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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王废后,倾世名相全文阅读

作者:轩之飞翔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txt下载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7 不该

    “可在我们这,他的不同,显然被人们视作了妖孽降世,这才有了他幼时遭受的伤痛,更引发了一场宫变。.访问:щщщ. 。”璟缓声说着,“你是不是对旭和阳说过你那个世界的事了?”

    “说了,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我哄他们入睡,就给他们断断续续讲了些我那个世界的事,我不想阳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更不想把他和旭区别对待,这样对他养成个好xing格,有着莫大的好

    处。”说到俩小,凌曦‘唇’角渐渐映出抹幸福的笑,璟道:”他们有你这个娘,真得很幸福!“

    “有你这个强大的爹爹,他们同样很幸福!”凌曦笑着回了句。两人静默了一会,璟道:“明日一早,我便动身前往‘蒙’城,你就留在京里等消息就是。”

    “不成,”摇了摇头,凌曦态度坚决道:“我和你一起去。”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不想你遇到危险。”

    璟望着凌曦,语带关心道。

    “我也不想你遇到危险。”凌曦接住他的话说了句,接着,她微微笑了笑,道:“考虑到三国间迟早要爆发战争,我着工部按照我画的图纸,制造了秘密武器,想来威远候率大军,将那武

    器已带往了‘蒙’城。”顿了顿,凌曦又道:“如果雾国要攻击我国,那么我国东面的那座苍松峰,是他们的必经之地。而距离苍松峰最近的山城,我也着兵部派出士兵,将秘密武器送了过去,

    再有,那边的兵力,必须再加强些。”

    “你考虑的面面俱到,我自愧不如啊!”璟momo鼻头,怏怏道。

    凌曦笑看向他,嗔道:“你呀,就装吧!”璟‘唇’角微勾,目中神光chong溺:“我没装!”

    “还说?”凌曦在他‘胸’口轻捶一拳,然后紧倚在爱人怀中,没再说话。

    暖暖的幸福,悄无声息地在他们周围弥漫了开来。

    雾国。

    着御林军找遍宫里,没有发现百里醉的身影,又连日在宫外寻找,依然未有百里醉的踪迹可寻,北堂鸣感觉自己的心,一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好似丢失了最为珍贵的东西。本就不怎么上早

    朝,这么一来,他更是没心思临朝,文武百官上奏的折子,堆积在御书房中,他也不去批阅,每日呆在寝宫中,要么独自喝闷酒,要么就chong幸嫔妃和男chong,过的日子,真真是荒*‘淫’无度

    徐太后急啊,可她拿北堂鸣一点法子都没有。

    宣朝中有威望的大臣,前去北堂鸣的寝宫加以规劝,无不被其赶离!

    夜幕缓缓落下,风儿透窗而入,殿中灯火摇曳,“皇上,臣妾不行了,臣妾真得不行了!”一名打扮妖娆的妃嫔,双颊晕红,眸光‘迷’离,倚在北堂鸣怀中,推拒着北堂鸣送至她‘唇’边的酒水

    。北堂鸣似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手微微一抬,直接将酒灌入那嫔妃喉中。

    “咳咳咳……“那嫔妃被入喉的酒水呛得连连咳嗽,北堂鸣盯视着她,语声‘阴’柔而森冷:“怎么?你这是做给朕看吗?还是说你讨厌朕的chong爱?”

    那嫔妃吓得一阵哆嗦,不时地摇头:“没……没有……,能被皇上chong爱,是臣妾的福气……”就是那‘迷’离的眼神,以及泛红的双颊,在这一刻,也变得清醒、煞白。

    “啪!”

    北堂鸣将其从怀中一把推离,跟着重掴一巴掌,对‘侍’立在一旁的宫‘侍’道:“将这jian人,给朕送到军中红帐去!”

    “是,是……”

    ‘侍’立在一旁的宫人,肩膀一抖,颤声应道。

    “皇上……皇上……,您饶过臣妾啊!臣妾知错,臣妾知道错了……”刚得chong没多久,就落得这般下场,叫她如何能接受?那嫔妃跪趴在地上,眸中泪如雨下,磕着头求北堂鸣。“滚,

    都给朕滚出去!”北堂鸣看都不看她一眼,“砰”一声把手中攥着的酒盏摔倒地上,怒吼出声。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刚才不是有意的啊!”她不是有意呛酒的,她真不是有意的,被灌了太多酒水,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才忍不住接连咳嗽了几声,那跪在地上的妃嫔哭得完全

    没了形象,可还是被两名宫‘侍’架着胳膊,拖到了殿外。

    瞬间,内殿之中,仅剩下北堂鸣一人。

    “醉,你在哪里?你到底去了哪里?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醉……”满是伤痛的目光,注视着一盏摇曳的灯火,北堂鸣喃喃道:“我错了,醉,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回来,你回来好么?”

    回答他的,除过一室静寂,就是窗外微微响起的风声。

    “我原谅你,原谅你对我的背叛,原谅你和唐婉那个jian人走在了一起,只要你回来,我都原谅你,醉,你回来……”为什么?为什么要那般折辱他?明明喜欢他,心里明明在乎他,为何

    就是要那般折磨他?北堂鸣眼角渐显湿润,又是自责,又是悔恨。

    可这些自责,这些悔恨,在此时此刻有用么?”

    没有,没有一点作用!

    “滚!没朕的传唤,谁也不许进来!”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走近,北堂鸣声音嘶哑,怒道:“滚出去,听到了没有?”他的目光仍注视在那盏灯火上,一刻也未曾挪转。

    百里醉在的时候,傍晚时分,经常坐在那盏灯火下看书,专注的神情,回回吸引的北堂鸣,情不自禁地想要和其亲热。

    走了,醉走了,毫无留恋地走了,呵呵!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么?

    北堂鸣苦笑出声。

    “皇上,荀江军求见!”步进殿中的宫人,是北堂鸣的近身太监,听到皇帝的怒吼声,他脚下步子倏地顿住,眸眼微垂,神情恭谨,禀了句。

    “告诉他,朕没工夫。”

    冷冷丢出一句,北堂鸣的目光由那盏灯火上收回,端起面前矮几上的酒水,仰头一口饮尽。

    那太监没有退离,而是继续道:“皇上,荀江军说有要事禀告。”

    “要事?”看向那太监,北堂鸣冷冷道:“什么要事?是我国被他国侵犯了,还是哪处爆发了内‘乱’?”那太监额上冷汗直冒,因为他感受到皇帝的目光,足以杀死人,刚荣升为皇帝身边的

    大太监没多久,原以为自此就飞黄腾达了,不料,近距离呆在皇帝身边,真应了那句古话“伴君如伴虎!”

    敛了敛心绪,那太监颤声道:“荀江军说云国有异动。”

    “让他进来!”云国有异动?北堂鸣脸‘色’‘阴’沉,拧眉思索着,这一刻的他,与刚才陷入伤痛中的他好似不是同一个人。“是!”那太监应声,朝后退了数步,转身匆匆离去。

    不多会,一体型魁梧,留着络腮胡,身穿武官服饰的中年男子,步履稳重,走近内殿之中。

    “荀戬叩见皇上!”那中年男子止步在台案前数步外,拱手道。

    北堂鸣看向他,目中神‘色’晦暗不明,缓声道:“荀江军免礼。”

    “谢皇上!”荀戬谢恩,就听北堂鸣继续道:“云国有异动?”

    荀戬点头,道:“微臣刚从军中得到消息,就匆忙入宫向皇上作以禀告。”

    “说。”北堂鸣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空酒盏,命令道。荀戬应声,道:“云国已出兵朝国,还有就是,云国的穗城,楚帝加派了不少兵马。”说完,荀戬静候北堂鸣的指示。

    出兵朝国,在穗城加派兵马?北堂鸣‘唇’角逐渐挑起,漫不经心道:“楚帝这是既想攻占朝国,又不想被我国趁虚而入,算盘倒是打得极好!”良久没再听到北堂鸣说话,荀戬不由道:“皇

    上,那您的意思是……”

    “朝国可是块‘肥’‘肉’。”北堂鸣说着,起身在殿中走了几步,然后顿住脚,看向荀戬,道:“云国的穗城,初略估计有多少兵马?”

    “大约三万。”荀戬答道。

    北堂鸣嗤笑出声:“楚帝这是小瞧我雾国,还是说,他那三万兵马是神兵,可以以一当十?”冷哼一声,他接道:“着你麾下的沈将军率领三万兵马,再加上我国边城的五千守军,用最快

    的速度,给朕拿下穗城!”

    “是。”

    荀戬拱手应道。

    默然半晌后,北堂鸣又道:“云国出兵朝国,可知是哪个领兵的?有多少兵马?”

    “是楚帝亲自率兵,兵马约二十万。”荀戬想了想,恭谨回北堂鸣一句。

    北堂鸣猝然抬头,直直地盯着荀戬,沉声道:“楚帝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朝国?”荀戬道:“回皇上,是这样没错。”北堂鸣眸中划过抹讥笑:“比之数年前他发兵攻打朝国,这次的

    举动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荀戬没有接话。

    “整顿三十万兵马,你作为副帅跟在朕左右,发兵朝国!”北堂鸣说着,顿了顿,接道:“再准备十万兵马随时加以增援!”

    “皇上,这样怕是多有不妥,”荀戬眉头微皱,道:“咱们的兵力,若全部集中在攻打朝国上,若楚帝再调拨兵马到穗城,我国的边城岂不危矣?再有,我国周围的其他小国,他们若是趁

    机侵我边境,又该如何是好?”

    北堂鸣冷冷道:“哼,他们没那个胆子!至于云国,我们暂时只攻下穗城便好,一旦拿下了朝国,再对其全面发起进攻。”天下只能属于他北堂鸣,只能属于雾国。云国?想都别想!一抹

    胜券在握的笑,在北堂鸣‘唇’角漾出。

    荀戬嘴角噏动,嗫嚅道:“皇上,朝国……朝国有璟王和那位智谋百出的“夜公子”在,咱们这般动作,恐怕很难取得胜算。”北堂鸣顶着他,目中神光渐渐冷然,一字字道:“你觉得朕

    很蠢么?还是觉得朕的谋略不如朝国璟王、和那位你说的智谋百出的“夜公子”?”荀戬心中一突,忙跪地道:“皇上息怒,微臣刚才所言,绝无半点不敬之意!”好‘阴’鸷的目光,荀戬低垂

    着头,眉‘毛’轻轻跳了跳。

    但他跪在地上的身形却动也未动,任北堂鸣冷厉的目光‘逼’视。

    平复下‘胸’口升腾起的怒气,北堂鸣斥道:“退下,遵照朕的旨意行事!”荀戬却未领命起身,他抬起头,与北堂鸣目光对视,郑重道:“皇上,咱们可以等云、朝两国先打得两败俱伤,再

    行出兵不迟。”

    “呛”一声,北堂鸣手上运力,挂在不远处墙壁上的利剑,突然出鞘到他手中。

    荀戬缓缓闭上眼睛,似是等待北堂鸣挥剑。

    然,北堂鸣握着剑却没斩下,道:“起来!”跟着,他掌心运力,那握在手中的剑,“呛”一声,回到了剑鞘。“朕让你整顿兵马,开往苍松峰,并未说要立刻攻打朝国。”北堂鸣幽幽道

    睁开眼,荀戬起身,拱手道:“皇上英明!”

    北堂鸣深深望了他一眼,摆摆手,未再说什么。

    “微臣这就遵照皇上的命令整顿兵马。”音落,荀戬拱手一礼,出了北堂鸣的寝宫。

    穗城城外,大大小小扎着不少营帐,这里驻守着楚御寒派遣来的三万兵士。

    其中一座素白营帐,比之周围的帐篷大了不止一倍。

    “樊将军,楚皇这次重新重用你们这几位将军,也不知是不是完全没了猜疑之心?”聂瑾鸿身穿一袭盔甲,坐在椅上,望向樊勇问道。

    樊勇坐在桌案后,摇摇头,道:“这个不好说。”沉默片刻,他接道:“不管他对我们几人是否完全放下猜疑心,这次能率兵到穗城,于我们大家伙来说,绝对是好事一桩。”聂瑾鸿思量

    着樊勇说的话,半晌后,道:“也是。”

    “鸿公子,咱们计划好的事,需一步步来,千万急不得。”樊勇的目光凝注在聂瑾鸿脸上,出口之语尤为认真。聂瑾鸿点点头:“我知道,为了帮家父报仇,拉上你们大家伙一起犯险,实

    在是报歉得很!”

    “别,鸿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樊勇摆摆手,目中涌出抹痛‘色’,道:“聂老将军视我们这些部下,以及万千兵士,如亲人一般,他的死,我们所有人都深感愤慨!皇帝不仁,就别怪我们不

    义,咱们所行之事,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将军说得对,我们大家伙只求问心无愧就好!”坐在另外几把椅上的将领,齐出言附和樊勇说的话。

    聂瑾鸿眼眶微微泛红,从椅上站起,揖手向诸位将领一一行礼,道:“谢了,在下在这替家父谢诸位将军了!”

    “鸿公子,你这般客气作甚?”樊勇和诸位将领跟着起身,樊勇道:“咱们都说了,只求问心无愧。为了自个的野心,便不顾百姓死活,这样的皇帝,我们若还继续为其效忠,那就是愚忠

    了!”

    放下手,聂瑾鸿的目光从诸位将领脸上一一划过,语声有些沙哑道:“多余的话我不说了,我只想再说句,谢谢诸位将军!”揖手已不能表达出他内心此刻涌动出的感‘激’之情,他躬身朝诸

    位将领鞠了三躬。

    见他意绝,樊勇和诸位将领便也没阻止。

    毕竟他们要做的事,关乎着一家人的xing命。

    成功便罢,一旦失败,自己身死无疑,牵累到无辜的家人,甚至是九族的xing命,恐怕也无半点悬念。

    三日后的清晨,天气‘阴’沉,朝国‘蒙’城数里地外。

    楚御寒骑在骏马上,在他身后,整整齐齐站立着二十万大军。

    风起,他身上的墨‘色’锦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在他对面百丈远,威远候身穿铠甲,亦骑于马背之上,率领身后十万‘精’兵,正定定地注视着他。威远候在等,等对方叫阵。然,楚御寒的目光却没有看向他,而是望着城楼上那两抹修长的

    身影,定定的一眨不眨。

    “他想做什么?”凌曦与璟并肩立于城墙上,低语道。璟笑道:“看他的阵仗,是卯足了劲要拿下我朝国,同时要得到你!”凌曦嘴角勾起抹冷笑:“他疯了,为了自己的野心,彻底的疯

    了!”

    璟淡淡道:“他没疯,他的目标很明确。”凌曦看了璟一眼,叹息道:“过会,‘蒙’城外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战争就是流血,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璟眸‘色’柔和,回她一句,顿了顿,关心道:“你若是看不下去,就下城楼,到街上转转。”凌曦摇摇头:“我无碍,我只是……”她没有说下去,

    有战争,就有流血,就有死伤,这个理她知道,可以今日这局面,恐怕会死伤无数,想想就觉得渗人得慌。

    忽然,楚御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朕归还贵国被占城池,且用我国十座繁华之都换她,你可应允?”他手指凌曦,运用内力与璟道。“神经!”凌曦冷眼望向楚御寒,鄙夷道。璟朝她

    微微笑了笑,摇摇头,让她别在意,接着,他的目光朝楚御寒望去,‘唇’角轻启,道:“她,整个天下都比之不上!”皓雪白衣伴风舞动,银发旨意轻扬,这样的他,真真是天人临世。

    “璟,你……”

    凌曦的明眸中显出愕然之‘色’,跟着,她感到双颊一阵滚烫,但转瞬,眸中的愕然之‘色’,便转为满满的柔情。

    他,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就是她一生的依靠,在他心里,她比他的生命还来得重要,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她万万没想到,当着两国数十万将士的面,他会说出这句“她,整个天下都

    比之不上!”

    “你知道的,哪怕失去生命,我也不能让你遇到丝毫危险。”璟看到凌曦眸中的柔情,在他耳畔呢喃道:“然而,我却……我却差点又一次失去你,天下,没了这天下,与我一点干系都没

    有,但若没了你,我……”

    凌曦眼角湿润,捂住璟的‘唇’,摇头道:“你很好,你对我真得很好,不许再自责!”她的声音很是轻柔。

    朝、云两国的将士对楚御寒和璟说的话,皆感到震撼不已。

    他,他,竟为那抹凤仪出众的青衫,当着他们这数十万将士的面,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两国将士震撼归震撼,但他们的神思,却一直保持着清醒。

    “你想好了?”楚御寒再次运气内力,“她本就是朕的人,且她心里也有朕,留她在身边,你不觉得心里堵得慌吗?”说着,楚御寒深情的目光,凝聚在了凌曦脸上。未等璟说话,凌曦清

    冷的声音,在‘蒙’城上空响起:“敢问楚皇,哪个是你的人?”

    楚御寒启‘唇’,满是深情道:“你!”

    “我吗?”凌曦手指自己,笑道:“在徐太后寿诞之日,楚皇就缠着夜某不放,今日,楚皇又说出如此不堪的话语,看来,夜某当日所言,是事实了!”璟这时凑近凌曦,轻语道:“他在雾国有缠着你吗?”轻浅而淡然的话语,听在凌曦耳里,却冷若冰寒,她眸‘色’柔和,道:“你吃味了?”

    璟点头承认,道:“他不该,就算知晓你的身份,他也不该再招惹你!”说着,他伸出手,站在一旁的‘侍’卫,立时递上把弓箭。凌曦见状,忙道:“璟,你要做什么?”璟宛若天人一般的容颜上,漾出抹浅淡的笑:“你很快就会知道。”--88850+dsuaahhh+25602215-->

198 局面

    看到璟撑起弓箭,楚御寒皱了皱眉,从身后的将领手中,亦拿过一把弓箭,并很快搭弦,对准璟‘射’了出去。。 更新好快。微凉的风儿扬起他的发,他的袍角,同样的,璟和凌曦的衣袍与发丝,也被风儿吹起,恣意舞动着。‘阴’沉的天‘色’,忽然间放晴,所有人的面孔统统沐浴在了暖阳的光辉下。

    璟凝视着那‘射’向自己的羽箭,拉开弓弦,轻轻的那么一放,然后朝凌曦柔和的笑了笑。

    两军将士的目光,齐聚向那疾速在空中的两只羽箭上。每一支箭都具有无可媲及的力量,向着它们的目标急袭着。箭尖上泛出的亮芒,看起来彻骨森寒。

    它们划破风儿、划破阳光、划破尘埃,前进,再前进,“砰”一声响,只见楚御寒发出的羽箭,被璟‘射’出的羽箭从箭尖分为两半,接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道,自空中落向了地面。楚御寒脸‘色’一变,注视着手中的石弓,运转内力,掣转羽箭,在弓身上一扣。立时,一声尖锐的龙‘吟’,透空而下。

    而璟发出的那只羽箭,在将楚御寒‘射’出的第一支羽箭摧毁后,依然急袭向自己的目标……

    “皇上……,小……”

    好快,好狠的箭,纵身为楚御寒挡住羽箭的那名将领,嘴里喷出一大蓬鲜血,接着,人倏地落在了地上。

    于楚御寒发出的第二箭,璟像是完全没当回事,凌曦却急了:“璟!”她提醒璟主意,得到的是璟一个放心的眼神。凌厉的寒芒在空中砰然炸开,丝丝缕缕,宛若张开一张巨大的网,向璟快速罩来。

    两国数十万大军,全摒神静气,看着那只羽箭。就是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颤栗不止,惊慌地争相避让。

    那泛着寒芒的大网不住地旋转,扩张。

    卷起地上的沙尘,仿佛要将一切阻碍它的力量冲破,直抵目标!

    然而,就在它距离璟有数丈远时,前行之势倏然减慢,并箭头猛地一调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射’出它的主人袭去。

    苍穹为之一震,仿若天雷崩裂,空中亮起万亿寒芒,嗖嗖声响中,不断爆散而开,像是暴雨倾泻一般。

    璟悬浮在城墙上空,缓缓将手负于身后,身上白衣被风儿扬起,猎猎作响。

    凝重的神‘色’,看得凌曦不知怎地脱口道:“璟,别……”话一出口,她容颜上的表情陡然一滞,解释道:“璟,我,我……”到嘴边的话语如鲠在喉,璟看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多说什么。

    他明白,明白凌曦想说什么,毕竟人儿与那骑在马上的帝王,有过一段渊源。

    凌曦回过神,将视线从璟身上挪开,望向那袭向楚御寒的羽箭。

    璟的武功修为,她一直都知道。

    拂袖间,便让那急袭于他的羽箭,前行之势减慢,并随之调转方向。看似没用多少功力,但那一箭之力,与天地抗衡,也不为过。它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要毁灭它的目标。“保护皇上!”楚御寒身后的将领,不知哪个突然道。

    “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楚御寒凝视着那威力巨大的羽箭,对身后诸将领厉声命令了句。

    “是。”他身后的诸将领拱手应道。

    双手抬起,楚御寒催动内力,准备化解那急袭向他的羽箭所带来的巨大威力。不料,璟悬浮在空中的身影,也随之有了动作,只见他缓缓抬起手,皓雪般的袍袖突然凌风展开,一道狂龙

    怒肆般的劲气,以排山倒海之势,朝那只羽箭的尾翼灌去。天地间所有能转化为力量的事物,全被他收集,灌入那只飞驰的羽箭上。

    这般态势,就算雷霆之威,怕也难以抵御分毫!

    楚御寒尽力了,他真得尽力了。

    箭势微缓,箭尖也虽有所偏斜,还是没能阻止住那支被他‘射’出,被璟挥袖调转肩头,向他急袭而来的羽箭。

    一瞬间,楚御寒身中羽箭的伤处,血‘花’四溅。

    “皇上!”

    他身后的诸将领个个睁大眼,担心地高唤一声,就见他们皇帝的身子摇晃了下,人便从马背上*了下来。一名将领快速跃下马背,横抱起楚御寒,再次纵身回到马背上,看了其他将领一眼,然后打马,从云国大军让出的道中,疾速而去。

    “杀!”

    在这声高喝下,云国大军骤时向朝国的将士发起了进攻。

    璟自空中缓缓落下,漠然地看着顷刻间染满血‘色’的战场。

    “轰!轰!轰!”接连三声震天般的轰鸣声响,云国大军中尾部的兵士,翱声骤时四起。璟也被远方呈现出的景象看得呆了,他转向凌曦,就见其正对着某处挥手做着动作,“曦儿,这……”这就是那秘密武器吗?顺着凌曦的目光,璟看到一件很奇怪的物什。

    凌曦的手再次轻挥了数下,这才将目光收回,看着璟道:“那物什叫火炮。”她本不想用这‘门’火炮的,但是考虑到云国大军比之朝国多了一倍,不得已之下,她才挥手下了命令。她是矛盾的,矛盾自己着工部制造出火炮,又不想用这‘门’火炮大开杀戒,可事实上,眼下她又用了。

    挥去心中那些不适的情绪,凌曦再次与璟道:“那就是我着工部按照我画的图纸,制造出的秘密武器。”

    “你们那个世界的战争,都用那……都用那什么火炮吗?”

    璟问道。

    凌曦摇头:“我们那个世界,相对来说,是和平的。但,一旦作战……”简单与璟叙说了现代化作战的高科技武器,惊得璟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璟,我是不是有些残忍了?”凌曦低喃了句:“我不该将这玩意着工部整出来的。”

    “残忍?”璟目光一恢复清明,握住凌曦的手道:“我若是出手,你就知道什么叫残忍了!”是啊,以他的武功,如果出手,那威力,比她着工部整出的这‘门’火炮,多半还要强悍!凌曦微微笑了笑,道:“璟,刚才,刚才我,我……”

    璟眸光柔和:“不用解释,我什么都知道。”顿了顿,他又道:“那一箭取不了他xing命!”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曦摇摇头,“他的死活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可刚才,不知怎地,我就chong你喊了句,对不起,璟,真得对不起!”璟揽她入怀,道:“你们毕竟一起相处过,他虽伤你至深,但善良如你,对他微微生出丝不忍,我能理解。”凌曦又一次摇摇头,想对璟再作以解释,璟却笑道:“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来世,就算你再爱上他人,我也会深爱你,也会保护你,更何况,这一世,你是为我而来,你的情,你的意,还有你对我的爱,我全然能感受得到!”

    “璟!”依偎在璟怀里,凌曦的眸中溢满了柔情。

    晚霞倾照,‘蒙’城外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云国二十万大军在火炮轰击下,损失尤为惨重……

    七月的天很是炎热,在此期间,朝国将被云国数年前占去的城池,全一一收了回来,并趁胜追击,攻占下了云国不少城池。

    连续血战,不但云国的兵士疲惫,就是楚御寒自个也已疲惫不堪。楚家的大好河山,就要在他手上断送掉吗?他此刻站在禹州城的街道上,望着这座美丽、富足、宁和的城市,嘴角掀起抹自嘲的笑来。美丽、富足、宁和这些词眼,已不属于这座城市,这里现在能看到的,只有破败和荒凉。

    是他,是他为这座城市,乃至那些被朝国攻占去的城市中的百姓,带来了灾难,并将昔日繁华的城市,毁至今天这般模样。这里已失去了生机,留下的,是战争的残痕,街道上,受伤的兵士靠坐在一起,人人脸上除过恐惧,再无其他。

    房屋、城墙,全残败得不成了样子。

    无数座打铁的铺子上空,冒着滚滚的浓烟,昼夜不停息地打造着刀剑、长枪。

    有用么?打造这些有用么?

    楚御寒的‘唇’角又一次漾出抹自嘲的笑。

    火炮?好陌生的名字,然,就是这陌生的名字,发出一阵阵轰鸣之声,让他的将士闻之丧胆。

    皇帝站在街上皱眉不语,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将领,想启口劝其回到行宫休息,却又怕惹得龙颜大怒,因此,他们谁都没有出声。

    “咱们还剩多少兵马?”良久,楚御寒叹了口气,边向行宫走,边问随在身后的一名将领。

    那将领道:“不到六万了。”

    “不到六万?”楚御寒脚下步子微顿,跟着一阵‘激’烈的咳嗽。“皇上,您的龙体……”在他身后止步的两名将领,脸‘色’一变,目中皆‘露’出关心之‘色’。楚御寒提步继续往前走:“朕没事。”

    二十万兵马,损耗了一大半,还有……还有雾国……,即便他身上没箭伤,人就会没事么?

    “皇上,趁这会子朝国没再发起战火前,咱们还是撤出禹州城吧!”那起先说话的将领,向楚御寒建议道。

    楚御寒捂住‘胸’口,脸上显出抹痛苦之‘色’,喃喃道:“撤出?往哪儿撤?”出了禹州城,就是座山川,一旦翻过那座山,朝国大军就会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云国都城,他要如何撤离?“就是朕战死在这禹州城,也要阻止住朝国大军继续攻占我国城池。”

    “皇上,咱们可以进入山里,然后从长计议。”

    那将领听了楚御寒的话,与身旁的同僚互看一眼,再次出声加以相劝。

    “记住,若朕……若朕真战死在了这禹州城,你们便传朕的口谕回京,着庸王登基为帝!”楚御寒说得甚是决然。“皇上!”跟在他身后的那俩将领,“扑通”一声跪地,“臣等绝不会让皇上遇到危险!”

    “起来,都起来吧。”楚御寒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摆摆手,边缓步朝前走边道:“朕这次对朝国出兵,着实太不理智,从而落得今日这局面。”那俩将领起身,随在他身后慢慢走着,没有说话。

    清凉的月,脉脉流转在天地间,楚御寒站在空‘荡’‘荡’的行宫中,注视着摇曳的灯火,忽然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他的声音极轻,似乎在和藏身在暗处之人说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你是‘女’子,对吧?”他用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的圆柱一眼,笑容有些自嘲:“朕现在可没心思chong幸你。”

    “是吗?”‘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圆柱后缓缓传出,“如果是你的废后,亦或是你的曦贵妃,哦,不对,她们可是同一个人,楚皇不知可有心思chong幸她?”楚御寒身形一震,缓缓转身,看向那从圆柱后走出的红衣‘女’子,“你是谁?”

    ‘女’子的身段甚是婀娜,但容貌却被面纱遮掩了住,仅‘露’出一双妩媚含笑的眸子,“皇上这么快就忘了臣妾吗?”唐婉嘴里发出一串‘惑’人的娇笑声,走至不远处的榻旁,很是随意的坐了下来。臣妾?她自称臣妾?是曦吗?

    不是,她不是曦,她没有曦身上的气韵,楚御寒神‘色’一凛,注视着唐婉道:“你是唐婉!”出口之语,他不是问,而是尤为肯定。

    唐婉嘴里又发出一阵‘惑’人的笑声,接着道:“难得皇上还记得臣妾。”

    “你来这里做什么?”楚御寒没有理她说的话,而是沉声问了句。唐婉笑着道:“我来告诉你些事,并且来帮你啊?”

    楚御寒盯视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想知道我要告诉你些什么吗?”唐婉起身,莲步轻移,靠近楚御寒:“皇上这么专注地看着臣妾,是想和臣妾温存了吗?”说着,她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登时,楚御寒目中显出厌恶之‘色’,“离朕远点!”他冷声道。

    呵呵一笑,唐婉重新敷上面纱,道:“我这丑陋的容颜,很吓人对不对?”她顿住脚,自顾自地说着,“可我chuang上的功夫,却比之和你在一起时,更为销*魂呢!”楚御寒皱了皱眉,缓声道:“你是来看朕的笑话来了?”

    唐婉摇头:“不,我怎么是来看你的笑话呢?”突然,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要这么认为,也无不可,因为我接下来要与你说出的话,你听之后,绝对会……绝对会悔不当初啊!?”

    “在知晓你的真面目后,朕就已经悔不当初了!”

    楚御寒冷冷吐出一句。

    捂‘唇’一笑,唐婉道:“知道么?云国今日的局面,还有这天下现如今的局面,全都是我的主人多年来,一手谋划出的结果。”“你的主人?鸣皇。”楚御寒与唐婉的视线相对,道:“徐太后过寿宴时,朕有见过你。”徐太后过寿宴那日所发生的事,此刻全浮现在楚御寒脑中,宫婢?她就是那名姿颜出众的宫婢,对,是她没错!

    “是,咱们是见过。”唐婉没有否认,但她眸中涌现出的不屑,全落在了楚御寒的眼里,“怎么?鸣皇不是你的主人?”唐婉目中闪过抹恨意,道:“就他那蠢样,怎会成为我的主人?为了帮主人覆灭这天下,我到了他身边,然后又被他以穆淑敏的身份,派到你身边,一步步残害你朝堂上的忠臣良将,”见楚御寒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唐婉得意一笑,接道:“你也很蠢,知道么?明明在乎聂后,却心里不愿承认,受到我的蛊‘惑’,加之我主人暗中使出的计谋,废她后位,并赶她出宫。”

    “且不听她的祈求,将聂老将军及聂府一‘门’,全斩杀在午‘门’前。”

    “还记得聂氏跌倒在地,我上前扶她起来吗?”唐婉‘唇’角勾起:“我扶她站起,却被她厉声斥责,猛地一把推开,那是因为我对她说,她身中了宫中妃嫔下的剧毒,活不到天亮就会去与她的家人团聚。”

    “二次入宫,你的后宫被她搅得天翻地覆,还有那韩尚书兄妹,他们的死,全是她为了给家人报仇,而动的手。chong臣,被你视作chong臣的韩尚书,和他那被你多有chong爱的胞妹,他们其实是聂老将军的庶出子‘女’,”

    “嫌被自己的父亲冷落、不器重,便与我的主人达成了协议,将那诬陷聂老将军与朝国璟王暗中联络,意‘欲’对云国江山图谋不轨的房中……”唐婉说的每句话,如重锤一般击在楚御寒心上,“因储位之争,你中了剧毒,聂氏才求璟王带她去寻找解‘药’,可你呢,却说她与璟王有一‘腿’,说她不贞,呵呵,疑心重、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你,害得失去挚爱,更害得自身落下昏庸的名声。”

    “鸣帝愚蠢的以为,这些都是我做的,是我帮他除去了你的忠臣良将。”

    “说够了,就闭嘴!”

    楚御寒冷眸如剑,怒声道。

    “没说完呢,你继续听着啊,”唐婉浑然不惧楚御寒杀人般的眼神,继续道:“你那三位好友、良臣,现在可都为轩帝效力呢!皇上,你心痛吗?”楚御寒的身子倏地到了唐婉面前,掐住她的咽喉,一字字道:“你、不、怕、死、吗?”

    “怕死?是人都会怕的,可我认为你不会杀我,最起码不会在我话没说完的时候,杀死我,”唐婉仰起头,直视着楚御寒的双目,“皇上,你说呢?”

    “说,将你知道的统统给朕说出来。”

    松开手,楚御寒站在原地,面上神‘色’说不出的冰寒。

    “你皇妹与璟王之间的纠葛,也是我的主人谋划的。”秀眉一挑,唐婉‘揉’了‘揉’脖颈,“……,聂瑾鸿,知道这个是谁吗?他是聂老将军的小儿子,因出娘胎体弱,被聂老将军托付给故友收养,两次进宫没有刺杀你我成功,便随鸣帝去了雾国,寻求机会,仪仗鸣帝之手除掉你,甚至于覆灭云国。”

    “至于他是怎么和鸣帝相识,我是不知道的。而鸣帝为何会出现在云国,与他同回雾国,你只要稍加思量,便清楚明白。奈何,数年过去,他经我的口,知道鸣帝才是那致聂府一‘门’遭遇变故之人,这才有了紫鸢公主的死,有了寂府那晚的大火。”寂府,寂无名,大火,这些楚御寒都是知道的。

    “他被夜妖救了,就是被你的废后救了,你猜他现在在哪里?”楚御寒没有做声,唐婉笑了笑:“他现在可是与你的将领,率着你的兵士,正在攻打雾国呢,你别高兴,别以为他这是帮你拓展江山,他是在为紫鸢公主报仇,更是为聂府一‘门’报仇,随后,他会率领你的兵士,攻打你的江山,哦,不对,他现在应该已经率兵攻打你的城池了。”

    “而你的废后,这会子在苍松峰,正对付鸣帝呢!瞧瞧,现在这局面,璟王对付你,你的废后对方鸣帝,聂瑾鸿率你的兵攻打你的城池,够‘乱’吧?说起来,也不‘乱’,只因这所有的一切,都于朝国有利。”

    “但是呢?朝国最终的命运,将会与云、雾两国一样,覆灭殆尽!”

