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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遗祸全文阅读

作者:小小沙丁鱼     仙途遗祸txt下载     仙途遗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45 正主

    小白轻盈而又迅捷的跟上了那位“周二少爷”的车架。宁朔给监控法器的排名,他们都很清楚,当然也不会弄错目标。

    这其实也是他们的一个失误。

    但或者连谷雨自己都没能弄清楚。

    首先,他们不知道那个傀儡宗传人,在意识附体傀儡的时候,需要距离傀儡扮演的原身多远。其次,他们不知道那个傀儡宗传人,一次可以操纵几个傀儡,附体几个人!

    离开姚清源的影响范围就会难办了。

    水馨并不在乎可能会有的“追着男人跑”之类的流言,却也知道自己跟在马车后面的时间绝对不能太长。既然是凭着直觉来跟随这一车人的,水馨也就努力的开动着自己的脑筋。

    “周二公子”带着一个车夫,一个随侍小厮,两个侍女。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倒是不知道是身边的管事嬷嬷,还是他的长辈。

    因为周二公子昏迷了过去,车上的气氛相当压抑,没人说话。这么下去,只怕要跟到医馆,才能得到更多消息了如果他们确实是去医馆的话。

    水馨拍拍小白。

    非常干脆的赶了上去,和马车并行,直接问那个车夫,“这马车里面是周二公子吗?”

    车夫和小厮都诧异的看过来。

    显然是没见过如此豪放当街搭讪的姑娘还是坐着灵兽的那种!

    之前就说过,“林冬连”的容貌虽然不比“林水馨”精致绝伦,却也是个一般水准之上的美人。尤其是媚骨显象,就更是媚态天成。此时变异媚骨真正开始修炼,才算是将那种天生的媚态给压了下去,但又换上了清丽脱俗之感。

    气质远远超过普通女子。

    一个车夫一个下仆,显然还做不到不为女色所动。虽然诧异水馨的动作,心下却不自觉的为她辩解,只当她仰慕周二公子,情有可原。

    随侍的小厮年纪更小,就忍不住道,“是啊,我们要送公子到医馆去。蒙大夫如今不让出诊。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呢。”

    “这附近也没出什么乱子。”水馨继续搭话,一副很熟悉的口吻,“怎么周二公子就又病了?”

    “哎……”小厮刚想开口,却忽然发现有些事情似乎不好说,不由得瞪眼。

    这时候,一个少女掀了车帘,冲着水馨骂道,“哪来的不知羞耻的女人,我家公子的事情,与你何干?”

    水馨确认,之前那两位少女,就掀开窗帘看过她了。肯定也看到了作为坐骑灵兽的小白。大抵是因为这样,这个少女没忍住骂人,另一个少女却有些害怕的扯着她,生怕她惹怒了人。

    相较之下,那中年夫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仿佛失魂落魄。

    可要说这种失魂落魄是在为“周二公子”担忧,似乎也不对。因为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被安置在马车上的青年身上。而是落在了车厢的空处。

    所以,有问题的是谁呢?

    “有关系啊。”水馨道,“若真的很紧急,我这儿有灵兽,可以又快又好的将人送去医馆不是么?或者说,你觉得你家公子的病情,没有那么紧急?”

    “我家公子可是周氏的人!”那少女道,“灵兽什么的,难道周氏没有?告诉你,我们公子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这少女也不是完全不怕的。

    连忙抬出了周氏的名头。

    但这一点,之前水馨在张宅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家子并非周氏血脉,而是周氏早期,一脉单传的时候,那周氏嫡系当自己延续不了血脉了,收养的义子的后代。

    谁知道这位周氏子弟,后来老来子的生了好几个。

    尽管和其他家族无法比拟,却也让周氏的人口繁衍了下来。被收养的那个“义子”不过是个普通人,就被周氏赠予了丰厚的钱财让人从商。

    尽管在当年看来,那位被收养的养子算是对周氏有功,但那么三百来年下来,那恩情也早就淡薄了。现在这一家周氏,甚至比不上人口稀少的周氏旁支。

    “好吧,那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能走了。”水馨拍拍水馨,直接挡在了马车之前。

    小白的气息稍稍外放了一点,不过是凡马而已的拉车马匹顿时停了下来,发出略有些不安的嘶鸣声。

    其他人,包括周围远远近近的围观者都这才发现,这居然是个找茬的。

    放在往日里,只怕会有不少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明都的街道上,光明正大的找茬欺负人?

    当明都的阵法和城卫都是死的么?

