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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写故事的本子     心理大师txt下载     心理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章 不要说话

    “除了频繁关门之外,还有什么,是你的妻子认为你不太正常的地方?”

    陆然不会轻易地下结论,他还要继续询问梁先生,收集更为详尽的信息。

    可是问完了这个问题以后,陆然发现梁先生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眼前的那杯咖啡,发起了呆来。

    就像陆然刚进门时看到的那样,他一个人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仿佛身边的人都不存在。

    “梁先生?”

    不知道在叫了几声梁先生之后,梁晓川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陆然,像是刚刚听到陆然在和他说话。

    “什么事?”他回应得有些仓促。

    陆然这会儿真的觉得他的神态有些异常了,于是换了一个更为直接的问题问他。

    “您刚才说,你的妻子认为你常常发呆,是这样的吗?”

    “嗯,可以这样说,”梁先生没有否定,“她常常抱怨这点。”

    “您发呆的次数也很频繁吗?”

    这个问题对于梁先生而言,似乎有些直接,他有些尴尬地说:“在她看来,是的吧。”

    “那你自己认为呢?”

    就在陆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梁先生的眼神又停留在了手里握着的那杯咖啡上。

    只是这一次,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差点要走神了,他很快地调整了过来,并且无可掩饰地回答道:“我认为……好吧,的确是比过去频繁了一点。”

    “梁先生,发呆的时候,您在想什么呢?有什么从你的脑中出现吗?”陆然把自己的座位往前挪了挪,身体往前倾,更加靠近对面的梁先生。

    他要尽量让梁先生的注意力保持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又一不留神,看向别处去了。

    “我在想,”梁先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不太好描述自己的想法,“我想让它不要说了。”

    最后说了一句简单的,又让陆然听不明白的话。

    “让他?他是谁?说什么?”

    “是它,是我的脑子。我想让它不要再说话了!”

    说到自己的脑子,一直表现得安静儒雅的梁先生,语气有些激烈起来,但是他很快地克制了自己的呼吸。

    “您的脑子,会跟你说话吗?怎么说的?”陆然依然保持着镇定的语气,平静地询问梁先生,心里却感到颇为地吃惊。

    有强迫症状的咨客,陆然不是没有接触过,但是说自己的脑子会说话的,还是头一回。

    “是的,它会说话。”梁先生说完,看了一眼陆然,似乎在观察陆然对于这句话的反应,他下意识地想要知道,陆然是如何看待他说的这句话的,陆然会觉得他很奇怪吗?还是能够理解他所说的,亦或者,也有同样的体会呢?

    陆然能感觉到,此刻的梁先生已经完全不同于他在平时的工作中所扮演的角色了,他已经不像是那个熟练的商务人士了。相反,当他透露出自己内心想法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胆怯的新人,他不再自信,他在试探陆然,试探陆然是否会和自己的妻子一样,把自己归为不可理喻的不正常的人,亦或者,陆然能够理解自己。

    陆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仍然安静地倾听着,他没有过多的表态,也没有要给他贴上“不正常”的标签的意思。

    “它在和你说什么呢?”他在试图了解,梁先生的感受。

    “它在说,\'去看看\'。”陆然的态度和真诚,让他稍稍地放下了一点警惕心,对陆然说得越来越多了。

    “去看看?它让你去看什么?”

    “就是那门,那该死的门,它让我到门口那看看。”

    “到门口去?”陆然不自觉地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转头问他道:“到门口去看什么?”

    “我哪知道它要我看什么,大概就是看看那门,有没有关好吧。又是因为那该死的门。”

    梁先生没好气地说道,看样子他已经烦透了自己的脑子。

    “梁先生,你说,你的脑子在和你说话,那你是听见了它的声音吗?还是看到了它说的句子?它是怎么和你说话的?”

    这是让陆然最为好奇的,也是判断梁先生的心理问题是何种性质的关键问题。

    如果梁先生是听见了某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说话,那么,不排除他已经产生了幻听的可能性,如果他是在眼睛前面凭空地看见了一行字,那么,他仍然可能出现幻觉了。

    “不,我没有听见它的声音,我也没有看见它。”梁先生的回答,干脆地否定了陆然的两个猜测,“它在我的脑子里。”

    梁先生抬手,伸出了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它是我的想法,它就藏在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出现,没有声音,没有形状。

    就是这么凭空地冒出来,抓不到,也丢不掉。”

    看得出来,梁先生对于出现在脑子里的这个想法,有些失去控制,这让他心烦意乱,他恨不得可以把这个恼人的东西连根拔去。

    也就是说,他很想克制自己不去想这句话,可是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这句话却更加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里。

    就像是一个控制了大脑的神秘力量,发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抗拒的指令。

    “当这个想法,也就是这句话出现的时候,你就会真的克制不住地,想要去门口那看看吗?”

    “就是这样的。”梁先生连连点头,他觉得自己就是陆然说的这样,他对陆然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

    这个陆医生,或许是理解我的,梁晓川的心里这么想着。

    “当这种不受控制的想法出现的时候,你感觉痛苦么?”

    陆然询问梁先生的心理感受,用以进一步确认他的症状。

    “痛苦……”梁先生思考着陆然的这个问题,他的妻子认为他不正常,他的孩子看到了,也会露出奇怪的眼神。奇怪,异常,是尝尝会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形容词,然而,没有人问过,他是否会痛苦。

    他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说道:“我不知道,我感觉到矛盾,别扭,当那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我就克制不住地想要按照它说的做,否则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如果我这么做了,又一定会后悔的。

    尤其是,在别人面前这样做了,就好像暴露了什么。

    痛苦,我想是的,我有些痛苦……”(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梁先生

    “这……”

    陆然还是有些犹豫。

    “不过记得下次,带上我呦。”说到这里,那只兔子又出现在了书页上,它的两只眼睛又变回了水汪汪的可人模样,对着陆然,一副讨好的样子。

    “我看,是你想加入他们吧?”

    陆然看它那副高兴的样子,不知道它打的什么主意。

    就在这个时候,陆然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夏岚。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顾不得这些疑问,陆然接通了电话。

    “师姐。“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是这样的,上一次来联系我给员工培训的那家公司,他们的高管,联系到了我。

    他说希望我能推荐一名咨询师给他,最好是他先前没有接触过的咨询师,如果是他认识的人,他就不太想咨询。

    他特别提到了这一次我们给员工们提供的培训,在他们公司反响不错。

    我想了想,他是认得我的,所以直接让我给他咨询,是不合适的。他对这次的培训课程很有好感,如果我推荐你和茜茜,给他咨询,应该能取得他的信任。

    不过茜茜是这次培训的讲师,这位先生,哦,对了,他姓梁,梁先生说他下次亲自过来捧场,所以茜茜也不太合适。

    我还是想到了你,你愿意,去见见他吗?”

    “哦,我是一名咨询师,如果咨客愿意选择我,我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我现在工作倒不忙,只要时间上不冲突,问题不大。

    只是这位梁先生愿意吗?”

    陆然礼貌地回道,夏岚能第一时间想到他,他心里是很感谢的,所以不存在上来就拒绝人家的事。

    “好的。那可能就要麻烦你了。这么晚了找你,也的确是因为梁先生找我找得急,他也是晚上才找到我的,他还表示,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就可以见面……”

    明天?

    陆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急迫的预约。

    如果不是因为夏岚的关系,这位梁先生是不可能在晚上预约,第二天就见到陆然的。

    “他的情况很紧急吗?”

    “我看他的意思,好像挺着急的。但是他也没有具体和我说过,是什么情况。他对认识的人,好像比较警惕。”

    “嗯。”看来问不出什么信息了,“你刚才说,他说下次培训,他会来捧场听课,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培训课程,他没有来?”

    “嗯,他没有在场的。这次主要是针对员工的培训,他没有来,也合情理。”

    陆然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我见他。万一,他有什么急事呢?”

    二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挂上了电话,陆然翻了翻桌上的本子。

    本子上的对话已经消失无形。

    看来时间晚了,本子也休息了。

    陆然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他翻开手机短信,又看到了那条吴警官发给他的消息,下周可以再次见到黄得文。

    黄得文,黄得文……

    躺倒在床上,陆然闭上了眼睛,思考着,“见到了黄得文,我可以对他说什么呢?”

    黄得文对于外人有着很强的自我保护,他很聪明,也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想法。

    上一次,黄得文愿意弹奏音乐给自己听,也是在陆然对于他的音乐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以后才稍稍取得了黄得文的好感。

    同时陆然对于他的音乐,对于他这个人,也给予了极大的尊重。

    正是这一份尊重,让黄得文愿意和陆然坐在一起,平等地对话,分享自己的音乐。

    然而,黄得文对人的信任是很有限度的。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对谁都彬彬有礼,但是却和每一个人都保有距离。

    陆然从一开始就不是以咨询师的身份和他谈话的。

    如果这个时候陆然走到黄得文的面前,对他说,“嘿,孩子,你需要咨询,我要改变你。”

    一定会适得其反,使得黄得文原本对陆然的一丝信任荡然无存,还会增加对陆然的警惕,警惕这个身份不断变化,意图不明的人。

    陆然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对于黄得文而言,他现在需要敞开心扉,将他心中的积郁向一个信任的人吐露出来,化解他内心负面的信念。

    可是,如果陆然不能以咨询师的身份,直接地和他对话,那么陆然去见他,又有何作用呢?

    除了陆然自己,还有谁能够做到上述的这些事呢?

