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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王废后,倾世名相全文阅读

作者:轩之飞翔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txt下载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2 打击

    凌曦笑着解释了句。

    “我知道,就像我一样,为了方便在江湖行走,也做了小子打扮。”唐月笑了笑,继续道:“我阿姐是自作孽,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默然片刻,唐月幽幽叹息一声,“或许这样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松开凌曦的胳膊,唐月脸上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你是我在外这么多年遇到最好的人,哦,还有璟王爷,他人也很好,多亏了他相救,蓝逸哥哥才保住了xing命。”

    朝正在和璟说话的蓝逸望了眼,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凌曦身上:“璟王爷昨日给蓝逸哥哥的药丸很管用,经过一晚上调理,他身上的伤已无大碍,离开家乡好几年了,我很想阿爸和阿妈,还有哥哥,蓝逸哥哥也很想他的亲人,”言语到这,唐月朝凌曦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你!夜姐姐,谢谢你与蓝逸哥哥说的话,让他终放下了那些不快的过去,接受了我的感情,谢谢!”

    握住她的手,凌曦轻拍了拍,微微笑了笑,道:“你是个好姑娘,该得到幸福。而蓝公子是个重情之人,亦该得到幸福!我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永远幸福开心!”

    “嗯,我们会的!”

    唐月眉眼含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我送送你们。”见蓝逸和璟话别,朝唐月走来,凌曦温声道。

    “不用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唐月笑着回凌曦一句,就迎上蓝逸,道:“可以走了吗?”蓝逸攥住她的手,眸色柔和轻点头。

    璟到凌曦身旁,看着唐月和蓝逸渐行走远。

    “走吧,咱们该进城了。”璟看着凌曦,温声说道。

    “嗯。”凌曦应声,与璟并肩朝山城门口行去。忽然,她顿住脚,叹息了声,道:“也不知鸿弟最近怎样。”璟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笑看向她:“别担心,我会着人尽快寻到他的。”

    云、雾两国边界处发生的战争,璟有所耳闻,并知晓聂瑾鸿在穗城。

    然,本攻下雾国边城的云军,在北堂鸣后增援的大军攻势下,不仅全军覆灭,同时也丢了自己的城池。

    现在,朝国已攻下云国大半壁江山,很快就会与攻入云国的雾军遇上。而聂瑾鸿在樊勇那支大军被雾军灭后,便没了踪影,任璟着人暗中寻找,也得不到丝毫音讯。这个消息他有想过告诉凌曦,可又怕她接受不了,所以就瞒了下来。

    “我有劝他多次,奈何他不听我的,非得为家人报仇。”又叹了口气,凌曦提步,随璟继续向城门口钱前行。

    数天前,龙玄有送消息给凌曦,说任凭他们的人寻找,就是探寻不到丝毫讯息,聂瑾鸿好像突然自人间蒸发了一般。

    离开桃城,他到底去了哪儿?

    凌曦眉眼微垂,边走边寻思着聂瑾鸿的去向。

    晃眼过去月余。

    山城郊外一座雅致的别院内,凌曦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望向雾国方向,与璟道:“我身上的伤都好了有段时日,咱们是不是该离开山城了?”养伤这段日子里,她仔细想了聂瑾鸿有可能会去何地,雾国皇宫?

    对,肯定是那里!

    北堂鸣死的消息,聂瑾鸿肯定有听说,那么他若是还想着要为聂府报仇,必然会去雾国,进宫刺杀徐太后。

    想到这个可能,凌曦脑中立时浮出“不可”两字。

    徐太后现在是紫鸢唯一的亲人,如果聂瑾鸿出手杀了她,那么他和紫鸢之间又该怎么办?

    左思右想,凌曦决定动身前往雾国都城,在聂瑾鸿没刺杀徐太后之前,阻止这件事发生。

    云国最后一座城池,被威远候率领的大军在数日前攻破,自此,这天下不再有云国;至于雾国,也被阿如汗和鲍南城率领的大军以破竹之势,接连攻陷不少城池,短期内,他们就会攻到雾国都城。

    璟的目光全然凝聚在凌曦脸上,温声道:“云国已不复存在,现如今有威远候,北夷王和鲍总兵率军两面同时攻打雾国,不日,雾国也会被拿下,咱们去了无甚用处。”见凌曦不说话,璟微微笑了笑,揽她到怀里,接道:“你身上的伤刚刚好,经不起折腾的!”

    “你医术好的没话说,我身上哪还有什么不适?”凌曦抬起头,定定看向璟,柔声道:“我担心鸿弟在知晓鸣帝身死后,仍没放下聂府的仇,会潜入雾国皇宫刺杀徐太后,如果真那样,他和紫鸢怕是没得可能在一起了!”

    轻抚着她脑后的长发,璟道:“不会的,我虽与他不熟,但我相信他不会做那种傻事。”

    “怎么不会?”从璟怀里推出,凌曦认真道:“他心里有紫鸢,但因聂府一门的仇,却重重地伤害了她,加之“紫鸢”的死,以他的xing子,会全算到鸣帝和徐太后身上,如此一来,他定会想着法子除去徐太后。“

    “你不是说那雾国公主没死吗?”璟不解。

    凌曦幽幽道:“你我知道,可鸿弟不知道啊!”紫鸢的事,凌曦在养伤期间与璟提起过。

    默然半晌,璟再次揽凌曦入怀,关心地问道:“你真得感觉没什么不适了?”其实,早晨他才给凌曦把过脉,心下自是明白爱人身上的伤全然好了,可他就是不放心,想要从凌曦口中确 认。

    “好了,我都好了,一点不适都没有,你放心吧!”凌曦环住璟的腰身,倚在他怀中,语声轻柔道。

    璟道:“那咱们明早出发去雾国。”凌曦秀眉微蹙,扯了扯璟的衣袖:“今个就动身不成吗?”她很少撒娇,一直以来,她在璟面前呈现出的都是坚强的一面,就是楚御寒死那日,她近乎奔溃,可在看到璟后没多久,便自我调整好情绪,没让璟为她过多的担心。

    “成,咱们今个就动身。”这是他的妻,是他深爱的妻,两世的她,都极少在他面前撒娇,或是请求他做什么,璟眸中柔情满满,在凌曦耳边呢喃道:“曦儿,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我喜欢你在我面前撒娇。”

    她才华横溢、武功不凡、冷静睿智,做事果决,能看到她撒娇,像一般小女儿家那般撒娇,真得很难!这样的她,他喜欢,特别的喜欢!但心底深处,他还是想要她对他有所依赖,最好能时时刻刻地缠着他,想想都觉得幸福至极!

    “你笑嘛?”

    凌曦抬眸,就见璟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不由嘟嘴问道。

    璟注视着她,俊美的脸上,笑容依旧,准确些说,比之刚才笑得还要好看。

    “不许你这样对着别的女子笑,听到了吗?”凌曦哼哧道:“我一直都想对你说来着,就你这张脸,不笑都能招惹很多的烂桃花,若是笑起来,恐怕这天下的女子全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你吃醋了?”璟唇角勾起,目中神光满是chong溺。

    凌曦脸儿一红,白他一眼:“哪个吃醋来着?我才没有。”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道:“哼,你要是敢招惹烂桃花,吃醋我倒不会,但我会掐了你的桃花,然后……然后嘛……”说到后面,凌曦故意卖起了关子。

    璟嘴角翘起,道:“然后怎样?”

    “然后嘛……,我带着旭儿和阳儿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去,让你做孤家寡人一个!”凌曦长睫颤了颤,不急不缓说出了她的然后。

    “你敢?”璟倏地提高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低哑而富有磁性,接着,他就吻上了凌曦的红唇,用实际行动惩罚怀中的爱人,凌曦挣扎了下,见没什么用,只好由着璟一阵痴缠。良久,璟才放过她,一脸餍*足道:“还要我做孤家寡人不?”

    凌曦抬手在他胸口轻捶了两拳,红着脸道:“就你这做派,我哪敢!”璟攥住她的手,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知道就好。”

    两人又腻歪了片刻,才携手回屋收拾行囊,准备动身前往雾国。

    十日后,雾国都城。

    聂瑾鸿乔装走在街上,一颗心全被悔恨填满。

    是他,全是他,若是他不一心报家仇,不找到父亲的那些老部下帮忙,他们或许就不会死。

    都死了,原以为攻下雾国的边城,他们一路乘胜追击,攻至雾国都城,没想到北堂鸣突然间派出数万精兵,将他们为数不多的两万兵士全部覆灭了!为了救他,樊勇顾不得个人安危,替他挡了致命一箭。

    北堂鸣死了,死在了那不曾被他唤过一声的嫡姐手中,他呢?身为聂府嫡子,都做了些什么?因家仇,枉送多人xing命,实在是愧对九泉下的老父和所有亲人!

    还有紫鸢,对,还有她,他也甚感愧对!

    朝国大军很快就会攻到雾国都城,若不出意外,三日后必至这座城池外。

    乱,现在整座城中都乱了,不,应该说在北堂鸣的死讯传入雾国时,这个国家就已经混乱不堪。

    权势真就那么重要么?不顾自己国家的安危,内乱四起,想要登上宫中那把椅子,聂瑾鸿对此,无比鄙夷。

    他决定今晚就潜进宫中,找徐太后报仇。为家人,为紫鸢,哪怕命丧皇宫,他都要手刃徐太后。聂瑾鸿不知,不知自己何时把对北堂鸣的恨全转移到了徐太后身上,是紫鸢身死之日,还是闻知北堂鸣死讯那日,反正他现在尤为痛恨徐太后,他觉得是徐太后没教好北堂鸣,才致其野心膨胀,对聂府一门伸出了罪恶之手,更是她的纵容,是她的冷血,才逼得紫鸢联姻云国,落得惨死的下场。

    一切全是她的错!

    残阳夕照,京中百姓人心惶惶,他们虽知朝国大军有着铁一般的纪律,不会伤害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心底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怕朝军攻进城中,一个不慎丢掉xing命,因此,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街上就变得空荡荡,很难看到有人走动的身影。

    宫里的情况比之宫外强不到哪里,有门路的,在知晓皇帝死了,国将不国,都偷偷地出了宫。

    历朝历代都城被攻陷之日,皇宫中无不血流成河。

    太后寝宫中,徐太后靠坐在榻上,脸上尽显病态,比之数月前,她老了不止十岁。

    “皇上没了,国家危难之时,那些个宗室王爷不知护国,却个个都想登上那把椅子,哀家死后有何脸面面对先帝啊!”说着,徐太后眼里的泪水顿如雨下,侍立在内殿中的宫人们,个个低垂着头,看向自个的脚尖,大气也不敢出,自从皇帝身死的消息传回宫,太后几乎每日都会这么哀伤的自语一番,她不需要人回答,而他们这些奴才也没有资格对太后说的话做声。

    徐太后接过身旁宫女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宫里这几日是不是越来越乱了?”那递帕子给她的宫婢,咬了咬唇,慢慢抬起头:“回……回太后,宫里……宫里还是前些时日的样子,没……没变……”有门路的都离开了,至于皇帝的那些妃嫔,胆子大的,对皇帝没有多少感情的,也想着法子着身边的奴才联系家人,将自个弄出宫去;胆小的,对皇帝尚有几分情意的,则在听到皇帝身死的消息后,没多久便在寝宫自行了结了自个。

    他们也想跑啊,也想远远的离开这座看似华丽,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笼子,却碍于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只能绝望地等死。

    “没变?”徐太后攥紧手中的帕子,脸上流露出的笑,颇为哀伤:“罢了,都这般境地了,宫中怎会没变?”那宫婢一听她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跪地磕头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欺瞒太后的,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啊!”

    徐太后摆了摆手,道:“起来,都退下吧,哀家想一个人呆会。”

    “谢太后,奴婢谢太后不罪之恩!”那宫婢流着泪从地上爬起,然后随其他宫人向后退离了两步,转身朝内殿门口走去,而徐太后的声音在这时又响起:“想离开就离开吧!”诸宫人先是一怔,随即转身跪地道:“太后……”太后要放他们离开,会不会是他们听错了?

    “整个宫里恐怕没剩多少人了,哀家若再留着你们,不过是徒增罪孽罢了!”她虽身居深宫,可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她都知道,云国早些时日便没了,雾国,这个已经失去大半壁江山,并且内乱不断的国家,还能坚持多久?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徐太后想到这,心口登时绞痛不已。

    就在她想要躺倒榻上歇会时,聂瑾鸿冷然的声音在内殿中响起,“逼死女儿,纵容儿子,落得国破家亡,你是不是很后悔?”徐太后忍住心口处传来的绞痛,坐正身形,寻声看去,见来人黑巾蒙面,身着一袭黑衣,正满目含恨地看着自己,不由道:“你是谁?”她的声音倒还镇定。

    聂瑾鸿一把扯下黑巾,盯视着她,一字字道:“认出我是谁了吗?”

    “无名?你是无名!”徐太后的身子摇晃了两下,但很快坐稳,她平复好情绪,看向聂瑾鸿道:“逼死女儿,纵容儿子?你为何要这样说哀家?”聂瑾鸿冷嗤道:“若不是你的纵容,北堂鸣怎会生出称霸天下的野心?紫鸢,她是你的女儿,却因你和北堂鸣,被逼着联姻云国,进而成就北堂鸣那所谓的宏图伟业。她死得有多惨,你知道么?你不知道,你根本就没在乎过她这个女儿,怎会知道她死时的惨状?”

    徐太后唇角颤抖:“紫鸢的死,怎是哀家逼的?她是自愿的,要深究起来,她联姻云国,与你脱不开干系。”缓了口气,徐太后继续道:“你明知她喜欢你,明知她想要嫁给你,却没向哀家和皇上求娶她,致她心冷,才宁愿舍弃自己的幸福,为促进雾、云两国长期友好相处下去,选择嫁给楚帝,这……这如何能说成是我逼她的?她惨死在边城,身为她的母后,哀家自是伤心难过得紧,可她那么做,哀家并不知道缘由……”

    聂瑾鸿截断她的话,冷声道:“联姻云国,为雾、云两国长期友好相处下去?这话是你的好儿子对你说的吧。”徐太后张了张嘴,嗫嚅道:“事实就是如此,还用皇上告诉哀家吗?”聂瑾鸿的眼里现出抹嘲讽之色,道:“事实就是如此?你还真自以为是呢,你的好儿子,和楚帝达成联姻协议,目的不过是为了共同攻打朝国,进而瓜分朝国的城池和土地。再然后,他会寻找借口,一举拿下云国,乃至整个天下。”

    “紫鸢?他根本就没想过她的生死。在他心里,什么也没有天下来得重要!”

    “这不是真的,你说的这些绝不是真的!”徐太后摇头,不信聂瑾鸿说出的话。聂瑾鸿朝她走近两步,目中含恨,语声森冷道:“我不姓寂,也不叫无名,想来你的好儿子并未对你说出我的真实名姓。”身形再次向前走了数步,聂瑾鸿在距离软榻三步开外站住了脚:“我姓聂,是云国人……”

    徐太后望向他,突然道:“姓聂?云过人?你与楚皇下旨斩杀的那个聂府一门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问我是什么关系?”聂瑾鸿眼里的恨意倏然被满满的痛取代:“那是我的家人,是我聂瑾鸿从来没见过面的家人,就因为你儿子的野心,使出龌蹉手段,致楚帝下旨斩杀了我满门,你说,你的儿子是不是该死?你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更该死?”

    “你说的都是真的?”徐太后从榻上站起,走至聂瑾鸿近前,抓住他的双臂,摇晃道:“你所言可都是真的?”

    聂瑾鸿退后一步,甩开她的手,道:“这种事我有必要拿来骗你吗?”

    后宫中的女人,能步步高升,直至登上最为尊贵的高位,心机和手段自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只见徐太后的眼里,忽然涌现出怒意来,她手指聂瑾鸿,悲声道:“你是为了报家仇,才接近紫鸢的对不对?”

    “是,我是为了报家仇,才有意接近她,知道么?我不仅得到了她的心,更得到了她的人,而且啊,她还怀上了我的孩子!”聂瑾鸿嘴里的话,听起来颇为轻松得意,可他的心在这一刻却痛到了极致,“我玩弄了她,然后向她道出了我的目的。她不信,她不信我说的一切是真,可事实就是事实,由不得她不信。”

    “一边是她的皇兄,一边是我,你觉得她当时是在受着怎样的煎熬?”聂瑾鸿说着,语声不由提高:“她想要阻止,阻止我复仇,阻止你好儿子的野心,应下联姻云国,然后在送亲当日,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她的死,并没有阻止住你好儿子称霸天下的野心,他率大军对朝国发起进攻,熟料,自作孽不可活,他的二十万大军,近乎全葬在了苍松峰附近的峡谷中……”聂瑾鸿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全在徐太后面前道了出。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徐太后深受打击,捂住胸口连连后退,直至跌坐在软榻上,跟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殷红的鲜血自她嘴角涌了出,她呆呆地坐在榻上,没有擦拭不停涌出口中的鲜血。

    她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难以相信北堂鸣为了自己的野心,置紫鸢的生死于不顾。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有了自我意识,望向聂瑾鸿道:“你今夜潜入宫里找哀家为的是什么?”

    “你说呢?你说我找你为的是什么?”聂瑾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注视着徐太后。

    “你是来杀哀家的。”

213 自责

    徐太后出口之语,不是问,而是肯定道。

    聂瑾鸿没有吭声。

    “想要杀哀家,就动手吧!”“紫鸢”的死,令徐太后本就身受打击,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加之又传来北堂鸣的死讯,她当时就晕厥了过去,好在御医救得及时,才幸得保住一命,但体内元气已大伤,若想痊愈,完全没得可能。

    徐太后醒转后,虽没听御医们说自己身体有什么大碍,却还是从他们的神色间看出来一二。

    她怕是命不久矣!

    朝军凶猛如虎,以破竹之势连连攻陷雾国城池,每听到一封急报,她心中便生出一份绝望。

    令她没想到的是,更沉重的打击,竟在今夜等着她。

    “鸿弟,不可!”就在聂瑾鸿催动起掌力,准备击向徐太后之际,凌曦清越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她来了,听声音是她没错。

    聂瑾鸿催起的真气,在凌曦的声音响起时,猝然散去。

    慢慢的,他转头望向身后,就见凌曦和璟并肩站在内殿门口。她没事,她真得没事!虽然在数月前就确认她没事,可亲眼见到,那种感觉还是极为不一样。

    “……”嘴角噏动,聂瑾鸿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要怎样唤她?

    是嫡姐,还是夜相?

    亦或是夜公子?

    凌曦目光柔和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徐太后。

    “你为什么救我?”徐太后嘴角挂着血丝,抬头与凌曦目光对视。凌曦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坐在她身侧,为她把起脉来。

    见凌曦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徐太后抽出自己的手,拿起帕子拭去嘴角的血丝,语声虚弱道:“不劳夜相费心了,哀家的身子已油尽灯枯,这个哀家前些时日就知道了!”眼前这抹青衫,寿宴那日她见过,眼下还是有些印象的,徐太后注视着凌曦又看了会,这才慢慢躺到榻上,阖上眼没再说话。

    “紫鸢还活着。”凌曦站起,淡淡说了句。

    可就是她一句浅淡的话语,徐太后的眼睛骤时睁开,跟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激动起来,就连聂瑾鸿此刻的神色,也是激动不已。

    但,转瞬他们脸上的激动之色便消退全无。

    死了的人,且尸骨无存,怎会还活着?

    再说当日有那么多人看着,不可能有假。

    尤其是聂瑾鸿,他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显得是尤为伤痛。

    “你是骗哀家吗?”徐太后眸色哀伤,看向凌曦,“谢谢,哀家谢谢你的好意!紫鸢去了,哀家知道,哀家知道的,很快哀家就可以和她相见了!”凌曦的目光聚集在她脸上,声音轻缓道:“我没有骗你,紫鸢真得活着。”她眸色认真,没有一丝作假成分在里面。

    “当真?”

    徐太后吃力地坐起,靠在软枕上:“紫鸢当真还活着?”

    凌曦点头:“是梅姑让我带她走的,”沉默片刻,她启唇接道:“我想,为了防止被你们发现紫鸢不在宫里,梅姑易容成她的模样,才有了后面的事发生。”徐太后眼里泛起了泪水,她的紫鸢还活着,真得还活着,她没死,由于情绪起伏太大,她喉中感到一阵腥甜,血再次不可抑制地从嘴里涌出。

    “你……”凌曦看着她这个样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该说什么。

    璟站在内殿门口,一直都没有动,但在他看到聂瑾鸿准备迈步走近凌曦时,他一个闪身,便出现在聂瑾鸿面前,眼神示意了下,接着人出了徐太后的寝宫。聂瑾鸿在原地怔了一会,才转身跟了上去。

    明月如水倾照,太后寝宫外的一片竹林里,璟负手而立,似是聆听风儿吹动竹叶奏响的沙沙声,又似是什么都没听,只是透过竹叶的缝隙,遥望向天际上的明月在沉思。

    聂瑾鸿进入竹林,在他三步外顿住脚,未发一语。

    紫鸢活着,她活着,她没死,从凌曦说与徐太后的话语中,他确认紫鸢仍活在这人世,欣喜、苦涩,还有其他说不上来的感情,全在瞬间涌上了心头。

    走出徐太后的寝宫,到这竹林途中,他一直消化着紫鸢活着这个消息。

    要找她么?

    她已是他的妻,他要找她么?

    找到她,他又该说些什么?聂瑾鸿心中苦涩,禁不住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

    亲眼看着“她”以那般决绝的方式,惨死在眼前,他的心痛悔至极,哀伤至极!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夜间想到她,他的眼角都会不由湿润。呵呵!他是在乎她的,他心里是有她的,如果他去找她,他会见她么?

    会满心欢喜做他的妻么?

    聂瑾鸿的目光渐渐辽远起来,他抬起头,亦透过沙沙作响的竹叶,望向夜幕上那一轮明月,却仿若看到了漫漫月下无尽的虚空。那虚空中有他的思念,有他对紫鸢生出的缕缕感情,但就仿若是天上的云,转瞬就会被风儿吹散。

    他淡淡的笑了。

    相思是苦。

    可他宁愿相思,也不愿去面对她!

    矛盾,是的,他现在很矛盾,明明对着天地神明许下誓言,她是他的妻,是他一生的妻,却在得知她没死,她还活在世上,他却踌躇了。

    然,于她来说,相思亦是苦的,且最苦的是对面的相思。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当他说出一切,当爱她得知一切不过是他报复北堂鸣的手段,她的目光并不曾从他身上挪开,彼此相对,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对面相思?可是他没把她这相思放在心里,要不然她不会被他伤害至深。

    “紫鸢,紫鸢,我该如何是好?我又该拿你怎么办?你是我的妻,我却说服不了自己敞开心扉面对你。”苦涩的笑容在聂瑾鸿嘴角漾出,他无声呢喃了句。她的情是热的,可再热,也有一天会烧成灰,化作冰冷的一滴泪。

    真这样的话,他能捂热她的心么?能让她对他的情,再炙热起来么?

    兄长没了,母后也即将逝去,国家没了,她失去了所有,她的情还能热起来么?

    聂瑾鸿又一次笑了,那笑容清远而悠淡,墨衫飘风,宛若即将幻化成仙,乘风归去一般。

    “紫鸢,你是我的妻,你是我聂瑾鸿的妻!”晃眼间的功夫,他不再踌躇,拿定主意要面对紫鸢,找到他的妻,保护她,疼爱她,陪在她身边永远。

    “你什么打算?”

    璟其实早知聂瑾鸿到了身后,但他没有说话,他给聂瑾鸿时间想清楚。

    “我要找她,她是我的妻子。”

    聂瑾鸿答道。

    “我不希望你再让曦儿为你操心,她不欠你什么。”璟缓缓转过身,面向聂瑾鸿淡淡道。“你就为了对我说这话?”聂瑾鸿敛回心绪,与璟四目相对,道:“她是我嫡姐,为我8操心,难道不应该?”话虽这么说,但聂瑾鸿心里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与那抹青衫,他其实没多少姐弟之情,而他的出现,也着实让她操了不少的心,且险些丢掉xing命,可他这么想是一回事,别人直接出言警告他,以他爽直的脾xing,一时半会还真得很难接受。

    “嫡姐?你可有把她视作嫡姐?对她可生出姐弟亲情?”璟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勾起,“她多次劝你别以身犯险,你有听她的吗?”言语到这,他的声音倏地变得低沉:“记住,她是我的妻,我不想看到她因你再遇到任何危险!”

    语落,璟看都没看聂瑾鸿一眼,就出了竹林。

    徐太后寝宫。

    “近来……近来发生的事,她……她不知道吧?”璟与聂瑾鸿离开后,内殿中好一会没有说话声响起,待徐太后嘴里涌出的鲜血微微止住,她气息虚弱,断断续续地问凌曦。凌曦望着她,轻点了点头:“她有孕在身,知道这些没甚好处,因此,外间发生的事,我着人全瞒着她。”

    “有孕在身?她有了,是无名的?”徐太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凌曦又点了点头,道:“是我鸿弟的。”

    徐太后听了凌曦的话,手从身侧慢慢抬起,凌曦见状,将她的手握住:“你有话要与我说?”徐太后点了点头,凌曦接道:“我听着呢。”

    “照顾……照顾好她……,她是个好……好孩子,算我……算我求你了!”徐太后担心聂瑾鸿因家仇,不会善待紫鸢,所以在临死前,求凌曦答应她这个请求。“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她是我承认的弟媳妇,鸿弟会对她好的。”凌曦坐在榻侧,看着徐太后温声道。

    得了凌曦的应承,徐太后瞬间像是轻松了不少,“待……时间久了,再……再告诉她……”话没说完,她的眼睛便合在了一起,凌曦知晓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低语道:“有可能的话,我会一直瞒着她。”

    夜寂静无声,松开徐太后的手,凌曦起身,轻叹了口气,转身就朝殿外走去。

    “曦儿,咱们该离开了。”璟正要迈上台阶,看到凌曦从徐太后寝宫步出,上前柔声说了句。凌曦顿住脚,看着幽幽月色,道:“徐太后去了。”璟揽住她的肩膀,朝徐太后寝宫大门口望了眼,道:“会有人妥善料理她的后事,别多想了。”

    “我知道。”凌曦点点头,朝四周看了看,问璟:“怎不见鸿弟?”

    璟道:“他在前面的竹林里。”

    “我去与他说几句话,你等我片刻。”凌曦打算将紫鸢的事,与聂瑾鸿好好说叨一番,以免他脑袋犯轴,再次消失不见。璟松开她,眸色柔和,笑着道:“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凌曦点头,然后走向了竹林。

    “鸿弟。”步入竹林,凌曦一看到聂瑾鸿的背影,就轻唤了声。聂瑾鸿回过头,望向她的目光,平平淡淡,无甚起伏之色,对此,凌曦没有在意,她走到聂瑾鸿不远处站住脚,道:“紫鸢在桃城,那处别院你是知道的。”

    聂瑾鸿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凝聚在凌曦脸上,就那么静静地盯视着她,凌曦抬手在脸上mo了mo,没感到什么不妥,逐微微笑了笑,道:“鸿弟,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垂眸又朝自个身上打量了片刻,仍就没发现丝毫不妥之处,凌曦笑得一脸无奈,“还是不想认我吗?”

    她倚在一株翠竹上,秋日里,静夜寂寂,月色幽冷,就是这竹林也显得格外的萧瑟。微凉的秋意渗入衣衫里,再渗入人的肌肤,还是会让人感觉到稍微的不适。可凌曦并不觉得冷,她的目光柔和而平静,完全没被这微凉的寒意影响丝毫。

    良久,聂瑾鸿摇了摇头。

    凌曦心下舒了口气,微微笑了笑,道:“你要做爹了。”聂瑾鸿猝然怔住,随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要当爹了,紫鸢真得有了他的孩子,“这是真的?”凌曦瞧着他怔愣的样子,有些好笑道:“我亲自好的脉,还能有假。”

    “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喃喃低语了两句,聂瑾鸿忽然神色一痛,背过了身。

    他想到了他在徐太后寿宴那晚对紫鸢说的话,整颗心骤时撕裂般难受。

    “有了就拿掉。”这是他当初说的话,聂瑾鸿连着在自己头上捶了两拳,凌曦见状,不由急道:“鸿弟,你这是怎么了?”随着语落,她人已到聂瑾鸿身旁,拽住他的手,一脸关心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混账,我混账!”聂瑾鸿跪倒在地,凌曦跟着蹲身,就见聂瑾鸿泪流满头,声音嘶哑道:“为了报复北堂鸣,我不仅要了她的身子,还言语侮辱她,甚至在她说……甚至在她说可能有了我的孩子时,我说有了就拿掉这样的混账话。我伤她至深,她不会原谅我的,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凌曦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眼前这哭得跟孩童一般的大男孩:“别自责了,紫鸢是个好姑娘,她不会怪你的!”

    “不,她会,她一定会!她的皇兄,她的母后,还有她的国家,全没了,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她肯定会想着这些是我造成的,她不会原谅我的!”聂瑾鸿连连摇头,并未接过凌曦手中的帕子,凌曦叹了口气,为他擦拭起脸上的泪来,道:“鸣帝的死,与你没一丁点关系,徐太后的死,更与你没关系,至于雾国灭亡,你觉得能和你沾上边吗?”

    抬起头,聂瑾鸿眼中的泪水依旧往下掉落着,他看向凌曦,倏地抱住她,哭道:“姐,姐,我好没用,我觉得我好没用!爹娘和你,还有大哥需要我时,我却远在千里,帮不上你们一点忙,从师傅口中得知你们都不在了,我好恨,好恨自己没能下山救你们。”

    “终于,师傅允我下山,我呢?我又做了些什么?每次遇到危险,都是你出手相救,你是女子,却做了本该我做的事,姐,我没用,我好没用啊!”凌曦肩膀上的衣衫,不多会就被聂瑾鸿落下的泪水浸透,她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这不怪你的,真得,这一点不怪你!你从小远离世外,不知这人世间的险恶,才会考虑问题没那么全面,不哭了,就是爹娘和大哥他们,也不会怪你的,你要好好的,和紫鸢,还有你们的孩子都好好的,这样爹娘,大哥他们在九泉之下,才可以瞑目,知道了吗?”

    聂瑾鸿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依旧痛哭不止:“我没用也就罢了,还想出那种阴暗的法子,伤害紫鸢,姐,我好混账啊!”压抑至极的痛哭声,听得凌曦眼里也渐起了水雾,“听话,紫鸢真得没有怪你,否则她就不会要腹中的孩子!”

    过了半晌,聂瑾鸿眼里的泪才慢慢止住,“姐,我要找她,无论她怎样对我,我都不会离开她。”抬起红肿的双眼,聂瑾鸿认真地看着凌曦。

    “嗯,去吧,她就在桃城。”

    扶聂瑾鸿站起,凌曦目光柔和,笑着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聂瑾鸿提气飘离而去。

    “爹,娘,大哥,你们该放心了,鸿弟以后会和他的妻儿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对着清幽的月色,凌曦靠在身后竖起的大石上叹了口气。于聂瑾鸿的安危,她往后不用再提心吊胆,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傻事。可她,还有璟和孩子们,他们一家四口,能快乐长久的在一起么?

    现代有她的父母和朋友,如果她这一生都留在这里,他们又该怎么办?

    尤其是年迈的双亲,没了女儿在身边照顾,晚年只能在孤寂中度过了!

    “爸,妈,对不起,对不起!”

    凌曦喃喃自语,不是她自私,而是相比较现代的父母,她的心有多半在这异世留着,这里有她的爱人和孩子。没了她,父母是会伤心,晚年生活是孤寂了些,但是他们不会抛去生命走入极端,因为他们都是思想开明之人,会通过其它的途径,丰富自己的生活,从而由失去女儿的痛苦中慢慢走出。

    但是璟若没有了他,绝对会再次步入极端……

    一想到那个可能,凌曦的心就微微抽痛起来。

    “璟……”凌曦双眸轻缓阖上,无声呢喃道:“一切看似结束,但真就结束了么?煜王,我不怕,我怕的是……是我的身不由己!”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稍许疲惫,竟靠着背后的大石,就这样睡着了。

    “曦儿,”等了好久,没见凌曦步出竹林,璟心头一紧,忙提气飘入林中,就见凌曦双眼闭阖,像是睡了过去,他唇角漾出抹暖笑,摇了摇头,近来发生那么多的事,让她真得受累了!横抱人儿到怀中,璟一个提气,就飞出了林子。

    听到耳边呼呼响起的风声,凌曦全身打了个激灵,当即醒转过来,“璟,我不会是在竹林中睡着了吧?”璟唇角含笑,点头嗯了声。看着他温润柔和的眸子,凌曦往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嘟哝道:“我都怀疑我是猪了,怎会在那种地方睡着。”先不说夜里凉,就那地方,也不是睡觉的地啊,更甭说那还是在雾国皇宫里。

    璟横抱她在街边屋顶上快速向城外飘着,语声柔和道:“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让你受累了!”凌曦摇摇头,嘴上说着我不累,眼睛却还是打起了架来,璟笑得一脸chong溺,道:“我们连夜回国,你说好么?”

