿一进到院里,凌曦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然,片刻后,脚步声骤停,是因她的到来吗?嘴角泛出抹苦笑,凌曦从椅上站起,走至书房门口,就见聂瑾鸿站在院中,望着书房这边发呆,“站那做什么,这可是你的府邸,我说几句话就走。”轻浅一笑,凌曦步回椅旁重新落座。

    “昨晚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聂瑾鸿提步,一入书房,看都不堪凌曦一眼,直接走到书案后坐下,冷声道。

    “鸿,你不是他的对手,因为报仇,你已经伤害了紫鸢公主,难道你还想搭进自己的性命不成?”凌曦望向聂瑾鸿,眸色认真,出口之语听似责备,实则流露出的全是关心,“聂府就剩你了,你若是有个万一,让九泉之下的亲人,如何能瞑目?”

    “别叫我的名字,”聂瑾鸿抬起头,与凌曦目光对视,道:“伤害?我哪个都没伤害,是她自找的,”言语微顿,他眼里划过抹痛色,继续道:“如果为家人报不了仇,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你,我并不熟识,还请别再管我的事,管我聂府的事!”

    “你怎就这么执着?”凌曦的脸色微有些不好,“我说了一切有我,你只需好好的活着就成,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聂瑾鸿冷着脸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见凌曦欲开口截断他的话,他又道:“别说与我沾亲带故的话,因为你不是,我的家人,我从未见过面的家人,在很多年前全死了,他们全死了!”

    “我是你的姐……”话刚说到这,凌曦突然打住,起身倏地扬起手,就见一枚流云刀自她右手透窗发出,紧跟着,她身形一闪,人已出现在院中。

    好快的身法!

    聂瑾鸿怔愣地看着凌曦刚坐过的那把椅子。

    窗户紧闭合在一起,门是敞开着没错,可她如何出的书房,如何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他竟完全没看清楚。

    仔细在院中观察了下,未发现不妥之处,凌曦这才返回书房。

    “看来,你被人盯上了。”坐至椅上,凌曦道:“会是北堂鸣的人吗?”

    “是他的人又能怎样?”

    聂瑾鸿冷声回了句。

    凌曦看向他,一字字道:“若是他的人,说明你现在危险了,不适合再在雾国呆下去,听明白了吗?”凌曦不知道的是,聂瑾鸿在今晚的寿宴上,以及在北堂鸣的御书房中,已将自己复仇的目的全然暴露了出。若她知道,想必无论如何,也会在今晚带聂瑾鸿离开雾国都城。

    “危险,我不怕危险,不让他付出代价,我是不会离开雾国的。”聂瑾鸿的执拗,凌曦拿他真得是没了法子,长叹口气,她道:“如果你能与紫鸢公主成亲,就算一个不慎,被北堂鸣发现什么,想来他也不会立即取你性命,这样的话,我就有时间赶过来,救你离开这里。”

    “你是什么意思?”聂瑾鸿脸上怒色尽显,“我就让你这么瞧不起?”他还没真正对北堂鸣复仇,她就给他下了定论,觉得他会失败,他真就那么差劲吗?

    经聂瑾鸿这么一问,凌曦也觉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妥,因此,她出言解释道:“我说那话,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聂瑾鸿起身,走至书房门口,做出个请的手势,道:“你走,我这不欢迎你!”

    从椅上站起,凌曦定定地注视他瞧了一会,道:“今晚在御花园中,我有和紫鸢公主说过几句话,我感到她的情绪很不对,你如果喜欢她,在乎她,就该在她远嫁云国之前,找她好好谈谈。”

    聂瑾鸿的心被凌曦说的话触动了,顷刻间,他脑中全是紫鸢在寿宴上望向他的眼神——深情而痛苦。

    “晚了……晚了……,她不该爱上我的……”无力的垂下手,聂瑾鸿靠在门上,缓缓阖上双眼,没再说话。

    凌曦道:“什么晚不晚的?只要她一日没嫁给楚帝,就不晚。爱一个人没有什么错,无论是什么人,她都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喜欢她,就找机会与她说清楚,只要她不愿,想来北堂鸣不会逼她远嫁云国的。”

    “晚了,她不该爱我,而我,也给不来她幸福,你走吧!”

    聂瑾鸿说出的这句话,说过的人,应该很多,听过的人,应该也很多。

    它里面包含多少辛酸,多少痛苦,多少无可奈何,说过,或是听过的人,怕是都有所了解。

    凌曦的眼里,渐渐涌出抹无奈和悲伤。

    亲手杀了韩平之兄妹俩后,她心中的仇恨,削减不少。

    神秘人是北堂鸣也好,是魔尊幽冥也好,终了被她杀死,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与聂府一门的变故无多大干系。

    眼前的他则不然,他看不开,他恨北堂鸣,连带着与北堂鸣有关联的人,一并恨了上。

    可他又是矛盾的,他爱上了那温柔的女子,却因为仇恨,不能相守一起。

    哪个,究竟是哪个与他说聂府一门的变故,是北堂鸣在暗中谋划的?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谜团,全是谜团。

    傻小子不信她是他的亲人,也不愿与她好好说话。

    书房中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熄灭,月光淋在院中的草地上、花丛里、树叶上,也透过窗照了进来,将凌曦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不知能对聂瑾鸿再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她唇角噏动,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缓步走出书房,她回过头,深望聂瑾鸿一眼,然后双脚轻轻一跺,人瞬间凌空而起,飘然离去。

    黑煞奉北堂鸣之命,尾随聂瑾鸿到寂府,奈何他的身形刚落在聂瑾鸿住的这方院落的墙头,运内力,仅听到一句不清不楚的话语,就被书房中的人发现,随之一道泛着凛然寒光的暗器,朝他飞速射了过来。

    他躲的够快,却还是被暗器沿着脖颈划了过去。

    抬手一抹,指间顿时有鲜血涌出,登时,他脑中只有两字“复命”。

    回宫复命!

    流云刀出,绝无活口。

    黑煞不知伤他的暗器就是流云刀,他也不知是哪个向他发出的暗器,但他要在生命终结之时,将他听到的那句不清不楚的话语,传递给他的主子——北堂鸣!

    浮曲苑,唐婉爬出阁楼后,北堂鸣便与百里醉回了他的寝宫。

    “主子……”回宫途中,黑煞的手一直捂在脖颈的伤处,一听到他的声音在内殿中响起,北堂鸣和百里醉本在chuang上的动作,倏然停下,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袍,他挑开chuang幔,望向黑煞,就见其单膝跪地,捂在脖颈上的手,有鲜血从指间不时地涌出,道:“是谁伤得你?”

    黑煞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语声虚弱道:“……我……你……姐……”断断续续就溢出这么几个字,黑煞“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我,你,姐……”北堂鸣对于黑煞的死,像是没看到似的,他嘴里重复着黑煞说的那三个字,百里醉这时下chuang,至黑煞尸身旁,蹲身拿离黑煞捂在脖颈上的手,然后看向他的伤口,“黑煞脖颈上的伤口,是被利器所伤。”转向北堂鸣,百里醉淡淡地说了句。

    “利器所伤?会是谁伤的他?还有他说的“我,你,姐。”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北堂鸣从chuang上站起,亦走到黑煞尸身旁,蹲身看了看他脖间的伤口,问百里醉。

    除过他的流云刀,谁还能有本事,仅凭一枚暗器,杀死一名绝顶暗卫高手?

    百里醉从黑煞脖间的伤口上,猜出是凌曦所为,但他回答北堂鸣的却是摇摇头,道:“单凭他脖间的这个伤口,想知道是谁伤的他,恐怕有些难度。”

    语落,他起身回到chuang边,坐了下来。

    “来人。”北堂鸣思量片刻,对着殿外唤了声。

    “皇上,奴才在。”

    两名宫侍躬身步入内殿。

    “妥善安葬。”起身,忘了黑煞的尸身一眼,北堂鸣对那俩宫侍吩咐道。

    “是。”

    那俩宫侍应声,抬起黑煞的尸身,很快出了内殿。“会是他吗?我着黑煞去寂府,就是想看看夜妖有无到寂府找无名,会是他出手的吗?”北堂鸣步至chuang边,落座在百里醉身旁,出口之语,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百里醉,“还有,黑煞说的那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百里醉沉默片刻,上chuang躺在了枕上,道:“今个时辰不早了,先睡吧!”

    “你先睡,我再想想。”

    看了百里醉一眼,北堂鸣起身,来回在殿中走了两圈,突然道:“醉,伤黑煞的一定是夜妖,而黑煞说的那三个字,多少应该与他有关系。”北堂鸣有些激动地走至chuang前,奈何回答他的除过一片静寂,就是百里醉的的睡眠声。

    朝国,璟王府。

    夜已深沉,璟站在竹苑,望向雾国的方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曦,你还好吧?等你回来后,看到我身边多了位女子,别伤心好么?我想,她就是煜送我的大礼。”唇角浮出抹讥刺的笑,璟心下暗忖:“他这样做的目的,我是知道的。”那晚,太后与轩帝商量到最后,终决定第二日让璟渐渐突然出现在宫中的白衣女子。

    也不对,应该是让璟见见“聂后”。

    翌日早朝后,孙琦奉轩帝之命,宣璟到他的寝宫叙话,在璟得知一切后,着实震惊不已。

    但,瞬间过后,他便恢复淡然。

    “你不是说将曦的尸身安葬了吗?”

    面对璟的问话,轩帝沉默良久,才道:“我之所以那么对你说,是为了你好,但我还是怕,怕真得安葬了聂后的尸身,你会一辈子不原谅我,我便在你的寝宫下面建了座冰室,将她的尸身安置在了里面。”

    “你确定她是曦?”

    璟问。

    “应该说身体是她的没错,至于身体里面的灵魂是不是她,我不敢确定,不过,母后觉得她身上的气韵,不像是一国之后该有的。”轩帝说出了他的看法,并将太后对那白衣女子的看法一并道出。

    “我去母后宫里见见她就知道了。”

    璟离开轩帝的寝宫,到太后宫中见到了白衣女子。

    女子看到璟,只是掉眼泪,一句话不说,璟的心微泛起些不适,曦,他的曦在伤心时,就是这么落泪的,可他又知道,他看到的这个女子,不是他的曦,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是曦该有的。

    见他要走,女子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唤着璟。

    考虑到的煜的目的,璟只好带那女子住进王府。

    “煜,你究竟想做什么?”敛回思绪,璟幽叹口气,低喃了句,接着,他笑了,那笑甚是幸福,心下暗忖:“曦,我怎会认错你?你是独一无二的,即便那具身子是你的,可她不是你。曦,我很快就会结束这一切,很快!”

176 生变

    青渊居内,云澜坐在书房,总感觉近两日心烦意燥,可他现在无官一身轻,加之身边没发生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如此一来,只能说明真正心烦意乱的人是凌曦。

    当年聂瑾鸿潜入皇宫,身中唐婉施出的追心蛊,为救他,云澜将那蛊毒转至他和凌曦身上,从而化为同心蛊。

    在此蛊毒作用下,他们彼此性命相连,心念相通。

    但凡一方情绪波动过大,另一方身居再遥远的地方,也能感知得到。

    更何况云澜深深爱慕着凌曦,在知道其率祝寿队伍前往雾国一事后,他整颗心全系在了凌曦身上。

    去找她,看能不能帮到她,心下拿定主意,云澜决定明日一早,找个借口与璟说声,便动身前往雾国。

    幽叹口气,他起身步出书案,站至窗前,望向竹苑所在的方向,低语道:“璟,你明知住在莲院的女子不是她,为何还要让她住进王府?”那白衣女子跟璟到王府后,璟着宋伯安排她住进了王府后院深处、最为幽静的一处院落——莲院。

    女子样貌绝美,初入王府,令一府下人皆惊艳不已。

    他们没见过凌曦上一世的尸身,否则,肯定会称女子为王妃。

    为称呼方便,璟让王府中的下人称其为聂姑娘。

    对,璟既不想那女子叫凌曦的名字,又不想煜知道他已晓得女子不是凌曦,便给女子用了凌曦的聂姓。

    简单的几句对话中,女子只知唤璟的名字,其他的一问,全是摇头。

    失忆?

    璟可不信。

    但他没揭穿女子,想装便装,于他来说,无多大影响。

    白日里,但凡那女子找他,璟面上的表情温温润润,就是一双星目中,也蕴着丝丝缕缕的柔情,但若仔细看,那柔情根本未达眼底。

    “姑娘,夜深了,奴婢扶你回屋歇息吧。”莲院,女子身披一件白色狐裘,站在一株花树下,痴痴地望着竹苑上空,在她身后站着位样貌清秀的丫头,那丫头见女子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语,又道:“夜里寒凉,姑娘继续这么站下去,会受凉的。”

    “我没事。”女子终于动了,她望向那丫头柔声说了句,就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那丫头紧跟在她身后。

    “碧桃,我到底是谁,你知道么?”回屋,女子解下狐裘递到那叫碧桃的丫头手中,坐在chuang头,眸色柔和问道。

    碧桃将狐裘放置好,走至女子身旁,恭谨回道:“奴婢不知。”她是太后宫里的宫婢,奉命伺候眼前的女子,并暗中观察其一举一动,定期将女子的消息送至宫中,方便太后知道。

    “我脑中一片空白,但我就知道他的名字叫璟,而且,我总觉得我与他之间发生了好多事,但无论我怎样想,都想不出什么,这几天的相处,我好眷恋他,好想时刻呆在他身边,可我又怕太过黏他,若他不高兴……”说着说着,女子眼里竟落下了泪水。

    “姑娘,王爷每天很忙的,”碧桃咬了咬唇,接道:“奴婢觉得王爷对姑娘很好,姑娘不妨想想,这几日在王府,王爷是不是只对姑娘温声说话,时而还流露出微笑?”女子拿过放在

    chuang头的丝帕,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道:“嗯,这些我都知道。”

    碧桃道:“那姑娘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女子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就是想,想……”碧桃看向女子,眸眼微微一闪,道:“姑娘想立刻嫁给王爷,然后好和王爷朝夕相对,是不是?”女子顿时羞红脸,喃喃道:“他肯娶我么?”