    楚御寒站在原地,身形岿然不动。

    “是不是深受打击了?”唐婉妖娆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有婴儿巴掌大的小盒,打开道:“知道这是什么吗?”楚御寒的目光落在了那打开的盒子中,但他仍没启‘唇’说话,唐婉合上盒盖,“这里面的蛊虫,可是我苗疆的至宝,而且呀,这宝贝仅此一只,你想要吗?”

    “你不吭声,是说你不想要,对不对?”唐婉眼睑微垂,眸中划过抹算计之‘色’,似是自语,又似是在说给楚御寒听:“这蛊名叫“衷情蛊”,种下它,不仅可以提高功力,而且可以让你的样貌发生变化。“--88850+dsuaahhh+25621403-->

199 激将

    “什么变化呢?”抬起头,唐婉眸中含笑,看向楚御寒:“就拿你来说,你喜欢的女人不喜欢你,却喜欢另一个男子,而你只要种下这蛊,就可随心中的执念,容颜和声音,以及其他的特征,皆会变化为那女子喜欢之人的样子”

    “你说这些,以为我会种下你手中的蛊吗?”楚御寒倏地截断她的话:“朕不屑变化成他人!”顿了顿,他接道:“既然我所做的一切,都挽不回她的心,那便放手,让能给她幸福的人,去守护她,去疼惜她。而我,堂堂一国之君,还没卑贱到用那个男人的样貌,来获取她的感情。”

    “那样的感情,我不屑要,也不想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御寒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可那目光空虚至极,但就是这空虚的目光中,也有了一丝痛苦,然,转瞬又变得骄傲而冷漠:“我放手,并不是输给那人,而是我……而是我不愿她难做,亦不愿看到她痛苦!”

    “撒谎!你所言的每句话,都是在撒谎!”

    唐婉出声,突然将他的话打断。

    楚御寒微微皱眉,目光挪至唐婉脸上,就见她正无比鄙薄地看着他。他没有生气,没有因唐婉放肆的话语动怒,反而淡淡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在撒谎,你刚说的每句话,都在撒谎!”唐婉与他目光对视,无一丝惧怕之感,“数年前,你率兵攻打朝国,为的就是她,且为的是她一具冷冰冰的尸身;今时今日,你所行之事,依然是为了她。什么你做的一切,挽不回他的心,你便放手,让他人给她幸福,让他人去守护她,去疼惜她,这些都是谎话,都是你自欺欺人的谎话!”楚御寒怔了怔,他只觉自个的心,似被人用利刃正在一寸寸地剥开。

    痛,那痛感,致他的身子为之一颤。

    唐婉冷笑:“你是无能为力,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本事将她由璟王手里夺回,而最为真实,且最不想被你承认的缘由,则是她心里没你!她喜欢璟王,为了璟王,她女扮男装进入朝国朝堂,辅佐轩帝理政,更为了璟王,不惧危险,只身前往北地,与北夷的精兵铁骑相抗衡……”见楚御寒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在发生变化,唐婉眼里划过抹讥刺的笑:“于你,她只有恨,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你,为聂府一门报仇。”

    她想杀他,想为聂府一门报仇?真是如此吗?楚御寒的心痛到极致。他禁不住启唇,打断唐婉:“够了!”他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尤为冷然。唐婉冷笑着继续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爱上璟王么?因为啊,他比你真实,不似你虚伪而自大!这么多年过去,我有细想过,如果我是聂氏,我也会喜欢上璟王,喜欢上他的痴,喜欢上他的一切!”

    “够了!”

    楚御寒再次冷然道。

    “他比你勇敢,还比你有担当,爱了就是爱了,顺从自己的心,始终如一的爱一个人。你呢?后宫女人无数,说翻脸就翻脸,等到彻底失去,才知晓自己已经深爱刻骨。可知道了又能怎样?”唐婉目不转睛地看着楚御寒,道:“知道了,却晚了,她的心如今只属于璟王,只属于那宛若天人,凤仪卓然的男子——即墨少璟!”

    璟的名字,唐婉咬音极重,致楚御寒猝然抬起头,注视着她,目光如利剑一般。唐婉禁不住一颤,几乎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但一想到煜的命令,一想到自己为爱燃烧的心,她身形顿住,心道:为了主人,为了爱,死有何惧?

    咬了咬牙,她接着道:”别欺骗自己了,别再说什么你对她放手,让他人给她幸福这样的话语,因为你根本就没放开她,你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为什么?”楚御寒的目光落至她脸上,出口之语轻浅淡然。

    令唐婉甚感惊讶,短短一瞬,他的怒意竟消失全无,仿若她说的话,他都没有听到。

    “什么为什么?”敛回心神,唐婉问了句。

    “我为什么挽不回她的心?”

    楚御寒似是在回答她,又似是在问自己。

    二次入宫,他对她是chong爱的,就算最后对她有所猜疑,但他也只是撤走了晨曦宫中的宫人,并未对她做其它的事,为何?他为何就是挽不回她的心?他是王者,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骄傲,可是在她面前,他不止一次的低下了头,奈何得到是她的不相认,和字字句句刺痛心扉的话语。

    唐婉没有忘记自己对楚御寒的恨,她一刻都没有,鞭笞她,毫不留情面的鞭笞她,这恨她记着,一直都记着。这一刻,她要报复,报复楚御寒,要摧毁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更要践踏他王者的尊严。

    她要看着他变得愤怒、歇斯底里!

    于是,她将知道关于凌曦和璟之间的所有事,全说与了楚御寒。是的,所有的所有,比之刚才说到的,还要全面,从楚御寒对朝国出兵,从他对着蒙城城墙上那抹青衫和白衣说得话,唐婉已知夜妖就是凌曦,就是废后聂氏。

    楚御寒听着,他静静地听着唐婉的叙说,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

    唐婉毫不气馁,她仍然说着,她甚至还添油加醋,采取了激将法,讲述着凌曦和璟之间的故事。

    与楚御寒同chuang共枕多年,她了解他的脾xing,更知道什么是他的逆鳞——王者的尊严。

    等待虽有些难熬,然,她愿意等待,等待楚御寒的骄傲、自尊,全瓦解掉那刻。

    到时,必定有趣至极,更解恨至极。

    “我说的话,你就没一点反应吗?”没有,她说了那么多,没有令楚御寒出现任何反应,勾了勾唇角,唐婉道:“要不咱们再说说我这衷情蛊吧,”说着,她看向手中的小盒,“其实,我知道你很羡慕璟王,不仅羡慕他有那天人一般的容颜,更羡慕他能得到聂氏的心。”

    楚御寒周身一震,就是垂在身侧,隐于袖中的双手,也不由紧握在一起。

    羡慕么?他不羡慕,他只是在意那袭白衣得到了她的心,且十分的在意!

    内心的伤痛,被人就这么触碰到了,痛、怒、恨,全在一刹间,袭入他身上每一个神经末梢。

    慌乱,此刻,他明显有了一丝慌乱,一种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洞悉所生出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却骤然惊醒。曦,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不管她的心给了谁,不管她爱不爱她,她只能属于他!

    即墨少璟偷走了他的妻,偷走了他的挚爱,他要从其手中夺回她,夺回他的妻,夺回他一生的挚爱。

    默然片刻,他徐徐抬起头,傲然的目光逼视着唐婉:“是的,我羡慕他,羡慕他得到曦的心,但我发誓,我会夺回这属于我的一切!”一听他这么说,唐婉心下轻舒口气,暗忖:“楚御寒,你终于要入套了!”

    轻咳了两声,唐婉惑人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仿若要在楚御寒的心上烙下印痕:“只要你种下这衷情蛊,就能听到他对你说出“我爱你”三字,并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心,为你跳动!“楚御寒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每句话,他没有打断唐婉说下去,而是对她的话加以沉思。

    唐婉的目光很是温柔:“想成为他么?如果想,我就将这只衷情蛊送给你。”她妩媚一笑,莲步轻移,到楚御寒面前,“想成为他么?”她又问,回答的她的是楚御寒的静默,她的笑容没变,而是走到桌旁坐下,再次轻轻打开盒子,里面的浅紫绒布上,躺着只豌豆般大小的怪异虫子。那虫子的外壳有光芒闪现,细看之下,还有精致的花纹,“这蛊虫外壳上的红色花纹,是彼岸花,不是刻上去的哦,是它本身就有的。”

    “听到彼岸花,你是不是有些害怕?其实不用怕的,只要种它在身上,配合得宜的内力引导,外加自我执念,便可以让人变化为他人的样子。”

    “这样得来的感情,是有些假,但是呢?在种下这蛊虫十日后,也就是你的样貌和特征,完全与他人一样的时候,甚至于比你要变得那人还要出众之时,你心中所有的情感,所有对深爱之人的感情,将会逐渐凝结,凝结出一滴血泪,从你的眉心掉落,只要让这血泪落入你挚爱之人的嘴里,即便她不爱你,即便她心里有着别人,但从这一刻起,她将会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影子

    ,只钟情于你一人,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无更改。”

    “而你呢?将会恢复原貌,哦,不对,你是恢复了原貌,然,你的容颜却已枯竭,如暮年之人一般。这样的你,她不会嫌弃,因为她食了你的情爱之血,绝不会嫌弃你容颜苍老,怎样?要么?要种下这衷情蛊么?”

    楚御寒面上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他愕然了住。是的,他愕然了住,于唐婉一开始说的话,他有过怀疑,甚至有过不屑,在他认为,世间万物,怎可轻易改变?何况,唐婉这个女人心思恶毒,嘴里的话,有一半是真,就不错了。

    此刻,他却有些信了,有些信唐婉说的话了。可是就算他信了她说的话,真就要种下这什么蛊虫,变化为那人的样子,用自己的情爱之血,抛却尚好的容颜,挽回曦的信么?

    他是一国君主,还不至于自我轻贱到这个地步!

    唐婉慵懒地坐在椅上,眸带微笑看着他,似是在等他的回答。眼睑微垂,楚御寒的眸中划过抹晦暗不明之色,袖袍轻轻一拂,那放在桌上的小盒,倏地合了上,并随之到了他袖中。“不想试试吗?”唐婉笑看向楚御寒。

    楚御寒傲然道:“你能来,并说是将它送给朕,那么朕若不收下,岂不是显得失礼了。”他冷笑,凤眸中满是冷然:“说完了,东西也给朕了,不想死的话,你可以离开了!”唐婉没有起身,只是淡淡一笑:“你收下就好。不过,种下它后的前几天,你会有所不适,会做些不能掌控之事,只要过了那几天,就会与常人无异。”楚御寒冷哼一声,道:“朕收下你的礼,该如何处置,用不着你操心。”

    “我可是一番好心,你不听就算了。”唐婉眸中含笑,神色间无甚变化。

    楚御寒笑了起来,那笑冷而讥讽:“好心?像你这种恶妇,有心吗?”说着,他脸上的笑倏地隐没,一字字道:“若再出现在朕的面前,朕势必会取你xing命!”唐婉截断他的话:“取我xing命?你若要,现在拿去也未尝不可。”

    “滚!”半晌后,楚御寒盯视着她,唇角轻启,丢出这么一字。

    “怎么?你生气了。”

    唐婉笑看向他。

    “就你,也值得朕生气?”楚御寒冷笑。

    一个不知廉耻的恶妇,为她,他生气?真是可笑至极。唐婉眸中含笑,与他目光对视:“我相信你会种下那衷情蛊,因为你在意她,想要再次拥有她!”楚御寒脸上的表情陡然一沉,三两步便到唐婉面前,抓住她的长发,让她不得不仰起头看向他,一字字道:“你在考验真的耐性?”

    “是,我是在考验你的耐性,说直白点,我想要看到你动怒,想要看到你爱而不得,暴怒疯狂,歇斯底里的样子。怎样?你会让我这个愿望实现吗?”唐婉目中无惧,提高了声音,顿了顿,她冷笑着:“我相信,你定能让我愿望实现。”

    “你这是在激将朕。”楚御寒手上的力道加重,眸中阴鸷之色加剧,定定地凝视着唐婉。

    “随你怎么认为。”唐婉微微一笑,道:“不想什么都比不过璟王,就像你说的,夺回本属于你的女人。”“闭嘴!”楚御寒怒喝道。

    杀气,宛若雷霆电掣般自他身上溢出,顷刻间布满了整座殿宇。

    用金环束在脑后的长发,在这一刻,如狂风中的墨云一般扬起。

    他怒了,真得应了唐婉的话,愤怒异常,似地狱之魔,要将世间一切摧毁。

    唐婉笑了,满意的笑了。但她的笑充满了鄙夷:“我说了,要我的命,你随时都可以拿去!”为主人能做的,她都做了,死了便死了吧,或许死了,主人会永远的记住她也说不定。楚御寒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使得唐婉猝然一阵吃痛:“懦夫,你就是个懦夫,心中明明很想得到聂氏,而且收下我的衷情蛊,也巴不得立刻种下它,变化为璟王,却懦弱的惧怕后果,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我唐婉瞧不起你!”

    尖利的话语,自唐婉嘴里一字字吐出,刺得楚御寒脸上的神色难看至极。

    懦夫?他是懦夫吗?不,他不是,他不是!

    他的心在极力否认,嘴上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语。一时,两人都无言,只剩下殿中的灯火,静静地在燃烧。因脑后的发丝被楚御寒紧攥在手中,唐婉不得不仰着头,她的目中除过讥笑,还是讥笑,无丝毫恐惧。

    “看来你真得是不怕死。”良久,楚御寒的神色恢复平淡,勾起唇角道:“但朕要是掰断你的另一只手,你会怕吗?”说着,楚御寒另外一只手快如闪电、就将唐婉完好的那只手攥了住,“朕不会让你死。朕会将你变成只废物,着侍卫丢在街上,你说这样好么?”

    死,她不怕,可她就怕折磨,就怕生不如死。

    唐婉知道了,知道世间有比死还可怕的,那就是生不如死,慢慢的,她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不……,你不能……”

    “不能?朕不能什么?不能毁了你这只手,是吗?”楚御寒朝唐婉的腕部瞥了一眼,道:“你不是很能说吗?说呀,继续说呀!”音落,他猝然甩开唐婉的手,然后揪扯着她的发丝,将人从椅上提起:“朕蠢,鸣帝也蠢,就是这天下之人都蠢,对吗?我们全被你的主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落得今日这局面,对吗?”

    说着,楚御寒用力将唐婉的发丝往下一拉,让她仰看向他:“是与不是?回答朕。”

    “对,你们就是蠢得无可救药,就是被我的主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唐婉眸带惧色,被迫直视着楚御寒的眸子。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他的目的绝不会达到!”手上运力,唐婉头皮上一痛,整个人顿时如同落叶一般,向殿中央飘去,接着,重重地跌落到地板上。撕裂般的剧痛,传遍她全身,唐婉忍不住痛呼出声。

    “滚!”

    楚御寒冷眼看着他,怒声道。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唐婉跌跌撞撞地出了殿门。

    静寂的殿中,楚御寒步至chuang边落座,掏出袖中的小盒,目光落在那上面,心中涌出无尽的惆怅。

    “曦,你真要我走这一步吗?真要我种下这蛊,才能得到你的心,得到你的爱吗?”他低声呢喃着,“曦,那人真就那么好么?”不知不觉中,他眼前恍若浮现出凌曦的身影,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可那影子,那笑容,却一瞬间又变得朦胧模糊,看不真切。

    丝丝伤感直入他心扉。

    喜欢她,爱她。是的,他喜欢她,他爱她……

    论容颜,论权势,他自认不属于那人,那他输在了哪里?

    爱?是他的爱,输于那袭白衣了吗?不,他的爱也不输于那人,那到底是什么输给了对方?

    揉了揉额头,仿佛受了某种蛊惑,他打开了盒盖,注视着那壳上有彼岸花、周身散发着亮光的蛊虫,楚御寒感到自己的容颜似是在一寸寸地发生着变化,他要变成那人了么?屈辱,无尽的屈辱宛若潮水般向他袭来。忽然,他身子猛地一震,神思恢复清明,见躺在盒中的蛊虫仍在,它并未进到他身体中。

    原来,原来刚才只不过是他的幻觉。可这幻觉,在刚才刹那间带给他的屈辱感,却是那么的真实,仿若他已变成了那人,已变成了那袭白衣。幽叹了口气,楚御寒合上盒盖,唇角牵起抹苦笑。

    国将不国,他还有心思想着儿女情长?

    他没有安寝,就这么端坐在chuang边,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的坐着,想着他的心事……

    第二日,东方渐显鱼白之时,禹州城两里地外,朝国大军整齐划一地伫立在那。一巨大的战鼓摆在阵前,鼓身鲜红似血,一名体格强健的兵士,此刻手握鼓槌,肃然立于鼓前。璟骑在马上,抬头遥望向禹州城。

    “王爷,咱们只要攻下禹州城,再穿过它后面那座山脉,很快就会拿下整个云国。”

    威远候的战马,落璟胯下马儿一个马头的距离,他端坐于马背之上,一双虎目紧盯视着禹州城的城门,与璟说道。

    “你说楚帝可在这禹州城中?”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浅声问了句。威远候思量了片刻,恭谨回道:“他是云国大军的主帅,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将士,独自回到都城。”璟没有说话,遥望向禹州城的目光也没有挪转。

    晨风吹拂,他身上的落落白衣,宛若一片云。

    恣意飞扬。

    当第一缕阳光倾照向大地的时候,璟优雅地抬起手,斜指战鼓,薄唇轻启:“击鼓。”

    瞬间,那紧攥鼓槌的兵士,用力擂起了战鼓。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猛地响起,撕破了晨曦的宁静,仿若苍穹之上陡然间落下的惊雷,一下一下,震彻天地。

200 没输

    禹州城中,云国的将士们,听到这雷鸣般的战鼓声,个个脸色倏地一白。不是他们怕打仗,而是对方实在是太过强悍。

    一声声整齐划一,响彻天际的叫阵声,紧随着单调、沉闷的战鼓声响起。催生出的火热战意,更使得云国的将士,感到咽喉一阵阵撕裂的疼痛,禁不住将手中的兵器攥得紧了又紧。在将要到来的对战中,不是他们杀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杀死。

    可是……可是即便他们拼了命的厮杀,就能守住这禹州城么?

    别说云国将士心中没底,恐怕连楚御寒在内,心里也没底。

    城墙上,楚御寒看着下方那黑压压的军队,以及骑在战马上的那袭白衣,目中神光深邃而冷然。

    按照现在的情势,两国之间的兵力根本就没有可比xing,但就这么认输,作为一国之君,楚御寒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城门打开,一名中年将领骑在马上,率身后数万兵士冲了出来,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朝国大军,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是大将,本不该冲在队伍最前放,然而接连城池失陷,加之皇帝站在城墙上,他不能退缩。

    胯下马儿如狂风般卷出城门,那将领大喝道:“吴思谦,前来领教!”威远候朝身旁的一名将领看了眼,就见那将领一夹马腹,倏地应了上去。狂风大作,黝黑的铁枪被那将领敏捷的动作,舞成了一团强劲的黑气,轰然向云国那冲向前的将领怒砸而下!

    云国那名将领大吃一惊,本能地举起兵器,两只手向上一抬,咔嚓嚓一阵声响,他手中的两柄大刀,立时被砸的粉碎。骤时,那将领怔愣了住,他的兵器可是精钢打造而成,却被对方一出手,就摧毁。胯下的战马在这时发出一声悲嘶,原来它竟被朝国这名出战的将领、一枪砸得跪倒在地!“噗!”没有了兵器,加之人冷不防被摔下马背,云国那名将领张口就喷出一蓬鲜血,不等他站起,就被朝国这名将领袭来的铁枪刺中胸口。

    登时,他胸口血花四溅,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开战!”

    威远候挥着手中的兵器,高喝一声,便率军与云国的兵士厮杀在了一起。

    “齐方,本将军命令你率五千兵马,护送皇上从南门撤出禹州城。”城墙上,侍立在楚御寒身后的两名将领中的一位,对身旁之人沉声命令道。衣袍翻飞,发丝轻扬,楚御寒看着下方的厮杀战场,沉声道:“朕说过,就是战死在这,也要阻止住朝国大军攻破禹州城。”

    那俩将领齐跪地,拱手悲声道:“皇上!”再不离开,怕就来不及了。朝国大军来势凶猛,就他们这六万兵士,实在是撑不了多久,那俩将领心中甚是清楚明白,而楚御寒又何尝不明白,但固执如他,就是不愿舍弃禹州城,躲进山里。

    “你们无需多说。”

    鼓声还在响着,厮杀声更是不绝于耳,楚御寒目视着血淋淋的战场,目视着自己的兵士一个个的倒下,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由收紧。

    “保护好皇上!”

    “将军,你留下保护皇上,末将前去应战。”齐方紧跟那说话的将领站起,语声坚决道。

    那将领深望他一眼,道:“你想违抗本将军的命令?”

    “末将不敢。”

    齐方拱手道。

    “不敢,就听本将军的命令行事。”说完,那将领倏地抽出腰间佩剑,腾空而起,纵身跃下了城墙。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云国出战的兵士,不到一个时辰,就死去过半。

    那将领一跃到自己的队伍中间,挥剑喊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朝国攻破我禹州城!”

    回应他的是陆续响起的应答声。

    “杀!破了禹州城,咱们很快就会拿下整个云国,杀!”威远候手中的兵器挥出,围住他战马的云国兵士立即倒下了一片。“杀!”他边挥舞兵器边高喝。

    将士们一个个倒下,如此状况,楚御寒如何还能在城墙上再这么安静地站着,提起轻功,他纵身跃下城墙,“皇上,不可!”齐方见状,急忙加以阻止,却还是晚了,没得法子,他只好运转真气,跟着跃下了城墙。

    手持士兵手中的兵器,楚御寒冲进了两军的厮杀中。他感到自己像是进入到一片粘稠的血海。

    刀刺入人体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那发自咽喉的惨叫声,混杂在兵刃碰撞声中,让他的听觉逐渐变得模糊。

    就是他的脑中,也在这一刻逐渐变得空洞,只剩下一个字:杀!

    为了防止云、雾两国入侵,朝国大军在平日里,遵照凌曦定下的训练规则,应对战争非常的有规律,且机动能力特别强。

    兵士受伤,有人专门运送到后方,着军医医治。

    进攻,防守,相互配合,皆训练有素。

    因此,朝国的兵士,死伤远远少于云国这边。

    厮杀中,楚御寒惊骇地发现,朝国的兵士在面对死亡时,无一人有恐慌之色,他们用力挥舞着手中的刀枪,与自己的兵士在血搏。而自己的兵士,他们的体力几乎透支,疲倦、恐慌几乎将他们折磨得站里不稳,倒下,又不知倒下了多少个兵士,朝国的兵士就像是有着使不完的气力,强悍如虎。

    这样的一支军队,他的兵士如何能对付得了?

    “皇上,咱们回城,从南门撤进山里吧!”齐方纵身到楚御寒身旁,急声劝道。

    楚御寒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似是没听到他说的话,齐方再次道:“皇上,这样拼杀下去,咱们会全军覆灭的!”楚御寒依旧不吭声,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但,云国的兵士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连连后退,向城门口退去。

    鼓声阵阵,依旧震天彻底般地响着,朝国大军在这有力的鼓声中,越杀越勇,璟一直坐在马背上,远远望着这浴血战场。他神色浅淡,对于楚御寒出现在两军厮杀中,神色间没有丝毫起伏。

    见楚御寒被自己的兵士围在其中,向城门口撤退,威远候骑在马上,再次高喝道:“杀!”

    然而,没等他率兵追上,城门在齐方和他属下的兵士们护楚御寒进入的一刹那间,重重地关闭了上!那些未进入城中的云国兵士,手持兵器,含着满眼的惊恐,坚持着与朝国兵士做着殊死搏斗。

    奈何力量悬殊,不多会,他们全倒在了血泊中。

    尘烟滚滚,血雾弥漫,尸横遍野,璟的目光凝注在那坚固而紧闭的城门上,轻抬手,一声轰响随之响起。

    城门被火炮发出的炮弹击得粉碎,朝国大军在威远候的率领下,冲进了禹州城。

    “不得伤害城中百姓。”

    璟淡淡的声音,传遍整个禹州城上空。

    “是!”整齐的应答声,瞬间响彻天际。

    每攻破一座城池,璟都会启唇,说刚才那么一句话。这是凌曦交代他的,攻破城池,绝对不可伤害城中百姓,对此,璟无丝毫异议。

    “曦儿,禹州城破了,用不了多少时日,整个云国都会纳入我国版图,你现在可好?”如血般的残阳照在他的眼里,让他不由想起了远在苍松峰的人儿。云、朝两国间的战争展开没多少时日,雾国大军果真通过苍松峰,欲攻打朝国,闻得这个战报,凌曦经过再三考虑,决定亲自前往苍松峰,以免距离苍松峰不远的那座山城被雾国大军攻破。

    想起不久前差点失去凌曦,璟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但在凌曦说清厉害关系,并一再保证绝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后,璟才不舍的放她离开了自己。

    手在马背上轻一拍,璟身形如电,掠过血色长空,朝那高耸的城墙飞了过去。

    皓雪白衣,临风猎猎作响,璟负手立于城墙上,遥望向远方,低喃道:“曦儿,你答应我的,绝不可以出事,绝对不可以!”音落,他缓缓转过身,接着,提起轻功,飘入了禹州城中。落地不久,威远候到他身旁,跃下战马,抱拳道:“王爷,楚皇逃进山里了,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山中地势险要,大军若冒然进去,后果不可预知,璟微微皱眉,思索片刻,道:“他身边大约还有多少兵士?”

    威远候道:“不到万人。”

    “你留下整顿大军,本王带五千人进山。”璟说着,就提步朝前走。“王爷,您带五千兵士进山,恐怕……”威远候有些担心道。璟脚步未停:“五千兵士足够。”见璟意已决,威远候只好领命,从军中挑选出五千名精兵,跟随璟身后自南门出了禹州城。

    半山腰一块平地上,楚御寒凝视着自己剩下为数不多的兵士,目中尽显痛色。“皇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齐方站在他身后,出声问道。鲜血已浸透他的衣衫,这一刻,他真得已没多少气力,但他不能倒下,他还要保护眼前的帝王,还要统领这为数不多的兵士,护送帝王回京。

    “苏将军,他……”没在兵士中发现那抹熟悉的影子,楚御寒转向齐方,动了动唇角,终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齐方神色一痛,回道:“苏将军已战死。”眸光从齐方脸上挪开,楚御寒默然半晌,才道:“都怨朕……”苏奎,就是那位对齐方下命令,护送楚御寒撤出禹州城的那位将领,在聂老将军被斩后,他算是楚御寒在军中最为得力的大将,因自己不理智的决定,葬送了一员猛将,一位重臣的xing命,若说楚御寒心中没丁点不适,那是假的。

    接下来怎么办?

    穿过山脉,去下一座城池,直至回到京城?

    楚御寒苦笑,禹州城已失,朝国大军拿下整个云国,只是时间问题。

    再者,这剩下不到万人的兵士,个个斗志已完全瓦解,一旦朝国的大军追上,必将全军覆灭。

    怎么办?他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皇上,要不咱们从青城调兵过来,再把禹州城从朝国大军手中夺回来?”

    齐方语声微显虚弱,征询楚御寒的意思。

    “青城虽距离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接近,但要调兵过来,来回也需要四五个时辰,你觉得朝国大军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吗?还有,青城顶多也就有两万兵力,与朝国大军比起来,恐怕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被其摧毁殆尽。”楚御寒目中神光虚无,缓声道。

    “那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听完楚御寒的话,齐方心中一急,不由脱口道。

    待他感到自己语气不对,忙跪地,拱手道:“微臣刚刚心急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治罪。”楚御寒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起来吧,都这个时候了,朕哪还有心思治你的罪。”

    “你们是直接放下兵器投降,还是要抵死与我军抗衡?”

    璟浅淡的声音自半空中落下。骤时,那些坐在半山坡上的云国兵士,如炸开锅一般,吓得忙攥紧手中的兵器,晃晃悠悠的站起,他们抬起头,看见悬浮在他们头顶上空的白色身影,目中皆充满惊恐之色。

    “保护皇上!”齐方一回过神,忙对那些兵士喝道。

    “本王数三声,若不就此放下兵器投降,那么等待你们的,只有死!”注视着这些望向他满目惊恐的云国兵士,璟淡然的星眸中,无一丝多余的感情。跟随他而来的那五千精兵,手持兵器,在他语落后不久,便赶了过来。

    云国兵士吓得脸色苍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皇帝。

    死,他们不愿意死,也不想死,他们有家人要照顾,有妻儿在家等着,再者,他们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齐方见兵士们不动,又喝道:“保护皇上!”熟料,一点作用都没有,反听到兵器逐一落地的声音,璟满意地颔首,对那五千精兵道:“押他们回禹州城。”

    “是。”

    随着应和声起,放下兵器的云国兵士,被璟带来的五千精兵押着下了山。

    璟缓缓落至地面,目光凝注在齐方脸上,“你呢?”看着自己的兵士被押解下了山,楚御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而齐方听到璟的问话,紧攥手中的兵器,挡在楚御寒身前,道:“保护我皇,是我的使命!”

    秀眉微挑,璟淡淡道:“你不怕死?”

    “死有何惧?”

    齐方想也不想就回他一句。

    “很好。”璟唇角漾出一抹雅致的笑,不待齐方从他的笑容中回过神,璟抬起手,指尖划过一道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刺中其胸口,“噗”一口鲜血自齐方嘴里喷薄而出,接着,他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是徒劳,“皇上,微臣……”嘴里的话未说完,人便绝了呼吸。

    白衣若雪,璟负手于身后,宛若天人般的容颜上,一派淡然,他问楚御寒,“后悔吗?”楚御寒凝视着他,未作答。璟又道:“若知今日的处境,你还会对我国用兵吗?”楚御寒依旧未作答,璟笑了笑,道:“知道么?当年你对曦儿,以及对她的家人所做的一切,就是死上十次百次,也不为过!”

    “没能救下她,于我来说,仿若失去了整个世界,我恨自己恨的要死。你呢?可有恨过自己?”

    “折磨她,不爱她,为何还要纠缠她?”

    楚御寒脸上的表情未起半点变化,他终于开口道:“对她,我是有错,但我是被蒙蔽的,后来,我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了我深爱着她,为此,我才想要她重新回到我身边,而你,却无耻的禁锢住她,使得我不得不发起这场战争。至于我眼下的处境,我无话可说。”

    “你太自以为是了?也太不了解曦儿,不理解本王。”璟说着,轻叹口气,接道:“当年那些事没发生前,曦儿喜欢你,爱你,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而我,也没打算向她吐露我心底的爱慕。只要她幸福,只要她一世安好,于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但是,那些事发生后,我看到的她,是痛苦的,是无助的,那时的你,谈何爱她?多年后,为了讨回公道,她不得不再入你的后宫,她不爱你,对你,她只有恨,倘若你真得知错,完全可以在她二次来到你身边,用你的爱感动她,你有么?没有,你又一次伤害了她。”

    “为我,她做的每件事,我都牢记在心里,想起那些我不得已对她的冷漠,我心里很不好受,她却一点都不在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守在我身边,这样的她,叫我如何不爱?叫我如何舍得放手?”笑了笑,璟又道:“就算我放手,你觉得她会离开么?她不会,因为我们的情缘前世已注定,来世,永生永世,我们都会在一起。”

    楚御寒看向璟,一字字道:“她是我的嫡妻,最终,她只能属于我,你信么?”

    “说你自以为是,一点都没错,这种狂妄的话语,也能出自你的口,实在是太过好笑了。”璟的话语平平淡淡,不轻不重,但传入楚御寒耳里,却充满了讽刺,“你觉得,你还能活过今天吗?”

    “能不能活过今天,不试试怎能知道。”楚御寒神色一凛,回璟道。

    “那日在蒙城,你中了那一箭,以为短短数月过去,就会大好吗?”朝楚御寒胸口瞥了眼,璟继续道:“还有刚才两军交战中,你怕是消耗了不少内力吧,这样的你,能接我一招,都算是本事了。”

    楚御寒盯视着他:“出手吧!”

    “出手?”璟笑着摇了摇头:“你出手便是,我就站在这。”

    “你瞧不起我?”楚御寒怒了,目中瞬间聚满杀气。璟笑道:“你有什么让我瞧得起的?一个快要失去国家的昏君,有什么值得我瞧得起的?”楚御寒眸底划过抹痛色,身子颤抖了下,道:“我是昏君?我快要失去我的国家,你以为这样我就输了吗?你以为你夺了我的女人,夺了我的国家,你就赢了,我就输了吗?”璟与他视线相对,笑着没有说话,楚御寒冷哼一声,接道:“我没输,因为我知道,很快你也会失去一切,知道是谁会让你失去一切吗?”璟的神色登时一变,他从楚御寒的话中,想到了煜。因为煜曾经说过,为了让他身陷痛苦之中,为了报复他,报复所有人,他要摧毁一切,摧毁这整个天下。

    “你怕了?”楚御寒这时却笑得淡然,“咱们谁也别笑话谁,只因咱们最终的命数一样!”音落,他猝然向璟发起了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距离璟有一丈距离时,璟袖袍轻轻一挥,就见他身形倏地向后飞了出去,“我今日就亲自送你一程。”璟的身形,如苍鹰一般飞了起来,追向楚御寒。而楚御寒在璟刚才挥出的劲气下,向后飘出十数丈后,他迅速调理好真气,紧跟着提起轻功,向山上飘了去。

    璟紧追不放:“你以为你能从我手中逃离吗?”