    “嗯。”

    凌曦迷迷糊糊应了声,人又往璟怀里蹭了蹭。

    禹州城一家客栈中,心蕊公主坐在自己的客房内,脸色很是不好。

    按路程来说,她早该到了洛城,可路上兵荒马乱,加之她孕吐严重,只好沿路走走停停,到今日都还没出云国。

    云国?现在没云国了,皇兄也没了,心里痛吗?难过吗?心蕊公不止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

    痛,失去了国家,她自然是痛的,皇兄死了,她若不难过,若不悲痛,那她就不配称之为人!可痛没有用,难过也没用,且相比较这些,她更想早些见到少璟哥哥,告诉他,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公主,我会照顾好你和腹中的孩子,求你了,别再去朝国,别再找璟王爷了!”君然站在窗前,满目悲痛地看着心蕊公主。家国被占,亲人死不见尸,而眼前这坐在chuang边的女子,却执意要去找那人,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道家国和亲人于她来说,真就比不上那人吗?

    “你照顾我?你凭什么照顾我?”心蕊公主冰冷的目光凝注在君然脸上,出口之语甚是无情:“你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影卫,没资格对我说那些话。”君然悲痛的眸子瞬间黯然,“我是什么身份,我心里清楚明白,公主无需多番在我面前提起。”

    (亲们多多冒泡啊!轩轩感到好孤单!!!)

214 成功

    心蕊公主哼哧一声,别过头不再看君然。

    “国家灭亡,皇上身死,公主难道一点都不心痛吗?”君然一字字道:“在璟王眼里,根本就没有公主,就为了那所谓的感情,公主真不要自己的尊严了吗?”心蕊公主初一听他这话,面上表情怔了怔,但转瞬,她就笑了,那笑落在君然眼里,感觉很不舒服。

    她道:“尊严?我要尊严做什么?”说着,心蕊公主站起,边一步步走向君然,边缓声道:“告诉我,我要尊严做什么?国家没了,皇兄死了,我一个孤苦女子,一个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孤魂,还要尊严做什么?”

    君然一窒,哑口无言。

    他忘记了,忘记眼前的女子现在有的只是一缕魂魄,她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随时都有可能魂魄出体,化作烟云消散。

    是那神秘人告诉他的,说千万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出现生命危险。

    因为她一旦陷于危难之中,魂魄会吸附不住这具身体,随之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

    “我喜欢他,深爱他,现在我身怀有孕,我就不信他还会对我冷漠相待!若真那样,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心蕊公主脸上的笑,比之刚才君然感到的不适,变得更为渗人得慌,“我会杀了他,得不到,我会杀了他!这样一来,你说我是不是为皇兄报仇了?轩帝对他很是器重,如果他死了,以轩帝那病歪歪的身体,定会跟着一命呜呼,那时,朝国必将大乱!”在君然身前站定,心蕊公主唇角慢慢勾起,“怎样?你觉得这一日会到来吗?”

    君然回过神,面色沉重,道:“这样会很危险!”

    “你如此说,是认为我一定会得不到少璟哥哥的爱吗?”心蕊公主的目光凝聚在君然脸上,一眨不眨,“太后可是很希望少璟哥哥有子嗣呢,她若知道我身怀有孕,你觉得她会任自己的皇孙没名没分的生下来吗?”

    “公主,皇上在蒙城一战中,与璟王和夜相之间的对话,想必你这一路没少听过,而且,而且你自个也知道夜相和璟王之间的关系,你觉得璟王会因你……会因你腹中的孩子,就冷落夜相,进而听从太后的话,娶你做王妃么?”寻常人不知那袭青衫是女子,但不包括所有人都不知道,君然现在对朝国夜相,也就是凌曦的身份已心中有底,他相信心蕊公主与他一样,也明白夜妖究竟是谁。

    心蕊公主的目光收回,转身坐回chuang上,幽幽道:“等到了洛城,我会先想法子除去她。”眼中划过抹阴狠之色,她接道:“为了她,皇兄才会率大军攻占朝国,以至于云国没了,他自己也落得惨死的下场,既然皇兄那么喜欢她,我就送她去陪皇兄!”聂凌曦,别怨我对你心狠,要怨只能怨你阻了我的幸福!随心中所想,心蕊公主轻搭在被褥上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她原来是喜欢那温婉似莲般的女子的,且特别的喜欢。

    可没成想,再世重生的她要和自己争抢少璟哥哥。

    看到心蕊公主眸中划过的那抹阴狠之色,君然只觉近在咫尺,曾令他心湖生出涟漪的女子,变得好陌生!

    他还爱慕她么?心中可还有她的存在?

    君然心中自问。

    良久听不到他说话,心蕊公主睨了他一眼,道:“你还愣着干嘛,我累了,想要休息。”就是根木头,哪个会喜欢他?心下冷哼一声,心蕊公主身子一歪便躺倒了chuang上。

    “公主,夜相的能耐,咱们都有听说,你这样做无疑是以卵击石,听君然句劝,远远离开洛城,找处山明水秀之地生活不好么?”敛回心思,君然没有离开心蕊公主的屋子,而是再次出言加以相劝。

    那袭青衫无论是谋略,亦或是武功,皆卓然出众,寻常人根本就不是其对手,更何况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有些小聪明的公主来说。

    “别说了!”心蕊公主侧身背对着君然,冷声道:“我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过不惯你说的那种生活,再者,我还是那句话,你以为你是谁,有何资格要我陪你去过那种下jian人过得日子?”君然的心被这一句句话语刺痛的尤为难受,但他强忍住这痛,仍想继续规劝心蕊公主,熟料,不待他开口,心蕊公主猛地坐起身,指着房门一字字道:“出去!立刻、马上!”

    “是。”见心蕊公主的脸色尤为难看,君然唇角动了动,却终低应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他萧索的背影,落在心蕊公主眼里,仿若没看到一般,她嗤笑一声,抬手扯下chuang幔,身子一歪,重新躺了下来。

    月色幽冷,脉脉流泻在世间每个角落,云首村坐落在朝云山一处峡谷中,在月华映照下,仿若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银纱。

    谷外,两个小小的身影自空中缓缓落下,回头望了眼云首村的方向,然后彼此对看一眼,牵着手朝山下行去。“吱吱……,吱吱……”小主子啊,你们这样做太危险了!毛球大人蹲在旭的肩头,小嘴一张一合不时地发出声音。

    “毛球,你不想和我们一起去找爹娘,就回到云首村,找红姨和白嬷嬷他们去。”阳看向蹲在旭肩头上的毛球大人,哼唧着说了句。胆小鬼,有什么好害怕的,难道山外有凶禽猛兽不成?再说,以他们哥俩的能耐,即便有凶禽猛兽,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毛球大人委屈极了,它不过是担心小主子们遇到危险嘛,为何这么凶巴巴的对它?

    阳没理它的委屈样,而是对旭说道:“咱们那药不会让红姨她们永远醒不过来吧?”旭白他一眼,不急不缓道:“你就对咱们的天才头脑这么没有自信?”阳眉眼弯弯,笑了笑,回他:“我怎会对咱们的天才头脑没自信呢?我刚刚问你的话,不过是担心咱们的份量用得过重,这样的话,红姨和白嬷嬷她们若有个闪失,娘铁定不会绕过我们。”

    “放心好了,最晚明个傍晚时分,她们会醒过来。”

    旭说得异常肯定。

    阳哦了声,眉头微微皱了皱,接道:“旭,你说我要不要乔装下啊?”旭不解地看向他,阳从颈后抓过一缕蓝发,道:“我这样太招眼了,”见旭挑眉,阳忙摆手,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其他想法,我就是怕我这样子会引来路人围观,耽误咱们的行程。”

    旭紧了紧他的手,道:“其实你还是有些在意他人的目光,对吗?”阳目光躲闪,摇头道:“我……我才不在乎呢!”旭停下脚步,忽闪着长长睫毛,专注地看向阳:“你是在乎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在乎他人的目光呢?”阳不吭声,旭继续道:“娘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阳摇头。

    旭道:“既然没忘,为什么还会心生顾虑?”阳唇角紧抿,看着旭依旧未发一语。

    “到了山下,你就与在云首村一样,做自己就行,别人的目光爱怎样怎样,你只当他们是群怪物好了!再说,还有我在你身边呢,你觉得我会任人对你指指点点吗?”说到这,旭拿下肩头的毛球大人,“还有毛球大人和你自己呢,如果哪个太过分,咱们直接教训就是!”

    “咱们随便杀人,娘要是知道会不高兴的。”阳眨巴着眼睛道。

    “我有说要杀人吗?我只说教训教训。”旭握着阳的手继续朝山下走,“你可别忘了咱们身上都装了些什么。”

    阳的心情在旭开导下,瞬间恢复敞亮:“说来,他人的目光我真的不是很在乎,娘说的话,我也有记在心上,我就是觉得吧,觉得自己太过异类,吓着了别人可就不好了!”说着,他狡黠一笑。

    天蒙蒙亮的时候,小哥俩到了山下。

    “咱们得到就近的镇子上雇辆马车,要不然就咱俩这小身板无论是运轻功,还是骑马去京城,都不怎么切合实际。”旭说着,提起轻功就朝前方的镇子飘去,阳紧跟其后,道:“你长我幼,这一路上我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得,别到时耍赖。”

    能让阳乖顺地听他的话,旭可是从没想过。

    “呵呵,人是会变的嘛,别老是记着以前的事。”阳呵呵一笑,朝旭挤了挤眼。

    旭撇撇嘴,没再说话。

    到了镇子上,旭和阳两个似仙童般的小人儿,自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关注,可人们看向他们,准确些说是看向阳的眸光,没有半点惊慌,亦或是鄙夷之色,他们仅仅是惊愕了下,然后眼里流露出的神光,都善意无比。

    朝阳初升,掠过山脉,将光芒投注在哥俩身上。如同在他们周围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光圈,晨风徐徐,吹起他们皓雪般的白衣,吹起他们脑后的发丝,真真比那天上的仙童还要好看。

    仙童?

    世间之人有谁见过仙童?

    没有,不光看向他们的诸人没有见过,就是这世间之人怕是都未见过仙童是什么样子。

    但在此刻,望向俩小的诸人,却觉得他们看到的这俩粉纷嫩嫩,漂亮至极的稚童,就是比之仙童还要好看十倍、百倍不止。

    旭和阳眨着纯真无邪的眸子,任诸人打量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旭忽闪着长睫,望向诸人道:“我和弟弟要雇辆马车去京城,哪位大叔愿意走这一趟。”凡是提着马鞭在路边等着载客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全热情地与旭打招呼,表示愿意跑京城一趟。

    旭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指着一位满脸胡茬,样貌憨厚的中年汉子道:“大叔,就你了!”

    中年汉子笑着连声说好,带着小哥俩就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旭,大家伙一点都不怕我呢!”坐在马车上,阳靠着车厢,幽蓝的眼睛里有欣喜,又有些惆怅。旭张嘴正要回他话,那赶车的中年汉子的声音,突然从车帘外传入:“你们长得这么好看,大家伙都以为看到仙童了呢,哦,不对,大家伙说你们比仙童还要好看的多得多呢!”

    “可我的眼睛和头发和你们的不同,你们就不怕我是妖怪,会吃掉你们吗?”

    阳眨巴着眼睛,问那中年汉子。

    那汉子哈哈大笑了声:“俺虽是个粗人,但也能从你的眼里看出,你是个纯净的好孩子。妖怪都是穷凶极恶的,若你真是妖怪,在俺们大家伙打量你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吃了我们啰!”一听他这话,阳好心情地笑出了声。

    旭这时道:“娘说咱们山里人醇厚朴实,可城里的人就不一定了,要是他们敢对你投来不友善的目光,我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说到后面,旭几乎还是咬牙道。“旭,我没事的,他们爱怎样看我由着他们去,反正我又不是妖怪。”阳怀抱毛球大人,抚着它背上的毛发,说的一脸淡然。

    “你们放心好了,这一路上俺会保护你们的!”赶车的汉子大声说了句,过了一会,他又道:“城里人都瞧不起俺们山里人,觉得俺们都是蛮人,若是见到你们这么可爱的孩子,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坏心思呢!”

    “我们不怕!”阳挑开车帘,傲娇的扬起小脑袋,对那赶车的汉子道:“我娘和我爹都在京城,他们特别的厉害,还有,我和我哥也很厉害的,谁敢欺负我们哥俩,我们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能生出你们这么可爱,这么聪明的孩子,你们的爹娘肯定很了不起!”

    那中年汉子扬起马鞭在马背上抽了下,憨笑着说道。

    “我娘和我爹自然是很了不起。”阳说着放下了车帘,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旭,你说娘和爹要是看到咱们,会怎样?”旭看向他,耸了耸肩,道:“我可不知道。”阳道:“我觉得娘肯定舍不得责罚我们!”

    “那可不一定。”

    旭脱口道。

    “不怕,有爹爹在呢,娘那么喜欢爹爹,她肯定会给爹爹面子,不会太过严厉的指责我们。”阳说着,垂头问毛球:“毛球,你说我说的可对?”

    “吱吱……”毛球大人眨着乌溜溜的小眼睛,举起两只小肥爪摇了摇,阳戳了戳它的脑袋,勾唇道:“别装蒜,说,娘会给爹爹面子。”毛球大人可怜兮兮地看向旭,求旭将它从阳的手中解救出来。旭瞅着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纹丝未动。

    毛球大人“吱吱”叫了两声,对着阳又是摇了摇脑袋。

    它怎么知道嘛?

    曦曦为了俩小主子的安全,才不允他们离开云首村。

    小主子不听话,要离开可以和小狐狸好好说啊,非得用那么阴损的法子把小狐狸迷晕过去,曦曦要是知道他们这样,不生气恐怕是不可能滴!

    至于主人,他可是对曦曦的话唯命是从,曦曦一个眼色,主人铁定不会帮俩小主子。

    可怜的小主子啊,还想着曦曦会给主人面子,放他们一马,不加以指责。

    有些想当然啰!

    毛球大人高速运转着它聪明的大脑,想到旭和阳到了京城见到凌曦会受罚,小嘴里不由发出属于它的快乐笑声。

    “毛球,你在幸灾乐对不对?”阳又戳了戳它的脑袋,拧眉道:“你肯定是想到我和旭被娘指责,乐呵得不行,对不对?”

    “吱吱……,吱吱……”没有,人家没有,毛球大人连连摇小脑袋,“吱吱……”人家哪敢啊!小主子坏坏,就知道戳毛球的脑袋,就知道欺负毛球,毛球大人倏地从阳手中挣脱出,蹲坐在车厢一角,甚是委屈地垂下了小脑袋。

    旭瞧着它的小样,笑了笑,看向阳,道:“别欺负它了,就算它有幸灾乐祸,咱们也听不懂它说什么,再者,娘即便指责我们,也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事,没什么的。”

    “可我不想惹娘不高兴啊!”阳手撑下颚,撅起嘴巴道:“看到娘不开心,我就很是过意不去。”说完,他唉声叹了口气。旭抬手在额头上一戳,盯着他道:“你以为我愿意惹娘不高兴啊?还不是咱们担心娘,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了阴损的法子对付红姨,溜出云首村去京城。”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只要想到娘脸色不好,就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天大的坏事一般。”

    阳又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

    “好了,别装了,娘几时真正生过我们的气了?”旭板着小脸,认真且严肃道:“娘若见到我们,真得生气对我们加以指责,我们就由着她好了。在娘心里,我们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担心我们的安危,她才会出言指责几句,我们为此该感到幸福才是。”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我不过就是不想惹娘不开心罢了!”阳哼唧了句,又逗起了毛球大人。

    晃眼过去三日,在这三日里,只要阳和旭下马车到城中的客栈里歇脚,都会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这些人的目光中,有害怕的,有恐慌的,反正就是各色目光都有。

    对此,小哥俩只当没看见。

    而那赶车的中年汉子也如他说的那样,对那些说阳是妖怪,并加以指指点点的人们先是加以解释,在对方不听的情况下,他扯着嗓子一吼,吓得那些人皆闭住了嘴巴。

    璟王府,竹苑。

    凌曦和璟在昨天就已回到洛城。这日阳光明媚,二人坐在院中的花树下,品着香茗,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宽袖随风飞舞,凌曦在回洛城途中,发现璟能御剑飞行时,有几句话想要问璟,可她又怕自己问的唐突,便一直忍到了今日。

    “曦儿,你有话要问我?”看着她张嘴欲言,又像是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璟微微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空茶盏放到身旁的石桌上,道:“在回京城的路上,我就觉得你有话要问我,可一直没见你开口,我也不好直问,说吧,你想问什么!”

    凌曦抬手将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望向璟道:“璟……”璟嗯了声,示意她继续,凌曦专注地看向他,接道:“你御剑飞行带我回洛城的。”璟唇角含笑又是嗯了声,再无下言,想到那给她灌入满身修为,还赠送她那块特殊绢帕的老妇,凌曦直言道:“璟,你知道逍遥谷吧?”不等璟回答,她又道:“你是逍遥谷的人,准确些说,你是逍遥谷谷主?”

    璟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由笑道:“曦儿,你这几天一直想问我的话,就是这个?”凌曦与他目光对视,不作答,只等他的回话。

    “我是,我是逍遥谷的人,并且是那里的谷主。”见凌曦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璟拉过她的手紧握住,“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觉得有你在我心里足够,至于这个逍遥谷谷主的身份,于我来说完全没放在心上。”

    “我……我没有埋怨你这个,”凌曦的眸中涌上了抹自责之色,“我只是觉得自个好蠢,明明要找的人在眼前,却还通过各种途径查找逍遥谷谷主在哪里。”

    璟不解,温声道:“曦儿,你一直在找我?”

    凌曦点了点头,转瞬又摇了摇头,看得璟更是糊涂。直到凌曦从袖中掏出那老妇给她的、那枚刻有小字的玉环,璟的目光先是一怔,才抬手接过那枚玉环,垂眸看了起来,凌曦整理了下思绪,将遇到那老妇的事,与璟详细叙说了遍。

    久久听不到璟说话,凌曦眼里的自责更浓,她道:“都是我不好,才到今天帮那老妇将玉环送到你手中。”

    璟徐徐抬起头,柔和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唇角漾出抹暖笑,道:“傻瓜,你自责什么?孙婆婆仅留给你那么个线索,加之我有意不让自己那层身份曝露人前,你自然是找不到我了。”

215 佯装

    孙婆婆是逍遥谷中诸人对那老妇的称呼。

    “可那老人家说逍遥谷有危险,等着他们的谷主去救,我却到今天才发现他们的谷主就在我身边,且一直在我身边,也不知逍遥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凌曦的言语中满是懊恼。

    璟将那玉环塞入袖中,往杯盏中斟满茶水,递到凌曦手里,言语温和道:“我师傅尚健在,他神通广大,逍遥谷若真有什么事,他定会知道,也会在第一时间出现,解逍遥谷出危难。再者,幽冥岛上的妖魔鬼怪早前都被我灭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万一煜王去了逍遥谷呢?他好长段时间都没有出来整事了。”凌曦还是不放心地问璟。

    “他?”璟眸色微冷,抿了抿唇,道:“先不说以他一己之力能不能灭逍遥谷,就以他对我的恨,应知道对付逍遥谷并不能引起我多大的情绪波动。好了,不说他了,总之,有我师父他老人家在,逍遥谷绝对不会出事。”能引起他情绪波动,能致他生不如死,除过眼前的人儿,再无他人!煜怕是已知晓她的身份,并在暗中留意着她,好给他致命的打击,璟眸底很快划过抹狠厉之色,暗忖:“煜,你最好别招惹她!否则,我定不饶你!”

    凌曦听他这么一说,目中的自责之色方才逐渐消退,可转瞬她又有点不放心道:“璟,逍遥谷真得没事吗?”

    “没事,放心好了,真得没事。”璟迅速敛去眸底的狠色,拍了拍凌曦的手背,笑了笑,道:“云、雾两国已彻底归入我国版图,周边其他小国,今日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都纷纷派使臣向我国递上了归降书,为此,皇上决定在五日后普天同庆,并设宴宴请群臣。”

    “天下一统,该庆贺的。”凌曦眸光柔和,莞尔一笑,颔首道。

    接近君山的官道上,旭和阳坐在马车内,心情别提有多好了,若路上不耽搁,再过三日多时间,他们就会赶到洛城,便能见到好久不见的娘和爹爹。

    “大叔,能不能再快些啊,我们很想早些赶到京城见到娘和爹爹。”阳将怀中的毛球大人递给旭,掀开车帘,问那赶车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笑着回他:“小公子,这通往君山的官道不是太好走,急不来的。”

    “哦。”阳皱了皱眉,放下车帘,小脸满是无精打采。旭看到他这样,道:“再有三日多路程就到了,你急什么?”

    “我想娘想得紧,不行吗?”阳抬起头,幽蓝的眸子直直盯着旭:“别告诉我你不想早些见到娘!”说完,他撇撇嘴,没有继续说话。旭道:“我也想早些与娘和爹爹相见,可路程在那放着,你催大叔有什么用?再说,等会进了君山,还不定是什么情况呢,咱们还是多加小心些好。”

    阳忽闪长长的睫毛,凑近旭身旁,小小声道:“你是说山上有匪贼?”

    “我有说吗?”旭掀了掀眉,然后逗弄着毛球大人,不再看阳。阳一副受伤不已的表情:“你刚刚说的话明明就是那么个意思,为嘛不承认?”旭心里忍不住一阵低笑,他就是想惹毛阳,好看他哭鼻子的模样,于是,他抬眼看向旭,道:“我刚说什么了??

    “旭,你欺负人!”阳说得异常委屈。

    跟着,幽蓝的眼睛出现了水雾。

    “哇,阳,你这样子最好看了,像女孩子一样,我就喜欢你这样,来,掉两滴泪水让老哥看看!”旭说出口的话,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阳在这时却倏地笑出了声:“你想看我哭鼻子,再等一百年吧!还有哦,别说我像女孩子,咱俩长得可是一模一样,说我就等于是在说你,切记切记啊!”说完,他捧腹大笑起来。

    旭咬了咬牙,睁大眼睛道:“阳,好,很好,你够腹黑,我玩不过你!”

    “知道,你还不好好的回我话。”

    阳说得那叫个风淡云轻。

    “我输了!”旭像是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脑袋,唉叹了口气。阳坐在到他身旁,戳了戳他肩膀,“我说你别装了成不,咱俩几斤几两彼此心里有数,没必要伤兄弟和气吧?”旭猝然抬头,朝阳扮了个鬼脸,吓得阳直扑胸脯,呼道:“你搞什么啊?吓我一大跳。”

    “哈哈……”旭张嘴大笑出声,“这回你输了吧,戏弄人的感觉真好啊!”

    “切!”阳摆摆手,翻了个白眼:“你那也叫戏弄人?笑死人了,实话告诉你吧,刚才我是故意做出怕怕的样子,逗你乐呢!要不然你还不得郁闷死啊!”

    旭的脸儿上堆满了笑:“我刚才有没有戏弄到你,你自个心里清楚。”死鸭子嘴硬,明明刚才吓得周身一阵哆嗦,别以为他没看到。

    “好了,咱俩说正经事吧。”坐好身形,阳道:“一会进山指不定还真能叫咱们碰上匪贼呢,到时,咱们好好施展施展手脚,这几日坐在车里,我都没好好练过功呢,手痒,脚痒,哪儿哪儿都痒得紧。”

    “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旭点点小脑袋,回阳一句。

    坐在车辕上的赶车汉子这时道:“小公子,咱们马上要进山了,弄不好今晚得歇在山里了。”

    “没事。”

    旭和阳笑着回那中年汉子道。

    “两位小公子到时就休息在车里,俺给周围生几堆柴火,晚上就不会有野兽到咱们什么身边来,顺便也能暖和些。”看了眼即将暗下来的天色,那中年汉子朝马车里的小哥俩说道。

    “大叔对我们真好!”

    阳掀开车帘,真诚地赞了那汉子一句。

    “小公子甭跟俺客气!”

    那汉子挠了挠头,憨憨一笑,继续驾车前行。进了君山,天色已近乎完全暗了下来,周围静寂一片,若不胡思乱想,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有旭和阳在进山前说的那些话,赶车的中年汉子在这会子精气神完全处于警戒之中。

    他是怕匪贼的,家里有老有小,如果真遇到匪贼丢掉xing命,那可怎么办?

    但要他失信于车内的两位小公子,他又觉得失了自己做人的准则。

    再者,车内的两个小人儿,生得比仙童还要好看,如果将他们丢在这行人甚少的官道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清凉的月色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阳张嘴打了个哈欠,望向旭道:“我有些累了。”

    旭掀开车厢上的窗帘,朝山道上看了眼,道:“我感觉等会有事要发生。”放下帘子,旭又对坐在车辕上的中年汉子道:“大叔,如果等会遇到什么事,你就站到我们身后,千万别往前冲。”

    “不会有事的,俺听说这处山道上一直很安全,没有匪贼在这生事的!”那赶车的汉子话虽是这样说,但他的声音明显有些轻颤,顿了顿,他又道:“若是咱们运气不好,真遇到了坏人,俺长得这么壮,一定会保护两位小公子的!”

    旭朝车帘外道:“大叔,我们哥俩有功夫在身,你听我们的就是。”

    就在他们说话这间隙,十多个脸蒙黑巾,穿着各异,手拿各种兵器的匪贼骑马挡在了他们车前数丈外。

    赶车的汉子倏地拉住马缰,马儿一声嘶鸣,生生停了下来:“你……你们要做什么?”旭和阳相视一眼,齐勾起了嘴角。

    “留下财物和女人,我们还能留你个全尸!”那些匪贼中的一人,出声道。

    听他的口气,像是这些匪贼的头目。

    “财物……财物没……没有,女人也……也没有!”那赶车的中年汉子跳下车辕,攥紧手里的马鞭,对上那头目的眼睛,结结巴巴道。

    此刻,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可他不能撒腿就跑,而且就算他跑,也跑不过那些匪贼胯下的马儿。

    “大叔,你是好人,别管我们了,你走吧!”掀开车帘,旭的头从里面伸出,对那中年汉子道:“谢谢大叔这一路相送!”他说着,抓住那中年汉子的手,将一张银票塞入那汉子掌心,然后佯装害怕,苍白着脸道:“这车里没有女人,也没有什么财物,只有我生病的小弟,不信你们过来自己看看。”

    匪贼中的那位头目使了个眼色,就见两名身强体壮的匪贼骑马到了车旁。

    其中一人一刀将车帘斩断,就朝车内望去。

    这一望之下,登时吓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和他一起过来的匪贼,借着月光朝车内一看,亦神色惊慌,打马就朝那头目奔了过去:“当家的,那车里有个……有个……”那头目见他说话不利索,哼声道:“车里有什么?说!”那匪贼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颤声道:“车里有个妖怪,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头发也是蓝色的,而且,而且他嘴唇红得像是刚喝过血一样!”

    阳不过是给嘴上涂了点他和旭捣鼓出的药粉,就让嘴巴看起来像是刚喝过血一样,还有就是脸色也变得煞白煞白,在他蓝眸、蓝发,还有身上的白衣映衬下,令他整个人看起来诡异至极。

    “让开,我过去瞧个究竟!”

    那头目呵斥那匪贼一声,打马到了车旁,朝车内一看,整个人骤时一窒,片刻后,他稳住心神,道:“将这个小的带走,车里那个就丢在这!”

    “哥……哥……,我痛……”

    阳听他这么说,挣扎着从车里爬出,伸手去拽旭的衣衫。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不等他拽住旭的衣衫,旭已经转过头,抱他下了马车,挨着自己站到了地上,“不用怕,这些叔叔是好人,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那中年汉子站在马车一旁,想要抬脚挡在旭和阳身前,结果脚面上一痛,人立时站稳,低头望着脚尖,没再有啥动作。

    是旭偷偷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

    敢对他们哥俩不利,今个就让他们尝尝苦头!旭怯怯的目光从诸匪贼身上一一掠过,如是想到。

    “当家的,他们说不定都是什么厉害的妖怪,带他们回去,万一……万一……”万一招来祸患这句话,那匪贼正欲说出口,倏地止住声,没再说下去。因为那头目望向他的眼神,明显有了怒色。

    “虎六,当家的让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话咋这么多咧?管他们是妖是怪,还是人,长成这样,肯定能卖个大价钱!”同伴的话一说完,那叫虎六的匪贼,忙面向那头目满脸堆笑道:“当家的,我这就去将那俩小东西带过来。”

    说着,他打马就朝旭和阳什么骑来。

    熟料,当他的手刚触碰到阳的胳膊时,人猝然间就从马上摔落了下来,接着嘴里大口大口往外涌出鲜血,不到片刻,他变双目圆睁,没了呼吸。

    细细看之,绝了气息的他,不仅嘴里满是鲜血,就是耳、鼻、喉,还有双眼,皆往外涌出了殷红的血。

    “当家的!”

    诸匪贼看到同伴的惨状,皆满目惊慌地看向那骑在马上的头目。

    妖怪,那蓝眼睛,蓝头发的小人儿,肯定是妖怪,否则他们的同伴不会刚一到他面前,就跌落马背,七窍流血而亡。

    “说,你们是什么来路?”

    那头目强装镇定,目光阴狠,问旭和阳。

    阳有气无力地倚在旭身上,而旭则是双目湿漉漉地看向那头目,怯声道:“我弟生了重病,我要带他到京城找爹娘,各位叔叔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别在老子面前耍滑头,老实说你们是什么来路!”眼前不远处的两个小东西绝非普通孩童,那头目阴狠至极的眸子,定定地盯在旭身上,“快说,不说老子立马杀了你!”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大刀。

    旭倏地哭出了声:“你们欺负小孩子,我爹娘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216 厉害

    他边说边扶着阳,向那些匪贼中间走去。“阳,这些人穷凶极恶,绝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连咱们这样的小孩都不放过,以前肯定干过不少杀人抢掠的勾当,今夜咱们就取了他们的狗命!”

    旭暗自催动真气,利用密术,与阳说道。

    “杀!”阳同样启用密术,简单回其一字。

    哼,想卖他们哥俩,找死!

    见他们哥俩走近,诸匪贼胯下的马儿跟着向后退,那头目对此极为恼火,大声呵斥道:“都给我稳住!”一听他这话,诸匪贼即便额上冷汗直冒,生怕瞬间失去xing命,还是不得不稳住胯下马儿,握紧手中的兵器,等待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旭咬着嫩嫩的下嘴唇,望向那匪贼头目,奶声奶气道:“叔叔,你如果执意要带我走,还请把我弟一起带上,他身患重病,很可怜的!”那匪贼头目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双阴狠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他,语声森寒道:“说出你们的来路,要不然我立刻下令杀了你们!”

    “来路?”旭眼里的泪珠子滴答滴答落下:“我爹娘在京城做生意,我弟生病了,我便带我弟去找他们,叔叔,这算不算是我们的来路?”言语戏弄够了,就该他们哥俩施展手脚了,旭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眸底划过抹狡黠之色。

    那头目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这么能演戏,无论他怎样威吓,都答非所问,不由失了耐性:“敬酒不吃吃罚酒!”音落,他手中大刀一挥,打马气势汹汹地朝小哥俩冲了过来。诸匪贼见状,立马举起家伙,一夹马腹,将旭和阳近距离围在其中。

    “你们不能杀两位小公子,他们是好人家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俺求各位大爷了,放过他们小哥俩吧!”赶车的中年汉子“扑通”一声跪地,连连朝诸匪贼磕头:“各位大爷,你们好心有好报,就放过两位小公子吧!放过他们吧!”

    “真啰嗦!”那匪贼头目一声冷哼,抡起大刀就向那赶车的中年汉子头顶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旭猝然凌空跃起,对准他胸膛就是连续数脚。

    惨叫声出口,那头目猝不及防之下,跌下了马背。

    “当家的,当家的,你没事吧!”诸匪贼看向自家头目,齐出声关心道。

    不料,没等他们打马朝那头目靠近,阳脚尖一点,凌空而起,紧接着袍袖在他们周围一拂,立时就听到不绝于耳的惨呼声响起。

    马儿受了惊吓,身子一抖,那些骑在马上的匪贼,捂着血流不止的双眼,一个接一个自马背上摔落而下。

    “怎样?滋味怎样?”晃眼工夫,那一匹匹没了主人掌控的马儿全跑得没了踪影,旭小手负于身后,站在那躺在地上,嘴里血丝滑落的头目近前,勾起纷嫩的嘴角,道:“还想卖我们哥俩吗?”

    那头目双眼呆滞,盯着旭没有说话。

    而阳这会子则是瞅着那些捂着双眼,在地上不停打滚的诸匪贼道:“妖怪?竟敢说小爷我是小怪,你们是嫌命长了吗?”他边说,边走近那些匪贼用脚狠踹,“告诉你们,小爷是人,和你们一样是人类,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怪,一群少见多怪,有眼无珠的东西,小爷今夜就送你们去阎王府报道!”音落,就见他脚下步子变化,以极快的速度从那些匪贼身旁绕了圈,待他回到原地时,便听到一声接一声,宛若地狱中传出的哀嚎声,紧跟着,那接连响起的声音逐渐肖止。

    “旭,你快些,我把那些小喽啰都解决了!”看了眼地上那一滩滩血水,阳望向旭,理了理袖袍,闲闲地说了句。

    这时,那头目才回过神,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登时目中喷火:“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老子这就替你们父母除了你俩祸害!”音落,他倏地自地上跃起,手握大刀,朝旭砍来。

    “那就让我这祸害好好招呼招呼你。”旭风轻云淡说了句,随即身法变换,自地上腾起,对准那头目的胸口,又是连踢出数脚。

    “噗!”那头目嘴里喷出一大蓬鲜血,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可他不长记性,定了定神,又一次向旭发起了攻击。

    旭站在原地不动,小脸儿往上一扬,一派天真,“你倒有几分能耐嘛!”纷嫩纯真,可爱至极的脸蛋上,笑得似花儿般灿烂夺目,可就在这无公害的笑容里,却蕴藏着彻骨冰冷,但若不仔细看,根本就觉察不错,“你们在这山道上恐怕没少杀人抢掠,今夜栽在小爷哥俩手上,说来也不冤!”