    “王爷娶不娶姑娘,奴婢不知,但姑娘这般心急,肯定是不好的。”碧桃说着,上前拉开chuang上折叠在一起的锦被,继续道:“据奴婢所知,王爷除过已逝去多年的王妃,身边从未有过其他女子,姑娘现在能在王爷身边,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只要姑娘一心对王爷,迟早有一天,会与王爷喜结良缘的。”

    “你退下吧,我坐会就安寝。”

    经碧桃宽慰,女子忧郁沉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那姑娘记得早点睡。”碧桃屈膝一礼,退离而去。

    听到房门咯吱一声闭合在一起,女子起身,拧眉在屋里来回走着,暗忖:“是我哪里做的不妥吗?要不然,怎感知不到他浓郁的爱恋?璟,你可知道?为能这般唤你的名字,为能和你相守在一起,我付出了什么?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我为此付出的是什么,而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朝国冬日是比较漫长,然,近期的天气越来越暖和,柳树吐出嫩芽,桃花也逐渐绽放了开。

    今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云澜在璟下早朝后,来到竹苑。

    书房。

    “你想离开京城?”听云澜说要离京远游一段时日,璟不无诧异,道:“什么时候回来?”

    云澜坐在椅上,轻浅一笑,看向璟,道:“这个我倒没想过。”璟垂眸思索片刻,道:“今个就走吗?”云澜点头,想了想,道:“那位聂姑娘,你就这样让她住在王府吗?”

    “目前会住在府中,”璟靠坐在书案后的椅上,目中神光冷然冰寒,“煜想做什么,我知道。在没有想出妥善的法子制服他之前,我不会揭穿那女子的身份。”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云澜起身告辞,璟跟着站起,步出御案,送他至书房门口,道:“一路多保重。”云澜唇角含笑,轻点点头,离开了竹苑。

    雾国,在北堂鸣的盛情挽留下,各国前来向徐太后祝寿的使臣,没有即刻动身返国,而是定在五日后,再启程。

    如此做,自有北堂鸣的用意。

    于北堂鸣的举动,楚御寒是高兴的,他想通过这几日时间,再近距离接触凌曦,好分辨出他到底有无认错人。凌曦则是想用这几日时间,继续劝说聂瑾鸿随她一起回朝国。

    却不料,两日后的午后,楚御寒突然收到一封来自云国的信件,看过之后,他脸色骤变,待情绪稳定,他着跟随而来的朝臣,与驿馆中的雾国官员说了声,便率前来向徐太后祝寿的队伍,打马匆匆归国而去。

    难道云国朝堂上出现了什么大事?

    凌曦得知楚御寒率队匆匆离开雾国后,不由想到。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再有两日就要返回朝国,但聂瑾鸿仍是不听她的劝一起走,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着听雪楼出动人手,在今晚强行带聂瑾鸿离开。

    “夜相,微臣有事禀报。”

    一听是同僚的声音,凌曦拉开门,没等她出口相问,就听到那位敲门的官员说:“夜相,这会子街上很乱,微臣着侍卫打听了下,听说鸣皇派御林军包围了寂府。”凌曦心下一紧,北堂鸣派御林军包围寂府,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知道吗?”

    凌曦按捺住心底的担心,问道。

    那位朝国的大臣道:“街上都在传鸣皇收到密报,说寂大人有谋逆的心思,现在御林军正在他府中大肆搜查罪证,唉,世事多变啊,微臣前几日才听雾国官员说鸣皇很是器重寂大人,这转眼,怎就变成了这样,”叹了口气,那大臣继续道:“夜相,依微臣看,咱们不妨与那楚帝一样,在今日也启程贵国吧!”

    眼睑微垂,凌曦默然片刻,抬眼看向那位大臣,道:“这会子离开,恐有不妥。”顿了顿,她接道:“后日各国不是都要动身回国了么,咱们就后日一早启程。”一时半会,鸿应该没事,若是这个时候匆匆离去,弄不好会生出些事端来。

    “是。”

    那大臣揖手告退。

    凌曦不知道的是,北堂鸣通过黑煞脖上的伤口,以及那断断续续的“我,你,姐”三个字,对她和聂瑾鸿之间的关系怀疑了上。自黑煞死那晚后,北堂鸣并未对聂瑾鸿的府邸放松警惕,然而,他派出的暗卫却在这接连的几个晚上,未发现丝毫端倪。

    眼看着五日时间即到,各国前来祝寿的队伍,就会启程归国,他不能再等下去,等到凌曦离开雾国都城,都未搞清楚对方的性别,以及与聂瑾鸿之间的具体关系。

    因此,他捏了个罪名,下令御林军将寂府团团围住,引凌曦上钩。

    楚御寒率云国祝寿的官员匆匆归国,对此,他没生出什么想法,因为他们两国在敲定相互联姻那刻,彼此已成为盟友。

    基于此,北堂鸣一点都不担心、楚御寒匆匆返回云国所谓何事。

    昨晚,凌曦有去找过聂瑾鸿,不过她穿的是夜行衣,在发觉聂瑾鸿的院落外隐藏着高手,她随手就设下结界,让对方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这也就有了北堂鸣一急之下,生出今日的举动。

    一天、两天很快过去,这日一早,凌曦一行在雾国官员相送下,出了雾国都城。

    寂府外的御林军一直都在,聂瑾鸿没有被关押进大牢,但是,他没少受皮肉之苦。

    凌曦有试图去救他,奈何寂府外被御林军包围的如铁桶一般,就是只蚊虫,怕也很难飞进去,更别说府内有诸多高手在看押聂瑾鸿。

    目的,北堂鸣这般做,目的到底是什么?凌曦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他是想得到什么,亦或是想引什么人出现?

    队伍行至桃城时,凌曦始终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人,她必须救,那是她的亲人,是聂府唯一一丝血脉,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救出那傻小子!

    可她不能因为救人,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给朝国招来麻烦。

    夕阳余晖收拢,夜幕落下,凌曦一行在桃城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要想不牵连到朝国,她今夜就得想法子离开祝寿队伍,先一步赶回洛城。是她寿宴那晚到寂府的行踪,以及说与鸿的话,被那暗中之人听到,告知北堂鸣,这才引得鸿身份暴露吗?坐在桌前,凌曦蹙眉想着,她的流云刀出手,绝无活口,问题是,在她那晚飘离寂府前,曾先至流云刀击发的那个方位上查找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尸身。

    流云刀是在一棵树干上找到,刀片上有血渍,说明她击发的方向绝对是没问题的。

    能从她的刀下逃脱,本事倒不小。

    会是她想的这样么?

    若果真如此,那么北堂鸣的举动,就是要引她出来,引聂瑾鸿的亲人出来。凌曦此刻很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在那晚对聂瑾鸿道出身份,道出她是朝国右相这么个身份,否则,因她,北堂鸣定会对朝国发动起战争……

    起身,凌曦没再想下去,出屋撬开朝国一名大臣的房门,交代了两句,便回自家屋里换了身行装,蒙上黑巾,自窗户跃出,没入月色之中。

    雾国皇宫。

    北堂鸣此刻在寝宫大发雷霆。

    离开了,那抹青衫竟率领朝国的官员离开了,他没有到寂府救聂瑾鸿,难道自己猜想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他不是女子,不是楚帝的曦贵妃,不是那什么聂后重生而来?他只是夜妖,只是天下百姓口中传颂的“夜公子”,只是朝国的夜相,且他的的确确是个男儿?

    “滚,都给朕滚出去!”抓起桌上的杯盏,北堂鸣倏地扔到地上,对着殿中侍立的宫人吼道。

    宫人们吓得额上冷汗直冒,行过礼,躬身忙朝忙退至殿外。

    “鸣,你生这么大的气作甚?“百里醉与北堂鸣隔桌而坐,出言劝道:“早前我就说那夜妖不可能是女子,可你不听,非得试探他的性别,并由黑煞说的那三字中,得出夜妖是聂瑾鸿的嫡姐,是那已逝多年的聂后,这未免太荒唐了!”

    其实,百里醉在听过北堂鸣的一番分析后,心下对凌曦的真实性别,以及她与聂瑾鸿间的关系,也有所怀疑了,但这些与他要杀凌曦,一点关系都没有。

    “荒唐?我觉得一点都不荒唐,”北堂鸣与百里醉视线相对,道:“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黑煞临死前说的话,更相信我的推断。”

    百里醉目中光晕流转,道:“但是你的直觉,你的推断,到此刻为止,并未得到证实不是么?”

    “他会出现的,一定会,”北堂鸣未回答百里醉对话,而是自语了句,然后对着殿门口冷声唤道:“罗贤。”

    “皇上,奴才在。”

    罗贤躬身步入殿中。

    “你亲自前往寂府,今晚如果有人出现在寂府,记住,一定要活捉!”北堂鸣起身,吩咐罗贤,罗贤恭谨应声,北堂鸣又道:“朕会再加派暗卫助你一臂之力,务必将人活捉到朕面前。”

    “是。”罗贤再次应了声。

    “去吧。”

    摆了摆手,北堂鸣着罗贤离去。

    “鸣,你确定他今晚会出现?”见罗贤走出殿门,百里醉出言问北堂鸣。

    北堂鸣邪肆一笑:“无名这几日被重刑伺候,若不及时加以救治,性命必不保,这般境况下,他若是再不出现才怪!”

    “既然这样,我今晚也去寂府走一趟,帮罗公公一把。”百里醉从椅上起身,眸色认真道:“你虽说信我,但心底怕是对我仍存有芥蒂,我今晚要向你证明,我从未对除过你以外的人动过心。”

    “醉,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说信你就信你,别多想,”顿了顿,北堂鸣拍拍百里醉的肩膀,接道:“若是觉得在宫中呆着无趣,想去便去吧,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他伤到你。”也好,既然想证明对他无二心,他成全便是,北堂鸣如是想到。

    “我会小心的。”

    音落,百里醉提剑匆匆出了殿门。

    凌曦在离开客栈后,没有立刻动身去救人,而是先到听雪楼在桃城的那座别院,布置好一切后,于翌日午后才从水路前往雾国都城。

    等了一晚,北堂鸣得到的消息是人未出现,怒极之下,早朝也未去上。

    要得到那抹青衫,他一定要得到。

    只要得到那抹青衫,他不仅自我欲*望得到满足,一并对朝国发兵的借口也有了。

    于是,他命看押聂瑾鸿的高手,对其施加更重的刑罚,且将聂瑾鸿在寂府中的消息,传至大街小巷,以期引出凌曦。

    蘅芜殿,紫鸢自称得知寂府被御林军重重包围,心神就一直处于紧张中。

    “梅姑,我该怎么办啊?皇兄竟派御林军包围住寂大哥的府邸,并对他用重刑,还扣上什么谋逆的罪名,我该怎么救他啊?”内殿之中,仅有紫鸢和梅姑在,她坐在榻上,用帕子不停地拭泪,“我这几日都有找皇兄,可他不见我,母后听说寂大哥有谋逆的心思,也不愿帮我向皇兄求情,

    我该怎么办?梅姑……”

    梅姑如同个木头人一般,一句话都不说。

    “寂大哥快没命了,不行,今个无论如何,我也要求得皇兄放过他!”拭干泪水,紫鸢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起身就欲朝殿外走。梅姑向来不喜说话,性情也颇为木讷,这时,却出声道:“他有负公主,且要谋害皇上,公主不该再念着他。”

    紫鸢身形一震,缓缓转身,望向梅姑,语声轻颤,一字字道:“母后寿宴前晚,寂大哥与我之间说的话,我知道你在院中都听了见,我也有告诉过你,不许对母后提起,他突然间出事,该不会,该不会……”

    似是知道紫鸢后面的话要说什么,梅姑摇头:“皇上英明神武,想来怕是一早就注意到了寂大人。”

    “英明神武?你怎不说他野心勃勃,是他先害得寂大人一家惨死,现在又对寂大哥下手,不许阻止我,我今日非得见到他,让他放了寂大哥!”紫鸢定定地注视着梅姑,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好,可我喜欢寂大哥,不能见死不救。”

    梅姑没有说话,见紫鸢转身走向殿外,垂着头跟了上去。

    御书房。

    “皇上,公主求见。”北堂鸣闭着眼坐在御案后,听到太监的禀报,睁开眼,朝御书房门口望了眼,道:“告诉公主,就说朕正在处理政务,这会子没时间。”那太监躬身领命,退出御书房。

    门外,紫鸢听到北堂鸣的声音,跪地道:“皇兄,紫鸢求见!”

    “公主,皇上这会子正忙着呢!”遵照北堂鸣的命令,那步出御书房的太监,恭谨地与紫鸢说道。

    紫鸢没有理他说的话,只是直直地跪在地上。

    半个多时辰过去,紫鸢双膝疼痛,额上汗水直冒,却吭都没吭一声。

    “公主可回蘅芜殿了?”

    北堂鸣的声音从御书房中传出。

    “回皇上,公主一直在门外跪着呢!”

    那太监回道。

    “让她进来吧。”傻丫头,这么做又是何必?

    “是。”那太监应声,轻推开御书房的门,躬身对紫鸢道:“公主,皇上请您进去。”

    梅姑扶紫鸢从地上站起,紫鸢双腿几乎打着颤,这才跨进御书房,“紫鸢见过皇兄。”她走至御案前站住脚,面对北堂鸣裣衽一礼。

    “你这几日要见皇兄,可是要为无名求情?”

    北堂鸣放下手中的折子,直接问紫鸢。

    “嗯。”紫鸢点头。

    “他犯的可是谋逆之罪,皇兄不可能放过他,你回去吧。”

    “他没有,他没有犯谋逆之罪!”紫鸢抬起头,与北堂鸣四目相对,语声坚定道:“寂大哥没有犯谋逆之罪,皇兄不可以冤枉他!”

    北堂鸣声音低沉,道:“你怎就知道他没有?”

177 阻止

    紫鸢的目光如同她的声音一般坚定。

    谋逆?什么谋逆,她知道这不过是眼前的帝王,是她最为敬重的兄长,随便给聂瑾鸿扣上的一个罪名罢了!

    “你信他?你为什么要信他?”北堂鸣的目光在这一刻,深邃而锐利,就是他的声音,在这一刻也变得冷然无比:“他欺骗你的感情,你心里就不难过吗?”见紫鸢唇角噏动,却说不出话,他接道:“他近些日子与你交往密切,皇兄都知道,本以为他喜欢你,深爱着你,会在母后的寿宴上求旨赐婚,娶你为妻,但结果呢?他没有!”

    紫鸢眸光渐显湿润:“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做妻?”

    “可你喜欢他,他就必须得喜欢你!”