    “逃离?我可没觉得我现在是在逃离。”听到璟从身后传来的话语,楚御寒冷声道:“指不定等会咱们同归于尽呢!”

    “同归于尽?你还真感想。”

    唇角勾起抹讥笑,璟停在了一棵树木的枝头上,朝着楚御寒的背影,猝然拂袖。

    “你……你卑鄙!”感受到后方袭来的猛烈杀气,楚御寒倏地转换身形,欲出手接住那袭向他的劲气,可没成想,那劲气太过强大,在与他击出的劲气碰撞后,发出一声爆响,依然向着他袭来,身下是望不到底的深谷,避无可避,难道他真要死在对方之手吗?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种耻辱!

    (近期忙,更新有些晚,抱歉了!群么么。。。)

201 入套

    咬了咬牙,就在那劲气即将击中他胸口时,他刹那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重力,朝深谷中快速坠了下去,“记住,我没输,也没败在你手上!”傲然的声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着。

    风声呼啸,楚御寒只觉双耳被这无尽的山风灌满,下落,再下落,在这生死一线间,他想到了生,想到了凌曦,想到璟如果得知凌曦爱上他,会是个怎样的情景。他会痛不欲生,绝对是,那袭白衣一定会痛不欲生,楚御寒笑了,好似刚刚划过心中的念头,已经得以实现。

    可是,生想着容易,但要真正能活下来,于此刻的他来说,却有些难了。

    坚硬锋利的崖壁上,没有一处手抓的地方。

    就要这么死去么?

    不,不可以,他还要找到曦,还要让她爱上他,还要让那袭白衣痛不欲生!

    身上的衣袍,在下坠的过程中,被锋利的崖壁棱角,划破得不成了样子,他运转真气,想要减缓下坠的速度,奈何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跟着,嘴角涌出抹血丝来。但就是这样,他还是强行运转真气,他不想就这么摔死在谷底。

    猛然间,他一掌向外挥去。

    这一掌击在了空中,击在了茫茫的云雾之中,他的身子随之向崖壁靠近,登时,背部传来一阵吃痛,但也借刚才那一掌之力,他的身子变换了个姿势,看到了眼前不远处的崖壁上、探出一条成人腕部粗的藤蔓来,那藤蔓看起来尤为结实。

    有救了,他有救了,他不会就此摔死在谷底。

    心中微微泛起抹欣喜,他又一次运转真气,一掌拍向崖壁,借着这股子力道,朝那藤蔓飘了过去。

    晓得自个力道过猛,他在抓住藤蔓的瞬间,不敢过于用力紧握。

    因此,他在抓住那藤蔓的时候,倏地松手,就这,他的掌心还是传来一阵火辣的疼痛。但是,他下坠的速度,明显有所减缓。

    眉头微拧,他有了主意,那就是双手交互抓那藤蔓,待连续数下后,他突然用力抓住藤蔓,向外一荡,想要凭着这股子力道,看能不能腾空飞上谷顶。却不料,身子倏然又像刚坠下谷时一样,失重般地快速下坠起来。

    原来他手中那看似结实无比的藤蔓,在他刚才那一荡中,竟连根都从崖壁中拔了出。

    看来,今日真得是他命绝之日了!

    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楚御寒很不甘心,国家将要灭亡,挚爱的女人将要永远不得相见,就这么死了,他真得好不甘心!

    “曦,给我力量,让我别这般不甘的死去,好么?”他阖上双眼,呢喃道。“你不会死的。”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突然间在他下方响起,紧跟着,他的身子似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住,并且还微微上弹了下,才接触到了实物。

    缓缓睁开眼,楚御寒赫然发现,他被数根粗壮的藤蔓托举在空中,那些藤蔓每条都如成人腕部粗,相互交织在一起,仿若一张大大的吊chuang,从崖壁上的一个洞口中伸了出来。洞口?楚御寒躺在藤蔓上,看着那还亮着光的洞口,心生奇怪,这满是棱角的崖壁上,还会有亮着光亮的洞口?双目闭阖,睁开,又闭阖,又睁开,楚御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在他眼前确确实实有个洞口。

    “谁?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他出声问道。

    “我是谁,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女子含笑的声音自洞中传出。

    “唐婉,你是唐婉!”楚御寒听出来了,他这下听出来了,他觉得熟悉的女子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唐婉那个恶妇发出的无疑,“你昨晚没离开禹州城,一直在暗中跟着朕?”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楚御寒的自称随之发生改变。

    唐婉,这个令他厌恶至极的女人,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出现在他面前?

    “朕?云国灭亡是必然的,你还自称朕,还在我面前自称朕,这就是你感谢人的方式吗?”唐婉轻轻笑了笑,出口之语微有些轻谩,“说句谢谢让我听听,要不然啊,我会砍断那吊chuang,让你摔下去哦!”

    楚御寒冷声道:“要朕对你说声谢谢,你觉得可能么?”

    “不可能。”唐婉直接道:“以你的骄傲,宁愿落到谷底摔死,也不愿受我这恶妇的恩惠。”楚御寒哼声道:“知道就好!”

    “你不起来,是打算躺在上面荡秋千吗?没想到你还童心未泯呢!”因唐婉这戏虐之语,楚御寒的脸上骤时涨红一片,抓住一根藤蔓,他微有些吃力的站起,然后运转真气,飘入洞口,却并未看见唐婉的身影,“你为何不现身?”目光在洞内扫视了一圈,楚御寒发现这个洞很大,里面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崖壁遭受狂风吹袭,雨水淋落,生满苔藓,潮湿而粘滑,但洞内却尤为干燥。然,就是这干燥的洞中却空荡荡的,唯有一盏灯火在摇曳,没有任何人在。

    “你想我了?”唐婉的声音,似是从一道洞壁里传出,楚御寒拧眉,四处寻找了遍,对着一面洞壁道:“告诉朕如何离开这鬼地方。”

    妩媚的笑声传出洞壁,唐婉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以为就凭你现在的情况,便能离开吗?”说着,那传出唐婉声音的洞壁,无声无息地向两边划出一道缝隙,那缝隙不是很大,但一人走过去绝对是可以的。

    “敢进来吗?”

    望着窄窄的、黑漆漆的通道,楚御寒没说什么,直接端起那亮在一旁的灯盏,步入其中。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觉这通道不是一般的难走,忽高忽低,忽平整,忽陡峭,直至前方亮出一丝微弱的亮光,还有细微的风儿拂面而来,他方才轻舒口气。不料,当他走至光源处时,整个人却怔忪了住。

    现在,他还在崖壁,并没有离开这谷,也没抵达谷底。感觉自己被骗,他忍不住来气,“耍朕好玩吗?”

    “你向下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耍你。”

    唐婉幽幽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似是很近,又似是极为遥远。

    低头,楚御寒看到崖壁上垂着一根碧绿的藤条,那藤条看似生长了千年,且千年来一直这么生机怏然,比之他前面曾抓住的藤条,还有那挡住他没摔下谷底的藤条要结实得多。然而,他真能抓住这根藤条平安落入谷底吗?

    催动真气,胸口倏然一阵刺痛。

    “种下我送你的衷情蛊,你不仅内力可大增,就是身上的伤,也会全然恢复,最重要的一点,想来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

    唐婉蛊惑道。

    要种下那蛊吗?

    要吗?

    要抛却骄傲和自尊,变化为那人吗?

    “你在犹豫?”唐婉笑道:“你现在的处境,需要犹豫吗?这通道中没有食物,没有水,而你的国家也即将灭亡,就要一无所有的你,需要犹豫吗?种下衷情蛊,你最起码能拥有喜欢的女人,能重重地打击到璟王,快些种下吧!”

    血染的战场,失陷的城池,面对朝国大军恐惧不已的兵士,想起这些,楚御寒眼里骤时充满痛色。

    “种下它很简单,你只需将它放至你身上的伤口处,很快,它就会入你的体内。”唐婉语声轻柔,继续蛊惑道。要么?要种下它么?楚御寒又一次在心中自问,半晌后,他拿定了主意,他要种下衷情蛊,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国家,女人!

    掏出昨晚放入袖中的小盒,打开盖子,他毫不含糊地给自己种下了衷情蛊。

    “你终于种下衷情蛊了!”唐婉竟然叹息一声,道:“放心,我昨晚说与你的话,绝对是真的,一旦你所有的情,在眉心凝结成一滴血泪,落入聂氏口中,她将会随之承载你的情,你的爱,会永远永远爱着你,再也不会变心。而后,你不愉悦,她就会伤心;你若伤心,她就会心痛难耐;你若心痛难耐,她就会抛去生命,以死来替你承受一切。总之,在她生命中,她将牢记留给她血泪之人,并会用自己全部的情和泪水,偿还你的情债。”

    楚御寒的心这一刻灼痛的厉害,是那蛊在体内起作用了么?忍住这灼痛之感,他喃喃道:“用全部的情和泪水,偿还我的情债?曦会么?她愿意接受我用所有的情与爱,凝结成的血泪么?”

    唐婉幽幽的声音继续响起:“十日后,也就是你眉心滴出血泪之日,你自己变成何种模样,我昨晚也与你说过。你不仅会衰老,而且你还会丧失全部功力,四肢残缺,容颜苍老而狰狞,整个人经不起半点风吹日晒,因为那样,你会伤病不断,痛不欲生。这样的你,就是只怪物,只能呆在黑暗中,备受孤独煎熬!”

    他落入那毒妇的套了,她竟在这等着他,蛊惑他种下衷情蛊,看着他最后生不如死,成为一只丑陋的怪物,楚御寒手中的盒子掉了下来,他紧攥住垂在身侧的双手,一字字道:“你真得是好算计!”

    “承蒙夸奖。”唐婉妖娆一笑,道:“我是算计了你,可蛊是你自个种下的,你怨得了我么?再说,想要得到聂氏,不是你这多年来的梦想么,既然马上要梦想达成,你有什么可埋怨的?又有什么可计较的?至于云国,你就别想了,因为它最终只会毁灭!”

    “毒妇,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妇!”

    楚御寒目光森冷,咬牙道:“是你的主人让你这么做的吗?”

    “你说呢?”唐婉笑了笑,未回答楚御寒的话,“你的武功这会子正在剧增,容颜和身体上的特征,也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这接下来的十日内,你会越来越变得像璟王,但也每时每刻遭受着地狱般的折磨,你得忍住,千万不能一个忍不住,寻了短见哦!”

    “滚!”楚御寒对空怒喝道。

    唐婉清脆悦耳的笑声在谷中回荡了一会,就见一紫一红,紧挨在一起的身影一闪,如轻烟般从楚御寒眼前掠过。红色的身影是唐婉,楚御寒知道,但那瞬间掠过的紫色身影是谁,他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人多半是唐婉的主人,有了这个认知,他感到自己就像是小丑一般,被人耍弄于股掌之上,但,他又拿对方一点法子都没有。

    按捺住体内涌起的阵阵痛感,他抓住藤蔓,借着越来越强大的内力,向谷底缓缓降落。

    终于,他的双脚接触到了地面,软软的,滑滑的,眸眼低垂,只见脚下长满了青草,走在上面是不怎么舒服,却也不泥泞。

    仰起头,轻云薄雾,谷上的一切,根本看不清楚。

    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地,他只有她了!

    是的,有生之年,他只有她了——曦!

    长叹口气,他寻找着出路,离开,他要很快离开这谷,他只有十天,十天后,他对她所有的情和爱,将会化为一滴血泪,自眉心落下。

    才踏出两步,就见一小小的包裹挂在一棵低矮的枝头上,楚御寒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包裹肯定是唐婉留给他的,拎起,他继续朝前找着出谷的通道。待他走得没了踪影,一紫一红两抹身影,自不远处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俩人正是煜和唐婉。

    “主人,为何不直接结果了他?”

    唐婉望向楚御寒消失的方向,秀眉微蹙,问煜。

    “这么早就结果了他,岂不是没好戏看了?”煜幽蓝的眸中划过抹精芒,跟着嘴角微微勾起。唐婉怔了怔,转向他,道:“主人是想用他打击璟王?”煜没点头,也没摇头,盯着唐婉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紫袍与蓝发在山风吹拂下,轻舞飞扬,看得唐婉禁不住沦陷其中。青青碧草藤蔓间,煜一袭紫衣显得是那么的飘逸,衬得他妖孽般的容颜更加惑人心神。唐婉心中压抑住的情愫动了动,忙转开目光。

    煜却一直盯着她,目光没有一刻挪转:“对我动了情,只能是你的不幸。”凉薄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了唐婉,她的心好痛,痛得无法言语,但她此刻却不能表露分毫。“喜欢主人,我无悔,也没感到不幸!”她讷讷道。

    “无悔?也未感到不幸?很好,希望你一直能这么认为。”煜轻轻笑了笑。

    唐婉脸色变了变,慢慢垂下了头。

    “你只需跟着他,其他事无需再做。”半晌后,煜提步朝前边走,边对唐婉吩咐道。

    “是。”唐婉跟在她身后,低应了声。

    谷上,璟临风而立,银发飞舞,身上衣袍发出猎猎声响。坠谷,他竟选择坠入谷中,想到楚御寒刚从空中坠下谷中的情景,璟禁不住一阵唏嘘,在这里站了有几个时辰,他不知道,而眼下,已近日落,晚霞照耀,漫天泛着红光。

    他就一直这么站着,淡然的神色,未生出丝毫变化。

    身形如渊渟岳峙,沉凝不动。

    “曦儿,你若知他坠入深谷,会怎样?”呢喃之语刚一出口,璟心下就自责道:即墨少璟,你这是在怀疑曦儿对你的感情吗?该死,你真该死……

    七日后,苍松峰下,雾国大军自向朝国发兵以来,停滞此处,一直未能前行。

    主帅营帐中,北堂鸣端坐在椅上,看着摆放在桌案上的地图,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荀戬坐在一旁的椅上,张了几次嘴,却没能吐出一句话。

    边城都已落入云国手中,还在这想法子攻破朝国的山城,这样下去于雾国没甚好处。

    该说的,他都说了,可桌案后的皇帝就是不听。

    “皇上,我国与云国交界处的边城,已落入云国手中,您看……”寻思好大一会,荀戬终开口,奈何回答他的仅是北堂鸣一句,“朕不是说过了么,你还问?”着荀戬为攻打朝国准备的十万援兵,北堂鸣抽出五万,已开往边城,因此,对于边城落于云国手中,他一点都不担心。

    荀戬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又道:“可咱们一直穿不过苍松峰这座天险,也不是个事啊!”听不到北堂鸣说话,他的眸色变得黯然起来,“朝国那奇怪的武器,威力实在是太过巨大,咱们二十万大军,已损失了数万,若再被其连番袭击,我军势必会继续折损下去。”想到那彻天动地的轰鸣声,荀戬的身子就禁不住一颤,随之,兵士们的恐惧、害怕,仿若一瞬间浮现在他眼前。

    “没看到朕正在想法子吗?”

    北堂鸣看着地图,头也未抬地丢给荀戬一句。

    “皇上,要向攻破朝国那座山城,唯有穿过这苍松峰,别无他法啊!”荀戬跪地,拱手劝北堂鸣:“云国现在已有数座城池失于朝国手中,我国如果还不知收敛,最终恐怕和云国的命运一样,被朝国吞并。”

    “混账!”北堂鸣抬起头,一掌拍在书案上,眸光阴鸷,喝道:“云国城池失陷,那是楚帝能力不行,你怎能拿他和朕作比?再者,朝国多半兵力用于攻打云国,如此良机,朕若不率大军攻占山城,岂不是对不起自个?”

    荀戬垂眸不再说话。

    皇帝心意已决,他说什么皆无用。

    “退下,明日无论如何也要穿过苍松峰,然后逐一攻破朝国的城池。”目光从荀戬身上收回,北堂鸣靠坐在椅上,眼睛渐渐闭阖在了一起。

    “是。”

    荀戬应声,接着从地上站起,出了主帅营帐。

    穿过苍松峰,约莫行进一个时辰的路程,就是朝国的一座城池,这座城虽不大,但与这苍松峰连在一起,是朝国抵御雾国的关键屏障。一旦这座城池被攻破,那么将很难阻止雾国大军攻破其他城池的脚步。

    考虑到山城这边兵力薄弱,轩帝下旨,着北夷王派出三万精兵,由甘州总兵鲍南城亲率,于前不久增援而至。

    如此做,轩帝也是为了试探阿如汗是否真心归顺朝国。

    而结果,则是阿如汗收到他下发的旨意后,二话没说,便整顿出五万草原精兵,并将虎符亲手交到鲍南城手中,告诉他,若有哪个不服从指挥,直接格杀勿论!

    那三万北夷兵士听到自己大汗说的话,个个虽心惊不已,但无一人敢私底下乱加议论什么。

    蒋欣知晓鲍南城率兵前往山城增援凌曦,扮作兵士,瞒过李副将,也就是现在的甘州州府,混入兵士中,一起来了山城。

    数月没见,他的风姿还是那般的卓然,这是蒋欣在看到凌曦时,心中发出的感叹。

    夜色漫漫,月华清幽。

    凌曦站在一座山头,俯视着苍松峰脚下的雾国大军,秀眉紧紧拧在一起。

    “明日我率兵再与他们战上一场,直接拿下他们主帅的人头,这场仗就不用再这般僵持下去了。”鲍南城站在凌曦身后半步外,哼声道。

    “在接连的几次交战中,咱们的兵士损伤是不严重,可在明知敌我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就这么冒然与其交战下去,不是什么良策。”凌曦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有个法子,能一举覆灭雾国大军,”言语到这,她脸上的笑逐渐隐去,“可那法子若实施下来,浓重的罪恶感,会随之萦绕上我心头。”

    鲍南城道:“你那是妇人之仁,战场上只有胜败之分,再说,是对方先出兵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凌曦淡淡道:“可那些兵士或许并不愿打仗,只是碍于当权者,不得不为之。”

    “那是他们的命,即便战死,也无怨言。”说着,鲍南城默然片刻,接道:“夜里风凉,就你这身子板,还是别在这吹冷风了。”面对这抹青衫,他的心就是忍不住为其律动失常,以他的年岁,自然知道这为的是什么,奈何他们彼此无缘。

    缓缓转过身,凌曦笑道:“以前你总是喜欢和我抬杠,这次倒变了不少。”鲍南城瞥他一眼,“我可一点都没变。”

    “那刚是谁关心我身体来着?”凌曦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鲍南城脸上一红,哼声道:“回吧,把你的法子与我说叨说叨,若是可行,明日就用你那法子行事,总是这么僵持着,会把人憋坏的。”

    “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凌曦颔首,笑着说了句。

    走了不大一会,鲍南城听完凌曦说的法子,倏地顿住脚:“你确定那法子可行?”

    凌曦亦顿住脚,与他四目相对:“经过我这几日的观察,问题不大。”

    “那为何不在昨日交战前,直接用火炮轰击那座山脉?只要将那座山脉击发出一个豁口,引山那边的大河水灌入苍松峰脚下,雾国大军会完全没有了活路。”鲍南城说着说着,面上竟出现了兴奋之色。

    凌曦叹道:“我有想过用火炮,可它的射程明显不够。”

    鲍南城沉默,半晌后,道:“那就由我亲自执行你刚说的法子。”凌曦看着他,道:“你只需将火药包放至我指定的位置就可。”鲍南城疑惑:“不点燃……”不等他说完后话,凌曦截断他的话,道:“我自有法子。”

    “你有法子?”鲍南城的目光闪了闪,道:“可你的法子能有我直接点燃火药包来得方便吗?”

    “点燃火药包上的引线,相对来说是方便些,可也颇具危险。再者,据我观察,明日的天气不是很好,如果引线燃着忽然熄灭,岂不是又得费上一番周折。”听凌曦这么一说,鲍南城张了张嘴,终道:“好吧,我听你的,但这并不代表我怕危险。”

    凌曦笑得温和:“我知道。”

    她这一笑,倒把鲍南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来。

    “待河水灌入苍松峰脚下,以那处的地形,及我军的火炮威力,雾国大军只能往后退,然,他们越是后退,越是退尽死胡同。”凌曦说到这,鲍南城打断她的话,道:“死胡同?他们退离苍松峰,跟着就是一处不甚宽的峡谷,峡谷……”

    凌曦道:“我需要你在我指定的地方放好火药包后,然后率一万精兵绕道,在黎明前赶至那处峡谷的末端,将其堵死,这样以来,雾国大军覆灭的命运就注定了!”

    鲍南城道:“将峡谷末端堵死,这个不难办到,可是你就任那破口山脉处的河水灌入苍松峰脚下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凌曦笑了笑,抬手止住他的话,道:“放心好了,所有的后患我都考虑到了,等到河水灌入的差不多了,我有法子将它堵住。”

    “这就好。”鲍南城点了点头,道:“火药包,你准备好了吗?”凌曦道:“都提前准备好了,这几日我只是确切地估算了下放置火药包的位置,走,咱们回到营帐,我与你细说后,就连夜行动。”

    “行。”

    鲍南城应了声,与凌曦提起轻功,瞬间没了踪影。

    “大汗,这夜相的手段未免太残忍了。”在凌曦和鲍南城刚才站的位置上,站着两抹颀长的黑色身影,听刚才的话,不难判断出这两人是阿如汗和他的属下。

    为表示自己的“忠心”,阿如汗是派出三万精兵给了鲍南城,但他并未呆在北夷,候着三大国交战的具体消息传回,而是与属下乔装后,秘密进了朝国。隐在暗处,他将蒙城之战从头到尾,全看在了眼里。

    璟的武功,他领教过,并且也知道璟是逍遥谷谷主这么个身份,可再次见识到璟出手,他还是震惊异常。

    若不是故意留楚帝一命,那一箭的准头,绝不会被楚帝化解,致箭头偏离,只让其受了重伤。

    而此刻,在听了凌曦和鲍南城的对话后,阿如汗比之蒙城一战对璟生出的惊诧,还要来得震撼。

    水淹?他竟采用水淹之法,欲覆灭雾国十多万大军。

    出手真真骇人至极。

    还想得到他么?

    答案自然是想的,但有那袭白衣在,他永远不会有可能。

    “残忍?”阿如汗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战场上只有胜负之分,何来残忍一说?”

    站在他身旁的黑衣人一听他这话,右手立刻握拳,按在胸口处,恭谨道:“属下刚才无知,还请大汗恕罪!”

    “罢了!”阿如汗摆摆手,勾唇道:“回去休息,明早咱们还要观战呢。”

    “是。”

    应声后,那黑衣属下,跟在阿如汗身后,倏地消失不见。

    山风习习,夜色深沉,北堂鸣还端坐在桌案后研究着地图,好找出另外一条通道,可穿过苍松峰,攻破朝国的城池,他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他的大军。

    黎明如期而至,凌曦手握一柄弯弓,站在昨晚所站的那座山头上,久久没有说话。

    “夜相,要不小的去点燃那火药包上的引线吧。”说话之人,是蒋欣,是乔装成兵士的蒋欣,她拿着凌曦需要的物什,低头小声道。

    凌曦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转向她,道:“蒋欣。”蒋欣瞬间愕然,他发现了,发现她的身份了,慢慢抬起头,她神色恭谨道:“蒋欣见过夜相。”凌曦微微一笑:“你跟在鲍总兵身后出现在我营帐那日,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才和鲍总兵招呼了声,留你在身边行事。”

    “夜相,我,我……”嘴角噏动,蒋欣垂眸道:“我听说你在这里,便,便乔装混入……”凌曦脸上的笑容甚是温和,她凑近蒋欣耳边,低语了句,就见蒋欣怔了怔,接着满眼的不可置信,“夜相,你,你是骗……骗我的么?”

    凌曦摇头,语声轻缓道:“我说的是实话。”

    他是女子,而她,竟,竟喜欢上了个女子,蒋欣捂住嘴,肩膀抖动,抽泣了起来,凌曦见状,道:“李副将,不,现在他已是甘州的州府大人了,他对你很好,我能看出他是真心的喜欢你,错过他,你会后悔的。”

    蒋欣没有说话,但也没再发出抽泣声。

    “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你愿意吗?”凌曦笑问道。

    “朋友?你愿意和我做朋友?”蒋欣抹去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看向凌曦。

    凌曦点头:“你是个好女孩,和你做朋友,我很欣喜。”

    “真的吗?”

    蒋欣眸子轻颤,问道。

    “嗯,我不说假话的。”

    凌曦笑着回她一句。

    看着凌曦清逸至极的容颜,蒋欣倏然感到难为情起来,低下头道:“你会笑话我吗?”凌曦先是不解她说的话,但转瞬,她似是明白了过来,笑了笑,有些戏虐道:“我为何会笑话你?”

    蒋欣头垂得更低,嗫嚅道:“我,我……”

    凌曦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轻笑出声:“我这般出众,女子见了我都会喜欢上,多个你,没什么好奇怪的。”

    还别说,她这话一出,蒋欣心里的难为情立时散去不少,她眸眼抬起:“夜相说话真幽默。”

    “是吗?”凌曦眉眼含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呢!”蒋欣登时笑出了声。

    “女孩子还是笑起来好看,记住了吗?”

    凌曦温声说道。

    “嗯,夜相说的话,我都会牢记在心中。”

    蒋欣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该行动了。”握住弓,凌曦朝蒋欣伸出手道:“给我。”她准备射出火箭,击中火药包,然后引起爆破。

    “你会遇到危险吗?”蒋欣后退了两步,没将手中特制的羽箭递到凌曦手中。

    凌曦注视着她,道:“不会有危险,”顿了顿,她目光逐渐变得坚毅,接道:“就算有危险,我也必须要做,否则,大家的努力都将白费。”要射中火药包,因距离,还有风速这些客观因素,并不是件易事,但凌曦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要射中。

    璟担心她的安危,同样的,她也担心璟的安危。

    战争早一天结束,他们便能早一天在一起,孩子们也能早一天与他们团聚。

    等会,只要她射出的火箭,击中那放在位置上的火药包,雾国的命运就随之定了下来。不能失误,她也决不许自己失误,危险,凭她的伸手,即便有危险,她也可以全身而退。

    蒋欣眸含忧色,担心道:“可夜相万一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啊!”

    凌曦轻浅一笑,道:“你放心便是,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咬了咬唇,蒋欣递出手中的火箭,叮嘱道:“夜相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我会的。”凌曦颔首,将火箭搭在弦上,看向蒋欣道:“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等会被伤到。”蒋欣抿唇,点点头,有些不放心的转过身,忽然,她止步,回过头,“夜相,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说完,她怕自己再不离去,会引得凌曦分心,忙小跑着离去。

    提起轻功,凌曦倏然飘离这座山头。

    “大汗,你说他能成功吗?”

    暗处,阿如汗的属下,低声问了身旁的主子一句。

    阿如汗注视着远方那悬浮在空中的青色身影,道:“往下看不就知道了。”因对凌曦的好感,他很想帮她一把,却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只能忍着心底那股子冲动劲,目视那抹青衫,渐渐拉开了弓弦。

    “璟,我一定能成功!”墨发飞扬,衣袂飘飘,凌曦无声呢喃一句,清澈的眸子在晨阳下透出极亮的光芒,空灵绝尘的脸庞沐浴在坚定而自信的神光中,这一刻,她真得宛若仙人,宛若修行千年的仙人,周身散发着不可估量的力量。

    眼中光芒一闪,她突地变换身形,青衫仿若云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垂在脑后的青丝,在晨风中如墨莲绽放而开,纤细的身形在晨阳和她自身散发出的光芒中,仿若披上了一袭华丽的战衣。

    内力与灵力,齐运转而起,通过她的柔荑,灌注在火箭上。

    “放!”她默念出声,而手中拉开如满月的火箭,随之刹那间射出,以极快的速度,向它的目标急袭而去!

    阿如汗在那一瞬间,只觉不远处的那抹青衫,他有太多的不了解,更觉得那抹青衫,令他心中生出的异样情愫,变得更为浓郁,更想为之痴狂!

    弓弦之声破空而下,像是从天地万物间,同一时发出,且极为默契的融为一体,传于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凌曦在射出那支火箭的时候,眼睛是闭阖着的,待手腕一松,她缓缓睁开眼帘,就见那被她射出的火箭正慢慢燃烧起来,以闪电之速,袭向它的目标。

    “轰,轰,轰!”三声轰鸣过后,整座山脉都在为之颤动。

    碎石突从天降,散落满空。

    凌曦下意识的挥舞袍袖,跟着运转真气,向安全处飘离。

    苍松峰脚下,北堂鸣着荀戬正在整顿大军,准备再次试着穿过这道天险,就听到这接连响起宛若钧天雷裂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北堂鸣高声问荀戬。

    荀戬身子一颤,道:“难道,难道是火炮声?”北堂鸣皱眉未语。

    忽然,有名士兵大叫道:“水,水……”跟着,更多的兵士惊恐的发出声。

    羽箭如雨,大小不一的石块从空落下,加之由远处疾速袭来的大水,雾国大军顿时乱了。

202 屈辱

    惨叫声,马儿嘶鸣声,在苍松峰间来回荡漾。

    “皇上,快,快……”

    荀戬心道不妙,顾不得行礼,急忙扯住北堂鸣的衣袖,就往后撤离,“保护皇上,都给本将军保护皇上!”这一刻,所有的兵士都想着逃命,有哪个还能顾得上自己的皇帝,乱,眼前的一切彻底乱作一团,北堂鸣双目呆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被炸开的山脉缺口处,水龙急扑而出,翻卷的浪尖扑向地面,将一路阻碍它的事物冲击得支离破碎,朝着苍松峰脚下咆哮袭来。看着这无可阻挡的大水,北堂鸣机械地被荀戬拽着,与他的兵士们向后撤离,再撤离。

    “皇上,咱们的退路被堵死了!”撤到峡谷处,雾国兵士们个个心如死灰,就是荀戬,在这一刻也失去了所有的镇定,他脸色煞白,向北堂鸣禀道。

    会些拳脚功夫的,都想着法子往高处移动身形,但以他们那三脚猫的攻击,外加惊恐的心里,在高处没站立片刻,便掉落了下来。“你逃吧,只要能想出逃离的法子,你逃吧,不用管朕!”北堂鸣闭上眼等待着大水冲向自己。

    “不,臣誓死效忠皇上!”

    荀戬果决道。

    日中之时,凌曦站在那出现缺口的山头上,嘴角渐渐勾起抹冷笑,但这冷笑瞬间就自她唇角消无:是时候堵住这河水倾泻的缺口了!

    “按照本相刚才的吩咐,大伙齐心协力,将这块巨石推下去。”指着那河水倾泻的缺口,凌曦对站在他身后的近二十名兵士道。“是。”兵士们齐高应一声,站在了凌曦说的那块巨石后,而凌曦自己也提步到了巨石后面,运转体内真气,与兵士们一起推起了那块巨石。

    “你们都让开吧,我们来。”不知何时,鲍南城领着十多个身强体壮的北夷兵出现在凌曦身后。

    凌曦转过头,笑了笑,道:“一起吧,这样省些力气。”鲍南城点了点头,对跟在他身后的这十多名北夷兵士道:“听到夜相说的话了吗,快些!”

    片刻后,只听得“通”一声巨响。

    那块被凌曦他们推动的巨石,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缺口处。

    流向苍松峰脚下的河水,渐渐的止了住,凌曦道:“辛苦大家了。”说完,她看向鲍南城,“走,咱们去那峡谷处看看。”鲍南城还没作答,凌曦已提气飘下了山头。

    聚在谷中的水,有两米多深,雾国十多万大军,有中箭死的,有被空中落下的石块砸死的,但更多更多的则是被淹死在了水中,眼下,只剩下寥寥数百人还活着,他们目光呆滞,一脸死灰,以各种奇异的姿态,将自己的身子固定在高大的枝杈上,亦或是能站住脚的巨石上。

    “我死了么?”北堂鸣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好似在空中,周身疼痛不已,水,他的大军全被水淹了,北堂鸣反应过来,才发觉自个现在悬挂在一棵高大的树杈上,“荀戬……”他有气无力地唤着荀戬的名字,当大水侵袭在他身前的一瞬间,荀戬手上一个用力,处于怔愣中的他,就向空中飞起,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没死,我还活着……”北堂鸣苍白的脸上,浮出抹笑,那笑苦涩至极。

    他不傻,他知道经此一站,等待雾国的将会是什么。

    “夜妖,夜妖……”他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好狠,好狠……”北堂鸣没有想到凌曦的手段,会如此凶狠,用水攻,顷刻间就摧毁了他十多万大军。就这么悬挂在枝杈上,等着做阶下囚么?北堂鸣慢慢抬起头,想着法子离开,奈何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

    忽然,他只觉身子一轻,好似被人从枝杈上拎起,宛若苍鹰凌空一般,向上腾飞。他想仰起头,或者转过头看看是谁救得他,却被满头披散的长发挡住了视线。

    远远的,凌曦看见有两抹紧贴在一起的身影,通过一根垂向谷中的缆绳,往上快速地飞起,她眉头微蹙,停在一棵树梢上,回头朝正飘向她的鲍南城道:“谷中若还有生还者,便救下他们。”说完,她提气,追向那两抹往谷上飞的身影。

    “你要去哪儿啊?”

    鲍南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有其他事要处理。”凌曦边向前飘飞,边回了鲍南城一句。

    “注意安全!”鲍南城想要跟上去的,但凌曦交代给他的事,他又不能违背不去做,只好扯开嗓子叮嘱道。凌曦微微笑了笑,回道:“我会的。”

    凌曦自认轻功极好,却追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追到那两抹身影。

    难道对方知道有人追,隐藏起来了?