    还有谁……

    一动不动地想了许久,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陆然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拿起手机,打开刚才那条短信,点击了回复消息。

    他对着屏幕输入:“吴警官,我想,下周我直接去见黄得文,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虽然他已经答应了。但是,我还是想先见一个人。不知道这个人你能不能帮我联系?……”

    ……

    第二天一早,陆然穿好了一身舒适的着装,早早地来到了蓝海。

    他第一时间找到了茜茜:“茜茜,昨晚夏岚临时打电话给我,帮我预约了一个咨客……”

    陆然话还没有说完,茜茜就微笑地回他道:“放心吧,陆哥,师姐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早上已经做好了记录。你就等着咨客来就行了。”

    茜茜的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喂,您好。……哦,这样……”茜茜通着电话,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陆然,停顿了一会儿,她说道:“我询问一下咨询师,稍后回复您。”

    挂断了电话,茜茜转头对陆然说:“是预约你的梁先生,他说他在楼下的咖啡厅,他不想到咨询室里来,他希望你能出去和他聊。”

    “出去,和他聊?”还从来没有人和陆然提过这个需求,“他有说是什么原因吗?赶时间或者?”

    “他没有说,只说希望你能答应。”

    陆然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梁先生,出现得突然,要求也奇怪,陆然考虑再三,自己已经答应了接受这个咨询,现在时间快到了,自己也不好再做什么改变。

    “好,告诉我地址吧,我现在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失踪

    梁先生说到痛苦二字的时候,他的眉间皱了一下。

    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一些,没有了最初看见陆然的那般神采。

    “您觉得矛盾,别扭,却又不得不去做一些在自己看来不必要的事情,否则心里就不舒服。”

    陆然把刚才梁先生所说到的意思,稍稍地总结了一下,以便梁先生可以确认一下,自己理解的是否到位。

    “对对,就是这个感觉。”梁先生很快地肯定了陆然所说的。

    “梁先生,您记不记得刚才你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正常,这个问题?”

    “嗯,是的。”

    “刚才你也告诉我说,你当然是正常的。可是,梁先生,如果你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常的,为什么,会感到矛盾,别扭,又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

    “这……”梁先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还没有完全听懂陆然的问题,脑子里,还在重复着这个问题。“因为,因为,我觉得这个想法我控制不了,我觉得这不太好……”

    “梁先生,不是我觉得你不正常,而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

    陆然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句话一说出来,梁先生立刻想要反驳,然而,话哽在喉咙,却不知道要反驳什么。

    他这才重新又把这句话拿来琢磨,“是我,这么认为的?”

    他笑了笑,说:“我才不是这么认为的,是我老婆,是她这么说我!”

    梁先生又用先前那种肯定地语气,表示自己没病,很正常。

    “梁先生,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正常的,你的这个行为也是正常的,那么,你为什么要觉得矛盾,别扭,你为什么要试图去控制它?”

    “因为,因为,这样不好……”

    “如果您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常的,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在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就顺从心意地去,反而在白天,人多的时候,却要去克制它呢?”

    梁先生没有回答,他紧皱着眉头,低着头,对于陆然的问题,找不到答案。

    陆然减缓了自己说话的语速,尽量显得温和。

    “您觉得这样不好,觉得不好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如果被别人看到了,会是什么感觉呢?”

    “如果我去关门,被人看到了……”梁先生抬头看着那扇门,设身被人看到那一刻,自己的心情。

    “我感觉羞耻,我不想被看到。”

    “很好,梁先生,你的回答很真实,很好。”陆然又捕捉都了一个关键的词语,“羞耻,正是这种羞耻感,它加重了您的痛苦。

    梁先生,如果您真的觉得这个举动,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大家都认为正常的举动,您又怎么会感到羞耻呢?

    一个被自己的妻子斥责为不正常的举动,自己却想要去做,这的确是痛苦的,然而,一个自己认为是不正常的行为,却克制不住地想要去做,这才是最痛苦的。

    您觉得,自己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呢?”

    陆然对梁先生刚才所有的表现,还有说的话,做了一个综合的分析,然而,他仍然没有对梁先生的情况下一个结论,而是让梁先生自己去思考,去判断。

    “梁先生,”陆然又加了一句话道:“我觉得您正不正常,这不重要。其他人的看法,都不重要,您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陆然缓缓地道完这句话,梁先生则一直低着头。

    从陆然开始分析他开始,他就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这杯咖啡,双臂撑在桌面上,一言不发。

    陆然从他的神态里,可以看得出,这一次,他没有在发呆,他听进去了陆然的话,他在思考。

    当梁先生再一次抬起头来,看着陆然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竟有些微红。

    “后者。”他的声音,微微地发颤,“是后者。”

    这一次,他回答得很肯定。

    “我的感受,才重要,是这样的吗?真的,是这样吗?”他对陆然说的这句话感到困惑,困惑的同时,又有些动容。

    似乎他从来没有听人和他说过这句话。

    “你说的对,如果我认为自己是正常的,又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

    说着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

    他的笑,是一种对自己感到失望的,无奈的笑。

    他的表情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陆然走进门见到的那般自信大方。

    他无懈可击的骄傲模样已经被脱去了大半。

    然而,他看上去比刚才真实多了,更像是一个前来咨询的咨客,而不是一个商务谈判的职场人士了。

    陆然能够感受到,在刚刚交谈的将近四十分钟里,梁先生在慢慢退去自己的警惕心,随着他把自己的感受,袒露得越来越多,他对自己的了解就越来越多。

    他对陆然的信任,也在一点点地增加。

    现在,他已经渐渐地习惯了心理咨询的交谈方式。

    陆然感觉时机比较成熟了,于是问了一个,他从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梁先生,你刚才说,您的太太觉得你自从\'那件事\'之后,这些行为的频率就越发地频繁了,您可以和我说说吗?

    那件事,是什么事呢?”

    梁先生听陆然问了他这个问题,第一反应是有些敏感地看向了别处,身体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他的手臂交叉着,右手在剃干净了的胡渣上摸了摸,像是在考虑,是否要对陆然说起那件事。很快地,他又看向了陆然,双臂重新撑在了桌面上,“好,我告诉你。”

    像是下了一个不小的决心。

    “前段时间,我失踪了。”

    梁先生干脆地对陆然说出了那件事,就一句话。

    “你失踪了?”

    陆然有些诧异。

    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他酝酿犹豫了这么久,只是打算和我说这么一句么?

    陆然带着疑问地看着面前的梁先生。

    “是的,就是从那之后,我妻子就觉得我不太对劲了。”

    梁先生回答道。

    可是他的这个回答,却带给陆然更大的疑惑。

    他已经失踪了?那现在陆然见到的这个人是失踪了的他?

    他失踪后回家了吗?

    应该是的,否则他妻子又怎么会觉得他变了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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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咖啡厅

    “所以,”陆然抬手指向对面的梁先生,“我现在见到的你,是已经失踪了的,你?”

    陆然询问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梁先生看到陆然的手势,一下子明白了陆然的困惑之处。

    “哦,我已经回来了,回家了。事实上,我失踪的时间没有多久,只有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我的失踪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家庭生活。”

    “哦?”一个人自称失踪了,却说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家庭生活,这个说法,让陆然的好奇心更甚了。

    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真的不算是一个多久的时间。

    如果去旅游,去加班,或者和朋友约在一起聚会,都有可能花掉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这个时间就连失踪后去报警,都有可能因为时间没有达到24小时,不予立案。

    他怎么就确定自己是失踪了呢?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失踪了,你去做什么了?”陆然直接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说失踪准不准确,”梁先生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仿佛半个外人一样,自己也有些困惑,“我那几天是出差去了,本来就不在家。我和同事白天谈完了生意,就找了一处旅馆住下了。

    可是,第二天天亮以后,我的同事就没有再看见我,他尝试打电话找我,可是一打电话,却发现我的手机就放在旅馆的房间里没有带走。

    我的手机,电脑,文件夹全都还放在房间里,就连钱包也没有带走!

    同事等了几个小时还没有见我,他有些慌了,他打了电话,告诉了我的妻子,妻子说我没有一个人回家。

    也是的,我的衣服裤子和外套都还在旅馆的房间里,怎么可能一个人回去呢?机票都还在皮包里。

    所有人都慌了。

    同事跑下了楼去,找到了旅馆的老板,问他有没有看到我出门,老板有些迷糊,说没有注意,又问老板有没有监控摄像头。老板赶紧翻出旅馆大厅的监控录像。

    就这样,我的同事和老板两人在旅馆忙着找我。”

    “这些都是后来你的同事告诉你的吧?那你当时到底去哪了呢?”陆然问。

    “这就是我说的,我也不确定,不能准确跟你描述的地方了。因为,我根本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怎么从旅馆走出去的。

    只是后来从老板找出来的监控录像里,的确看到我走出去了。

    可是,具体出去以后,去哪了,却没有更多的录像可以看到。

    只是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

    我是被太阳给晒醒的。

    我醒来的时候,正在一条小溪的边上,就在溪水上面的大鹅卵石上。

    我的衣服有一半都被溪水浸湿了。

    还好溪水很浅,否则我可能就顺着水流,被冲到下游去了。

    我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我站在溪水旁,往四周看去。

    溪水的两边是高大的树木,我才发现,这里是一大片的树林。

    顺着这排树林,和溪水的上游走去,应该就是一座山吧。

    我原来是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我也十分惊讶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醒过来。

    阳光透过树木照射下了下来,在水面上映出了斑驳的光影。

    光线照着我的脸,我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知道时间应该是正午。

    说真的,当时我真的想往山上走去。

    我想去看看,这座山,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为什么,我会莫名地在这个地方醒来。

    然而,当我想起昨天的事情,我想起我的同事,我们是到这里来谈生意的,睡觉前,我和同事都还在旅馆里。

    我也是在旅馆里的床睡下的。

    怎么会?