    北堂鸣望向窗外,锐利的目光朝寂府方向瞥了一眼,语声森寒道。

    “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自由!”她的心在滴血,他是喜欢她的,紫鸢相信,可就因为御案后的王者,她的兄长,才致他接受不了她,紫鸢“扑通”一声跪地,求道:“放过他!”

    “起来,我叫你起来,听到了没有!”他疼爱有加的妹妹,为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子,竟给自己下跪,北堂鸣瞬间情绪激动,声音不由拔高,“他不值得你喜欢,不值得你爱,更不值得你为他求情!”

    紫鸢直直地跪在地上,凄声道:“他值得,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放过他!”说着,她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抵在自己心口上,“放过他,否则,我,我……”

    “你竟为个外人,用性命威胁皇兄?”北堂鸣愕然,他起身步出御案,欲找机会拿掉紫鸢抵在心口处的金簪,“放过他!”紫鸢从地上站起,退后两步,眸中含泪道:“皇兄,我不是威胁你,从小到大,你很疼我,我只是不想你再做错事,才,才不得不这么做,如果,如果你执意要取寂大哥性命,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称霸天下,真就那么重要?泪水自紫鸢脸颊上滴滴掉落,好痛,心好痛,看到她的泪水,北堂鸣身形站住,没再逼近。

    傻丫头,这是做什么呢?

    “紫鸢,别哭,皇兄都是为你好,别哭了!”北堂鸣说着,伸出手,道:“来,把金簪给皇兄,有话咱们好好说,乖,紫鸢,来,把金簪给皇兄!”

    紫鸢摇头,又连连后退,直至背靠在一根圆柱上,“皇兄,我求你放过他,放过寂大哥!”北堂鸣沉默,紫鸢抵在心口上的金簪,倏地划向自己的腕部,顿时,殷红的鲜血自伤口处涌出:“皇兄,你已经害得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为何还要揪住他不放?你想称霸天下,他一人怎能阻止得了你?紫鸢求你了,求你放过他!”

    北堂鸣怔在原地,血,殷红的血刺痛了他的眼。

    她都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心念电转间,他大步上前,趁紫鸢不注意之际,打落她手中的金簪,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明黄绢帕,将那滴血的腕部,包扎了住,“是他告诉你的么?就因为这个,他才用感情伤害你,报复我对不对?”他的双手按在紫鸢肩膀上,一字字问道。

    紫鸢眸中的泪水,如泉涌一般,她边摇头边颤声道:“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他只是不喜欢我,放过他,皇兄,你放过他好不好?”北堂鸣的手从她肩膀上拿离,随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发苦,“你是不是很鄙夷皇兄?鄙夷皇兄为了天下,不择手段的取人性命?”紫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北堂鸣,任泪水滴滴滑落。

    “皇兄是一国之主,皇兄有皇兄的志向,再者,皇兄不这么做,他国君主也会这么做的,否则,迟早有一日,我国会被他国吞噬掉,到那时,皇兄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说着,北堂鸣长叹口气,接道:“乖,回蘅芜殿,宣太医给你治伤去,无名的事,你别管了!”

    “你只是为了满足你的野心,才用那些阴谋手段残害无辜之人!”

    眸中泪水渐渐止住,紫鸢的话语如利剑一般,刺入北堂鸣心底深处。

    “我没有,我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我只是不想我们的国家、未来被他国吞噬掉!”

    北堂鸣吼道。

    “借口,全都是你的借口!”紫鸢喃喃道:“你要是不放了寂大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远嫁云国。”稳定住情绪,北堂鸣目中蕴出抹伤痛,道:“你就不怕伤母后的心么?与云国相互联姻,皇兄为的不过是促进两国间的关系,进而更为友好的相处下去……”

    紫鸢笑了,只不过她的笑比哭还要痛苦:“皇兄,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以为楚帝也是傻子吗?你用手段除去了聂老将军,他倘若知道这个事实,你觉得云、雾两国能友好下去吗?或许他已知道你的阴谋,而你们又自欺欺人的以为对方不知道,用相互联姻做幌子,想要吞掉朝国……”

    北堂鸣缓缓转过身,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在一起,他抑制,抑制自己不要冲到紫鸢面前,因为他怕,怕他心底燃起的怒火会将紫鸢杀死,良久,他的心绪才逐渐恢复平复,整个人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摆手道:“别说了,我不会把无名怎么样,你下去吧!”

    “真的?你真的会放了寂大哥?”紫鸢眸色激动,向北堂鸣确认道。

    “为你,我放过他。”

    北堂鸣回她一句。

    将死之人,放不放过有何区别?唇角勾起抹阴冷至极的笑,北堂鸣朝御案后走去。

    “谢皇兄!”

    裣衽一礼,紫鸢离去。

    阳光明媚而温暖,凌曦乔装入雾国都城,听到人们谈论的话题,恨不得即刻就去寂府救聂瑾鸿,但她只有忍,忍到夜幕落下,方可行动。

    她不想伤及无辜百姓,至于那些围堵在寂府周围的御林军,以及府内看押聂瑾鸿的暗卫高手,但凡敢阻止她救人,那么,送给他们的唯有一字——死!

    凭借对凌曦心绪变化的感知力度,云澜变回原身,自江河而行。

    水于他来说,就像是在自己家,其前行的速度尤为迅速。

    他得快些见到她,不能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夜如期而至,云澜不知自己游过几条江河,不知自己在水下呆了几天,他只知凌曦就在这附近。

    登时,他自水中窜出,身形也随之转化为人身。

    月色下,周围景致如画,搜索脑中记忆,云澜知道了自己现在的位置——雾国都城外的杨鸣湖畔。

    她在城中。

    手按在心口处,他眼睛微微闭阖,感应凌曦眼下的具体方位。

    城西,她正在向城西某处运轻功飘去,心下一喜,云澜睁开眼睛,提起轻功,准备飘向城中,身形却陡然顿住。

    原本明月高照,这一刻,竟被层层乌云逐渐遮掩起来,只留下淡薄的银辉,倾照在大地上。

    在他眼前数丈之外,站着四道高大的人影。

    他们如山川一般,动也不动,静静地矗立在那,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黑色的劲装,在这淡薄的月下,只显出一个个模糊的轮廓,他们就像是夜中的幽灵。

    云澜长身玉立,落落白衣,随风轻扬。

    下雨了,他伸出手,感受着那丝丝缕缕的雨丝。

    能知晓他会出现在这里,除过魔尊幽冥,不,应该是煜王,还能有谁?

    他想怎样?想阻止他入城吗?

    她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曝露,否则,煜王不会命令眼前这几只妖物,出现在此。

    他会直接找到她,进而杀死她,致璟痛不欲生!

    “我从不滥杀无辜。”云澜放下手,冷而通透的目光,望向那四个如同幽灵,矗立不动的身影,出声道。然,那四道影子,仍旧一动不动。

    浓烈的死亡气息,持续从他们身上弥漫而出,似乎要将周围一切生息断绝。

    他们仿若是地狱中的恶鬼,仅靠定定地凝视,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云澜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右掌中登时多出一把寒光森然的利剑。

    黑夜中,猛地亮出这么道刺眼的光芒,顷刻间,令那四道身影动作起来,云澜手执利剑,一派淡然。

    然,片刻后,四股强劲的风向他袭来。

    提气,身形倏地腾空而起,就见四道身影同一时间,出现在他周围,将他围在了中心。

    身法够快,看来有些能耐。

    “出招!”其中一道身影开口,立时,另外三个他的同伴,齐向云澜发出攻击。

    他们身上的杀气尤为可怕,招招凶狠,且诡异至极。

    “想破坏魔尊的计划,先问问我等愿意与否!”那刚说话的黑影,再次张嘴道。

    果真是煜王派遣的他们。

    云澜手中的剑,如游蛇一般舞动,抵挡着那四道黑影的攻击,他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因为他们的样貌全都隐藏在面具后面,可就算看到,又能怎样?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杀死他们,然后到她身前。

    “身手不错,但今夜,遇到我们四个,只能算你自认倒霉了!”

    那说话的黑影边出招,边哼声说道,他一点都不介意云澜不出言答他话。

    要快些解决他们,一定要快!云澜心下告诉自己,随之,催动内力和灵力又上了一个层次,进而贯穿到手中的剑上,更为迅猛地攻向那围住他的四道黑影。

    剑芒骤然变得明亮,寒光四射,穿透茫茫雨夜,膨大成一个圆圈,将云澜环绕在其中,跟着以云澜为中心,向四周轰然炸开。

    那四道正在攻向他的黑影,齐齐一声惊叫。

    只觉身体被礼无数柄利器贯穿。

    “我说过我从不滥杀无辜,但谁要是和我过不去,那么我不介意出手杀之!”云澜缓缓飘至地上,望向那四道躺在地上的黑影,言语浅淡道。

    那四道黑影嘴里不时地往外喷出鲜血,他们对望一眼,见彼此眼中除过惊恐,再无其他。

    看向他们的海之妖,不对,这一刻他们看到的是位清风朗月般的男子,不是水妖,不是那西海下的水妖,他的目光看似温煦无比,但却令他们自骨子里感到恐惧。

    恐惧?他们还有时间恐惧么,他们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流逝。

    冷,彻骨的冷,侵袭着他们的每一根神经,快了,他们的生命很快就会终结。

    云澜静静地凝立着,目中的神光,由温煦变得决绝。

    剑挥出,登时四周血雾弥漫。

    他是妖没错,却从不愿伤害任何人、或是妖,但当心中有她,且要守护她之后,无论是妖、或是人,只要敢伤她,他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自己的生命,都要将其除去!

    “他们与你可是同类,都是妖,你怎就忍心杀死他们?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就在云澜手中的剑消失于无形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跟着,他的身形猛地向后飞去,然后撞在一块巨石上,再跌至满是雨水的草丛中。

    煜王。

    他也来了。

    云澜从地上爬起,拭去嘴角滑下的血丝,抬起头,寻找着煜的身影。

    细雨蒙蒙,闪烁在他的眉睫上。他什么都没有看到,透过朦胧雨幕,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咳咳咳……”云澜捂唇轻咳了数声,展开掌心一看,他唇角溢出抹苦笑,就被那么一击,他就受了不轻的内伤,“你为什么就是不收手?”缓缓收拢掌心,他垂下手,语声轻缓道。

    煜隐在暗处,没有说话,而云澜竟完全发现不了他的藏身地。

    “我要去找她,你若加以阻拦,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云澜说着,仰起头,细雨仍密密麻麻地下着,“我说到做到。”音落,他朝四周看了看,提步准备前行。

    熟料,当他刚跨出第一步,一道凌厉的劲风,如光速一般向他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立马挪转,险险躲过那劲风的攻击。当他身形站稳时,他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没有黑夜,没有雨丝,天空晴朗,周围鸟语花香,她着一袭青衫,正缓步走向他。

    幻境。

    眼前绝对是幻境!

    不过,这幻境好美好,她的目中是他的倒影,她唇角挂着柔和的笑,那笑是对他的。

    “云澜,云澜……”她边唤他,边向他走近,“你对我真好!”她在他面前站定,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身,将头贴在他的心口处,呢喃道。

    “你,你……”

    明知是幻境,云澜还是禁不住慢慢沉醉其中,他有挣扎,有想要推开怀中的人儿,可行动上却不然。

    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抬起,欲揽怀中的人儿更为紧密的靠近,熟料,人倏地后退。

    她推开了他,且用了很大的力气推开了他,“云澜,你就是个伪君子!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对我有非分之想,伪君子!妖怪!”云澜怔怔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青衫,她说什么?说他是伪君子,说他是妖怪?

    “云澜,我要杀了你这伪君子,要杀了你这妖怪!”不会是她,眼前是幻境,不会是她,她说过,不介意他是妖物,说过他是朋友,摇了摇头,云澜迷离的思绪渐渐清明,面对刺来的利剑,他急忙错开身子,可左肩还是被不幸刺中。

    殷红的血倏然涌出,眼前的青衫消失不见,一抹紫色、颀长的身影却出现在云澜的目中。

    紫袍纷飞,蓝发飞舞,幽蓝色的眸子,带着抹讥刺的笑在看向他。

    煜王,他终于现身了,现身在这幻境中。

    “我很佩服你!”煜唇角勾起抹邪笑,静静地看向云澜,道:“竟然能在我制造的幻境中不迷失心智,厉害!”

    肩膀上的伤是真真切切的,因为云澜能完全感知到那疼痛,且看到那伤处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我喜欢她,且深爱她,进而对她的言行举止再了解不过,她不可能做出刚才那般轻浮之举,”云澜轻咳了声,顿了顿,补充道:“在我面前!”

    她喜欢的人是璟,她对他仅是朋友之谊,怎会突然间对他投怀送抱?

    煜静静地看着云澜。

    雪白的衣衫,染上了斑斑血渍,却并不影响眼前这叫云澜的男子的凤仪。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真像!

    ——干净纯粹、淡然出尘。

    璟,以前的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像云澜这般。

    奈何,被我全然摧毁殆尽,成就了现在残忍嗜血、冷漠酷冷的你!煜心下得意的笑着。

    “他今晚会死,你信不?”勾起唇角,煜邪魅一下,问云澜。

    “她不会!”

    云澜道。

    “为什么不会?你现在被我阻在这里,已抛弃他的璟王远在洛城,你说他会不?”煜不急不缓地说着,“不过呢,如果你说出他的真实性别,说出他与楚帝的曦贵妃,还有那已死多年的聂后,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下他的性命。”

    “曦贵妃,聂后?”云澜眼睑微垂,片刻后,道:“你想要找那个女人,大可以去璟王府。”

    “去璟王府?”煜眸中神光一闪,问云澜:“璟王府中有女子出现吗?那女子是曦贵妃,是聂后?”他在试探云澜,从而由云澜的话中判断出、璟对那白衣女子出现的反应。

    云澜道:“璟唤她聂姑娘,至于是不是你要找的曦贵妃,还是那什么聂后,我不知道!”装糊涂,那女子明明是他的杰作,是他送给璟的大礼,想要在某日,用那女子达到他什么阴险至极的目的,此刻,竟装腔作势,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云澜对于煜的做法,以及煜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甚是讥嘲。

    “是么?璟唤那女子叫聂姑娘?”煜低语了句,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忽然,他笑了,笑容与先前一样,依旧邪魅至极:“你以为你这么一说,我就会放过夜妖那小子吗?”摇了摇头,他接道:“不会,我不会放过他,因为我看得出璟王是在乎他的,如果他今夜死了,璟王势必又会像多年前一样,痛不欲生!我喜欢看到璟王痛苦,他越痛苦,我就越是高兴,他以为他冷落姓夜那小子,赶姓夜那小子离开王府,我就会相信他只当其玩物么?你说说,我有那么愚蠢么?”