    “旭,接着!”阳喊旭一声,旭转过头,伸手就接住他凌空抛过来的一把大刀,“小兔崽子,老子和你拼……”话未说完,那握着大刀朝旭冲来的头目,脚下步子骤然顿住,垂眸看向自己胸口,“你……你……”插入他胸口的大刀,已全然将他的身体贯穿,那头目满目不可置信,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十多个大老爷们,会栽在两个稚童手中。

    殷红的血自他身下往外流着,旭朝阳招了招手,“处理了,生得吓到过往的行人。”

    阳点了点小脑袋,走到那头目的尸身旁,从袖中掏出一精致小药瓶,打开盖子,往那头目尸体上洒了丁点药粉,滋滋一阵响过后,地上仅剩下了一滩血水。

    “没想到咱们捣鼓出的这些药粉,还挺管用啊!”收好药瓶,阳得意地朝旭挤挤眼。

    旭没有说话,而是走向那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瘫坐在地的中年汉子身前。

    “大叔,我们哥俩吓着你了,对不起!”旭说的很诚恳,那赶车的中年汉子怔怔地看着他,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旭看着他的眼睛,又道:“这些匪贼肯定干了不少杀人抢掠的勾当,我和阳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大叔若是看不过眼,就送我们到这就行,我们哥俩会想法子去京城的。”赶车的中年汉子虽秉性憨直,但他不傻,知道善与恶,那些刚刚惨死,连尸体都没留下的匪贼,他觉得他们死得不冤,可他一想到两个小小的孩童,竟会有那般了得的手段,这着实让他的脑袋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久听不到中年汉子说话,旭叹了口气,看向正朝他走过来的阳,怏怏道:“大叔估计是被咱们吓着了,看来咱们得自个去京城了!”

    阳看了那仍坐在地上的中年汉子一眼,与旭道:“那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这山里歇一宿再动身。”

    “歇一宿吧。”本就对通往京城的路线不是很熟悉,若晚间赶路,他们哥俩还不定走到哪里去了呢,旭想了想,到马车上拿下他们的小包裹,然后抱起毛球大人和阳沿着奥凸不平的山道向前走。

    赶车的中年汉子见小哥俩越走越远,快要看不见时,心中一急,从地上慢慢站起。

    张了张嘴,他想要唤住旭和阳,喉中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于是,他慌忙走到自个马车旁,坐上车辕,马鞭扬起,就追向了小哥俩。

    “大叔。”听到身后响起马车行来的声音,旭和阳停下脚步,转过头,脸儿上都绽放出了可爱的笑容。中年汉子跳下车辕,二话不说,抱起小哥俩放到车里,这才憨憨道:“他们是匪贼,该杀!俺,俺刚才只是被两位小公子的功夫吓住了!”

    车帘被旭高高架起,他看着中年汉子坐在车辕上的背影,道:“大叔,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和我弟恶毒呢!”

    中年汉子回过头,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道:“没有,俺没有那么想,俺就是觉得两位小公子很厉害!”说完,他看向前方的山道,道:“咱们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树林里歇一宿,明一早再赶路,两位小公子觉得可好 ?”

    旭和阳齐点了点小脑袋。

    “我们哥俩就懂些皮毛功夫,若是我爹娘刚才在,他们顶多挥一挥衣袖,就可将那些匪贼灰飞烟灭。”阳说着,脸儿上充满了自豪感。

    赶车的中年汉子道:“小公子说的,俺信!”这么小的孩子武功都如此厉害,做父母的,其本领肯定更是不凡。马车前行了大约百丈远,就见山道边出现一片树林,那中年汉子拽住马缰,从车辕上跳下,将马儿赶到了林中一处空地上。

    道:“两位小公子,咱们就在这林中歇脚吧。”

    旭和阳跳下马车,朝周围看了看,旭道:“行。”

    虽有银辉倾照,可这山里的夜,静寂中时不时响起几声野兽的嘶吼,寻常人若身处在这山里,铁定会胆寒发竖,不寒而栗。

    林中月光斑驳落在地上,中年汉子手脚麻利地捡了些树枝,围着马车开始生起了火堆。

    “大叔,生一堆火就好,不用这么麻烦的。”旭帮着那中年汉子将树枝搭在一起,脸儿带笑说了句。

    中年汉子用火石点上火,道:“不成,山里野兽多,尤其是夜里,更是野兽出没的时间。”旭帮忙又搭起另一堆树枝,道:“不怕,那些畜生若是赶来冒犯咱们,我们哥俩会对付他们的。”

    “野兽可不比那些匪贼,它们凶恶着呢!”中年汉子边说,边打起手中的火石,不多会,马车周围搭起的堆堆树枝,全燃了起来,“两位小公子,你们躺倒车里休息吧,俺就在火堆旁坐一宿就成。”见旭和阳坐在自己身边不起身,中年汉子笑着道。

    旭道:“我坐在这陪大叔说说话,我弟有些累了,让他睡在车里就好。”说着,旭扯了扯阳的衣袖:“你去车里睡吧!”阳站起身,朝中年汉子笑了笑,然后对旭道:“哥,那我去了。”

    旭点了点头。

    对于阳唤出的这一声哥,旭心里感到很是愉悦。

    一直以来阳都不愿唤他哥,总说他们年岁相同,没什么大小可分,有时候就算叫他一声哥,也是口不对心。但,刚才那一声哥,他知道阳绝对是发自真心唤他的,他是兄长,爱护兄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再说,娘曾背着阳与他叮嘱过,要好好照顾阳,不能让阳受委屈。

    旭知道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因此,他想都没想,就对凌曦许下了他的誓言——作为兄长,他要一生保护阳,不让其受到丝毫委屈!

    妖怪,谁若敢说阳是妖怪,他第一个不会放过!

    后半夜,赶车的汉子慢慢打起盹来,旭见状,道:“大叔,你要不也到车里歇会吧,有我在这坐着没事的。”熟料,中年汉子刚摇了摇头,从远处就传来了“嗷嗷嗷……”的狼嚎声,顿时,那中年汉子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道:“小公子,你快去车里!”说着,他起身在附近寻来一根成人手腕粗的木棍,紧攥在手中,朝四周来回观察着。旭起身,随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微微笑了笑,道:“大叔无需害怕,让它们尽管来好了!”

    “小公子,这可不是儿戏啊,快去车里呆着,俺说什么也不会让那些畜生伤害你们的。”中年汉子劝说旭去车里,却见旭迟迟不动,面上不由现出焦急之色:“小公子,你快去啊!”狼嚎声越来越近,中年汉子因惊怕,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大叔,没事的。”阳揉了揉眼睛,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到旭身旁,他朝中年汉子晃了晃手中的竹箫,道:“有这个,这山里任何凶禽野兽也伤不到我们的。”

    见中年汉子似是不信,旭道:“大叔,你放心好了,有我弟手中的竹箫,那些畜生绝对伤不到我们!”

    “真伤不到我们?”中年汉子张了张嘴,确认道。

    “自然是真的。”旭笑了笑,道:“走,咱们到车辕上坐着吧,那些畜生就交给我弟了。”中年汉子攥着手里的木棍,不放心地看了阳一眼,这才跟在旭身后慢慢走到了马车旁。不过,他没有坐到车辕上,而是牢牢攥着木棍,朝四周仔细留意着,旭看了眼他额上渗出的冷汗,笑了笑,道:“大叔,你别这么紧张,咱们一会没事的。”

    中年汉子目视前方,点了点头,不时道:“没事的,咱们没事的……”

    随着狼嚎声愈来愈近,火堆丈余外出现了二十多只黑狼,它们绕着火堆将马车团团围了住。

    皆呲着牙,嘴里滴落着哈喇子,且它们碧绿色的眼珠里迸射出渴望的光芒,宛如黑夜里亮起的耀眼烛火。

    ——这是对猎物的欲*望!

    人类视它们为猎物,在它们眼里何尝不是如此。

    在这些狼的眼里,人肉是生灵中最为鲜美的一种,尤其是小孩子的肉,那绝对是令它们垂涎欲滴的鲜美佳肴!

    “嗷嗷嗷……”群狼中一只体型庞大,好似狼王的那只狼,高昂起头,发出一声嚎叫,竟露出了人xing化的表情——轻蔑戏虐,吞吐着舌头,狡猾的气质彰显无遗。是的,它就是流露出了这些人xing化的表情,而且是对阳流露出的。

    因为阳脸上的表情,此刻尤为轻蔑、嘲弄!

    久不见阳有所动作,那狼王兴奋地嚎叫一声,而这一声令下,群狼顿时显出骚乱,蠢蠢欲动。

    “畜生,你们也想欺负我们吗?”

    阳纷嫩嫩的小嘴微启,轻吐出一句,随之将竹箫放至唇边。

    “嗷嗷嗷……”群狼纷纷高昂起头,本涌向火堆的身形,猝然都停了下来。它们似是在挣扎着,既想蚕食它们的猎物,又苦于前行不动。

    悠扬的箫声自阳指尖袅袅升起,音律柔和而婉转,伴着阳的心语:“听着,我是你们的主人,立刻滚回你们的巢穴!”传入群狼耳里。

    慢慢的,在那狼王带领下,群狼齐向后退了退,然后掉转身形,以统一的步伐,向林中深处行去。

    “啪啦!啪啦……”

    中年汉子听着婉转的箫声,以及群狼足下发出的整齐落地声,再次惊愣了。箫声悠悠,忽如浪花推进,忽如漫天飞雪纷舞,又忽如春之风儿拂面,柔和而令人心神陶醉。旭望向阳的目光中,充满了笑意:“阳,你成功了!”

    小小人儿,白衣落落,蓝发飞舞,周身气息宁和,与了结那些匪贼时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前者若说成是小恶魔,那后者就是天界的仙童。

    最后一个音符肖止,阳收起竹箫,转身望向旭,一脸认真道:“怎样?”

    旭望向他笑着点头:“很好!”

    “我感觉也很好呢。”一听旭的话,阳脸上认真的表情倏然瓦解,尤为臭屁地回旭一句。

    “小公子,你吹奏的曲子真好听,还有,还有那些狼好像听了你的曲子,就齐整的掉头离开了。”回过神,中年汉子直直望向阳道。阳小嘴一咧,笑道:“它们若不走,我就召唤比他们更为凶猛的野兽,将它们统统吃掉。”

    中年汉子眼里满是佩服,道:“俺与两位小公子在一起这几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小意思啦!”阳摆摆手,脚尖轻一点,就挨着旭坐在了车辕上。中年汉子望着小哥俩憨厚一笑,给各个火堆添加好捡来的树枝,也坐到了车辕上,道:“两位小公子去车里睡吧,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会亮,到时咱们就动身赶路。

    旭和阳没说什么,笑了笑,钻进了车里。

    翌日,洛城。

    早朝散后,因璟被轩帝传到御书房有事商议,凌曦便到御花园里转了转,久不见璟找来,她便朝附近的湖泊看了过去,发现湖中各色莲花开得正盛,便提步到了湖心凉亭,准备好好欣赏这莲之美景。

    没成想在她前脚刚踏入凉亭,身后就传来一女子声音,“夜相真是有雅兴,也到这湖心凉亭赏莲来了!”缓缓转过身,凌曦就看到皇后在一群宫人簇拥下,沿着湖中的长廊朝亭中走了过来。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见皇后走近,凌曦与其见了一礼。

    轩帝的皇后,闺名水沐晴,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女,这些基本信息,凌曦一早就知道。

    “夜相免礼。”水沐晴微微笑了笑,免了凌曦的礼,然后在长凳上落座,道:“夜相也坐吧。”

    凌曦神色浅淡,揖手道:“谢皇后,微臣站着就好。”说完,她状似无意地将目光转向了湖中的美景。

    “本宫就喜欢这湖中的莲花,看着它们,本宫的心情就极为舒适,夜相想来也是如此吧?”接过贴身宫婢宁儿呈上的茶盏,水沐晴轻啜了口,缓声与凌曦说了句。凌曦看向她,淡淡道:“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世人对它皆赞颂不已。”

    “也是。”水沐晴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听夜相这么说,想来夜相的品质肯定与那湖中之莲无二,可本宫怎就觉得夜相在某些事上,甚是与其不相符呢?”凌曦怔了怔,没有既可作答,暗道:这皇后是在没事找事吗?

    她们之间有何过节?

    需要一国之后降低身份,和她一个朝臣在这磨嘴皮子。

    “皇后所言,微臣甚是不解,还请皇后直言。”

    敛起心思,凌曦有礼道。

    水沐晴心里冷哼一声,暗忖:“夜妖,你到挺能装啊,很好,本宫就看看等会你还怎么装下去!”朝侍立在亭中的宫人扫了眼,水沐晴道:“都退到亭外候着,本宫有话与夜相说。”

    “是。”

    侍立在她身后的宫人,齐应一声,出了凉亭。

    就是她的近身宫婢宁儿和平儿,也退到了亭外长廊上。见宫人们都退出了凉亭,水沐晴清了清嗓子,勾唇道:“听说夜相有家有室?”凌曦颔首,言语依旧浅淡:“微臣是有家有室,不知这与皇后刚才所言,有何关系?”

217 找辱

    抬手正了正发髻上的凤钗,水沐晴面上表情看似温和,实则略有些嘲讽道:“既然夜相有家有室,为何还要揪着璟王不放?”凌曦没有即刻回她话,而是微微笑了笑,才道:“皇后是以什么身份与微臣说这话?”说着,她的目光继续投向湖中盛开的各色莲花,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水沐晴听:“莲花纤嫩娇柔,穿透重重污泥,凸显生命的执着。

    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而且啊,它始终默默无闻,尽平生之力驱除污浊,坚强不屈,捍卫圣洁的心灵,挺直高贵的身躯。”

    默然片刻,凌曦眸光柔和:“它不向罪恶低头,永不让邪恶靠近。淤泥无法吞噬它坚定的心念,亦无法折断它向上的意志。就因为它的这些品质,才会被天下文人雅士大为喜欢,而我,同样欣赏和喜欢它这般高洁的品质。”

    水沐晴脸色很不好,眼前这抹青衫,明明是答非所谓,她是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眼里吗?

    “夜相,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不悦的声音在亭中响起,水沐晴道:“本宫问你的话,你答非所谓也就罢了,还在本宫面前卖弄你的文采,是觉得本宫才疏学浅,没法与你相比吗?”言语到这,她嘴里突然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说白了,你刚才那一番话,是意在折辱本宫,对还是不对?”

    凌曦浅笑淡然,道:“微臣只是看着湖中这美景,有感而发罢了,皇后这般曲解微臣的话,着实令微臣惶恐。”话是这么说,但凌曦脸上的表情,却无丝毫恐慌之色。

    “有感而发?你以为本宫会信吗?”水沐晴瞪向凌曦,眸中神光仿若要燃起来,然,很快,她便掩饰好心底涌起的怒火,道:“本宫问你的那句话,你还没回答呢?”水沐晴也不知自己今个是怎么了,非得问眼前这抹青衫如此敏感的话题,可她控制不住自个。

    那宛若天人一般的男子,现如今似是变回以前那似暖风,似晨阳,又似明月般的佳公子了,这样的他,她一见之下,就不由牵起那陈年往事。

    他,本是她的夫。

    她,本是他的妻。

    却因为楚帝的废后,一个甚是不堪的女子,坏了他们之间的姻缘。

    想想,她心里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京中,乃至这整个天下,都在暗传眼前这抹青衫是女子。

    如果他……他真是女子的话,璟王和她在一起,岂不是名正言顺?不可,绝对不可。她不要这种可能发生,绝不要!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那什么聂姑娘了,她会是楚帝的废后吗?如若不是,她为何会突然间出现在宫里,又被璟王带回王府?

    但,她要是那不堪的女人,璟王对她怎又不冷不热?这未免太不符合逻辑了。

    哼,太后将那聂姓女子出现在宫里的事,瞒得是滴水不漏,可还是让她探听出些许大概。

    “皇后是以什么身份问微臣那句话?”凌曦勾起唇角,静静地看向水沐晴。即便她是璟的皇嫂,可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再者,她为什么总感觉对方眼里有嫉恨?

    嫉恨,她嫉恨自己什么?

    难不成她喜欢璟?

    若是在皇帝和王爷之间选择,天下女子,准确些说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多半会选择做皇帝的女人。

    因为这样,不仅她们自身荣耀至极,就是她们的家族,也会随之飞黄腾达。

    不解,凌曦很不解水沐晴今日之举。

    “璟王是皇上的胞弟,作为他的皇嫂,本宫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不成吗?”水沐晴端起茶盏,脸色不悦地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将茶盏放在圆桌上,道:“你是男子,又是朝中重臣,该知道和璟王之间的关系多有不妥。”

    “妥不妥,我和王爷心里各自明白,就不劳皇后费心了。”

    凌曦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你真是冥顽不灵!”水沐晴心底压下的怒火再次窜起,道:“实话告诉你,太后已打算将本宫的二妹指婚给璟王做嫡妃,而你,再这般揪着璟王不放,只会自讨没趣。更何况璟王身边还有个聂姑娘,到时,嫡妃进门后,她很有可能被太后指为璟王的侧妃,如此一来,你觉得璟王放着两个大美女不要,还会与你个男子不清不楚的相处在一起吗?”

    “皇后这会很闲?”凌曦笑了笑,未理会水沐晴脸上的神情,收回视线,悠然看向湖中美景。

    水沐晴何时被人这么无视过,立时,她气得站起,怒道:“你说什么?”

    “璟王和我之间的事,我情他愿,娘娘若闲得实在发慌,不如和皇上努力嘿咻,多为皇家开枝散叶。”别人不自重,上杆子找辱,那她就不客气了,凌曦眸中闪过抹冷色,说得那叫个风轻云淡。

    嘿咻具体是个什么意思,水沐晴不懂,就是此刻站在长廊上,制止宫人通传的轩帝和璟,亦不清楚这两字中的含义,但他们皆是聪明人,单从字面上理解,也不难知道其中含义。轩帝俊逸的脸上一阵发热,璟似是没看出他此刻的尴尬,而是目光chong溺的望向亭中那抹背对着他的青衫。

    他的曦儿啊,就是这么的可爱,一番风轻云淡的话语,就将皇后说得脸面挂不住,呵呵,不过,他喜欢,什么样的曦儿,他都喜欢得紧!

    在御书房议完事,听璟说要到御花园找凌曦,轩帝自御案后起身,与璟一起到了御花园,言语中的意思是散散心。对此,璟没说什么。不料,二人到御花园中,却没见到凌曦的身影,璟皱了皱眉,思量凌曦有可能去何处,就听到孙琦在他和轩帝身后提醒,说湖心凉亭中那抹青色身影应该是夜相没错。

    朝孙琦说的那处凉亭看了眼,璟提步就朝那边走去。

    轩帝见状,紧跟了上。

    当他们踏上长廊,慢慢靠近凉亭时,那些候在长廊上的宫人,心中一颤,忙欲向轩帝和璟行礼,却被璟抬手制止,轩帝面无表情,挥了挥手,打发那些宫人全退到岸边等候,宁儿和平儿想提醒自家主子皇帝和璟王来了,奈何情况不允许,只好低垂着头,胆战心惊的跟在其他宫人后渐行走远。

    凌曦这个时候正好将目光投向了湖心,且是背对着长廊,因此,她没看到轩帝和璟的到来。

    水沐晴亦是如此。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本宫说一遍!”水沐晴的语气很不好,她觉得凌曦是在嘲笑她,嘲笑她怀不上龙嗣。

    凌曦未回身看向她,言语依旧风清云淡:“皇上膝下现就大皇子一个龙嗣,皇后有时间在这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和皇上努力嘿咻,这样的话,想来不多久就会传出喜讯!”再说一遍,就是再说十遍,她也照旧是这么句话!

    人不自爱,就别怪别人辱之!

    知晓轩帝对璟生出的那异样情愫,凌曦便不由为后宫中的女人感到可悲。

    尤其是这水沐晴,穷极一生,怕都不会得到轩帝的真心。

    更别说以轩帝的身体状况,若能让宫妃有孕,怕是难如登天。

    说出刚才那么一番话,她是有意在羞辱身后那自以为是的女人,但同时,她心里涌上了些许歉然,这歉然不是对水沐晴,而是对轩帝。嘿咻,以轩帝的身体,他能和皇后,和宫妃们努力嘿咻么?

    心下微叹口气,凌曦的心神又放在了那一湖莲花上。

    出口之语,就如那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是不可能的,她再怎么对轩帝生出歉疚感,也不能否认她没说刚才那番话。

    “你……你给本宫跪下!”手指凌曦,水沐晴脸色难看,咬牙道。凌曦头也未回,道:“在皇上面前,微臣都不曾跪过,难不成皇后比皇上还要位高权重?再说,微臣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藐视本宫,对本宫出言不逊,理该跪下认错!”水沐晴尽力稳定住情绪,一字字道:“夜妖,你给本宫跪下!”见凌曦不为所动,她声音不由拔高:“来人!”不成想等来的不是宫人应声,而是璟的声音悠悠传来:“夜相所言,本王极为认同!”

    璟王?他怎么来了?

    水沐晴想回过头,可一想到她刚才的言行举止,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本王与夜相之间的关系,他情我愿,与皇后有何关系?”璟与轩帝步入凉亭,见凌曦回过神,朝她chong溺一笑,继续看向皇后道:“皇后有闲心管我们之间的事,还真不如和皇兄努力嘿咻来得好,这样的话,瑾瑜也就不孤单了!”

    “璟王你……你……”水沐晴只觉脸面滚烫,双目愕然,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璟的话。轩帝在这时轻咳了两声,水沐晴瞬间回过神,施礼道:“臣妾见过皇上!”轩帝轻颔首,道:“皇后近些日子身体可好?”自一月前到皇后寝宫安寝后,轩帝以政事繁忙,再未到过后宫。

    毕竟云、雾、朝三国间正在交战,他没心思与宫妃行那鱼水之欢,不光是宫妃们,就是太后,也颇为理解。

    “臣妾安好,谢皇上为臣妾挂心!”

    水沐晴又是盈盈一礼,柔声回轩帝一句。

    良久,都听不到轩帝说话,就是璟和凌曦也未说话,水沐晴在亭中呆不住了,她面向轩帝,行礼道:“臣妾出来有些时候了,就不在这打扰皇上和璟王商谈国事了!”轩帝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摆摆手,道:“去吧!”

    裣衽一礼,水沐晴出了凉亭。

    “回府后,咱们就住进莲池附近的院里,你看可好?”攥住凌曦的手,璟眼里尽是柔情。凌曦朝轩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抽出手,却被璟攥得更紧,“璟,这样不好!”凌曦说着,嗔璟一眼。

    “皇兄不会在意的。”璟眸中含笑,看向轩帝道:“拿下云、雾两国,威远候功不可没,要是皇后那再无喜事传出,恐怕不太好吧!”说着,他拉着凌曦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轩帝在他们对面落座,沉默半晌,道:“我的身体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凌曦长睫微闪,满目歉然道:“皇上,微臣刚与皇后所言,多有不妥,还请皇上恕罪!”说着,她就要起身向轩帝请罪。璟却拽住她的手,不让她站起,“你又没说错什么,皇兄不会怪你的。”

    音落,他与轩帝视线相对:“皇兄,你的身体近来恢复的很好,一个月去后宫数次,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瑾瑜很懂事,也很聪明,有你和夜卿家从旁教导,朕觉得有他这么个皇儿就足够。”轩帝没有正面回答璟说的话,要他违心与后宫中诸妃痴缠,他做不到。凌曦明白轩帝的心思,她挠了挠璟的手心,示意璟别再说这个话题。

    可璟也不知怎么想的,依然规劝轩帝多去后宫,最好能让皇后有孕。

    听得凌曦不由蹙眉。

    “你不赞成我说的话吗?”发觉凌曦的不对劲,璟目中略带些不解,问道。

    凌曦目光淡然,看了轩帝一眼,这才与璟道:“皇上的龙体比之以前是有所恢复,可要如你言语的那样,于皇上的龙体没甚好处。再者,皇后有没有龙嗣也急不来的,我想,如果机缘到了的话,皇后那必会传出喜讯。至于威远候,我认为他不会居功自傲,拿皇后有无龙怀上龙嗣一事在朝堂上做文章。”

    璟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没再就前面与轩帝说的话题继续下去。轩帝的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心中却对凌曦说出的一番话尤为感激。

    三人静默着坐了一会,轩帝道:“前两日,听母后话语里的意思,好像有意将威远候府的嫡次女指婚于你,你若无意,最好想想怎么应对母后。”言语稍顿,轩帝又道:“哦,还有你府上那位聂姑娘,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轩帝,包括太后,目前都不知那所谓的聂姑娘已失踪的消息。

    璟将消息封得很死,并着安顺警告碧桃,如果她将璟王府中发生的事,一丝一毫传至太后耳里,那么等她的只有个“死”字!

    “我已有心爱之人,母后为何还要抓着我的终身大事不放?”璟语声有些冷然道:“她若一意孤行,就别怪我这做儿子的与她唱反调。”

    轩帝轻叹口气,道:“母后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要她所谓的为我好!”璟紧了紧凌曦的手,继续道:“现在的我很幸福,而且很快我会有件重要的事告诉你和母后,到时,你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轩帝思量着璟这句话,片刻后,他朝凌曦望了眼,问璟:“为何现在不说与我和母后?”

    凌曦眼睑微垂,只是听着璟和轩帝的对话,未出一言。

    “时候尚未到,再说,要说出那件事,我还得问问她的意思。”璟边说边看向凌曦。轩帝观察着他和凌曦脸上的表情,不由道:“你口中的他,是指夜卿家吗?”

    “皇上,微臣好久没见大皇子了,想去看看他。”凌曦将手从璟掌心挣脱出,倏地站起,朝轩帝有礼说了句,就朝亭外走,璟看着她的背影,怔了片刻,跟着起身,与轩帝道:“皇兄,我就不在这陪你了,瑾瑜那小子我也好久没见了呢!”轩帝唇角动了动,终没有说话。

    步出凉亭,璟回过头,望向轩帝,目光郑重,道:“皇兄,除过她,我不会娶任何女人,要是母后再在你面前说起我的终身大事,还麻烦你与她老人家说说我的意思。”说完,他快走两步,追上了凌曦。

    璟口中的她,轩帝确定是凌曦没错,可问题是他不知璟说得所谓的大事,而且能令他和太后为之高兴的大事,具体指的是什么?

    除非,除非……他是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轩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但,抛去那些既酸又苦的念头后,轩帝感到整个人不多会变得轻松不少。

    缓缓站起,他走至栏杆旁站定,双手负于身后,望着湖中的美景,脸上的表情尤为平和。

    湖中之莲,真得很美!

    远看如霞似雪;近看,似画如诗。

    真真惹人喜爱!

    绽放的,露出它们迷人的身姿;还是花骨朵儿的,似乎还在沉睡;欲开放的,宛若娇羞的小姑娘。

    徐风轻拂,湖水泛起波纹,朵朵花儿宛若仙子一般,随风舞动着。那一片片飘落的花瓣,仿若仙子们不慎撒落的奇珍异宝。

    香气伴风而来,甚是沁人心脾。

    “皇上,起风了!”秋初的风儿虽不是特别寒凉,但考虑到轩帝的龙体,孙琦步入凉亭,还是出言提醒了句。

    轩帝转过身,走向亭外长廊,道:“回御书房。”

    “是。”

    孙琦恭谨应声,紧跟其后前行。

    去福熙宫的道上,无论璟问什么,凌曦都是不说话。

    眼看着拐过前面的小道,就到瑾瑜的寝宫,璟目光微闪,一把抓住凌曦的手,拽她到道旁的一片桂花林中,“璟,你要做什么?”被璟抵在一棵花树上,凌曦长睫颤了颤,伸手推拒璟靠近自己。

    “你说我要做什么?”

    璟勾起唇角,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凌曦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一阵心痒,不由嗔道:“这可是大白天,而且是在宫里,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璟像是没听到她说得话一般,直接吻住她的唇,就是一阵极致的索*取,半晌后,他沙哑着声音道:“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间离开凉亭,又为什么不理我?”

    凌曦的脸儿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她背过身,看着漫天飘落的桂花雨,喃喃道:“我想孩子们了,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才能让他们和咱们光明正大的相处在一起。”

    “很快,我们一家人很快会在一起,我向你保证。”从背后环住凌曦的腰身,璟将头轻搭在她肩上,语声轻柔道。

    “煜王的事一天不解决,我的身份就一天不能公开,孩子们也就会迟迟不能与我们在一起。”长长叹了口气,凌曦抚上璟的手,头后仰紧依着璟,有些伤感道:“我真得很想和你,还有孩子们长长久久的呆在一起!”

    璟满目柔情,低喃道:“会的,我们一家人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他哪知道凌曦担心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倘若他知道凌曦的顾虑,知道凌曦心中那无法言说的苦,定会心慌不已。

    香甜的桂花香萦绕在两人周围,良久,凌曦道:“皇上不临幸后宫嫔妃,自有他的缘由,你日后别再他面前提这档子事了,知道么?”

    “为何?身为皇帝,他膝下不能只有瑾瑜一个皇子的。”

    松开凌曦的腰身,璟将她的身形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眸中全然不解。

    “没有为何。”凌曦淡淡道:“而且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皇帝必须要子嗣众多啊?”她能说皇上心里喜欢的人是你这位胞弟么?现实情况是不能,她不能在璟面前,将轩帝对他的感情捅破。

    璟拧眉思量片刻,道:“是没哪条律法规定皇帝一定要子嗣众多,可皇兄就瑾瑜一个皇子,我还是感觉多有不妥。”凌曦哼唧一声,朝近旁的道上走去,边走边嘀咕道;“有什么妥不妥的?历朝历代,帝王皇子众多,为争抢那独有的一把椅子,兄弟相残的事例还少吗?瑾瑜聪明懂事,长大后,一定能成为一位好的当权者。”

218 爹爹

    “呵呵!”璟轻笑出声,忙赶上凌曦的脚步,与她并肩朝福熙宫走去,语声柔和道:“我没说瑾瑜不聪明啊,我不过就是想着皇兄若能多个子嗣,瑾瑜未来也好有个帮手不是么?”

    凌曦瞥他一眼,道:“只要有双慧眼,知人善用,还愁没帮手吗?”

    “这倒也是。”璟momo鼻头,讪讪笑道。

    两人到了福熙宫,约莫半个时辰后就是午膳时间,在瑾瑜一再相求下,三人一起用过午膳。

    专注起一件事来,时间往往过去得很快。

    朝窗外望了眼天色,璟自椅上站起,与瑾瑜道:“今日便到这吧!”瑾瑜点了点小脑袋,甚是不舍地望向凌曦:“老师明日还来找瑜儿吗?“他眸中的渴求丝毫不遮掩,凌曦微微笑了笑,颔首道:“往后只要我有空,会每日来福熙宫给你授课的,还有,你璟王叔也会来哦,他的武功可是很厉害的,有他从旁指导,你肯定会有一身不错的修为!”站起,凌曦叮嘱瑾瑜:“我布置的课业,一定要按时完成!”

    瑾瑜懂事地嗯了声,然后送璟和凌曦朝殿门口走去。

    “我会时不时检查你的课业,所以,别想着偷懒。”

    步至福熙宫门口,凌曦忽地回过头,补充了句。

    “老师和璟王叔放心,瑜儿不会偷懒的。”瑾瑜再次点了点小脑袋。

    凌曦唇角溢出抹满意的笑容,与璟璟渐行走远。

    漪澜殿。

    水沐晴步出湖中凉亭,面上神色一直处于恼怒之态。

    “娘娘,为他人一两句话气坏身子不值当!”宁儿从旁劝着,可任由她说什么,水沐晴都不搭话。这会子夕阳已逐渐收拢,自家主子坐在榻上生着闷气,始终未曾启口说话,该说的,她们两位近身奴婢都说了;该劝说的,她们自然也没少劝。

    奈何主子娘娘如老僧入定,就是片言不发。

    宁儿心中叹了口气,朝侍立在一旁的平儿看了一眼。

    不成想,平儿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得法子。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水沐晴猛地抬手一扫,身旁矮几上放着的茶盏,“啪啦”一声脆响,摔的是四分五裂,“他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必须得想出法子从他身上扳回一局。”

    说出来就好,说出了就好!宁儿和平儿齐舒了口气。

    平儿给宁儿使了个眼色,就见宁儿手脚麻利地收拾地上的杯盏碎片,而平儿则是帮水沐晴边揉捏肩膀,边低声道:“娘娘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水沐晴目中划过抹精芒,嗤笑道:“你说若是二小子做了璟王妃,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精彩?”

    “可太后一直没给侯府下指婚懿旨啊?”平儿蹙眉想了想,“再者,以璟王对夜相的喜欢,二小姐若真嫁给他,未来的日子可该怎么过?”水沐晴脸色一沉,制止平儿手中的动作,道:“日子该怎么过她就得怎么过。”

    平儿有些不忍,嗫嚅道:“可,可那毕竟是娘娘的亲妹妹啊!”