    会是谁,那两抹身影会是谁?

    凌曦在山中边寻找那俩抹身影,边思索起对方的身份来。火红,那抹火红的,披头散发的颀长身影,是北堂鸣?倏地,她脑中划过一道白光,确定出那两抹身影中的一人是北堂鸣无疑,他没被淹死,反被人给救出了谷。

    想到这,凌曦明眸中划过抹冷笑:百里醉,会是你么?会是你救了北堂鸣么?

    百里醉和北堂鸣的关系,凌曦在徐太后寿宴那日,已然晓得。

    既然遇上了,那么她不介意将二人一起除去!

    她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主。

    寂府那晚遭遇的一切,她不会忘,永远都不会忘!

    夕阳渐笼,凌曦仍没找到北堂鸣和百里醉二人,但她并未气馁,继续在山中寻找着。谷中的一切处理完,鲍南城见凌曦还没返回,有些焦急,便妥当安排好军中的事务,提起轻功在山中找寻起了凌曦。

    而蒋欣,则是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

    青色的身影在漫漫月色下忽高忽低,身姿轻盈,轻踏树梢,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能藏身到哪里呢?

    凌曦幽叹口气,落在一座断崖上,她不清楚自己飞出多远,此刻,她只想找到北堂鸣和百里醉,手刃二人。夜风扬起她的发,她的青衫,她缓缓转身,朝身后被藤蔓遮住的山壁看去,可也就在这一刻,她仿若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可她再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听到。

    那俩人在这附近吗?凌曦提步,在这断崖周围开始仔细寻找。

    一个多时辰前。

    百里醉扛着百里醉在山中疾速前行,来到他这一个多月来住的山洞中。雾国出兵朝国,须经过苍松峰这道天险,在北堂鸣身边时,他就知晓。那晚被唐婉救出后,他并未走远,而是在桃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养伤,他需要尽快养好伤,将所受的耻辱,全还给北堂鸣。

    时间如流水,匆匆月余划过,因养伤,外加修习武功,他并未留意坊间都有什么事发生,直至身上的伤痊愈,武功也上升了个层次,才从给他每日送饭菜的小二口中,得知三国间已爆发战争。

    详细问询小二之下,他简单收拾行囊,便赶往苍松峰。

    雾国大军在朝国的火炮攻击下,回回落败,都令北堂鸣解恨不已,他隐在暗处,好多次想找机会将北堂鸣劫走,却碍于没法接近北堂鸣的营帐,只能在暗处寻求机会下手。毁灭吧,他无比希望北堂鸣的大军,被朝国的大军摧毁殆尽。

    本以为还要等很久,才能看到北堂鸣的大军全数摆在那袭青衫手上,不成想,今一早就让他得到喜讯。

    水攻,他竟用水攻之法,摧毁了北堂鸣十多万大军,百里醉为之尤为震撼。

    深恶痛绝之人,却没被水淹死,很好,看来是老天让他亲自报被辱之仇了!

    扛北堂鸣到山洞中,百里醉想都不想,直接将人从肩上扔下。猝然间摔落到地上,北堂鸣痛得整张脸几乎变形,“谁?你是谁……”是谁救了他,嘶哑而虚弱的声音自他嘴里发出。百里醉站在一旁,凝视着他,一字字道:“没想到是我救了你吧?”

    “醉,醉……”听到百里醉的声音,北堂鸣心中一喜,吃力地抬起头,接着将遮住视线的发丝捋到肩膀后面,“醉,是你,真得是你!你救了我……”

    百里醉与他目光对视,唇角微微挑起:“你怎知我是在救你,不是要亲手杀你?”

    “不会……,你不会,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你怎会杀我?不会的,你不会的……”北堂鸣边说边摇头。

    杀他?

    醉要杀他?

    说什么北堂鸣也不信。

    “对不起,醉,对不起……”想到自己对百里醉前段时间在密室中的折辱,北堂鸣目中歉意满满,语声轻颤道。百里醉冷嗤一声,“别对我说对不起!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你会变得一无所有,会死无全尸,瞧瞧,我说的话,是不是快应验了?”

    “不,你那会说的都是气话,我知道,你那会说的都是气话……”北堂鸣的样貌本就比女子生得还要美,这会子,他气息虚弱,脸色苍白,美目、秀眉、高鼻梁、微红的双唇,怎么看怎么惹人心魂迷醉,然,百里醉眼里,却没有半点情*欲,有的仅是厌恶,“气话?我说的可没一句是气话。”轻启唇,百里醉吐出一句。

    北堂鸣试着想要站起,却几次都没有成功。

    百里醉瞥他一眼:“你还是省省心吧!就你现在的体力,即便站起,又能站多长时间。”北堂鸣试着运转真气,他要站起,他不要趴在地上,这样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百里醉没有搭理他,而是朝着山洞深处走去,片刻后,两个仅在腰间裹着布衫的壮汉,跟着他走至北堂鸣身旁。

    那俩壮汉在一看到北堂鸣的容颜时,眸中登时被惊恐和害怕填满。

    “百里大人,百里大人,你饶过我们吧,我们不能,不能啊……”俩壮汉“噗通”跪地,不时地朝百里醉磕头求饶。那是他们的皇帝啊,他们怎敢亵渎?五天前的一个晚上,他们结伴走到偏僻处解手,谁知突然后脖颈一痛,便陷入昏迷之中。待他们醒来,就在这光线昏暗的洞中,后来发生的事,就像是场噩梦,原以为噩梦会很快结束,却,却……

    百里醉的目光落在两人头顶,道:“不想死,就照我说的话做。”顿了顿,他蹲身在北堂鸣身旁,扯住北堂鸣的长发,道:“为了招呼你,我可是好好的*了他们几天,等会,让他们轮流好好的伺候你!”音落,他随手甩了北堂鸣一巴掌,这才缓缓站起,“你们谁先来?”那俩壮汉一听他这话,更是吓得不停地磕头求饶。

    “百里公子,那是皇上啊,我们不能,我们不能对皇上不敬啊!”说话的壮汉从地上爬起,欲奔向洞口逃离,熟料,没等他迈开腿,就被百里醉一剑刺中胸口,“你呢?你是想死,还是打算遵照我说的话去做?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他现在不是皇上,雾国也将会消亡,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我自会放你离开。”

    那仍旧跪在地上的汉子,目光呆滞,慢慢的点了点头。

    “醉,你,你……”北堂鸣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因此,他在北堂鸣和那俩壮汉对话时,没有说一句话,“醉,不可以,你不可以那么做,我是爱你的啊,醉……”看着北堂鸣眼里逐渐涌现出的痛色,百里醉哼声道:“听到你说爱我,我就觉得恶心!”他目中的讥讽和厌恶,深深地刺痛了北堂鸣。

    “起来,将这药丸服下。”对地上跪着的壮汉命令了句,百里醉从袖中掏出一精致小瓶,倒出两粒粒粉色药丸到掌心,那壮汉听到他的命令,颤颤巍巍的站起,捏起他掌心的一粒药丸送入嘴里,这个药丸他不是第一次吃,自然知道其效用,“把这粒给咱们尊贵的皇上服下,好让他尽情欢愉一把。”北堂鸣见那壮汉捏起百里醉手中的药丸向他走来,嘶声道:“滚,给朕滚一边去!”

    “是,是……”那壮汉本能地连连应声,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你是想要我亲自喂你吗?”拿过壮汉手中的药丸,百里醉俯身,掐住北堂鸣的下颚,不容他反抗,就将药丸塞了进去,“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就对了,因为在你折辱我时,我的心情就跟你现在一样。”百里醉的声音淡淡的,不含有丝毫感情。

    被百里醉一松开,北堂鸣嘴里就发出悲痛之声:“你恨我?你为什么恨我?因为太过爱你,我才接受不了你的背叛,我想过要杀你,可又舍不得,只能将你留在身边……”百里醉在北堂鸣说话时,已站直腰身,他俯视着北堂鸣,道:“留我在身边任你折辱,供你淫乐吗?”

    “不,不是这样的,”北堂鸣摇头,眼角湿润,“我是控制不住啊,我真得是控制不住啊,想到你爱上别人,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才会,才会……”

    “别说了!”

    百里醉怒色道。

    由于药丸起了作用,那壮汉脸色潮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隐忍着,隐忍着心底升腾起的原始欲*望。

    那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他怎能对皇帝做那种事?

    地上躺了这么一会,北堂鸣感觉身上的力气有所恢复,且他暗自调理内息,发现并未被百里醉封住xue道,如此一来,他心里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百里醉对那壮汉道:“还不快服侍皇上,愣着干什么?”

    一听他这话,那壮汉支支吾吾地应了声,就一步步靠近北堂鸣,他的意志力已尽崩溃边缘,再忍下去,他会血脉爆裂而亡的。

    “滚开!”北堂鸣抬手,直接朝那壮汉挥去。然,他没有打中,因为那壮汉被百里醉伸手一拉,避开了他的掌风。“看来没封你的xue道是我的失误。”百里醉边说,边走近北堂鸣,出手就封了其身上的内力。

    “醉,你一定要把事做绝吗?”北堂鸣挣扎着想要冲破xue道,却听到百里醉讥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还是安心躺着让你的兵士服侍你吧!”北堂鸣养尊处优,没了内力,他的身手自是不如长期受过锻炼的兵士,那壮汉见百里醉使眼色,就算再不愿,也抵不过心底升腾起的欲*望,他一把扯掉裹在腰上的布衫,扑向了北堂鸣。

    北堂鸣挣扎、抗拒,可他xue道被封,体内的药丸也慢慢起了作用,根本拿那已失去自我意识,只知寻找泄*欲源头的壮汉没有法子。

    衣袍,里衣全被扯掉扔至一旁,透骨的凉意传至北堂鸣全身,屈辱和伤痛充斥着他整个心扉,他慢慢的阖上双眼……

    百里醉看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壮汉在北堂鸣身上放纵着,看着那壮汉肆意啃咬着北堂鸣的脸颊、嘴唇……,心里痛快么?百里醉心中自问,却给不出自个答案,他只觉眼前看到的一幕是那么的肮脏,只觉心底某处微微有些揪痛……

    光滑而细腻的肌肤,平坦而结实的腹部,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令人迷醉,这是那壮汉脑中此刻最为真实的想法,家里穷,致他被征收服兵役时,都未娶上媳妇,女人的滋味他没尝过,可自从在前几日与同伴有了那么几次后,他感觉男人其实也不错,尤其,尤其这……

    “你,你……”后心一阵刺痛,那壮汉脑中的意识骤然恢复清明,随之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嘴里溢出,“百里大人,你……”那壮汉实在不敢相信,他会被百里醉从后心刺入一剑,亵渎皇帝,不是他自愿的,是身后的男人逼他做的,为何,为何他照着吩咐做了,却还是没能逃过一死?

    随着人倒下,他的私物从北堂鸣体中退了出。

    静,整个山洞中死一般的寂静。

    清凉的夜风透过山上落下的藤蔓吹进洞中,北堂鸣赤果的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下,“够了吗?”睁开双眼,他看向百里醉,动了动嘴角,终问道。他的眸光没有恨,也没有痛,淡淡的,宛若平静的湖水,未生半点波澜,“不够,你可以继续。”说完,他又阖上了双眼。

    捡起那壮汉仍在一旁的粗布衣衫,百里醉脚步移动,蹲身为北堂鸣轻轻擦拭起身上的血渍和脏污来,明明心有不适,却张嘴嘲弄道:“刚才的感觉怎样?”北堂鸣没有出声,他继续道:“没想到你的身材这么的好,为何我原来就没觉察出呢?”

    北堂鸣依旧没有说话,百里醉倏地一把攥住他的私物,唇角勾勒出一抹邪肆冷酷的笑容,俯身到北堂鸣耳畔:“瞧你那玩意,好像还没有尽兴,要我帮你一把吗?”他边说边动作,北堂鸣嘴里禁不住发出闷哼声。

    他越是这样,百里醉就越是恨,“你很享受是不是?很享受我服侍你,是与不是?”

    “醉,你今日对我做的一切,足够了!”掀开眼帘,北堂鸣的目光凝聚在百里醉脸上,语声沙哑道:“咱们算扯平了好吗?”

    “不够,我今日所做的,相对你对我做的远远不够,远远不够!”百里醉冷声道:“扯平?你想我扯平?怎么办?就算你死,也扯平不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北堂鸣闷哼了声,随之百里醉只觉掌心一热,倏地回过神,嫌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拿起身旁的布衫擦拭起来,道:“我是不是也该用鞭子伺候伺候你?”丢下布衫,他缓缓站起,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根软鞭,朝北堂鸣身上就一阵猛抽。

    “醉,你这样对我,你自个难道就不心痛吗?”忍住剧痛,北堂鸣平躺在地上问百里醉。

203 还击

    百里醉眸色冰冷,说着又猛抽了北堂鸣几鞭子。

    殷红的血,从北堂鸣身上的鞭痕处慢慢地渗出,他牙根紧咬,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很能说吗?”百里醉手中的鞭子一刻都没有停下,可不管他怎样用力抽打,北堂鸣躺在地上吭都不吭一声,好似一具死尸一般,“求饶啊,你求饶啊!”

    百里醉心里的怒火全喷薄而出,他冲着北堂鸣怒道。

    “我求饶,你便会就此收手吗?”北堂鸣声音虚弱,吃力地说着,“醉,我对天发誓,我喜欢你,我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你!”百里醉冷笑一声:“是么?你对天发誓,你真心喜欢我?那为何不明白我需要什么?为何要禁锢我在身边,一次次地折辱我?”手中的鞭子狠厉的落了下来,北堂鸣的脸上顿时一阵火辣,他摇摇头:“醉,你这般生气,只说明在你心里是有我的,”轻叹口气,他接道:“你打吧,打到你解气为止吧!”

    看着北堂鸣满身鞭痕,鲜血淋漓的样子,百里醉手中再度扬起的鞭子掉在了地上,语声嘶哑道:“你走吧,在我后悔之前,你最好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指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招数对付你。”他的羞辱与鞭打,与地上这一国之君一点用都没有。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一切,全被自己撕碎,踩在了脚底,但他却受着,咬着牙承受着,百里醉定定地盯视着北堂鸣,心下一时烦躁不已。

    “醉,我身上的xue道……”

    北堂鸣唇角扯起抹艰涩的笑,对百里醉道。

    身形移动,百里醉走上前,蹲身在北堂鸣染满鲜血的身上轻点了两下,面无表情道:“你走吧。”他的声音很轻,亦很淡,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见他起身走到了旁处,百里醉挣扎着坐起,捡起自己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衣衫,往身上一件件的穿着,百里醉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雾国灭亡,毫无悬念,你还打算回都城吗?”

    问出这句话,他不知自己出于何意,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后悔不该问出那句话。

    捂着胸口,北堂鸣颤颤巍巍站起,温柔的看了百里醉一眼,道:“我是一国之君,怎能丢下自己的家国不顾?”百里醉冷嗤一声,道:“云、雾、朝三国,乃至这整个天下,都将会覆灭,你信与不信?”

    “这整个天下都将会覆灭?”北堂鸣不解地看向百里醉,“这话怎么说?”

    百里醉道:“唐婉的主人,你该没忘记吧?”北堂鸣点头,百里醉接道:“那女人到你身边,是她的主人吩咐的,楚帝和你,全被她耍弄鼓掌之间,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挑起两国间的矛盾,哦,不对,还有朝国,应该是挑起三国间的矛盾。”

    “聂后被楚帝废弃,聂府一门被斩杀午门,都是唐婉的主人一手谋划,却被唐婉扣到你头上,致聂瑾鸿恨上你,从而害了紫鸢公主。璟王深爱聂后,这天下之人都知道,你说,他知道是你害得聂后和聂府一门丧命,会放过你,会放过雾国吗?”

    怔忪半晌后,北堂鸣道:“她活着。”

    “夜妖是不是她,你确定?”百里醉挑眉,看着北堂鸣道:“就算他是,你那十多万大军又是如何覆灭的?你醒醒吧,别再妄想得到他,成就你称霸天下的梦想。”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对于想要得到他,只不过是我一时兴起而已。唐婉,她就是个恶妇,潜在我身边多年,我却没发现她的目的,真是蠢到家了!”北堂鸣目中含怒,不急不缓的说着,忽然,他眼里的怒气被炽热取代,“醉……”他声音沙哑而无力,竟晃悠着倒在了地上。

    因为刚才的鞭打,因为对北堂鸣的愧疚,北堂鸣忘记了自己服下的药丸,但这会儿,那药丸的效用又叫嚣了起来,“醉……”他难耐地蜷缩在地上,双颊潮红,目光迷离,看着百里醉。

    他现在的样子,百里醉心里再清楚不过。

    那药丸的效用要想完全消散,至少放纵三次才可,否则,服用者必会在两个多时辰后,血脉爆裂而亡。

    “醉……”

    北堂鸣迷离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求之色。

    帮他么?

    要帮他么?

    百里醉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醉……,我……我爱……”

    “你身上的,你身上的……”慢慢的,百里醉移步到北堂鸣近前。

    北堂鸣摇摇头:“无……无碍的……”

    就当是报复他好了!百里醉这样告诉自己,随之俯身,横抱起北堂鸣到了一块平整的大石旁,将他放好,撩起袍摆……

    “醉……”北堂鸣边喘息,边轻唤着百里醉的名字……

    山洞外,凌曦在那站了不知多久,好似在百里醉手中的鞭子掉落那会,她就已经站在了山洞外面,透过翠绿的藤蔓,隐约看到洞内有灯火摇曳。

    于听到的,以及洞中此刻传出的阵阵粗喘声,她好似一点情绪都没生出。

    鄙夷?

    没有。

    恶心?

    她亦没有。

    好似洞内两人的一举一动,与她没有一点干系,也对,他们如何,确实与她没半点干系,她要的,只是杀死他们!

    “尽兴了吗?”待听到洞内的声音渐渐停息,凌曦拨开藤蔓,缓步进入其中,登时,那还教缠在一起的两人,身子皆明显一僵,“不够的话,请继续,因为过会,你们怕是永远也没得机会了!”凌曦靠在洞壁上,神色间悠然无比。

    “滚出去!”北堂鸣不知哪来的气力,张口就怒吼道。

    百里醉没动,在听到声音,到北堂鸣怒吼出声,他一直没动,他感到自己此刻丑陋不堪,根本就不敢看凌曦一眼。

    “醉,他找的人是我,与你无关,你到一边候着。”柔和的目光与百里醉相视,北堂鸣温声道。百里醉张了张嘴,终没有说话,他抽出身子,随手打理好衣袍,这才朝凌曦望去,凌曦清透的眸子从他身上划过,落在整理好衣袍,正缓缓坐起的北堂鸣身上,挑唇道:“十多万大军刚刚殆尽,鸣帝还有这闲情逸致,真真是让本相大开眼界了!”好重的口味,竟连皮鞭也用上了,凌曦眸中划过一丝戏虐之色。

    北堂鸣没有站起,不是他不想,而是在经过刚才的欢愉,还有他身上的鞭伤,令他实在没法站起,“想取朕的命,你尽管拿去好了,醉,你最好别动他!”冷厉的话语,自他嘴里一字字吐出。

    “于公于私,你们全该死!”

    凌曦悠悠道。

    “是吗?”

    北堂鸣问。

    “你说呢?”未等音落,凌曦袖袍轻扬,一道劲风,快如闪电,袭向了北堂鸣。

    就见北堂鸣宛若一片落叶从大石上向后飞起,重重地撞向洞壁,一口鲜血从嘴里“噗”地喷出,接着,人“通”一声落在了地上。百里醉在一旁看着,他没有冲上去扶北堂鸣。凌曦望向他讥笑道:“你可真够薄情!”

    “你是女子,是聂后重生而来,与曦贵妃是同一个人,对吗?”百里醉与她四目相对,没有于她的话作答,反问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凌曦勾唇,挑眉看着百里醉。

    “你没否认,就说明你是了。”

    百里醉说出这话,心头瞬间涌上百般滋味来,他果真是女子。

    “在寂府,你刺出的那么多剑,是不是很爽?”凌曦清透的眸中,虽看不出怒色,但在百里醉看来,那目光慑人得紧,“为什么?”凌曦问:“你为什么要刺出那么多剑?”百里醉抽出腰间的佩剑,紧攥手中,语声清冷道:“你是找我报仇了?”

    “你若没耳聋,该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

    凌曦淡淡道。

    “出手吧!”在她的眼里,从来就没他,既然这样,他还纠结什么?百里醉心中苦笑,随之眸底划过抹痛色,那晚,那晚他怎就对女装的她,下那般狠手?讨厌女人,他是讨厌女人,可于她,他好似并不十分讨厌。是的,在对他的真实xing别做出猜疑时,甚至于有了准确的判断时,他没有讨厌她,只是觉得被欺骗了。欺骗?她有欺骗过他吗?没有,她没有!她从没用正眼瞧过他,更没与他好好地说过一回话,谈何欺骗他?

    他呢?却因为她的无视,恨上了她。

    从而在寂府着火那晚,提剑在她身上一阵猛刺。

    “不想死的太惨,就自行了结吧。”

    凌曦笑得淡然,缓声悠悠的说了句。

    敛回思绪,百里醉朝趴在地上,显然已晕厥过去的北堂鸣看了眼,随即将目光移向凌曦:“自行了结?你觉得我会么?”

    “很好。”凌曦说着,走向洞外,百里醉提剑跟了上,然,没等他步出洞口,北堂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醉,我来,我来对付她……”从地上爬起,北堂鸣脚步虚晃,一步步向洞口走来,百里醉拧眉望着他,“你觉得以你现在这状况,能接她几招?”

    北堂鸣嘴角噏动,嗫嚅道:“一招也罢,两招也罢,我不能让她伤害你!”

    “你还是管好你自个吧。”百里醉冷冷丢出一句,目光收回,出了山洞。

    夜色寂寂,月华清幽。

    青衫随风舞动,凌曦单手负于身后,站在洞外一块平地上,道:“我让你三招,三招后,我便会出手。”百里醉所站的位置,与她相隔数丈远,他笑了笑,冷声道:“你不要以为你这样羞辱于我,就会乱了我的心神。”

    “羞辱?”凌曦抬起手,摇了摇食指,“你错了,我那不是羞辱你,再说,我也没那个必要。我只不过是在给你活命的机会,既然你不要,那我便不客气了!”音落,她倏地纵身跃起,身子轻飘飘地荡在空中,一个俯折,一道白芒就如星光般漾出,刺入百里醉肩上,接着,她一个翻转,跃回刚才所站的位置。

    一系列动作,真真堪称行云流水,快得百里醉尚未来得及提剑防守,就连连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垂眸看着肩上的血口子。

    “怎样?我还是仁慈了一把。”凌曦朝百里醉那只断手扫了眼,笑着道。

    “你假惺惺的有意思吗?”百里醉冷眼看向凌曦:“我这只手被废,还不是那救你的怪物而为?不过,你也别得意,别以为我废了这只手,另一只手就使不出剑法。”凌曦目光如剑,但转瞬又恢复淡然,道:“记住,他不是怪物!”默然了一会,她接道:“至于你两只手都会使剑,我并不感到惊讶。”

    “是自行了结,还是想再与我比划比划 ?”

    百里醉脸上的神色变了变,道:“要我自行了结,你想都不用想。”凌曦轻轻叹息了一声,抽出束发的“月华剑”,姿态优雅,缓缓将其拉伸,直至剑身成为一截三尺月之光华,在她手中脉脉流动。

    她没有使用流云刀,她不想轻易就了结了百里醉。

    寂府着火那晚,她身上受了多少剑,他今晚同样要受多少剑!

    北堂鸣捂着胸口,艰难地走出山洞,看到百里醉肩头的伤,心里一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那袭击在他胸口的劲风,实在太过强大,致他根本没法运转真气,而且,而且他身上的鞭伤,也不容许他有大的动作。

    因此,他只能靠在洞前的山壁上,满眼担忧的看着百里醉。

    “知道么?你那晚刺出的每一剑都好狠,而我,很快就会把你那晚刺出的剑数还给你。”随着音落,她手中的剑如流水一般展开,脉脉月华从剑身上流淌而过,仿若得到了明月的滋润,倏地发出铿然一声龙吟,绽放出一束灿烂光华。那光华如夜中盛开的白莲,甚是令人炫目。

    同一时间,百里醉也出剑了,凛然寒光,直袭凌曦。

    淡淡扫他一眼,凌曦手中的月华剑突然一横,一道剑芒宛若瀑布一般飞泻而出,百里醉,还有靠着山壁站在一旁的北堂鸣,皆只觉眼前一花,夺目的白光,从那袭青衫手中腾起,似游龙般冲向天际,跟着再如星雨落下,卷起万亿寒光,朝着它们的目标急袭而来。

    百里醉愕然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挥舞手中的剑,奈何由不得他。

    他急,没法子,没一点法子,身形挪动不了。

    “醉,快躲啊!”

    北堂鸣急急地喊了声,终唤醒百里醉的神智。

    身形变换,手中长剑跟着恣意舞动,奈何没起到多少作用。道道寒芒宛若冰川之水飞溅,将周围数不清的叶片卷起,片片洞穿,如林中狮吼,如羽箭纷飞,袭向他,再袭向他。百里醉注视着那些剑芒,目中的神光,逐渐起了变化。

    绝世好剑法!

    他擅长使剑,且剑法不俗。但这一刻,他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生死,被百里醉全然抛到脑后。

    或者说,他忘记了那袭向他的剑芒,是要取他命。

    紧握住手中的剑,身形腾空跃起,百里醉全力向那袭向他的道道剑芒劈去!不料,阵阵脆响过后,他手中已没了剑,而他,也自空中跌落了下来。剑,他的剑,在碰触到那些剑芒的时候,竟瞬间化为屑沫,散落于空气中,只留下剑柄在他手中握着。

    身上的衣衫被剑芒刺穿,鲜血顺着每处伤口往外涌出,凌曦静立在风中,手中长剑在风中流动,淡淡道:“被剑刺伤的滋味怎样?”四肢全被那把薄如蝉翼的利剑刺伤,且每处伤口刺得很深,百里醉痛得无法站起,只能趴在地上,道:“不怎么样。”他的声音微有些轻颤,但这不是怕,而是疼痛使得他没法淡定地说出一句话。

    “醉,醉你没事吧!”北堂鸣踉跄着到百里醉身旁,跪倒在他身边,目中满是关心:“醉,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的!”他的话说的很是决然,凌曦笑道:“你替他死?你凭什么替他死?你自个都xing命不保,还大言不惭地说替他死,实在是可笑至极。”

    “放过他,你想对我怎样随便你。寂府那晚发生的事,全是我下的命令,醉只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罢了!”北堂鸣揽百里醉靠在自己怀里,凝视着凌曦,一字字道:“聂府一门的死,还有你身上发生的那些往事,与我无关,是唐婉那个疯女人与他的主子而为的,你最该找他们报仇!”

    唐婉,她的主人?

    煜王,璟的孪生兄弟,凌曦的心猛地一阵抽痛,目光落在北堂鸣身上,道:“我谁都不会放过。”说着,她手中的月华剑再次如流水般舞动,朝着北堂鸣和百里醉袭去。剑芒霍霍,划破肌肉的声音不时响起,“走开,我不要你护着,你走开!”百里醉牙一咬,用力推开北堂鸣,瞬间胸口被一道剑芒刺中,“噗”鲜血从他嘴里喷出,登时,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醉!”北堂鸣扑倒他身上,后背被剑芒刺出无数道血口子,剧烈的疼痛袭向他每个神经末梢,“醉,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的……”他们身下的泥土,短短瞬间,就被鲜血浸透一大片。

    “你们是打算血流尽而死,还是我这会就给你们解脱?”

    凌曦语声轻浅,缓声说着。

    剑尖微斜,银光从她腕底徐徐流泻,仿若一段截下的月华。

    “不用!”北堂鸣嘶声道。什么江山,什么家国,什么天下,在生命逐渐流失这一刻,于他来说已没有了意义,一点意义也没有了。他只要怀中之人,只要他,只要他!凌曦收起月华剑,束好发,移步到北堂鸣和百里醉三步开外站住。

    她仰头望着月空,语声轻缓道:“天下很重要么?为了天下,为了你们的野心,你们不惜伤害无辜,使出一个个阴谋,致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现如今,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值得么?”

    月色如流水般倾泻而下,仿佛在对她说出的话做以回应。

    北堂鸣揽着百里醉,坐在地上,二人皆没有说话,任身体中的鲜血往泥土中滴落着,由着他们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凌曦抬起手,指向那淹没雾国十多万大军的山谷,一字字道:“看那里,就因为你的野心,十多万活生生的生命死在了那里,看到他们倒下那刻,被大水淹没那刻,你就没后悔过吗?蒙城一战,楚帝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没剩下多少,不知悔改,还执意与我朝国交战,其结果是什么?”

    北堂鸣的目光移向凌曦,久久凝视着她,却未答一语。

    漫漫月华下,凌曦走上前,蹲身在他和百里醉近前,盯视着百里醉的眸子道:“对你,我真得不知说什么好。”

    百里醉喘了两口气,语声轻颤道:“为什么讨厌我?”

    摇了摇头,凌曦道:“我只是感觉我们脾性不投,才没有与你相交。至于你以什么心思想靠近我,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我不歧视,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歧视你那种感情,就是你们二人在一起,若果没发生这么多事,若果我们大家都是朋友,我或许还会祝福你们!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的。但是,世上没有如果,我们不是朋友,因此,我没法祝福你们,却也不对你们间的感情生出鄙夷。”

    “好好想想吧,我,还有璟,还有朝国,可有做过一件伤害过你,亦或是伤害过你,还有雾、云两国的事?”凌曦的目光从百里醉和北堂鸣脸上一一划过,终落在北堂鸣脸上,道:“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结果呢,却被你们没事找事,甚至于差点要了我的xing命,所以,别怨,也别恨,就让这一切这么结束吧!”

204 识出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轻,却全飘入到了北堂鸣和百里醉耳里:“我讨厌战争,讨厌血腥。我要将安宁、平和的生活还给天下百姓。”

    说完,凌曦站起。

    百里醉这时霍然抬起头,如水一般的月华映照在身旁的她脸上,透出温婉的光芒,宛若那远方天际上悬挂着的明月,在茫茫黑夜里,闪着扣人心弦的亮芒。这样的女子,老天该赋予她怎样的绝世姿颜?

    美,她一定很美,美得出尘,美得空灵,否则,怎配得上她这一身卓然风华?

    看不到了,他看不到了!

    百里醉猝然阖上眼,低喃道:“对不起,好多次我都想对你说对不起……”凌曦转过头,望向他,没有说话,但目中的神光却发生些许改变。

    感受到凌曦投来的目光,百里醉的脸上渐渐浮出抹笑,那笑容很浅很浅,半晌后,他对北堂鸣道:“在,在命令那侍卫……”他的气息已经很虚弱,出口之语断断续续,“看到……看到他那样,我的心……我心里还是生出了不适。我……我是在乎……”

    北堂鸣眼角湿润,声音黯哑道:“我知道,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呵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有……我有开心过……”百里醉感到自己越来越冷,“鸣,我好冷……好冷……”北堂鸣看着他胸口的血,像是流水一般的往外流淌,无能为力,他无能为力。

    心,好痛,好痛!

    唯有紧紧抱住怀中之人,给他温暖。

    别的,他什么都不能做。

    “醉,我们……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么?”

    北堂鸣凑近百里醉耳畔,柔声问道。

    “不分开……,永不分……”话没说完,百里醉的手就从身上滑落了下来。“醉,别睡……别睡……,你别睡啊……”北堂鸣声音哽咽,一遍遍地唤着百里醉的名字。凌曦将头别向一边,没再看他们。

    血,殷红的血从北堂鸣嘴角缓缓溢出,他眸中泪水滴落,吃力地抱起百里醉,慢慢站起,朝着悬崖边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泪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好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走到今天这一步。

    胞妹因他,尸骨无存;国家因他,即将覆灭;母后,母后……

    她若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怕是会,怕是会心痛致死吧!是他,害死了紫鸢,害死了母后喜欢的女儿!

    朝雾国都城方向看了眼,他无声呢喃道:“母后……,孩儿……孩儿不孝。”声音落下,他痴恋地看了眼怀中的爱人,这才发觉自家已到了悬崖边上,“醉,我爱你。”在百里醉额头轻印下一吻,他叹道:“今生无缘相守,来生再续前缘。”凌曦感知到北堂鸣走远,这才将目光朝他看去,就见那袭褴褛的红衣,横抱着百里醉的尸身,纵身跃下了悬崖。

    她没有上前,亦没有唤出声,因为她即便唤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呼呼而啸的风儿在北堂鸣耳边直响,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溢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

    恐惧么?

    他笑着看向怀中的百里醉,喃喃道:“醉,有你在身边,死便死了吧!”阖上双眼,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紧抱着爱人,朝崖底快速坠了下去。

    十天前的一个夜里,云国皇宫。

    君然单膝跪在心蕊公主面前,道:“公主,你别再逼我了!”他眼睑微垂,面上的神色看起来甚是复杂。

    “逼你?我怎就逼你了?”心蕊公主自从被关在晨曦宫,就一直没出过殿门,每日她都寻思着法子,看如何能离开这座宫殿,奈何任凭她想破脑袋,却愣是一点法子都想不出,好久了,她离开少璟哥哥好久了,她必须要回到他身边,而且,以她现在的情况,他一定会对她好,朝微凸起的腹部看了眼,心蕊公主的手中,倏地多出一把剪刀,“君然,你答应我不?”听到她的声音不对劲,君然霍然抬起头,当即吓得脸上一白。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他语声轻颤,目中露出痛色道:“以云、朝两国目前的关系,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公主再到璟王身边的。”

    心蕊公主决然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到少璟哥哥身边。”

    “听说朝国快要打到我国的禹州城了,公主难道就不担心吗?”君然默然片刻,错开话题,问心蕊公主。“那是他活该!”心蕊公主一字字道:“谁让他没事要向朝国发起战争?”楚御寒亲自率兵攻打朝国,以及两国间的战争近况,君然都有告诉心蕊公主。

    他的目的不外乎是让心蕊公主认清事实,别再想着重回璟身边。

    然,没用,他说的没用。

    心蕊公主依旧每日想着法子,逼他带着她离开皇宫。

    自个皇兄的安危,还有国家危难,她全然不顾,心里有的,只是她的儿女情长。

    “公主,皇上不让你回璟王身边,其目的完全是为了你好。算君然求你了,别再这么……”说到后面,君然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别再怎样?你说啊!”剪刀由腕部移至腹部,心蕊公主冷然道:“答应带我离开不?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立刻扎破腹部,一尸两命在你面前!”