    我开始往水流的下游走去,去寻找公路在哪里。

    我身上身无分文,还穿着睡衣,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可能的方向找去。

    好在走了不久,我就走到了马路上,走了一会儿,路边出现了一间简陋的小卖铺。

    我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赶紧走了进去,老板看到我的这身穿着,奇怪地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向他求助,这才给我的妻子打去了电话。”

    “然后呢?”

    “我的妻子听后十分慌张,我让她通知了我的同事,同事和旅馆的老板过了一会儿就接我来了。还带了我的衣服来,我这才安全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哦……”陆然听到了这里,还是觉得有点懵。

    这事真是奇了,从一个地方睡下去,在另一个地方醒了?

    有可能吗?

    陆然很快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为了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陆然问道:“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怎么过来的是吗?”

    “嗯。”梁先生喝了一口咖啡,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道:“我是这么跟其他人说的。”

    这个回答再一次出乎了陆然的预料。

    什么叫这么跟其他人说的?

    “什么意思,那你,究竟是记不记得呢?”

    “我想,我还是记得一些的。”说着,他又露出了那种有些无奈的笑容,说:“但是就算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我还是不要说了,就当作我什么都不记得吧,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你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你何不尝试说给我听听?”

    陆然自然是希望梁先生能够把想法完整地告诉自己的,这样有助于他的分析和判断。

    当然,陆然也确实是好奇了。

    “对你说?”梁先生看着面前的陆然,想了想今天已经和他说了这么多,再多说一些,似乎也没有关系。说不定,陆然能够相信自己呢?

    “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事实上,我也不记得整个晚上发生了什么,记不得非常详细的细节,但是,我记得一些片段。”

    “没有关系,你可以说说那些,你记得的部分。”陆然鼓励道。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醒来,我想,或许不是第二天早上被太阳晒醒的那一次。而是在夜里。

    夜里有一次,我醒了。

    我想起在白天的时候,旅店老板曾经和我们说过,在离旅店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那座山非常幽静,平时去的人很少。

    在那座山里,有一条非常清澈的河水,流速很缓,以前曾经有当地人坐在竹筏,从河水的上游慢慢地往下游去,也不划水,就这么一路漂流下去。

    沿路会看到美丽的风景,在某一处,会经过一个山洞,山洞里,你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如果你心里想着一个东西,或许就会看见那个东西,十分的灵验。

    我这么回忆着,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在了去往那座山的路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关门

    “好。”梁先生答应了一声,准备告诉陆然,他想要咨询的问题是什么。

    “呃……主要是我的妻子想让我来咨询的”。梁先生想了许久,开口时,仍然有些犹豫,并且再一次强调了,前来咨询的原由是他妻子的催促。

    陆然点了点头,没有打断他的话。

    陆然知道,梁先生的解释,更多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或许他对于心理咨询有什么不好的看法,甚至于带有歧视,所以才需要通过解释,来让面前的陆然,也让他自己,不以看待“病人”的眼光看他自己。

    或许在梁先生过去的生活经验里,对于来心理咨询的人,有着一种狭隘的偏见,觉得来看心理医生的人,都是精神病,或者是人们口中说的“神经病”。

    长久以来,国内的民众里,有很大一部分人因为缺乏对于心理咨询的了解,提到心理咨询,找心理医生,都带有这样的一种排斥和恐惧。

    大多数人不习惯,也不会在自己感到困惑的时候,找寻一个适合自己的咨询师寻求帮助,往往是通过向亲人或朋友倾诉,得以一时地缓解。

    然而,对于一些排解不了的困扰,任由情况恶化下去,却不选择专业的帮助,只会让情况走向一个积重难返的不良结果。

    或许正是出于这种心里的偏见和排斥,所以梁先生在面对自己来心理咨询这件事,心理上,有一些别扭,矛盾,不愿意承认。

    陆然任由他去解释,并不勉强他马上说出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什么想要咨询。

    好在,刚在他已经表示过,自己是想咨询的,也填了那张表。这也就是说,他的预约,不全是他妻子的意思。

    “她就是觉得我,这段时间有些奇怪。”果然,梁先生做完了解释之后,开始吐露了问题所在。

    陆然想起了,刚才梁先生说过一次同样的话,他说,自从前段时间他出了事以后,他的妻子就觉得他不对劲,劝他找一个心理咨询师。

    他出了什么事?陆然心下微动,不过,他依然没有说话打断他,只是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她觉得我变得经常发呆,不爱和她说话,每天工作回来,都和她说不上几句话,我们经常吵架。

    总之,她觉得我不正常。”

    听上去这是一对在生活当中出现了矛盾和摩擦的夫妻。

    夫妻的相处之道,陆然或许并没有经验,他也不急于表达自己对此的观点。

    对于咨询师而言,更为专业的做法是,继续收集更多的信息,而不是过早地根据片面之词,就给予建议。

    陆然重新将梁先生的话题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他问梁先生:“所以,您来找我咨询,是想要解决您和妻子之间的吵架问题?或者是?”

    陆然在试图明确他们之间的咨询目标,只有和咨客达成了共同的咨询目标,才能让两人之间的谈话朝着要解决问题的目标一起努力,不至于变成没有目的的闲聊。

    梁先生顺着陆然的问题,想了想说:“吵架,是一个问题。但我也想知道……我真的不正常吗?”他皱着眉,略有一些愤愤之色,似乎他对于说他不正常的人,感到不可理喻。

    陆然从梁先生的神态里面,看到的,是他对于妻子的这个说法,并不认同。

    “您觉得,自己正常吗?”

    听到这个问题,梁先生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看着陆然,似乎没想到,会有一个人直接的用这个问题,一本正经地问他,这比他妻子对他的指责,更叫他猝不及防。

    “我正常,当然是正常的。”梁先生很直接的肯定道。

    “那您的妻子,为什么会觉得你不正常?因为你刚才说的,她觉得你经常发呆,不爱和她说话?”

    “嗯。她坚持说那件事情以后,我就变了。我喜欢关门的习惯也更加地明显了,还有一次,她说夜里醒来的时候,我也在那关门,她着实被我吓到了。”

    关门?

    还有,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

    陆然的疑问变得越来越多。

    梁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的话,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倒真有点不正常的味道了。

    好在,梁先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里面,需要解释的地方太多了,他接着就说道:“我会习惯性地关门。”

    不过,他的这个解释,对于陆然而言,显然还是太过粗糙,关什么门?这个信息很关键。

    “习惯性的关门?是回家的时候,关一次门吗?”

    听到陆然问得更加具体了,梁先生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却又不好回避地说:“不止一次。”

    “那有几次?”陆然继续这个问题。

    “我,我没有数过,十几次吧。”梁先生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陆然不知道他有没有往少了说,然而,一个晚上要关十几次门,这已经的确不是一个正常的行为了。

    “为什么要关十几次的门,门本身有问题吗?”

    “呃,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我需要去确认它没有问题,已经关好了,才能放心,才能确定它没有问题,不是吗?”

    梁先生反问了陆然,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

    如果是一个他的朋友,或者妻子,或许就被他说的话给问住了。

    然后就开始争辩这个道理说的对不对。

    然而,陆然却没有回答他对或者不对,而是继续问道:“你每日是在回家了之后,才频繁关门的吗?在白天的时候呢?”

    梁先生没有花太多时间回忆,很快就回答了出来:“白天也会检查门是否关好了,只是没有像晚上那么频繁。”

    “为什么呢?”

    “白天,不太方便。我一直在工作,只是习惯性地会往门口看,如果方便的话,我也会走过去重新关一下的。但是,人多的时候,总是不太方便。”梁先生解释道。

    陆然眼神动了动,梁先生这么说,说明他对于自己关门的举动,下意识地有所克制。

    然而,如果他真的认为自己的举动是正常的,又为什么要去克制它呢?

    所以,他对自己的认知,是有矛盾的,说法前后不一。

    “你刚才说,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你关门的习惯便更加明显了,那么,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你关门的频率是变得更加频繁了吗?或者是什么别的意思?”

    “可以这么说吧,更加频繁了,现在一个晚上,大概会关三十几次。”

    梁先生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陆然发现,说到这一点时,他又出现了轻微地抖腿,他的眼睛也不自觉地朝着咖啡厅的门口,看了一眼。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较频繁地关门的?”陆然开始追溯行为的时间原点。

    “这个,记不太清,快半年了吧。”

    听了梁先生的回答,陆然初步判断,他这是出现了强迫症的典型症状表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不要说话

    “除了频繁关门之外,还有什么,是你的妻子认为你不太正常的地方?”

    陆然不会轻易地下结论,他还要继续询问梁先生,收集更为详尽的信息。

    可是问完了这个问题以后,陆然发现梁先生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眼前的那杯咖啡,发起了呆来。

    就像陆然刚进门时看到的那样,他一个人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仿佛身边的人都不存在。

    “梁先生?”

    不知道在叫了几声梁先生之后,梁晓川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陆然,像是刚刚听到陆然在和他说话。

    “什么事?”他回应得有些仓促。

    陆然这会儿真的觉得他的神态有些异常了,于是换了一个更为直接的问题问他。

    “您刚才说,你的妻子认为你常常发呆,是这样的吗?”

    “嗯,可以这样说,”梁先生没有否定,“她常常抱怨这点。”

    “您发呆的次数也很频繁吗?”

    这个问题对于梁先生而言,似乎有些直接,他有些尴尬地说:“在她看来,是的吧。”

    “那你自己认为呢?”

    就在陆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梁先生的眼神又停留在了手里握着的那杯咖啡上。

    只是这一次,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差点要走神了,他很快地调整了过来,并且无可掩饰地回答道:“我认为……好吧,的确是比过去频繁了一点。”

    “梁先生,发呆的时候,您在想什么呢?有什么从你的脑中出现吗?”陆然把自己的座位往前挪了挪,身体往前倾,更加靠近对面的梁先生。

    他要尽量让梁先生的注意力保持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又一不留神,看向别处去了。

    “我在想,”梁先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不太好描述自己的想法,“我想让它不要说了。”

    最后说了一句简单的,又让陆然听不明白的话。

    “让他?他是谁?说什么?”