    “本宫不傻,知道她是本宫的亲妹妹。”水沐晴眼睑微垂,瞧了眼自己修长而白*皙的玉手,道:“本宫之所以要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她好?”平儿是个聪明的,自是对水沐晴的话听得明白,道:“也是。世间女子,哪个不想着能嫁给璟王爷,更何况二小姐嫁给璟王还是做嫡妃,想来她是没什么可埋怨娘娘的。”

    宁儿收拾完地上的杯盏碎片,行至平儿身旁侍立好,跟着附和了句。

    “还是你们两个好,知晓本宫的心思。”

    水沐晴斜倚在榻上,淡淡说了句。

    忽然,宁儿抬手在头上拍了拍,满脸自责道:“瞧奴婢这猪脑子,娘娘午膳没用,这会子一定是饿了!”水沐晴想着心事,并未因她的话出声。

    平儿却道:“快下去通传晚膳!”

    “我这就去。”宁儿应声,转身匆匆离去。

    “大皇子这段时间是不是越发出息了?”良久,水沐晴突然问道。平儿愣了愣,才道:“这……”大皇子近来是个什么状况,就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不说,想来各宫主子每日道福寿宫请安,都能看出一二,比之以前那上不得台面,沉默不语的样儿,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长时间没听到平儿说话,水沐晴面上显出丝冷笑,道:“其实问你是多此一举,他都有哪些变化,本宫心里是清清楚楚。”沉默了一会,她接道:“本宫前段时间就想着除掉他,一直拖到现在,看来是时候动手了。”

    “娘娘,皇上膝下现就只有大皇子一个子嗣,若咱们暗中做什么动作,被皇上察觉出一二,那便是灭九族的大罪啊!”本以为主子几个月没提那件事,想必是忘了,没成想她仍记着,并很快会有所动作,平儿一想到这个,就胆战心惊得紧。

    皇宫真得很能改变一个女人,未入宫前的主子,是那么的温婉,那么的心思玲珑,可在宫里浸泡数年后,主子变了,变得六亲不顾,只为她心里那份不该有的执念再费尽心思。

    怎么办?

    她一个做丫头,该怎么办?

    规劝?主子压根就不听,看情况,她们这俩近身侍婢,只能陪着主子一起犯险了,且是拿着威远侯府,乃至九族的xing命犯险。

    “娘娘要不再想想?”存着一丝侥幸,平儿言语委婉,再次劝说水沐晴,“奴婢和宁儿都是jian命,没了便没了,可娘娘不同,娘娘身后还有整个侯府和母家啊!”水沐晴十指交错,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一字字道:“你说的那种情况,绝不会发生!”

    “是,不会发生,奴婢说的那种情况绝不会发生。”

    劝说无用,平儿只好连声应道。

    晚膳在宁儿的通传下,很快在正殿摆放好。

    熟料,水沐晴一坐到桌旁,就是单看了看摆放满桌的膳食,胸口便泛起一股恶心之感,跟着别过头,弯腰干呕了两声。

    “娘娘,你没事吧?”

    宁儿和平儿拿起桌上的筷子准备伺候她膳食,见她这个状况,脸上齐现出关心之色。

    “本宫……本宫没事……“水沐晴坐正身形,朝宁儿、平儿二人摆摆手,可没过片刻,她正准备将宁儿夹到碟中的一块鲜嫩鱼肉放入口中,又一次别过头,连连干呕个不止。“快,快通传御医!”明白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平儿垂眸思量了会,对宁儿道。

    “娘娘,奴婢这就着小李子去御医院通传御医。”宁儿语声焦急,与水沐晴说了句。

    “别,别整出大动静,”水沐晴接过平儿递过的帕子拭了下嘴角,眼里渐渐蕴出说不出的柔情来,她轻抚腹部,道:“就着宋太医过来给本宫看看,可记住了?”看着她目中的感情变化,及她手中的那个小动作,平儿和宁儿倏然之下捂住嘴,满脸呈现出不可抑制的激动来,平儿颤声道:“娘娘不会……不会是有了吧?”这声音里有喜悦,有苦尽甘来,有着各种各样道不出的感情。

    水沐晴唇角微微弯起,“等了这么多年,本宫这次多半是真得有了!”有过太多次的失望,水沐晴本已心灰意赖,不料,老天还是垂怜她的,给了她做母亲的机会,她眼角微显湿润,将手递向平儿,“扶本宫到榻上躺着,待会宋太医过来,就会知晓到底有没有了。”

    平儿扶她走向内殿,与宁儿齐道:“有,这次娘娘一定是有了!”

    “嗯,本宫也觉得这次多半有了。”水沐晴眸含笑意,对自己此刻的感觉再次肯定道。

    “你扶娘娘去榻上躺着,我这就到殿外吩咐小李子去。”随着音落,宁儿似阵风一般已到了殿外。

    低声在一名小太监耳边嘀咕了两句,便见那听她吩咐,名叫小李子的太监朝着御医院方向疾步而去。

    想象是丰富的,满心期待也是幸福的,但,现实却很骨感。

    没有,在那宋太医来诚惶诚恐来到漪澜殿,为水沐晴把过脉后,说出“娘娘并未有怀上龙嗣”这句话时,水沐晴当即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吓得那宋太医侍立在一旁的身子直发抖。

    一切不过是她太过想怀上龙嗣,引起精神上压力过大,从而生出的臆想。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这次的感觉明明很明显,她怀上龙嗣了,她一定是怀上龙嗣了!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平复好情绪,水沐晴给宁儿使了个眼色,宁儿会意,快步出内殿,将那些候在正殿中的宫人全打发到了殿门外。

    “宋太医,你入御医院有不少年头了吧!”

    水沐晴端坐在榻上,接过平儿递上的茶盏轻啜一口,连眼都没抬,问宋太医。

    “承蒙娘娘大恩,微臣在御医院当值快八个年头了!”宋太医跪地,顾不得擦额上渗出的冷汗,战战兢兢回道。

    “本宫一直以来对你可好?”水沐晴面色如水,摩挲着杯沿上的花纹,勾唇又问宋太医。宋太医颤声道:“娘娘对微臣多有抬举,否则微臣不会有今天。”要发生大事了么?皇后难道……难道要他……

    摇头,宋太医心下不停地摇头,那可是欺君之罪,皇后向来精明,不会的,她不会拿这种事欺瞒皇上。再说,就算她想欺瞒,随月份增大,那肚子可是说不了谎的。

    宋太医低着头,在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

    “很好!”水沐晴嘴里这两字一出,宋太医顿如坠入冰谷,欠人的终须还的,在他当年承了皇后的恩惠,就该想到会有这天,他不悔,也不怨,只是觉得……只是觉得甚是对不起妻儿!

    “娘娘有什么吩咐,微臣定当照做。”敛起那些哀伤的心思,宋太医朝水沐晴磕头道。

    水沐晴满意的笑了笑,道:“宋太医果然是个聪明人。”说着,她招平儿到近前,凑在她耳畔小声吩咐了两句,平儿点了点头,朝她屈膝一礼,然后至宋太医身旁,压低声音将水沐晴说的话,在宋太医耳边转述了遍。

    “娘娘放心,微臣知道怎么做。”

    宋太医磕头应下了水沐晴的吩咐。

    水沐晴颔首轻嗯一声,摆手道:“有劳宋太医跑这一趟,本宫这会感觉好多了,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宋太医磕头行礼后,提起药箱,从地上缓缓爬起,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出了内殿。

    听到他脚步声走远,平儿眼眶泛红,满心伤感道:“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娘娘?这太不公了,实在是太不公了!”水沐晴脸上的表情这会子倒是无丝毫变化,她看了平儿一眼,语声不急不缓,不轻不重道:“这样像什么样子?本宫现在身怀有孕,你可千万别给本宫添晦气。”

    平儿听完她这话,先是怔忪了片刻,接着扑通一声跪地,向水沐晴磕头道:“奴婢知错,还请娘娘降罪!”

    “起来吧!”水沐晴抬手,道:“这件事就你和宁儿,还有宋太医,及本宫四人知道,若中间出现差错,那么你说与本宫的那些话,毫无疑问会会应验。”

    “娘娘放心,奴婢和宁儿绝不会出现半点差错!”平儿抬起头,看向水沐晴的眼里,满是坚定之色。

    水沐晴道:“你们俩打小就跟着本宫,本宫自是信得过你们。”

    夜色漫漫,明月清幽,在韩城郊外的一座景致优美的宅院里,旭和阳坐在一间亮灯的屋里,撅着小嘴,看向那正望着他们的紫衣男子。

    “你真是我们的爹爹?”

    静寂的屋里,忽然响起旭的声音。

    “你说呢?”

    煜抱臂背对窗而立,幽蓝的眸中带着不知名的笑意,勾唇反问旭。

    孩子都有了,璟,你竟然连孩子都有了,呵呵,但你可知道他们现在在我手中?

    是的,旭和阳眼前看到的紫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煜。

    至于他们为何会在煜手中,其实不难想到。

    纷嫩嫩,身穿白衣,宛若仙童似得两个小人儿,自离开云首村,在前往洛城的道上,可没少引起人们的目光。尤其是旭的蓝眸蓝发,太过出众,不引起煜的主意,根本就没得可能。

    那晚在君山遇到匪贼,以及遇到狼群,小哥俩的一举一动,皆落在隐身暗处的煜眼里。

    像,他们实在是太像他和……

    煜借着月色,看着旭和阳,想起了他和璟小时候,这俩小屁孩的样貌,与小时候的他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似得。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璟已有两个这般大的孩儿。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可以拥有幸福,拥有一切,他却没有那个资格?

    压制在心底的恨意,在看到旭和阳的刹那间,骤时喷涌而出。不过,他很快将这无尽的恨意又压制回心底,他要玩,要好好的玩一番,要让璟再次承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孩子,是她给他生出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煜已确定凌曦的身份,确定朝国夜相,确定天下之人口中传颂的夜公子,就是楚帝的废后,就是曦贵妃,是凌曦本人无疑。

    看着俩小瞬间工夫,就手脚麻利解决了那些匪贼,煜眼里有震惊,亦有玩味。

    小小年纪,出手狠辣,与他,还有他们的老子一般无二。

    遭遇狼群,小哥俩再次表现出的冷静与镇定,又一次令煜为之愕然。

    御狼,不,准确些说,小哥俩的本事不仅仅是御狼,天地间的飞禽走兽,他们都有本事掌控,只不过现年岁小,功力浅薄,长时间驾驭这些飞禽走兽,尚不可。

    他们要进京,要找他们的爹娘,天微亮,看到俩小乘坐的马车出了树林,上了山道继续赶路,煜灵机一动,现身挡住了那辆马车前进的道路。

    “车内之人出来。”

    清淡略带些邪魅的声音自煜唇中缓缓溢出。

    他装作事先不知马车内坐的是俩小。

    “这天都亮了,怎么还有匪贼?难不成是那些匪贼的同伴寻咱们来报仇?”阳眨巴着幽蓝的大眼睛,看向旭。

    旭拧着小眉头,直接道:“下车,咱们不能连累大叔。”

    “嗯,我听你的。”

    阳应声,跟在旭身后,自车辕上轻跃到地面上。

    当他们抬眼看到煜时,二人齐怔愣了住。

    煜一正面看到他们,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接着他朝那坐在车辕上,一直看着他发愣的中年汉子道:“不想死,立刻给我滚!”那中年汉子被他这一句冷厉的言语,吓得周身一颤,却并未挥起马鞭,驾车离去。

    “大叔,你回去吧,出了君山,就是韩城,然后再行不远的路程,就会到京城,我们哥俩自己能行的。”旭的目光由煜身上收回,转向那望着他们哥俩的中年汉子道。

    “你们……你们和那人……认识……”

    那赶车的中年汉子结结巴巴问旭。

    旭摇头:“我们不知他是谁,但他若想伤我们,也要看我们哥俩愿不愿意了!”小小人儿面上表情平静,就是出口之语,亦轻轻淡淡,无丝毫起伏,好似在与那中年汉子说闲话一般。

    “俺……俺不走……”

    中年汉子眼里闪过一抹挣扎之色,张嘴道。

    “大叔,那人说的话绝对不是在吓唬你,你若再不走,此生恐怕很难再和家人团聚了。”

    旭眸色认真,语气郑重道。

    “滚!”

    煜薄唇轻启,吐出的那一字,听似没多大的声音,但其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两位,两位小公子多……多保重!”想到家里的妻儿老小,那中年汉子终羞愧的扬起马鞭,驾车顺原路而去。

    “你是谁?”马车声行远,旭和阳定定地注视着煜,齐声问道。煜笑着走向他们,道:“我是谁,你们还没看出来吗?”旭牵住阳的手,见煜向他们哥俩一步步走进,不由后退了数步。这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了,对,就是气场,是娘曾经说与他们哥俩的气场。

    “你们很怕我?”

    煜在俩小丈余外站住脚,挑了挑眉,问了句。

    “哪个怕你来着?在哪儿,在哪儿啊?”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啊转,朝周围看了一圈,天真无邪的眸子,一脸懵懂的面部表情,看得煜竟不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阳哼唧一声问道。

    “你说我笑什么?”煜好心情的看着他。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虫子,怎知道你在笑什么?”旭在阳和煜说话期间,一直观察着煜,这一刻的他,尤为沉稳,像是个小大人一般。阳与煜目光对视,道:“我们不认识你,你拦下我们做什么?”

    “咱们真不认识吗?”小屁孩,望着他没生出丝毫惧意。

    起初的后退,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防范他攻击罢了!

    “想要知道我是谁,就跟我走,如何?”

    煜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温和些,在双方僵持良久后,他终来了这么句话。

    “我们不想知道你是谁?又为什么要跟你走?”

    阳丢给煜一个白眼,低下头,踢着脚底下的石子玩了起来。他信旭,旭说怎样来他就怎样来,哼,别以为和他一样有着蓝发蓝眸,他们哥俩就会认他做爹爹!阳暗自腹诽道。

    “呵呵!”煜邪魅一笑,一字字道:“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只见他袖袍就那么往身前一裹,旭和阳便到了他怀中。

    “你卑鄙,放我和旭下来!”阳捶打着煜的肩膀,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出,煜倏地如大鹏展翅,凌空而起,朝山道尽头飘去,道:“乖乖的,我带你们去见娘!”旭在他怀中,依旧没有出声,他似是在想问题,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219 暗潮

    抱俩小出君山,煜并未带他们继续赶路,而是就近在韩城郊外一处宽阔而优美的宅院住下。

    一路上,见旭不闹也不说话,慢慢的,他抿起小嘴,也不再搭理煜问东问西。

    可小哥俩不说话,煜岂能由着他们。

    他有他的计划,因此,他想着法子让俩下张开嘴。

    对视,一大两小自到韩城这座宅院,除过吃饭休息,就是大眼对小眼,彼此静静地看着对方,好似看谁先开口似得。

    旭脑袋里一直在思量着,这将他们带到这所宅院,长得与他们哥俩相像,且和阳同样有着蓝发蓝眸之人,真是他们的爹爹吗?

    他是吗?

    如果是,他怎么没有那个白头发爹爹身上该有的温暖?他的目光是疏离的,虽然他在笑,但他眸底深处,却流露着丝丝缕缕的疏离,还有其它他看不明的东西。

    所以他才张开纷嫩嫩的小嘴,问煜“你真是我们的爹爹?”这句话。

    熟料,对方是个狡猾的,反问“你说呢?”,把问题又踢给他。

    长睫忽闪了两下,旭道:“你说你是我们的爹爹,就得拿出令我们信服的证据。”小人儿神色平静,出口之语淡然若水,无丝毫起伏。

    “呵呵!”煜微微笑了笑,朝小哥俩脸儿上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阳身上,道:“先不说你俩与我样貌近乎一模一样,就是你身旁那小子的眼睛和头发颜色,可是与我完全无二,你说我是你们的爹爹吗?”

    “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难道这样就能扯上血缘关系?”旭眉头微挑,看向煜,“说吧,你为什么要冒充我们的爹爹,又为何要抓我们到这里?”

    “冒充?你怎能说我是在冒充你们的爹爹?”煜笑得一脸无奈,道:“我真是你们的爹爹,现在天下一统了,你娘要我去接你们,谁知好巧不巧咱们就这么遇到了一起,过两日,咱们便回京城见你娘,到时,你们哥俩可以亲口问她,证明我是不是你们的爹爹。”

    阳这时道:“我爹爹是银发,你为什么不是?他传授我们武功,才不会像你一样封住我们身上的经脉。”哼,坏人,虽然与他们哥俩长得很像,尤其与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可要想被他们哥俩认作爹爹,想都别想!

    璟和他们相处过?还传授武功给他们,他怎就在以前没得来半点信息?煜眸眼微垂,寻思着如何回答阳。

    过了半晌,他道:“我当初怕我的样子吓到你们,才用药物将头发和眼睛变色,等到了京城,我会向以前一样,传授你们武功的。”

    旭和阳对视一眼,然后竟一起朝煜点了点头,旭道:“好吧,我们相信你是爹爹,现在我们累了,想要休息,还麻烦你先出去。”煜对旭说的话很是满意,指着chuang道:“你们睡吧,我这就出去。”说完,他人已关门离去。

    “怎么办,咱们真要和他一起进京吗?”阳看着旭,用密术问道。

    旭跳下椅子,走到chuang边躺下,阳跟着过来,就听旭用密术回他,“不跟着咱们还有其他法子?”

    “没有。”阳躺在旭身侧,蔫蔫道:“他武功那么厉害,就算我们身上的经脉没被封,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既然知道,咱们还做那些无谓的挣扎做什么?”旭叹了口气,晶亮的眼睛里涌现出忧色:“他抓住我们肯定与爹爹和娘有关。”

    阳翻了个身,侧躺着道:“这还用想吗?而且我猜他很有可能是爹爹的兄弟。”

    “我也有这样想过。”旭回阳一句,又道:“咱们别想那么多了,只要记住,但凡他要拿咱们威胁爹爹和娘,绝不能让他如愿,阳,记住了?”

    “嗯。”阳应了声,过了片刻,道:“旭,你怕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万不得已要离开爹爹和娘,你怕吗?”旭明白阳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我不怕,但我会舍不得他们,会想他们。”

    “我也是。”

    屋里死一般的静寂,小哥俩的眼角皆不知不觉涌出泪来。

    从小到大,他们基本就没哭过,可这会子,他们控制不住自己,想着有可能会永远的离开爹娘,就眼睛酸涩,任滴滴清凉的泪水,顺着脸儿落至枕上。

    “阳,我们要坚强,若是有可能的话,我们绝不与爹爹和娘分开。”

    旭侧转过身,面对阳。

    “嗯。”

    阳点头应声,抬手在脸儿上抹了一把,接着准备逝去旭脸上的泪水。旭望着他笑了笑,道:“我自己来。”

    出了小哥俩的屋子,煜就设下了结界,以防小哥俩逃离出宅院。俩小的能耐他可是知道的,到手的猎物若再丢了,那他就枉活了这么多年。

    转眼过去三日,明天就是为庆祝天下一统,普天同庆之日。

    日落时分,心蕊公主坐马车一进京城,就看到街道两边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经君然打听,知晓明天是个喜庆的日子,立时,她决定先不回璟王府。

    君然对此不解,但她不说,君然也便没问。

    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等客房,君然送心蕊公主到房中,准备转身回自己房间,却被心蕊公主唤住,“君然,我有话与你说。”身形微顿,君然回转身,随手关上房门,看向心蕊公主。

    “坐。”

    心蕊公主坐在chuang边,指着桌旁的一把椅子道。

    君然没说什么,到椅上坐下,静候心蕊公主下文。

    “我路上与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到时任何人问你,你就那么回答。”想着来京城的路上对君然的叮嘱之语,心蕊公主不放心的强调道。君然面无表情,点头嗯了声。心蕊公主见他这样,也没生气,继续道:“这样做,你就能明着呆在我身边,否则,不仅我这么长时间失踪没法解释,就是身边突然间多个你亦是没法解释。”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为了不曝露身份,君然在对心蕊公主的称呼上做了改变。

    心蕊公主莞尔一笑,轻抚已明显隆起的腹部,柔声道:“你知道就好。”默然半晌,她又道:“我会生下这个孩子,他可是我的骨肉呢!”君然定定地看向她的腹部,隐在袖中的双拳,不由握紧,但他没说话,在心蕊公主抬眸时,目光立时挪转。

    “天下一统,普天同庆,明日肯定很热闹!”喃喃了句,心蕊公主看着君然道:“好了,我要叮嘱的就是那些,你回房睡吧!”

    君然起身,转身离去。

    房门关闭声落,心蕊公主垂眸望向腹部的目光,慢慢变得厌恶,无声自语:“别以为我生下你,你就是我的孩子,我不喜你,我一点都不喜你!”

    璟王府竹苑。

    “曦儿,你这几日好像有心事?”璟揽着凌曦躺在chuang上,吻了吻她的发丝,温声问道。

    凌曦在他臂弯枕着,嘴角动了动,道:“我也不知道怎地,这几日一旦闲下来,就感到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可能你从前些日子的忙碌中还没缓过神,才会心绪烦躁。”璟宽慰道。凌曦摇了摇头,“我就是感觉有事要发生,你没感觉到吗?”她抬眸看向璟。

    “你是担心煜会在明日出现?”

    璟沉默片刻,问道。

    “他会不会出现我不确定,但我心底总感觉有一丝恐慌,好像孩子们出了什么事。”凌曦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月色,明眸中有思念,有担忧。璟跟着坐起,揽她靠在自己胸前:“有红玉和毛球在,他们不会有事的。”说着,他的吻落在了凌曦白玉般的颈上。

    “璟,我现在没心思……”知晓璟这么做,是想要她放松心神,但凌曦却感觉自己那方面的心思一点都没有,她担心小哥俩,怕他们出事,而她这做母亲的却不知道。

    听她这么说,璟没在吻下去,而是将头轻搭在凌曦肩上,声音轻柔道:“孩子们若出事的话,以毛球的机灵劲,它一定会回来告诉我们的。”可怜的毛球大人不知被煜怎么弄得,竟一直昏睡着,在君山上它有感到暗处、有双幽深的目光在注视着小哥俩,但碍于对方没有什么动作,加之不放心俩小的安危,它就没去找暗处那双眼睛的主人。

    待马车被拦,小哥俩下车后,它跟着钻出车厢,就感到似是被什么击中身体,便软软的晕厥了过去。

    煜袖袍揽俩小入怀时,顺带着将它卷入宽袖中,带回了宅院。

    “璟,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他们。”

    凌曦转头看向璟,眸中满是认真之色。

    “我知道,我知道的,孩子们在你心里很重要,我也在乎他们,和你一样不希望他们出事!”璟说得也很认真,“睡吧,明日可是个大日子,要是没精神可就不好了!”说着,他轻揽凌曦重新躺回到枕上。

    翌日一大早,京中大街小巷便热闹了起来,人们欢声笑语,以自己的方式,来度过这特别有意义的一天。

    皇宫门口,车马轿子络绎不绝。

    楚御枫这个前云国的庸王,这会子立于御花园一座较为偏僻的凉亭中,似是在观赏着眼前的花花草草,又似是什么都没看。

    “云国没了,云王爷就没什么想法?”

    阿如汗本在御花园闲逛,抬眼间看到楚御枫在前方不远处的凉亭中站着,不由走了过来。楚御枫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见是阿如汗,礼貌地点了点头。阿如汗在雾国覆灭后,就没回北夷,而是与鲍南城遵照轩帝之命到了京城,准备参加今日的宫宴。

    “北夷王不是在和鲍总兵他们闲聊吗,怎会也到了这僻静之地?”云王,北夷王,是轩帝给楚御枫和阿如汗的封号,昨日在宫里,他们彼此就已相识,因此这会子在御花园相见,无甚生疏之感。

    “他们几个故友难得相见,我若在那呆的太久,未免有些不合适。”阿如汗笑了笑,步入凉亭,在楚御枫身旁站定,道:“我对楚皇真得不理解,他明明那么喜欢聂后,为何要在当年废弃她,并斩杀她满门,到头来落得国家没了,自个也……”见楚御寒脸上无甚表情,阿如汗没再往下说。

    楚御枫眼里涌出抹怅然:“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至于皇兄与皇嫂之间的过往,我不甚了解,没法做出评价。”夜妖就是皇嫂,而他当初在宫中见到的曦贵妃,便是夜妖,那时他有想过她就是皇嫂,却被她的一两句话,打消了心底的猜测。

    以前的她娴雅淑慧,温婉如莲;现在的她,就像是个发光体,令人一看到她,就不由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等会宫宴开始,他就能见到她了,单单这么一想,心便失去常律,狂跳不止。

    “你说她今日会穿女装参加宫宴吗?”天下已定,她该脱去男装,恢复阵容,现出女儿家的娇柔来,女装的她,他好想看到,阿如汗目光远眺,喃喃道。

    楚御枫启唇,似是回他话,又似是说与自己听,道:“时机成熟,她自会身着女装,现出真容。”

    “真羡慕璟王,有她那样风姿卓然的女子一生相伴。”

    幽幽叹了口气,阿如汗发出句感慨。

    宫宴尚未开始,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都涌到了御花园,边欣赏景致,边闲聊着。鲍南城与任飞云,还有向衡宇站在御花园另一处比较僻静的凉亭里,正在聊着他们三人都为之关心的话题,向衡宇的目光凝聚在鲍南城脸上,道:“夜兄弟真是女子?”蒙城一战中,他是有听说楚帝与璟王,及凌曦间的对话,也为此对凌曦的真实xing别生出过怀疑,但听鲍南城回京亲口证实,他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然,细想想,他又觉得是他们三人鲁钝,才没在当年初认识凌曦时,对她的xing别表示过怀疑。

    一见如故?就因为一见如故,他才与任飞云主动与凌曦相交,却没想到她就是聂后,就是那个令他们三人为之辞官回故里的女子。

    真蠢,他们真真是蠢到了极点!

    鲍南城颔首,道:“她是,而且她就是聂后。”他一语道破向衡宇心中想到的,却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我们三人真蠢得厉害。”一直没说话的任飞云这时说了句。

    “是啊,咱们是蠢得可以,和她认识数年,竟连她的真实xing别不知道。”向衡宇苦笑,忽然,他看向鲍南城的目光生出些许变化,道:“你以前处处与她为难,该不会对她……”鲍南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变,错开向衡宇的视线,道:“你们俩可别瞎想,我才对她没生出什么心思。”

    “你这算是不打自招么?”

    向衡宇靠抱臂,唇角含笑问道。

    “鲍老弟,经向兄这么一说,我也感觉你原先与夜兄弟在一起时表现的有些奇怪,这几年你一直没有娶亲,该不会真得是因为她吧?”任宇飞在向衡宇音落后,跟着打趣鲍南城。

    “就算我对她有心,又能怎样?”动心就是动心了,他也是在前不久才知道自己对那袭青衫的感情,鲍南城没再否认向衡宇说的话,淡淡道:“她那么出色,且心里只有璟王,我与她永远没得可能。再说,我也是不久前得知她的身份,才发现原先与她处处作对,是因心底对她生出了别样感情!”

    任飞云与向衡宇分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劝道 :“兄弟,看开些吧,能与她做朋友,做知己,于我们来说就已足够!”

    “是啊,能做朋友、做知己,我还渴求什么?”

    鲍南城低声说了句。

    “哎,我说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姑娘,看起来不错,要不你就直接娶她做夫人得了!”三人站在亭中好大会功夫没说话,向衡宇想到什么说什么,却换来任飞云一个白眼,“那姑娘对鲍老弟根本就没那心思,你难道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她是蒋总兵的女儿,命叫蒋欣,是个不错的女子。”鲍南城望着站在不远处一棵花树下发呆的蒋欣,道:“李府尹很喜欢她。”

    向衡宇道:“李府尹?是蒋总兵身边以前的那位李副将吗?”

    “是他,他xing子耿直,为人不错。”鲍南城回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向衡宇抱歉的笑了笑,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对不起了!”鲍南城摇头,“没什么的。”轻叹了口气,他接道:“我是该解决终身大事了,要不然就有些对不起家中二老了!”

    “是因为夜兄弟?”

    任飞云问。

    “不是,以前我没定下心,总感觉娶亲生子是件烦人的事,现在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又没什么仗可打,再不娶妻生子,就是对二老的不孝了!”鲍南城缓声说道。向衡宇唇角挂着浅笑,看着他道:“娶亲是好事,记得到时知会我们一声。”

    “那是自然。”鲍南城朝向衡宇和任飞云笑了笑。

    福寿宫,在宫人服侍下,太后华服着身已梳妆齐整,端坐在软塌上,接过宫婢递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与秦嬷嬷道:“今日在宴会上,帮哀家好好留心下那位水府二小姐。”

    秦嬷嬷迟疑片刻,道:“主子真要将那威远侯府的二小姐指婚给璟王爷?”

    将茶盏放到身旁矮几上,太后唉叹口气,道:“自从皇后对我提起那事后,我就一直在琢磨着璟的婚事,可左思右想,觉得满朝文武大臣府上有未出阁闺女的,也就威远候府上的嫡次女能配上他。”

    “那璟王爷府上的聂姑娘该怎么安置?”秦嬷嬷挥手着宫人们退下,低声问太后。

    “她?”太后脸色一沉,道:“璟若执意留她在身边,哀家封他个侧妃倒也没什么。问题是,璟现在好像对她并没什么感觉?”秦嬷嬷垂眸想了想,道:“这碧桃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没送消息进宫,该不会那聂姑娘不让吧?”

    太后道:“她没那个胆子。”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嬷嬷不解。

    “哀家不是着冯德海亲自去璟王府,宣她进宫参加宫宴么,等她来了,就知道近些日子是怎么回事了。”太后说着,就见冯德海急匆匆的走进内殿,“发生什么事了?”太后看向他问道。

    冯德海上前行过礼,抬袖抹了把额上滑下的汗水,忙禀道:“回太后,聂姑娘……聂姑娘她……”太后皱了皱眉,道:“她怎么了?”

    “聂姑娘有喜了,而且腹部已隆起。”冯德海喘了口气,再次回道。

    “什么?”太后当即站起身:“她有喜了,而且腹部已隆起?”冯德海恭谨应道:“是这样没错。”

    “为何宫里没得到一丁点消息?”太后又坐回榻上,自语道。

    秦嬷嬷站在一旁,整个人仍处于震惊中。

    冯德海道:“和聂姑娘在一起的还有位男子,聂姑娘说那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不是该在璟王府么,怎么好端端的出来个救命恩人?”太后的脸色很不好,“她现在人在哪里?”冯德海道:“老奴在宫门口遇到她的,听她说了几句话后,就立刻回来向太后复命,而聂姑娘因为有孕在身,便与她的救命恩人在后面慢慢走着。”

    “哀家知道了。”

    默然了一会,太后出声说了句。

    “那老奴去看看聂姑娘到了没有。”

    冯德海恭谨道。

    “去吧。”

    太后摆了摆手。

    冯德海行礼而去。

    “你觉得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璟的?”太后脸上的表情恢复常态,问秦嬷嬷。

    秦嬷嬷回过神,道:“这个怕是只有璟王爷知道。”

    “璟……”太后念叨着璟的名字,再次唉叹口气道:“也只能从他那落实了!”

    原本心蕊公主和君然进不了宫门的,因为她身份尴尬,不知该怎样对侍卫报出自己的名姓,正发愁之际,看到冯德海步出宫门,忙迎上前,阻住其脚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才有冯德海匆匆赶回福寿宫,向太后容禀一事。

    此刻,她身着一袭简单,但面料与做工却极好的白裙,面纱遮颜,与君然一前一后正从御花园中穿过。

    “那是谁啊?怎么还蒙着面纱?”

    “看她的穿着打扮,还有行走间的仪态,应是哪位府上的少夫人吧!”

    “奇怪啊,就算她是哪家府上的少夫人,可她身后不跟着丫头服侍,怎让个男子随在身后?”

    “不清楚。”

    几个围坐在凉亭中的官家夫人,看到心蕊公主和君然从旁边的道上经过,禁不住对她的身份加以议论起来。

    或许是身子重,心蕊公主走到一棵花树旁,顿住脚,轻倚在树上,从袖中掏出帕子轻拭着额上渗出的汗水,君然见状,不由关心道:“要不在前面的凉亭里歇会。”心蕊公主摇头:“不了。”顿了顿,她接道:“我不能让太后久等。”音落,她继续朝前而行。

    鲍南城不经意间看到心蕊公主的背影,目光登时变得专注。

    “你在看什么?”向衡宇与任飞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低喃道:“这背影好生熟悉,是她么?”鲍南城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这妇人已有好几个月的身孕。”向衡宇与任飞云亦收回目光,有些遗憾道:“我还以为是她呢!”

    “她身边除过璟王,其他男子怎有机会随其左右?”鲍南城怅然若失道。

    向衡宇对他的话却不赞同,道:“谁说来着?难不成咱们三人与她行走在一起,她还不允许了?夜兄弟才不是那种人!”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鲍南城无奈地摇摇头。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向衡宇像是与鲍南城抬起了杠,听得任飞云在一旁轻笑不止,道:“向兄,你明知鲍老弟话中是何意,还非得与他抬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向衡宇耸耸肩,“我不过是逗逗他,瞧他那苦瓜脸,好似被女子抛弃了一般!”