    唇角噏动,君然嗫嚅道:“那也是公主的孩子。”

    “也是我的孩子?”心蕊公主嘴角漾出抹笑,不过,那笑没有一点儿温度,“可我对他的到来,并不怎么欢喜呢,怎么办?如果你不答应,我真得会和他立刻死在你面前。”君然缓缓站起,未经心蕊公主允许,他缓缓站起,语声艰涩道:“若公主能下得去手,请便吧!”顿了顿,他朝窗外的夜色望了眼,“皇后前些时日无缘无故从宫里失踪,庸王闻知此事后,宫中,乃至整个京城都加强了安全防卫,如此一来,我就是插上一对翅膀,恐怕也难带公主离开。”

    “我不管,我不管你说的这些!”心蕊公主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只要你答应,总会想出法子带我回到朝国,回到少璟哥哥身边!”穆淑敏忽然消失不见,宫里宫外当时闹得动静很大,但,考虑到一国之母不见,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更会令身在战场上的皇帝分心,楚御枫下了死命令,对外宣称是宫里丢失了宝贝,才大张旗鼓的着御林军在各处极力寻找。

    久听不到君然说话,心蕊公主牙一咬,剪刀果真像腹中慢慢刺下。君然的目光虽看向窗外,然,习武之人的感知力是尤为敏感的,发觉殿内气氛不对,忙转头看向心蕊公主,就见她手中的剪刀已刺破衣裙,正往腹中刺去,立时上前,一把夺过心蕊公主手中的剪刀:“好,好,我答应,我答应想法子带你离开!”

    说完,他朝心蕊公主腹部深望一眼,运起轻功,瞬间消无踪影。

    心蕊公主抚了抚腹部,眸中神光变化,无声呢喃:“我该早些用你逼他就范的。”

    断崖上。

    清凉的夜风拂面而过,凌曦幽幽叹口气,转身正准备离去,却倏地提高警惕:“谁?”

    “曦儿……”一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低喃声,从不远处传入她耳里。登时,凌曦心中一喜,转身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璟,是你么?真得是你么?”他不是正在和云国交战吗?怎突然间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已攻下了云国?好神速,凌曦唇角挂着暖暖的笑,看着那踩着月色的落落白衣向她一步步走来。

    没错,她真得是他的曦,他唤她,她的反应是那般的欣喜,是曦没错,她是他的曦没错!

    楚御寒隐忍着心底的情愫,握紧袖中双拳,朝凌曦慢慢走近。

    忽然,他脚下步子一滞,整个人陷入到了伤痛中。

    此刻,他不是他,而是那人,垂眸看了眼身上的如雪白袍,看了眼肩头落下的几缕银发,满心的伤痛,不可抑制地散发而出。

    “璟,你怎么了?”看到爱人不再前行,凌曦提气飘上前,握住楚御寒的手:“你怎么了?我感到你很伤心,”她仰起头,柔声说着。

    “我……我没事,不用担心。”回过神,楚御寒揽住凌曦的腰身飞离了断崖。

    她没认出他不是那人,如果,如果望着真正的他,她的明眸中能流露出这脉脉柔情,该多好!

    快了,她很快就会属于他,永永远远的属于他!

    “璟,你带我去哪里?云国攻下来了吗?”

    头贴在楚御寒胸口,凌曦满心都是依赖,她感到好幸福。

    “等会你就会知道。”

    楚御寒的声音很轻柔,但只要仔细听,就会发觉在这轻柔中暗隐着浓郁的伤痛。

    然而,凌曦这会沉醉在见到爱人的喜悦里,根本就没发觉他身上,他眼里,他话语中流露出的这缕缕揪心的感情。

    “璟,云国没了,他……”风儿徐徐,他和她宛若仙人一般在山脉中起起伏伏,凌曦突然没来由的问出这么一句,她的说虽未说完,却还是让楚御寒晓得了她要问什么,进而不由紧了紧揽住她腰肢的臂弯,道:“他……他坠谷了……”他说的很慢,也说的很轻,凌曦良久才哦了声。

    他能理解她刚问出的那句,是因为心里还是有他这个人么?

    克制住体内的灼痛,楚御寒呢喃道:“曦儿,我们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呆几天好不好?”凌曦没有立刻出声,她觉得奇怪,就三国现在的局面,璟怎会对她说出——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呆上几天?

    她起疑了么?

    楚御寒心中一紧,跟着眸中划过一抹精芒……

    “璟,等一切结束后,咱们想去哪就去哪,现在不行。”凌曦的声音听起来甚是轻柔,“再有一会就天亮了,我们该整顿大军,向雾国进发,这样战争就可早一日结束。”默然半响,她又道:“璟,鸣帝跳崖了……”

    鸣帝跳崖?想到唐婉和北堂鸣在他后宫做的事,楚御寒声音颇为凌厉道:“他死了最好,要不然,我见到他,也会送他一程。”

    凌曦双眼微阖,没有说话。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楚御寒满含深情道:“到了,曦儿。”睁开眼,凌曦朝四周看了下,禁不住道:“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带她来到一座山洞里,山洞,她怎就和山洞这么有缘,刚离开一个山洞,又到了另一个山洞,最关键的是,这个山洞竟在峭壁上,透过洞口,就是云山雾海,可洞内却别有洞天,夜明珠照亮,里面摆放着不少的鲜花和山果,细听之下,还有潺潺的流水声,“璟,你怎知有这么个地方?”

    楚御寒微微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在找你时我无意中发现的。”

    “找我时发现的?”凌曦讶然道。楚御寒嗯了声。

    凌曦却在这时抽出手,貌似不经意的与楚御寒拉开了些许距离,道:“璟,我们说好要尽快结束三国间的战争,若是在这里呆上几天,军中一定会出乱子的。”楚御寒的目光微微有些躲闪,脚步移动,想重新握住凌曦的手,“没事,我们就呆几天而已。”

    凌曦退后两步,清透的眸子似是看到了楚御寒心底深处,“你不是璟,说,你到底是谁?”无论从哪儿看,眼前之人都很像璟,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为什么在被他揽着离开断崖时,没感觉到呢?楚御寒笑了笑,目光柔和,深情道:“曦儿,你说这话我很伤心。”

    难道她发现出了什么端倪?

    在衷情蛊的作用下,他现在的样貌应该与璟王没甚两样了,再有两日,无论是哪方面,他都将会完全成为那人,并会比那人还要风姿卓然,随后,他对她所有的爱与情,会凝结为血泪自眉心滴落。

    不能出错,在这节骨眼上,他绝不能出错。

    袖袍轻轻一拂,洞中一块大石飞起,接着一声闷响,那大石堵在了洞口。

    “你是楚帝!”凌曦怔了怔,神色一凛,脱口道。

    她想到了韩平之兄妹,他们的样貌发生改变,是通过一种药物实现的,那么眼前之人,很有可能也是服下了某种类似的药物,从而变成了璟。

    变成璟,接近她,是煜王吗?直觉告诉她,不是,眼前之人不是煜王装扮。

    那会是谁?

    楚御寒?

    会是他吗?

    以他出兵朝国的目的,以及在蒙城战场上说的话,定是他没错!

    心中已认定眼前的白衣是楚御寒,凌曦骤时提高了警惕。

    “你以为你变成璟的样子,我就认不出你吗?”

    楚御寒道:“那你认出了吗?如果你一开始认出,又怎会被我带到这里来?”身份既已揭穿,他也没必要再加以隐瞒,“为了能见到你,我才以他的样貌出现在你面前,陪我呆上两天,就两天,两天后,我自会放你离去!”

    “放我走!”凌曦目光清冷,盯视着他。

    卑鄙,没想到这人现在竟变得如此卑鄙。

    “你就这般讨厌我么?连两天时间也不愿和我呆在一起?”楚御寒炽烈的目光紧紧定在了凌曦的脸上,“我什么都没有了,因为爱你,因为想要和你重新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是有错,不该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可那会我不知自己已然深爱上了你,曦,给我个机会,给我两天时间,在这两天里,我保证不会乱来,好么?“

    “别靠近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楚御寒靠近,凌曦催动真气,打算说不通,就动用武力,说什么她也不会和这渣男在一起呆上两天。然,就算她再运力,也没法催动真气。

    经脉被封?她的经脉不知何时被封住了,别说催动真气,恐怕要使出现代那些硬功夫,也会有所困难。

    楚御寒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笑得温柔道:“我怕你一激动和我动手,那时,我一个控制不住,会伤到你,就在刚才来这儿的途中,封住了你的经脉。”凌曦瞪视着他,半晌后,脸色恢复如常,道:“说,你带我来这里究竟为什么?”

    “我都说了啊,我什么都没有了,就想和你好好的呆上两天。”楚御寒好脾气的说道。

    “撒谎!你肯定是另有目的。”

    凌曦冷声道。

    楚御寒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我没有撒谎。至于目的,你说我能有什么目的?即便有,也就是以璟王的样貌出现在你面前,就这也被你发现了。知道么?对于我来说,要扮作他人,那绝对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可为了看到你,为了向你道出我心底的话,我只能抛却骄傲,舍弃自尊,变成他的样子来接近你。”

    “当年你身中剧毒,死在他怀里时,不,应该说在聂府灵堂看到你身形单薄,满是无助的样子那刻,我的心里便是有你的,可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与你相处的几年中,对你生出了感情,我愚蠢的不知道啊!”

    “你的无助,你的恨,你摔倒,你吃力的爬起,你一步步艰难地走在雨水中,我看在眼里,只觉心底刺痛的难受,但我就是不知道那是自己对你有情,才会生出的感觉。我愤恨,愤恨你的背叛,我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不喜欢你,喜欢的是穆氏。直至你嘴里滑出血丝,躺在璟王怀里阖上眼,我的心像是被人一片片的撕裂,痛,很痛……”

    “随后,我的后宫不时会有与你样貌,或是神似的女子出现,我在她们身上找寻着你的影子,希望她们中有一个就是你,没有,她们都不是你,而我,就在那会仍没看清自己的感情,认为是你的背叛,致我心有不甘,才会那么做。我派出很多的暗卫到朝国,想着把你的尸身寻回,却始终找不到,既然暗的不行,那我就来明的,这就有了我发兵攻打朝国一事,其结果,我还是没能如愿,这一切,我给自己的解释,依然是可笑的心有不甘。”

    “墨雨轩初见,我愕然,愕然世间竟会有如此相像的女子……”楚御寒诉说着,将压抑在心底的情,一句句说给凌曦听。

    凌曦注视着他,唇角微勾起抹讥刺的笑,却不接一句话。

    “……,晨曦宫着火,看到你留给我的信,我心神俱裂,原来……原来我对你的爱已是那么深,原来……原来我很早很早就爱上了你,越是想到往日种种,我就越是自责;越是自责,就越是想起你被我伤害时的无助和痛苦。我相信你不会死,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死去,我更是发誓,此生只对你一人好,将对你的亏欠,用我的一生来弥补……”

    说着说着,楚御寒只觉目中有湿滑落,但他没有擦拭,而是继续往下诉说着,诉说着自己的情,“你是爱我的,否则你不会重新回宫,不会和我度过那一个个美好的夜晚,不会在春赛晚宴上为我歌唱,为我跳舞。你的歌声宛若仙音,你的舞姿曼妙动人,我那会的心情真得好激动,真得好想就此牵着你的手,与你过你想过的那种生活。熟料,因为我的不信任,你走了,你决然的走了……”

    平复了下心中的情绪,楚御寒继续道:“我承认,我承认他爱你,可我的爱并不比他来得少,而且你是我的嫡妻,怎能和他在一起?是我伤你太深,才致你气愤之下到了他身边,对吗?”

    凌曦冷冷一笑,错开楚御寒灼热的视线,看向了别处。

205 不忍

    “为他,你女扮男装入朝堂;为他,你不顾危险去北地与北夷对坑;为他,你制出那什么火炮,并出谋划策平天下,你可知道,想到你为他做的这些,我的心是什么滋味?苦涩,酸痛各种各样的滋味都有。你本属于我,本该在我左右,本该与我一起共览万里山河,这一且却全被他占有了!曦,我不怨你,我的爱,不容许我怨你,原谅我以前犯的错,给我个机会,咱们重新在一起,好么?我只有你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忧伤而深情的话语,满是伤痛和懊悔的语气,楚御寒以为这样足可以打动凌曦,熟料,他在凌曦脸上看到的只有冷漠和讥讽。

    “我不是你的嫡妻,我也不屑做你的嫡妻,我喜欢璟,我至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他一个。”凌曦终于开口,她眸光清冷而疏离,“若不想被我瞧不起,就立刻放我离开。”

    “就两天,你就陪我呆两天,都不成么?”楚御寒痛声道:“求你了,就陪我呆上两天,答应我,好吗?”

    “答应你?我为何要答应你?”凌曦声音轻浅,不急不缓道:“你失去一切,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楚御寒一字一字道:“怎会与你没关系?为了爱你,为了让你重回我身边,我才有今天的,你是我的,我绝不容许你嫁给璟王,绝不容许你嫁给他,与他相守一生。你是我的,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且一定是我的!”他的话语执着而热烈,他的人亦是如此,仿若一团火在这山洞中,在凌曦周围燃烧着。

    凌曦轻轻摇头:“你未免太自大了。我就是我,从来不是你的什么物件,我想与哪个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再者,感情是可以勉强的吗?不想弄得彼此不好看,你还是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

    “曦,我爱你,我爱你啊!你怎能说我自大,怎能说我对你的感情是自以为是?我是真得爱你啊,往事种种,全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楚御寒语声嘶哑,悲戚道:“你想想,你好好想想,若是你心里没有我,那我们曾度过的每一个美好的夜晚算什么?若是你心里没有我,又为什么会在春赛晚宴上为我歌唱,为我跳舞?”

    “说你自以为是,你还不愿承认,”凌曦看向他,冷嗤一笑:“美好的夜晚?那只不过是你的幻境罢了,我呢?则是坐在一旁,看着你的各种丑态。春赛晚宴上,我的歌声,我的舞蹈,全是为一个人,而那人绝不会是你,他是璟,是我喜欢至深的男人!”

    楚御寒的脸上骤时一白,连连摇头:“不,不,曦,你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那是真实的,是真真切切的,怎能是我的幻境?你的歌声,你的舞蹈,是为我……是我而唱,为我而跳,不是为他……,你说对不对?对不对啊?”身形一闪,楚御寒到了凌曦近前,按住她的肩膀,目中充满渴求。

    他需要答案,需要她给他答案,给他要的答案。

    “拿开你的手。”凌曦的声音仍轻轻浅浅,不急不缓,但语气明显变得不悦,楚御寒抿了抿唇,双手无力地垂下,凌曦接道:“你不仅自大,不仅自以为是,还喜欢自欺欺人,醒醒吧,别再让我讨厌你,别再做令我恨你之事。”

    “我自大,我自以为是,我自欺欺人?”楚御寒倏地怒了,咬牙道:“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吗?”顿了顿,他猛地攥住凌曦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感情为什么没法勉强?你感觉到了吗?这里,我这里在为你跳动,在为你一个人跳动。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或许已不再爱我,你爱的是璟王,爱的是他,但只要你跟我相处接下来这两天,我相信……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我的,一定会……”只要他的情,他的爱在眉心凝结为一滴血泪,两天后落入她嘴里,她就会爱上他,永永远远只爱他一人!慢慢的,楚御寒的声音变得冷然,“你别想离开,就算你不愿与我呆这两天,你也别想离开。洞口我即便给你打开,除过坠入不见底的崖谷,你根本没有生的希望。之所以选这个地方,我就是要留你在身边两天,就是想让你陪陪我!”他的手微微用力,凌曦顿时感到一阵疼痛,“感觉到了吗?我的功力现在已无人可以媲及,就算他来,也从我身边带不走你!”

    凌曦的经脉是被封了住,但她能感受到楚御寒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

    他与她在雾国见到时很不一样,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完全与先前不一样。

    不是说样貌,不是说形态,而是他骨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是什么让他改变的?

    到底是什么药物,致他不仅拥有了璟的容颜和身上的每个特征,并功力大增,完完全全变得不再是他?

    因为疼痛,凌曦另一只紧攥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点点鲜血坠*落。

    “你很痛?”看到她额上渗出的冷汗,楚御寒问了句。

    “不要你管。”用那么大的力气攥住她的手,她能不痛吗?问的全是废话,凌曦冷声回其一句。

    楚御寒咬牙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既然你这么不配合,那么我不妨告诉你,我改变主意了,两天后,以后的以后,你都必须和我呆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挡得住我和你相守一生。佛挡,我杀佛……;因缘阻挡,我挥剑斩断因缘;世间一切都别想阻挡我和你一起!”说完,他一把甩开凌曦的手,猝然之下,凌曦一个站立不稳,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看着他那疯狂的样子,她唇角勾起抹冷笑,轻声道:“你厉害,你能杀掉所有人,能斩断世间一切,可我的心,你能斩断么?”说着,凌曦的手按在心口,道:“这里,我这里没有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它只属于我爱之人,只属于璟!”

    楚御寒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咯吱直响,猛地提步,跨上前,怒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他就那么好么?我堂堂一国之君,有那点不如他?样貌?权势?”凌曦与他目光相对,定定地盯视着他,淡淡道:“原来的我,原来那个作为聂府嫡女,作为一国之后的我,曾对你用过心,换来的却是被你无情的伤害!而他,多年如一日在暗中守护我,我呢?却对他的感情视若无睹,对此,他全无怨言,仍默默地守护我平安。”

    “事过境迁,因我,他深陷痛苦,墨发变白,xing情大变,你说,这样的他,我能不喜欢,能不爱吗?我恨,我恼,我怨怪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擦亮眼睛,为何没有早些对他的感情做出回应,以至于他痛苦、孤独、落寞多年。你说?一个是伤我至深,一个是爱我至深,我该选择哪个相守一生,该与哪个倾心相对?他不会抛弃我,不会对我随意猜疑,不会有很多的女人在身边,在他面前,我活的轻松,活的畅快,活的幸福!我是他的,他亦是我的,我们只属于彼此,哪怕我死,我的心里也只有他!”

    仰起头,凌曦脸上带着抹微笑,那些与璟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宛若透过洞口石缝吹进的风儿,虽看不到,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将她环绕在其中。她轻叹一声,而这叹息一如那无形的风儿:“你扪心自问,我说的可对?你,他,我,我们三人间的感情,走到今天,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且,你与他有何可比性?样貌、权势?你觉得我在乎那些吗?如果我爱一个人,哪怕他是街边的乞儿,哪怕他是个丑八怪,我亦会爱他。不会因这些外在因素,就嫌弃他,离他而去!”

    “我想,他一样,与我一样,哪怕我是街边的乞儿,样貌丑陋的不堪入目,他亦会爱着我,不离不弃。你呢?你能做到吗?会爱上一个乞儿,爱上一个丑八怪吗?会多看我一眼吗?”

    她的眸子淡淡的,仿若是一抹与世隔绝的光:“说来,你是优秀的,可你的多疑,你的自大,你的刚愎自用,将你的优秀全然遮盖了住。我父被人构陷,和家人全被你着御林军押入天牢,我求你,我求我的夫君,求同chuang共枕多年的你,查清事实,再下定论,你有听吗?有听我的请求吗?一纸诏书,你就判了我父和府中二百多人斩刑,血,好多血,像河水一般在午门前流淌。”

    “我心好痛,那时的我,真得痛不欲生,没料到,还有厄运等着我,后位被废,赶出宫门,就这你还不放过我,要我要么选择死,要么滚出云国。我怎能死?我怎能死啊?你告诉我是我的背叛,才导致家人被斩,这样的我怎能死?怎有脸去见父亲、母亲,去见兄长和那些惨死的亲人?我要活着,活着每年在他们坟头上上香,忏悔我的罪过。”

    泪水不知何时从凌曦眼角滑落而出,“你喜欢哪个,想要chong幸哪个,我不介意,我从不介意,因为你是皇帝,你有这个权利,但我会心口泛酸,会暗自落泪,这些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怎会知道?你拥着你的爱人,怎会知道我的苦楚?娶我,是为了利用我,斩杀我的家人,是因为我背叛了你,呵呵!这就是你的情,就是你这一刻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我,说的爱我,说的很早很早以前,就爱我至深?”

    “我回归,并不是因为我还眷恋你那虚无缥缈的帝王爱,我是来复仇的,欠我的,欠我家人的,我全部要讨回来,且十倍百倍的讨回来!我做到了,我将你后宫那些恶妇,将你朝堂上那些该死的官员,全用我的方式,让他们去了阴曹地府。”

    “你?我很想杀你的,可在我取证中,我知道了你并不是罪魁祸首,才决意放你一马。没想到,转眼又是数年过去,你不知治理自己的国家,用各种原因做幌子,成就你称霸天下的野心,这样的你,这样的鸣帝,落得今天这下场,是你们自找的。哪个你们都怨不到,要怨,只能怨你们的贪念!”

    楚御寒的目光由狂怒,到怔然,再到痛悔,倏地,他又狂怒,厉声道:“贪念?你怎能把我的宏伟大志,看作是贪念?我是一国之君,有一统天下的理想有什么错?我是个男人,想要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疼惜她,爱她,守护她有什么错?我不怨,我不怨任何人,我现在只想要你到身边!为你,我失去国家,心虽有痛,但和你比起来,那痛算不得什么,这样的我,还不能挽回你的心吗?”

    凌曦轻轻摇摇头,清逸至极的脸上有着楚御寒看不出的表情,道:“你喜欢我,你爱我,没错。可我喜不喜欢你,爱不爱你也有自我权利。再者,你喜欢我什么?是我的容貌?呵呵,你的后宫之中不缺乏美人,那么,除去这容貌,你还喜欢我什么?良善、温婉、贤淑?你喜欢我这些吗?不,你不喜欢这些,喜欢的话你就不会那么对我,就不会一次次的用言语羞辱于我。”

    “忘记告诉你了,现在的我,可*善,也并不温婉贤淑,我出手狠辣,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告诉你,你喜欢我什么?”微微笑了笑,凌曦轻嘲道:“你只喜欢你自己,所谓的喜欢我,爱我,只不过是你得不到,心不甘罢了!”

    楚御寒的眼里溢满了痛苦:“不,我不是那样的。从前的我,是有过心有不甘的念头,但悔悟过来的我,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你,深爱着你,你若有心,应该可以感觉到。”凌曦脸上挂着抹淡淡的笑,道:“我感不感觉得到,重要吗?能改变我的心意吗?”

    她的话轻浅如风,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令楚御寒的心禁不住一阵抽痛。他紧紧盯住凌曦,目中满是痛楚和伤悲,凌曦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她这次没有躲避那有着璟容颜的眸子,但她的明眸中,却清楚地表达出,她的心,不会属于他,不会属于眼前这抹白色的身影。

    一抹失望之色从楚御寒眸中划过,他的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喃喃道:“难道,难道……难道我真得没有机会了吗?难道我所做的一切,真得不能挽回你的心吗?”

    凌曦摇了摇头:”我的心只有一颗,而这颗心中只有他,再装不下他人,因为它不可分割。“

    楚御寒定定地注视着她:“一点点,你连一点点……一点点的机会也不给么?亦或是你的心,留给我一个小小的,哪怕一个小小的角落,也不可以么?”他痛苦而伤悲的眸中充满了期待,像是燃尽了所有的生命,只等凌曦启口,满足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

    凌曦眸光清明,对于这样的楚御寒,竟没来由的生出抹不忍,她语声轻浅道:“我已回答了你。我现在想说的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该是懂得这个理,云国是没有了,但你的百姓自此后,会过上繁荣、安定,幸福的生活,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听了她这话,楚御寒突然吼出声:“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不要听你说什么家国百姓!”为什么就是不给他个机会,不给他个小小的机会,满足他小小的心愿,来慰藉他多年来悔恨至极,伤痛至极的心?他整个人仿若一瞬间燃烧起来,站在原地,看着凌曦,定定地看着,用他所有的情,所有的爱,在专注地看着凌曦。

    他咳嗽了,猛然间,他就咳嗽了起来,怎么也止不住,而他好似也没打算止住。

    血,殷红的血从他唇角涌出,他捂住嘴,那涌出的血顺着他的指缝,依旧往出滑落。

    “你……你怎么了?”凌曦面上微露出关心之色,他这是怎么了?而她又是怎么了?为何会关心起他?腹中绞痛难受,楚御寒弓着身,一声一声地咳嗽着,听到凌曦微有些关心的话语,他缓缓直起腰身,抹去嘴角的血渍,道:“你是关心我的。”凌曦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接道:“我无碍,我还要和你长相厮守,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这是在自欺欺人么?是又如何?他顾不了那么多,只要再过两天,谁也不能将她从他身边带走,楚御寒笑得温柔:“未来的每一日,我都要向你证明……证明我的爱,证明我是爱你的,证明我的爱只会愈加浓郁,绝不会生出丝毫其他的改变!”说着,他趁凌曦怔忪之际,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别走,答应我,别走,别离开我,好么?”

    他抑制住心底的血气往上涌动,唇角紧咬,却仍能看到他整个人在不停地抖动,就是他握住凌曦的手,也在颤抖着,此刻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心伤、怜惜。

    凌曦没有挣扎,这一刻的她,似是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了那个温婉良善,身为聂府嫡女时的她,她任由楚御寒攥住她的手,就这么任由他攥着。

    曾经的她和他,在她以为是幸福的。

    那时,他俊美英挺,笑起来,也如清风,如明月,看不出城府,看不出丝毫阴暗面。

    是什么改变了他?

    还是说,他没变,一直以来他都是那样,只是她看错了而已?

    但不管是哪样,现在的他,真得令人感到心伤,感到怜惜。

    凌曦只觉自己的心渐渐变得柔软,丝丝缕缕的忧伤,宛若水草一般,在心灵深处正慢慢地滋长。

    人生在世 ,谁不犯错?

    谁不曾有段铭心刻骨的爱情?

    半个多时辰前,明月渐渐隐没,东方渐显鱼白。

    鲍南城在山中寻找着,始终没有寻到那抹青衫的身影,他心急如焚,却无丝毫作用。

    她会到哪里去?

    找,他要找到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这是什么?忽然,他望着眼前一丈远之地,惊愣了住,血,在风儿吹拂下,淡淡的血腥气飘入他鼻中,是血,没错!他跨步上前,就见地上被鲜血浸透了好大一片:“你不会有事的,你武功那么高,你那么聪明,你一定不会有事的!”鲍南城蹲身,仔细观察了下那被鲜血浸透的地面,起身,开始在这附近寻找起来,“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他嘴里一直喃喃低语着这句话。

    距离他不远的暗处。

    “大汗,你一晚上没歇息了,咱们还是下山吧!”巴尔劝阿如汗。

    阿如汗摇头,鹰眸紧紧追随着鲍南城的身影:“我不想他有事。”顿了顿,他又道:“以后别再唤我大汗。”

    “大汗……”

    巴尔不解。

    阿如汗道:“昨个的水攻,还有云国即将覆灭,你还没看出点什么吗?”

    皱眉想了想,巴尔行礼道:“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正如那袭青衫所说,这天下最终将会归属朝国,并说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往后看就是。

    目前,他看到了,甚至庆幸自己选择了归顺,否则,还不定会给子民们带来怎样的灾难!

    “跟上。”

    见鲍南城身影快要消失不见,阿如汗对巴尔道。

    “是,王爷。”巴尔应声,欲提气跟上阿如汗,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抹纤细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王爷,你看!”他小声提醒阿如汗。

    “不用管她。”

    阿如汗回巴尔一句,身形腾空而起,瞬间飘远。巴尔紧随其后。

    有光,透过绿油油的藤蔓,有昏暗的光照射出,鲍南城提起轻功,立即纵身而上,一剑划开那些顺着山壁垂下的藤蔓,进到洞中,入目看到那躺在地上的两具男子的赤果尸体,心里骤时咯噔了下,“夜妖,你在哪里?出来,我喊你,你听到了吗?”

206 寻他

    他在洞中寻找着凌曦,没有,找遍整个山洞,都没有见到那抹青衫。

    “你在哪里?夜妖,你在哪里?出来啊!”出了山洞,鲍南城站在断崖上,大声唤着凌曦的别名。

    山风习习,没有人回答他。

    蒋欣眸中含泪,隐在一棵树木后,捂住嘴低声抽泣着:你不会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武功那么高,定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她一遍遍这样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凌曦没事,告诉自己那聪慧至极,拥有卓然风姿的女子没事。

    鲍南城提起轻功飘远,蒋欣抹干泪,很快跟了上去。

    “走,进洞中看看。”阿如汗说了句,由暗处现身,很快进了山洞。

    巴尔看到洞中的两具尸身,愕然了片刻,对阿如汗道:“王爷,这……”

    阿如汗看也没看他,转身就走向洞外:“他不会有事,咱们继续找。”

    “是。”

    巴尔应声跟了上。

    时间分秒划过,楚御寒攥住凌曦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你还好吧?”

    额上冷汗滴落,眸中满含痛苦,脸色苍白如纸,他在隐忍什么?凌曦秀眉微蹙,不由问道。

    楚御寒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眸中痛苦隐去,他唇角扯起抹艰涩的笑,柔声道:“曦,我……我没事,我不会伤害你的……”音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松手间就击晕了凌曦。

    他的力道很轻,准确些说,是他自以为的很轻。

    凌曦双眼闭阖,倒在了他的怀里。

    “曦,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睡吧!”他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凌曦,朝着花毯走去,“曦,这些花儿很美,很香,你就躺在它们上面睡一会,我很快就会回来,很快……”满是爱恋地望了眼躺在花毯上的人儿,楚御寒缓缓起身。

    可就在他要站直腰身之际,一缕暗黑之气,猛地自他眉心冲起。

    楚御寒惨呼一声,双手抱住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又要杀人了么?

    这几日每当他体内疼痛难耐,头痛欲裂之时,他满脑子里就是杀人,且专杀那些有功力的人,从而吸取他们的内力。

    浓郁的、诡异至极的暗黑之气,不住地向他眉心喷涌,凸起,落下,再凸起,再落下,就这么不停地循环着,楚御寒蜷缩在地,用力咬住牙,想要极力压制住体内那彻骨之痛。然而,无论他怎样用力,怎样忍耐,他都控制不住了,沙哑的痛呼声自他嘴里阵阵发出,而他,则如被猎人射中的野兽,抱着头在地上打着滚。

    冷汗涔涔而下,银发散乱,落雪白衣沾满了尘土。

    昔日一国之君,此时,骄傲、尊严等等全然消失不见,有的只是痛苦和挣扎。

    道道暗黑的纹路从他的眉心渐渐蔓延而开,犹如地狱之魔迸射出的恶毒目光,覆遍楚御寒身上的每寸肌肤,又似那威力无比,能致人生不如死的刑索,将楚御寒一圈一圈,紧紧地束缚了起来。

    苍白如纸的肌肤,随着那暗黑之纹的蔓延,隐约间可见他周身的血液在倒流,目的地就是他的眉心。

    而眉心处在这一刻仿若出现一个无底的深洞,贪婪地吸*允着他的血液。

    惨叫声,不时地从楚御寒嘴里发出。

    不知过了多久,暗黑之纹才慢慢的收缩,直至消无踪迹。

    “曦,知道么?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全都是为了你。”楚御寒蜷缩在地,清泪自他眸中滑落,他看着躺在花毯上的人儿,呢喃了句。

    用尽所有的力气,他缓缓坐起,接着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岑岑冷汗沿着他散乱的发丝,淋漓而下。

    此刻的他,就仿若死过一回似的。

    他好想到凌曦身边,好想吻她,却在刚才坐起时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以至于现下虚弱的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他就那么坐在地上,伤痛而爱恋地注视着凌曦,他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他只觉身上渐渐有了力气。本苍白如纸的脸颊,竟泛起了一抹嫣红之色。这嫣红就像是生命之火,照亮了他整个人,“曦,我一会就回来……”低微的声音落下,他慢慢的站起,喉中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沉吟。

    转向洞口,他缓缓张开双臂,没见他接下来有什么动作,就听轰然一声响,那堵在洞口的大石,碎裂为屑沫,在夕阳余晖下,伴风消散而去。

    回头深望一眼凌曦,他提步走向洞口,紧跟着人没了踪影。

    找了一天*,仍没寻见凌曦,想着她有可能已回到营中,鲍南城在明月升起时,运转轻功,向朝军大营飘去。

    “王爷,咱们还要继续找下去吗?”见鲍南城向大营折返,巴尔问阿如汗。

    阿如汗垂眸思量片刻,道:“继续找。”

    “是。”

    巴尔应声,没再多言。

    月色清凉如水,朝国大营这边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小五,那是王爷吗?”

    一名兵士悄声问同伴。

    “你没张眼睛啊!”真是的,白衣银发,那不是宛若天人一般的璟王爷,还能是哪个?叫小五的兵士没好气地回那问话的兵士一句。可是王爷不是正率兵攻打云国么,怎会突然间出现在这里?

    小五如是想到。

    “我怎么看着他有些怪怪的?”