    “是它,是我的脑子。我想让它不要再说话了!”

    说到自己的脑子,一直表现得安静儒雅的梁先生,语气有些激烈起来,但是他很快地克制了自己的呼吸。

    “您的脑子,会跟你说话吗?怎么说的?”陆然依然保持着镇定的语气,平静地询问梁先生,心里却感到颇为地吃惊。

    有强迫症状的咨客,陆然不是没有接触过,但是说自己的脑子会说话的,还是头一回。

    “是的,它会说话。”梁先生说完,看了一眼陆然,似乎在观察陆然对于这句话的反应,他下意识地想要知道,陆然是如何看待他说的这句话的,陆然会觉得他很奇怪吗?还是能够理解他所说的,亦或者,也有同样的体会呢?

    陆然能感觉到,此刻的梁先生已经完全不同于他在平时的工作中所扮演的角色了,他已经不像是那个熟练的商务人士了。相反,当他透露出自己内心想法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胆怯的新人,他不再自信,他在试探陆然,试探陆然是否会和自己的妻子一样,把自己归为不可理喻的不正常的人,亦或者,陆然能够理解自己。

    陆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仍然安静地倾听着,他没有过多的表态,也没有要给他贴上“不正常”的标签的意思。

    “它在和你说什么呢?”他在试图了解,梁先生的感受。

    “它在说,\'去看看\'。”陆然的态度和真诚,让他稍稍地放下了一点警惕心,对陆然说得越来越多了。

    “去看看?它让你去看什么?”

    “就是那门,那该死的门,它让我到门口那看看。”

    “到门口去?”陆然不自觉地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转头问他道:“到门口去看什么?”

    “我哪知道它要我看什么,大概就是看看那门,有没有关好吧。又是因为那该死的门。”

    梁先生没好气地说道,看样子他已经烦透了自己的脑子。

    “梁先生,你说,你的脑子在和你说话,那你是听见了它的声音吗?还是看到了它说的句子?它是怎么和你说话的?”

    这是让陆然最为好奇的,也是判断梁先生的心理问题是何种性质的关键问题。

    如果梁先生是听见了某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说话,那么,不排除他已经产生了幻听的可能性,如果他是在眼睛前面凭空地看见了一行字,那么,他仍然可能出现幻觉了。

    “不,我没有听见它的声音,我也没有看见它。”梁先生的回答,干脆地否定了陆然的两个猜测,“它在我的脑子里。”

    梁先生抬手,伸出了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它是我的想法,它就藏在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出现,没有声音,没有形状。

    就是这么凭空地冒出来,抓不到,也丢不掉。”

    看得出来,梁先生对于出现在脑子里的这个想法,有些失去控制,这让他心烦意乱,他恨不得可以把这个恼人的东西连根拔去。

    也就是说,他很想克制自己不去想这句话,可是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这句话却更加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里。

    就像是一个控制了大脑的神秘力量,发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抗拒的指令。

    “当这个想法,也就是这句话出现的时候,你就会真的克制不住地,想要去门口那看看吗?”

    “就是这样的。”梁先生连连点头,他觉得自己就是陆然说的这样,他对陆然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

    这个陆医生,或许是理解我的,梁晓川的心里这么想着。

    “当这种不受控制的想法出现的时候,你感觉痛苦么?”

    陆然询问梁先生的心理感受,用以进一步确认他的症状。

    “痛苦……”梁先生思考着陆然的这个问题,他的妻子认为他不正常,他的孩子看到了,也会露出奇怪的眼神。奇怪,异常,是尝尝会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形容词,然而,没有人问过,他是否会痛苦。

    他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说道:“我不知道,我感觉到矛盾,别扭,当那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我就克制不住地想要按照它说的做,否则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如果我这么做了,又一定会后悔的。

    尤其是,在别人面前这样做了,就好像暴露了什么。

    痛苦,我想是的,我有些痛苦……”(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失踪

    梁先生说到痛苦二字的时候,他的眉间皱了一下。

    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一些,没有了最初看见陆然的那般神采。

    “您觉得矛盾,别扭,却又不得不去做一些在自己看来不必要的事情,否则心里就不舒服。”

    陆然把刚才梁先生所说到的意思,稍稍地总结了一下,以便梁先生可以确认一下,自己理解的是否到位。

    “对对,就是这个感觉。”梁先生很快地肯定了陆然所说的。

    “梁先生,您记不记得刚才你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正常,这个问题?”

    “嗯,是的。”

    “刚才你也告诉我说,你当然是正常的。可是,梁先生,如果你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常的,为什么,会感到矛盾,别扭,又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

    “这……”梁先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还没有完全听懂陆然的问题,脑子里,还在重复着这个问题。“因为,因为,我觉得这个想法我控制不了,我觉得这不太好……”

    “梁先生,不是我觉得你不正常,而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

    陆然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句话一说出来,梁先生立刻想要反驳,然而,话哽在喉咙,却不知道要反驳什么。

    他这才重新又把这句话拿来琢磨,“是我,这么认为的?”

    他笑了笑,说:“我才不是这么认为的,是我老婆,是她这么说我!”

    梁先生又用先前那种肯定地语气,表示自己没病,很正常。

    “梁先生,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正常的,你的这个行为也是正常的,那么,你为什么要觉得矛盾,别扭,你为什么要试图去控制它?”

    “因为,因为,这样不好……”

    “如果您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常的,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在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就顺从心意地去,反而在白天,人多的时候,却要去克制它呢?”

    梁先生没有回答,他紧皱着眉头,低着头,对于陆然的问题,找不到答案。

    陆然减缓了自己说话的语速,尽量显得温和。

    “您觉得这样不好,觉得不好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如果被别人看到了,会是什么感觉呢?”

    “如果我去关门,被人看到了……”梁先生抬头看着那扇门,设身被人看到那一刻,自己的心情。

    “我感觉羞耻,我不想被看到。”

    “很好,梁先生,你的回答很真实,很好。”陆然又捕捉都了一个关键的词语,“羞耻,正是这种羞耻感,它加重了您的痛苦。

    梁先生,如果您真的觉得这个举动,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大家都认为正常的举动,您又怎么会感到羞耻呢?

    一个被自己的妻子斥责为不正常的举动,自己却想要去做,这的确是痛苦的,然而,一个自己认为是不正常的行为,却克制不住地想要去做,这才是最痛苦的。

    您觉得,自己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呢?”

    陆然对梁先生刚才所有的表现,还有说的话,做了一个综合的分析,然而,他仍然没有对梁先生的情况下一个结论,而是让梁先生自己去思考,去判断。

    “梁先生,”陆然又加了一句话道:“我觉得您正不正常,这不重要。其他人的看法,都不重要,您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陆然缓缓地道完这句话,梁先生则一直低着头。

    从陆然开始分析他开始,他就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这杯咖啡,双臂撑在桌面上,一言不发。

    陆然从他的神态里,可以看得出,这一次,他没有在发呆,他听进去了陆然的话,他在思考。

    当梁先生再一次抬起头来,看着陆然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竟有些微红。

    “后者。”他的声音,微微地发颤,“是后者。”

    这一次,他回答得很肯定。

    “我的感受,才重要,是这样的吗?真的,是这样吗?”他对陆然说的这句话感到困惑,困惑的同时,又有些动容。

    似乎他从来没有听人和他说过这句话。

    “你说的对,如果我认为自己是正常的,又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

    说着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

    他的笑,是一种对自己感到失望的,无奈的笑。

    他的表情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陆然走进门见到的那般自信大方。

    他无懈可击的骄傲模样已经被脱去了大半。

    然而,他看上去比刚才真实多了,更像是一个前来咨询的咨客,而不是一个商务谈判的职场人士了。

    陆然能够感受到,在刚刚交谈的将近四十分钟里,梁先生在慢慢退去自己的警惕心,随着他把自己的感受,袒露得越来越多,他对自己的了解就越来越多。

    他对陆然的信任,也在一点点地增加。

    现在,他已经渐渐地习惯了心理咨询的交谈方式。

    陆然感觉时机比较成熟了,于是问了一个,他从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梁先生,你刚才说,您的太太觉得你自从\'那件事\'之后,这些行为的频率就越发地频繁了,您可以和我说说吗?

    那件事,是什么事呢?”

    梁先生听陆然问了他这个问题,第一反应是有些敏感地看向了别处,身体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他的手臂交叉着,右手在剃干净了的胡渣上摸了摸,像是在考虑,是否要对陆然说起那件事。很快地,他又看向了陆然,双臂重新撑在了桌面上,“好,我告诉你。”

    像是下了一个不小的决心。

    “前段时间,我失踪了。”

    梁先生干脆地对陆然说出了那件事,就一句话。

    “你失踪了?”

    陆然有些诧异。

    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他酝酿犹豫了这么久,只是打算和我说这么一句么?

    陆然带着疑问地看着面前的梁先生。

    “是的,就是从那之后,我妻子就觉得我不太对劲了。”

    梁先生回答道。

    可是他的这个回答,却带给陆然更大的疑惑。

    他已经失踪了?那现在陆然见到的这个人是失踪了的他?

    他失踪后回家了吗?

    应该是的,否则他妻子又怎么会觉得他变了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溪水

    “所以,”陆然抬手指向对面的梁先生,“我现在见到的你,是已经失踪了的,你?”