    纨绔什么的,除非有完全的把握,都不敢这么坑爹坑祖宗啊!

    不过,明都最近连着发生两个混乱之夜。

    哪怕这地方受到的牵连不是那么严重,也足以让人警惕起来了。水馨这么一拦,连着马车上的人,首先想到的都不是荒谬,而是真切地恐慌!

    “你,你想干什么?”之前斥骂的少女,语气气势一句比一句弱。

    “请回答我,这马车里的周二公子,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混乱而病重呢?还是因为现在的《天人》而病重?”

    北方的联盟……不管有没有这玩意。

    他们所做的事情,有很多和组织是一条道上的。都属于“破坏屋子、恶心屋主”的类型。

    傀儡宗的那位更是如此。使用傀儡顶替旁人,这一招不知道是不是有违天心,但将甄婉秋“种下去”这桩事,那是绝对可以被列入“逆天”行列的。

    要是在虚弱状态,不可能不受姚清源这个“天赐文胆”的《天人》影响。

    “哈?”

    “啊?”

    水馨的问题,让马车上的好几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状态,前面半句话还好理解,因为《天人》而病重是什么鬼?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那随从虽然知道这不是仰慕公子才华来搭讪的少女了,却依然无法升起厌恶感,慌慌的解释道,“我家公子是先天不足……啊!!!”

    尖叫声中,这小厮被小白一爪子给拍飞了。

    同时被拍飞的,还有被斩断了缰绳后的两匹马,以及车夫和两个侍女。

    再甚至,包括车厢中昏迷的周二公子。

    甚至,那周二公子,恰好就落在了随从和车夫的身上。

    小白虽然没那么多爪子,可法术还是够用的。

    它很明白自家主人的秉性不至于为不相干的人拼命,但不危险的情况下,顺手能救的都会救。将这么些人全部拍飞,则是因为……

    小白口中的利齿,狠狠的扣住了迎面袭来的一柄飞剑!

    不过,到底是只能展露四阶巅峰的实力,加上又分心救了人。咬住了飞剑之后,小白未免被飞剑入喉,也是被击退了几十步,直接落在了水馨的身后。

    水馨的身后,混沌灵木的虚影同时出现。

    她这会儿同样是被身份限制了实力当然,原本身份同样也处于虚弱期新身份也还没来得及学习什么法术。

    能用的招数只有快要成为招牌的那一招。

    混沌灵木树影摇曳之下,四周街道上,连着周边宅院里的树木,通通在第一时间化作飞灰!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顺畅的“沟通”,都告诉水馨一件事。

    “看来,我这边是正主啊。”水馨感慨道。

    因为,宁朔的那一路,他们跟着的那个妙龄少女,同样对他发动了攻击!

    保不定,要是夏曦和原彦央两个厚脸皮一点,逼迫得紧一点,那位中年妇人得车上,也会冒出一个修士来?

    也就是有了那两边得动静,水馨才会有“这边是正主”的感慨。

    小白的齿边缭绕着青色的光芒。

    飞剑“喀”的一声被咬成了两段,失去了灵性。

    而小白也重新飞快的蹿到了水馨的身边,挡住了又一柄飞剑的攻击。不是小白太强大,而是因为,这些飞剑都是符剑,是接近符宝级别,坚硬度和韧度却不如顶级法器的存在!

    于此同时,一直只是隐约弥漫的意境浓烈起来。

    一道声音先是从虚无中响起,缥缈隐约,却很快就变得清朗明晰。那是姚清源念诵《天人》的声音。

    姚清源一时间也不知道支援哪一边也许是这样干脆的支援了全场。

    “嗷!”小白配合着,愤怒的一声吼。

    水馨略有些惊诧的发现,小白的这一声吼,居然与《天人》的力量暗合说起来,小白的蜕凡劫,其实也不同凡响呢。

    在这双重力量的加持下,那中年女子的脸部迅速的扭曲起来。

    一度异常狰狞。

    但很快,扭曲恢复了,确实露出了一张美艳风情的脸蛋来,连身材都拔高了不少。一张符化作了临时的法衣,将身上原本的衣裳彻底崩碎。色泽鲜红,浓烈张扬。

    而这美艳风情的脸蛋,却又很快变得铁青。

    “去死!”

    短暂的一声招呼,上百道符剑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出。而她本人的手上,则是出现了一柄灵光湛然的青色长剑,冲着水馨就刺过来。

    俨然剑术还不错的样子。

    然而,也就是还不错了。

    水馨看着那招数凌厉,貌似要命,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是身体虚弱感知受限不假。但这么近的距离,总不至于连眼光都没有了这样的剑法,哪怕是对长期被剑修熏陶的小白,也不足为虑啊!