    那问小五话的兵士又道。

    “什么地方怪了?”小五白了同伴一眼,道:“王爷就是那么个样子,好着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反正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兵士小声咕哝了句,攥紧手中的长枪,看向那站在高出、宛若天人一般的白衣。

    明月之光华,照耀在楚御寒身上,衬得他如玉般的容颜圣洁而空明。

    白衣落落,一尘不染。

    他站在朝军大营前的一块巨石上,临风而立,月华在他周围氤氲萦绕。

    银发舞动,衫袍飘飘,难以言说的力与美,尽在他身上彰显了出。

    而这旷世之美与他身上散发出的神秘力量,仿若潺潺流水,在月华下缓缓增长,让那天人一般的面容,竟带上了令人无法阻挡的魅惑。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大军,楚御寒薄唇轻启,浅声道:“有修习武功的站出来。”

    片刻后,大军最前面出现了数十道身影,这些身影中,有军中的将领,也有一般的兵士。

    他们不知那袭白衣为何要叫他们出列,但王爷有令,他们不能不听从。

    “很好。”楚御寒唇角漾出抹雅致至极的笑,倏地凌空而起,悬浮在这些有修习武功之人的头顶上空,双掌朝下,不多会,就见那些身影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顷刻间,大军中出现了骚动。

    怎么回事?

    眼前他们看到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璟王爷他……他刚才在做什么?

    修长、白*皙如玉般的双手,一尘无染。但就是这双手,却在刚才一刹那间、将那些出列的将领和兵士身上的功力,吸噬得干干净净,直至他们精髓枯干而死!楚御寒感觉自己此刻身心愉悦,朝自己双手看了眼,接着目光投向大军:“你们很怕,是吗?”

    数万兵士双目睁的大大的,无一人回话。

    璟王,宛若天人一般的璟王,又变回残王了么?

    他居然使用邪术,残忍地吸噬掉了那么多人的功力,他真得是璟王吗?

    然而,他面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的温煦、秀美,没有丝毫邪气在里面。楚御寒望着黑压压的大军,落回巨石上,袖袍轻轻一挥,就见大军最前面的兵士立时倒下去一片。

    “他不是璟王爷,”大军中不知哪个喊出声,“璟王爷绝不会伤害我们!”

    瞬间,兵使命拿起手中的兵器,欲与楚御寒厮杀。

    楚御寒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目光如电,在数万大军中寻找着那说话的兵士。

    却不知怎地,他倏然凌空而起,向远处飘去,可也就在他起身瞬间,三声轰鸣声响起,那块他刚刚站在脚下的巨石,被火炮击成了数不清的碎块,从空中四散而落。

    在折回大营途中,鲍南城忽然听到远方一处山脉上传来轰响,心猛地一突,就向着那山脉飘去,可没过多久,接连三声冲天巨响自大营方向传来,他顿住身形,踌躇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他稳定住情绪,终拿定主意——返回大营。

    数万大军在那里,他不能不管不顾……

    “王爷,大营那边出事了!”轰鸣声连着响了三声,巴尔随在阿如汗身后,不由道:“夜相怕是已回到了大营,王爷,咱们还是回大营看看吧!”朝远处最高的一处山脉看了眼,阿如汗转向大营的方向,道:“我总感觉他会在那里,”说着,他话语微顿,拧眉思量了一会,接道:“走,先回大营看看再说。”

    巴尔应声,跟上阿如汗快速飘向大营。

    山城中的百姓,自从雾国大军驻守在苍松峰之日起,心一直高高提起。他们怕,怕雾国大军穿过苍松峰攻向他们的城池,可就在前两日,听到雾国大军被水淹后,城中百姓提起的心全都放了下来。

    静寂的夜里,突然间响起阵阵轰鸣声,登时,城中嘈杂声四起。

    “悦来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内,穆淑敏怔怔地坐在桌前想着心事,不料轰鸣声一响,她立刻站起,走到敞开的窗前,喃喃道:“寒,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咯吱”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穆征走近屋内,看向自己的女儿,关心道 :“敏儿,你还好吧?”

    穆淑敏没有立即回他话,而是过来片刻,才转身回到桌前坐下,看向穆征道:“爹,你确定他真得在苍松峰吗?”穆征随手闭上房门,走至另一把椅上落座,沉默了一会,道:“阿三传回的消息不会有假。”阿三是穆征的心腹,身手与一般高手不相上下。

    多年不见女儿,穆征的夫人终日以泪洗面,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没得法子,穆征决定前往云国,将自己的独女从宫中救出。

    经过严密的布置,他见到了穆淑敏,见到了他们夫妇唯一的女儿。穆淑敏脸上并无欣喜之色,任由他抱着她泪流满面,诉说着满腔的思念。

    听说父亲要带自己离开皇宫,离开爱人,穆淑敏说什么也不同意,无奈之下,穆征将她打晕带离而去。

    得知自己距离皇宫越来越远,穆淑敏像是失了魂魄一样,不说话,也不食饭菜,急得穆征一路上不停地劝说,却还是没法让自己的女儿心甘情愿的和他走。

    终了,他只好许诺,带穆淑敏远远看上楚御寒一眼,知其平安无事,穆淑敏就必须和他走。

    经他这么一说,穆淑敏点头同意,只要远远看到他平安,就算再也见不到,她也心满意足。可是战场之上,谁有能说得准?云国大军接连溃败,在他们赶到禹州时,禹州城已失陷,而他,也就此失踪,没了音讯。

    “爹,你确定他就在苍松峰吗?”久没听到父亲的回答,穆淑敏眸中水雾萦绕,又问了遍。

    穆征看着她湿润的眸子,心下叹了口气,道:“在,他一定在!你想啊,他向朝国发起这次战争,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穆淑敏唇角颤抖:“爹,你说那夜妖真得是她么?”穆征摇摇头:“爹不知道,”迟疑片刻,他接道:“但蒙城之战,他在两军前说的话,稍加细想,不难断定出那人就是聂后。”

    “可那人是男子啊?”

    穆淑敏眼里泪水滴落,颤声道。

    “他是男是女,过不了多久这天下之人都会知道。”说着,穆征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敏儿,楚皇心里没你的,你何苦一门心思牵挂着他?听爹的话,咱们接上你娘,找处山明水秀之地好好的过日子,好么?”楚御寒在不在苍松峰,穆征心里没底,至于他告诉穆淑敏,说阿三传回的消息绝不会有误,这些都是他编造出骗穆淑敏的,其目的在于稳住女儿的心神,不让她痛苦罢了!

    于这唯一的女儿,说来,他是极为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冒险潜进云国皇宫,救她离开。想起往事,穆征只觉对不起穆淑敏,对不起膝下这唯一的爱女,没听到穆淑敏说话,他又道:“敏儿,爹知道多年前爹就伤害了你,可爹也是没法子啊,原谅爹……原谅爹的不得已……”

    穆淑敏摇了摇头:“爹,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可我真得喜欢寒,若是不见上他一面,我的心会很难受。”低微的抽泣声在屋内响起,穆淑敏拭去眼角的泪,道“自从回到他身边,我几乎没看到他笑过,爹,你知道么?我恨自己,恨那顶着我的身份,来到他身边的女子。既然跟了他,为何不好好的爱他?为何要伤他的心?”

    “敏儿,那不是你的错!”穆征的眼里充满了懊悔,“是鸣帝派那女子顶替了你的身份,怨不得你的,乖,别再想那些事了!”

    点了点头,穆淑敏道:“爹,我不希望他有事。”

    穆征嗯了声,道:“放心,他不会有事。”

    穆淑敏朝窗外望了眼,低喃道:“刚才从山上传来的响声很大,爹,你说……你说他……”穆征站起,走到穆淑敏身旁,轻抚着她脑后的发丝,缓声道:“可能是雾国的残军和朝军打了起来,才会传来那声响,别多想,睡一觉,等天亮了,咱们用些饭菜,爹就……”后面的话穆征不想往下说,可看到穆淑敏渴求的眼神,他只好道:“爹就会想法子带你去寻他。”说完,他收手,走向门口,“睡吧!”拉开门,他回过头,朝穆淑敏又说了句,这才合上房门离去。

    “寒,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会和爹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只要你平安无事!”从椅上起身,穆淑敏到了chuang边,她没有躺下,而是倚着chuang头,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喃喃自语着:“我虽不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可你认定那人就是聂后,认定他就是你的嫡妻,我会祝福你的!寒,我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但是,但是话一出口,我的心好痛,我……我没法停止爱你,这几年在宫里,我的日子是的过得苦涩而伤痛,然,知道你就在不远处,那些就算不得什么了!”穆淑敏就这么倚在chuang头一*夜,直至东方渐显鱼白,她才缓缓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穆征一早到她屋里,看到她倚在chuang头、阖眼入睡的样子心疼不已,逐将她轻放到chuang上,掖好被角,坐在chuang边,静静地看着她。

    午后的阳光微有些灼热,唐月垂头走在街上,心里好不难过,自到云国皇宫确定楚帝的皇后不是自己的阿姐,她好失望好失望,阿姐到底在哪里?整理好心情,她又回到了朝国,在朝国的每座城池寻找着自己阿姐的身影。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依然没找到半点线索。

    好想蓝逸哥哥,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可好?还有阿爸和阿妈、哥哥他们是否也过得也好?想到亲人们的面孔,唐月就会暗自落泪,她决定回苗疆,回到自己的家乡,令她没想到的是朝军为了对付雾军,竟采用了水攻之法,使得她要经过的那座峡谷被大水淹了,因此,她只能等到水退了,离开眼下这座山城。

    “怎么走路的?”忽然,一女子厌恶的声音传入她耳里,“对……对不起!我刚想问题入了神,才会不小心撞到你,对不起……对不起!”就说正走着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道,原来是她碰到了别人,唐月抱歉的边说边抬起头。

    “以后走路小心些!”说话的女子面纱遮颜,身着一袭火红衣裙,看都没看唐月一眼,就提步匆匆朝前走。

    唐月站在原地怔了怔,抬起头朝路边又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名叫“荣兴”的酒楼门口,而刚才她撞到的女子,好似是从这家酒楼走出的,眼见前方那抹红衣就要消失不见,唐月不知怎地,倏地腾空跃起,追了上去。

    “阿姐,你是阿姐对不对?”红衣女子身形登时顿住,缓缓转身,看向唐月。

    阿妹?眼前这做了小子打扮的少年,是阿妹!红衣女子的眼里瞬间难掩激动之色,她张了张嘴,却在下一刻猝然转身,匆匆向前走去。她已不是唐婉,她的命是主人的,她不是唐婉,她没有阿妹,没有亲人,她还有要紧的事要去办。

    红衣女子是唐婉没错,她遵照煜的吩咐,到了这山城,打算今日登上苍松峰,寻找楚御寒的身影,因为明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她要亲眼看到楚御寒痛不欲生的样子,并想法子杀了那袭青衫。

    “阿姐,你是阿姐,阿姐,我是月儿,我是你的阿妹月儿啊!你别走,阿姐你别走!”从唐婉的眼神中,唐月确定出了她的身份,立时泪如雨下,追上唐婉,伸出双臂,挡住她的去路,道:“阿姐,我是月儿,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让开,我并不认识你。”

    唐婉瞥了唐月一眼,冷冷道。

    “你怎能不认识我?阿姐,我是月儿啊,你好好看看,我是月儿,是你的阿妹月儿啊!”唐月因为太过激动,明明想欣喜的笑,却哭得怎么也止不住,道:“蓝逸哥哥很想你,你不在的这些年里,他没有一天开心过,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因为想你才这样的,阿姐,我们回苗疆,回去找蓝逸哥哥好不好?只要你回去,蓝逸哥哥一定会很开心……”

    “你说完了吗?”唐婉看向唐月,目光陌生,道:“你是谁,我不认识,更不认识你说的那什么蓝逸哥哥,让开,我还有事要办。”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想着她?呵呵,想她干嘛?

    唐婉嘴角掀起抹自嘲的笑,她背弃了他们的爱情,抛下他一别多年,他不是该恨她的么,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蓝逸,蓝逸,你……

    “阿姐,我独自离开家乡,在外面找了你好几年,就是为了带着你回去见蓝逸哥哥,你怎能说不认识我?并且说不认识蓝逸哥哥,你可知道,你这些话让我有多伤心?蓝逸哥哥是那么的爱你,为了等你,多年过去,他一直没有娶妻,阿姐,咱们回去吧,阿爸和阿妈,还有哥哥他们不会说你什么的,蓝逸哥哥若是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阿姐,你就是阿姐,就是月儿的阿姐。”唐月流着泪一字字道:“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出你是阿姐没错,就算咱们多年没有相见,可我不会认错你的,你的眼睛是那么的漂亮迷人,不会再有人拥有你这样一双眼睛的。”

    “够了!”唐婉冷嗤一声:“想认亲找别人去。”丢下话,她身形一闪,就越过唐月,继续朝前走去。“阿姐,你别走,阿姐!”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一阵烦躁,逐提起轻功,很快飘出去老远。“阿姐……”唐月站在原地,哭着喊了声,还是没让自己阿姐飘远的身形停下。

    “阿姐,你为什么不认我?你为什么不认月儿?”唐月站在街边哭成了泪人儿,过往行人从她身边经过,无不流露出好奇的目光,“蓝逸哥哥,阿姐不认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不认我,就不会和我回家乡,就不会和你成亲,蓝逸哥哥,呜呜……”喃喃着蹲在地上,唐月哭得好不伤心。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街角,蓝逸头戴纱帽,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他听到了唐月和那红衣女子的对话,也看到了那红衣女子露在面纱外的双眸,是她,那红衣女子是她没错。

    隐在袖中的拳头收紧,他禁不住暗忖:“唐婉,你好狠的心,月儿在你面前,你竟装作路人,不与她相认,更说出不认识我。好,很好,心狠如你,多年过去,竟未对我生出一丁半点的愧疚……”红衣飘远,蓝逸眸中恨意顿显,无声道:“唐婉,若是见到我,你还能说出不认识我蓝逸么?”

    话说鲍南城回到大营后,被入目看到的着实惊了住,从兵士们口中知晓是“璟”出的手,他不信,他怎么也没法相信璟会残害自己的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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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找到

    安抚好大军,他独自坐在营帐中,梳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阿如汗和巴尔藏身在大营不远处的一丛树林里,巴尔道:“王爷,你说那出手之人会是璟王么?”阿如汗背靠在树上,抬手捏了捏了眉心:“你觉得会是他么?”巴尔摇头,阿如汗道:“那你还问?”顿了顿,他接道:“这其中必有什么我们不知的缘由。”

    “可是会是什么缘由?那人如果不是璟王,又会是哪个?”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掏出块干粮,巴尔递向阿如汗,“王爷,你近两日没吃什么东西了,先坐下用些干粮,咱们再仔细想想夜相会去了哪里。”阿如汗摇头:“我不饿。”巴尔又递上水囊,阿如汗接过,仰头喝了两口,道:“歇会咱们就去那座最高的山脉。”

    巴尔点头,将阿如汗递过来的水囊收好,道:“这会子想想,属下也觉得在那里极有可能找到夜相。”阿如汗双目微阖靠在树干上休息,未回答巴尔的话。

    再说楚御寒,因朝军火炮轰击,他纵身跃离大石,就一路飘回了洞中。

    “曦,我回来了。”凌曦躺在花毯上,呼吸匀称,还没有醒转过来,楚御寒坐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我本不想击晕你的,可我没得法子!”他唇角浮出抹笑,那笑容像是一道光芒,洁净而空明,仿若刚才在朝军大营中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他而为,“曦……”修长的手抬起,轻轻抚mo着凌曦的秀发,他的动作中有着无比的爱恋。

    挂在唇角的笑容久久没有隐去,可是那笑在他语声渐止时,竟发生了变化,令人看之有着无穷的感伤,但在这感伤里,却又有着浓郁的温暖,就像黄昏时的最后的一缕夕照。

    击晕凌曦,确实如楚御寒所说,他没得法子,因为他不想她看到自己被衷情蛊折磨的狼狈样子,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痛苦。

    她只需承接他的爱,他的情就好。

    似乎怕惊醒凌曦,楚御寒收回手,爱恋地望着她,没再说话。

    日出日落,他动也未动,就这么静坐在凌曦身侧。

    “曦,太阳落山了呢,明日过后,你就是我的,且永远是我的,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想到自己的情和爱明日就会凝结成血泪,自眉心处滴落,楚御寒的心瞬间就被幸福填满,但转瞬,那满满的幸福便被极致的痛楚所取代。

    武功尽废,容颜苍老,四肢残缺,他会变成那样,会变成一只连废物都不如的怪物,留她在身边看着他,陪着他度过每一天,她是不嫌弃,她是满心满眼都是他,但他真就不在乎么?起身,他走至洞口,遥望向天际上升起的弯月,眼角渐显湿润。

    忽然,楚御寒嘴角掀起抹自嘲的笑。

    想那么多做什么,都走到这一步,再想其他有用么?

    未来,有她相伴,比什么都好。

    他爱她,就该和她在一起,别的全不用去在乎。

    任何人都别想阻止,阻止她重回他身边!

    回过头,楚御寒的目光凝聚在花毯上,她很快就会感受到他的爱,感受到他的情,也会感受到她自己的幸福,因为这一切全是他缔造的,是他楚御寒缔造的。她定会遵从他的意愿,用他赋予的力量,营造出属于他们的美好生活。

    那时,她将永远永远深爱着他,发自心底深爱着他。

    无论他武功尽废,容颜苍老,手脚残缺,全身伤病,她都不会介意丝毫。

    “曦,此刻的我,武功无敌,貌若神明,心中有的只是你,且为你,我才变成这样!”楚御寒低声呢喃着靠近花毯,“过了今夜,我会残疾等死,丑陋不堪,被世人谩骂耻笑,唯有你对我不离不弃,永远爱我至深!”在花毯近旁止步,他默然半晌,接道:“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入了唐婉的圈套,不后悔服下衷情蛊。”

    一躺着昏睡,一站着默然,时间的脚步依旧前行着,好似永远不知疲倦。

    楚御寒的目光凝注在凌曦的容颜上,既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又希望时间快些行进,就在这样的矛盾中,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动了动手指,凌曦长睫微颤,就见她明眸缓缓睁了开。

    “醒了!”楚御寒语声轻柔,目中浓情尽显。

    凌曦坐起,朝周围扫视一圈,冷冷道:“我睡了多久?”楚御寒道:“没多久。”他的声音依旧轻柔而温暖,“饿了吧,”说着,他似变戏法一般手中多了只火红的果子,“我洗过的。”

    凌曦看向他递过来的果子并未接,起身走出花毯,道:“我要离开。”

    “有话等你吃了这果子再说。”楚御寒走向她,将果子塞入凌曦手里,“我不饿。”冷冷丢给他一句,凌曦随手就将果子扔在了地上。

    楚御寒脸色变了变,道:“你非要这样吗?”凌曦不答,目光直直地望向洞外。

    “这洞可是在峭壁上呢,只要你能离开,我不会加以阻止。”天快要亮了呢,经脉全被封的她,要想离开这里,除非能生出对翅膀,微微笑了笑,楚御寒接道:“等会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曦,我不会害你的。”

    等会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凌曦不懂楚御寒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想弄明白这句话是何意,她此刻想的只是离开。

    “你还是做回你自己吧!”默然半晌,凌曦回头看了楚御寒一眼,“现在的你再怎么与璟相像也不是他。”语落,她提步至洞口边沿,想都没想,直接在腕部一按,人立时消失不见,“曦!”楚御寒一惊,忙纵身从洞口跃出,就见凌曦就着一条极细的缆索,沿着峭壁向上攀爬着,他悬浮在空中,目中满是愕然。

    待回过神,随着凌曦上升的速度,他亦往上漂浮,面无表情道:“你就这么不愿意与我在一起?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离开我?”凌曦边借助缆索往上攀爬,边声音清冷道:“我说了,我心里只有璟,而你刚刚也说得明白,只要我能离开,就不会加以阻止。”

    楚御寒唇角噏动,终没有说话。

    东方已渐显鱼白,就算她攀爬至峭壁之顶,也别想逃离他!

    顺着峭壁,凌曦在晨阳完全升起之时,借助缆索攀上了峭壁之顶,放眼望去,这座峭壁所在的山脉,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中最高、最陡的一座。

    凌曦轻喘了口气,准备提步下山,就听楚御寒道:“我做了这么多,你觉得我会真正放你离开吗?”身形一震,凌曦回过头:“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很让人厌烦吗?”清冷的声音,厌烦的眼神,致楚御寒心口骤时一阵刺痛,“曦,我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啊!”

    “可我讨厌你,明白不?”凌曦凝视着楚御寒,一字字道:“我再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一次,我的心不可分割,它里面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别再做些没用的。”

    “呵呵!”楚御寒轻笑出声:“不,你的心很快就属于我,它里面不会再有他人。”

    凌曦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目中冷芒毕现。

    “你没事吧?”阿如汗和巴尔一登上这座陡峭的山峰,就看到一青衫,一白衣相隔数丈远而站,脱口就问了句。凌曦转向他看了眼,心起疑惑:他怎么会来这里?阿如汗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咳了声,道:“随后我向你解释。”接着,他像是没看到楚御寒一般,又道:“走吧!”

    “你们谁都不能走。”

    楚御寒淡淡道。

    “为何?”阿如汗挑眉道:“你不是璟王,为何要阻止夜相离开?”从凌曦的眸中,以及她刚才与楚御寒的对话中,阿如汗知道了那着一袭白衣,有着璟样貌的男子不是璟本人。楚御寒脸上挂着轻浅的笑,道:“我说不能离开就不能离开,没有为何。”

    “你以为你是谁?”随着鲍南城的声音响起,一抹颀长的身影落在了凌曦身侧,“终于找到你了,可还好?”他关心的望着凌曦问道。

    凌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顿了顿,她朝楚御寒望了眼,接着对鲍南城道:“我的经脉全被他封住了,帮我解开。”鲍南城点头,抬手就欲为她解。楚御寒眸光柔和,笑看向凌曦道:“你确定要他帮你解吗?”

    他这话一出,鲍南城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

    “没事。”凌曦朝鲍南城摇了摇头,表示别听楚御寒的话,鲍南城踌躇,嗫嚅道:“万一,万一……”他不敢冒险,怕自个一旦出手有误,反致凌曦遇到生命危险。毕竟武学博大精深,各人封闭经脉的手法不同,解法自然也就不尽相同。

    从兵士们口中,他得知那有着璟容貌的白衣人武功极高,倘若用凌曦的生命冒险,鲍南城自认自己做不到。

    “帮我解。”凌曦目光决然,对鲍南城再次说道:“我不会有事,你放心便是。”

    楚御寒双手负于身后,悠然而立。

    “要她立刻死在你面前,你就动手试试。”

    鲍南城的目光凝聚在楚御寒的脸上,怒视他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楚御寒嘴角挑起一缕微笑,这让他的脸宛若明月一般动人,淡淡道:“我是谁你无需知道。”熟料,凌曦在他音落的瞬间,咬牙道:“楚御寒,别让我瞧不起你!”

    楚帝?

    阿如汗和鲍南城,以及他们身后的巴尔与蒋欣,皆目露惊诧,他们没有想到眼前不远处那宛若天人一般的男子,不,应该说宛若神明一般的男子会是云国楚帝。

    “在你心里,恐怕就没瞧得起过我,对吗?”楚御寒望向凌曦说了句,然后目光从鲍南城、阿如汗几人身上一一划过,“ 你们这会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了?鄙夷我顶着他人的面孔站在这里?”他的眉心似乎刹那间生出一只眼睛,能够清楚滴看进鲍南城、阿如汗等人心里,“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们的眼光,一点也不在乎你们瞧不瞧得起我。

    他轻轻挥了挥袖,鲍南城和阿如汗几人骤时后退了数步,“不想死,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听似浅淡无比的话语,却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威慑力,可说话的主人,却仍脸上带笑,似什么也未发生一般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银发与白衣,被山风吹起,曼舞轻扬。

    “你口气未免大了点吧?”鲍南城和阿如汗稳住身形,盯视着楚御寒异口同声道。

    “是吗?”

    楚御寒轻启唇,袖袍再次轻轻一挥,只见巴尔和蒋欣如落叶一般向后飞出数丈远。

    “住手!”凌曦冲着楚御寒冷声喊了句。

    “他们不识抬举,怪不得我。”楚御寒笑得轻柔,就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温和无比。鲍南城倏地怒容满面,喝道:“我军死伤不少将领和兵士,都是你做的吧?”楚御寒颔首:“是我,难不成你想为他们报仇?”

    “你去过我军大营?”

    凌曦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楚御寒。

    “去过。”楚御寒没有否认,道:“为了你,我的国家都将落入贵国,就算我毁了你的大营,杀死你所有的兵士,又有何不可?”

    “闭嘴!”凌曦明眸似剑,直刺向楚御寒面门:“别说什么为了我,因为那只不过是你遮掩自己野心的借口。”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真心,还这般对我冷语相向,”楚御寒眉嗔目怒,但他不是对着凌曦,而是朝着鲍南城和阿如汗:“都怨你们!”是他们的到来,让她的情绪生出了很大的变化,眼底划过一抹厉芒,他猝然就挥起了衣袖。

    鲍南城和阿如汗急忙催动真气,却还是晚了些,二人胸口生生被楚御寒挥出的劲气击中,整个人后退数步,口喷鲜血倒在了地上,等他们想要爬起的时候,发觉自身经脉似乎都被震断了一般,一点气力都使不上。

    凌曦的身子颤抖了起来:“知道么?现在的你就像个魔鬼。”楚御寒脸上露出一丝辛凉:“魔鬼?你说我像个魔鬼?”说着,他摇了摇头,转瞬又点了点头,道:“魔鬼也罢,神明也罢,你只需记住,他们遭受的罪,都是因你而起。”

    “因我而起?”凌曦唇角勾起抹苦涩的笑:“是因我而起的么?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要揪住我不放?”她说着,转身欲走向鲍南城,看他伤得严不严重。楚御寒的声音却在她背后响起:“站住。”

    凌曦转回身,几乎是嘶喊出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想爱你,只想好好的爱你,曦,这里,我这里只在为你而跃动,”楚御寒眸中含泪,按住心口,语声轻柔,一字字地说着,“还有这里,这里也只有你,它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念你!”手从心口移至头部,楚御寒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曦,你本就是我的妻,让我们回到重前不好么?”

    “我不是我不是!”凌曦捂住耳朵,连连摇头,她快要被楚御寒逼疯了,她有想过发出流云刀,虽然不知发出去的结果会如何,但在鲍南城他们受伤躺在地上之前,她确确实实有过这个想法,可这一刻,她不能,她怕流云刀一出手,不远处的魔鬼就会对他们下杀手。

    他的功力真得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就算璟现在在这里,恐怕也很难从他手中取胜。

    “曦?你本就是我的妻,让我们回到重前不好么?”鲍南城与阿如汗在听到楚御寒这句话后,躺在地上的身子同时一僵。

    那青衫是女子?他是女子?

    鲍南城与阿如汗四目相对,想要从对方眼里确认这个事实,其结果,他们二人眼里顿时燃起了不知名的火焰,可这火焰瞬间就全然熄灭。

    他是女子又能怎样?

    有那人在,有那宛若天人一般的男子在,他们没有机会,一丝机会都没有。

    楚御寒伸出手,道:“曦,过来,到我身边来。”凌曦放下手,明眸中没有一点温度:“不,就算我今日死在这里,也不要和你在一起。”楚御寒提步走向她:“你是要逼我对他们动手吗?”

    凌曦后退:“你站住,别靠近我。”

    “那你就过来,到我身边来,否则我立刻要了他们的命。”

    楚御寒说着,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凌曦。

    “别,别过去!”鲍南城抬起头,望向凌曦吃力地喊道。

    楚御寒理都没理他,手依旧伸向前,候凌曦到他身边,“不想他们死,就过来!”凌曦站在原地没动,他面容猛地一阵扭曲,怒道:“过来!”真气猛地一鼓,硬生生地将凌曦拖到了身边。

    凌曦神色一凛,亦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楚御寒凝视着她,脸上倏然流露出抹悲凉至极的笑容来,语声低缓而略带些伤痛道:“曦,我就要走了呢,你就不能陪我呆一会?就一会,就一会也不成么?”凌曦冷眼看向他,到嘴边的拒绝之语,在接触到楚御寒的目光时,不自觉的咽回了喉中。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柔,那么的怨,那么的哀伤,令她禁不住心惊异常,且感到浑身不自在。

    由于衷情蛊作用,楚御寒现在的容貌比之璟本人的,还要光华夺目,让人不可逼视。

    但他的双眸,却在这一刻,却是他自己的。

    那里面有着他对凌曦深深的情与爱。

    “别这样看着我。”

    错开他的目光,凌曦哼声说了句。

    楚御寒温柔的笑了,他笑得无力,笑得伤悲,笑得痛楚:“连让我看你最后一眼都不可以么?”他周身散发出的哀伤,及那话语中流露出的痛楚,使得凌曦忽然觉得开不了口。眼前之人,是很久以前的她,是那个身为聂府嫡女时的她,曾经爱恋过的男子,他虽对她做了许许多多的错事,但在这一刻,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气息,是令人同情的,是令人怜悯的,咬了咬唇,凌曦低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楚御寒轻揽住她的肩膀,叹息了声,道:“我只是累了!”他的声音轻柔和深情,他知道他的情和他的爱在衷情蛊的作用下,很快就会在眉心处凝聚成血泪,随之,温暖而幸福的笑容布满了他的脸上。

    凌曦没有挣扎,任楚御寒轻揽着她。

    忽然,他们二人飘了起来,飘在了鲍南城和阿如汗的头顶上空。

    “放下她!”

    鲍南城与阿如汗齐愤怒地望向楚御寒。

    楚御寒没有说话,而是揽凌曦入怀,双手轻环住她的腰身,目光深情地凝注着凌曦的明眸。

    凌曦似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就这么和他对视着。

    “放开她,你要对她做什么?”鲍南城吼道。

    “不想被我吸干内力,最好闭嘴。”

    轻声回鲍南城一句,楚御寒冲着凌曦微微笑了笑,道:“我不会伤害他们的。”凌曦盯视着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别听他的话,快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鲍南城望向凌曦,急声唤道。

    奈何凌曦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就那么与楚御寒眸光对视,眸光转也不转。

    周身经脉被封尽,她只能软软的倚在楚御寒的怀里,但她隐隐感到不适,想要错开那双有着魔力般的眸子,却由不得她。她心里很烦躁,隐约间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她凝聚着心力,想要让自己的目光从那双有着魔力的眸中挣脱出。

    “你行的,加油!你行的,为了璟,你不能再*在对方的眸光里!”凌曦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可就在这时,楚御寒一声闷哼,眉心处一会黑一会红,且不时地凸起,凌曦感到了害怕,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生出了害怕之感。

208 惨烈

    惨呼声从楚御寒嘴里一声声的发出,震得整个山脉都为之颤动。

    暗黑之气迅速地聚集着,朝他的眉心处聚集着,凌曦手上用力,想要推拒开楚御寒,却使不出力气。

    楚御寒环住她腰肢的臂弯倏地收紧,两人猛地窜上了高空。

    跟着狂风大气,吹得鲍南城和阿如汗双双睁不开眼,“怎么办?咱们得想法子救她!”鲍南城朝阿如汗大声道。

    阿如汗坚定地点了点头。

    没用,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没用,他们帮不上她!

    经过一番努力,鲍南城与阿如汗仍趴在地上,催动不起分毫内力。

    “你放我下去,楚御寒,你听到了没用,放我下去!”凌曦的目光虽然不能挪转,但她开口说话完全没得问题,楚御寒嘴里的惨呼声停止,他朝凌曦柔和的笑了笑,却未说话。天人一般的容颜在此时圣洁至极,空明至极,洁净至极。

    他幸福的笑着。

    凌曦的目光本就被他的双眸摄住,现下更是为他脸上的笑容,不自禁的生出了动容来。

    她好似看到了璟在向她微笑,在向她幸福的微笑着。楚御寒目中神光变幻,他定定地凝视着凌曦,仿若他的生命,他的轮回皆在这深深的凝视中。他唇角噏动,温和而深情道:“我就要变得不是我了,你要记住,记住我的容颜,记住属于我自己的容颜!”随着他音落,那有着璟容颜的面孔渐渐有了变化,那变化很细微,但还是被凌曦留意了到,她吃惊的嘴里发不出一个字。

    圣洁至极,空明至极,洁净至极的容颜、仿若被覆上了一层缭绕的水雾,而这水雾没待片刻,就被他眉心处、正在急遽凝结在一起的暗黑之气驱散……

    他逐渐显露出了自己的容颜,可那容颜是那么的苍老、干瘪难看。

    就像是一刹那间抽离了他年轻的生命。

    “曦,我是不是很难看?”

    楚御寒说着,就抬手卡住了凌曦的下颚,迫她张开嘴,准备接受他眉心处滴落的血泪。

    到时候了,他的眉心好似被撕裂,有液体正缓缓往下滑落。

    凌曦看着那滴泛着红光,好似火焰一般的泪滴,挣扎着,努力挣扎着。他要做什么?要让那滴殷红的泪滴落入她口中吗?不要,她不要!强烈的不安侵袭着凌曦的每一根神经,身子不能动,目光不能挪转,下颚被固定了住。

    就这么等着那殷红的泪滴落入嘴里吗?

    楚御寒的面容极度丑陋不堪,但他笑着,一直笑看向凌曦,很快他们就要长相厮守。

    奇怪,好奇怪啊,她明明对那散发着红光的泪滴抗拒不已,可她的心却好似很是期待,期待那滴泪落入口中。但是,但是她的心随之涌上的却是悲凉,是无尽的悲凉,像是要失去最为珍贵……

    是璟么,她是要失去璟么?不,不可以,她不要失去璟,不要!