    “想要璟痛不欲生,你该杀掉的是我才对。跟在他身边多年,他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喜欢我,很chong我,如果我死了,他会心痛,会像聂后当年死去时一般心痛!”不能再与这魔鬼在这浪费时间了,他得离开,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她会出事!

    云澜这会子因为要集中精神对付煜,因此他对凌曦的心绪变化,有些感知不到。

    他担心凌曦现在正处于危险中,于是,他右手微微一震,那前一刻被他收起的利剑,又豁然出现在掌心。

    “你已经受伤了,觉得能杀得了我么?”

    煜看向他,挑唇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

    云澜淡淡道。

    “你很可怜,也很可悲,知道么?”煜脸上浮现出抹怜悯的笑:“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喜欢的只有璟王,你何必为他与我作对?”云澜的脸色,不知是因煜说的话语,还是失血过多之故,瞬间变得苍白。

178 激战

    煜看着这样的他,继续刺激道:“幽冥岛上,你为他差点丢掉性命,终得到了什么?一声谢谢,是不是?可是,谢谢有用么?璟王一出现,不仅对他冷言讥讽,且将他击飞,你看到他恨璟王了么?没有,他没有,他对璟王无怨无悔,哪怕璟王取他性命,我估计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说着,煜笑了笑,接道:“知道你是海中的一只水妖,他是没用恐惧、嫌弃,甚至是鄙夷的目光看你,可背过你,他所表现出的,估计除过恶心,就是厌恶了!”

    云澜剧烈的咳嗽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没说出。

    他知道,知道煜说这些话,无非是攻心,让他不要入城到凌曦身边去。

    可被煜看来,自以为目的已达到,但他没有就此收口,而是更加愉悦道:“他从来不属于你,也永远不会爱上你,别再愚蠢的让自己在一条道上走到黑!”

    “噗!”

    因剧烈咳嗽,涌至喉中的鲜血,被云澜一口喷出。他急速地喘息着,喃喃道:“从不属于……,永远不会爱上……”明知那一句句言语是在有意刺激他,明知那一句句言语是事实,可他的心还是在刹那间生出钝痛。

    然,也仅是刹那间,转瞬,他的心骤然不痛了。

    是的,她从不属于他,也从未喜欢过他,谈何永远?

    煜看着他,妖孽至极的脸上,流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怎样?还想到他身边,去帮他吗?”

    幻境中,暖阳照耀,微风吹拂,花香四溢,平静的湖面上泛出层层涟漪。

    忽然,煜脸上的笑容猛地滞住。

    站在他眼前,已受了内伤的这抹白衣笑了,他的笑仿若黑夜中突然亮起的明月,照亮世间每个黑暗的角落,甚至能照到人内心最为阴暗的一面,让所有丑恶的,见不得人的事、物,全无迹可藏,露出它们本来的面目。

    身形微微一震,煜本能地想要冲天而起,摆脱这明月倾照,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他动不了,他的身体在这一刻竟由不得他指挥。

    怎么会这样?

    云澜手中的剑慢慢提起,对准煜的心口,道:“你很吃惊是不是?吃惊我动都未动,却掌控住了你的身体?更吃惊我有如此能耐,为何会在幽冥岛上败在你手?”明月般的笑容,一直在云澜唇角挂着,“为她,哪怕失去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知道么?就是她在这一刻带给我的力量!你是魔尊,可你说到底还是个人,而我,却是真正的海之妖,一直以来,只不过不想伤害他人,才没有完全激发出自身修为。”

    抬头朝雾国都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云澜的剑由煜的心口移至他的左肩处:“我不会杀你,但让你受些皮肉之苦还是要的!”他很想杀掉眼前这抹紫衫,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再有危险,但他不能!

    “我小看你了。”煜唇角勾起抹邪佞至极的笑,并未因自己被云澜制服,生出丝毫不适,“你想把我交给璟王,让他处置?”

    云澜叹息一声,未答他的话,半响后,才道:“她从不属于我,且永远不会爱上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但这又能怎样?”

    “爱而不得,你会痛苦,会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煜一字字道。

    云澜笑了笑,他的笑温暖而柔和,“若说我的心一点都不难受,那是假的。但在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生出爱慕之心时,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而我也从未想过拥有她,所以,她也就从不属于我。” 说到这,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像是刚饮过一杯苦茶似的,“我只要她幸福!”这句话,云澜说得很认真,不,应该说他此刻说的每句话都很认真,但最后一句,却像是誓言,是他对自己“爱”的宣誓!

    “你真伟大!”

    煜冷冷一笑,忍不住讽刺道。

    愚蠢,爱一个人,目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得到他(她),如果不想得到,那还爱什么?

    只要她幸福?蠢蛋才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哦,不对,应该说那个想法尤为伪善更为准确些!

    煜注视着云澜,眸中满是嘲讽之色。

    “你没爱过人,不明白的。”云澜与煜视线相对,那宛若皓月般的眸子,清澈而宁静。

    煜神色一凛,只觉那看向他的眸中,似是蕴出股魔力,要将他吸入一般,登时错开云澜的视线,道:“今夜他必死,你救不了他的。”音落,他傲然一笑,幽蓝的眸子猝然变得血红。

    “她不会有事!”云澜说着,身形向后飘出数米,随之剑芒挥出。

    骤时,幻境消失。

    夜静寂,月清凉如水。

    煜站在原地,身上的紫袍近乎被血水浸透,凝视着云澜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溢出抹诡异的笑容。

    半个时辰前,寂府。

    凌曦脸蒙黑巾,身着黑色劲装,站立在寂府正堂外。一双清透的眸子,冷冷盯着围住她的数十名暗卫高手。

    血,尸体,在寂府内外,随处可见。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为救聂瑾鸿,听雪楼出动了不少高手,可再多,也没北堂鸣派出的御林军多。

    唇角浮出抹冷笑,凌曦倏地拔地而起,如游龙一般,凌空挥舞着月华剑。

    漫天血花飞溅。

    下如此大的血本,就为抓住“他”,北堂鸣可真够看得起她!

    但凡出招,月华剑下必有亡魂。

    在这场血战中,她没有发出一枚流云刀,只因天下之人,皆知晓流云刀乃是“夜公子”,也就是朝国夜相的独门暗器。

    正堂中灯火通明,聂瑾鸿发丝紊乱,被绑在一根圆柱上,从他身上沾满鲜血的破烂衣衫,以及看管他的暗卫手中紧攥的皮鞭来看,这几日,他一直承受着鞭笞。

    救他,为什么要来救他?

    废物,他就是个废物,还没完全施展开报复,就被北堂鸣派出的暗卫给制服了住。

    走吧,快走吧,这里就是个陷阱,听到正堂外不绝于耳的刀剑声,惨叫声,聂瑾鸿在心中一遍遍地呐喊凌曦离开。

    他想喊出声的,奈何他的喉中发不出一丝声音。

    每日,他只被喂进少量的稀粥,吊着一条性命。

    被制服那刻,他没有丝毫畏惧,可接连几日的折磨,他知道北堂鸣如此对他,定是另有目的。

    直至寂府外传来搏杀声,他一瞬间明了。

    北堂鸣是想借他引那抹青衫出现,进而有借口发兵攻打朝国。

    自己死,那是他蠢笨,怨不得别人,但这一刻,他不愿意那救他多次,劝说他离开雾国的那袭青衫有事。

    真傻,他又不是她的谁,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寂府救他?

    泪,顺着聂瑾鸿沾满鲜血的脸上滑下。

    他恨不得杀死蠢笨的自己,家仇不得报,还连累他人陪他一起送命!

    “都给杂家让开!”

    “是,罗公公!”

    数十名暗卫高手,在与凌曦的这一会子搏杀中,仅剩下不到数人,他们在听到耳边传来的命令后,倏地收剑消失不见。

    “夜妖,你废了杂家一只手,杂家今日可要好好地招待招待你!”阴冷的声音伴着夜风飘入凌曦耳中,她手执月华剑,一步一步走向正堂门口,似是没听见一般。与数十名暗卫高手过招,她消耗掉了不少的内力,就是身上的劲装,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杂家说话你没听见吗?”罗贤自空中飘落,站在正堂门口,望向凌曦语声森冷道。

    回答他的是凌曦的静默。

    应声,就证明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凌曦心下嗤笑,如此拙劣的伎俩,也想引她入套?

    见眼前不远处的纤长身影,并未因自己的话停下脚步,罗贤那只未被废的手倏然抬起,“嗖嗖……”数枚染了剧毒的暗器,以电掣般的速度,向凌曦飞去。

    凌曦手中月华剑挥舞,凌空翻身,掠起数丈,剑光闪闪,“嘭嘭嘭……”一阵脆响,那些染了剧毒的暗器,全掉至地上。熟料,罗贤再次出手,这一次,他不是使用暗器,而是自袖中挥洒出一股子香味极浓的粉末。

    由于是紧跟着发出的暗器而来,凌曦屏住呼吸,挥袖将那花香拂开的瞬间,还是无可幸免地吸入鼻中些许。

    感知到体内有毒素侵入,凌曦忙运气往外逼。

    却不起丝毫作用。

    好在她吸入的量少,一时半会没有明显的症状显示出。

    身法变换,长剑飞舞,就听一道惨呼声响起。

    罗贤倒在正堂外的台阶上,身上四肢皆已不翼而飞,断肢处,殷红的鲜血直往外涌。

    寂府各处正在响起的刀剑碰撞声,因他这一声非人类,像是野兽般的惨呼,登时没有了声响。

    但,转瞬,刀剑之声又响起。

    罗贤张着嘴,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呐喊。

    “死!”凌曦启唇,轻溢出一字,剑芒一闪,那足以令人呕吐的声音,瞬间止息。

    朦胧月下,在这时传来一阵清脆的拍掌声。

    凌曦望向掌声传来的方向,就见有一盏亮灯正在向她靠近。

    待灯盏距离近些时,她看到提着灯的是位女子,且是位身材尤为苗条的粉衣女子。

    灯笼照到满地的尸体残肢,瞬间,那灯笼自女子手中掉落,在地上燃烧起来。

    女子捂住胸口,弯腰一阵干呕后,才站直腰身,看向凌曦,有些怨责道:“夜相真是残忍,即便要取人性命,也不必下如此狠手吧!”

    一口一个夜相,这是明显要将朝国扯入她今夜的行动中。

    凌曦清透的眸子看向女子,道:“夜相?我可不认识什么夜相,姑娘这般乱称呼人,可不是个好习惯。”她用的是女声。

    女子,站在她眼前,手持长剑,身穿黑色劲装,身量修长,脸蒙黑巾之人,是女子?

    难道夜妖真的是曦贵妃,是聂后重生而来?

    唐婉眸中神光一闪,嫣然笑道:“朝国夜相是男是女,我一直很好奇,弄了半天,原来你真是女子啊!”

    扯下脸上的黑巾,凌曦的容颜露了出来。

    “你……你不是朝国夜相,你不是夜妖?”唐婉愕然。

    凌曦mo了mo脸,道:“我好好一个女子,被姑娘非得说成是男子,虽然那朝国夜相长得好看,文才武功也不错,可我对我这幅容貌很是喜欢,实在不喜被人识作他人!”说完,凌曦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行动前,她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足。

    容貌上,自是在原来的易容基础上,做了些手脚。

    谈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

    就普通女子一个。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对于凌曦说的话,唐婉并未全然相信,她出声问道。

    “我救我的情郎不成啊?”话一出口,凌曦禁不住在心底给自己一个白眼,什么借口不好编,咋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唐婉道:“情郎?寂大人是你的情郎?”

    “怎么?姑娘有疑问?”说着,凌曦考虑到聂瑾鸿身上的伤势,不想再与唐婉废话下去,人倏地腾空而起,挥出月华剑,刺向唐婉。

    蛊术,唐婉自是厉害,但武功嘛,也就是懂些皮毛罢了。

    她没料到凌曦会突然出手,以至于胸口处生生吃了凌曦一剑,身形顿如断线的纸鸢,飞出数丈远。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凌曦抬手在额头上揉了揉,提步继续走向正堂。

    步入正堂,三名黑衣暗卫见状,倏地挡住她前进的脚步,彼此互看一眼,刹那间齐攻击而来。

    “你走……,我不要你救……,你走……”她的样貌虽然做了改变,可她那双清透的眸子,他认识,聂瑾鸿嘴里发出虚弱的声音,叫凌曦离开。

    凌曦正在与那仨暗卫在搏杀,根本就听不到他那虚弱的话语。

    内力与灵力全催动到极致,那三名暗卫终全倒在了血泊中。

    可谁知,就在凌曦一剑砍断圆柱上的锁链,搀扶起聂瑾鸿正要离开正堂时,正堂之中突然射进数枚火箭,顿时,火光四起,“走,你快些走!我,我就算从这逃出去,怕也活不了多久,你走啊!”聂瑾鸿不知哪来的气力,竟一把推开凌曦,冲她吼道。

    他的声音甚是嘶哑。

    “我来就是为了救你,怎会丢下你不管?”说着,凌曦一把揽住聂瑾鸿的腰,运起轻功,飘出了正堂。

    两人刚一落地,就有数道黑影出现在他们身旁。

    “快带寄公子走,这儿我来应付!”看到自己的人出现在身旁,凌曦出言命令道。

    受了她一剑的粉衣女子,百里醉,还有前面余下的数名黑衣暗卫,她应该还能对付。

    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聂家保住聂瑾鸿这唯一的血脉!

    对眼前的局势估量了下,凌曦告诉自己:“加油,你行的!”

    那侍立在他身旁的数道黑影听了他的话,纹丝未动,凌曦不由怒道:“我的话,你们不听了吗?快带寄公子走!”

    良久,那数道黑影才高应道:“属下遵命!”

    “今夜你们谁也别想走。”

    百里醉不咸不淡的声音自唇中溢出,跟着,他手一挥,那数个暗卫立时朝凌曦一行发起了攻击。

    他是女子,他竟然真的是女子?百里醉在听到凌曦的声音,及看到她的样貌后,仅是怔愣片刻,便目中蕴满痛色!