    果然,小白立刻就从一边找了弱点扑击,庞大的身体造成强烈的压迫感,爪子更是攻其必救!

    水馨则站在原处,心无旁骛。

    之前消散的千万植物已经在地底重新“生根发芽”,一张藤蔓组成的大网,几乎是在瞬间成型,挡在了那飞剑四散的四面八方。强度也许不是很够,却构成了相当奇妙的结构。飞剑扎在上面,如同陷入了蛛网之中。

    力道立刻被整个藤蔓网分散,扎之不透!

    可在同时……

    中年妇人化作的风情女子,却只是微微一避,躲开了致命之处,却依然留下了大量的空隙,顶着小白的爪风,拼着重伤,继续刺向了水馨!

    剑锋眨眼已在水馨喉咙前三寸之处!

    然而……

    “叮”的一声响,又是“滋……”的一声,也就在水馨的身前三寸处,青色长剑被另一柄长剑拦下,击退!

    谷雨在此时出现,出手!

    但是……

    “谷雨姑娘,不是这个!”

    “我知道!”谷雨眼神冷然,手上拿着一柄雪白如冰刺的长剑当然不是之前佩戴在身的凡物整个人从水馨初见时的美艳,变成了雪岭之花。

    “上过一次当,不会上第二次!”

    不远处,随着一声佛号诵念,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施主请留步。”

    水馨惊诧的看了谷雨一眼。

    谷雨抹掉唇角溢出来的血她的血,也带着几分凛冽之感,不在乎的道,“我也不傻,我如今的实力,想杀金丹还是太吃力了。”

    所以水馨等人没追到她。

    不是因为她跑太快,而是因为她去搬了救兵!只不过搬的救兵不是谢至珩罢了。

    “不对,是不搬救兵,连现在的实力都没有吧。”水馨惊诧的看着谷雨。

    谷雨兵魂破碎,境界大损,照理来说,是连本命灵剑都拔不出来了。但现在,她拿着的肯定是自己的本命灵剑,实力也恢复到了引剑中期!

    但这样的法子,不可能没有后遗症。

    谷雨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

    所以,谷雨也不和水馨寒暄,直接掉头就往宣和师徒的方向跑。

    至于之前那个红衣女子?已经被小白踩在脚下了。

    宣和师徒的横插一脚,也省了水馨和小白的事否则,不是暴露身份,就得周旋着等姚清源的支援啊!

    现在有了另一个金丹级别的高手,还是佛门的弟子,就不用担心什么了,顶多担心误伤无辜。

    但得说,这还是……

    “和尚你到底想干什么!耽误了我家公子的病,你担待得起么?”

    宣和说了那一声“施主留步”之后,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只是拦路不让走。

    这让被之前的事情吓坏的周二公子的小厮,更是濒临崩溃。

    “和尚你还是这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谷雨走了过去,却完全没有宣和的忌讳,“到现在还装,有意义吗?”

    大抵是知道谷雨不会浪费时间。

    被小厮背在北上的年轻公子忽地发出一声叹息,反客为主,将身下的小厮直接甩向了宣和!

    是的,这就是连水馨都惊讶得一点。

    那“周二公子”才是正主。

    然而,他貌似……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1546 未知的结果

    修士依靠气息来认人。外表体态什么的,不能说一点不重视,但在“辨认身份”这一方面,也只会是一个参考项而已。

    性别自然也不会被外表和衣裳遮掩。因为气息上完全不一样。

    稍稍老练一点的,都能轻松分辨。

    水馨一开始也有些被迷惑了,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周二公子”在气息上,真的是个彻底的男子!

    可想想云昭的形容吧喜欢新鲜的男子。而按照谷雨所说,这位伪装的身份,也是花魁、花魁、花魁!花魁可没有卖艺不卖身的资格!提出卖艺不卖身的口号,那基本上也就离糊不远了。毕竟,比才艺,可有个“玲珑心”死死的压在头顶上。

    还是后来混沌灵木的反应提醒了她恶感度不一样啊!