    太后宫里,在冯德海引领下,心蕊公主进了内殿。

    “凌曦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行至太后面前,心蕊公主取下面纱,朝太后裣衽一礼。

    “给聂姑娘搬把椅子。”太后虚抬手,免了她的礼,然后吩咐冯德海端把椅子给心蕊公主坐。冯德海领命,就近搬过一旁的椅子放到心蕊公主身后,道:“聂姑娘请坐。”心蕊公主神色端庄,轻点了点头,坐在了椅上。

    “你记起往事了?”太后面无表情问道。

220 猜测

    心蕊公主点头应是。

    太后又道:“说说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腹中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心蕊公主的手轻放到隆起的腹部上,目光柔和朝那望了眼,这才抬头与太后视线相对,将自己被贼人夜间掳去,又如何被君然所救,然后得知有了身孕,因妊娠反应严重,便只好在一座小镇上暂住下来……

    她说了很多,到最后还禁不住落下泪来。

    凄婉的声音,听得太后直皱眉头。

    被劫持?

    被救?

    安胎?

    回京?

    事情真是这样吗?

    若真是,璟为何不去寻她?

    压下心底生出的疑云,太后凝视着她,冷声道:“欺瞒哀家,混淆皇家血统,后果你可知道?”心蕊公主眸中泪花萦绕,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起身向太后行礼道:“凌曦所言,无半句欺瞒太后。”她声音低微,但语气却无比的坚定。

    “将她先安顿在偏殿,待宫宴结束后,哀家问过璟王,再行定夺。”朝侍立在一旁的秦嬷嬷看了眼,太后面无表情吩咐道。

    “是。”

    秦嬷嬷恭谨领命。

    心蕊公主很失望,失望她腹中的孩子未引起太后过多的主意,不过,她也没就此气馁。

    “聂姑娘,请随老奴这边走。”久不见心蕊公主移步,秦嬷嬷站在她身旁不由道。

    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心蕊公主眸中泪水滑落,咬了咬唇,看向太后道:“太后,我,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义兄,还请您莫要赶他离去。”在刚才对太后叙说自己这数月来的境遇时,心蕊公主将聂府一门的惨死提了些许,好以此博得太后的同情,并为君然留在身边找到更为合理的借口。

    因此,有了认君然做义兄这一说。

    救命恩人与义兄完全不是两个概念,前者很容易被打发走,而后者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你那义兄,哀家心里有底。”太后摆了摆手,就听秦嬷嬷再次提醒心蕊公主:“聂姑娘,请随老奴这边走。”心蕊公主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出了内殿。

    “去,将那男子给哀家带进来。”

    瞧心蕊公主被秦嬷嬷领着出了内殿,太后对侍立在一旁的冯德海说了句。

    “是。”冯德海应声,出了内殿。

    不多会,君然被冯德海领了进来。

    “草民见过太后!”

    君然面色淡然朝太后见礼道。

    “免了。”太后打量了他一会,道:“是你救了聂姑娘?”

    “是草民。”君然坦然回太后一句。

    “听她说,认你做了义兄?”

    问出这话,太后的目光定定地凝聚在君然脸上,不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草民不配。”义兄?她认他做了义兄,他为何不知?是她要走的另一步棋吗?君然脑中虽这么想着,但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聂姑娘身份高贵,草民一介武夫,不配做她的兄长。”

    怕太后多想,君然解释道。

    “哦?”太后的神色微微生变:“你真是这么想的?”

    “草民不敢欺瞒太后。”

    君然回道。

    “可聂姑娘在哀家面前一口一个义兄的称呼你呢,看她的样子,对你这位义兄很是看重。”太后凝视着君然,却发现他的神情至始至终都没丝毫变化,心中一时揣测不出心蕊公主所言是真是假来。

    “那是聂姑娘看得起草民。”未加思索,君然便出言回太后。

    注视他半晌后,太后终道:“聂姑娘暂时会留在宫里,你若不放心她就在宫外候着,待哀家弄明白一切缘由后,自会给你和聂姑娘一个交代。”

    “谢太后!”君然施礼,退后两步,转身跟在冯德海身后出了内殿。

    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腹中的孩子,没得到太后的认可吗?

    想到这个可能,君然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宫外一家客栈内,煜负手站在客房窗前,望着街上行人脸上的愉快笑容,幽蓝的眸子甚是晦暗不明。

    俩小则是坐在chuang边晃悠着小短腿。

    昨晚夜半时分,他们被煜带到了京城,并找了这家客栈住下。

    当时,客栈的掌柜被煜和阳吓得半死。

    妖怪,那掌柜的在看到他们的瞬间,脑中只有“妖怪”这两字,对此,煜眸光一冷,当即就想了结其xing命,但考虑到天亮后要做的事,他强忍住没有出手。

    给柜台上扔下一锭银子,煜抱着俩小就上二楼。

    掌柜的一回过神,双腿打着颤跟在他身后,给这一大两小安排了间上好的客房,然后脸色灰白,冷汗涔涔滑落,下了楼。

    “我们为什么要坐在客栈啊?”

    阳歪着脑袋,望着煜问道。

    转过身,煜勾起唇角:“你们哥俩那么聪明,还需要我直说吗?”阳撇撇嘴,道:“怎么?你现在不做我们的爹爹了?”

    煜道:“那晚在韩城,你们嘴上承认我是你们的爹爹,实则心里并没那么认为?”

    “既然知道你还问,真是傻得可以!”

    阳白煜一眼,很不给面子道。

    “你这般说话,就不怕我杀了你吗?”煜不怒反笑,抱臂定定注视着阳。阳再次给了他个白眼:“怕有用吗?怕你就不会杀了我们吗?”说到这,他笑了,脸儿上的笑容落在煜眼里,只觉眼前这小屁孩太像自己了。

    “再说,你的目的尚未达到,根本就不可能在当下杀了我们哥俩,我说得对吗?”阳补充道。

    屁大点的孩子竟对他流露出嘲讽的笑容,煜依旧没有生气,而是与阳说起闲话来,道:“你就没为你的样貌自卑吗?”

    “自卑?我为什么要自卑?我这样很好啊!”阳耸耸肩,很是随意的说了句。

    “蓝眸蓝发的你竟不自卑,那被人视作妖怪的你也不自卑吗?”

    煜问道。

    “蓝眸蓝发怎么了?我觉得我的样子很好,凡是视我为妖怪之人,只不过是他们大惊小怪罢了!为此,我犯得着自卑吗?”阳纷嫩嫩的脸上,呈现出的笑容尤为可爱。

    “你真这么想的?”

    “我骗你作甚?”

    “大家都是一个样,唯独你一个异类,你却一点事都不自卑,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话吗?”

    “信不信随你。”

    一大一小,你一言我一句就这么对话着,旭坐在阳身旁,没插一句话。

    “你娘肯定喜欢他比你多些!”煜不是问,而是肯定道。

    阳看向旭,道:“你回答他,娘是喜欢你多些,还是喜欢我多些。”旭握住他的手,笑了笑,道:“我就算说娘对咱们的喜欢不分轻重,你觉得以他那不同于常人的心里会信吗?”“也是哦,他若信就不会这么一个劲地问我那些白痴问题。”阳点了点头,对旭说道。

    被俩小屁孩一会说是傻子,一会说成是白痴,煜的火气终于涌上了心头:“闭嘴!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切!”

    小哥俩齐丢给他一个白眼,异口同声爆出句粗口。

    “等会,我就会让你知道,在你们爹娘眼里,只有你的兄弟,而没你的存在!”煜定定地看向阳道;“蓝发蓝眸,这是妖怪才有的,妖怪,你知道是什么吗?它就是祸害,是妖孽,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妖孽,它不该活在世上的!”幽蓝的眸子逐渐变得赤红,煜的情绪这会子很是激动:“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你们的皇叔,是你们爹爹的孪生兄弟,但我却没他那么好命,从小备受父母的chong爱。”

    “小小的我,耳边总萦绕着“妖孽”两字,更因这两字受尽了苦难,我恨,恨你们的爹爹,恨这天下所有的人,既然他们不让我好过,那么他们也别想好过!”说到这,煜的眸瞳渐渐恢复成幽蓝色,自嘲一笑:“瞧我,真是越活越出息了,与你们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说起了这些。”

    旭忽闪着长睫,道:“就因为你说的那些,所以你才抓住我们,想要对付我们的爹娘?”

    “没错。”煜眼里的笑尤为邪佞:“我要让你们的爹爹痛苦,让他尝尽我当年所承受的一切苦难!”

    “你真可怜!”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哼声道:“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吗?”

    煜没有接话,旭继续道:“我娘曾经对我们说过,这世上的人类不单单只有黑头发和黑眼睛的,像阳这样的,还有其他眼睛和头发颜色不同,肤色不同的人种存在,这完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因此,阳才不像你那样,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产生自卑感。”

    “你娘说的?你娘说的就是真得吗?”煜笑得讥刺,“她一个女人知道什么?若真如她所说,为何这么多年过去,除过你那兄弟,再无其他与我类似的人出现?”

    “没出现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我娘说了,他们生活在大洋彼岸,生活在距离我们很遥远的地方。”旭眸色认真,肯定道。

    “她那是在骗你们,傻孩子!”音落,煜重新面对窗户,不再理小哥俩。

    旭道:“我娘从不会骗我们。”井底之蛙,什么都不知道,就怨恨别人,真是可怜!

    正午时分,设宫宴的庆祥殿中渐有丝竹管乐声传出。

    各归降国派来的使臣,以及朝中大臣及他们的家眷,皆已就坐。

    见凌曦和璟并肩而入,殿中诸人皆起身行礼。璟微微点头,免了诸人的礼,便与凌曦步向各自的座位。

    除过轩帝、皇后、太后三位大佬没来,宫中其他主子皆已落座。

    凌曦刚一就坐,就感知到有好几束目光朝她望来,逐抬起头看去,见是向衡宇三人,及阿如汗、楚御枫两个,她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盏,隔空向那几人敬了下,就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璟在她对面坐着,星目中满是不放心。

    感受到璟的视线,凌曦的目光看了过去,摇了摇头,表示她没事。

    “她好像有心事。”任飞云凑近鲍南城耳边小声嘀咕了句。

    鲍南城的目光自凌曦身上收回,轻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给自己斟满酒水,端起来又一口饮尽了,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任飞云眸中涌上担心,继续在鲍南城耳边嘀咕道。“有璟王在,不会让她出事的。”这种场合,他们即便知道她被心事缠绕,也帮不上什么忙的,鲍南城心下幽叹了口气。

    孩子们不会出事的,他们一定不会出事的!凌曦垂眸,看着面前的酒盏,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别多想,他们不会出事,他们那么聪明,且有红玉和毛球在身边,绝不会出事!可她越是这么安慰自己,越是感觉心绪不宁。

    好想立刻从这宫宴上消失,回到云首村看孩子们,真得好想!

    “曦儿,孩子们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便是!”见凌曦不再看向自己,璟不由启用密术,传话到凌曦耳里。璟说孩子们不会有事,璟让她放心,但由不得她啊!凌曦明眸抬起,望向璟扯了扯嘴角,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随之她的头又低了下来,陷入到对俩下安危的担心中。

    突然,孙琦的高喝声自殿门外传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好听的丝竹管乐声停。

    轩帝与皇后搀扶着太后,从殿门外缓缓步入,三人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殿中诸人皆起身行礼,但在他们看到随在太后身后步入殿中的白衣女子时,目光同时一滞。

    那有着身孕的美妇人是谁?

    大家暗自打量着那白衣女子的身份。

    好美,此女好美!

    哦,不对,应该是此妇人好美,比之皇后的样貌丝毫不逊色。

    待三位大佬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轩帝眸中含笑,抬手免了诸人的礼。

    心蕊公主这会子很是激动,她原本以为今日的宫宴太后不会让她参加,没想到最后一刻,太后不知怎么想的,竟着宫婢给她送来一袭精工制作的白色衣裙,吩咐她换上一起前往庆祥殿参加宫宴。

    而且是随在轩帝、皇后,及她老人家身后步入殿中。

    类似这种大规模的宫宴,心蕊公主原来没少参加过,因此她举手投足间的仪态,落入殿中诸人眼里,无半点不妥之处。

    “冯德海,安置聂姑娘坐在哀家左侧吧!”

    “是,老奴遵命。”

    冯德海应声,朝近旁的小太监吩咐了句,片刻,太后左侧略后方便摆上了一张桌案,瓜果菜肴、酒水什么的与殿中诸人桌上的无二。心蕊公主侍立在太后身后,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堪,她眸眼低垂,嘴角一直挂着柔和的浅笑。

    “坐吧。”听孙琦在耳边说桌案摆放好了,太后转向心蕊公主说了句。

    “谢太后!”

    心蕊公主谢礼后,在宫婢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在桌案后坐了下来。

    “开宴。”轩帝的温润的声音从唇中刚一传出,停下不久的丝竹管乐声再次响起……

    美妙的音律,赏心悦目的歌舞,却并完全吸引住殿中诸人的目光。

    她是谁?

    那怀着身孕,样貌绝美的妇人是谁?

    太后为何如此善待她,竟让坐在自己身旁?

    楚御枫很震惊,震惊自己眼睛看到的;鲍南城、向衡宇、任飞云三人亦是震惊得紧,震惊他们此刻正注视着的那名白衣美妇人。

    皇嫂?

    聂后?

    怎么可能呢?那美妇人若是她,此刻正低头饮酒的那抹青衫又是哪个?

    孩子,那白衣妇人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宫宴上?

    阿如汗眼里有惊艳,但也仅是刹那间的事,他觉得世间再美的女子,也胜不过他心底的那抹青衫。

    整个大殿中,就璟和凌曦没有对心蕊公主投去过多的目光。不过比之凌曦,璟由心蕊公主的突然出现想到了煜,他怀疑这一出是煜策划的。

    目的,他如此做,是何目的?

    璟边慢饮酒水,边蹙眉思量。

    忽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就向凌曦看去,却发现人儿根本就没主意那所谓的聂姑娘。

    松口气的同时,他眸底不由划过抹森然之芒!

    孩子,煜今天整得这一出,是想说那女人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吗?

    好让曦儿误会他,进而离开他,致他陷入失去爱人的痛苦之中?

    定是这样没错!

    有了这个认知,璟隐在袖中的那只手登时紧握在一起。

    轩帝与水沐晴到福寿宫接太后来庆祥殿时,看到心蕊公主,皆怔愣了片刻。他们很想知道心蕊公主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璟的,却并未出言问询太后什么,相比较水沐晴,轩帝将心蕊公主怀有身孕一事,暂时放到了脑后。

    jian人!

    该死的jian人!

    水沐晴由福寿宫到庆祥殿这一路上,没少在心中咒骂心蕊公主,就是现在,她脸上看似带着柔和的笑容,心里却还是在不停地咒骂着。

    用了两口菜肴,心蕊公主微抬头望向璟,眸中情意流转,暗忖:“你为什么不看我?我现在是她啊,是你心里的那个她啊!我有了你的孩子,刚从你身旁经过,你有留意到吧,可你却还是不愿多看我一眼?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她这般专注地盯着璟看,少不得引起殿中诸人的注意。

    诸人瞧她一会,又瞧璟一会,还不忘将目光朝凌曦那看看。

    各种各样的神色变化都有。

    “那美妇人与璟王是何关系?”

    “我怎么知道?”

    “她腹中的孩子不会是璟王的吧?”

    “别瞎猜!”

    “夜相好像在喝闷酒呢,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坐在殿中的朝臣,及他们的家眷,在这热闹的宫宴上,无不和各自身旁之人悄声议论着心蕊公主,璟、凌曦三人间的复杂关系。

    “鲍老弟,我算是看出些门道来了,那白衣妇人肯定与璟王有关系,而她腹中的孩子也极有可能是他的,夜兄弟恐怕就是因为这事,才会心事缠绕,一直低着头喝闷酒!”任飞云痛过自己的观察,将他的猜测与鲍南城低声说道。

    “璟王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

    鲍南城垂眸望着捏在指间的酒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了任飞云句。

    “那夜兄弟在为什么烦心?”

    任飞云朝凌曦望了眼,目中涌上不解之色。

    “待宫宴散了,咱们问问她,顺便看看能不能帮她解决。”

    放下酒盏,鲍南城浅声说道。

    “她怕是不会与咱们说。”无论是任飞云,亦或是鲍南城、向衡宇二人,他们都甚是了解凌曦的脾xing,知道其遇事宁可自个慢慢想法子解决,也不劳烦他们这几个兄弟。鲍南城听任飞云这么说,没再言语。

    以她的脾xing,还真有可能不告诉他们到底在为何事烦恼。

    宫门口。

    煜抱着俩小,自空中缓缓落地。

    立时令看到他们一大两小的守门侍卫,个个睁大眼睛,浑身发起抖来。

    “你,你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侍卫颤声问道。

    煜看都没看他,怀抱俩小,就进了宫门。

    “你,你不能进去?”那侍卫望向他的背影,出声呵斥了句,见煜的脚步没停下,便准备追上前去,熟料,他根本就迈不开步子,守在宫门口的其他侍卫、这会子仍没从恐惧中回过神。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有妖怪进了宫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追上他,快啊!”

    那侍卫朝同伴们连声喊道。

    却没得到一丝回应。

    距离宫门口不远处,守护自家主人车轿的下人们,与此刻宫门口两边站着的这些侍卫一样,亦吓得面色发白,怔愣在各自的位置上,双目失神望向那一袭紫袍,蓝发蓝眸之人。

    不,那不是人,那是妖怪!

    他们想大喊出声,却张嘴发不出丝毫声音。

    就在煜抱俩小进入宫门的前一刻,一只白狐自宫墙下面开的狗洞、迅速钻了进去。

    “小姐,要快些见到小姐,两位小主子不见了!”

221 够狠

    避过宫道上行走的宫人和御林军,红玉很快到了庆祥殿外的一丛花草中。

    不行,她不能这样到殿中找小姐,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从这里经过,红玉立时幻化成人身。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因此没人注意到她。

    喜庆的丝竹管乐声从殿中传出,红玉眉眼低垂,步入殿中,站在其他宫人身后,寻找着凌曦。

    “找到了,她找到了!”确定了自家小姐的位置,红玉禁不住双目泛红,朝凌曦身边行去,“小姐,我是红玉!”听到耳边传来的熟悉声音,凌曦神色微变,随之捏在指间的酒盏掉在了桌案上,缓缓转过头,见是红玉,她唇角噏动,颤声道:“他们出事了?”

    红玉眸中含泪,点了点头。

    “出去说。”

    轻声说了句,凌曦起身,疾步朝殿门口而去,红玉紧随其后。

    她怎么了?

    鲍南城三人面上出现不解。

    阿如汗,楚御枫亦如此。

    而璟,则在凌曦指间的酒盏掉落那刻,就已站起,看到她离开,顾不得多想,亦提步走向殿门口。

    出了庆祥殿,凌曦在一旁过廊上顿住脚,转身问红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玉扑通一声跪地,流着泪道:“小主子们担心小姐的安危,一直闹着要离开云首村,我有劝说他们,而且每次发现他们不见时,都有及时找回来,可是,可是……”红玉哽咽着将俩小不见的事,与凌曦叙说了遍。

    “起来,这怨不得你!”

    红玉抬袖抹去脸上的泪,站在凌曦身侧,低声抽泣着,“是我没用,没看顾好两位小主子!”

    “他们的能耐我是知道的,不怨你。”安慰红玉了句,凌曦面上看似镇静,心里却为俩小的安危担心不已,照红玉说的话,他们该到京城了,“你和白嬷嬷,木棉真得昏睡了三天?”凌曦问红玉。

    “是三天没错。”红玉点头,道:“我们醒来时,发现两个小主子不在,以为他们贪玩,就在村中四处寻找,结果从胡伯口中知道距离我们那晚安寝,已过去了三日。”

    “他们倒是能下得去手。”

    凌曦自语了句。

    “迷迭香”是俩小照着凌曦屋里放着的那本医书配制出的药粉,稍许就可致人昏睡三四个时辰,为顺利离开云首村,旭这个小腹黑明知那药粉的效用和剂量,却还是给红玉她们下了足足昏睡三天的量。

    考虑到阳是个软心肠的,他才在出谷时没对阳说出实话。

    “曦儿,我这就派人去寻找他们。“

    璟走到凌曦身后,将她和红玉的对话都听在了耳里。

    “嗯。”凌曦点头,思量了片刻,道:“我和红玉先出宫找找,若没发现他们,我们便沿着回云首村的道继续找下去。”说完,不等璟出声,凌曦与红玉就飘出了长廊。

    她是在怨他么?

    怨他没听她的话,怨他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才冷冰冰的与他说了句,便提气匆匆离去。

    “曦儿,我,我……”

    一抹苦笑在璟唇角蔓延了开。

    坐在高位上的轩帝,见凌曦和璟相继离开宫宴,逐示意孙琦出去看看。

    孙琦领命,却没等他走到殿门口,就听到一男子邪魅的声音,传入殿中。

    “我带着孩子们来找你了!”

    殿中诸人,皆被这道听似轻轻淡淡,却全然盖过丝竹管乐之声的男子声音惊了住。

    顷刻间,大殿内静寂一片。

    “放下他们。”

    飘出长廊,凌曦尚未下庆祥殿门前广场的台阶,就见煜抱着旭和阳正向她走来。“你抛夫弃子,对得起我们父子三人么?”在凌曦数丈外顿住脚,煜出言问道。旭和阳看到凌曦,想要娘,不,此刻应该唤爹爹,却张开嘴发不出一丝半点的声音。

    他们不仅被封住了经脉,而且在出客栈时,还被这可恶的男人点了哑xue。

    抛夫弃子?凌曦只觉可笑至极。

    就在她张口欲说话时,璟的身影飘落在她身侧,盯视着煜,一字字道:“放、下、孩、子、们!”冷冽的目光,宛若利剑一般,直刺向煜。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煜幽蓝的眸中划过抹嘲讽的笑,不急不缓道:“他们是我的孩子,而我在和孩子们的娘说话,你个外人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得好!”说出这些话,是煜提前想好的,他不仅要毁了凌曦,还要败坏她的名节,致璟陷入无尽痛苦的同时,一生受世人唾骂!

    传入庆祥殿中的话语一句接一句,这个时候谁还能稳坐得住?

    可是皇帝坐在高位上不动,诸人再想去外面瞧个究竟,也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干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是煜,是她的煜,那声音她虽听过一次,但绝不会听错的,太后脸上显出激动之色,扶着桌案就要站起,侍立在她身后的秦嬷嬷见状,忙扶起她。

    “扶我去殿外,是煜的声音,没错,就是他的声音!”

    太后眸中含泪,颤声与秦嬷嬷道。

    秦嬷嬷亦神情激动,点头应声是,便扶太后向殿门口走。

    “母后!”太后出口之语,坐在她不远处的轩帝自是听到了耳里,他浓眉微拧,正琢磨着太后所言的真实xing,就见太后已被秦嬷嬷扶着向殿门口行去,于是,他起身步下台阶紧跟了上。

    “放下他们!”

    璟不听煜的废话,再次冷声道。

    “女人,你是打算继续站在你野男人身边,还是到我和孩子们身边来?”煜仿若没听到他的话,而是望向凌曦,勾唇道:“为了个野男人,你抛夫弃子,真真伤透了我的心!”孩子们是凌曦的命,她脸色苍白,朝前迈出了一步。

    “曦儿,不要过去……”璟拉住凌曦的手,不让她继续朝前迈步。

    奈何凌曦却用力挣脱,孩子们这会子虽极力向她展示着脸上的笑容,可她看到了,看到孩子们的小眉头紧皱在一起,咬着牙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疼痛,对,他们正隐忍着疼痛。

    那魔鬼一般的男人,这会子怕是正在催动内力,折磨着孩子们!

    凌曦没有看错,也没有猜错。

    俩小腿上这会正传来阵阵痛感,那痛对于他们来说,真得是很难忍受。

    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腿快要断了。不能掉眼泪,他们不能掉眼泪,要不然娘会难过的!俩小互看彼此一眼,将眼睛里的水雾消隐了下去。“你们哥俩很坚强啊!”煜唇角轻启,对俩小无声说了句。

    “放开,我要救孩子们!”回过头,凌曦嘴角扯出抹艰涩的笑容,道:“我不会有事!”

    璟啦她到怀中,柔声道:“我去,我去救下他们。”

    “瞧瞧,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秀恩爱,这是在做给我看吗?”煜笑得邪魅,抱住俩小的臂弯上力道加重,顿时,俩小的脸儿上显出了满满的痛苦,但即便这样,他们仍然没让自己落泪,他们咬牙忍着,强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

    “你若再不过来,恐怕就永远见不到孩子们了!”煜说得风轻云淡,凌曦却在听到这句话后,身子猛地一震,用力挣脱开璟,向前又迈出了两步,当她继续要向煜走近时,太后的声音突然间响起:“煜,你在做什么?”

    此刻,殿中所有人都已站在了庆祥殿门前的广场上,他们盯视着煜,皆震惊得目瞪口呆!

    太后望着煜,望着他怀中的俩小看了好大一会,才开口颤声问道。

    煜没有理她,而是继续与凌曦道:“过来,否则你将会永远失去他们!”

    “曦儿别去!”璟朝凌曦喊了声,倏地腾空而起,就向煜飞了过去,“把孩子给我!”落在煜三步开外,璟伸出手。

    “给你?”煜挑了挑眉,道:“凭什么给你?”

    “他们是我的孩子,给我!”璟的目光甚是冰冷,真得想一掌毙了煜的命,可是孩子们在他手中。煜道:“你来抢啊,信不信只要你迈出一步,我就会废了他们的双腿,然后呢,我会再废了他们的双手,再然后……”

    诸人听到他的话,皆大气不敢出。

    这人是谁?他是妖怪吗?

    要不然怎会是蓝发蓝眸?

    他要废了怀中孩子们的双腿,那不是他的孩子吗?

    真残忍!

    紫衣临风,翩然于飞,他的样貌与璟王近乎一模一样,而他怀中的那俩孩子,与他和璟王亦长得似是一个模子刻出,诸人中大多不解,不解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然,有个别年老的大臣,却认出了煜,认出他就是先皇失踪多年的煜皇子。

    煜王,他是煜王,是他没错!

    “放下我的孩子!”就在璟和煜对峙的时候,凌曦突然喊道。

    她声音不高,但在四周的寂静中传来,却如夜荷风露,轻轻渺渺,无处不在。璟和煜皆不由一怔。风儿吹动凌曦的青衫,在阳光下凌风飞舞。她苍白的脸上笼罩着淡淡的霞光,显出无尽的坚定,向煜一步步走了过来。

    “说,你到底怎样才放下我的孩子?”

    “我想怎样?”煜回过神,盯视着她道:“先恢复你的真容,穿上女装再来问我想怎样!”

    “好!”凌曦点头:“再我回来之前,请别再折磨我的孩子。”

    说完,她提起轻功,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姐!”

    红玉喊了声,想追上去,却顾虑到俩小还在煜手中,只好眸带痛色,看着凌曦飘远。

    夜相是女子,他真得是女子!

    朝中诸臣,还有各归降国的使臣,皆目露惊诧。

    “你要对付的人一直是我,放下孩子们,我与你好好清算清算!”

    沉痛的目光由凌曦远去的方向收回,重新落在煜身上,璟语声冷然道。

    太后听到璟口中的清算,脸上一白,冲着他悲声道:“璟,那是你皇兄,你要和他清算什么?”说着,她没让秦嬷嬷搀扶,一步步走下台阶,想要靠近自己的两个儿子,劝说他们别手足相残。

    “母后。”轩帝提步,追上太后,扶住她,“母后,有些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轩帝知道,煜的心结在璟身上,别人没法插上手,就是他这个皇兄,在这一刻,也只能看着,说不上一句话。

    太后顿住脚,眼里清泪落下,看向轩帝,颤声道:“交给他们自己解决?怎么解决?他们是你的兄弟,你是想要看着他们亲手杀死对方吗?煜这么多年在外面定是吃了不少苦,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作为他的兄弟,你和璟非但不体谅他,关心他,还这般无情的对他!”缓了口气,她继续道:“母后很伤心,知道么?看到你们兄弟现在这样,母后真得很伤心!!”

    “他吃了不少的苦,我不体谅他,不关心他?”璟缓缓转身,眸色伤痛望着太后,一字字道:“我的孩子正被他折磨着,你让我怎样体谅他,怎样关心他?因为莫须有的恨,他使出一个个阴谋诡计,害得我还不够吗?”

    太后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接璟的话。

    “如果曦儿,还有我的孩子今日任何一个出事,我不仅会亲手杀死他,还会毁了这世间一切!我受够了,我真得受够了,因为手足之情,因为你一次次在耳边劝说,我对他手下留情,可我换来的是什么?你告诉我,我换来的是什么?”

    “爱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以真颜与我相对,身为女子,却只能以男装出现在我身边,为我,她付出了多少,你知道么?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璟的声音慢慢变得嘶哑,“我无情?你还要说我无情吗?”

    “他纵然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他终究是你的兄弟啊!”璟的武功修为太后是知晓的,她怕,怕煜不是璟的对手,哀声劝道:“母后会劝说他放下孩子们,你别对他动手,好么?”

    “你说的是笑话吗?你是谁的母后?谁和谁又是兄弟?”煜目光嘲讽,注视着太后道:“放下孩子,就凭你一句话呀,我就放下孩子,你想都别想!”

    太后没想到,没想到她说的话,对煜未产生丝毫触动,她留着泪道:“孩子们唤你皇叔呢,放下他们,好不好?煜,算母后求你了,放下两个孩子,有什么话,咱们到母后宫里慢慢说,好不好?”

    煜无动于衷,不过他也没再折磨俩小,是的,他臂弯没再用力,这一点来说,他还算是个君子。

    “煜,因你,璟受的伤害还少么?别再错下去了,听皇兄句劝,别再错下去了!”

    轩帝的目光凝聚在煜脸上,劝说道。

    看着眼前这一切的诸人,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

    夜相是女子,是璟王喜欢的女子,而煜王怀中抱着的那俩孩子,是璟王和夜相的亲生骨肉。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煜王恨璟王,才会抓了他的两个孩子,不仅出言侮辱夜相的名节,并且威胁璟王。

    此人真是够心狠的。

    至于凌曦是女子,诸人仅吃惊片刻,再未多想。

    他们现在为煜怀中的俩小紧提着一颗心,但是,就有那么一两个人,此刻巴不得煜会杀了俩小。

    水沐晴恨啊,她恨凌曦,恨俩小。

    女子,jian人真得是女子,还为璟王生下了两个孩子,且一直瞒着天下之人!

    动手啊,快动手啊!她好希望煜立刻让俩小死去。

    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心蕊公主,她的眼里同样被恨意填满。

    原来他们早就认了彼此,还有了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呢,她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她自己又该怎么办?主动道出自己是个冒牌货,主动远离他们?做不到,她做不到!

    没有人这会关注璟与煜出众的容貌,更没人关注煜和阳的与众不同。

    所有人都在等,等凌曦出现,等换了女装,露出真容的她。

    轩帝说的话,换来的依旧是煜的无动于衷,他笑容邪魅,与璟道:“你越是怕失去什么,我越是要让你失去。我就是喜欢看到你活在痛苦中,就是喜欢看你活在自责中,你越是痛苦,我就会越高兴。”

    “我不会失去她,不会失去我的孩子!”

    璟眸色冰冷,语声坚定道。

    “那你来啊,来从我手中救出你的孩子啊!”煜笑得一脸得意,“他们真得很聪明呢,我很喜欢他们,可是这么聪明的孩子,很快就要和这个世界做告别,想想,我还真有些不忍心呢!”

    太后与轩帝不知何时已站到璟身后,她眼里的泪水就没止过,“煜,听母后的,放下孩子们,他们是你的亲侄子,不该被这么惊吓的。一切都是母后不好,没在当年保护好你,才让你被人们称作是妖孽,你不是,母后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你是母后的孩子,是母后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你父皇没有不喜欢你,真得,你要相信母后,他真得没不喜欢你,在他临殡天那刻,还想着你,他怨怪自己没保护好你,让你流落到了民间。他交代你皇兄,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煜,你听到了么?母后说的这些你都听到了么?”说着说着,太后泣不成声,身子晃悠了下,要不是轩帝眼疾手快扶住,怕是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轩帝眼里的痛色很明显,他的目光锁在煜脸上,接住太后的话,道:“母后说的句句属实,这些年我一直有派人找你,却得不到丝毫线索,我们都是关心你的,都是爱你的,你不是妖孽,你与我们大家一样,”言语到这,轩帝的目光挪至阳身上,继续道:“你瞧,璟的孩子不也是有着蓝发蓝眸么,他有嫌弃过自己的孩子吗?他没有,对不对?从他对孩子的紧张程度来看,他没有嫌弃自己的孩子。”

    “你是父皇的孩子,父皇又怎会真正的嫌弃你?”

    煜幽蓝的眸子骤然变得赤红,冲轩帝吼道:“闭嘴!他若没嫌弃,为何从没抱过我?同样都是他的孩子,却有着不同的待遇,这让我如何不恨,你说啊?”轩帝眸中痛色加剧,幽叹口气,“你这般钻牛角尖,不止你心里难受,我们大家亦心里难受得紧。你扪心自问,璟在痛苦中度过那么多年,你有真正开心吗?”

    “我开心,我很开心!”说出这话,煜明显底气不足。

    他有开心过么?