    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凌曦是女子,从小,他就被人当女孩养,致成年后,他极其讨厌女子。

    “夜妖,夜妖,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的样貌可以易容改变,但你那双眼却改变不了,尤其是那双眼中泛出的神光。耻辱,你就是我的耻辱,知道么?爱上女子的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耻辱!”百里醉在心里冲凌曦吼着,可笑地声讨凌曦欺骗他。

    “百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唐婉发觉百里醉身上的气息变化,不由问道。

    百里醉急忙掩饰好自己的情绪,道:“我没事。”

    “快走!”解决完所有的暗卫,凌曦催促了身旁仅剩的两名属下一句,然后看向聂瑾鸿,“好好活下去!”

    “我不走,我不走……”聂瑾鸿边摇头边嘶声道。

    凌曦眸中渐显湿润,道:“听着,为了聂府一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顿了顿,她凑近聂瑾鸿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好好活着,爹和娘,还有大哥,会高兴的,记住,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语落,凌曦给扶住聂瑾鸿的属下打了个眼色,登时,那属下横抱起聂瑾鸿,在凌曦和同伴的掩护下,运起轻功,飘出了寂府。

    百里醉手中的剑快而恨,因体内的毒素起了作用,凌曦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就在被百里醉要刺中后心之际,那留在她身边的属下,为她用身子给挡了住。

    盛怒之下,凌曦催动真气,凌空跃起,月华剑出。

    “哐当”一声,百里醉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在袭向他的强劲剑气下,连连后退数步,接着张嘴就喷出一蓬鲜血。

    “我、要、杀、了、你!”

    站稳身形,百里醉一字一字道。

    凌曦原想借着轻功,飘出寂府,却不成想,体内毒素作祟,无法掌控体内的真气,人从空中不得不落下。

    “我今夜就要死在这么?”看着周围的数棵桃树,凌曦强撑着不让自己倒地,可她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

    阵法?

    之所以有这个认知,因为凌曦眼睛所看到的,除过周围这数棵桃树,再无其他。

    没有方向,没有人。

    她被困在了这桃花阵中。

    若是平日里,根本就没有阵法能难倒她。

    头晕晕沉沉,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生不出丝毫破阵的心思。

    凌曦知道,知道这估计是体内的毒素起了作用。

    要死了么?

    她不怕死,可她死了,璟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尤其是璟,他该不会又做什么傻事吧?

    爱人,孩子的身影,全浮现在凌曦脑中,令她昏昏沉沉的心神不由清醒了些。

    绝不能倒下,绝不能死在这里,他们需要你!

    集中精神,凌曦在脑中搜索着破这桃花阵的法子。

    时间分分秒秒划过,那些静止的桃树忽然动了,它们似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围着她转个不停,并猛不丁地有枝条往她身上抽打。内力和灵力消耗的也差不多了,余下的她此刻也施展不出,唯有通过现代训练出的敏捷身手,快速地闪避。

    身法再灵活,可她的体力是有限的,不大一会功夫,人已疲惫至极。

    摔倒,她爬起,再摔倒,她再爬起……

    终于,破阵之法闪现在她脑中。然而不等她心中生喜,她的双手被突然窜入阵法中的锁链给捆绑了住,她挣扎,却无济于事。

    人慢慢的被锁链掉起,高悬于空中。

    “被吊在空中的滋味怎样?”百里醉的声音传入凌曦耳中。

    凌曦眸中划过抹厉色,出口之语却带了丝笑意,道:“公子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使不上力,锁链没法挣断,就这么等着任人宰割么?

    “你就是他对不对?”突然,百里醉的身影出现在阵法中,桃花纷落,他凌空而起,悬浮在凌曦对面。

    “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年底比较忙,更新会晚些,抱歉啦!群么么哒。。。。。。)

179 坚韧

    凌曦浅笑道。

    “听不懂?”百里醉的嘴角同样挂着浅笑,但他的眼里,却充满了恨意,“这样,你该能听懂了吧?”他说着,就提剑在凌曦的左腿上连刺了两下。

    凌曦虽吃痛,可她的眸色却未起丝毫波澜,就是那挂在嘴角的浅笑,也未消去一分,“我就是我,公子想问什么,直截了当些,如此婆婆妈妈,真不像个男人。”不像男人,百里醉一听凌曦这话,脸上顿时变色,“住口!”

    “是公子问我话的,我可没主动找公子说话。”

    轻浅一笑,凌曦回百里醉一句。

    “不许笑,听到了没有,你不许笑!”认定眼前被他用锁链绑住的女子,就是心中爱慕着的那抹青衫,可百里醉不知怎地,心中却还是不愿相信对方是女儿身,亦或是他判断有误,这被他困住的女子,并不是那抹青衫,因此,他才会出言确认凌曦的身份。但是,眼前女子唇角泛出的浅笑,与心底那抹青衫唇角时常泛出的笑,实在是太像了,看到那笑容,看到那双通透的眸子,他就心生自卑,感觉对方是在嘲笑他,嘲笑他是北堂鸣的男chong。

    “公子,”凌曦凝视着北堂鸣,看了片刻,微笑道:“与人说话,微笑以对,是最起码的礼仪,公子不许我笑,很可能生了种什么怪病,病了就得治,公子可别耽搁了!”

    “我没病!我好得很!”

    百里醉吼道。

    “哦,公子原来没病,那就是我看错了!”凌曦浅声道。

    她的声音明显有嘲讽之味,就是那含笑的目光中,仔细看,也透出抹轻嘲之色。

    头晕晕沉沉,伤口处阵阵疼痛,若能挣断锁链,她出手就会了结眼前这*男。

    恨他,他为什么恨她?

    记忆中,他们仅是见过几面,再无其他交集。

    “很痛是不是?我要折磨你,折磨你流尽最后一滴血,在剧痛中死去!”承不承认无所谓,不管她是谁,今夜都必须死!百里醉盯视着凌曦,狠毒的目光一闪,手中的剑,就向凌曦右腿刺去,这一次,他接连刺了三下。

    他要她死,多大的恨,非要他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慢慢折磨她?

    两条腿被刺穿五个血洞,殷红的血,滴滴往下掉着。

    此刻,凌曦真得已无半点力气,只能任人宰割。

    “有本事,就一剑杀了我,何必这么废功夫?”

    凌曦启唇道。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浅淡。

    慢慢的,那旋转的阵法停了下来,而她被吊在空中的身子,也慢慢落至地上。她无力地躺在自己的血泊中,望着头顶落花飞舞。

    “今夜你是要死,但死法得我说了算。”百里醉的声音刚一落下,唐婉的声音就悠悠飘来,“还有我呢!”什么都没做,就被这样貌一般的女子刺了一剑,她怎能咽下这口气,唐婉莲步轻移,至凌曦身旁蹲下,“我来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易容后的夜相。”

    百里醉没有说话。

    由着唐婉折腾凌曦。

    “她没易容,确实是女子。”说出这句话,唐婉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百里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随之一剑刺入凌曦左臂上,拔出,再刺,“不管她是谁,由今晚的动作看,身份必不简单,除去绝对是上策!”说着,他的剑又刺向凌曦的右臂,心下暗忖:“女子,你果真是女子,哈哈……”心下狂笑不止,百里醉似是疯了般的挥剑刺向凌曦的身体。

    “够了,你这样会立马要了她的命,那我还怎么玩!”唐婉不高兴地吼了句。

    停下动作,百里醉提着滴血的剑,站在一旁,“我没刺中要害,剩下的交给你了!”

    血自身上的每处伤口往外涌着,凌曦心中透出绝望,今夜若没有奇迹发生,她必死在这俩畜生手上。

    疼痛让她晕晕沉沉的脑袋变得清醒,她的目光凝注在唐婉妖媚至极的脸上,道:“我们有仇?”

    唐婉摇头。

    “那你们为何要这般对我?”凌曦说的你们,唐婉知道指的是她和百里醉,道:“我和你是没什么仇怨,至于身旁这位公子,我可就不知道了,”女子身上的剑伤,看似不是刺中要害,但每剑都刺得很深,百里醉既已知道女子、不是他们今夜要对付的朝国夜相,为何还要这般失去理智?唐婉疑惑地看了百里醉一眼,唇角渐渐浮出抹妩媚的笑,望着凌曦道:“其实杀人不需要理由的,但你今晚的出现,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且你的身份必不简单,那么迎接你的将会是什么,想来你该知道。”

    阵阵剧痛从骨肉间漫延开,好似连五脏六腑都要绞碎。

    凌曦脸上的表情,目中的神色,及说话的语气,在这一刻,还是未起丝毫细微的变化,她语声平静,一字字道:“想对我做什么,尽管来吧!”

    “你不怕?”

    唐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挑唇问凌曦。

    “怕?我为什么要怕?人已被我的人救走,就是立马死去,于我来说也没得什么。”血流的过多,凌曦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平静淡然的语声,也虚弱起来,“不……不过……,你,你们……肯定会很快……来陪我的!

    妩媚一笑,唐婉打开手中的小盒,道:“你都快死了,还嘴硬的威胁我们。”一手抓起凌曦的头发,将她的上半身从地上托起,唐婉接道:“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噬血蛊”,别看它现在白白小小的,等会进入你身体,就会很快长大,然后,它会一口一口喝你的血,而你的容颜,你的肌肤,也会因它很快衰老、干瘪,直至你的血被它吸尽,它会陪着你一起死去……”

    语落,那白白小小的蛊虫,被唐婉从盒中捏出,放至凌曦臂部的伤口处,瞬间进入血肉之中,消失不见。

    “你……你会蛊术……”生死在这一刻已不是凌曦说了就算,但她听完唐婉的话,想到聂瑾鸿当初在云国皇宫中的蛊毒,以及唐月要找的阿姐,她不由怀疑起唐婉的身份来,“你……你来自苗疆,家里……家里有个阿妹……”凌曦定定地盯视着唐婉面部的表情变化,断断续续地说着。

    苗疆?阿妹?

    唐婉身子一颤,怔然道:“说,你到底是谁?”苗疆,阿爸阿妈、哥哥和阿妹,还有他,他们都还好么?

    从她的神色变化,凌曦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唐月要找的阿姐。

    女子没有易容,那么她就不是穆淑敏,凌曦已经很累,那吸入少量的毒素,与那刚进入血液中的蛊虫,正一起折磨着她,她慢慢阖上双眼,喃喃道:“唐……唐月……找……找穆……穆淑敏……”她的声音很微弱,唐婉只听到了后面穆淑敏三字,但前面那几个字,她听得有些模糊,于是,她按住凌曦的双肩,摇晃道:“你说什么?你刚说的是什么?穆淑敏就是个践人,被鸣帝玩够,又送回她昔日的*楚帝身边,哼,她如今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因为楚帝以为她是我呢,他恨不得捏死我,是我的出现,才……”唐婉絮絮叨叨地说着,凌曦虽能听到她说的话,眼睛却怎么也怎不开,更别说出声应答。

    “你是不是提到唐月了,是不是啊?”

    说道后面,唐婉的情绪变得很是激动。

    阿妹,阿妹找她?

    好多年没见,阿妹怕是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良久,不见凌曦有反应,唐婉猝然松开手,凌曦的身子重重摔到地上,“用不了一个时辰,她就会死去。”起身,唐婉看向百里醉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不到一个时辰,不到一个时辰……

    百里醉仰起头,狂笑出声。

    笑到都流出了眼泪。

    忽然,一阵铠甲声由远极近传来,不到片刻,近百名手持长枪的御林军就出现在寂府正堂外。

    “人可抓到了?”

    随着北堂鸣阴柔的声音响起,人已朝唐婉、百里醉走来。

    唐婉没有出声,百里醉亦没有出声。

    顺着他们的目光,北堂鸣看了过去,神色一凛,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死了!”

    “人没来。”

    百里醉、唐婉张了张嘴,同时说了句。

    “死了?人没来?”北堂鸣的面上满是阴沉,目光由那躺在血泊中,容颜普通的脸上收回,冷声道:“给朕解释清楚,还有,醉,朕刚才在寂府外,就听到你大笑不止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北堂鸣扫了百里醉一眼。

    “他是女子,被我们杀死了,我高兴,高兴终于帮你杀了他,就止不住大笑出声。”百里醉目光呆滞,似是自语,又似是在回北堂鸣的问话。

    唐婉捂住身上的伤口,道:“这女子……”

    可就在她要继续往下说时,北堂鸣冷眼看向她,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罗贤呢?”

    “属下,属下……”唐婉嘴角噏动,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先跪在地上,作认罪状。

    “罗贤呢?”

    北堂鸣问百里醉。

    “死了,他下毒,唐婉施蛊,我用剑刺向她,他们都死了!”百里醉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听得北堂鸣有气没处发,一脚踹在唐婉身上。

    唐婉倒地,抬起头道:“那女子不是朝国夜相,她的人救走寂大人,属下气不过,就对她下了蛊。”

    “他是,他怎么能是女子呢?”百里醉呆滞的目光,对上北堂鸣的视线,道:“他为什么要是女子?我恨他是女子,就杀了他,他竟一次次地无视我,竟鄙夷我,我恨他!”

    “你喜欢他?”北堂鸣朝凌曦那张平凡普通的脸上望了眼,再次出声问百里醉。

    百里醉迟迟没有作答,良久,才点头,但转瞬又摇头。

    他此刻神智紊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很好!”北堂鸣眼里划过抹冷色,目光凝注在百里醉面上,良久,才启唇轻溢出两字。

    背叛他,竟真得背叛了他,很好,很好……

    飘离杨明湖畔,云澜以最快的速度向凌曦所在的位置、运轻功飞去。

    突然,他心头涌起一阵特别不祥的预感:她出事了!

    顷刻间,一道白光划过雾国都城的上空。

    “妖怪!”寂府正堂外侍立着的御林军,不知是哪个,看到头顶上空出现一道白光,接着那道白光变成一身形高大、有三个头颅,六只手臂的巨人,只不过,其中一颗头颅和两只手臂,看上去已没有生命迹象,无力地耷拉在那巨大的身子上。

    她真得出事了,云澜指尖白光划过,那束缚住凌曦双手的锁链顷刻间断开。俯身抱起凌曦,云澜探了下她的脉搏,陡然间,垂在身后的及地长发,以及那倾泻而下的白袍,无风自舞起来,晚了,他还是来晚了!他扫向围在他周围的矮小的诸人,无视他们各异的目光,最终将视线落在唐婉和百里醉手中的的剑上。

    “你用剑刺她,你对她下了蛊毒。”他说着,身上另外两只手同时扬起,只听惨叫声自唐婉和百里醉口中发出。

    唐婉赖以为傲的容颜,此刻血肉模糊,而百里醉,生生断了一只手臂。

    两人跪倒在地,痛得嘶声呐喊着。

    “保护皇上!快保护皇上!”