    陆然询问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梁先生看到陆然的手势,一下子明白了陆然的困惑之处。

    “哦,我已经回来了,回家了。事实上,我失踪的时间没有多久,只有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我的失踪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家庭生活。”

    “哦?”一个人自称失踪了,却说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家庭生活,这个说法,让陆然的好奇心更甚了。

    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真的不算是一个多久的时间。

    如果去旅游,去加班,或者和朋友约在一起聚会,都有可能花掉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时间,这个时间就连失踪后去报警,都有可能因为时间没有达到24小时,不予立案。

    他怎么就确定自己是失踪了呢?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失踪了,你去做什么了?”陆然直接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说失踪准不准确,”梁先生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仿佛半个外人一样,自己也有些困惑,“我那几天是出差去了,本来就不在家。我和同事白天谈完了生意,就找了一处旅馆住下了。

    可是,第二天天亮以后,我的同事就没有再看见我,他尝试打电话找我,可是一打电话,却发现我的手机就放在旅馆的房间里没有带走。

    我的手机,电脑,文件夹全都还放在房间里,就连钱包也没有带走!

    同事等了几个小时还没有见我,他有些慌了,他打了电话,告诉了我的妻子,妻子说我没有一个人回家。

    也是的,我的衣服裤子和外套都还在旅馆的房间里,怎么可能一个人回去呢?机票都还在皮包里。

    所有人都慌了。

    同事跑下了楼去,找到了旅馆的老板,问他有没有看到我出门,老板有些迷糊,说没有注意,又问老板有没有监控摄像头。老板赶紧翻出旅馆大厅的监控录像。

    就这样,我的同事和老板两人在旅馆忙着找我。”

    “这些都是后来你的同事告诉你的吧?那你当时到底去哪了呢?”陆然问。

    “这就是我说的,我也不确定,不能准确跟你描述的地方了。因为,我根本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怎么从旅馆走出去的。

    只是后来从老板找出来的监控录像里,的确看到我走出去了。

    可是,具体出去以后,去哪了,却没有更多的录像可以看到。

    只是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

    我是被太阳给晒醒的。

    我醒来的时候,正在一条小溪的边上,就在溪水上面的大鹅卵石上。

    我的衣服有一半都被溪水浸湿了。

    还好溪水很浅,否则我可能就顺着水流,被冲到下游去了。

    我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我站在溪水旁,往四周看去。

    溪水的两边是高大的树木,我才发现,这里是一大片的树林。

    顺着这排树林,和溪水的上游走去,应该就是一座山吧。

    我原来是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我也十分惊讶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醒过来。

    阳光透过树木照射下了下来,在水面上映出了斑驳的光影。

    光线照着我的脸,我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知道时间应该是正午。

    说真的,当时我真的想往山上走去。

    我想去看看,这座山,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为什么,我会莫名地在这个地方醒来。

    然而,当我想起昨天的事情,我想起我的同事,我们是到这里来谈生意的,睡觉前,我和同事都还在旅馆里。

    我也是在旅馆里的床睡下的。

    怎么会?

    我开始往水流的下游走去,去寻找公路在哪里。

    我身上身无分文,还穿着睡衣,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可能的方向找去。

    好在走了不久,我就走到了马路上,走了一会儿,路边出现了一间简陋的小卖铺。

    我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赶紧走了进去,老板看到我的这身穿着,奇怪地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向他求助,这才给我的妻子打去了电话。”

    “然后呢?”

    “我的妻子听后十分慌张,我让她通知了我的同事,同事和旅馆的老板过了一会儿就接我来了。还带了我的衣服来,我这才安全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哦……”陆然听到了这里,还是觉得有点懵。

    这事真是奇了,从一个地方睡下去,在另一个地方醒了?

    有可能吗?

    陆然很快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为了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陆然问道:“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怎么过来的是吗?”

    “嗯。”梁先生喝了一口咖啡,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道:“我是这么跟其他人说的。”

    这个回答再一次出乎了陆然的预料。

    什么叫这么跟其他人说的?

    “什么意思,那你,究竟是记不记得呢?”

    “我想,我还是记得一些的。”说着,他又露出了那种有些无奈的笑容,说:“但是就算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我还是不要说了,就当作我什么都不记得吧,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你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你何不尝试说给我听听?”

    陆然自然是希望梁先生能够把想法完整地告诉自己的,这样有助于他的分析和判断。

    当然,陆然也确实是好奇了。

    “对你说?”梁先生看着面前的陆然,想了想今天已经和他说了这么多,再多说一些,似乎也没有关系。说不定,陆然能够相信自己呢?

    “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事实上,我也不记得整个晚上发生了什么,记不得非常详细的细节,但是,我记得一些片段。”

    “没有关系,你可以说说那些,你记得的部分。”陆然鼓励道。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醒来,我想,或许不是第二天早上被太阳晒醒的那一次。而是在夜里。

    夜里有一次,我醒了。

    我想起在白天的时候,旅店老板曾经和我们说过,在离旅店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那座山非常幽静,平时去的人很少。

    在那座山里,有一条非常清澈的河水,流速很缓,以前曾经有当地人坐在竹筏,从河水的上游慢慢地往下游去,也不划水,就这么一路漂流下去。

    沿路会看到美丽的风景,在某一处,会经过一个山洞,山洞里,你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如果你心里想着一个东西,或许就会看见那个东西,十分的灵验。

    我这么回忆着,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在了去往那座山的路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暂告一段落

    陆然听得出了神。

    这个版本,比刚才梁先生说自己已经全都忘记了的那个版本,要精彩得多。

    不知不觉中,梁先生就已经走在了寻找那座山的路上?

    他记得路吗?

    他要怎么走过去?

    就在陆然思考,疑惑的时候,陆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时间,11:35.

    一个小时已经到了,这次咨询应该要结束了。

    梁先生停下了讲述。

    陆然只得解释道:“时间差不多到了。剩下的故事,恐怕要到下一次听你讲述了。第一次进行咨询,有什么体会和想法,要和我说的吗?”

    陆然打算做一个简短的总结,结束这次的咨询。

    虽然陆然的心里可能比梁先生更不想在这个时候结束,陆然感觉就像是在看一本情节跌宕的小说,正看到紧张之处,却突然被人把书盖上了,无奈这本书不是自己的,只能等下次再看。

    心痒痒的,被故事情节吊着,却只能等到下次了。

    这种被人打断的感觉,并不好受。

    然而陆然没有办法,这怨不得别人,他是被自己给打断了。

    再者,从梁先生讲述的情况看来,这个情节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后面应该还有很多内容,值得细细道来。

    为了不仓促结尾,陆然也只好让梁先生把这段情节,留着下一次,更完整地讲述出来。

    梁先生懂得这个规矩,每一次的咨询都是有时限的,他也觉得今天说得已经很多,留到下次也无妨。

    “第一次咨询,我对咨询以前没有太多的概念,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在过去,我有一些自己应对紧张的方式,那就是装作自己一点也不紧张,让自己显得很专业,很自信,装着装着,自己也就相信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但是,当你告诉我,我自己的感受才重要,其他人怎么看,并不重要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没有必要在你面前,有所伪装。

    就算我现在还做不到,不在其他人的面前伪装,但是,对你,我没有必要伪装。

    你是我的咨询师。

    对你伪装,我们的谈话,好像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我开始思考,我真实的感受是什么,我把我心里,没有告诉别人的话,也告诉你。

    我感觉好多了。

    我好像知道咨询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想,我是有收获的。

    我舒服了些。”

    梁先生肯定了陆然的工作,陆然是欣慰的。

    “我理解您所说的,您会觉得舒服,是因为你得到了倾诉。就像您说的,你常常需要伪装,常常用伪装的方式和人沟通,那么,真实的那个你,就一直被你藏着,得不到和人沟通的机会。

    而人都是渴望沟通的。所以您在和我坦白了真实的感受以后,会觉得舒服了许多。”

    “是的是的,我觉得咨询,对我而言,挺有用的,下一次,我们再预约一个时间吧。”

    “好的。梁先生,既然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咨询,那么,下一次,我们可以在咨询室里进行咨询吗?”

    梁先生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眼前的咖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问题,我愿意在咨询室里进行咨询,原以为在咖啡厅里可能会让我感觉更安全,更自在,现在看来,还是太嘈杂。我倒想在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和你交谈。”

    “好。”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梁先生对于陆然的信任,已经初步地建立了起来。

    离开了咖啡厅,陆然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有一个电话。

    是吴敏警官打来的。

    陆然没有犹豫,接通了。

    “吴警官。”

    “陆医生,你让我帮你联系的人,我找到了,她同意出来见你。她说自己很忙,时间很紧,只有今天下午有空,明天可能要出国了。今天下午去见她吗?”

    早上刚完成一个个案,看来下午又要忙了。“好,就帮我们安排在下午吧。”

    “那你们在哪里见面?”

    “在……”

    陆然想了想,这个要约见的人,并不是一个咨客,是自己主动约见她的,也不好让人家到咨询室里见面。

    陆然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咖啡馆,对着电话那头的吴警官问道:“咖啡馆怎么样?”

    吴警官没有异议,他让陆然把地址给他发过去,就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吴警官发来了一条消息,意思是对方同意了约定的地点,也同意把联系方式告诉陆然,里面留了一串电话号码,还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下午两点半。

    做好了约定,陆然往蓝海的方向继续走去。

    或许茜茜这会儿还没有吃过午饭,陆然想去找她。

    一顿饭的时间,足够让陆然思考好,下午的谈话,该用何种方式展开。

    就在陆然快步向前的时候,他的手机第三次震动了起来。

    又是谁?

    陆然只得放慢了脚步,又把手机拿了出来。

    是张笑鸣,张老师的消息:

    “陆然,已和梅花折同学传达你的意思,他表示同意和你切磋,同时,他也表示,他是不会赢你的。希望你谨慎考虑选择对手。”

    或许张老师正在忙碌不方便电话,于是就给陆然回了一条消息。

    然而,这条消息,却让陆然反复地,看了几遍。

    “他同意切磋,又说希望我谨慎考虑对手,那是什么意思呢?”陆然摸着下巴,琢磨着:“他是不打算在考场上,和我较量吗?