    忽然,璟身形一闪,出现在煜身后,欲制服他,从而将俩小救下。但是,他没有成功。

    煜在他出现在身后的那一刹那,倏地拔地而起,悬浮在了空中,怒道:“你想偷袭我?”紫袍翻飞,微卷过膝的蓝发,宛若一道奔泻的长瀑在风中激荡。他的眸子更为赤红,红得深不见底,如红莲之火猎猎燃烧着。

    “是又怎样?”

    璟回他一句。

    “是又怎样?”煜冷嗤一声,“看来你是不在乎他们哥俩的xing命了!”说着,他臂弯发力,俩小的脸儿上瞬间出现痛苦之色。

    旭看向阳,用眼神鼓励他:坚持住,爹爹和娘会救我们的,坚持住!

    阳点了点小脑袋,回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随着这清越的声音传来,就见凌曦身着一袭白裙,自空中翩然落下,一步步向煜行来。

    白色的裙裾凌风轻扬。

    在这一刹那间,所有的人不但将目光全凝注在了她身上,就连呼吸都已停顿。

    他们这一生中从来也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不,他们见过,就是那起先跟随在太后身后的白衣妇人,她也很美,且与此刻正慢慢走向煜王的女子有着相同的姿容,但她的美,和眼前的女子相比,却似少了些什么。因此,那白衣妇人与他们看到的她,根本没法再作以比较。

    简单的白裙,没有华丽的点缀,但穿在她身上,却分外出色。

    珠钗首饰,她一样没戴;胭脂水粉,她亦没有涂抹丝毫。

    因为这些俗物与她来说,完全就是多余。

    或者可以说,任何珍贵的珠宝首饰都比不上她本身的风采;任何精贵的胭脂水粉都不能再增加她一份美丽。

    她是美丽的,她的美丽出尘而空灵,是用再多的语言也无法描述出的。

    她就那么不快不慢,一步一步地走着。

    有人用花儿比拟美人,但花儿哪有她这样令人为之心悸?

    画卷中的美人,她就像那画卷中的美人,然,又有哪支画笔画出的美人有她那般超脱世俗的凤仪?

    就是那天上的瑶池仙子,也绝没有她美丽。

    过了今日,无论哪个都不会忘记她。

    容貌,姿仪,都不会忘记。

    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但,眼下不仅有,而且那女子是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之人——夜相!

    行走间的她,仿佛随时随刻都会突然乘风而去。

    “曦儿!”

    璟望向凌曦,眸中柔情尽显。然而,人儿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朝落在他数丈之外的那抹紫袍走去。

    目光凝注在她身上的诸人,眸色各有不同。

    惊艳的,羡慕的,迷醉的,嫉恨的……

    嫉恨?呵呵,这样的目光除过水沐晴和心蕊公主有,他人眼里是没有的。

    “她的真颜竟是这个样子!”鲍南城喃喃道。

    任飞云接住他的话:“她真得好美,美得空灵,美得绝尘,美得令人禁不住窒息!”

    阿如汗的心砰砰直跳,在他看到凌曦的一刹那间,心就失去常律,炽烈地跃动着。

    如此美好的她,他哪能配得上?阿如汗唇角溢出抹苦笑,惊艳、迷醉的眸中,渐渐划过一抹黯然之色。

    “她还是她,却又不完全是她,现在的她,比之以前,更为夺目……”楚御枫眸中含有隐痛,心下暗忖:“你是那么美好,皇兄却不知珍惜,怨谁呢?怨谁呢?”

    轩帝惊愕,太后惊愕,他们知道了,知道他们现在看到的白衣女子,才是璟在乎的那个人。

    “我曾听过一句话,说聪明的女人都不美丽,美丽的女人都不聪明,因为她们的时间都消耗在修饰自己的容颜上,却不知修饰自己的内在。但你却让我知道那句话不全然对!”煜的眸子不知何时恢复为幽蓝色,深邃而看不到底的幽蓝色,他唇角含笑,缓声说道。

    “放下我的孩子。”凌曦在他三步外站住脚,清冷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煜。她在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怒意出现在脸上,只因她不敢冒险,她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会令眼前的魔鬼杀死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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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逆转

    上一世的她,娴静婉约,现代作为豪门千金的她,亦是如此,因为这两身份需要她做个淑女。

    愤怒、悲哀、欢喜所有激动,需要外露的感情,全都被她掩藏在心底。可另一个她,另一个身为国际特工的她,却不是这样的,她想发怒就发怒,想大笑就大笑,总之就是想怎样就怎样,她活得恣意,活得潇洒,活得尽兴。

    再入这异世,她是以夜妖的身份而活,以自己的真xing情而活,然而此刻,她却要像上一世一样,要像作为现代时的豪门千金一样,压抑住自己的感情,默默地承受着!煜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出言道:“自废武功,我便会如你所愿。”

    凌曦静静的站在原地,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怎么?你不想救你的孩子了?”折磨凌曦就等于折磨璟,关于这点,煜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的目光凝注在凌曦脸上,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只要你废去武功,我便会如你所愿。”

    他将说过的话又重申了遍。

    “是么?”

    凌曦面无表情,缓缓道。

    “不可,曦儿,我不许你那么做!”璟提气飘至凌曦身旁,拽住她的手,以防凌曦做傻事,接着他怒视煜:“你真不打算放下我的孩子吗?”煜嗤笑:“你长耳朵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只要她自废武功,我便会如你们的愿。”

    孩子们脸上的痛苦,璟不是没有看见。

    如果来硬的,煜必死无疑,可万一在他死之前,对两孩子先下了手,那该如何是好?

    没了孩子,她肯定不会原谅他,肯定会远离他而去。

    这个险他不敢冒,他不敢!

    “我来。”只要自废武功,煜就会放下孩子们,那就由他来吧,璟拿定主意,盯视着煜道:“我自废武功,你放下我的孩子。”

    煜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摇头道:“就算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放下这俩小兔崽子。”璟面若寒冰,冷声道:“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活在痛苦中,对不对?”

    “你知道还问?”煜勾唇,语声邪佞,回他一句。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拿你没一点法子了吗?”

    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目中神光已无丝毫温度可言。

    “有法子你尽管使出来啊!”不咸不淡的话语,自煜嘴里轻缓溢出。

    暖风吹拂,但看向他们的诸人,却并不觉得温暖。

    明明是亲兄弟,为何要把事做得这么绝?

    想是这么想,却没一人站出来劝说煜,准确些说,他们知晓自己的份量。

    更何况,他们即便做了出头鸟,那煜王就会听他们的吗?

    “我得去帮她!”鲍南城眸色坚定,低声自语了句。任飞云在他身侧站着,一听他这话,忙阻止道:“你以为我不想帮她么?还有向兄,他亦不想帮她么?”鲍南城不说话,任飞云接道:“她的两个孩子在煜王手上,我们一个不慎,就会让那俩孩子遇到危险。”

    “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废武功?”

    鲍南城眸中划过抹痛色,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愤怒,语声轻颤道。

    “会有法子的,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出妥善的法子应对煜王。”拍了拍鲍南城的肩膀,任飞云出言安慰了句。

    轩帝和太后怔在原地,他们对于煜提出的这个要求,甚感心痛。

    他这是逼璟再次深陷痛苦啊!

    “煜,你不可以这么要求夜相!”太后看向煜,痛声道:“她是璟喜欢的女子,你这么做无疑是让璟心痛,听母后句劝,放手吧,别再错下去!”

    “我就是要他痛苦。”

    煜的声音仍旧不咸不淡。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璟眼角湿润,定定地注视着煜道:“二皇兄,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幼时,只要有人说出不好的话针对你,我哪次没帮你教训他们?内乱那日,为了你能够逃脱,我从暗处现身,引开了那些追兵,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你那是在怜悯我,可怜我。”煜脸色一沉,道:“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不需要可怜,我要的是尊重,是尊重你知道吗?”

    璟笑了,他的笑苦涩而伤痛,看得凌曦只觉心口一阵子揪痛。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璟的目光移向她身上,柔声道:“我没事。”明明不想笑,可面对她,他那苦涩而伤痛的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暖,不顾众人正在看着他们,凌曦从璟的掌心抽出手,环住他的腰身,喃喃道:“失去武功对我来说没什么的。”

    她一袭白衣,是那么皎洁,那么纯粹。

    墨发与衣袂凌风而舞,衬得她的肌肤比皓雪还要白。

    明眸漆黑如星辰,流溢出的满是柔情。

    “别因为这个就为我痛心。没有武功,我一样活得快乐!”

    璟听了她的话,没有言语,只是将她揽在怀中紧了紧。

    好美的女子!水牧文因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立下不少战功,因此轩帝恢复了他的官位。看到凌曦,他目中只有惊艳,将当初与凌曦交手时的种种,全然忘到了脑后。此女真得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惊心动魄,魂不守舍。

    水牧文这样的侯门公子,经多见广,但似凌曦这般容貌的女子,却从来未曾见过。

    就是他那被天下之人称之为第一美女的嫡姐,也与那身着白裙的女子没法作比。

    尤物!那女子就是个尤物。想到这,他觉得自己轻浮了,怎能用尤物形容那绝色出尘的女子。

    她是祸水,对,她就是祸水!

    像她那样的容貌,走到哪,就祸到哪里。

    水牧文感到自己心跳得好快,曾经,他和她近距离的相处过,相处?呵呵,是被她教训过才对,不过,能被她这样的美女教训,水牧文现下只觉那是他的福气。

    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对,现下他只觉那样貌绝尘的女子,不是他可亵渎的。

    她,如需般纯,如玉般清,无尘无垢。

    恍若随时都有可能遗世而去一般。

    她笑了,她朝璟王笑了,水牧文的心砰砰跳得更为厉害,不住地在心里暗吼:“不要笑!不要笑!知道么?你的笑会让人迷醉其中,哪怕立刻为你死,我也绝无二话!”其实,不光光水牧文内心这么暗吼着,就是周围其他的男子,亦是如此。

    “曦儿!”璟轻抚着凌曦脑后的秀发,唇角噏动,想要说的话很多,却终了化成一句轻唤,再没言语道出。

    退出他的怀抱,凌曦笑得柔和,看到她的笑,众人眼里除过惊叹,还是惊叹!

    仿若世间所有的美,在这一刻都黯淡,抽离,汇聚到她脸上的这抹笑容中。

    天长地久,生死轮回,这一笑宛若天上神明赐予的光芒一般,永远倾照着他们的灵魂,时时刻刻不能忘怀。

    “只要我自废武功,你就会放下我的孩子?”脸上的笑容隐去,凌曦清透的眸子落在煜身上,问道。

    要说煜刚才没沉迷在凌曦那一抹笑容中,那他就是在自欺欺人,眸光闪了闪,他缓声道:“我是这么说的。”俩小眼里涌出了泪花,娘为了救他们要自废武功,坏人,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爹爹的兄弟,是他们的皇叔,为什么要这么逼娘?

    “不哭,娘不会有事!”俩小眼里的泪水凌曦自然看了见,她目光温柔,冲他们笑了笑。

    “娘!”

    旭和阳张开小嘴,无声唤道。

    在煜和凌曦的对话中,小哥俩有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但一想到他们的离去,会导致爱他们的爹爹毁灭世间一切,他们忍住了。

    不是他们心肠软,而是他们不想爹爹和娘难受,不想他们陷入失去他们的痛苦中,不想这坏皇叔的阴谋得逞!

    “曦儿……”

    璟见凌曦的手慢慢举起,知道她很快就会废掉自身的武功,星目中落下泪来。凌曦转向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有事,接着移开视线,盯视着煜一字字道:“你若敢欺骗我,我就算拼命也会亲手杀了你!”

    “我还不屑做小人。”煜说着,还不忘朝璟投去个得意的眼神。

    四周静寂无声,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凌曦的手上。

    可就在这时,只听煜一声闷哼,松开了抱在臂弯中的俩小。

    猝不及防下,俩小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凌曦第一个反应过来,立时将俩小抱起,朝奔过来的红玉怀中一递,接着,她身形变换,直接给煜来了个过肩摔,将他按在地上,手中明晃晃的流云刀直抵他颈部,语声清冷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加之凌曦的动作又快如闪电,以至于包括煜本人在内,诸人皆未反应过来眼前的形势会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你,你想怎样?”

    煜与凌曦四目相对,火红的眸子如同烈焰在燃烧。

    凌曦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璟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毛球!”没错,璟唤的是毛球,就在凌曦出手欲自废武功的那一刹那间,毛球从煜身后倏地袭来,且落于他肩上,一口咬向他颈部,这才有煜臂弯一松,俩小随之落到地上一事。

    毛球的牙齿和爪子有剧毒,作为它的主人,璟自是知晓。

    当初在云国皇宫,毛球初见凌曦,激动之下抓破了她的手背,要不是另一个璟(邪)喂食它喝毛球的血,恐怕她早已变成一堆白骨,因此,凌曦在看到毛球咬住煜颈部不放,甚觉解恨!

    “吱吱……”毛球松开口,蹲在煜肩膀上望向璟。“吱吱……”主人,他是坏人,他是坏人,毛球要毒死他!他不仅抓住两个小主人,还用妖术将毛球迷晕,以至于毛球没及时从他手中救出可爱的小主人。

    毒素渗入煜体内,只见他颤抖了两下,咬住牙关,似是隐忍着什么。

    “你很痛?”凌曦左腿半蹲,右腿膝盖顶在他胸部,唇角漾出抹冷笑:“知道么?就算我不一刀了结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璟没有出声打断凌曦的话,仅招了招手,毛球摆了摆它肥硕的身子,冉冉腾起,落在了他肩头。它嘴里连续发出几声柔和的啸声,然后将脑袋凑近璟的脖间蹭了蹭。

    “别伤他!”太后从刚才猝然间发生的一幕中回过神,看向凌曦求道,是的,她是在求凌曦别伤煜,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她目中的神光,都是在求凌曦别伤害他的孩子。

    “你求我?”凌曦手中的流云刀依旧抵在煜的颈部,清冷的眸中蕴出抹笑意,但那笑看起来无比的嘲讽:“你凭什么求我?我的孩子被他折磨时,我有求过你么?”太后眼里清泪直流,颤声道:“孩子们这会不是没事么,他是璟的兄弟,是哀家失散多年的孩子,哀家求你,求你别伤他!”说出这些话,太后心知自己站不住理,可地上躺着,此刻命悬一线的是她的孩子,她不能不管他啊!

    “别伤他?”凌曦笑出了声,可那笑尤为悲痛:“那我聂府一门被他算计惨死这笔账该找谁算?你告诉我,我该找谁去算?”

    太后被她质问的张嘴说不出话来,凌曦又道:“璟也是你的孩子,那么多年他承受的痛苦,又该找谁去算?”说着,她的目光落在煜脸上,“这个是你的孩子没错,可他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恨,就报复璟。现在,你还求我别伤他吗?你还求我吗?”抬起眸,凌曦定定地看着太后。

    “哀家,哀家……”太后唇角动了动,片刻后,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与凌曦视线相对,道:“煜是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错事,可他毕竟是我的孩子,你若一心要取他的命,哀家无话可说 。但是,哀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眼前,所以,哀家以命换命,还请夜相放过他!”

    音落,太后一把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对准自己的胸口就往下刺。

    “母后!”轩帝大喊一声,抓住她握住金簪的手,“母后,你,你不能这么做啊!”

    “哀家不这么做,煜会没命的!”太后慢慢闭上双眼,任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时至今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哀家之过,哀家不能不管他!”

    轩帝眸色伤痛,转向璟道:“璟……”唇角张开,他又不知该怎样对璟说,两个都是他的兄弟,他要怎么办?璟别过头,没有看他,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怨得了谁?

    处处针对他,想要取他爱人和孩子xing命的兄弟,这样的一个人若是不除去,他愧为人夫,更愧为人父!

    “轩儿,别为难璟,他这些年承受的痛苦母后看在眼里,松手,就让一切在母后这结束吧!”太后睁开眼,面朝轩帝哀声道:“天下一统,母后很高兴,想来你的父皇也是极高兴的,答应母后,做个好皇帝!”

    握住金簪的手从轩帝手中挣脱开,太后望向凌曦,目中伤痛隐去,换上诚恳之色,道:“对不起,一切都是哀家的错!你是个好孩子,璟就交给你了!”

    “呵呵!你这是再逼我么?”凌曦手一松,流云刀掉在了地上,她缓缓站起,眸中泪水滴落,唇角颤抖道:“你是璟的母后,是我孩子的祖母,我怎能,我怎能……”她不要璟难过,她不要,若是因为仇恨,致太后身死,从而令璟心生悲痛,她不要!

    失去亲人的痛苦,就让她一人承受着吧!

    他不该再深陷悲痛之中,更不该因她,深陷悲痛之中!

    “红玉。”

    凌曦唤了声红玉,然后朝俩小招了招手。

    “娘!”俩小身上被封的经脉和哑xue,已经被红玉解开,红玉松开手,俩小迈开小短腿奔到凌曦身边,“ 娘!”孩子们糯糯的呼唤,凌曦只觉心里暖意融融,她笑了笑,一手牵起一个,沿着宫道朝前走去,红玉走到煜身旁,怒目而视,道:“若再敢伤害我家小姐和两位小主子,我红玉第一个不会放过你!”音落,她哼哧一声,快步追向凌曦。

    诸人本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

    谁知,煜突然抬手在地上一拍,身子登时腾空而起。

    “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紫袍蓝发凌空飞舞,他催动真气,望着凌曦母子三人和红玉远去的背影狞笑道:“我这就送你们一起去死!”

    凌曦手中的流云刀掉落,璟为之甚是震动,为他,她为他,放弃取那人xing命,自己欠她实在是太多太多!怀着对凌曦的愧疚,璟陷入深深自责中,直至煜腾空而起,嘴里的话说出时,他才猛地回过神,说时迟那时快,人如凌空而起的仙鹤,瞬间出现在煜眼前三丈之外,怒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的!”说着,他双掌发力,煜嗤笑道:“谁死尚未知呢!”

    “轰!”一声爆响。

    两人掌间击出的劲气,在空中相撞,震得整座皇宫都为之颤抖。

    之所以煜没有因毛球那一咬,中毒变得浑身僵硬,直至死去,全是因为他体内的另一种“毒素”,也就是他义父在他年少时让他服下的那密药。煜知晓那药物的功效,知晓那药物让他每月会生不如死的痛上那么一次,更会在痛过之后增强他的功力,他还只那密药可以消解百毒。因此,他被毛球咬过之后,随之被凌曦制服没有做出反抗。

    他再等,等那进入他体内的毒素,被完全消解掉。

    没想到终于让他等到了。以命换命,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再恨她了么?

    放过他,以为他就不会取她和那俩小崽子的命了么?

    小小的一只妖畜,也敢在她面前放下狠话,觉得他可欺么?

    死,他要他们统统死去!

    毁天灭地,不是要毁天灭地么?很好,他成全,免得还要他亲自动手!

    凌曦像是没听到身后响起的轰鸣声似的,牵着俩小的手继续朝前走着,红玉皱了皱眉头,垂头跟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娘抱着你们吧。”想到俩孩子身上受到的折磨,凌曦忽然蹲下身,双臂一揽就将俩小抱在了怀里,“告诉娘,哪里痛痛?”

    俩小摇头,同声道:“旭(阳)不痛,哪里都不痛!”虽然腿上微微还有些疼痛,但他们不想要娘担心,旭接道:“娘,你放我下来,我跟着你和红姨走就行。”阳这时亦道:“娘,我也要下来自己走。”

    凌曦在他们脸上各亲了下,柔声道:“娘很想你们,就让娘抱着好不好?”是她不好,没有保护好俩孩子,才让他们受到那魔鬼的折磨,都是她这做娘的不好!看着凌曦眼里的湿润,俩小一人抬起一只手帮她擦拭着眼角,阳道:“娘不哭,是我和旭不好,没听你的话,瞒着红姨跑出了云首村 ,都是我们不好,才让娘今个担心……”

    “好孩子,娘不哭,娘不哭!”隐去眼里的湿润,凌曦眸中含笑,柔声道:“你们很好,有你们在身边,娘感到好幸福。”

    “小姐,我来抱两个小主子吧!”红玉双眼泛红,朝凌曦伸出手道。凌曦正要摇头,就听旭道:“娘,我要红姨抱。”

    知道俩小是怕她累着,凌曦笑了笑,由红玉接过旭抱在怀中。

    他们渐行渐远,对于庆祥殿广场前发生的事,全然不理会。

    “住手,你们都给母后住手!”太后冲着悬浮于空,相隔不远的两个儿子哀声喊道:“你们是兄弟啊,难道真要自相残杀,全死在母后面前?”璟长身而立,白衣飞舞,仿若没听到她的话;煜亦是,紫袍翻飞,蓝发舞动,与璟目光相对,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223 废人

    “我不会死。”璟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两人中必须要死一个,也只能是煜。

    曦儿和孩子们需要他,而他也离不开他们,怎能抛却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璟,煜,你们非要这样拼个你死我活吗?”见太后满脸痛色,张嘴说不出话,轩帝望着空中的二人不由道。

    回应他的除过拂面的暖风,无半点声响。

    “是吗?”煜对于璟的话,只是给予了个邪魅的笑,然后再次催动真气,袭向璟而来。璟没有接他的话,宽袖随意一拂,空中再次响起轰鸣之声。

    衣袂飘举,宛若一只白色的羽鹤,璟不急不缓飘向煜。

    将他击发出的劲气,丝毫没放在眼里。

    他身上无半点凌厉的杀气,有的只是难以言传的魅惑。是的,此刻宛若天人般的他魅惑至极,而正是这魅惑,让望向他的众人皆不由向后退出数步,低下头,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半空中对战的两人,逐渐距离庆祥殿远去,到了御花园,到了那莲花开得正盛的湖心。

    “今日若我活着,我势必会送那女人和她的孩子去见你!”煜立于一朵盛开的红莲上,冷笑道。

    “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吗?”璟的眼里迸发出寒冰般的光芒,“因为念着手足之情,我从未对你下过狠手,而你却不知收敛,一次次的逼我,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煜凝视着距离他数丈之远,立于白莲之上的璟大笑道:“兄弟?咱们早已不是兄弟!未对我下过狠手,我不知收敛?你不觉得这话听起来可笑吗?”说话间,他的身子突然跃起,当空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朝璟飞袭而来。

    璟微仰着头,注视着这道光芒。

    他没有闪躲,也并无动作。那道袭向他的光芒宛若雷电,一闪就到了他面前,璟宽袖倏然一拂。

    这一拂所针对的并不是这袭向他的光芒,而是这光芒之后的人影。

    取他的命,想都别想!

    璟如是想到。

    晚霞倾照,空中迸散处一蓬花雨,煜的身形骤然拔高,击发出的光芒来势更为凌厉。

    璟微皱眉头,宽袖再次一拂。劲风荡漾,轰然震响中,煜身后的湖水被他的劲风激荡起,漫天冲出!宛若猝然间降下的暴雨,向身形尚在空中的煜袭去。煜身形疾退,手中光芒更盛,熟料并未击中璟。他脸色微变,身形飞舞,落到另一株红莲上,神态悠然,仿若刚才与璟的搏斗,并未发生过似的。

    “就你这点能耐,也配称之为魔尊,也配放话灭我逍遥谷。”璟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站在那朵白莲上动也不动。

    被他这言语一激,煜蓝眸瞬间变为赤红,跟着一道凌厉的压力朝璟扑面而来。

    璟人虽没动,但他感到扑面而来的不是人,而是野兽!

    临近死亡的野兽!

    看来,他彻底激怒了对方。

    煜赤红的眸子逐渐变得狂野,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你瞧不起我!你一直都瞧不起我!你像他们一样视我为妖孽!即墨少璟,我恨你!我恨你!”话音未落,他突然冲了过来。璟淡淡道:“以前的我并没有瞧不起你,也从未视你为妖孽!我只知你是我的皇兄,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可你呢?好似并未将我视作兄弟,否则你不会因那莫须有的恨,一次次害我,致我深陷痛苦之中。”轻叹了口气,璟的身子似是没重量一般,顺着煜击出的劲风向后而飘。同时,他的宽袖拂出,划过一道白色的弧度,仿若无穷的剑光,压向煜。

    煜的眸子更为赤红,嘶声道:“兄弟,你不是我的兄弟!”

    “是的,我不是,因为现在的你不配我称之为兄弟。”璟笑得苦涩,淡淡道。

    煜眼中突闪过一道厉芒,人倏然蹿起,朝璟拂出的那道道白芒中冲去。璟皱眉:他不像是会主动寻死之人。那他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煜大笑,目中神光收缩,催动起了那折损他寿命的“魔血咒”,“为杀死你,我的魔血咒已使用过一次,今日我便再使用一次,不信你还死不了。只要你死,我就算折去十年寿命又如何?哈哈!”响彻在天际的大笑声,听起来竟有些悲怆。

    璟眸光闪动,冷声道:“你就是个疯子!既然如此,你便受死吧!”他袍袖一拂,折下一株白莲,随手朝煜刺去。

    含苞欲放的白莲,带着盈盈的露珠,看上去娇弱无比,但经璟这么弹出,立时宛若一股强劲的剑风自它上面迸出,直袭煜而去。煜身形变换,更为迅速催动起他的魔血咒,冲向那含苞待放的白莲。

    神色浅淡,璟运起真气,那含苞待放的白莲的去势变得更为强劲。

    轰然声响起,白莲碎成了花雨,飘落于湖面。

    煜的魔血咒则在这时正发挥到极致。璟见状,宽袖朝湖中接连拂了两下,就见十数支带茎白莲被他真气击出。顷刻间,道道白忙闪现,疾冲煜而去。“你以为这样就能破了我的魔血咒吗?哈哈!”煜张狂大笑,整个人被一团血雾环绕在其中,朵朵白莲似是全然不惧这血雾,寻着机会想要直袭它们的目标。

    腥甜之感之涌上煜的喉部。

    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走火入魔,哈哈!他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吗?

    “噗”一大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跟着他周围的血雾爆散,连带着那些逼近血雾的白莲,也随之化为屑沫,融于空气之中。

    内力正在一点点的散失,煜仰起头,狂笑不止,他就要变成废人了么?

    “哈哈……”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哈哈……”泪水自他的眼角汩汩涌出,慢慢的,那泪水竟变得血红。

    “煜!煜!”太后和轩帝赶到御花园,看到在湖心上空大战的二人,连声喊道。没用,他们没人听她的,到了湖心凉亭,煜的狂笑声,听得太后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璟,母后求你了,快救救煜,他受伤了,快些救他!”煜的身体从空中正在往湖中坠*落。

    璟这个时候已然提气飘至一朵白莲上,听到太后悲戚的喊声,迟疑片刻,才催动真气飘离白莲,飞向煜。

    “滚开!你给我滚开,我不要你……”揽住煜的腰身,看着他眼角涌出的血泪,璟喃喃道:“悔么?你悔么?”煜嘴里溢出一口鲜血,再次狂笑出声:“我不悔,我一点都不悔!今日没能杀死你,是我技不如人,即墨少璟,不想我再对你的女人和孩子出手,就立刻杀死我,否则你迟早会后悔你今日的仁慈!”璟一声冷笑,身形展动,带他飘至亭中,想都不想,往长凳上一放,任煜歪歪斜斜地趴在石桌上,道:“杀死你?你觉得我现在有那个必要吗?”

    顿了顿,他接道:“一个双目失明,没了武功,且终生不能再习武之人,生与死没有区别。”

    太后扶住煜,防止他倒在地上,一听璟这话,当即哭出了声,指责璟:“璟,你怎能这么心狠?他是你的兄弟啊,你怎能下如此狠手?”煜这会倒是没再说会,倚在太后怀里,仿若是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由着太后揽他入怀。

    “他之所以会这样,全是他自找的,与我有何关系?”要不是他最后那一击,恐怕现在有的只是漫天血肉横飞,璟说完,欲提步离去,却在看到煜衣襟中露出的一块半月形玉佩,骤然顿住脚步。

    “璟,你,你给煜看看吧!”轩帝站在璟身侧,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出声道。

    璟没有答他话,袍袖从煜身上轻轻一拂,将那半月形玉佩就纳入了手中。

    他的目光落在那玉佩上,再也没挪转开。这被络子吊着的半月形玉佩,承载着他幼时的记忆,那记忆他原以为他会忘记,会随着煜对他一次次的伤害全然忘记,却没有。他记着,他一直都记着那段记忆。

    幼时,父皇有日给他一块雕刻着精致花纹,圆如十五之月般的玉佩,他当时真真是爱不释手。煜看到后,也喜欢得不得了,他以为父皇也会送给他一块,谁知这并不算多珍贵的玉佩、仅有一枚,是的,仅有一枚。

    见煜满脸失望,他想都没想,就将玉佩塞入煜手中。告诉他,“煜,这玉佩你拿着玩吧,我觉得它一点都不好玩。”煜没要,无论他怎么说,煜都没要,将玉佩还给他,就跑到了一边去玩。

    他知道,煜是喜欢这玉佩的,可因为这玉佩是父皇送给他的,又极为被他喜欢,且煜长他幼,所以,煜才不要他的玉佩。

    后来,他终于想出一个法子,就是将这玉佩一分为二,和煜一人一半,不就成了。瞒着父皇和母后,他嘱咐宫人将玉佩拿出宫,找能工巧匠将其一分为二,并用络子吊起,送给了煜一块。

    煜很高兴,将那块玉佩贴身带着,从不让人碰触。

    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这玉佩竟被他仍然贴身保存着。不是很恨他么?不是要他永远痛苦,得不得快乐么?不是刚刚还恨不得他死么?为何还保留着他送出的这半块玉佩?父皇,母后,包括皇兄,都不知道这块玉佩的秘密,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只有他们知道。

    “还给我!”感到一阵轻微的风从自己胸前拂过,煜慢慢抬起手,在衣襟处mo了mo,伸出手道。

    他的声音很是虚弱,且尤为嘶哑。

    “还给我!”

    他又道。

    “你还留着它。”将玉佩递到煜手中,璟淡淡道。

    煜没有说话,攥住手中的玉佩,他没有说话。

    忽然,他身子悬空而起,“你要做什么?”璟从太后怀中横抱起他,边朝亭外长廊上走,边道:“昌璟殿。”

    “放我下来,我不去,我不去那里,你杀了我吧!要不然你迟早会后悔今日此举!”煜用力挣扎着,璟看都没看他一眼,脚步依旧前行,“你还是省点力气,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没法把你的命留住。”冷厉而不留情面的话语,刺激得煜脸色尤为难看,“我的死活与你何干?放开我,听到了没有,你放开我!我不要你假好心!”

    “你是不是已经看不见了。”璟垂眸,瞥了怀中的煜一眼,出口之语听似是问句,实则再肯定不过。煜双目紧闭,别过头,“你聋了吗?我看不看得见,还有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

    璟嗤笑出声:“瞧瞧,都到了这般境地,还要耍横。”言语停顿片刻,他接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就你对曦儿和我做的那些事,就是死上十次都不为过!但,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活的生不如死的样子么?那我就将这些还给你,看看一个双目失明,武功尽废的废人,是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轩帝扶太后跟在璟身后穿过长廊,太后忽然道:“今个这日子非同一般,皇上还是回庆祥殿继续主持宫宴得好。”

    “母后,那你……”轩帝注视着太后,安慰道:“璟不会不管煜的,母后尽管放心就是。”

    “嗯,”太后点头,但脸上依旧带着痛色,“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璟不会不管煜的,他不会,你快回庆祥殿,母后有秦嬷嬷陪着去昌璟殿就好。”说着,她将手递给了秦嬷嬷。轩帝颔首,没再说话,目送秦嬷嬷扶太后渐行走远。

    “皇上,宫宴还要继续吗?”良久,不见轩帝提步返回庆祥殿,孙琦在旁提醒道。轩帝看了他一眼,踏上前往庆祥殿的道上,“皇后可在庆祥殿?”

    孙琦随在他身后,恭谨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在呢!”

    “这就好。”轩帝轻舒口气,往庆祥殿行进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在与太后赶到御花园阻止璟和煜继续打杀之前,轩帝有着孙琦告知水沐晴,将宫宴照常进行下去。

    毕竟今个这日子正如太后所言很不一般。

    庆祥殿中,喜庆的丝竹管乐声不时奏响着,殿中央舞女们的舞姿曼妙无比,但诸人的心思怕是没几个放在这些上面。

    水沐晴坐在桌案后,面上保持着端庄的笑容,端起杯盏轻抿着酒水。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他有事吗?

    她在担心璟,担心璟会被煜伤到。同时,她心里又暗恨凌曦,恨其好命的逃过一劫,恨其没死在煜手上。

    来日方长,总有那么一天,她会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掩去眸底的狠色,水沐晴望向殿下诸人,面上的端庄笑容,纹丝未变。

    昌璟殿,璟催动真气,欲帮助煜疗里内伤,奈何对方抗拒,没得法子他只好放弃。

    “璟,你得救救煜,他是你二皇兄啊!”太后坐在chuang边,握住煜的手,眼里泪水滴落,看着璟说道。

    “他愿意要我救吗?”璟面无表情,淡淡道:“既然他要死,就让他死好了。”

    太后摇头,泣声道:“吃了这么多年苦,他怎会想着死?他是想要咱们关心他,爱他,才做出这一件件错事,算母后求你,救救他吧,别让他再痛下去!”煜的身上确实很痛,这从他近乎扭曲的面容上不难看出。

    熟料,一直没言语的他,听到太后与璟说的话,倏地张开嘴,嘶声道:“你少自以为是!谁想要你们的关心和爱了?都给我出去,出去啊!”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璟凝视着他,言语略带讥刺道:“我们的关心和爱,就你这种人配得到吗?明知不配,就别说什么废话。”这么说明知会激怒煜,可璟还是说了。“璟,你说这话过分了!”太后眼里的泪水止住,面上满是不悦,“他是你的二皇兄,现在身受重伤,你不知劝慰,还这般刺激他,是想气死母后么?”