    御林军冲上,将北堂鸣护在了中间。

    妖怪,那站在他眼前不远处,身形巨大,长着三头六臂,满头银发的妖怪,看起来极为恐怖,但除过恐怖,他就像是个无所不能的神明,执掌着他们这些平凡人类的生死。

    那美到不真实的容貌,比之朝国璟王,也毫不逊色。

    云澜向来温润的眸子,在看到凌曦躺在血泊中那刻,变得没有了任何情绪。

    ——通透无尘。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疯狂,亦没有丝毫的温度。

    好暖和,她现在好暖和,凌曦吃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被人横抱在怀中,而抱她的是云澜,她笑了,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来了……”听到她的声音,云澜没有情绪的眸中,立时充满柔情,可在那柔情背后,是满满的忧伤,凌曦唇角噏动,又道:“我……我快要死了……谢谢……”她欠他好多,怕是永远要这么欠着了!

    云澜朝她摇了摇头。

    他不会让她死,也不要她的谢谢!

    为她付出,他甘愿,无怨无悔!

    “别……别告诉他……别……”话没说完,凌曦便昏厥了过去,然,就是昏厥那么一瞬间,有一缕悠悠的、忽远忽近的声音,在寂府上空回荡起,“璟王要娶王妃了,那女子是他一生的挚爱……”没来由的话语,听得怔愣中、恐惧中,强装镇定的诸人,一时处于云里雾里。

    璟要娶王妃?带着这个疑问,凌曦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说这些话,是在刺激她么?云澜听出那忽远忽近的声音,是出自煜口中,他长袖摆动,万千寒芒自袖中同时发出。

    围在北堂鸣周围的御林军,多半连一丝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没了xing命。

    “保护皇上……”

    云澜看着乱作一团的矮小人类,紧了紧怀中的人儿,瞬间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待众人回过神时,哪里还有他的身影,无边的月色,清凉如水,却令望向它的诸人,恐惧不已。

    但,他们眼前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看见。

    正堂中的火仍在燃烧,梁木已被烧断,不时有滋滋声传到院里。

    浓郁血腥味,尸体烧焦之味,在空气中弥漫而开。

    “将他们带回宫中。”北堂鸣神思恢复清明,对身边为数不多的御林军命令道。

    “是,皇上!”

    诸御林军高应声。

    唐婉被御林军从地上拖起,在经过北堂鸣身边时,“主子,属下今晚,今晚……”唐婉怕,怕北堂鸣因她今晚的异常举动,对她严刑逼供,整个人从听到那熟悉至极的声音,所生出的激动情绪中一回过神,忙想着该如何应对北堂鸣的逼供。

    主人来了,她不能让主人失望。

    她得打消北堂鸣的疑心。

    于是,在被御林军拖着从北堂鸣身边经过时,她出声想对自己出现在寂府作以解释。熟料,北堂鸣一把握住她的右手腕,“咔嚓”一声响,她手骨碎裂,“主子,你,你……”唐婉全身都因疼痛和恐惧而颤抖。

    可是她忍耐着,勉强忍耐着。这些年,她学会的就是忍耐!

    “你别妄想再找借口欺骗朕!”

    北堂鸣眸光阴鸷,一字字道。

    “属下没有,从没有欺骗主子!”

    唐婉眼神镇定,回北堂鸣。

    松开唐婉的手腕,北堂鸣扬起手,就掌掴其两巴掌,道:“你以为朕还会信你说的鬼话吗?”

    突然,风声大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当空贯下:“本尊的人,你也敢动手打?”那淡淡的声音倏地一变,专为一声森冷至极的笑:“放了她。”

    北堂鸣没出声,没对那俩押着唐婉的御林军下命令,那声音又响起:“本尊的话,你敢不听!”音落,就见押着唐婉的那俩御林军,被当空刺下的数枚月之利剑贯穿身体,钉在了地上!

    跟着两声响亮的掌掴声在北堂鸣脸上响起。

    那掌掴的力道之大,从北堂鸣连退数步,跌倒在地的狼狈样子就能看到。

    “皇上……”剩余的御林军,齐担心地唤北堂鸣。

    “朕没事。”

    北堂鸣自地上站起,心下虽怒气狂涌,但面上的表情倒还镇定,“阁下是哪位?为何不现出身形?”

    “作为一国之君,你倒还有几分气量。不过,在本尊面前,你什么都算不上,知道么?”煜飘飘渺渺的声音,悠悠道出。

    “主人,你来了!”

    唐婉顾不得身上的痛,激动地四处寻找,寻找着主人的影子。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北堂鸣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由紧握在一起。

    他猛地抬起头,就见一颀长的身影,悬浮在空中。瞬间,所有人目光一滞,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璟王!

    衣袂飘飞,俊美绝伦的五官,在月之光华映照下,绝尘若谷,清逸空灵。不对,他不是璟王,那悬浮在空中的紫衣男子,不是璟王。

    蓝发,蓝眸。

    他的发丝是蓝色的,自肩头披垂而下,细碎的波卷在发际蔓延着,仿若风儿吹过海面,激起的浪花,一层一层,澹荡起伏,经久不息。

    幽蓝色的眸子,极为妖异。

    令看向他的人,会禁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妖物,走了一只妖物,又来了一只妖物,且两妖物都俊美得不似真人。

    唐婉在看清煜的容颜时,一颗心登时如鹿撞。

    主人,那沐浴在月华中的男子,就是她从没见过面的主人,好美,主人真得好美!这一刻,唐婉只能想到用美字来描述主人的容貌,其他的字眼,她想不到,若能想出,她恐怕会全按在煜的身上。

    北堂鸣身边的御林军,个个眼中生出惧怕,他们是人,自然是怕妖物的。可北堂鸣的目中却没有一丝惧怕之色,反产生出幻想……

    “想要你的眼睛,就收起你心中那不堪的念头。”

    像是看穿北堂鸣心中所想,煜嘴角勾出抹冷笑,缓声道。

    杀死北堂鸣和他身边的那些御林军,于煜来说,轻而易举,但考虑到他的计划,他没有动手。

    仅是出言警告北堂鸣一句。

    北堂鸣看向煜,眸光一闪,恢复清明,冷声道:“阁下说话的口气,未免大了些吧!”

180 生死

    “是么?”煜唇角勾起抹邪笑:“你若听说过幽冥岛,听说过魔尊幽冥,就不会这么认为了。”说完,他的目光移至唐婉身上,道:“随本尊离开这里。”

    “是。”

    收敛心绪,唐婉恭谨应道。

    这一刻,她激动,她欣喜,以至于忘记自己如花般的容颜已毁。

    风起,煜与唐婉瞬间没了踪影。

    望着无边的月色,北堂鸣定定地凝注片刻,视线方才落下,就见百里醉不知何时已昏倒在地。

    他很想就此了结了百里醉。

    但,终还是没出手。

    弯下腰身,不顾身边御林军诧异的目光,他打横抱起百里醉,朝寂府外走去。

    登上御辇,“醉……”北堂鸣面色复杂地轻唤百里醉一声,下令起驾回宫。

    话说,当凌曦在夜色落下之际,率领听雪楼的部下,潜入寂府,与北堂鸣派出的御林军,还有诸多暗卫高手搏杀那会,朝国皇宫中,因太后突然间旧疾复发,璟在御书房处理完所有的政务,本打算出宫回府,听到福寿宫的宫人禀报,便改道前往福寿宫看望太后。

    近些日子,璟将朝政梳理的甚是井然有序,他不想凌曦回到洛城后,再因些朝堂上的琐事劳累。

    他要她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璟,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轩帝坐在太后chuang边,看到璟步入内殿,温声道。

    璟摇摇头,道:“母后的身体怎样了?”

    “好在御医们诊治及时,”轩帝说着,顿了顿,接道:“否则,母后怕是凶多吉少。”

    “前几日我给母后号脉,她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怎就突然间旧疾复发?”璟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落座,皱了皱眉,问轩帝。

    轩帝轻叹口气,道:“皇兄也觉得奇怪呢,待问过御医,才知道母后之所以旧疾复发,全是因心事过重引起的。”

    “心事过重?”璟自语了句,“是因为煜吗?”

    “你该称呼他二哥的,”轩帝给太后掖好被角,转向璟道:“煜虽做了不少错事,但他还是咱们的兄弟。”璟默然片刻,声音微冷道:“二哥,有他那样伤害兄弟的二哥吗?如果他执迷不悟,我还是那句话,必会手刃他!”

    轩帝脸色一变,道:“不可!”

    “为何?就因为他是咱们的兄弟?”

    璟问。

    “是,”轩帝沉声道:“母后这么多年来一直觉得亏欠煜,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且是你亲手为之,母后定会……”后面的话,轩帝没有说出,他知道璟明白他的意思。

    “母后觉得亏欠他?为什么要觉得亏欠?当年咱们都是爱他的,是宫变致他流落在外,是他自己想不开,觉得咱们都对不起他……”璟说着,停顿片刻,又一字字道:“曦儿和聂府一门就该为他的报复做牺牲品吗?我多年承受的伤痛,就是改得的吗?”慢慢的,璟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他怎样对我,我可以与他不予计较。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我最为在乎之人!”

    “聂姑娘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上天眷顾你们的真情,将她送回到你身边,就让一切就此翻过去吧!”轩帝说的聂姑娘就是住在璟府中的那白衣女子,几天时间过去,她变得不再怯弱,气韵上与大家闺秀无二,这些变化,碧桃都有传于太后,而轩帝现在除过好好休息养病,再没其他事,因此每日都有到福寿宫看望太后,从而由太后口中,对那女子的变化也就了解到一二。

    璟眼睑微垂,目中划过抹冷然之色。

    聂姑娘?

    以为给她按了个聂姓,她真就是曦儿了么?

    良久,没听到璟说话,轩帝又道:“璟,母后心事过重,不光是因煜的事,她还在忧心你的终身大事,既然聂姑娘已经回到你身边,挑个好日子,你们就把喜事办了吧。”璟抬起头,眸色浅淡,道:“我现在很好。”喜事,他是要办,且要办一场举世无双的婚礼,迎娶他的曦儿,至于那个冒牌货,想都不用想!

    轩帝看着璟,眸中神光变了又变,才道:“你年岁不小了,早些娶亲总是好的。”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轩帝眼里划过抹痛色,“皇兄的身体即便可以恢复,但也不会再有皇子、公主降生,这样一来,为咱们皇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就落在了你的肩上,答应皇兄,早些娶亲,多生几个孩子,好让母后高兴高兴。”

    “你是一国之君,怎能只有瑾瑜一个皇子?”璟凝眸思索片刻,对轩帝道:“就算后宫中没有你喜欢的女子,可皇后是一国之母,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不打算让她孕育你的子嗣吗?”

    “有瑾瑜就够了。”在太后服下汤药后,轩帝就将内殿中的宫人全部挥退,着秦嬷嬷和孙琦在内殿外守着,如此一来,他与璟说话也就没了多少顾忌。

    璟听了他这话,一时没有出声作答。

    “皇上,你这样做多有不妥啊!”太后缓缓睁开双眼。

    轩帝忙看向太后,道:“母后,你刚睡下,怎就醒了?是不是我和璟说话扰到你了?”太后摇头,示意轩帝扶她坐起。

    起身,璟从chuang上取过一个大的靠枕,放至太后身后,然后坐回椅上。

    “母后知道你身体打小就虚弱,因此在chong幸后宫嫔妃上,就没有督促过你,但皇后那,你不能一直冷着她,待身体好些后……”皇后是威远候的嫡长女,若和其他宫妃一样,没有自己的孩子,威远候肯定会有想法,考虑到他手握重兵,太后不得不提醒轩帝。

    听完太后的话,轩帝脸色沉重,道:“母后不必在意威远候,如今朝中有璟和夜卿家在,威远候若因皇后久未有喜,生出二心,于他来说根本就没好结果。”

    太后靠在枕上,叹了口气,然后望向轩帝和璟,道:“云、雾两国现在对我国虎视眈眈,若咱们自个先乱起来,必不是什么好事。”说到这,太后见璟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好,忙问道:“璟,你这是怎么了?”

    璟想摇头说没事,但他陡然间只觉心慌意乱,好似有些喘不过气来,从椅上站起身,他神思恍惚,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曦儿,曦儿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轩帝也看到了璟不对劲,起身步至璟身边,语声关切道:“璟,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曦儿出事了,她一定是出事了,我得去救她,我得赶快去救她!”

    璟说着,脚步踉跄,就向内殿门口走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曦儿,他必须要立刻找到曦儿!

    轩帝一把拽住他,“璟,聂姑娘在王府中呢,她不会出什么事的!”璟却一把推开他,面色骤变,提气就欲运轻功飘出内殿,“璟,你这样子出宫,母后和皇兄都放心不下,你今晚就歇在宫里吧,聂姑娘那,皇兄这就着沈冰过去看看。”轩帝再次拽住璟,眸中溢满关心。

    “噗!”璟手上一用力,甩开轩帝,不等提气飘出内殿,只觉心口一痛,殷红的鲜血就随之从嘴里喷薄而出。

    “璟……”

    轩帝和太后齐齐大呼一声。

    奈何璟听不到,他眼前一黑,便朝地上倒去……

    “曦儿,曦儿,我来救你了,你在哪儿,曦儿……”白雾漫漫,璟走在其中,一声声地唤着凌曦。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切,“曦儿,你不能出事,我来了,我来了……”

    璟一直朝前走着,听到刀剑碰撞声,惨呼声,他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循着声音,他朝前走去。

    血,尸体,他看到了满地的血,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曦儿,曦儿……”他嘶声喊着,落花飞舞,一双手被锁链捆绑,周身血肉模糊,样貌清秀,躺在血泊中的女子,映入璟的眼帘,“曦儿……”璟凄声大呼一声,飞扑上前。

    是曦儿,这女子就是他的曦儿,是谁,是谁伤得她?