    为他,她才重来这异世;为他,她才走到今天。

    倏地,她心神一紧,用所有的精神力,抗拒着自己的心,抗拒着自己的心渴望那滴散发着魔力,泛着妖异红光的泪滴。

    绝不要,她绝不要那滴泪落入口中!

    随着这个强烈的心念,凌曦的头猛地一偏,痛声道:“我……我不要!”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看着那从自己眉心落下的血泪,滴在凌曦脖间,楚御寒嘶吼出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告诉我啊!”悲怆而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山脉间,久久没有散去。

    “我的心只有一颗,它属于璟,永远属于他!”

    凌曦声音轻颤,回楚御寒道。

    “那是我对你的情和对你的爱凝聚成的血泪,你却……你却不要它,不承接我的爱,我的情,知道么?就因为它……就因为它,我才变成这样,变成现在这丑陋不堪的样子,而你竟如此轻jian它。”楚御寒说出口的话,字字如泣血,倏然间,他仰起头,嘴里发出“啊……”的悲吼声!

    目中泪水如泉涌出,沿着他丑陋而苍老的容颜滴滴滑落。

    银发飞舞,整个人完全陷入了崩溃之中。

    凌曦被他揽在怀中,仍悬浮在半空,“你该明白感情是不可勉强的,为何还要做这样的傻事!”看着他悲戚至极,痛苦至极的容颜,凌曦喃喃道。当那散发着魔力,泛着妖异红光的泪滴落在她脖间时,她好似感受到了他的心碎。但,她只能那样做,她不能背弃对璟的感情!

    “放下她,快些放下她!”

    鲍南城从惊愣中回过神,语声艰涩,朝楚御寒喊道。

    回答他的除过楚御寒的悲吼声,与呼呼响起的山风声,再无旁的声音。

    衷情蛊在楚御寒体内发挥着最后的效用,折磨得他惨呼连连,身体在空中不停地翻滚,凌曦怕,可是怕没用,一点用都没用。良久,楚御寒的身子忽地稳住!凌曦心下才轻舒口气,熟料,当她望向楚御寒苍老的容颜时,双目瞬间呆滞。

    那是怎样的一副容颜啊!

    本就苍老且煞白如纸般的面孔,在这一刻竟变得像白玉一般,白得晶莹剔透,仿若轻轻触碰,便可支离破碎。

    楚御寒亦望向她,暗沉的眸中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倏然间,他笑了,笑得宛若冲出地狱的嗜血之魔,慢慢抬起手,楚御寒一掌拍出。

    “噗!”凌曦痛哼一声,顿时口中喷血!

    “住手!你住手!你不能那么对她!”

    鲍南城声音嘶哑,急声喊道。

    “放下她!”阿如汗亦趴在地上,冲楚御寒喊了句。

    然而,他们的喊声完全不被对方放在眼里,亦或是,楚御寒根本就没听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为什么啊?”楚御寒望向自己的手掌,面上露出惊恐之色,朝凌曦悲声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时候他揽着凌曦落在了地上,并厌恶地松开凌曦。

    被击一掌,加之经脉尽封,凌曦站立不稳,手捂胸口向后连退数步。

    楚御寒看到她这样,伸出手欲扶住她,却在快要碰触到她的刹那间收回手,面上再次露出厌恶之色,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纵身而起,落到凌曦身后,在她背上又狠击一掌,血,大蓬大蓬的鲜血,自凌曦口中接连喷出,接着宛若血莲一般,在空中绽放而开,然后凄然落于地上。

    凌曦再次痛哼一声,跟着身子如同落叶一般飘起。

    “既然你要这样对我,那么也别怪我绝情!”强烈的恨意在楚御寒心里充斥着,他眸中怒火翻涌,仿若凌曦不再是他的爱人,不再是他想着法子都要夺回身边的嫡妻,他飞身上前,将凌曦从半空接住,“随我一起毁灭吧!”他抬起右手,怒吼出声,准备击向凌曦头顶。

    “你……你真要……你真要这样吗?”

    凌曦嘴角血丝涌动,眸中含泪,语声虚弱道。

    她没料到自己的拒绝,会令楚御寒震怒,并令其想要杀死她。

    他恨她,他目中是恨,他脸上的表情,亦是恨,就连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也充满了对她深恶痛绝的恨意!

    唐婉隐在暗处,看到楚御寒现在的样子,嘴角勾起抹阴笑来。

    因为她知道衷情蛊在这个时候,准确些说在凌曦拒绝承接、那滴自楚御寒眉心滴下的血泪那一刻,已然转化为“无情蛊”。这也就有了楚御寒现在为何如此的恨凌曦,恨不得凌曦与他同时毁灭掉。

    更令楚御寒不知的是,无情蛊在他体内疯狂地转变着,它会促使他对凌曦的恨意愈来愈强烈。

    直至失去理智,杀了自己心底的爱人!

    “我……我有……喜欢过你,我有……”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和璟,还有孩子们不分离,凌曦任由眼角泪水滑落,对楚御寒说出了违心之语。楚御寒放在她头顶的手猝然顿住,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眸子,脸上突然显出了一阵烦躁:“不!我不要恨她!我不要杀死她!不……”他边摇头,边自语不停。

    他在抗拒,抗拒体内那股子浓郁的恨意!

    “放下她!”

    鲍南城与阿如汗望向空中,朝楚御寒再次齐喊道。

    她受伤了,她的伤一定很严重,本一尘不染的青衫上,现下沾上了不少凄艳的血花,还有那疯魔之人,落落白衣上亦落下了朵朵哀艳至极的花瓣。

    “我不要恨她!我不要杀死她!”

    猛地,楚御寒嘴里爆发出一阵狂烈的笑,那笑听起来颇为悲怆!可是体内已转变了xing质的情蛊,却在肆无忌惮地折磨着他。

    只见他一手揽着凌曦软软的身子,一手猛地向四周围击去。

    “轰轰轰……”数声爆响而起,周围的树木,大石,全被他击出的掌力化为了碎末。

    他的脑中尚有一丝清明,他想过杀死地上躺着的那俩人,可他不能,他们和她认识,他不能杀死他们!不能让她恨他!

    乱舞的银发,沾了不少凌曦鲜血的白衣,衬得他真真如嗜血狂魔。

    “杀了她!”唐婉从暗处现身,落在楚御寒下方不远处,望向他妩媚一笑,语声轻柔道:“杀了她,你就能得到解脱!动手啊,再不动手,你就会周身血脉爆裂而亡!”俯视着唐婉,楚御寒脸上的神情不停变幻着,忽而痛苦,忽而欣喜。但,不多会后,他目光猝然一凛,朝唐婉吼道:“毒妇,我要杀了你!”随着音起,他就向唐婉击出一掌。

    不料,唐婉脚尖轻轻一点,便向后飘出数丈远。

    “我……我……,你……”凌曦微弱的声音从嘴里溢出,将楚御寒的神智拉了回来,“曦……,你……你说什么……,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注视着凌曦的双眸,楚御寒喃喃低语着,不成想,下一刻,他的身子猛地一震,满脸狰狞道:“我恨你,我不再爱你,我要你死!”

    凌曦的脸色很是苍白,与楚御寒的脸色一般无二,她眸中盈满凄伤之色,就那么看着他,未说一句话。

    她已努力过,倘若还是难逃一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不是她想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而是对方不给她机会:璟,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要离开你了!别伤心,别为我伤心……

    “杀了她,你就得以解脱了!快动手吧!”唐婉幽幽的声音又一次飘入楚御寒耳中,“杀了她,你不仅可以得到解脱,而且我还会给你解了身上的情蛊,快动手!”楚御寒怔怔地朝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低喃道:“杀了她,我就可以解脱了?”

    音落,他横抱起凌曦,脸上划过深深的绝望,身形转换,向着深渊上空飘去。

    他不要亲手杀死她!他不要!他要和她一起赴死!

    “不!”这一声“不”发自好几个人口中,每个人都悲绝不已,几乎是嘶声喊出。

    有男子的声音,有女子的声音。

    凌曦的目光抬起,朝着云国的方向满是爱恋地望着:璟,保重!原谅我失信于你!原谅我……

    鲍南城吃力地爬着,向深渊边爬着,想要阻止楚御寒疯狂的举动。

    他边爬边狂喊着!

    “寒!不要啊!”穆淑敏被穆征带上这座山脉顶部,从远处踉跄着跑来,她要阻止,她不要失去他,她不要!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跌到了爬起,爬起又跌倒……,穆征和阿三跟在她身后,并未去扶她,不是穆征不想扶,而是穆征不希望穆淑敏赶至深渊边上,他怕,怕穆淑敏会想不开做出傻事。

    淡淡一笑,凌曦慢慢阖上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

    “曦,我们永远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紧抱着凌曦,楚御寒猝然间就从深渊上空坠下。

    “寒,不要啊!”

    穆淑敏刚爬起,没奔出两步,又摔倒,抬眸间就看到楚御寒的身影、从不远处的上空消失不见。顿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理她?难道他心里真没有她吗?不,她不信,他是在乎她的,他在乎她。爬起身,穆淑敏像是疯了一般向深渊边奔去。

    “敏儿,你要做什么去?”穆征大步上前,一把拽住穆淑敏的胳膊,“他心里没你,且决意要走那条路,你可千万别犯傻啊!”

    而鲍南城、阿如汗定定地望着深渊方向,脸上皆显出痛苦之色。

    山风呼啸,快速坠下深渊的两人,宛若夏夜的流星,甚是寂寥地从夜幕中划过。

    楚御寒体内的情蛊疯狂地叫嚣着,折磨的他不停地痛呼出声。

    每次他抬起手掌,要向凌曦劈去时,都被他用力扼制了住。

    无情蛊生出的恨意,与他心底对凌曦的爱,在做着殊死搏斗,凌曦虽双眼闭阖,但她完全能感知到楚御寒身上散发出的悲怆气息。

    那一声声沙哑的嘶啸,令她心下甚是不适。

    怎么办?他快要控制不住了,就算他用上所有的气力,也无法抵制那情蛊催生出的恨意!可是,可是怀中的人儿,是他一生的爱啊,他怎能伤害她?不能,他不能伤害她,那为何还要抱着她同归于尽?

    泪水沿着楚御寒的脸颊垂落着,他忽然一掌击在自己的身上,那一掌的力道很重。

    殷红的血自他嘴里喷涌而出,凌曦终于睁开了眼睛,吃力地吼道:“你疯了?结果都一样,为什么还要如此对自己?”她声音低哑,任眸中清泪滑落而下。“你……你是在为我流泪吗?”

    楚御寒的脸上溢满了痛苦,但在这痛苦中,又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幸福,她为他落泪了呢,虽然她不承认,可他就是知道,她现在的泪水是为他而倾流。

    同时,他好恨自己,恨自己的爱还不够深,否则,怎抵制不过情蛊催生出的恨意。

    身边云雾缭绕,两人如同落叶一般在急遽的风中坠*落着。

    楚御寒嘴里发出的惨呼声,一声比一声令人心生悲怆。

    “你……你……”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凌曦嘴角噏动,含泪的眸中有着说不出的痛楚,为了得到他,非得将自己折磨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值得么?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凌曦唇角漾出抹凄婉至极的笑,至于怎么死,又何必去计较。

    她感到了楚御寒的身上正在发生着变化,好似他和她马上要爆裂而亡。

    是的,是爆裂而亡,不是坠入深渊之中,重重地摔死!

    楚御寒的身体从下到上,正在慢慢地爆开,血,赤红的血自他身下滴落着,他忍住疼痛,忍住满心的恨意,倏地解开凌曦身上被封的经脉,跟着将手生生地伸进自己胸口,一声彻天动地的惨呼声响起,他掏出自己的心,凌曦惊得双目大睁,“你真得疯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我就那么好么?好到你不惜如此伤害自己!啊?你说话啊!”回过神,她泪水如雨落下,嘶吼出声。

    他解开了她被封的经脉,他不打算要她陪他一起死了么?可既然这样,他为何还要生生掏出自己的心,置于她面前?

    “看到了么,这就是我的心,只为你跃动的心,我好不容易用我的爱抵制住情蛊催生出的恨意,才没让它全然变成黑色,我爱你,我真得很爱很爱你,我本想你陪着我一起死的,可就在刚才,我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活着……”楚御寒嘴里的血汩汩涌出,看得凌曦只觉心口钝痛难受得紧,“你说得对,感情是不可勉强的,是我不好,才弄丢了你,是我不好,才挽不回你的心。但我爱过,我这一生爱过,我的心里只有……只有你……,你拿着……拿着我的心,幸福的活着,和他……”话尚未说完,他将手中的心塞入凌曦手里,然后运转体内快要消散的所有真气,将凌曦猛地向上抛了出去。

    “若有来世,我绝不会再伤害你!”决然的话语一说出,只听轰一声爆响,血肉横飞,漫漫云雾中再没了他的身影。

    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凌曦怎能放弃?她不顾身上的伤,催动真气,并借助楚御寒刚给出的那股强劲的力道,向上飞起。

    听到下方传来的爆响声,她身形凌空一变,攀附在了峭壁上,看着染满了血色的云雾,她咬了咬唇,将目光移到了自己手上。

    他死了,唯留下这颗完整的、尚微微颤动的心在她掌中。

    爱,他的爱未免太惨烈了!

    泪水滴落,落在了她掌中,瞬间就被那颗微颤的心吸了进去,“你给予的爱如此强烈,我怎能接受?可若说对这样的你没一点感觉,那是骗人的!你就是个疯子,知道么?你就是个大疯子!”

    “曦儿!”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下,凌曦抬起头,就看到一袭白衣正向她的位置坠*落着,白衣若雪,在呼啸的山风中猎猎作响,他来了,他来了!“曦儿,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揽住凌曦的身子,璟眸中泪水涌动,一声声地自责着。

    攻破禹州,璟率大军穿过楚御寒坠谷的那座山脉,继续向云国下一个城池进发,不料在攻破又一座城池后,威远候及军中诸将领,还有数万大军皆欢喜不已,而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能牵动起他的情绪,除过凌曦,再无他人。

    加之夜间怎么也安寝不下,他与威远候叮嘱了几句,就连夜向苍松峰边赶来。那夜距离禹州攻破之日已过去五天,越是接近山城,接近苍松峰,他心里越是烦躁,越是惶恐不安。直至今个晨阳升起之时,他赶到了苍松峰,入朝军大营后,从兵士们口中知晓凌曦失踪两日,并得知了这两日大营中发生的事,他登时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

    他好恨,恨自己为何没在楚御寒落下山谷时、到谷底看看情况;他好恨,恨自己为何不阻止凌曦前往苍松峰,不留她呆在自己身边!

    没顾得休息,哪怕是喝口水他都没有,直接提气向着山上飞去,他要找到凌曦,一定要找到,他不要她有事,轰然声响,他确定了方向,以极快的速度飘上了鲍南城他们所在的这座最高的山脉。

    蒋欣和巴尔躺在地上,昏厥不醒。

    穆征拽着穆淑敏不让其向深渊边靠近。

    鲍南城与阿如汗满脸痛苦地向渊谷边慢慢地爬着,还有那一袭红衣,面纱遮颜在旁看戏的女子,璟全看都没看一眼。

    “她在哪里?”

    清冷至极的声音,自他嘴里吐出。

    鲍南城看到他,登时眸中燃起了希望:“救她,快救她,她被楚帝揽着坠下了深渊!”一听他的话,璟想都没想,就纵身朝深渊跃下。就在这时,他耳边又响起了一声爆响:曦,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的,我来了,我来了……

    边向下快速坠*落,他边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被血水染满的青衫,一手攀着峭壁,一手捧着一颗心,任眸中泪水滴落。

    她没事,他看到了,她没事!

    张了张嘴,他声音沙哑,满是深情地唤出了爱人的名字。

    头倚在璟的怀里,凌曦抽泣道:“他死了,他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恨自己……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又一次要害你伤心难过,可我没有法子,没有法子从他身边脱身……”极为压抑的哽咽声,听得璟一阵阵心痛,他轻抚着凌曦脑后的发丝,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死了,我们将他留下的这颗心妥善安葬,别哭,别哭了!也别恨自己,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才会让你经受今天这一切,乖,不哭了!”

    轻轻拭去凌曦眼角的泪水,璟一手紧揽住她的腰肢,一手重重地在峭壁上一拍,整个人瞬间凌空而起。

    峭壁之顶。

    穆淑敏终于挣脱开穆征的手,流着泪朝深渊边奔去,“寒……寒……”她一遍又一遍悲声唤着楚御寒的名字。“你很想找他,那我成全你如何?”唐婉飘至穆淑敏身后,先是回头朝不远处正在疾步行来的穆征看了眼,然后目光落在穆淑敏身上,语声轻佻道。

    “不许动老夫的敏儿!”似是看出了唐婉不怀好意,穆征给阿三使了个眼色,冲着唐婉就厉声喊了句。

    阿三领悟到他目中之意,身形倏地拔地而起,催动掌力,袭向了唐婉。

    “不自量力!”

    唐婉眸中划过一抹嘲笑,手腕一抖,阿三正飞向她的身子猝然落在了地上,“老东西,我的手段怎样?”勾了勾唇,唐婉瞥了眼穆征。

209 我,你还认识吗?

    “妖女,你对阿三做了什么?”

    穆征怔在原地,怒视着唐婉喝道。

    唐婉妩媚一笑,道:“你长着眼睛不会看吗?”一听她这话,穆征当即气得直喘气:“妖女,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唐婉捂嘴笑了笑:“妖女?你叫我妖女啊,对,我就是妖女,”说着,她语气一变,冷声道:“若不是你们父女,我能被逼做别人的替身多年吗?”唐婉把她顶替穆淑敏潜在楚御寒身边的事,全赖在了穆征父女身上,她觉得若不是有穆征父女这么个存在,她完全有自己的法子帮助主人对付楚帝。

    而无需牺牲色相,落得自我嫌弃的地步。

    更别说一步步走下来,终了一只手残疾,容颜尽毁。

    这一刻,她的想法甚是极端。

    因此,她要穆征父女死,死在她手上!

    穆征盯视着她长叹了声,道:“你作为我女儿的替身到楚皇身边,是鸣皇的安排,为此,我的女儿受了多少苦痛,你该是知道的。我们都是为鸣皇办事,你何来怨我们父女?”目光挪转,他看向站在深渊边上的穆淑敏,声音中深孕温柔与痛楚:“敏儿很苦,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好,害苦了她。你若是还有点良善之心,就放过她。”

    “放过她?”唐婉轻嗤一笑:“可是她好像并不想活呢,你瞧,她现在站在那跟个死人有何区别?她想死,想陪她的心上人,想陪楚帝一起死,我成全她,是在帮她,怎就被你说成了是在害她?”

    “你……你胡说……”穆征手指唐婉吼道,可他一句话没说完,声音陡然哑了下来。

    他慢慢看向自己伸出的手,只见那只手从指间正在逐渐转为青色,“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不能动了,伸出的手放不下来,且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穆征脸上出现了惊慌之色。

    唐婉笑得得意:“你不是问我对那叫阿三的做了什么吗?我用行动回答了你,你看看他,与你现在的症状可有不同?”阿三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在地上蜷缩着,他周身全变成了青色,看起来僵硬无比,透亮无比。

    他在落地的瞬间便已没了呼吸。

    “妖女,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穆征有猜到阿三和自己都是中了蛊毒,可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想承认眼前不远处的红衣女子会那阴毒至极的蛊术。唐婉抬手,隔空对着阿三的尸身轻轻一弹,只听一声碎响过后,阿三的尸身便没了踪影,留下的,仅是一滩青色的汁液。

    “怎样?够刺激吧,再有片刻,你也会像他一样,在这世上消失不见,放心,你不会感受到丝毫痛苦的!”唐婉笑着走近穆征身边,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老东西,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

    穆征面色煞白,双目呆滞,已说不出一句话。

    “我给你下的是“青鱼蛊”,这蛊一进入人的肌肤,就像鱼儿在水中一般,沿着血液自由的畅游,而它游过之处,随之便会变成青色,从里到外全变成青色,透亮如水晶。你现在多半个身子都变成了青色,很快你就会一命呜呼,而你的好女儿,我会送她去陪你,不会让你在阴曹地府孤单的。”

    深渊边上,穆淑敏唇角紧咬,看着无底的渊谷,眼里竟没有了泪水,有的仅是决然:寒,我要去陪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要陪在你身边!

    “生死相随!”

    她无声低喃一句,转身,看向自脖颈下已全变成青色如水晶般的父亲,清泪缓缓滴落,落在她毫无知觉的肌肤上,落在了穆征的心头。

    穆征似是看出了她眸中的决然,他想要摇头,想要自己的女儿别走上绝路,可他说不出,头也动不了,只能任眼角的老泪滑落而下。他满脸的痛色,落在穆淑敏眼里,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她倏然拔下发髻上的金簪,直直插在了自己心口。

    血花飞溅,她面向渊谷,毅然跃了下去。

    看到穆征脸上的痛苦,唐婉转向深渊,没看见穆淑敏的身影,呵呵笑道:“老东西,我说对了吧,你那乖女儿是自己找死,这还没等我出手,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了深渊,去寻找她的情郎,你该去陪她了!”说着,她衣袖轻一拂,就听得又是一声脆响,不见了穆征的身影。

    鲍南城与阿如汗相视一眼,皆不由心下抽口冷气。

    ——好恶毒的女人!

    而穆淑敏在跃下深渊前,之所以要拔下金簪刺入心口处,不是她多此一举,而是她怕,怕自己坠入深渊没能死去。

    她不要那种结果,她要追上爱人离去的脚步,要陪他永远永远!

    生生世世陪在他身边,哪怕他不爱她!

    “璟,救她!”看到穆淑敏满身是血自身旁坠下,凌曦拽了拽璟的衣袖,轻声说了句。璟摇摇头,揽着她的腰身向上漂浮着,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丝,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穆淑敏心口处插着的金簪,以及脸上呈现出的安然表情,璟皆看在了眼里。

    凌曦嗯了声,没再言语。

    峭壁之顶。

    “现在该你们了。”唐婉的目光落在鲍南城和阿如汗身上,“别指望璟王能救你们,他这会怕是已坠入谷底,陪他的心上人去了!”

    “你还真是个毒妇!”鲍南城冷瞥唐婉一眼,哼声道:“看你的样子肯定是被男人伤得不轻,才会心理*到这般程度。”

    唐婉先是一怔,接着就冲鲍南城吼道:“闭嘴!你才被男人伤得不轻,我没有,我没有被男人伤害,也没哪个男人敢伤害我。”缓了口气,她接道:“知道么?只有我伤男人,男人永远也别想伤我!”

    “是吗?”一道清润的声音在这时传来,跟着一抹冰蓝色的身影,自空中缓缓飘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找寻唐婉多年的情郎——蓝逸。

    他头戴纱帽,落在了鲍南城和阿如汗近旁。

    “一会你们会有些难受,但待那阵难受劲一过,你们身上的内伤就会恢复大半。”蓝逸没有看向唐婉,而是浅声与鲍南城和阿如汗说道。见二人不吭声,也不点头,他温润的眸中划过抹笑,那笑虽很淡,但却是真诚的,不藏有丝毫阴暗面,“我只是想救你们,信我吗?”

    “嗯。”

    鲍南城点头,阿如汗迟疑片刻,才跟着点了点头。

    蓝逸嘴角慢慢漾出一抹微笑。

    只见他抬起手,指尖朝鲍南城、阿如汗二人分别轻轻一振,顿时,那二人的身子一僵,随之一股钻心般的刺痛,袭入身上每个神经末梢。

    “你……你是谁……,为何……为何要和我作对?”唐婉语声轻颤,问蓝逸。

    她怀疑这头戴纱帽,身穿冰蓝衣衫,语声温润的男子是……是他,是她曾经的爱人,可她又不能断定,或者是她不敢确定,不愿确定对方就是她伤害至深的男子。

    蓝逸未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仿若在说:你害人,我偏要救人。

    他对自己刚才出手救人的举动,感到很满意。

    那二人若没有他出手,虽不会两三天死去,但两三年后就说不准了,他只看他们的面色,就晓得他们身受了极重的内伤,致周身经脉近乎断裂。

    没有他的“紫梦”加以修补,他们身上的经脉怕是至死那刻,也是现在的样子。

    他们只能做个废人,催动不出一丝一毫的功力。

    有了他的紫梦,他们身上的经脉不多会就会复原如初,且内伤也会随之恢复大半。

    说白了,是他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紫梦,是蓝逸亲手配制出的蛊毒,它可以杀人,但也可以救人,就看施蛊者怎么用了。

    他很恨唐婉,欲用这紫梦杀死唐婉,结束他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耻辱,及证明他十多年来对她不变的爱。

    很早很早以前,她和他跪在百花丛中,对着月神许下同生共死的诺言,直到现在方才由他兑现。

    没有她的日子,他就像是身处地狱之中,等她,她不回,那么他就亲自到外面的世界找,找到她,用紫梦来证明他的爱,他的恨!

    这是情苦,是心底深邃的痛!

    隐在暗处,他看到了那俩人朝着深渊方向投去的目光,那里面有着浓郁的情愫,但那情愫却被他们压抑在心底。他们与他很像,却又不完全想象,他们的情愫中没有恨,有的只是压抑、满目黯然,无可奈何,还有丝极难察觉出的淡淡缱绻。

    他的情呢?他的情已无甜蜜,已无缱绻,有的只是苦与痛,只是刻骨铭心的苦与痛。

    所以,他要对她施出紫梦,成全她带给他的苦与痛。他的族人,无论男女,只要爱上对方,皆是痴心不改。可她呢?却背叛了他们的情,那么就别怪他,别怪他用紫梦,让它进到他们二人的心底,将他的苦与痛种在她心底,一起慢慢品尝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度过的。

    既然爱留不住她,让他和她不能心灵相通,那就靠这彻骨的紫梦吧!

    “婉儿,你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与我一起承受紫梦,承受它带来的苦与痛了么?”蓝逸眸中光晕流转,无声呢喃道。

    他多年来受的苦与痛,很快就会一一烙印在她的心头。

    想想,就感到痛快不已!

    唐婉,这个负心的女人,很快就会体会到什么叫苦,什么叫痛。

    鲍南城和阿如汗痛得在地上直打滚,他们很痛,痛得想要就此死去,蓝逸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用密音入耳之术,与二人道:“知道么?给你们种下的紫梦本是我用来对付她的,没成想,却先用在了你们身上,放心,于你们来说,紫梦只会救你们,只会帮助你们修复快要断裂的经脉,助你们内力恢复,我不需要你们承我的情,只需你们记住,别做个负心之人,这是我对你们的期许。”

    他袖袍一抖,鲍南城和阿如汗齐闷哼一声,向远处飘出数丈远。

    “记住,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插手!”用密音传完最后一句话,蓝逸不再看二人。

    鲍南城和阿如汗心中同时一震,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体内突然传来的一阵钻心蚀骨之痛,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喉中。

    慢慢的,那蚀骨之痛突然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暖暖的舒适。

    “经脉修复了!”鲍南城有些欣喜地呢喃了句,阿如汗听到他的话语,轻嗯了声,道:“内力也在恢复呢!”

    鲍南城点头,从地上爬起,盘膝而坐。

    阿如汗亦如是。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知苗疆蛊术,卑劣阴毒,如鬼如魔,专门用来害人,没想到今日救他们的,却是被他们视为恶毒之物的蛊毒,他们心下叹息,只觉自己宛若井底之蛙,见识浅薄得紧。

    待功力恢复大半,二人闭阖的眸子缓缓睁开。

    鲍南城道:“我们真得不插手吗?”那身着冰蓝衣衫,头戴纱帽的男子,他好似要走一条不归路。

    ——死之决绝!

    “看看再说。”阿如汗看向唐婉和蓝逸,沉声道。

    鲍南城点头,随着阿如汗的视线,目光亦投向了蓝逸和唐婉,忽然,他又道:“也不知璟王有没有救下她。”

    “我相信她不会有事。”阿如汗目光坚定,“像她那样的女子,不该出事的。”

    “知道么,和她做了几年的朋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她是女儿身,想想,我真是蠢得紧。”回想起自己对凌曦生出的情愫,鲍南城只觉自己愚钝,明知自己xing取向正常,却没想到身边的她是女子,还傻傻的总和她过不去,觉得看她不顺眼。

    原来,原来那些都不过是他被“情”字蒙了眼。

    和她的过不去,看她的不顺眼,全是他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好幼稚啊!

    唇角掀起抹苦笑,鲍南城的目光变得有些惆怅来。

    “我该早想到她是女子的。”阿如汗说着,思绪随之慢慢飘远,“她身形纤细,青衫随风而舞,让人看之,心下不由生出怜惜,但她出口之语却铿锵有力,行事却丝毫不输于男儿,甚至于远远胜于男儿。我,身为草原之王,就输给了她!她是那么的耀眼,致我初见她,就将她的身影烙印在了心底,我想,再没有哪个女子能如她一样,瞬间走进我心里。”

    “这世间恐怕也就璟王能配上她了!”鲍南城缓声说着,倏地眼前一亮,道:“她没事,璟王救她上来了!”阿如汗在他音起时,亦看到了璟揽着凌曦飘上了山顶,喃喃道:“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

    璟揽着凌曦在山顶上落定,接着横抱起她飘至一旁,他没有看蓝逸和唐婉,亦没看鲍南城、阿如汗二人,眸光柔和,注视着怀中的人儿,道:“先服下这枚九花玉露丸,我接下来为你运功疗伤。”凌曦点了点头。

    璟往她嘴里塞入一粒、有豌豆大小的莹白药丸,然后,他坐在凌曦身后,开始催动真气,为她开始运功疗伤。

    她没死,她竟没死,璟王救了她,怎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唐婉的目光挪向凌曦和璟,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她恨凌曦,恨凌曦被多个男子喜欢。而她,只想得到主人的喜欢,得到主人的爱恋,却比登天还难,为什么?老天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

    将所有的好事,都落在那可恶的女人身上!

    风冷如刀。

    蓝逸单手负于身后,于唐婉眸中的变化,全然收入眼底。

    她恨那身着青衫,女扮男装的女子,为何?她为何恨那女子?

    是因为那个满头银发,身着白衣,容颜宛若天人一般的男子吗?风冷,蓝逸的眸子更冷,他不恨别人,不恨那令唐婉迷醉的男子,他只恨唐婉,恨她经受不住诱*惑,决绝地背叛他们间的爱情!

    脚尖轻轻一点,蓝逸到了唐婉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婉的身子立时一震,目露愕然之色,但很快,她的眸中闪过抹欣喜、害怕、悔恨,还有激动、狂热等各种神色,她想要逃离,但她的脚却似是被生生定了住,再也不能移动丝毫。

    世间所有的情感,仿若在这一刻,全流转于她天生妩媚多情的眸中。

    但蓝逸眼里,却只有冷,只有冰霜般的冷。

    “只有你伤男人,没有男人伤你,是吗?”蓝逸突然说话,他语速不急不缓,声音不轻不重,仿若在与友人闲聊一般:“我,你还认识吗?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还记得吗?伤我之后,你可有后悔过?”

    唐婉妩媚而多情的眸子缓缓闭阖:“逸……,对……对不起……”低微的声音,自唐婉唇中断断续续溢出。

    “呵呵,你竟然还记得我,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蓝逸启唇,倏然间,他声音一沉,道:“你不配唤我的名字,更不配对我说对不起!而我,也不稀罕你的这声对不起!”对不起?她对他说对不起?若真觉得对不起他,就不会背叛他们的爱情,决然离去;若真觉得对不起他,就不会一走多年;若真觉得对不起他,就不该伤他至深!

    唐婉眸中所有的情感刹那间全都定住,冰冷一下子就将它们冲得老远,远离了她。

    但她体内却升腾起莫名的火焰,她愤怒道:“我、不、配?我、不、配、唤、你、的、名?告、诉、我,谁、配?”她牙根紧咬,目中神光凝聚在蓝逸的纱帽上,一转不转。

    “你觉得你配吗?在你背叛我们之间的爱情那刻,你就已不配唤我逸。对不起?你的对不起,能弥补我这么多年来所承受的痛苦吗?”蓝逸语声提高,一字字道:“你的对不起,能换回我的样貌吗?你的对不起,能将坠入黑暗中的我,解救出来吗?你说啊!”

    音落,他一把取下纱帽,随后扔了出去。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看看,这面具丑陋么?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为你,我全身心研制蛊术,你呢?却背离了我们的爱情,致我被蛊毒反噬,落得容颜尽毁,你逃离,你为了一个海市蜃楼般的虚无梦想,抛弃我,将我打入深渊,一并将我的心剜了去。没有心的我,活着如行尸走肉一般,不会笑不会说话,只活在那暗无天日的黑暗里。我的心,你能还给我吗?我曾经的爱,你能还给我吗?”

    唐婉眸中泪水滑落,用力扯下自己的面纱,道:“我得到报应了,你看,你看啊!现在,你高兴了吗?我和你一样也变成了丑八怪,你高兴了吗?我是背叛了你,可我对你的感情,那不叫爱,我喜欢你,我爱你,可那些都是对哥哥般的喜欢,对哥哥般的爱,直到那日,我看到了那抹紫色身影,看到了那双幽蓝的眸子,我知道我的心终于有了归属。我要找到他,无论花去多少时日,我都要找到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找到了他,他很好,很完美,哪怕他对我呼来喝去,我也觉得他很好,为他,我哪怕死,也无所畏惧!知道么?和你在一起,我从未有过心动的感觉,你chong溺的眸光,你柔和的笑,你温柔而多情的话语,以及你清俊的容貌,皆未令我生出心动之感。”

    “他不同,我虽看不见他的样貌,虽从他嘴里没听到一句关心的话语,但我就是迷恋他,就是因他的一举一动生出心悸之感,这些感觉,你没带给我分毫,怎能说我们之间有爱情?怎能说我背叛了你我间的爱情?”