    璟没有说话,而是跨步到chuang边,出手便点了煜的昏睡xue,这才道:“我那么说是为了刺激他活下去。”说完,他看向战战兢兢侍立在一旁的太医们,“给本王银针。”

    “是。”太医院院首上前,将自己的针包递到璟面前。

    “我现在给他施针。”璟话一出口,太后立刻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看着璟将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插在煜身上,太后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她不要煜出事,不要他离开她,因此,她颤声问璟:“这样煜就会没事了吗?

    回答她的是璟的沉默。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璟才将煜身上插着的银针慢慢拔出。

    站起身,他对太医院院首吩咐道:“煜王的伤势本王已稳定住,至于往后能付完全康复,及他双目能否重见光明,就是你们的事了。”太医院院首接过他递过来的针包,顾不得擦拭额上渗出的冷汗,忙点头应是。

    “璟,煜真得没事了吗?”看到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太后望向他的背影急急问道。

    璟脚步微顿,不过转瞬,他便继续前行而去。

    那孩子是在怨怪她吗?怨怪她只关心煜的生死,却对他的事不闻不问?

    注视着内殿门口,太后只觉心中苦不堪言。

    “主子,璟王爷说煜王爷身上的伤势已稳定,你别太担心了。”

    秦嬷嬷见太后怔怔地望着内殿门口,扶她到椅上坐下,轻言安慰道。

    “哀家怎能不担心?”太后唉叹了口气,朝chuang上昏睡着的煜望了眼,“煜醒后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他和璟继续这般敌对,哀家要如何是好啊!”秦嬷嬷道:“不会的,经历了这么多,煜王爷不会再做错事伤主子的心。”

    “他能看开,不再做错事最好,要不然哀家就每天看着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寻璟的麻烦了!”又唉叹了口气,见太医们为煜把过脉围在一起讨论,太后道:“怎样?煜王身上的伤要完全大好需要多少时日?”

    太医院院首面向她一礼,神色恭谨道:“回太后,如璟王爷所言,煜王爷身上的伤势已稳定了住,若要完全康复恐怕需要半年多时间。”说到这,那太医院院首迟疑片刻,才接道:“至于煜王爷的眼睛,微臣等才疏学浅,恐难以助其复明。”

    太后一听他这话,抬手就拍到身旁的桌上,怒道:“照你们这么说,煜王的眼睛算是没得治了?”有影卫暗中保护,失了武功没什么大碍,但眼睛若再无复明的机会,于他来说未免太残忍了些,太后的目光挪至煜的脸上,眼里止住的泪水瞬间再次涌出。

    “太后还请息怒!”那太医院院首跪地,道:“璟王爷医术高超,他想必有法子令煜王爷重见光明。”

    “你是没听到璟王说的话吗?”没有要了煜的命,怕是已经到了璟的极限,若要他医治好煜的眼睛,太后单想想就觉得没甚可能,“给哀家想法子,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医治好煜王的眼睛!”收敛心绪,太后盯视着那跪地的太医院院首,冷声命令道。

    “是!”

    太医院院首应声,那些在他跪地后跟着跪地的太医们,亦连连应了声是。

    目光由诸太医身上扫过,太后道:“都起来吧!”

    “谢太后!”诸太医道完谢,从地上慢慢爬起。

    “煜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听到太后的问话,那太医院院首忙行礼道:“回太后,煜王要醒来最早也到明日清晨了。”

    得了他的应答,太后扶着秦嬷嬷的手站起身,“尽心医治煜王,哀家过会子再来看看他。”

    “是。”太医院院首应声,与诸太医恭送太后出了内殿。

    璟出了昌璟殿,看了眼西落的残阳,并未回庆祥殿继续参加宫宴,而是提起轻功,衣袂带风,迅速朝宫外飘去。

224 家人

    想到凌曦,想到她这会不知坐在某个地方难受,璟前行的速度再次提快。

    他不要她伤心,不要她暗自难受。

    跃出宫墙,他朝皇宫回望一眼,然后重新腾空而起,宛若一缕光,一缕风,瞬间没了踪影。

    夜府主院,凌曦揽俩小坐在自己屋里,久久没有说话,旭和阳对视一眼,紧跟着阳糯糯的声音响起,“娘,你说坏皇叔会不会伤到爹爹?”凌曦宛若没听到他的话,阳朝旭看了眼,旭晶亮的大眼睛转了转,道:“娘,我和阳饿了。”

    “饿了?”旭的声音比阳刚才唤凌曦的声音明显要大些,听到他的话,凌曦骤然回过神,紧了紧臂弯,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来,“饿了,娘这就叫秋玲她们准备饭菜。”说着,她抬眸看向房门口,“秋玲。”

    “奴婢在。”

    随着房门被推开,秋玲恭谨而入。

    “饭菜可准备好了?”

    凌曦看着她问道。

    “回夜相,红玉姑娘都准备好了。”秋玲低着头望向自己的脚尖,轻声回了句,顿了顿,她又道:“夜相,饭菜是摆在正堂,还是……”凌曦轻抚着俩小脑后的发丝,没有看她,“就摆我屋里吧。”

    “是。”秋玲应声,退离出屋。

    “娘知道你们聪明,可你们也得把聪明用到正事上。”想起红玉被药粉迷晕三日一事,凌曦出口之语听似责备,眉眼中却含着柔和的笑:“就为了见娘,你们便给红姨用药,而且一用就迷晕她三日,你们说说娘该怎么惩罚你们?”

    迷晕三日?阳不解地看向旭,忽闪着长睫道:“你骗我?”

    旭挠了挠头,赔笑道:“这不是想着你心肠软么,我才没对你说实话。”

    “哼,要是知道你用了那么重的药量,我一定不会和你离开云首村的。”

    白旭一眼,阳哼声道。

    “你们俩转移话题的本事也渐涨了啊?”凌曦摇了摇头,笑得一脸无奈,道:“以后可不许那么顽皮了!”

    “那娘答应再也不和我们分开。”

    俩小说出口的话,出奇的一致。

    “不分开了,娘再也不和你们分开了。”分别亲了亲俩小的额头,凌曦的目光竟慢慢变得有些虚无来。未来的事,谁有能说得准?加之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走要留能由得了她么?俩小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

    红玉与秋玲、秋兰两个将饭菜陆续端进屋里,看到凌曦眼神放空,心下一突,不由道:“小姐,饭菜摆放好了。”

    “哦。”放俩小站到地上,凌曦起身,吩咐秋玲、秋兰,“唤夜云、夜雨两个过来到我屋里用饭。”

    秋玲、秋兰应声是,很快出了屋。

    当初凌曦收养的荣氏兄妹,说什么也要凌曦给他们重新取名,拗不过他们,凌曦只好给他们取了“夜云”、“夜雨”这俩名。

    “秋兰,我真没想过夜相会是女子。”走出主院,秋玲见四下没有下人经过,低声与秋兰道。

    “夜相是男是女与咱们这些下人有何关系?”秋兰朝秋玲瞥了眼,继续道:“像夜相这样的女子,世间又有几个男儿能比得上?”秋玲被她瞥的那一眼弄得有些心虚,道:“你刚刚是什么眼神啊?好像我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似的。”

    秋兰顿住脚,定定地看着她道:“你的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夜相是女子,于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秋玲脸上一红,跺了跺脚道:“你这人怎这样啊?自从夜相点拨我后,我再也没起不该有的心思了。”

    “那你刚刚问我那话作甚?”秋兰继续前行,“咱们是奴才,做好自己分内事就好,别的事还是少多嘴为好。”

    “我知道。”秋玲应了句,接道:“怪我刚不该多嘴,以后我会管住自己这张嘴的。”

    秋兰没有接她话,而是道:“你去云少爷院里,我去雨小姐院里。”秋玲点头,朝前边的岔路口走了两步,回头望向秋兰,“夜相对他们可真好!”

    “你又多事了!”丢下话,秋兰越过秋玲,径直朝“雨院”而去。

    “我又没说错,明明是罪人之后,却好命的到了相府做少爷小姐。”

    望着秋兰远去的背影,秋玲嘟哝了句,这才转身走向了“云院”。

    凌曦是女子,眼下除过宫宴上的诸人,就是夜府中的下人。至于京中百姓,此刻只是在议论自己看到了九天玄女,尚不知那身穿白裙,被他们视为九天玄女的女子,就是他们为之称颂的夜相,但过了今晚,怕不仅仅他们会知晓,就是这天下的百姓也会知晓他们的夜相,原来是女儿身。

    然,从宫宴上诸人的反应来看,身为一国丞相,凌曦是女子这个身份,好似并未在各人心里产生什么大的波澜。

    被太后召见后,君然一路步出宫门,但他没走远,而是站在距离宫门不远的一处街角,候等心蕊公主的消息。当他看到凌曦和红玉抱着俩小走出宫门的那一刹间,身子骤然一僵,跟着脸色变了又变。

    曦贵妃?那身着白裙的女子是曦贵妃?

    不对,她是聂后,她是真真正正的聂后。

    那俩孩子与璟王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看年岁,那俩孩子应该是在她当年离开云国皇宫就有了的,单这么一想,君然只觉心下冷若冰冻。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和璟王相认。

    怎么办?他现在该怎么办?

    君然担心起心蕊公主的安危来,原主都已现出真容,且有两个孩子傍身,一个冒牌货还有什么可蹦跶的。他想移动身形,却一步都迈不动。

    能怎么办?他苦笑。

    宫门他都不能随便进入,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再者,她需要他救吗?

    以她对璟王的痴迷,需要他救吗?需要他带她远离这皇宫,远离璟王府,远离璟王吗?

    仰起头,君然背靠在墙上,缓缓阖上了双眼。

    他不知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走了之,对那执迷不悟的女人不管不顾?做不到,他做不到!

    纵使被她瞧不起,纵使被她呼来喝去,他还是做不到就这么放任她不管。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像君然这般铁铮铮的汉子,却还是为个不知所以然的女人,落下了他的男儿泪。

    福寿宫中。

    太后端坐在软塌上,凝视着坐在椅上的心蕊公主看了足足有半刻钟,这才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心蕊公主知道太后问的是什么,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满是不解,缓缓抬起头,她看向太后,道:“凌曦身子不适,便着身边的宫婢给皇后娘娘说了声,就回到偏殿休息,然后哪儿也没去。”

    “哀家没问你这个。”这是在给她装傻吗?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是谁?给哀家如实说来,否则别怪哀家对你用刑。”

    心蕊公主坐在椅上的身子颤了颤,跟着眸中就顿生出水雾,“我姓聂,闺名凌曦,我的家人在多年前全被楚帝斩杀于午门前。”

    “你是聂凌曦,那夜相又是哪个?”太后冷着脸,咄咄逼问。

    “凌曦不知,凌曦不知……”心蕊公主边摇头,边低声抽噎,“她是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太后动怒,秦嬷嬷接过宫婢手里的茶盏递上前,劝道:“主子先别动怒,自古以来,真的假不了,假的她也真不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秦嬷嬷嘴里的她,直指心蕊公主,然,心蕊公主心里素质够强悍,竟只顾低声抽泣,无半点反应。

    接过她递上的茶盏,太后轻啜了口,随手就将茶盏扔到了心蕊公主面前的地板上,“哐啷”一声茶盏碎裂,那尚冒着热气的茶水随之四溅。心蕊公主垂眸低泣,看到自己裙摆上溅了不少茶水,若是以她原来的xing子,这会儿早跳脚了,但此刻她没有。

    她哭得很伤心,抬起泪眼,与太后目光对视,“太后,凌曦绝无半句虚言……”

    太后的眼里中充满了厌恶,道:“你腹中的孩子是哪个的?”顷刻间,心蕊公主满目不可置信,泣声道:“太后,您,您怎能怀疑我,怀疑我对璟的感情,我爱他啊,又怎会背着他和别人私通?”

    “看你的月份也不小了,可就哀家所知,璟王早先因为生了场大病,一直昏迷不醒,随后在夜相精心照顾下,他才醒转过来,但醒转过来的他,就与夜相去了蒙城领兵作战,他有时间与你亲亲我我吗?”太后神色冷肃,一字字道:“再者说,他对你好似并没什么感情,否则不会把你放在璟王府不闻不问。”

    心蕊公主慢慢站起,接着顶着个大肚子,跪在太后面前,泪水滴落,低泣道:“璟昏迷期间有醒过来的,他有醒过来的,那晚我在他身边服侍,看到他醒来很是高兴,然后,然后……”太后冷笑出声,“然后你们就有那事了?”

    “我当时不想的,因为璟身体太过虚弱,我怕他伤了身,可他一个劲地唤我的名字,终了……”说到这,心蕊公主嘴里的话突然打住,待她从地上缓缓站起,才接道:“既然太后不信凌曦的话,不信我腹中的孩子是璟的,凌曦离开就是。”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她果真向殿外走去。

    她脚下的步子走得很是决然,没有一丝迟疑。

    “你这是以退为进吗?”太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出声道。心思被道破,却并未令心蕊公主停下脚步,太后看向秦嬷嬷,吩咐道:“你亲自送她到璟王府,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再回来禀报哀家。”

    秦嬷嬷应声是,跟在心蕊公主身后出了内殿。

    宫宴一直在持续着,孙琦一声高喝,“皇帝驾到!”诸人忙起身行礼。

    轩帝步入殿中,龙颜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待坐回主位上后,这才免了诸人的礼。停下的丝竹管乐声再次响起,水沐晴目光柔和,看向轩帝道:“皇上,璟王和煜王没事吧?”轩帝嗯了声,端起面前的酒盏。

    水沐晴垂眸,目中光晕流转,片刻后,抬头再次看向轩帝,道:“酒水伤身,皇上还是少喝些好。”轩帝回她一个浅笑,缓声道:“朕晓得!”音落,他拿起筷子为水沐晴面前的空碟中夹了两筷子菜肴,水沐晴谢道:“谢皇上!”轩帝放下筷子,“你是朕的皇后,说什么谢不谢的。”

    莞尔一笑,水沐晴接过宁儿递给她的筷子,欲夹起碟中的菜肴吃,却倏地顿住动作,别过头,捂唇轻声干呕了两声。轩帝见状,关心道:“皇后身子不适,就着宫人扶你回漪澜殿歇着吧!”

    水沐晴摇了摇头,接过平儿递上的绢帕拭了拭嘴角,微微笑了笑,状似无意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一看到膳食,这胸口就难受得紧。”轩帝听了她这话,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常态,道:“可有着太医看过?”

    “太医有给臣妾瞧过,不过,不过……”水沐晴说着,脸上竟生起了红晕。

    轩帝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过什么?”

    “太医说,说臣妾可能有了,但要确认,恐怕还得等上数日。”明知自己说这话是犯了欺君之罪,水沐晴还是没能遏制住自己恶毒的心思。轩帝嘴角漾出抹暖笑,“这是喜事,待太医确认,记得着宫人给朕通禀一声。”水沐晴甚是娇羞地嗯了声,轩帝接道:“看你气色不太好,怕是今日累着了。”水沐晴摇摇头,想要说自己没事,轩帝的目光却已从她身上挪开,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宁儿、平儿吩咐道:“皇后身子不适,扶她回寝宫歇息。”

    “是。”

    宁儿、平儿应声,扶水沐晴站起。

    “皇上,您今晚……”知晓她有可能身上有喜,他该不会再推脱政事繁忙,不去漪澜殿安寝吧?水沐晴眸色如水,期待着轩帝嘴里的话,熟料,轩帝出口之语立时令她的期盼化为泡影,“皇后身子不适,需要好好休息,朕就不过去扰皇后了!”

    皇帝的话都已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带着满心的不痛快,水沐晴朝轩帝裣衽一礼,在宁儿、平儿搀扶下,离开了宫宴。

    “娘娘,皇上很欢喜呢!”走在回漪澜殿的道上,宁儿眉眼含笑与水沐晴道。对于她这话里的含义,水沐晴自是知晓,“欢喜?你哪只眼睛看到皇上欢喜了?”一个眼皮子浅的jian婢,能知道些什么?见水沐晴脸色不好,说出口的话听起来也很不对劲,宁儿不解,眼睛忽闪了两下,又想说什么,却被另一边扶着水沐晴的平儿瞪了眼,这下,她更是不解,但也没再张嘴说什么。

    “要不是有父亲在朝堂上,本宫这皇后怕是已入了冷宫。”过来半晌,水沐晴幽幽道。

    平儿一听她这话,忙朝四周看了眼,低声道:“娘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水沐晴唇角漾出一丝嘲讽的笑,拿她的话完全不当回事,“本宫现在也就挂了个皇后的名头,实际上跟呆在冷宫没甚区别,就是这宫中的妃嫔,亦是如此。”

    “娘娘,皇上因龙体有痒,才来后宫走动的次数少了些,待皇上龙体痊愈,一定会疼惜娘娘的。”平儿再次出声劝慰水沐晴。

    “这话你和宁儿没少与本宫说,可本宫不是个傻得,更不似当初刚进宫时那般少不经事,这一生恐怕很难再得到皇上的眷chong了!”幽叹口气,水沐晴的唇角抿了起来。宁儿想了想,道:“如果连娘娘都没法再得到皇上的眷chong,这后宫中的其他妃嫔更是想都不用想。”

    “好了,不说这些闹心事了!”

    主子发话,宁儿即便还想往下说,也只能低声应是。

    夜府。

    秋玲、秋兰遵照凌曦的吩咐,带着夜云、夜雨兄妹俩很快到了主院。

    “夜相,云少爷和雨小姐到了。”秋兰站在门外通禀道。

    “让他们进来就是,你们就不用在这伺候了。”

    凌曦柔和的声音由屋内传出,秋兰应声是,推门让夜云、夜雨进屋,然后轻合上门,与秋玲退离而去。

    “夜云(夜雨)见过夜相!”夜云、夜雨一进屋就朝凌曦恭谨行礼,当他们看到俩小时,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凌曦免了他们的礼,招手着他们在桌旁落座,笑了笑,道:“没吓到吧?”凌曦问这话,一则是她自己骤然间的“xing别”转变,另一则则是俩小的出现。

    夜云兄妹俩一前一后摇了摇头,夜云道:“夜相无论怎样变化,都是夜相。”夜雨听到哥哥的话,连连点小脑袋,夜云又道:“他们是小主子吧!”说着,他从椅上站起身,随后将夜雨也抱下椅子,就向俩小见礼。

    凌曦忙出言阻止,“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这府里你们不是下人,怎么我说的话你们兄妹俩一句没记住?”看着她脸上柔和的笑容,夜云摇了摇头,凌曦接道:“坐吧,这是旭和阳,他们是我的孩子,以后就是你们的弟*弟,我希望你们好好相处,像亲兄妹那样相处,知道吗?”

    夜云迟迟没有应声,夜雨则是望了望自己的哥哥,然后看向俩小,小小声道:“弟*弟们好漂亮!”旭的脸儿上没什么表情,阳却因夜雨的话,整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我和旭真得很漂亮吗?”

    夜雨眨巴着晶亮的眼睛,连连点头,“弟*弟很漂亮!”

    “你不怕我吗?”阳继续逗夜雨。

    “为什么要怕你啊?”夜雨忽闪着长睫,歪着脑袋看着阳。

    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蓝发,“我的眼睛是蓝色的,我的头发也是蓝色的,我是妖怪,你信吗?”

    “弟*弟不是妖怪。”夜雨眼睛眨了眨,道:“你的眼睛和头发都很漂亮,才不是什么妖怪呢!”

    “小雨,不可和小主子这么说话!”夜云毕竟年岁大些,别人对他们兄妹好,他们兄妹却不能失了分寸,因此,在听到夜雨没尊没卑的与阳那么说话,小脸上立时显出了怒色。“喂,你怎么能这么凶她?”阳不乐意了,定定地看着夜云道:“她又没说错话,不许凶她。”

    凌曦坐在椅上,边往旭碗里夹菜,边着红玉也坐下来吃饭,像是没听到阳和夜云兄妹间的对话。

    “小主子,我,我……”夜云低着头,咬住下唇,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夜雨拽了拽他的衣袖,有些委屈道:“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随便和小主子说话了。”

    阳瞧着他们兄妹,笑得一脸无害,“我娘刚刚说的话才转眼工夫你们就忘啦?”

    夜云兄妹摇头。

    “既然没忘,为什么要一口一口唤我小主子?”阳糯声道:“我娘说咱们以后是兄妹,那就是兄妹,不许不听我娘的话。但是呢?”说到这,阳看了旭一眼,momo鼻头,接道:“旭比我大,可我却没唤过他大哥,不是我不想唤他,而是我不习惯,所以啊,咱们以后就相互称呼名字好了!”

    “小主子,这万万不可!”

    夜云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相互称呼名字,这怎么可以?他们兄妹虽被这府里的下人唤作少爷、小姐,可他们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再者,那些下人也是看在夜相的面子上这么唤他们的,如今真正的小主子回来了,他们若是再这般不知进退,肯定会招来那些下人的闲话。

    “就按着阳说的来吧。”凌曦看着夜云兄妹,终于启唇说话,“小云、小雨,我自收养你们那日起,就拿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在看待,可要你们唤我娘,这于你们来说却是有些不合适的,毕竟你们有娘,且你们的娘是个好母亲,对吧?”

    夜云兄妹眼眶泛红,抿着唇不说话。

    “有句话我好像对你们没说过,”凌曦翘起唇角,“我很不喜欢哭闹的孩子。”夜云兄妹相继摇头,夜云道:“夜相,我和小雨没哭,我们就是想娘了,还有,还有你和小主子拿我们不当外人……”

    “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好了,坐下吃饭,以后你和小雨就唤我姨,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哦!”凌曦说着,给夜云兄妹的碗里夹了些菜肴,阳见没给他夹,撅起嘴道:“娘,你给旭和小云、小雨,还有红姨都夹菜了,单单不给我夹,是因为我淘气吗?”

    凌曦笑着摇头,“娘怎么能忘记给你夹菜呢!”夹了两筷子阳最喜欢的菜肴放到他碗里,凌曦接道:“多吃些,才能快快长大。”阳边吃边道:“我不要快些长大,那样娘就会变老的,旭,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旭嗯了声,未出声多说什么。

    “都多吃些,要不然夜间饿了可是苦自个呢!”凌曦给自己碗里夹了些菜,看着桌旁的四个孩子,笑着道:“你们红姨做饭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今晚我也多吃些。”

    红玉低着头吃着饭菜,只觉眼睛和鼻子直泛酸。她知道凌曦的心里这会子并没有面上这么高兴,但她却不知如何相劝。

    “红玉,你别光顾着吃白米饭,也多吃些菜,这样皮肤才会水灵。”瞧红玉自从用饭,就没出声说一句话,而是低着头只吃碗里的白米饭,凌曦笑看向她,柔声说了句。“嗯。”红玉应声,给碗里夹了口菜,头却还是没抬起。

    她怕自己眼里生出的水雾被凌曦看见,惹得为自己担心。

    用过饭,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夜云兄妹回了各自院里,秋玲、秋兰收拾完桌上的碗筷,与红玉一起去了小厨房。

    “等会红姨给你们沐完浴,就自个躺倒chuang上休息,娘在院里站会就进屋。”mo了mo俩小的脑袋,凌曦柔声说道。“娘,我和旭今晚能和你睡吗?”阳眨巴着澄澈的蓝眸,看向凌曦。

    “旭,你呢?你想和娘睡在一起吗?”

    旭吃饭时话也很少,这小子也就比阳大了那么几分钟而已,xing子却比阳要稳重很多。听到娘问自己话,旭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想!旭想和娘一起睡!”

    “好,娘今晚陪你们哥俩睡。”凌曦笑得柔和,应承了俩小。对这俩孩子,她由得知有孕,再到生下他们有着太多太多的亏欠。

    忙,是的,她很忙,忙着建“听雪楼”、“红袖招”,忙着让它们步上正轨,忙着将它们壮大……

    忙得很少有时间陪小哥俩。

    “娘对不起你们,娘很坏是不是?都没有很多时间陪你们玩耍。”揽住俩小,凌曦有感而发。

    俩下对视一眼,旭道:“娘很好,娘有给我和阳讲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就算娘忙,那也是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安稳的生活。”多懂事的孩子啊!紧了紧臂弯,过了片刻,凌曦才松开小哥俩。

    红玉这时推开门,领着两个抬着热水的粗使婆子进屋,来来回回数趟,屏风后的浴桶中就倒入了多半桶热水。

    伸手拭了拭水的温度,红玉走出屏风,看向凌曦,“小姐,沐浴水准备好了。”

    凌曦点头,道:“柜子里有我给他们准备的换洗衣物,你取两套出来,等会沐完浴给哥俩换上。”

    “好的。”红玉应声,提步就到了柜子旁。

    “娘,你真好!竟给我们在这里也准备了换洗衣物。”

    阳的小脸上堆满了笑容。

    “娘走哪也不会忘了你们哥俩,快随你们红姨去沐浴。”见红玉取好衣物候着俩小,凌曦朝小哥俩摆了摆手。

    “遵命!”阳耍宝似的朝凌曦敬了个礼,就被旭牵起手跟着红玉去了屏风后面。

    站在屋里听到屏风后传出俩小玩水的笑闹声,凌曦目中溢满了chong溺,可当她走出屋门,站在院中央,遥望向天际时,眼里有的仅是虚无。

    璟来到夜府,进到主院,就看到凌曦站在院子中央,望向远方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唇角噏动,想唤她,却又怕他的声音,会惊扰到人儿。

    徐风轻拂,她的衣裙曼妙飞舞着。

    “你来了。”轻浅而淡然的声音自凌曦唇中溢出,令璟的身形微微一颤,为何他感到了疏离?璟提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揽凌曦入怀,可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又落了下来,“曦儿,我,我……”视线收回,凌曦看着璟,很想给他一个轻柔的笑容,但她怎么努力也笑不出。

    哪怕给他一个温暖的目光,在这一刻来说,也尤为不容易。

    放过煜王,她是为他,但也是为了他们间的感情,她不悔,一丝半点都不悔。

    她只是,只是一时还没走出来,没从本可一招了结煜王,为家人报仇的懊恼中走出来。“放过煜王,是我自愿的,并不是因你,或者因太后。”为了让璟好受些,凌曦想了想,言语轻缓道“曦儿。”她的话,他怎能信?她是为他才没有杀死煜,这点他心里明白的一清二楚。

    “真得,你要信我。”虚无的目光落在璟身上,凌曦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聂府一门的变故,虽说煜王是罪魁祸首,可我那庶出的兄弟和妹子、却在里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他们不是为了自我的贪念与煜王合作,聂府一门的惨死便有可能不会发生。还有楚帝,如果他不那么武断,如果他下令彻查那件子虚乌有的事,聂府一门也不会落得满门被斩的下场。璟,煜王的事别放在心上,他是你的兄弟,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与他闹得水火不容。”

    她就是这么善良,为不让他内疚,不让他自责,不让他心里难受,把所有的事全与他撇清关系,一并让他别恨煜,别和煜过不去。

    终于,璟还是揽凌曦到了自己怀里,下颚轻搭在她头顶,低喃道:“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他现在武功尽废,双目失明,极有可能一生再不能习武,这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我这么说,虽然有些可笑,但正如你与我说的,他就算犯下再大的错事,也是我的兄弟,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兄弟。”

    “幼时的他,看似每日与我开心的在一起玩耍,其实,他的心是孤单的,是自卑的,而我作为他的兄弟,却没能觉察到。皇宫发生内乱,他失落于民间,究竟遇到些什么,又是怎样成为幽冥岛魔尊,这些我都不知道,但他想必在这些年里没少吃苦,才会对我心生怨恨,走上了极端。”

    “如果母后能和你一样,在他幼时就告知他,他与常人一样,只不过是眼睛和发丝有所不同,或者再多留意他一点,我想今天的一切可能就有所不同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凌曦全听入了耳里,她慢慢环住璟的腰身,头倚在他温暖的胸前,语声轻柔道:“在这里,他和阳是与众不同了些,但就像我给你说的,这是基因遗传,并不是什么妖孽降生,你得了空问问太后,看你们的血亲里,准确些说你问问太后,在你们的祖辈中,可有蓝发蓝眸的亲人存在,太后若不知,你可在宫中翻找下记录你们皇室秘事的书籍,那上面肯定会有所记载。”

    “嗯,我会的。”

    璟温声应了句。

    凌曦接道:“只有这样,煜王才会从心底摆脱掉自己是妖孽的阴影,才能解开与你之间的心结,才能敞开心扉接纳身边你们这些亲人,进而感受到你们的关心和爱。”

    “我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璟说着,吻了吻凌曦的发丝,“孩子们可受到了惊吓?”

    “他们毕竟是小孩子,受到些惊吓在所难免,不过,刚用饭菜时,我看他们哥俩还好了。”抬起头,凌曦的目光这会子看起来甚是柔和,“你是不是还没用饭?”璟本想点头,却摇头道:“宫宴上吃了几口,这会不饿。”

    嗔他一眼,凌曦道:“宫宴上你就喝了几杯酒水,哪有吃什么东西?”

    “你有留意我?”璟目露惊诧,“自打宫宴开始,你就一直喝着闷酒,我以为你望向我笑了笑,就再没注意我呢。”说到这,璟想起那怀着身孕的白色身影,忙解释道:“曦儿,那女人腹中的孩子绝对与我没关系的,你得信我。”

    凌曦怔了怔,有些好笑道:“我有说不信你吗?”

    “这倒没有。”

    璟怏怏道。

    “从她肚子的月份来看,应该是在你昏迷期间有的,不过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个整清楚吧!”退出他的怀抱,凌曦唇角漾出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幸灾乐祸,“处理不好,你就和她过日子吧,我们娘仨是不会和人抢的。”

    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下,璟笑得一脸无奈,“我又不是货物抢什么抢啊!”

    “你说她会是谁呢?”凌曦单手抱臂,摩挲着下颚,思量起来。璟冷嗤一声,道:“不过是一抹占据你身体的游魂罢了!若是她不说实话,我直接了结了她!”冰寒的话语听得凌曦又怔了怔,微蹙问道:“占据我身体的游魂?”

    “皇兄瞒着我将你上一世的身体并没有埋葬,而是在昌璟殿下面修了间冰室保存着,这才给了那抹游魂入体的契机。”顿了顿,璟补充道:“她的出现应该与煜有关,我明日就去问他。”

    “这事不急,”凌曦边朝小厨房走边道:“煜王现在身受重伤,你去问他显然不是时候,再有,那女子腹中的孩子是既定的事实,总不能让她魂出体外,将那孩子憋死在母腹吧?”

    璟声音冷然道:“我管她那么多,那孩子即便生下来,我也会了结了他。”

    “孩子是无辜的。”

    凌曦随口道。

    “什么无辜不无辜,那女人占据了你的身子就是对你的亵渎,我岂能留她的孽种!”璟的脸色很是阴沉,凌曦倏地顿住脚,转向他道:“你跟着我到厨房作甚?”她的话突如其来的这么一跳跃,倒把璟问得怔愣了住,半晌后,他mo了mo鼻头,道:“我这不是跟在你身后嘛。”

    “我发现阳和你是越来越像了,尤其是那些小动作。”璟放下手,暖笑道:“他是我的儿子,自然像我了。”

    “说的也是,两个臭小子没一点像我,无论是样貌,还是脾xing,全都随了你,想想我就嫉妒得不成。”凌曦说着,将璟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变,“你不就长得好看了些,不就浑身散发着些许仙人范么,而我却是怀胎十月,卯足劲生下的他们,可这俩臭小子忒不给我这做娘的面子了,硬是没继承我半点的优良基因。”

    璟朗笑出声,“你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了。”凌曦转身,哼唧道:“我去给你做些饭菜,你去屋里和俩臭小子去玩吧。”

    “别麻烦了,我真得不饿。”

    拉住凌曦的手,璟不让她进厨房。

    “真得不饿?”凌曦回过头,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把璟看得满心发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这话刚一落,凌曦就接道:“我做饭的机会可不多,你确定,以及肯定你不饿?”说完,她还不忘挑了挑眉。

225 好吃

    璟眸中尽显深情,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薄唇轻启:“好。”

    “好什么?”凌曦明知故问,“快说,好什么啊?”璟看着她难有的娇俏样,道:“那就有劳爱妃为本王做顿美味佳肴了!”

    “哼,谁是你的爱妃了?”凌曦丢给他一个白眼,就步入了厨房。璟跟在她身后,满脸堆笑,”那就有劳娘子为为夫做顿粗茶淡饭,为夫在此感激不尽!“说着,他朝凌曦揖手一礼。“瞧你那酸样,去去去,到屋里等着,我一会做好给你端过去。”

    回过头看到璟朝自己揖手行大礼,凌曦只差没笑出声,挡在他身前,摆手不让再向厨房迈进一步。

    “真得不要我在这里帮忙?”

    璟笑看向她。

    “不用,你快走,我一会就好。”推璟出了厨房,凌曦一把将门关上,笑得一脸幸福,可转瞬,她脸上的笑容一滞,整个人变得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还不停地唉声叹气。璟被她推出厨房,站在门口笑着摇了摇头,道:“娘子,为夫很饿,你得快些哦!”久听不到厨房里传出声音,他轻咳了两声,接道:“娘子,你该不是不会做饭吧?”