    “曦儿,我,我怎么抱不起你?曦儿,告诉我,我怎么抱不起你?”璟伸出手,想要抱起躺在血泊中的人儿,奈何,奈何他的手穿过凌曦的身体,没有丝毫触感,“啊……”璟绝望地凄吼出声。

    他去探凌曦的脉搏,却什么也探不到,目中泪水如泉涌出,他又将头贴在凌曦胸前,听不到,他什么都听不到。

    璟全身发抖,明知触碰不到凌曦,却还是尽最大的可能将人儿搂在怀中。

    “曦儿,你是不是很冷?不怕,有我呢,有我呢!”他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人儿已渐显冰冷的娇躯。

    “璟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蜷缩着身子,眼里不停地有泪涌出?”璟倒地的瞬间,轩帝扶住他,且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将璟横抱起至卧榻,谁知,他刚放璟躺到榻上,璟的身体便蜷缩起来,且双臂伸出,做着个环抱的姿势,紧闭的眸中,泪水滴滴滑落,面上尽是痛苦,太后被秦嬷嬷扶着下chuang,看到璟的状况,一脸担心地问轩帝。

    “御医来了看看就知道了。”轩帝回太后一句,坐在榻边,握住璟的手,道:“璟,好端端的,你究竟是怎么了?”吐血,昏厥,流泪,面上表情痛苦……

    轩帝想不明白璟究竟是怎么了?那位聂姑娘在王府中,璟怎就一遍遍地唤着曦儿,还说他出事了?

    “沈冰。”

    “奴才在。”

    倏地内殿中出现一抹黑影。

    “去璟王府看看可有异样。”

    轩帝吩咐道。

    “是。”沈冰拱手应声,瞬间消失不见。

    “母后,你回chuang上躺着,我坐在这陪璟就好。”轩帝看向太后,温声说了句,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明黄绢帕,擦拭着璟眼角涌出的泪水,太后嘴角动了动,终没说话,着秦嬷嬷扶着她回到chuang上坐了下来。

    “曦儿,你醒醒,醒醒啊!”没用,一点作用都没有,他温暖不了曦儿,他的灵力也灌入不到曦儿体内,璟嘶哑着声音,唤着凌曦,人儿却听不到,周围也没有人能听到,“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没有在你身边陪着,啊……”璟喃喃地说了几句,又是一声悲呼,他亲吻着凌曦,亲吻着她的眉眼,亲吻着她的脸颊。可是,可是人儿的面色依旧苍白若纸。

    她再也不会为他脸红,再也不会轻柔地唤他璟。

    不要,他不要这样!

    含住人儿失去血色的唇瓣,璟轻轻地吮*吸,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人儿的唇紧紧地闭着,冰冰冷冷,不再似先前一般有芬芳之味散发而出,她不再像花朵般为他绽放,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甜蜜,感受不到她对他的爱恋。

    璟不停地吻着凌曦,不停地吻着,希望用自己炽热的吻,可以令人儿醒转,柔柔地唤他一声璟。

    “曦儿,求你了,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么?你可知道,我再也经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曦儿,曦儿,求求你醒过来!快点醒过来看我一眼!”悲戚的话语,一字字地自璟嘴里溢出,他那如泉般涌出的泪水,浸湿了凌曦的衣衫,“曦儿,曦儿,没了你,你让我如何活下去?我错了,我真得错了,不该在你遇到危险时,没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曦儿,曦儿,我不该对你隐瞒煜的事,不该总想着把一切处理好,再对你解释!曦儿……”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沈冰返回内殿,拱手道:“皇上,璟王府一切正常。”

    “聂姑娘没出什么事吧?”

    轩帝问沈冰。

    沈冰道:“没有。”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轩帝颔首,着沈冰离去。

    “是。”沈冰拱手一礼,顷刻间没了踪影。

    聂姑娘没事,璟怎就这般伤心难过?

    “璟,聂姑娘好着呢,你醒醒?”看着璟眼角怎么也擦拭不完的泪水,轩帝心有不解的同时,眸中痛色尽显:“璟,有什么事,你醒来告诉皇兄和母后,咱们一起想法子,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璟不断涌出眼角的泪水。

    “曦儿,你醒来,醒来咱们一起离开,一起离开洛城,咱们回云首村,和孩子们永远呆在一起!曦儿,你醒来啊,如果你真就这么走了,像多年前一样,丢下我走了,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

    “别抱走她,云澜,曦儿是我的,你别抱走她!”云澜斩断锁链,抱起凌曦,璟站在他的面前,凄声喊道:“云澜,不许抱走曦儿,我不许你抱走他!”无济于事,云澜还是抱走了凌曦,璟急怒攻心,张开口再次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璟,你别吓皇兄和母后,璟,你醒醒!”璟突然间睁开眼,爬至chuang边,喷出一口鲜血,瞬间又昏厥了过去,他猝然的举动,吓得轩帝脸上不由变色,“御医,御医来了没,御医!”

    对着内殿门口,轩帝几乎是怒吼出声。

    这一刻,什么帝王的威仪,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他半点都顾不上,他要璟活着,好好地活着!

    “皇上,御医到了,御医到了!”

    孙琦的声音由内殿外传入,跟着就有数名御医提着药箱鱼贯而入。

    “快,快给璟王瞧瞧,瞧瞧他得了什么病。”

    轩帝起身,站至一旁,给御医腾出位置,好为璟诊治病情。

    过了半晌,数个御医皆为璟诊了一遍脉,围在一起商量片刻,由御医院院首回轩帝和太后。

    “说。”轩帝看向那走向他的院首。

    那院首分别对他和太后一礼,恭谨道:“璟王爷身体康健,没有任何病症。”

    一听他这话,轩帝和太后脸上皆显出怒色,轩帝冷声道;“璟王身体康健,为何会接连吐血,昏迷不醒?”

    那院首道:“王爷应该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气火攻心之下,才会口中吐血,晕厥过去。”轩帝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受了沉重的打击?轩帝心中甚是疑惑,内殿之中,就他们母子三人在,好好地说着话呢,怎就会受了沉重的打击?

    “回皇上,这个,这个……”那院首头上直冒冷汗,璟王是心病,什么时候醒来,全在他自己,可这话该如何对眼前的帝王说?弄不好,帝王盛怒之下,怕是会……,那院首不敢往下深想,他“扑通”一声跪地,其他几名御医见他跪下,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个个脑袋低垂,不敢发一语。

    “这个什么?给朕说。”

    轩帝盯视着那院首,冷声命令道。

    “回皇上,璟王爷什么时候醒来,这个,这个微臣不好说。”那院首语声轻颤回轩帝一句。

    “为什么不好说?”轩帝眸色冷然,出口之语尤为清冷。

    太后这个时候靠坐在枕上,直掉泪,秦嬷嬷在她身边小声劝慰着。

    “璟王爷要是愿意醒来,不用服用汤药,会立刻醒转,反之,就算服用再多的汤药,恐怕也于事无补。”

    冒着砍头的危险,那院首如实禀道。

    “照你这么说,就只能这样干等着璟王自己醒转了?”

    轩帝负在身后的双手,禁不住紧握在一起。

    那院首默声未作答,因为他实在不知再说些什么。

    “朕现在命令你们御医院,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必须让璟王尽快醒转过来。”伤痛的目光盯视着璟良久,轩帝对众御医命令道。

    “臣等遵命。”

    众御医齐应一声,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准备退离内殿,却被轩帝出声唤住:“璟王昏迷不醒这件事,朕不希望有半点风声泄露出去。”

    “臣等不敢!”众御医恭谨道。

    “退下。”

    轩帝摆手,坐回榻边。

    众御医行过礼,出了内殿。

    “孙琦,告诉福寿宫中的奴才,如果哪个敢泄露出璟王昏迷不醒一事,格杀勿论!”注视着璟略显苍白的容颜,轩帝对孙琦命令道。

    孙琦恭谨应声,握着拂尘退后两步,然后去了外殿。

    “哀家没说什么啊,璟怎就会受了打击,吐血昏迷不醒?”太后用帕子抹着泪,自责道。

    隐去眼底的伤痛,轩帝抬起头看向太后,道:“母后,璟这样,与你没关系的,你别多想。”

    “那他到底是怎么了?当下三国间情况微妙,他要是一直不愿醒来,该如何是好?还有煜,他若是知道璟昏迷不醒,趁机生出事端,你如何能顾得过来?”

    太后越想,眼中的泪越是掉个不停。

    “璟会醒来的,他不会长睡不起。”

    轩帝出口之语,像是说给太后听,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他那么在乎那位聂姑娘,不会丢下她不管的。”太后摇头,“哀家没看出他有多在乎那位聂姑娘,且碧桃传给哀家的话中,说璟从不主动找那位聂姑娘说话,从宫中回府,大多是家都是呆在自己的竹苑,哪儿也不去。”

    “可他在晕厥之前,有唤聂姑娘的闺名。”

    轩帝低喃道。

    太后默然半晌,道:“璟昏迷的消息一定要瞒住。”轩帝点头,太后接道:“长久让竟呆在宫中,定会引起大臣们的怀疑,若是黎明之前他还没有醒来,就着沈冰暗中送他回到王府,顺便留沈冰在暗中看护着,王府中的下人,让官家管好他们的嘴巴,就说璟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除过安顺,闲杂人等皆不可接近竹苑半步。”

    “母后,或许那位聂姑娘可以唤醒璟,若璟明日没有醒转,你到时宣她进宫,敲打一番,让她和安顺一起在竹苑照料璟,这样的话,璟醒过来的机会兴许会大些。”

    轩帝想了想,与太后说道。

    “到时再看吧。”

    太后没有立时轩帝说的话。

    “曦儿,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璟紧闭着眼睛,唇角微微噏动,轩帝听到他微弱的声音,以为璟要醒来,忙凑近道:“璟,你醒了是不是?”可他脸上的惊喜,片刻后一滞,握住璟的手道:“璟,你胡说什么?什么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聂姑娘在王府中一切安好,沈冰有去看过,她一切安好,你听到了没有?”

    “曦儿……,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无论你到哪里,我都要与你在一起……”璟微弱的话语,满是悲伤,轩帝不忍再听下去,看向太后,“母后,你说璟这是怎么了?聂姑娘明明在他府中,他怎就说什么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这样令人哀伤的话语。”

    “是不是咱们都错了?”太后拭去眼角的泪水,喃喃道。

    轩帝不解道:“母后,孩儿不懂你的意思。”

    太后望向他,“璟王府中的那位聂姓女子,很有可能是个假的。”

    “假的?”轩帝思量片刻,道:“她若是假的,那真的又是哪个?再有,她虽没有往事的记忆,但在看到璟第一眼时,情绪可是很激动的。”太后接住轩帝的话,“哀家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朝云山,云首村。

    月华倾照,夜色静寂,微风轻拂,落英缤纷。

    红玉坐在俩小的chuang边,为他们掖好被角,正准备回自己屋休息,不料,俩下忽然一起大睁开眼睛,接着张嘴哭出声来:“娘,你别死!你别死!”

    “旭儿,阳儿,你们是不是做噩梦了?”俩小坐起,眼泪吧嗒吧嗒地留着,红玉见状,揽俩小到怀中,语声轻柔道:“有王爷在身边,小姐不会有事,别乱想,快些睡吧!”

    俩下边摇头边哭,旭儿道:“我梦到娘一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人救娘,她好可怜,她好可怜哦,我要去救她,我不要娘死,我不要她死!”阳儿也点头,哭着道:“旭说得没错,我也梦到娘了,她身上被人用剑刺得血肉模糊,红姨,咱们去救娘好么,娘等着咱们去救呢!”

    红玉被俩小这么一说,一颗心随之提了起来,可她出口之语,仍安慰着俩小:“乖,王爷功夫那么高,还有,小姐功夫也不赖,她绝对很安全的,听红姨话,好好睡一觉,睡醒后,你们就知道晚上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

    “不要,我不要睡觉,我要去找娘!”俩小哭着摇头,异口同声道。

    “吱吱……,吱吱……”毛球大人跳到俩小chuang上,乌溜溜地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伸出它两只胖爪子,分别攥住旭儿和阳儿一根手指头,“吱吱……,吱吱……”

181 痛责

    它要回洛城,回到主人身边,看曦曦好着没有。

    旭儿吸了吸鼻子,将毛球大人抱在怀中,抽噎着道:“毛球,你是要回洛城帮我们去看娘么?”

    毛球大人连点小脑袋。

    “那一定要快哦,我梦到娘真得满身是血,她好可怜,躺在血污中,没人救她,我讨厌爹爹,讨厌她没在娘身边!”旭儿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冷然,“如果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原谅他!”

    “我也不原谅他,他说过会保护好娘……”

    阳儿抹去脸上的泪,幽蓝的眼睛里,亦是冷光闪闪。

    “吱吱……,吱吱……”主人不会让曦曦遇到危险的,他不会,他喜欢曦曦,“吱吱……”毛球大人的小嘴一张一合,说着俩小听不懂的话语。

    “要去就快些去,记得,一定要找到娘,一定哦!”旭儿放下毛球大人。

    毛球大人点点小脑袋,吱吱叫了两声,肥硕的身子“嗖”地就没了踪影。

    “红姨,要不天亮后,我们出谷去找娘好不好?”阳儿拽着红玉的衣袖,语声抽噎道。

    红玉抚着他脑后的发丝,柔声道:“毛球不是去洛城了吗,它会给咱们带回消息的,”说着,她顿了顿,接道:“小姐离开时说过,办完事会立刻回到云首村和咱们团聚,因此,她绝不会让自己出事,免得咱们担心记挂……“红玉一句句安慰的话语,俩小听在耳里,却并未放下心,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然后看向红玉,同声道:“旭(阳)相信娘,她不会出事,她一定好好的。”

    实则,他们在彼此互看时,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至于他们的主意是什么,唯有他们哥俩知道。

    雾国皇宫。

    北堂鸣横抱百里醉一回到寝殿,就宣御医为其治伤,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将这背叛他感情的男子抱回寝宫的。

    是的,他是有宫妃,也有好几个男chong,但他并未将此刻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之人当做玩物对待。

    可以说,私下里,他们完全是平起平坐,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

    背叛,这个他一心chong着,爱着的男子,背叛了他们间的感情!

    “醒了。”

    百里醉闭阖在一起的双眼缓缓睁开,就听到北堂鸣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平淡若水,他是痛醒的,唇角噏动,他目光呆滞望向北堂鸣,终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说什么好呢?他要对坐在身旁的帝王说什么好呢?