    “蓝逸,你醒醒吧,一切都不过是你自以为是而已,我……我唐婉从未爱过你,从来没有!”

210 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

    她如花般的容颜没了,她说她得了报应,她说对他的喜欢,对他的爱,都是对哥哥般的感情,呵呵!他所做的一切,都未令她的心生出过悸动,荒唐,好荒唐!事实真是这样吗?是哪个一看到他,脸儿就如火燎般滚烫?是哪个在看到他chong溺的眼神,看到他笑时,听到他柔和的话语,高兴的就会扑到他怀里,在他脸上调皮地印下一吻?

    “你撒谎!你敢把你刚才说的话,按住心口重新说遍吗?”

    敛回心神,蓝逸眸带痛色,朝唐婉悲声喝道。

    轰的一声响,唐婉一掌击向身旁的一块大石,怒吼道:“我没有撒谎,你就是让我说十遍,说一百遍,我还是会说出那些话,我没有撒谎!”

    蓝逸沉默了,他眼睑微垂,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唐婉笑道:“你真够痴心的,明知我不爱你,却还对我念念不忘,竟费尽心机找到了我。怎么办呢?你现在找到我,得到了什么?我仍是不爱你,回去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说出这些话,她的心似是被利刃剥开一般,鲜血滴滴而落,她是在乎他的,是爱他的,最起码在离开家乡前,在看到那幕海市蜃楼前,她对他的感情是真,她和他之间是存在爱情的。奈何,奈何她的心不够坚定,被那幕海市蜃楼中的紫影和蓝眸迷住了心神。

    背叛他,背叛他们间的爱情,她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

    说出刚才那么一席话,她只是想斩断他们间的孽缘,想要他重新开始。

    现在的她,先不说心里没他,就是有,以她如今脏污的身子,丑陋的灵魂,也不配和他在一起。

    他很好,该有个好姑娘配他。

    月儿,对,月儿配他极好,他们很般配。

    唐婉从唐月的眸中,以及唐月说出的话中,知晓了唐月很关心蓝逸,否则不会为了蓝逸离开家乡,独自寻找她多年。

    傻阿妹,真是个傻阿妹!

    眸中很快划过抹伤痛,唐婉道:“回去吧,忘掉我这个毒妇,忘掉我这个恶毒的女人,去找你的小月儿,她很喜欢你呢?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时常对我说,要嫁给你,要做你的妻子,你们很般配,我说的是真话。”忽然,她说话的语气变得轻浮起来:“你们是不是都已经在一起了,以那小丫头跳脱的xing子,把自个早早的给了你,绝对是有可能的,作为大姨子,我在这恭喜你们了!”

    “月儿是你的阿妹,你把她说得如此不堪,就不觉得过分吗?”

    蓝逸抬起头,眸中尽显伤痛:“你的心与你的样貌一样丑陋不堪,这样的你,我竟然还深爱着,你说该怎么办?”这样的她,他为什么还是放不下,还是爱着,进而痛恨着?有爱就有恨,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蓝逸只觉自己心痛至极。

    “我丑陋不堪?我是丑陋不堪,那你还爱着这样的我做什么?”唐婉笑得讥刺:“你是在自虐吗?可是,你的爱于我来说,一文不值!”

    “呵呵!”蓝逸笑得苦涩而伤痛,“我的爱于你一文不值,我知道,我知道的,在你背弃我那刻,我就知道。”他说着,神色间竟没有了丝毫表情。

    唐婉道:“既然知道,就立刻从我眼前滚开!”

    蓝逸半阖着的眸子陡然张开,厉声喝道:“滚开?你叫我从你眼前滚开,你可知我来找你的目的吗?”唐婉哼哧一声,没有说话。蓝逸接道:“别以为我说我还爱着你,还放不下你,就不会对你今天做什么!相反,我要从你身上讨回欠我的一切。”

    默然半晌,他猛地抓起唐婉的一只手,凑近唐婉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要、亲、手、结、果、了、你!”唐婉的身子倏然一震,目中立时涌上恐慌之色。她信蓝逸有能力杀死她,这一点,她不怀疑。

    蓝逸的蛊术本就在她之上,更何况她伤他至深,这么多年过去,他研制出更为厉害的蛊毒,用来对付她,也不是没得可能。

    “没想到啊,你不仅容颜尽毁,连手也被毁了一只,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并不怎么好啊”朝攥在掌心完全没有丁点力度的手上看了眼,蓝逸言语清冷道。唐婉挣扎,想要将自己废了的那只手从蓝逸掌心挣脱开,却无能为力,她恼羞成怒,吼道:“放开,你放开我!我毁了容,废了一只手,关你什么事?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又关你什么事?”

    松开她的手,蓝逸的目光凝聚在唐婉脸上,一字字道:“你后悔么?后悔当初弃我而去么?”顿了顿,他接道:“若我……若我现在要你和我走,你可愿意?”对她,他总是很容易心软,明明每日每夜都想着一见到她,就找她讨回一切,可见到她,他的心还是软了。

    她花儿般的容颜被人毁了,她柔弱无骨,白*皙如玉般的柔荑也被人废了一只,这些年她都过着怎样的日子?

    那人对她真得不好么?

    蓝逸目光复杂望了璟一眼。

    很明显,他喜欢那女扮男装,样貌空灵而绝尘的女子,呵呵!也对,眼前这负心的女人刚刚说到了,说到无论那人对她怎样,她都喜欢他,甚至于为其每一个举动心悸。

    “后悔?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我之前说与你的话?”唐婉怒极反笑,道:“我为什么要后悔?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后悔了吗?实话告诉你,我对自己做出的选择,无半点后悔!跟你走,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跟你凑成一对丑八怪吗?你死心吧,我哪怕立刻死在你手上,也不会随你走的!”决然的话语,鄙夷的眼神,刺得蓝逸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唐婉垂下眸,目中有着蓝逸看不到的伤感。

    后悔?于当初的抉择,她有过后悔么?唐婉不知,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

    她只知,现在的自己好脏,好丑陋。

    没资格与任何人在一起。

    俗话说一死百了,她想死,可又舍不得死。

    死了,她便没法忆起被她伤害至深的亲人;死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主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喜、怒、哀、乐,这所有的感情,都不会再与她有关。

    可是……可是她仍贪恋这些人世间的感情,哪怕活着痛苦,为了这些人类的感情,她也甘愿受之。

    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的喜怒哀乐,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连她自个,恐怕也不知晓。

    悲哀,她就是个悲哀的存在。

    同时,她也是个可笑的存在。

    “你的决定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蓝逸喃喃低语了句。

    就此结束吧,就让一切就此结束吧!那曾许下的誓言,早已不存在,他还奢求什么?年华若水,永无复返,一切该了了!

    隐在袖中的双手微微一抖,立时,蓝逸和唐婉周围出现了无数只、挥动着翅膀的紫色小虫子,用肉眼看,很难看清楚它们的形态,远看,蓝逸和唐婉就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紫色纱幔围了住,那纱幔逐渐收拢,唐婉惊恐至极,挥起手,想要驱离这些紫色的小虫子,却徒劳无功。

    紫梦是蓝逸亲手养出,并喂食自己的血肉精华长大的,瞬间施展出数百、数千,甚至更多只,绝非常人所能抵抗。

    “我不要和你死在一起,蓝逸,收起你的蛊虫,快些,我让你快些,你听到了没有!”唐婉挣扎着,努力地挣扎着,看向蓝逸的眸中充满了哀恳之色。

    蓝逸满目决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动也不动。

    任紫梦逼近他,慢慢蚕食他的血肉。

    突然,唐婉噗通跪地,丑陋不堪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她很痛,真得很痛!

    “蓝逸,你……”她想大叫,想出声质问蓝逸,想要说她后悔了,想要说她说出的那些刺激话语,全是要逼他离开这里,但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狠,他好狠啊!

    说什么爱她,说什么放不下她,结果呢?

    却这般伤她!

    他是想要她尸骨无存么?

    忍住满身的剧痛,唐婉缓缓站起,手中猝然间亮出一把匕首,朝蓝逸腹部就刺了进去。

    “你该死!”随着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唐婉的咽部出现了一枚泛着寒光的暗器,“流云刀!”她中了流云刀,唐婉心里刚生出这个念头,整个人顿如落叶一般飘了出去。“婉儿……”看到唐婉飘向深渊,蓝逸脚步踉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为她,你就这般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吗?”凌曦飘至他身旁,璟跟着飘了过来,袖袍就那么轻轻一拂,蓝逸周围飞舞的紫梦登时化为滴滴血水,落在了地上,而那些正在蚕食他血肉的紫梦,仍在他体内。

    璟皱了皱眉,指间骤然亮出一枚银针,朝蓝逸身上的几处xue道扎了数下,没过片刻,蓝逸张开嘴,接连喷出两大口黑血。

    “他没事了吧?”凌曦问璟。璟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枚九花玉露丸塞入蓝逸嘴里,道:“拔出匕首,止住血,保住命不成问题。”说着,他在蓝逸身上轻轻一点,就见其身子软软地向地上倒去,凌曦欲伸手接,被赶过来的鲍南城先一步接住,将蓝逸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按住他,我要拔出插入他腹中的匕首。”璟淡淡说了句,蹲身在蓝逸身旁。

    “不……不要救我……,不要……”婉儿死了,她死了,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死去?不可以,绝不可以!

    蓝逸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听得凌曦眉间微蹙,“她不值,不值你搭上自己的命!”泪水沿着蓝逸脸上的面具滑落而下,他唇角颤抖,喃喃道:“我……我爱她……,怎能……怎能……”倏地,他一声闷哼,紧抿唇角,没再发出丝毫声音。

    “你爱她?她值得你爱吗?唐月呢?你有想过她吗?”

    凌曦凝视着蓝逸,接连问道。

    “月儿……月儿……”

    良久,蓝逸再度启唇,轻喃着唐月的名字。

    “好了。”处理好他身上的伤口,璟起身与凌曦说了句。

    凌曦点点头。

    璟和鲍南城提步去了一旁。

    “单不说她背弃了你们间的感情,就她这些年做的恶事,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不值得你倾心相对,更不值得你连命都不要,欲与她一起死去!”蓝逸背靠一颗大石坐着,低着头没有接凌曦的话。凌曦看着他,继续道:“她刚插入你腹中的匕首若再深入一点,你这会铁定没命了!”

    蓝逸身子一震,心随之抽痛不已。他怎不知她是下了狠心想要取他的命?若不是紫梦带给她的剧痛,她刺入他腹中的匕首,绝对会要了他的命!

    涩然一笑,伤处鲜血崩流而出,凌曦轻叹口气:“别再折磨自己,别让唐月为你伤心。她是个好姑娘,为你,为她的阿姐,为你们能够走到一起,她付出了多少,你该是知道的。若我猜得没错,她喜欢你,且非常喜欢你,而她的喜欢,你心里是知道的,为何放着她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非得痴恋一个蛇蝎女人?”

    “月儿很好……,她很好,我……我配不上她……”蓝逸低声说着,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凌曦的眉眼中现出抹惆怅,再次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喜欢她吗?”

    “我配不上她……”

    蓝逸嘴角噏动,出口之语,并未正面回答凌曦的问话。

    凌曦再次道:“你喜欢她吗?”

    被凌曦再次相问,蓝逸怔了怔,仍无法正面回答凌曦这个问题。他知道凌曦问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因此,他不禁有些茫然,他喜欢唐月么?喜欢那个一心爱慕着他的小姑娘么?

    美好如她,善良如她,他喜欢她么?

    唐婉心有所属,且背弃了他们间的爱情,自己还要愚蠢的喜欢她,不该喜欢上心地善良的唐月么?

    一想到唐婉,蓝逸的心禁不住绞痛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能活着,活到今天,就是为了在她身上讨回自己的一切。现如今,她永远的消失不见,他心底的那份执念还要继续留存下去么?

    她既然能背弃他们的爱情,选择了别的男子,他呢?

    也能么?也能喜欢上,爱上别的女子么?

    随心中所想,蓝逸唇角溢出抹苦笑。他的心已然老去,可还有资格爱人?

    他实在是没有信心,没有信心让已经枯萎的心,已经老去的心复苏。

    ——爱上他人,爱上月儿!

    陡然间他想起,想起离开苗疆这几年,唐月为他寻找唐婉时的一幕幕场景,更想起唐月在他身陷痛苦、无法自拔的那些日子里,对他说的每句话,还有看向他的盈盈眼眸,她的眸中永远都蕴含着说不出口的情意。

    她喜欢他,爱他,却不想给他造成困扰,想尽法子为他找唐婉。

    如此深的情意,他怎能装作不知?

    配不上她,那只不过是他的借口吧!因为她眼里,对他只有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和嫌弃。

    唐婉带给他的耻辱和伤害,致他非得找到她讨回,但那温柔善良,活泼灵动的小姑娘却在他身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时无刻关心着他,爱恋着他。

    于她来说,这又是怎样的痛苦?

    ——爱而说不出口。

    人常说天涯海角,最痛的是相思,然,在他看来,并非如此。

    而是相思就在眼前,对方竟不予做以回应。这个对方就是他,就是他蓝逸。

    苦了她,痛了她,都是他所致。

    她呢?却并不把这苦、这痛表露在他面前,每日笑逐颜开,逗他开心,并为他远离家乡,四处寻找那负心的女人。但是……但是她是那女人的阿妹啊……

    收敛思绪,蓝逸的心里甚是苦涩,他目光低垂,按在腹部伤口上的手紧了紧。

    “你喜欢唐月,可你有顾虑,对吗?”凌曦一直观察着他,他脸上的每个细节变化,都没有逃脱开她的眼睛,“世俗的眼光,是这个吧!”她不是问,而是肯定地说了句。蓝逸一听她这话,禁不住生出股冲动,想要掏出自己的心,置于眼前,亲口问问:你是因世俗的眼光,才有所顾忌,才不接受那小姑娘的爱恋吗?

    还是说,你仍忘不掉那个负你之人?

    慢慢的,他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要把自己最为真实的想法说给眼前这抹青衫。其实,他本身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

    “我……我不知道,她对我很好,看到她,我心里感到很舒服。她灵动的眼神,她甜甜的微笑,她在我面前的每个动作,我看到都觉得是舒服的,我喜欢看到那样的她。可是……可是一想到唐婉,我的心就痛,就想要逃避她的目光,逃避她的微笑,逃避她的关心……,我……我不要同情……,我不要别人同情的目光!”

    凌曦淡淡道:“那你觉得她是因同情你,才那样对你的吗?”

    摇了摇头,蓝逸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知道她不是因同情才那般对你好,就不该回避她对你的感情。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用他人的错困住住自己,惩罚自己!你有权利得到幸福,唐月亦是!”凌曦一字字地说着,她说了很多,蓝逸听着听着,眸中不由落下泪来。那泪水是为谁而流,怕是唯有他自个知道。

    “蓝逸哥哥……”突然间,从远处传来唐月急切的声音,“蓝逸哥哥,你……你怎么在这里?”唐婉的轻功是不错,可要与唐婉,与蓝逸他们比起来就弱了些,加之她阅历尚浅,就算知道唐婉在山上,可具体在哪里,她要找起来还是费了不少的工夫,飘落在蓝逸身旁,唐月蹲身,一双温暖的手环过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她仿若没有注意到别人,哪怕是站在蓝逸身旁的凌曦,她也没有注意到。

    在这一刻,她满心满眼都是蓝逸,都是她的蓝逸哥哥。

    急切而温柔,略带些哭腔的声音在蓝逸耳边响起:“蓝逸哥哥,难道……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在外这几年,她时常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但任她怎么找,也没找出跟在身后之人是谁。蓝逸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柔和,轻点了点头。

    登时,唐月眼里的泪如断线般的珠子落下:“蓝逸哥哥,你是不是跟着阿姐到这里来的?”

    蓝逸又点了点头。

    朝他腹部的伤处看了眼,唐月眼睛里涌满了痛苦:“是阿姐……刺伤你的吗?”蓝逸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她不想唐月伤心,唐月是善良的,且深爱着自己的阿姐,若是知道唐婉这么对他,定会恨唐婉,恨她自个。

    “你别骗我,蓝逸哥哥,我不傻的,是阿姐刺伤的你,她应该是要杀死你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就像阿爸说的,是个坏阿姐,”唐月边说边落泪,“可我总想着她是好的,总想着她是蓝逸哥哥喜欢的阿姐,总想着她也还喜欢着蓝逸哥哥,却不成想人是会变得,而阿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变了,我却傻傻的,自以为是的想要把她找回你身边。”

    “都怪我,怪我离开苗疆,四处找寻她,才让你放心不下,跟着我出了……”

    唐月哭得好伤心,她好自责。

    她错了,错在不该瞒着家人离开家乡,错在她自以为是,想着阿姐会念着旧情,会随她回苗疆,和蓝逸哥哥成亲。

    “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傻丫头!”蓝逸唇角牵起抹艰涩的笑,摇了摇头。

211 他是在乎你的。

    凌曦将空间留给了二人,朝璟走了过去。

    “蓝逸哥哥,我……我有话与你说。”唐月猛地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噙着水雾的大眼睛里满是坚定之色:“我喜欢你,蓝逸哥哥,我从小就喜欢你,阿姐离开你,我很伤心,我希望你和她在一起,也希望你们能生活幸福,但她离开了你,她伤了你的心,我好想说……好想说蓝逸逸哥哥喜欢我吧,我会比阿姐更喜欢你,更爱你!”

    “可任凭我怎样逗你开心,你也很少笑,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阿姐,就将对你的感情埋藏在了心底。现在不了,我现在不要再那样,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大声地对你说出来,蓝逸哥哥,你也喜欢我吧,别再为阿姐伤心,别再为她伤心!”

    “弃了你,抛却你的爱,是她的损失,不是你的错!”

    唐月从始至终都没问唐婉如何了,唐婉是生是死,在他看到蓝逸身受重伤那刻,已全然被她抛之脑后。

    “月儿……”蓝逸唇角噏动,嗫嚅道:“蓝逸哥哥知道……知道月儿的喜欢……”唐月笑了,将下颚轻搭在他肩头,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柔,是那么的幸福:“原来蓝逸哥哥都知道啊,我还以为,还以为蓝逸哥哥永远不会知道呢!”

    “可我……”

    “别说可是,我不要听什么可是。”唐月的手堵在蓝逸唇上,摇了摇头:“即便蓝逸哥哥现在不喜欢我,不爱我,可总有一天,蓝逸哥哥会喜欢上我的,一年、两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哪怕一辈子,我都愿意等,我要守着蓝逸哥哥,守在你身边,直至等到你喜欢上我!”说完,她将蓝逸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这里永远只有蓝逸哥哥,一生一世永不改变!”

    “月儿,你真傻,真是个傻丫头!”

    长长叹息了一声,蓝逸攥住唐月的手低声呢喃道。

    唐月娇笑起来,仿若回到了天真烂漫的小时候,她对着温文尔雅的蓝逸,尽情地撒娇:“蓝逸哥哥,你总说我是傻丫头,不过呢,我喜欢做你的傻丫头,只做你一人的傻丫头。蓝逸哥哥,你愿意和这个傻丫头朝夕相处吗?你愿意吗?”大眼睛眨了眨,唐月面对蓝逸,候着他的回答。

    见蓝逸错开她的视线,嘴角动了动,却没出声回答她的话,唐月嘟起嘴吧,嗔道:“蓝逸哥哥,你快说啊!”

    “我……我比你……大好多……”她直白地在他面前表露出爱慕之情,这样的她,他如何能拒绝?可他的年岁真得长她太多,若应了她,岂不是对她不公?蓝逸的视线重新与唐月对上,道:“我年长你十岁不止呢,这于你来说太不公平。”

    他说得很慢,语声沙哑而低沉。

    唐月笑得很开心,道:“我还以为你不答应呢,原来你介意这个啊,”说着,她凑到蓝逸近前,就在其面具上吻了下,然后呵呵一笑,接道:“阿爸比阿妈也年长十多岁呢,他们不是一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再说,你我间的年岁相差还不到一轮,没什么的。”顿了顿,她又小小声道:“哪怕蓝逸哥哥比月儿年长更多岁,月儿也喜欢蓝逸哥哥,也深爱蓝逸哥哥,也要嫁给蓝逸哥哥做妻子!因为月儿心里,只有蓝逸哥哥,只想嫁给蓝逸哥哥,别人再好,月儿都不会要的。”

    听似俏皮的话语,但她的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

    她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是她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爱语!

    看着这样的她,蓝逸还能说什么?还能找出其他的借口拒绝她么?不能,这样的她,他没法拒绝,对她,他是喜欢的,虽然那喜欢是对妹妹般的喜欢,但他会努力,会努力将这份喜欢转变为对爱慕之人的喜欢,爱上她,疼她,chong她,对她好!

    永远对她好!

    终于,他轻点头嗯了声。

    “蓝逸哥哥,你这是答应月儿了吗?”他应声,他点头,她听到了,也看到了,可就是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好怕是场梦,是她自己做的一场梦,唐月晶亮的眸子眨了眨,小心翼翼地问蓝逸。

    蓝逸唇角漾出抹暖暖的笑,再次点了点头。

    “我想听你亲口说,说愿意和我朝夕相处,说愿意和我永远呆在一起。”唐月表情很认真,她没再称呼蓝逸为哥哥,现在,他就是她的情郎,是她深深爱恋着的情郎,她好想听到他亲口说,说愿意和她一起造就属于他们的幸福。

    “我愿意!”蓝逸启唇,说出了唐月要听的三个字,可就这简单的三个字,于蓝逸来说,从唇中溢出,并不是件易事。唐月眸中泪水滴落,将头轻轻埋在蓝逸胸口,“蓝逸,我以后都要叫你蓝逸,我不要再叫你哥哥,你是我的蓝逸,是月儿的蓝逸,我现在好幸福哦!”她喃喃低语着,由着泪水从眸中涌出:“抱我。”

    蓝逸这个时候,只觉人轻松了不少,好似唐婉带给他的伤痛,在一瞬间全然消失不见,他满足地叹了口气,伸手环住了唐婉的肩膀:“傻丫头,别哭!我们该离开了,来,扶我起来,我们一起去感谢璟王爷和夜相。”

    “璟王爷和夜相?他们也在这儿吗?”一听蓝逸的话,唐月立马从他怀里退出,起身向四周看了看,见凌曦正面向她微笑,登时脸上一红,朝蓝逸吐了吐舌头。她觉得好尴尬,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对一个男子表白,还亲了人家,还把头埋在人家怀里,好羞人哦!

    她掰扯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的可爱样子,逗得蓝逸轻笑出声:“好了,夜相不会笑你的!”

    扶起蓝逸,唐月小小声道:“我知道夜相不会笑我,可我自己难为情嘛!”说着,她倏地盯着蓝逸,眼睛眨也不眨,蓝逸温声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唐月长睫轻颤,喃喃道:“你笑了,而且笑了很多次,你的笑容真好看,我就喜欢看你笑!”

    目光微微闪了闪,蓝逸chong溺地看着唐月,道:“ 你喜欢看?”

    唐月似花痴般的点了点小脑袋。

    “那我以后天天对着你笑,可好?”

    蓝逸唇角弯起抹好看的弧度,柔声说了句。

    “好。”唐月呆呆地应声。

    “回神了,若是再这样望着我发呆,夜相保不住会笑话你的。”他的月儿啊,真真是个没长大的傻丫头,对着张丑陋的面具,她都觉得他笑起来好看,这样的她,他会用一辈子时间来疼爱!

    “哦。”

    回过神,唐月应声,只觉脸儿又一次滚烫得紧。

    蓝逸望向她chong溺的笑了笑,摇头没再说什么。

    “璟王爷,夜相,谢谢你们救蓝逸哥哥一命,谢谢!”到璟和凌曦近旁,唐月目光真诚,朝二人谢道。

    凌曦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无需见外的。”

    “蓝某在这谢两位了!”凌曦话说的客套,但蓝逸在接触到唐月转向他的目光时,还是再次向璟和凌曦道了声谢。

    要不是眼前这两位出手,他要么被唐婉刺入腹部的匕首当即杀死,要么就血流不止而死,总之就是一句话,没有他们出手,他现在已不存活于世。

    璟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领了蓝逸的谢意,凌曦却注视着他,淡笑道:“好好对唐月。”

    “我会的。”蓝逸应道。

    鲍南城这时拱手对蓝逸道:“在下在这也顺便谢谢蓝公子,多谢你相救,在下周身的经脉才能得以修复,还有武功这会也恢复了大半,谢谢了!”蓝逸浅然一笑,摇摇头,让鲍南城不必在意。

    “太阳快下山了,咱们回大营吧!”

    璟望了眼天色,对诸人道。

    “北夷王呢?”凌曦朝周围看了看,没发现阿如汗的身影,问鲍南城。

    “他该不会是去寻他的下属和那位小兄弟去了吧!”

    鲍南城思量片刻,回凌曦一句。

    “夜相,你……你没事吧?”就在鲍南城语落没多久,蒋欣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伤得不轻,因此在阿如汗去寻巴尔时,发现巴尔刚从昏厥中醒转,而她仍昏迷着,待阿如汗伸手想要抱起她时,她倏地睁开眼,挣扎着自己站起,寻着凌曦的声音,脚步踉跄着走了过来。

    凌曦上前扶住她,目中涌出关心之色:“我没事,你看来伤得不轻呢!”

    “夜相没事就好,我……我只是受了些小伤。”蒋欣说着,想要扯唇笑笑,好让凌曦为她放心,可是嘴角刚微微弯起,她的身子便直直地向地上倒去,凌曦手上一个用力,扶她站起,望向璟道:“璟,你身上还有那什么药丸吗?”

    璟颔首,将药瓶递给了凌曦。

    “给,服下这粒药丸,你身上的伤会好得快些。”倒出一粒药丸到蒋欣手中,凌曦温声说了句,蒋欣点点头,想都没想,仰起头就吞下了药丸。

    “北夷王,这瓶里刚好还剩下一粒药丸,给你的属下服下吧!”阿如汗扶着巴尔走到凌曦他们近旁,凌曦说着,就把璟给她的药瓶递向了过去。“这……”阿如汗没有伸出手,而是看向璟。

    “看本王做什么,给你,你接着便是。”

    璟面无表情的看了阿如汗一眼,横抱起凌曦,道:“去大营,明日一早回山城。”

    诸人应声,跟在他身后向山下行去。

    “唐姑娘,蓝公子身上的伤不轻,把他交给我吧!”看唐月吃力地扶着蓝逸朝山下走,鲍南城快走两步追上,与唐月道。

    “这怎么能行,你也受伤着呢!”

    唐月咬了咬唇,摇头道。

    “我身上的伤已无碍。”

    鲍南城笑了笑,直接将蓝逸抱起就往前走。蓝逸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这不太好吧!”唐月小跑着跟在鲍南城身后,听到蓝逸的话,捂嘴笑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你现在身上有伤,鲍总兵这样抱着你没事的。”

    在听凌曦与鲍南城,及阿如汗的对话中,唐月知晓了二人的身份。

    “唐姑娘说的对,蓝公子身上的伤比较重,咱们这样并无不妥之处。”

    鲍南城与蓝逸目光对视,宽慰了句。

    “果真是她。”距离这座山顶临近的一座山顶上,煜的眼里慢慢划过抹算计的精芒,“你就是她,就是璟的致命点!”紫衣蓝发随风舞动,他注视着远处的人影,低语道。唐婉的死,以及凌曦身上发生的事,他都看在了眼里,原以为凌曦会在那爆响中与楚御寒一起尸骨无存,没想到她还活着,且被及时赶来的璟救上了山顶。

    当时,他很想飘向那座山顶,与璟决一死战,但倏然间想到有更为有趣的法子对付璟,他忍住了心下的冲动。

    唐婉被凌曦发出的流云刀射中,身子飘落深渊时,他看到了她,而她亦看到了他。

    他没动,没有纵身过去,对其施予援救。

    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在他心里还没有那么重要的位置,就这样,他眼睁睁地看着唐婉坠下了深渊。而唐婉,在看到他那一刹那,心里很是欣喜,是的,她那会欣喜异常,想着主人肯定会救她,肯定会!

    结果,却是没有,他没有动。

    想起煜说的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爱上我,唐婉缓缓阖上了眼。

    任眸中清泪滴落。

    终究,他心里是没她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

    报应,这或许就是她的报应,是老天看不过眼,觉得她抛却真爱,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给她的报应。

    让她喜欢已久,爱慕已久之人,在她生命消逝之际,深深地刺痛她。

    带着满心的悔恨和痛楚,唐婉的生命终走到尽头。

    天边最后一道余晖收拢,夜幕落下,煜提起轻功,瞬间没了踪影。

    朝军大营。

    “怎么还在这站着?”璟从帐外进来,看到凌曦站在帐篷中央,盯着一盏摇曳的灯火发呆,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到矮塌上落座,道:“我将它妥善安葬了!”璟口中的它,凌曦知道指的是什么,她依偎在璟怀里,轻轻点了点头:“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会走入极端。说来,我离开云国,与他已经拉开了距离,若他好好治理自己的国家,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凌曦的话语中满是怅然。

    “他是在乎你的。”璟这话刚一出口,凌曦的头便抬了起来:“璟,你……”璟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凌曦听他说下去,“奈何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以至于错失了你。他能有今天,是他执念所致,与旁人没任何关系。”

    “执念?”凌曦环住璟的腰身,呢喃道:“执念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会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璟嗯了声,凌曦接道:“在我感到即将离开你时,我心中想要活下去的执念很强烈,却无用,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抱住我一起纵身跃下了深渊,那时,我就想,我又害你伤心了,并且有想到以你对我的爱,你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璟紧了紧臂弯,轻吻着凌曦头顶的发丝,没有说话,凌曦继续道:“璟,我不要你心存执念,即便我……即便我真得哪日不在了,你得好好的,绝不能因我做出什么傻事。”

    璟轻抬起她的下颚,二人四目相对,眸中柔情尽显:“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你走到哪,我跟到哪,我要随时在你身边。”他不允许她不在他身边,只要他们时时刻刻在一起,他还有什么执念?有的,只是幸福,只是满满的幸福!

    夜色深沉,帐篷中除过灯火不时发出的滋滋声,静谧异常。

    凌曦注视着璟,明眸中渐渐有了水雾。

    不分开,她也不想和他分开,可她真得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如何。她好担心自己突然间会离去,会离开这异世,回到现代的生活中,就像她突然间再入这异世一般。

    来得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若真发生这样的事,他该如何是好?

    孩子们又该如何是好?

    璟没有说话,而是凑近凌曦,轻轻舔舐着她眼角落下的泪水,他很轻柔,感受到他的怜惜和爱意,凌曦眼里的泪,更是不可抑制地向外涌出。一手环住爱人的腰肢,一手置于她脑后,璟动情地吻着,吻着凌曦的额头、眉眼、鼻尖……

    “曦儿,我的曦儿……”在吻到凌曦的唇瓣时,璟嘴里连连发出呢喃之语,那声音听起来低沉而沙哑,蕴含着深深的情意。松开他的腰身,凌曦环住了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了璟的唇,受到鼓舞,璟瞬间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目中划过抹懊恼之色,停下了二人间*悱恻的爱恋,凌曦轻喘着气,倚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我真混,明知你身上有伤,还……”刚才的情动,他知道是情不自禁,是多日未见到心爱之人生出的情不自禁,可即便这样,璟还是怨怪自己没能克制住感情,差点犯错伤到凌曦。凌曦摇摇头,柔声道:“我没事,我没事的,你别自责。”

    璟揽她在怀里,眸色chong溺,语声温柔道:“不许纵容我,否则我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凌曦唇角漾出抹柔和而幸福的笑:“你无需克制的!”说出这句话,她忽然觉得心中充满了伤感。因为她真得好担心自己哪天会离开,就算她不去想,不这般刻意地去想,可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后,那令人伤感的念头还是会时不时地涌上心头。

    灯火幽幽晃出一层又一层光晕,光晕里她软软地倚在璟怀里,仿若一朵宁静的花儿,温柔而嫣然。璟揽着她,舒出口长气,这才感觉体内腾起的血液平复不少,“睡吧,明日咱们下山,然后在山城休息几日,就动身去雾国,”微顿片刻,他接道:“一切该结束了!”

    “云国攻下来了吗?”

    凌曦轻声问道。

    “快了。”璟声音轻柔,道:“有威远候在,那边我不用再操心,至于这边,我与鲍总兵和北夷王说了,由他们二人明日率兵攻向雾国,你就专心养伤便好。”凌曦嗯了声,道:“我听你的。”

    明月清幽,两人躺倒榻上,凌曦侧卧,枕在璟的臂弯里,不多会就进入了梦乡,而璟则平躺着望向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灯火摇曳,淡黄的光晕罩着他的俊美容颜,星目里渐渐泛出抹冷芒:煜,是你么?她近日遭受的一切,仍是你暗中捣的鬼么?

    翌日,鲍南城与阿如汗遵从璟的安排,拔营,率大军向雾国开进。

    北堂鸣葬身崖谷的消息,随之在雾国传播了开来。

    山下,目送大军走远,凌曦看向唐月道:“蓝公子身上有伤,你们这样上路多有不妥。”早起,唐月就找到凌曦,说她要和蓝逸返回苗疆,当时凌曦因为要处理军中的事务,就没来得及与她多说,这会看到唐月肩上背着行囊,决意要动身的样子,才想起早上那一茬,不由规劝道。

    唐月挽住她的胳膊,晶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笑意:“我这样不失礼吧!”说着,她眨巴了下眼睛,接道:“看到你第一眼那刻,我就觉得你不似男子,这是我的感觉哦,可是你说话的语气,还有行事时的作风,让我心里生出的那种感觉逐渐没了。结果昨晚听蓝逸哥哥说你是女子,我真得好惊讶呢!”

    “因些不得已的原因,我才做了男装打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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