    “谁不会了?让你去房里和俩臭小子玩,你怎么这么多话?快去,我马上给你把饭做好。”

    凌曦说话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而且脸儿上通红一片。

    老天,她只会煮泡面,哪会做什么饭菜啊!

    怎么办?

    大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这会子拉开门,说句我不会做饭,还是让红玉给你做吧!

    这样的话,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还有,还有腹黑如他,怕是已从她刚才的言语中,知晓她不会做饭。

    “笃笃笃!”

    “我不是说了嘛,我一会准给你把饭做好,你还站在门外做什么?”听到敲门声响,凌曦来回在厨房里走了两圈,没好气地说道。

    红玉站在门外,先是怔了怔,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轻笑出声,“小姐,是我。”

    “咯吱”一声,门由内打开,凌曦忙朝外看了看,见璟果真没在,这才与红玉道:“干嘛敲门时不出声?”瞧着她神色憋屈,红玉一个没忍住捧腹笑了起来,“小姐,你这样好像小主子们哦!”

    “不许笑,再笑我就挠你痒痒!”凌曦红着脸,做了个挠痒痒的手势。

    红玉拍拍胸脯,表示怕怕,但也没再夸张的笑个不停。

    “厨房里被你们收拾的干干净净,我想给他做顿饭都没有食材。”为了给自己挣回面子,凌曦睁着眼说起瞎话来。红玉捂住嘴,肩膀抖动了两下,手指案板方向,道:“菜篮里那些菜是我洗干净没用完的,小姐要给王爷做饭尽管用好了。”

    胡萝卜、青椒、大葱……,还有一小块瘦猪肉,反正要做一顿简单的饭菜,这些菜足够用。

    问题是她不知道怎么下手啊!

    凌曦站在案板前,嘴角一个劲地抽搐。

    “小姐,你不会是生病了吧?”红玉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嘴角,眼睛微闪了两下,抑制住再次笑出声的冲动,问道。

    “你明知故问是吧?”凌曦拿起菜刀,哼声道:“别小看我,我这就切菜做饭。”顿了顿,她的视线在厨房里打量了一圈,“白米饭可还有剩余?”红玉笑了笑,回道:“有呢。”

    “等会你帮我烧火。”

    凌曦不客气道。

    “没问题。”红玉爽利应声。

    过了半晌,还是没见凌曦动手,红玉弱弱道:“小姐,要不还是我来给王爷做饭吧。”

    “不用,我能行。”从菜篮里取出胡萝卜、青椒、大葱、鸡蛋,瘦肉等食材,凌曦像是给它们相面,终于在红玉欲再次开口说话时,握住菜刀,行动了起来。

    蛋炒饭,对,她就做蛋炒饭。

    没做过不等于她没见过、没吃过。

    以前每次做完任务,她都会第一时间找颜霏这个同伴兼闺蜜。

    让美人儿做蛋炒饭给她吃。

    可是美人儿也是有脾气的,给你做可以,但是你必须得帮忙,否则就没得吃。

    于是乎,美人儿主厨,她就在旁打下手。

    话说,美人儿能做出好多好吃的吃食,可她这张嘴就是喜欢吃美人儿做的蛋炒饭,为这,美人儿没少翻她白眼。还说什么明明是豪门千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非得每次做完任务,吃如此低廉的蛋炒饭。

    对此,她只是笑笑做以回应。

    好吃,喜欢吃,才想着吃,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做蛋炒饭的具体步骤她是有些记不清楚,但大概怎么做还是知道的。

    “小姐,你把菜和肉都切成小丁做什么?这样怎么吃嘛?”那么小,用筷子夹多不容易啊,小姐这是不想给王爷吃饭吗?就是不想,也不用这么玩王爷吧!红玉拧眉看着案板上、被凌曦切成完全没有菜样的蔬菜丁,如是想到。

    看了眼自己的杰作,凌曦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没想到我切菜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红玉一听她这话,只觉自己是幻听了,什么叫切菜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好像她有切过好多次菜来着,额上滑下数道黑线,红玉指着被凌曦装在盘中的蔬菜丁和肉丁,以及在碗里打好的蛋液,“小姐,你这是要给王爷做什么饭?”

    “蛋炒饭。”凌曦打了个响指,就拿起锅铲,“烧火,很快你就会看到我的手艺,到时千万别流口水哦!”

    红玉坐到灶前,边生火边道:“我今晚吃得特别饱,才不会留口水呢!”流口水?别让她等会看了皱眉头就好,往灶膛塞了把柴火,红玉腹诽了句。

    厨房中烟雾缭绕,一身穿白裙的绝美女子,手拿锅铲站在灶火前,一手不停地擦拭眼睛,一手不停地在锅里来回翻炒,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小姐,瞧你被烟呛得,要不你说方法,我来做那什么蛋炒饭。”红玉站在一旁,满是同情地看着自家小姐。

    “马上好了,马上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看着锅里快要炒熟的菜粒,凌曦吩咐红玉,“把米饭给我端来。”

    “哦。”

    红玉应声,从案上端来一大碗白米饭。

    “给我。”凌曦伸出手,红玉将碗递到她手中。

    翻炒,再翻炒……

    “大功告成。”炒好的蛋炒饭被凌曦装到一个大盘中,然后她从案上取过三只精致的小瓷碗和勺子,与那盘蛋炒饭一并放入托盘中,“他这会子肯定饿得够呛,我这就给他把饭送屋里去,厨房就劳烦你收拾了。”说完,凌曦端起托盘就往门外走。

    “小姐,小姐,你脸上……”红玉喊出声,凌曦却只当没听见。

    两刻钟前,凌曦屋里。

    “红玉见过王爷。”听见房门声响,红玉停下为阳穿衣的动作,抬头看到璟走进来,忙屈膝行礼。璟点头,算是免了红玉的礼,“你去厨房看看,别让你主子不小心把厨房给烧了。”红玉怔了怔,瞬间明白过来璟说的话是何意,行礼道:“奴婢给小主子们穿好衣衫就去。”

    “你去吧,我来给他们穿。”

    璟淡淡说了句,就提步走到chuang前。

    “是。”红玉应声,退出屋,带上房门便急匆匆地去了小厨房。

    “怎么这么看着我?”见俩小瞅着自己定定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璟不由觉得好笑,“不认识爹爹了?”阳垂眸整理自己的衣衫,没有说话,旭却开口道:“你杀了他?”璟知晓旭说的他是指煜,微微笑了笑,步到chuang边坐下,道:“你说呢?”他的目光柔和而chong溺。

    “我怎么知道?”

    旭靠墙坐在chuang里侧,板着小脸回璟一句。

    “他是我们的皇叔。”阳整理好衣衫,挨着旭坐下来,幽蓝的眸子眨了眨,望着璟道,“他很厉害,如果真想要我们死,早就动手了,不会抱着我们进宫来找娘。”

    璟唇角漾出丝暖笑,道:“可他是要杀死你们啊,而且还逼你们的娘自废武功,才肯放下你们哥俩,你觉得就算你娘当时废去武功,他就会兑现自己说的话吗?”阳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糯声道:“我们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但他定是有他的原因。”过了半晌,他又道:“我说这话不是说他不该死,而是觉得他很可怜。”

    “他很可怜?”璟目光闪了闪,问道:“为什么说他很可怜?”

    没等阳开口继续往下说,旭紧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道:“他有问阳自卑不?他肯定觉得与你明明长得相似,却有着与你不同颜色的头发和眼睛,对此,我和阳都能感觉到他很自卑,虽然他在我们面前极力掩饰着,但我们就是能从他身上感觉到。”

    “旭说的没错。”阳接住旭的话,道:“他有问过我自卑不,我告诉他,我不自卑,我一点都不自卑,因为娘说过在这世界上有好多不同的人种,他们有着不同颜色的眼睛,还有着不同颜色的头发,咱们这里的人没见过,不代表他们不存在,为此,我为什么要因为与大家伙的不同,而心生自卑呢?”

    “但他不信,总觉得看见他的人会称他为妖怪,你说这样的他是不是很自卑?是不是很可怜?”

    “他没死。”轻叹了口气,璟笑得温和,道:“不过他以后怕是不能再习武了,而且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俩小一听他这话,愣怔片刻,同声道:“是你做的?”

    “是他自己所致。”璟语声柔和回俩下一句。

    “是与你对决中走火入魔所致吗?”

    阳问道。

    璟望着他,点了点头。

    俩小没再说话,一时间屋里变得静寂起来。“为什么不听话,私自跑出云首村?”璟唇角含笑,问俩小。这是切入正题了吗?俩小对看一眼,然后将目光齐齐落在璟身上,旭冰冷着小脸道:“数月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做梦梦到了娘,她躺在地上满身是血,没有人救她,竟没有一个人救她,那时我们很恨你,恨你说大话骗我们,骗我们说会保护好娘,结果呢?娘却出事了,你不在她身边,”

    “那会我们就想离开云首村,去寻找娘,结果被红姨一次次的逮住,看得牢牢的,哪儿也不能去。后来毛球带着娘的信回来,说她没事,说你生病了,还说她有大事要办,你说这样我们哥俩如何能放心下她?”

    “你娘出事,我也不想的,那次是我没用,没能随在他身边,没能看护好她。”

    被自己的孩子这般指责,璟唇角溢出的暖笑慢慢变得有些苦涩。

    “这一路上我们听说了很多事,其中最多的就是皇帝身体不怎么好,朝中大小政事都依仗着你来处理,才致使你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娘左右,我和阳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因此,我们原谅你一次。你呢?也别想着教训我们私自跑出云首村一事,娘于我们来说很重要,说什么我们也不能失去她。”

    “旭说得对。”阳蓝眸中的目光坚定而认真,“我们要保护娘,不让她再遇到危险,因为我们不能没有她!”

    璟嘴角的苦笑愈发明显,“我也不能没有她。”

    “那你发誓永远只对她一个好,永远只爱她一个女人,永远要听她的话,永远不能惹她伤心,还有,身边永远只有她一个女人!否则,我们会带娘离开你的!”阳小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与旭脸上的竟如出一辙。

    “我本就只有你娘一个。”阳的话,听得璟既暖心,又甚觉好笑。

    “怎么?你不敢发誓吗?”旭挑了挑小眉头,纷嫩嫩的嘴角璟勾出抹冷笑:“不敢发誓也没什么,等天亮后,我们就和娘回云首村,回我们自己的家。”

    这是他的孩子吗?怎如此腹黑啊?

    “我发誓,我即墨少璟当着我的两个儿子面发誓,我这一生,乃至生生世世,身边只有一个女人,她就是我的妻子曦儿,我永远只对她一个好,永远……”依着阳的话,璟一字不差许下了他的誓言,俩小很满意,在他音落后,脸儿上堆起了满满的笑,“爹爹!”听到他们唤出口的这俩字,璟激动的眼角渐显湿润,打趣他们道:“我只对你们的娘好,不对你们哥俩好,你们不介意吗?”

    阳手撑下巴,眨着幽蓝的眸子,笑嘻嘻道:“你敢不对我们好吗?”

    “说,你敢吗?”旭傲娇地抬起头,挑衅似的看向璟。

    璟败下阵了,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投降,有你们的娘在,我不敢对你们不好。”他眼睑微垂,紧抿的唇角不难看出挂着抹笑意。

    “哼,你的意思是说,离开娘,你就不喜欢我们,不对我们哥俩好吗?”阳变脸和翻书一样快,其实他知道坐在他们眼前的白衣男子,也就是他们的爹爹绝没有那个意思,可谁让他先逗他们哥俩呢?

    难道他不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句话吗?

    哦,这话是娘讲故事时他们哥俩听来的,或许他真得没听说过。

    哼,和他们哥俩比腹黑,眼前这做他们老子的男人还嫩着呢!

    阳看向旭,挤了挤眼,旭会意,装作也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小腹黑,竟挖坑等着他往下跳呢,璟笑得一脸chong溺,“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会不喜欢你们,不对你们好?不许冤枉爹爹,知道么?”说完,他抬手在俩下鼻头上各刮了下。

    “别嘴上说得好听,咱们以观后效哦!”

    俩下再次对望一眼,捂嘴咯咯笑出了声。

    忽然,璟伸出食指,“嘘!”了声。

    “是娘来了吗?”阳小小声问道。

    璟侧耳听了听,笑着点头,“爹爹今日有口福了。”

    “口福?”旭凑近璟,眨巴着乌亮的大眼睛,道:“娘要做饭给爹爹吃?”璟挑挑眉头,甚是得意道:“她没给你们做过吧?”

    俩小同时摇了摇头,旭扯了扯璟的宽袖,“爹爹,你确定你要吃娘做的饭菜?”

    “我娘子做的,我当然要吃了。”璟脸上的笑看起来尤为幸福。

    “哦,那你吃吧,放心的吃,我们哥俩不会和你抢的。”

    旭像个小大人一般拍了拍璟的肩膀,然后递给阳一个等会看的眼神,哥俩重新坐回chuang内侧。

    走到门口,不等凌曦出声,璟就将门从里拉开,朝他微微笑了笑,凌曦进屋,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上,“璟,我做好了,来尝尝我的手艺。”

    “这是……”璟看着盘中红红绿绿,看起来好香,闻起来也好香,但不知道叫什么名的吃食问道。

    凌曦从托盘中取过一只空碗,边往里面盛蛋炒饭,边道:“这叫蛋炒饭,很好吃的。”

    “哦。”璟笑得柔和,温声道:“辛苦你了!”说着,他接过凌曦手中的饭碗放到桌上,然后抬手在她脸上轻柔地拭了拭,“好了。”

    “什么好了?”凌曦不解地看向他。

    璟暖笑道:“没什么,我真得饿了呢!”说完,他坐到椅上端起碗就开吃起来。凌曦mo了mo自己的脸,看向俩小,“我脸上有什么吗?”俩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上那盘、看起来忒好吃的蛋炒饭,摇摇小脑袋,齐声道:“好着呢。”

    好着才怪?丢了个白眼给小哥俩,凌曦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镜中的自己,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不妥之处,但刚刚璟擦拭过的地方,仍能隐约看到丁点黑色的印迹,登时,她不由小声嘟哝:“好在没变成猫脸,要不然就糗大了。”洗干净脸,拿起盆架上的布巾拭去水渍,凌曦这才从屏风后走出。

    “璟,好吃吗?”整整一大盘蛋炒饭,这会子剩的已经不多,凌曦心里很开心,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试手,就这么成功。

    璟咽下嘴里咀嚼着的饭食,含笑道:“很好吃。”说着,他往自己碗里又添了勺蛋炒饭。虽然有些咸,不,应该说是特别咸,但这饭食是她辛辛苦苦为他做的,而且应该是她第一次做,里面有她对他的爱,对他满满的心意,这就比什么美味佳肴都来得好吃。

    “娘,我也要吃。”

    “娘,还有我,我也想吃。”

    真得很好吃,要不然爹爹不会吃了一碗还来一碗,好似不把那一盘吃完不罢休似的。

    俩小吞了吞口水,下chuang穿好鞋,小跑着到桌前的椅上坐下,生怕盘子里剩下不多的蛋炒饭被自己大胃口的爹爹吃完。

    “我就怕你们嘴馋也想吃,所以专门多拿了两只碗和勺子。”凌曦很有成就感,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做的蛋炒饭不仅颜色好看,闻起来也香喷喷的,竟把极为挑食的俩小子也勾*引得不停吞口水。

    臭小子刚刚望着桌上的蛋炒饭,眼里直放光,口水吞了又吞,她可是都看到了。

    “给,就这么些了,剩下这么一点给你们的爹爹。”给俩小各盛了小半碗蛋炒饭,余下的凌曦全给璟盛到了碗里。

    熟料,俩小怀着激动的心情,刚吃了一口,手中的动作就倏地顿住。

    “怎么?不好吃吗?”看着俩小脸上纠结的表情,凌曦明眸大睁问道。

    小子,敢说不好吃试试?璟慢慢咀嚼着嘴里的吃食,望着俩小的目光甚是不善,实则他心里乐翻了,哼,比腹黑,姜还是老的辣吧!自家娘子做的吃食,再难吃他也觉得好吃,俩臭小子看着眼馋上当了吧!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俩小心里内牛满面,好想蹲在墙角画圈圈诅咒他们的腹黑爹爹,让娘给他每天、每顿做这“好吃”的蛋炒饭。

    然,他们的脸儿上却笑得比盛开的花儿还要灿烂,用力的摇头,大口吃起蛋炒饭,还声赞道:“好吃,真好吃,娘做的蛋炒饭太太好吃了!”

226 逼问

    看着一大两小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蛋炒饭,凌曦心里全被暖暖的幸福填满。

    片刻后,见父子三人放下碗筷,凌曦明眸含笑,将碗收拾好,放入托盘中,柔声道:“我把碗端去厨房,一会过来陪你们聊天。”璟起身,温声道:“还是我来吧,你歇会。”凌曦摇头,“我一点都不累。”说完,端起托盘走出了房门。

    “爹爹,你好坏!”

    门外脚步声走远,阳撅着嘴巴,望向璟的脸儿上满是幽怨。

    璟笑了笑,抱臂道:“难道你娘做的蛋炒饭不好吃?”这话他是在问阳,但不忘朝旭也望了眼。

    “好吃。”阳憋屈地应道。

    旭倒是没说话。

    “这不就结了。”璟摊摊手,俊脸上的笑容,令阳更为自个刚才看走眼而感到憋屈。

    “阳,娘会不会做饭咱们是知道的,今晚她做的这蛋炒饭虽是咸了些,但她对咱们的爱可都在里面呢!”旭看着阳,说出口的话很是认真。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阳点了点小脑袋,“我就是觉得爹爹好狡猾,不服气罢了!”

    璟chong溺的眸光,落在俩小身上,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的孩子真得很懂事,很惹人爱。

    “你什么时候娶我娘?”安慰好阳受伤的小心肝,旭仰起小脑袋,望向璟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娶她?

    这个他很早就想过,可这样那样的事层出不穷,一直耽搁到现在。

    他要娶她,而且要给她一个更为盛大的婚礼,比之……

    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场婚礼,璟心口顿时一阵抽痛。

    久没听到他说话,旭的小眼神迅速变冷,“你不想娶娘吗?”被他这一冷声质问,璟瞬间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在想要举办场什么样的婚礼。”

    “当然是世上最好的了。”

    阳脱口道。

    “没错,我要给她筹备场举世无双的婚礼。”璟拧眉思索片刻,到俩小身旁,俯身道:“这件事先别让你们的娘知道,我想给她惊喜,记住了吗?”俩小对视一眼,齐点了点小脑袋,阳朝窗外的夜色看了眼,然后眨巴着幽蓝的大眼睛问璟,“你还不回你的王府吗?”

    “我回王府?”璟不解,随之星目微闪,“我为什么要回王府?”

    阳白他一眼,“这里是娘的府邸,今晚她要和我们哥俩睡,”说到这,阳定定地看着璟,好似要将他看穿一般,“我们没在娘身边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一直缠着娘不放,晚上也和她睡在一起。”

    一听他这话,璟俊美至极的脸顷刻间爆红。

    “被我说中了对吧!”阳哼哼了两声,“从今晚起,直至你和娘大婚,娘都会和我们哥俩睡在一起,所以,你现在是时候回你的王府了!”在阳的话刚说我,旭跟着补刀道:“你虽是我们的爹爹,但还请你记住,娘现在尚不是你的女人,为了她的名声不受影响,你得尽量和她保持距离!”

    凌曦到厨房将托盘递给红玉,就返身朝自个屋走。

    没成想正要推门而入,俩臭小子这么逗人的话语,便从门缝传了出。

    轻咳了两声,她对着门内道:“璟,咱们到花园走走吧!”璟应声,拉开门出屋。

    “娘,我们呢?”

    阳冲着门外大声问道。

    “你们乖乖的呆在屋里,娘一会就回来。”不带凌曦继续往下说,璟已随手将房门合上。

    俩小耷拉着脑袋,蔫蔫的趴在桌上。

    “娘好像更喜欢爹爹一些。”阳没精打采地说了句。

    旭没立刻接他话,而是过了良久,才道:“在娘心里,爹爹和我们一样重要,别瞎想。”阳抬起脑袋,“都一样的话,你这会子干嘛学我没精打采的?”

    “我累了不成吗?”旭从椅子上下来,踱着小步到了chuang边,“小心眼只会让自己受累的,我才不像你那么傻呢!”“我傻?”阳跳下椅子,亦来到chuang边,在旭身旁躺下,“咱们的智商可是不分高下的,若我傻,你也是傻子好不!”

    “好,你不傻!”旭侧转过身,面对阳,“也不知那坏皇叔到底怎么样了?”

    “你想进宫看他?”

    阳晶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问道。

    “难道你不想?”旭反问。

    “我想是想,可咱们能随意进宫吗?”阳撇了撇小嘴,“宫里有皇帝和太后,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他们喜欢我们进宫吗?”

    旭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就今个这事一出,这皇宫内外,乃至这天下都知道咱们哥俩是璟王的儿子,有这么个牛叉的身份在,你担心什么?再说,凭咱俩的本事皇上和太后根本就不是问题,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咱们只当她们是空气好了。”

    夜静幽,月清凉,璟紧握着凌曦的手出了主院,朝通往后花园的道上悠然走着。

    俩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慢慢地前行,半晌后,凌曦轻叹口气,“我今个真担心煜王会伤了两个孩子,好在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多亏了毛球,要不是它及时出现,我想皇宫里这会怕是已经血流成河。”

    璟言语轻淡,但听在凌曦耳里却甚感冷冽。

    “我知道你不想孩子们出事,不想我出事,可你总想着毁天灭地,就着实有些过了。”

    “你是我的妻,他们是我的孩子,若失去你们,我活着便失去了意义,既然要我痛苦,那我就让这世上所有的人,为我们一家人的离去做陪葬!”

    “再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了,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不是么?”嗔璟一眼,凌曦柔声道:“我的心愿很简单,就是即便哪天没我在你和孩子们身边,你们也要快快乐乐地过活。”

    璟皱了皱眉,为何他时不时会听到人儿说这话——没她在身边。

    她是有什么事瞒着他吗?

    可每日面对她,他却什么都看不到,也觉察不到。

    敛起心绪,璟淡淡的声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你到哪,我和孩子们就到哪!”凌曦微微笑了笑,不过,那笑明显有些苦涩,然,璟没有看到。

    步入花园,两人坐在一处凉亭里,璟遥望天上的明月,突然低喃出声:“曦儿,你说除过我们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世界存在?”

    凌曦当即怔住,璟收回目光,落在她脸上,星眸含笑,柔声道:“我相信有。”瞧凌曦眼里出现惊诧,他接道:“而且我觉得重新回到我身边的你,是来自另一个我不知的世界,那里肯定很好……”她聪慧、睿智、果敢,身上拥有的每个闪光点,是当世女子所不具备的,就是当世男儿都比之不上,这一切皆说明一个事实——她,不属于这里!

    “你不认为我是重生而来的吗?”错开璟灼热的视线,凌曦语声轻柔道:“除过这个世界,别的世界应该是有的。”如果说出她来自现代,以他现在的猜想应该不会太过惊讶,但她心里的顾虑,却仍然在。

    ——若她哪天突然离去,留给他的怕是无尽的伤痛。

    她到哪,他和孩子们到哪,世间哪有如此简单的事?

    不能说,她不能让他从现在开始,就担心她哪天会突然离去。

    而且,她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会呆在这异世,与他、与孩子们相守在一起。

    既然这样,她为何还要说出自己的来历,致他一颗心日日惶恐不安?

    璟注视着她,虽没听到自己要听的话,可他的心已经变得紧张起来,他怕失去她,怕她会突然离他而去,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回到一个他未知,且不知怎么去的世界!伸出长臂,他揽凌曦入怀,喃喃道:“曦儿,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和孩子们!我们不能没有你!”

    “嗯。”轻倚在他温暖的胸前,凌曦点头,“不离开,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们身边!”

    约莫两刻钟前,璟王府正堂。

    夜幕已全然落下,却迟迟不见璟回府,秦嬷嬷站在一旁,朝坐在椅上的心蕊公主瞥了眼,然后问宋伯:“王爷真得没回府?”

    宋伯看向她,“没有。”

    “宫宴这会子怕是快结束了,等会我就得回宫向太后复命,若是还等不到王爷,待宫门关闭,可就不好了。”虽说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可宫门关闭这样的大事,却不会为她一个主子身边得chong的老嬷嬷破例打开。

    “嬷嬷要是等不得,不如先带聂姑娘回宫,待王爷回府,我会将你和聂姑娘来王府一事禀于他的。”宋伯出口之语不卑不吭。

    “不了,我再等等吧。”

    秦嬷嬷走到一旁椅上坐下,端起宋伯着下人沏好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与凌曦在花园中坐了一会,感到夜风微凉,璟起身送凌曦回到主院,又相拥片刻,才提起轻功飘向王府。

    “这是怎么回事?”一步入正堂,入目便看到秦嬷嬷和心蕊公主在椅上坐着,璟皱了皱眉,转向宋伯问道。宋伯躬身行礼,正欲说话,秦嬷嬷的声音却先于他响起,“璟王爷,老奴是遵照太后的吩咐送聂姑娘到王府的。”起身,朝璟行过礼,秦嬷嬷恭谨道:“聂姑娘被贼人掳走的事,太后已知晓,但聂姑娘说她腹中的孩子是王爷的,太后觉得这关乎皇室血统纯正,就着老奴过来从王爷这确认一番。”

    他的孩子?眼前这该死的女人,竟说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听完秦嬷嬷的话,璟负在身后、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不由捏得咯吱直响,“你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灯火下,璟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心蕊公主知道璟是在问她,逐站起身,轻声道:“璟,这孩子是你的。”她没有抬头,她怕,怕面对璟犀利的目光。

    “抬起头看着本王的眼睛将你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璟的目光凝聚在心蕊公主身上,语声轻浅道。

    感受到他的声音并不显凌厉,心蕊公主缓缓将头抬起,就见自己深深爱慕、满心眷恋的男子正定定地望着她。

    他唇角挂着一丝微笑,那笑淡雅而清澈,好看至极。

    然,当她的眼睛接触到璟的视线时,身子陡然间僵住。

    冷,他眸中的光芒好冷!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腹中的孩子确定是本王的?”璟微笑,是的,他的嘴角仍然挂着那抹淡雅而清澈的微笑,可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却与他的眼神一般,冰冷刺骨。

    心蕊公主紧绷的身体颤了颤。她知道璟怒了,知道自己倘若再回答一声是,多半会招来杀身之祸。她恐慌,她害怕,但她更不想放弃自己多年的梦想,放弃对眼前之人的爱恋,于是,她眸色强装镇定,对上璟的冷眸,一字字道:“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若我所言有假,定不得好死!”她声音不大,可说出口的话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决绝。

    璟注视着她,目中神光晦暗不明。

    “你确定?”脚步移动,璟一步步逼近心蕊公主,“你确定你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除过曦儿,他不会碰任何女子,又怎会去碰这个明知是冒牌货的女人?他的眸子一直没从心蕊公主身上挪开过,“说,你确认你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

    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气压,令心蕊公主心里的惧怕和恐慌不由加剧,从而导致她动了胎气。

    躬下腰身,她剧烈颤抖着,面上的表情极度痛苦,仿若承受着利刃切割灵魂般的阵痛,短短一瞬间,她额前的发丝便被冷汗浸湿一片,“孩子……孩子是你的……”跌坐到椅上,她忍住身体上的痛苦,倔强地仰起头,对视着璟的冷眸,泣声道。

    “是本王的,”璟忽然笑出声,“本王会等着你说实话的哪一天,而且哪一天不会很远。”音落,他提步朝正堂外走去。

    心蕊公主随之感到腹中阵痛忽然消失。

    “璟,孩子真得是你的,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望着璟快要走出正堂的背影,心蕊公主扶着桌沿慢慢站起,眸中清泪滑落,抽泣道:“被歹人掳走,多亏义兄相救,我才幸免遇害,我本打算很快回到京城,回到你身边,可谁知在路上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很开心,很开心有了你的孩子,但义兄看我害喜严重,怕动了胎气,便决定在一处小镇上住了下来,加之到处兵荒马乱,我便同意了他的做法……”在她开口时,璟的脚步已顿住,听她一句句的说着,璟嘴角勾勒出的笑容愈来愈显冷漠,转过身,他道:“说完了?”

    “璟,我没骗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骗你!”心蕊公主目中含泪,凄然地看着璟。

    璟默默地看着她,那一双深不见底的星眸中,有的仅是彻骨冰冷。

    心蕊公主只觉心一阵刺痛,忙低下头,捂住嘴无助地哭出了声,“你不信我,我说什么你也不信我。我该怎么办?我为你重生于世,你却不认我,也不认我腹中的孩儿,爹,娘,璟不要我,他不要我,你们在天有灵,告诉女儿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悲戚的声音,若是不解这个中事由之人听到,绝对会心生同情,禁不住落下泪来。

    “这位姑娘,你还是别在这睁着眼说瞎话了,”秦嬷嬷皱了皱眉,走至心蕊公主身前,“今个下午发生在宫中的事,你稍微用心想想,就知道夜相才是璟王爷在意的女子,才是那姓聂的姑娘。”

    心蕊公主猛地看向秦嬷嬷,声音悲怆,喊道:“你胡说!我才姓聂,我才是聂凌曦!”

    璟脚步轻缓,朝她走近两步,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这让心蕊公主激动的情绪不由平复稍许,“璟……”她眸色伤痛,颤声唤着璟的名字,见璟无动于衷,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凄然的笑容,“璟,我没骗你!”

    “知道么?打你一开始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是个冒牌货。”璟再次提步,走至心蕊公主近前站住,如玉般的食指挑起她的下颚,冷笑道:“我不仅知道你是冒牌货,还知道是煜王利用邪术,让你的魂魄住进了曦儿原来的尸身中。”

    猝然间收回手,心蕊公主的身子不由轻晃了两下,才扶住桌沿慢慢站稳,她眸中泪水滴落,摇头,不停地摇头,张开的嘴发不出一句声音。

    璟看都不看她,转向秦嬷嬷道:“带她回皇宫,告诉母后,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本王的。”说完,他转身出了正堂。秦嬷嬷站在原地怔愣了好大一会,才将目光落在心蕊公主身上,道:“姑娘是自行离去,还是与我回宫见太后?”

    “自行离去?”心蕊公主满脸是泪,注视着秦嬷嬷,“我能到哪儿去?义兄不在身边,璟不承认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我还能到哪儿去?我要见太后,我要回宫见太后,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拭去脸上的泪,心蕊公主跟在秦嬷嬷身后,朝王府大门口行去。

    因为下午的突发事件,宫宴自然向后延长了一个多时辰。

    当秦嬷嬷和心蕊公主乘坐的马车行至宫门口,宫宴结束没多久。

    水牧文骑马随在威远候身侧,朝自家府邸打马前行,威远候府的女眷则分坐两辆马车紧随其后。

    “郡主,那身穿白裙的绝美女子,真得是夜相吗?”筱苒坐在淳于雅身侧,眨着好奇的眼睛问道。淳于雅眼睑微垂,言语轻浅道:“你在马车上候着,应该看到了她,怎还问我?”

    筱苒吐了吐舌头,挽住淳于雅的胳膊,“我当时是看到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子,可我并不知道她就是夜相啊,刚刚听出宫的各家夫人小姐低声议论,才问你的嘛!”

    “那绝色女子就是夜相,她是璟王的爱人,他们之间已有两个孩儿,还有流落民间多年的煜王,今日也回到了皇宫。”淳于雅将筱苒想要知道的,全与她说了遍。“郡主,你还想着云公子吗?”筱苒见她面上没甚表情,且一直没抬起头,仿若刚才的话单单是为解她的好奇心才说,神色间禁不住涌上抹疼惜。

    那如月、如风般的男子彻底的消失不见,郡主虽说遵照太后懿旨嫁给了威远候府世子,但她心里却从未忘记过那人——云相。

    刚刚问有关夜相的事,她只不过是为了引开郡主的心伤,可看眼下的情形,她又失败了!

    于筱苒明知故问的话,淳于雅没有作答。

    “郡主,世子以前是轻狂了些,可经过在战场上这么一历练,世子变了。”筱苒握住淳于雅的手,劝道:“王爷也是为了郡主的幸福,才求得太后懿旨为郡主指婚。世子爷对郡主是有些不冷不热,但奴婢相信,时日久了,世子爷了解到郡主的好,会疼惜郡主,爱恋郡主的。”

    淳于雅唇角漾出抹凄凉的笑,喃喃道:“我的名声在那摆着,因为太后的懿旨,威远候府才应下了这门婚事,于他来说我就是个耻辱。”

    “郡主,你别这样轻jian自己。”筱苒眼睛泛红,紧了紧淳于雅的手,“郡主的好,世子爷一定会知道的。”

    “说来是我配不上他,所以他对我怎样,我一点都不在乎。”淳于雅叹了口气,看向筱苒,“我只想这一辈子就这么安静的过下去,其他的我不想,也不求。你以后别再劝我了!爱了就是爱了,我对自己以前做过的一切,心下无半点后悔。”

    “郡主……”泪水自筱苒眼里涌出,淳于雅递过自己的帕子,“傻丫头,我没事,我觉得现在过得日子很好。别哭了,快擦擦,等会回到府中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威远候府后院,一处较为僻静的小院内。

    “姨娘,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轮不到女儿身上?”女子略带些哭腔的声音,从一亮着灯火的屋内传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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