    “你可爱过我?”良久,听不到百里醉说话,北堂鸣语声听似平静,其实压制在心底的怒意,已渐渐上涌,“说,我想听实话。”

    喜欢过么?

    他喜欢过眼前这帝王么?

    百里醉心下自问。

    “自从你到我身边,我是怎样对你的,你该是很清楚明白。后宫嫔妃,还有那些供我消遣的玩物,他们哪个能与你相比?我chong你,但凡出宫,都带你在身边,且给了你、他们没有的自由,说说,你可有爱过我?”北堂鸣就是不甘心,他的给予,他的疼chong,换来的怎就是背叛?

    忍住断手处传来的阵阵剧痛,百里醉望向殿顶,喃喃道:“幼时,我有父有母,可就因为家族中有人犯了重罪,牵累到我们,父亲被发配充军,母亲被卖入chang*馆,而我,那时也不过六七岁左右,被卖入达官贵人之间,知道么?从那时起,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因为那些感情于我来说,全是一种奢侈,我有的仅是羞辱,无尽的羞辱。

    我是男孩子,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可我却被当做女孩儿养着,并教我怎样取悦男子,从而慢慢地让我在潜意识中,认为自己是女子。十五岁,十五岁那年,我被当做玩物送到你身边,为了能活命,为了不被打骂,我用所学的一切讨好你,取悦你。

    可我讨厌那种取悦你的生活,更讨厌我不能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儿,但我不能反抗,你教授我武功,对我疼chong有加,这一切虽让我的心悸动过,然,比之我委身在你身下遭受的耻辱,这些瞬间在我脑中烟消云散。

    遇到他时,我感觉我的心跳失去常律,他凤仪卓然,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亲和力,吸引人禁不住想要靠近。奈何,我一次次的靠近,都没引起他的主意,更没与他近距离说过话,可即便这样,我仍我可救药地想要亲近他,最终,我被璟王打伤,我恨他们,我要他们死。

    这就有了我人为制造出的那次雪崩,呵呵,终了他们却没丧生在雪崩中……

    你怀疑他是女子,他怎么能是女子呢?我讨厌女子,因为那会让我想起自己曾经遭受的一切……”百里醉将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在北堂鸣面前一字字道出,他感觉心里舒服不少,死了,那抹青衫被他用剑刺得周身血肉模糊,且被唐婉那恶毒的女人,还有罗贤那个阉人下蛊施毒,定是死了。

    活着,他还要活着么?

    百里醉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一点都没有。

    因此,他不在乎北堂鸣会怎样对他。

    “也就是说在我身边这十多年,你从没爱过我?”

    北堂鸣双眸赤红,问百里醉。

    “我谁都没爱过,爱对我来说是种极为奢侈的感情,刚刚我不是说过么?”百里醉呆滞的目光,慢慢落至北堂鸣脸上,“对他,我想,我……”叹了口气,他没有再说下去。

    “你说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你么?”北堂鸣按住百里醉的肩膀,凑近他耳畔,近乎咬牙切齿道。

    百里醉笑了笑,“死于我来说,或许是种解脱,让我从此不再想起过去,不再想起曾经卑贱地活着。”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北堂鸣邪魅地笑着,“我要你活着,活着承受我的折磨,活着体会那于你来说的耻辱。”他真恨不得掌掴百里醉两巴掌,恨不得用利刃划开百里醉的胸膛,看看那里面有没有心,多年来,委身于他身下是种耻辱,那他呢?想到自己多次躺在百里醉身下,行那欢愉之事,北堂鸣心中的恨愈发加剧。

    耻辱?

    一直以来,他的*,他的爱,于对方来说,都是种耻辱。

    哈哈……

    北堂鸣心中狂笑不止,按住百里醉肩膀的双手,禁不住力道加重,赤红双目,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心?”百里醉呆滞地看向他,未作答,北堂鸣继续道:“我不止一次的对你说过,你是不同的,可你呢?却把我对你的好,对你付出的感情,当做是种耻辱,你如此对我,要我情何以堪?你说啊!”

    百里醉仍未作答。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坐起身,北堂鸣松开百里醉的肩膀,但瞬间,他一只手掐住百里醉的下颚,“说,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杀死我?”

    “是,我是恨不得杀死你!”百里醉呆滞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你敢说你从没想过我只是你的玩物?”北堂鸣凝注在百里醉面上的目光倏地一滞,百里醉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有想过对不对?你心情好时,与我*在一起,就说些甜言蜜语,反之,你在我身上只是发泄,谈何chong爱,谈何感情? 再者,我不需要chong爱,我要的是平等,要的是感情上的平等,而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没有自我思维的玩物!”

    松开百里醉的下颚,北堂鸣站起身,仰起头,阖上双目,默然片刻,倏然睁开,凝视着百里醉邪肆一笑,道:“玩物?很好,等你养好伤,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玩物!”说完,他甩袖走向chuang边,和衣躺在了枕上。

    但他并没立时阖眼睡去,而是想着在寂府正堂外看到的一切,以及听到的一切。

    妖物,两只,他们都是谁?

    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夜妖?

    如若不是,那蓝发蓝眸,与璟王长得尤为相像的妖物,为何要说出璟王要娶王妃的话语?还有,他与璟王之间有什么关系?

    北堂鸣逐一梳理着这些思绪。

    月色如水,流泻在天地之间,那遵循凌曦之命,救聂瑾鸿逃出寂府的黑衣人,名叫龙玄。

    他不仅是听雪楼在桃城分布的负责人,更是听雪楼在雾国的总负责人,因处事谨慎,甚得凌曦重用。

    桃城,听雪楼的联络点,也就是凌曦来雾国时呆的那座别院,龙玄救聂瑾鸿逃出雾国都城,坐上早先备好的马车,一路赶回听雪楼在桃城的据点。

    聂瑾鸿因连日遭受重刑,身体很是虚弱,但他没有让自己昏厥过去。

    夜风轻拂,他跪坐在一颗花树下,望着雾国都城,不,准确些说,他应该是望着寂府的方向,眸光呆滞,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一句话都不曾说。

    考虑到他身上的伤,龙玄自远处走至他身后,不得不劝道:“寄公子,你身受重伤,还是回屋躺着吧!”聂瑾鸿似是没听到他的话,动也不动,仍是怔怔地望向远方的天际,幽叹了口气,龙玄接道:“寄公子,楼主为救你,现在生死未卜,你此刻这般不在乎自个的身体,岂不是要让楼主的一番心思白费!”

    “住嘴!”一声尖锐的厉啸自聂瑾鸿嘴里脱口而出,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倏地从地上站起,仿若一只凶猛的野兽,转身攥住龙玄的衣领。龙玄一怔,未曾想自己的规劝之语,竟会激怒聂瑾鸿,回过神,他与聂瑾鸿四目相对,道:“寄公子,你这样对在下,是出于何意?”

    聂瑾鸿脸上显出痛色,“为什么要救我?她为什么要救我?我有让她救吗?”他低喃两句,松开龙玄,脚下一个趔趄,重新跪倒地上,“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救我?你告诉我啊?”如果说,聂瑾鸿刚才因龙玄的话,生出恼怒,进而专为沉痛,那么现在,他就是怒、痛,恨全袭涌上了心头。

    他恨凌曦着人相救,没能为家人报仇,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救他,为何要救他?是要他感恩她么?可是,可是在这恨的下面,他怒,他痛,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她怎就不顾及自我的安危,救他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龙玄看着他,道:“楼主说你是他最为重要的亲人,行动前,曾吩咐过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救出你。”因过度用力,血,殷红的血,从聂瑾鸿身上的伤口往外流出,可他全然没感知到,他抬起头,冲着龙玄大叫起来:“最为重要的亲人?谁是她最为重要的亲人?我不认识她,我从来不认识她!”

    “寄公子,你身上的伤口崩开了,需要立刻上药,在下扶你回屋可好。”龙玄朝聂瑾鸿身上的伤口看了眼,皱了皱眉,再次出声劝道。

    聂瑾鸿语声嘶哑道:“我的死活不用你管,滚开!”

    龙玄站在原地没动:“寄公子,你这样很让在下瞧不起,甚至于令在下鄙夷。为救你,我听雪楼多少高手死去,你知道吗?为救你,楼主……”不等他说出后话,聂瑾鸿瞪向他道:“闭嘴,你给我闭嘴!”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龙玄道:“楼主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不知寄公子可还能笑得出!”

    “我为什么笑不出?是她自以为是,是她自己要带着人去救我,我没求她相救,我没有!”聂瑾鸿说着说着,眼里竟有泪水涌出:“我没求她相救,我更不认识她,是她自以为是,对,就是她自以为是,她若是死了,那是她活该,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如果楼主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相信,我听雪楼的部下,无论哪个,都会取你xing命!”龙玄俊朗的脸上浮起一丝冷酷的笑,直视着聂瑾鸿。

    聂瑾鸿颤颤巍巍地自地上站起,拉过龙玄的手,放至自己脖颈上,亦冷笑道:“杀我啊,你现在就杀我啊!”夜风拂过,殷红的血从他身上不住落下。

    “你就这么想死?”龙玄一个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就见聂瑾鸿踉跄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他没有去扶,因为像这种不知好歹之人,不值得他伸出手,“知道么?你根本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冷血之徒!”

    “我不知好歹,哈哈……”聂瑾鸿趴在地上,大笑出声,那笑中充满伤痛,龙玄自是听了出来,他心中不解,不解聂瑾鸿为何会发出这伤痛至极的笑,笑够了,聂瑾鸿目中泪水滴落:“我是不知好歹,我就是不知好歹!”音落,他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目中闪过一抹决然,艰难地催动起真气,准备一掌了结自己,龙玄似是看出他的想法,上前一把提起他,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你想死,我成全你!”

    聂瑾鸿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双眼闭阖,声音虚弱道:“来吧!”泪水淌过他俊秀的脸,滑至两鬓之中,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除过死寂,再无其他。

    “你起来,你给我起来!”龙玄蹲身,将聂瑾鸿的身子拉坐起,接着,他坐在聂瑾鸿身旁,让其靠着自己,脸色平和,缓声道:“寄公子,楼主那么在乎你,听在下句劝,别再自我折磨了可好”前面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出于龙玄本意,他只是气不过聂瑾鸿自虐,死去那么多兄弟,楼主现在是生是死尚不可知,而眼前这被他们救回之人,却不知珍惜自个的身体,非得跪在这寒凉的夜里自虐,并说些忘恩负义的话语,他根本就没法泰然处之。

    “自我折磨?”聂瑾鸿靠坐在龙玄身旁,泪水自眼角涌出,流过他的脸,汇集在他破烂、染满鲜血的衣衫上。整个人与身上的衣衫一样,变得落拓至极,悲伤至极。

    他不再是俊秀挺拔的佳公子,不再是那爱他之人心目中的寂大哥,他身上所拥有的一切,在这凄迷清冷的夜中*,化作对自身深深的厌弃。

    聂瑾鸿静静地抬起头,目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的眼里充满着伤痛和绝望。

    他就用这伤痛而绝望的眼神,静静地盯视着龙玄,道:“我真得不知好歹。”

    顿了顿,他又重复道:“我真得不知好歹。”

    龙玄看着他,未发一语。

    隐约中,他似是能感到聂瑾鸿心中的伤痛,但那伤痛具体是什么,他却不知。

    说聂瑾鸿不知好歹,他也是气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他忽然觉得聂瑾鸿这般自虐,必是有他的原因,而他,不该像刚才那样对聂瑾鸿。他应该好言相劝,劝说聂瑾鸿回屋躺着,等候楼主归来。

    没有,他没有,反而将对楼主的担心,对楼中兄弟的死去,迁怒到对方身上,嘴角动了动,龙玄道:“寄公子,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他目光真诚,出口之语亦是真诚无比。

    聂瑾鸿呆滞的目光朝雾国都城方向看了眼,又缓缓移至龙玄脸上,他苍白的嘴角噏动了一下,道:“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说的都对。”默然了一会,他接道:“我不姓寂,我姓聂,我叫聂瑾鸿。

    我是云国人,我的父亲是云国的聂大将军,我的嫡姐,更是楚帝的发妻,是云国百姓和朝臣极为爱戴的聂后,但,但因为鸣帝的算计,我的家人,我所有的亲人,全被楚帝下旨斩杀于午门,就是我那贤良淑德的嫡姐,也惨遭毒手。”龙玄愕然,他没想到聂瑾鸿会有这样的身份。

    “……从师傅口中,我知道了这一切,我要报仇,要为我聂府一门报仇雪恨,临下山时,师傅劝我莫要鲁莽行事,我却没听他老人家的教诲,一到云国,就趁夜潜入皇宫,找毒后穆氏,以及那害死我全家的昏君寻仇,熟料,我仇没报,反差点丢掉xing命。

    是她救了我,当时我却不知。后来,每当我蠢蠢欲动,想要为家人报仇时,她都会适时出现我面前,说一切有她,让我只需好好地活着,无需记挂为聂府一门报仇。我没听她的话,再次潜入皇宫,却又一次面临险境,她不顾自身危险,助我从险境中逃离。

    我有对她说过,别再管我聂府的事,她面对我回回都是温和一笑,说一切有她。

    她做到了,在云国,她除去不少残害我聂府一门的歼人……”聂瑾鸿说到他和鸣帝的关系,以及入朝为鸣帝效力这儿时,龙玄目中又流露出愕然之色,而聂瑾鸿依旧往下说着,“鸣帝的野心,在我决定与他来雾国,就已知晓,傻傻的,我想借他之手,摧毁楚帝的江山,

    却不曾想,有人告知我,鸣帝才是害我聂府一门、遭遇变故的罪魁祸首,你说我是不是很蠢?”龙玄没有出声,而聂瑾鸿好似也没想要龙玄回答他的话。

    接道:“我要报复,而我的报复也在顺利地进行着,具体些说,在我自以为是地顺利进行着,没想到的是,一别多年,我以为我和她不会再相见,又或是她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她却出现在了我面前,她叫我随她离开雾国,她说了好多好多,我赶她离开,我朝她吼,她没有生气,她丝毫也没对我生气……

    嫡姐,她说她是我的嫡姐,多么荒唐的事啊,她怎么就能是我的嫡姐?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她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龙玄听到聂瑾鸿说到这,目中除过愕然,就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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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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