    还有这句,他是不会赢我的……”

    陆然正想着,张老师又发来了一条消息:“看来,梅同学自知成绩并不如你,所以表明自己的在考试方面,赢不了你。

    切磋的事,他说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联系你的。”

    看完这条消息,陆然有些郁闷,自己好不容易想到一个方法,想把梅花折给“约”出来,他倒好,说了一句,见面时间由他来定,又把主动权从陆然的手里拿走了。

    还说什么“不会赢你的”,真是,陆然正想吐槽,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对着张老师的第二条消息看了起来,“梅同学自知成绩并不如你,在考试方面,赢不了你”。

    “赢不了你……”

    陆然又开始琢磨了起来。

    这两句话,是同一个意思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尹女士

    陆然一边琢磨着,一边朝着蓝海办公室里走去。

    等他到了办公室的时候,茜茜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陆然走到自己的位置,桌面上放着一份便当。

    便当的旁边有一张纸条,陆然一拿起来,就认出了这是茜茜的字迹。

    “陆哥,下午我要回学校一趟,得赶回去。恐怕没有时间和你吃饭了,不知道你做完咨询了没有。

    这是我买的便当,就算时间晚了也要记得吃饭哦。”

    最后画了一个笑脸。

    陆然看到这个简易的笑脸,也会心地笑了。

    就像看着茜茜那张温柔的脸,很窝心。

    吃完了茜茜为他挑选的爱心便当,陆然对于下午即将面对的新挑战,更加胸有成竹了。

    稍事休息后,陆然再一次来到了楼下的咖啡厅。

    他仍旧坐在了上午坐着的那个位置上。

    这个角落,可以看到整个咖啡厅的来往进出的人。

    同时,又和人群有一定的距离,较有**和安全的感觉。

    陆然出于职业习惯而做的一个自然的选择,虽然他和那位女士约见的时候,并没有说这是一次咨询。

    在等待的时候,他为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同时在思考,要如何做一个合适的自我介绍。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咖啡厅的门口。

    女人蓄着略为卷曲而飘逸的齐肩短发,在发梢的位置,挑染了些微的棕红色,上身穿着一套黑色的小西服,下身是一条及膝的短裙。

    从布料和造型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件女士的商务套装。

    这是一个装扮精致的女人,在阳光下显得很抢眼。

    陆然抬头,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她拿着手提包,两眼四顾,明显在寻找着什么。

    陆然知道,她很快就会拿起手机,拨通自己的电话了。

    于是他走到门口,对着那位女士说道:“你好,请问你是尹女士吗?”

    女人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小伙,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就是陆然?”

    “是的,我就是约见你的那位咨询师,陆然。”

    尹女士点了点头,跟着陆然坐在了他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您看看,您要喝点什么?”

    “咖啡吧,拿铁就可以。”

    她很干脆,把点单的册子还给了旁边的服务员。

    这个女人行事利索,妆容精致,但是仍然可以从着装风格和气质上看出,她已经是一个中年女人了。

    一天之内,从上午到下午,分别在这个座位上,看到了两位职场男女,这让陆然觉得颇为有趣。

    从第一眼来,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特质。

    果敢,利落,专业,自信。

    梁先生透露说,他在人前有所伪装,不知道这位尹女士,是否也一样呢?

    “我听吴警官说过了,你去见过得文,不过,那天我正好不在家,你们聊了什么?”

    虽然是陆然约见的她,尹女士却先开口问起了陆然。

    这种谈话的主动性,或许是尹女士在职场上养成的一种习惯。

    然而,陆然却觉得她的问题十分地奇怪。

    这位尹慧尹女士,正是黄得文的母亲。

    身为母亲,对于一个陌生人曾经和儿子谈话的事,却像是刚刚从一个朋友那里听闻的一个消息,就连交谈的内容,都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口向一个陌生人询问。

    陆然此刻倒不想对她质问和苛责。

    他只是作为一个,曾经和她儿子谈过话的咨询师的身份来见她的,陆然不想让尹女士觉得自己会对她的生活,有过多干涉。

    他只是告诉尹女士她想知道的,至于她接下来的生活,陆然将会抱着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不干涉,不强求。

    这样能够保持尹女士和他谈话的主动性,而不至于产生过多的警惕。

    至于陆然能不能够在潜移默化中,让尹女士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思考,那就要看接下来,陆然采取何种方式,和她说些什么了。

    “您应该不是正好那天不在家吧?”陆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

    “我猜测,您不在家,应该是常有的事。也就是说,您不在家,才是常事。”陆然特别强调了两次。

    尹女士没有立刻回答陆然,她背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

    “可以这么说,我工作很忙。”她耸了耸肩,没有否认。

    “您工作很忙,我知道。但您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陆然看着尹女士的眼睛,问她道。

    尹女士摇了摇头,神色没有刚刚坐下的时候,那般张扬了。

    “我应该说是在走进你的家门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那天,我和您的儿子,也就是黄得文,约了时间见面,但是我还没走到你的家门口,还没敲门的时候,门就已经打开了。

    当我走进屋子的时候,他给我的解释是,他听见了我的脚步声。

    不是因为他正巧要出门,也不是因为他觉得我应该快到了,而是因为他听见了我的脚步声。

    隔着一道门,一个孩子怎么会对楼道里的脚步声如此敏感呢?

    这件事,如果没有经过训练,是很难做到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被训练过,或者,他在不自觉中,被训练了出来。

    而我觉得,他没有必要特意地做这样的训练,那么,只有可能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习惯了倾听楼道的脚步声。

    楼道里的脚步声怎么可能总是如此清晰呢?

    我想,那是因为,他的家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而他总是等待门外响起他熟悉的脚步声。

    等着等着,便学会了分辨,哪个声音是妈妈的,哪个不是,哪个声音是有人回家了,哪个不是。”

    陆然这一连串的分析,让尹女士哑口无言。

    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学会了这个“本事”。

    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原本轻松的,礼貌性的微笑,也渐渐消失。

    “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尹女士转移了目光,冷冷地问陆然。

    陆然看着她,停顿了片刻,依旧温和地说道:“尹女士,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正是黄得文告诉我的。”

    听到陆然说完这句话,尹女士又看向了陆然,目光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愕然和紧张,她不知道陆然将要说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苦咖啡

    陆然开口对说道:“他告诉我,他曾经住在一座岛上。这座岛上的人民信奉着三个神灵,它们分别是希望之神,灾难之神和时间之神……”

    陆然对着尹女士缓缓道来。

    尹女士有些茫然,但很仔细地听着。

    当陆然讲到黄得文在大难临头之时,毅然决然地跑回家里,他看见父亲就站在屋檐下,等着他回来,面容安详,不愿离开。

    尹女士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她拿起了桌上的那杯咖啡,咖啡没有加糖,她喝了一口,口中有一些苦涩。

    她皱了皱眉头。

    这一次她没有办法再强掩自己的情绪。

    似乎是被这苦味呛到了喉咙里,这股味道顺着喉头,窜进了鼻腔。

    鼻腔里一苦,就想要落下泪来。

    然而,她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刺激,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咖啡。

    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睛看向了别处,似乎在漫不经心地欣赏玻璃窗外的风景。

    但是陆然看得出,她的耳朵,还在这里,自己说的一字一句,都被她悉数听进了心里。

    之所以看向别处,是因为眼睛里那一股的潮湿,风干得快些。

    当陆然讲述到黄得文描述母亲的时候,尹女士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陆然。

    显然,这一段内容是她关心的。

    “当然,他也提到你了。”陆然口中所说的“他”,指的正是黄得文,“就在他费尽力气,赶回家的时候,狂风就快要席卷到家里了,边上的邻居大多都已经逃走。

    就在这时,在他的眼前跑过了一位邻居大叔,他抓着这位大叔问道:\'叔叔,你看到我的爸爸妈妈了吗?他们在里面吗?\'

    邻居答他道:\'哎,你母亲早走啦,她不在里面,她朝着东方去了,去找避难所啦。\'

    邻居走后,他跑回家里,却只见到了父亲……”

    后面的故事,陆然也不知道尹女士听进去了多少。

    只听见陆然还在絮絮叨叨地往下讲着,尹女士却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泪来。

    陆然停了下来,递上了一张纸巾给她。

    她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拿过了陆然手上的纸。

    低下头,快速地在脸上擦了擦。

    她的左腿搭在右腿上,头低了下来,腰也不再挺直,整个人像是耷拉地缩着。

    没有等陆然继续说完,她却说道:“得文这个孩子,从小就很有想象力。老师们都夸他很聪明,是一个小神童。

    从小,他就爱听音乐,他总是能在听到一首乐曲以后,告诉我这首曲子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说着,尹女士又擦了擦忍不住要溢出的眼泪,她红着眼睛,问陆然道:“他给你听了那首曲子,是吗?那首,他曾经弹奏给他老师听的曲子。”

    陆然不知道尹女士为什么会猜出黄得文弹奏了那首曲子给他,他点头回答,“是的。”

    尹女士又说道:“我只是在他弹奏给老师听的那一次,恰巧听见过。听完了之后,我感到异常的苦闷,这首曲子的曲调让人难过。

    我问他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么,他说,叫做《时间的尽头》,我想让他再弹奏一遍给我听,他却拒绝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过那首曲子。

    他再也没有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我身边,告诉我,这首曲子,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看得出来,黄得文对于她产生了隔阂,变得疏远,这让身为母亲的尹女士感到伤心。

    即便是一个在职场上雷厉风行,叱诧风云的女人,谈到自己的儿子,内心的柔软一下子就展露无疑。

    “这就是那首曲子,你说的,就是那首曲子。我是她的母亲,我知道,我听得出来。他和你说了这个故事,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尹女士的语气里,生出了一丝失望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但是,陆医生……是这样称呼你吗?”尹女士的谈吐依旧保持着礼仪。

    陆然点头,表示接受。

    “陆医生,这个故事,并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有一些事情,他不知道。他不了解事情的全部。

    得文以为他看到的就是全部,还有很多事情是他没有看到的,他不了解。

    而我有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你想不想也一起听听看呢?”

    “哦?但说无妨。”陆然表示出了高度的兴趣。

    他喝了一口咖啡,身体坐直,微向前倾,等待着尹女士口中的完整故事。

    尹女士的声音缓缓道:“他的母亲,没有逃跑。他的母亲,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逃跑。

    她不怕死。

    她和儿子走散了。从灾难开始的时候,儿子就不在家里。

    这让她急坏了。

    她告诉丈夫,她要出来找儿子,丈夫同意了,并嘱咐妻子,一定要找到儿子,并且找到神灵留给人间的那处避难所。

    最重要的是,把儿子带到充满希望的避难所去。

    他还告诉妻子,女巫已经预言了他的灾难,他无处可逃,他要留在家里,或许儿子还会回来找他。

    妻子听后想要留下来陪伴丈夫,但是她的理智却在告诉自己,她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选择了。

    她告别了丈夫,踏上了寻找避难所的路途。

    她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找到儿子,并且把他带到新的栖身之所。”

    陆然认真地听着,他知道故事中的妻子,指的就是尹女士本人。

    尹女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又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咖啡。

    放下杯子,她看着陆然,说道:“我的丈夫在很久以前就离开我了。

    是因为疾病,是死亡让我们不得不分开。

    他患了绝症,确诊以后不久,病情就迅速地恶化。

    我们没有太多应对的时间,他很快就和我们道别了。”

    说起自己的丈夫,尹女士不禁又潮红了眼,心声悲怆。

    “得文说的没错,他是被灾难带走的,是我们都无力反抗的灾难。

    我知道,得文很思念父亲,他也因此感到痛苦。

    但是,他却不曾理解我的痛苦,直到今天,他也不曾理解。”(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坚强

    尹女士面容惆怅地回忆道:

    “丈夫离开之前,预感到自己时间不多了,他没有继续留在医院,而是回到了家里。

    他强撑着身体,整整陪伴了得文三天。

    第一天,他和得文一起吃了早餐,听得文弹奏钢琴,看他在草地上踢球。

    第二天,他坚持不住了。

    他昏昏沉沉地,时而睡去,时而醒来,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和坐在床边的得文说着话,聊着天。一副很快乐,很满足的样子。

    第三天,他昏迷的时间更长了。醒来的时候,看着趴在床边,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得文,于是轻轻地抚着得文的头,用他虚弱的嗓音,安慰着得文:

    \'得文,别害怕。虽然我现在动不了了,但是我的心,和你在一起。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我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我爱你,我爱这个家。

    我就快要停止呼吸,正是因为如此,我哪儿也去不了了。我不会离开你,以后,你见不到我的时候,用心感受,就会发现,我还在这里。

    只是你看不见我而已。

    亲爱的孩子,让我再看看你的笑。\'

    得文抬起了头,眼泪却依然止不住地流,一边哭着,一边努力地微笑。

    父亲,就在他眼前停止了呼吸。

    而我,也失去了丈夫。

    从那以后,我又开始出去找工作了。

    哦,忘了说,在国外的时候,一直都是丈夫在外工作,我在家里带孩子,偶尔出去做点零工。

    可是丈夫去世以后,剩下的存款只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如果我不工作,迟早会坐吃山空的,我还需要偿付房子的贷款,还想送孩子去最好的音乐学校。

    这些都需要钱。

    我拼命地练习我的口语,不再只是和华人圈子打交道。

    我早起晚归,下了班还要参加培训,提升我的职业能力。

    忙的时候,我除了本职工作,还有额外的兼职。

    但是你知道,一个华人女人,在异国打拼,是很不容易的,我几年没有工作过了,只能从基层的工作做起。

    儿子越长越大,我在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次,为了得到一个更好的机会,我打算搬家,换一个城市工作。

    可是,我要搬家的决定,却遭到了他强烈的反对。

    他坚持说父亲就在家里。他哪儿也不去。

    我当时又急又累,心里委屈,对着他大喊:\'那是你爸爸骗你的。他已经离开了,消失了。如果他在这里,就让他帮帮我吧。\'

    我说着说着,掩面抽泣起来。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反对过我。

    他同意搬家。

    可是我们之间的对话,却越来越少。

    到了新的城市以后,我有了新的工作,在工作中,我还结识了新的男……”

    尹女士面对陆然,说到“男”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在一个年轻的男性面前说起这个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回避不了这个话题。她斟酌了一下,要如何描述,继续道:“我结识了一位男性朋友,他对我的事业和生活都很有帮助,我的生活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关心我的男士了。他是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不过,我又有什么好挑剔的呢?不久以后,我开始和他交往了。”

    尹女士脸上有些羞涩,但是仍旧看着陆然,陆然点头,表示理解她的意思,她有了一个新的伴侣。

    “我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犹豫,踌躇,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儿子,要怎么对他说呢,他是否会接受呢?

    就这么纠结,隐瞒着,却终于有一天,在一个街角,被得文发现了。

    男友开车送我回家,他看见了我从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走了下来,我们四目相对。

    我没了主意,我跑回家里,和他解释。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听我说。

    听完了,他也只是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懂了\'。

    从那以后,我们的对话,就更加少了。

    我平时也忙。每天和他说不到几句话。

    我总感觉他对我的态度愈发冷淡了。

    但是我没有太多时间让自己去细想,也不敢细想,只能安慰自己,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都会变得有些沉默,有些叛逆,我的孩子应该也是如此。

    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着,却越来越陌生。

    我想和他交谈,就像我和你这样,找一个时间,坐下来谈谈。

    但是,我又怕……”

    尹女士低着头,面容愁苦,陆然看得出,她是真的害怕。

    “我怕他和上一次一样沉默,甚至连一句\'懂了\'都不愿再多说,可是,我又怕他有很多话要说,他会不会突然站起来指着我,说我背叛了他的父亲……”

    尹女士再也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遮盖住此刻崩溃的情绪。

    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恐惧,她的悲伤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涌上了心头。

    “我真的也很怀念,我也想回到从前,谁不想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温暖地过完一生呢?

    可是,谁又能料想到后来,我们提前说了再见。

    生活还要继续,我必须要活着。

    我不仅要活着,还要让我的孩子也活下来,要活得更好。

    如果可以一辈子天真和无能,谁又想要坚强和成长呢?

    他为什么不能理解,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

    尹女士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悲伤,她的泪水,从指缝中顺着手掌的纹路,流淌进了掌心。

    问题现在已经渐渐清晰了,黄得文童年丧父,他对于过往的家庭生活过于眷恋,而他和母亲之间存在着严重的沟通障碍。

    然而这些都不是陆然此刻关注的问题,他关注的是尹女士的情绪和感受。

    不得不说,尹女士的情感和遭遇,引起了陆然的同情和震撼。

    他为面前这位女性强韧的品性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而震撼。

    他的内心生出了赞叹和佩服。

    陆然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反倒不是解决尹女士和儿子之间的矛盾,他最好先让尹女士意识到她有多不容易,她是一个伟大的,做出了牺牲的母亲,这是她应该有的自信和底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道别仪式

    陆然安静地坐在尹女士的对面,陆续地递给了她几张纸。

    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耐心地等待着,让她把情绪尽情地宣泄完。

    过了好一会儿,尹女士停止了喷涌的泪水,汹涌的人群情感也终于稍稍地平息。

    她慢慢地将手移开脸庞,用纸巾擦了擦沾湿了的眼角。

    一双哭过以后红彤彤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陆然。

    此时的尹女士就和任何一个脆弱的女人一样,并无二异。

    她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刀枪不入,再强势的女人,背后都有着一个让她不得不强势的原由。

    “尹女士,你理解你自己吗?”等尹女士平静得差不多了以后,陆然微笑地发问道。

    “什么?”显然,尹女士一时没听明白陆然的意思。

    “刚才您说,为什么他不能理解你,所以,我想问,你是否理解自己?”

    “什么……意思?”尹女士微皱眉头,再一次疑惑地问道。“我的确是希望儿子能够理解我,可是,你为什么问我理不理解自己呢?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怎么会不理解自己呢?”

    “可是,如果你完全地理解自己的遭遇,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为何没有勇气和儿子沟通呢?为什么没有勇气告诉他,你真的已经尽力了?

    又为什么会害怕,有一天,您的儿子会站在你的面前对你质问,为何要背叛父亲?”

    “这……因为,我害怕他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他认为我是抛弃了过去,寻求自己的幸福去了,我……”尹女士在脑中搜索着答案,极力地想要解释。

    “如果你不认为自己背叛过他的父亲,也就是您的丈夫,又何须如此地恐惧?是心虚吗?就连自己,也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做了背叛他的事,所以害怕被人指责。

    不敢踏出那一步,连一个辩驳的机会也不愿给自己争取。

    难道,不是因为你没有底气吗?”

    是心虚吗?

    尹女士被陆然问得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为什么不再尝试,不去争辩?

    “我做了背叛他的事吗?”

    尹女士自言自语地轻声问着。

    当她这么扪心自问的时候,脑中闪过了儿子曾经看着自己的冷漠眼神。

    那个眼神里充满了疏远和质疑的味道。

    为什么会如此害怕呢?

    就是因为害怕面对这个眼神,所以连为自己争辩的机会也不曾争取。

    心虚吗?

    是吧。

    如果再一次被得文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我能够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父亲的事吗?

    尹女士心下自问。

    “我,我不能。”尹女士脱口而出。“我做不到。”

    “什么不能,什么做不到?”陆然问道。

    尹女士没有直接回答陆然的这个问题,她喃喃自语地说道:“心虚,你说得对,可是我为什么要心虚?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很辛苦了,为什么我还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谁。

    我似乎感觉对不起死去的丈夫,又感觉对不起儿子,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女士说这话的时候双手交叉在胸口,十分憋闷难受的样子。

    她感觉胸口就像被一层雾笼罩着,眼看着就快要看清内心的答案了,却又在关键的时候,被层层的雾霭遮盖了。

    陆然看得出,她现在需要有人帮助她,驱散碍眼的烟雾。

    “你感到心存内疚,总觉得有些亏欠,却又说不出原因?”陆然试着帮助她,把自己的心情描述出来。

    “对对,就是你说的这种感觉。”

    “想一想,究竟有何亏欠呢?是因为搬离了过去居住的房子,亦或是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有了新的生活,和一个新男友?”

    陆然抛出一些可能性,引导尹女士进行一些反思。

    尹女士思考了片刻,轻轻点头道,“没错,我想你说得都对。

    我不知道,或许在内心深处,我和得文一样。他思念着父亲,他始终记得,父亲说过,他们永远在一起。

    对于他而言,父亲没有真正地离开他,没有离开我们的这个家。

    而如今,我有了新的生活,还有可能,要让一个新的男人,住进家里来。

    这在他看来就是背叛吧。”

    陆然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而黄得文是你的儿子,他的想法和感受,你是能够了解和体会的。

    虽然这几年,你们越发地疏远,但不可否认的是,你仍然是他最亲的亲人。

    既然能够理解和体会他的这种想法,既然在心里深爱着自己唯一的骨肉,你必然在内心也十分期盼自己能够符合儿子的期望,不愿让他受苦,更不愿让儿子失望。

    然而,正因为你太了解他了,所以你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努力,在他看来,反而是一种背叛。

    而他的这种想法,也影响了你对于自己的判断。有些时候,你能够为自己辩解和呐喊,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但更多时候,你会站在他的立场上,怀疑自己,感到心虚,好像做错了什么。”

    当陆然将她的心路历程和行为逻辑进行了一番分析后。

    尹女士沉默了。

    她仔细地又在脑中过了一遍陆然刚才说的每句话。

    “对,”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是因为被人道出了心声,而感到讶异的颤抖,“你说得没错。就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她有些慌张和不知所措。

    “爱一个人没有错,眷恋自己的至亲也没有错,但是,你要明白,追求自己的幸福,是没有错的。

    这不是对已故之人的背叛,而是每一个人的自由和权利。

    这个道理你和你的儿子,都需要领悟。”

    “我和我的儿子都需要……”尹女士显然还没有完全地领悟,她还在思考。

    陆然继续道:“一个你们深爱的人,家里的支柱,离开了你们。

    固然会表达留恋,悲伤,难舍难分,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也同样的重要。

    那就是道别。

    您的丈夫,也就是黄得文的父亲,想必是出于留恋,和安慰儿子的想法,才在逝世前,对儿子说了那样一番话。

    可是我不得不说,我不太认可他的表达。他的话使得黄得文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以至于他的心里始终没有和父亲真正地道别。

    甚至让他对于死亡,产生了美好的幻想。”

    陆然认真地看着尹女士的双眼,说:“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得文不允许家里有任何的变化,也不希望你过上新的生活。因为他始终觉得,父亲还在家里。

    既然他的父亲没有和他完成道别的仪式,你作为他的母亲,应该要帮助他完成,他需要你的帮助。”(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方法

    “我要帮助他,和他的父亲道别……”

    尹女士隐约明白了陆然的意思。

    只是当她想起丈夫,再想到道别,心里蓦然地生出了一丝难过的感觉来。

    “他已经离开了这么久,现在再让得文再和他道别,得文会难过的吧。

    我虽然知道得文一直当做父亲还在,没有离开,但是,我在家里也几乎不会提到他的父亲,这算是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因为我们心里知道,无论谁提起,对方都会再一次感到难过的。”

    “我理解您现在进退两难的处境。”陆然对她的难处表示了理解。“告别是伤感的,分离是痛苦的。

    再一次的告别,或许会带来再一次的痛苦。

    这一点你说的没错。

    然而,正是因为在过去没有做好告别,才会把痛苦持续到了现在。

    在过去没有清晰地意识到什么是离别,以至于一直都没有学会转身离开。一个短暂的痛苦慢慢熬成了慢性的心病。

    俗语说,长痛不如短痛,自有它的道理。

    现在要重新来处理这个问题,自然会比过去更加地困难。

    但是我相信,你明白了症结所在以后,能够更好地和他沟通,这个结终究会解开的。”

    尹女士听着陆然的话,几乎忘却了面前的陆然只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她越发觉得在理,对于陆然的信任也更加深了一层。

    她就像面对着一个年长的过来人一般,谦虚地发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有什么想法吗?现在的你会怎么做?”陆然反过来,询问尹女士的想法。

    “我,我想我暂时还不会和他直接地提他父亲的事,那对于他太难过了……不过,我会多和他聊聊,有些事,我不会再逃避。”

    “你比过去更勇敢了,这很好。”陆然首先鼓励了尹女士的改变,接着肯定了她的想法,顺着她的思路,提供了一些沟通上的技巧:

    “你说的对,太过突兀的提起父亲,会触到他的痛处。不需要着急地做什么,先试着和他沟通。使你的想法,你的难处,都让他体会到。

    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主动地迈出一步,他会慢慢明白的。

    先和他多交流交流你的事情。

    让他试着了解你,了解你的做法,你的理由。不用故作坚强,也不用害怕他的质疑。告诉他,很多时候,你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更好,你一直在努力。

    如果他对你的某个行为不满意,不要急着解释或否定。询问他,他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让他慢慢学会,站在你的立场去思考,或许他就会理解你的难处。”

    “好,好。”尹女士在脑中一一记着。

    “当你感觉他稍稍能够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那么,他就有所成长。

    这个时候你可以尝试和他聊一聊父亲的事情。”

    陆然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有一个方法,我曾经想尝试让得文体验一下,这对于他会有所帮助。

    现在看来,或许需要你来帮助他完成。”

    “方法,什么方法?”尹女士急切地问。

    “当你觉得要让得文和父亲再次告别,太过决然。

    倒也不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

    你和得文的关系稍有缓和以后,你可以让他尝试和父亲对话。”

    “和父亲对话?”尹女士又有些糊涂了。

    ”是的。给他一张纸和一只笔,让他画下父亲的模样。

    让他试着和父亲对话。

    听一听,他和父亲说了些什么。

    如果他愿意和你分享,你就可以了解到他是否有转变和成长。

    等他想通了,他自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和父亲告别。”

    仪式。

    尹女士听出来了,这就像是一种仪式。

    让黄得文在想要和父亲道别的那一刻,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产生道别的仪式感。

    比起他只是在心里想想,或者口中念念,多一个作画的过程,就多一份郑重。

    “我明白了。”

    尹女士有所领悟地点了点头。

    再一次抬头看向陆然,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感谢。

    尹女士知道,眼前的这位自称是咨询师的年轻人,在刚才接近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得文好,也是为了自己好。

    他在帮助自己和儿子调解关系,帮助自己的家庭生活回复到正常的轨迹上来。

    可是,尹女士在今天之前都不认识这位陆医生,而且他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儿子花钱雇来的咨询师。

    得文不可能找人来说服母亲,继而再通过母亲来说服自己。

    那么,这个陆医生为什么要帮我呢?尹女士这会儿又心生疑惑起来。

    陆然看了一眼时间,该说的也差不多了,他最后又交待了一句,“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联系到我。”

    尹女士知道是时候结束这次谈话了,她抓住机会,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然想了想,微笑地说:“因为,我希望下一次听到他的音乐是快乐的。”

    ……

    和尹女士道别以后,陆然打算再回蓝海看看,毕竟办公室就在这附近。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再次震动。

    今天真是忙碌,又有什么消息呢?

    是张笑鸣老师。

    “陆然,现在有空吗?听茜茜说你在附近出诊,有空的话,回来我办公室一趟吧,下班前我都在。”

    看上去张老师有急事要找自己,但是却没有在短信上说明是什么事。

    这让陆然感到有些唐突。

    不过自己和张老师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陆然自己也忙。

    去见见老师也好,陆然没有犹豫,回了老师的短信,并且很快回到了蓝海。

    奔着张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老师,你找我?”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陆然敲了敲门,朝着里面的老师问道。

    “陆然,来了啊,进来吧。”

    张老师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多日未见的得意门生,这会儿又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了。

    陆然在张老师的对面坐了下来。

    “陆然啊,今天老师找你是有喜事要告诉你,不过这件事我不方便在短信和电话里和你说,所以让你抽空过来一趟。”

    喜事?

    陆然不知道张老师要告诉他什么,不禁有些期待。

    “好的,我过来看看老师也是应该的。”

    “是啊,我这段时间一直有些事情忙,你现在有了些名气,想必事情也多了起来吧,听茜茜跟我说过一些。

    不过这件事可是必须要当面和你说的,就是关于你的待遇问题。”(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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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大师介绍:
陆然本是一名心理咨询实习生。 一次偶然,得到一本奇异的“怪诞心理案例集”。 里面有许多荒诞、奇怪、恐怖、而又收获巨大的任务。 在紧张刺激的探索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够进入别人的意识世界。 从此,他的生活,发生了奇妙而精彩的改变。 书友请加群:524846492心理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理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理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