    所以这真的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啊……要这位“周二公子”真是本体,性别无误,那么他到底是弯还是直呢……

    大抵是因为人手足够,水馨有那么几分胡思乱想起来。

    被“周二公子”抛出去的小厮,果然被宣和用袍袖接住。

    “周二公子”挡了宣和这么一挡,就掉头冲着一栋民居冲去。明都之内,他也不敢冲上天空,正是敏感的时候,又不像上次那样,到处都在破坏大阵。

    现在飞上天空,那分分钟就要迎来无情打击。反而是在地面,速度什么的当然受限制,却也让人投鼠忌器!

    也确实是投鼠忌器的。哪怕这一干人等,没有一个人是明都的官面人物。

    但在明都这种地方,甭管什么身份,若是为了寻仇抓捕之类的理由,不管普通人安危,都得承担明都方面的怒火。

    除非被抓捕的人已经开始大肆杀戮。

    之前那个女子,数百的符剑四下飞射,除了要掩护“周二公子”,洗清他的嫌疑之外,也就是抓准了水馨必然要为了普通人的安危而分心。

    现在也是如此。

    只要“周二公子”不主动开杀,他们也就不能太过狠辣。毕竟他已经暴露了,总不能在明都之中消失不见吧?

    “周二公子”也显然很懂这方面的规则,在将那小厮扔出去的时候,都没有下死手。

    不过,谷雨显然不是那么想的。

    “小心他替换身份!”谷雨一边追上去,一边喊道。似乎,那“周二公子”能一瞬间和人替换身份,以假乱真。

    水馨倒是不担心会认不出来。

    毕竟这家伙才做了将甄婉秋种进国运里的这种事。

    虽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端倪,但是当她将人锁定,也就不会再错漏那样的信息了。

    不过,她刚才才将周边的植物消耗一空。不暴露身份的话,这会儿就算是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让这人到处杀人又肯定不好。

    “蕴雪。”水馨喊了一声,“去疏散周围人群。”

    小白刚将那个美艳女修给按成重伤昏迷的状态,听见水馨这个任务,迷茫了下难道不是去拦下那个叫做“周二公子”的家伙么?

    不过,主人的任务是要执行的。

    小白扭头一看,“周二公子”已经闯进了最近的宅院。而因为之前的变故,四周所有的宅邸都显得乱糟糟的。可也不可能说立刻就进入了疏散状态。

    绝大部分人都显得慌张如无头苍蝇一般。

    这其实是有点儿奇怪的。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当然大部分人都会慌张失措。但这种慌张失措,却不该只有“原地打转”这一种表现方式。

    怎么也该有人会知道逃亡,有人会被激起暴虐的心态攻击别人吧?

    小白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狼了。它想起之前说的“七情法术”,“嗷”的一声,冲着“周二公子”闯入的宅院飞奔而去。

    灵兽的威压开始外放,身体开始巨大化。

    虽然小白的蕴雪形态也是一只漂亮的狼,但身体一旦巨大化,配合着威压与压迫感十足的低吼声,周围那些被吓坏但还反应不过来的凡人们,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也嗷嗷叫着,调头就向四面八方跑去!

    而小白巨大化的身体,直接将那栋宅院的院墙连着一个小阵法给撞了个粉碎!

    “林姑娘,这样太不安全啦!”

    水馨见小白冲过去了,也就快步和其他人会和。至于这其他人,目前也只有衍喜小和尚一个。宣和和谷雨同样冲进了那间宅邸。

    而衍喜小和尚,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就是不赞同她的做法。

    “嗯,你说的是刚才还是现在?”

    “都有!”衍喜小和尚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左张右望,“姚施主怎么还不来?”

    水馨已经知道,衍喜小和尚的天目神通至少其中的一部分天目神通,是“增幅”。增幅的力量种类现在未知,作为剑心的时候没被增幅过。

    但是姚清源的《天人》,却似乎是得到了小和尚的增幅,才让那“周二公子”的气息出现了破绽,被她或者说被混沌灵木幼苗投影察觉到。

    而衍喜小和尚,对自己增幅的东西,看来也挺了解的。

    “快了。”水馨肯定的说,“不如说,已经到了。”

    一个文胆就算是不能飞,能快速活动的方法也有很多种。哪怕只是使用凡人武者轻功呢,也比武者强到了不知道哪儿去啊!

    “咦?林姑娘你怎么察觉到的啊?”衍喜小和尚瞪大了眼。

    水馨这次没有回答。她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场追逐大战里。

    论实力,宣和大师应该是可以拿下“周二公子”的,无奈他是最在乎凡人生命的那一个,简直只有“束手束脚”这个词可以形容。

    但是,在小白的威逼下,周围的人,都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四散逃亡,周围的人只会迅速减少!

    而且,正如她所说,姚清源也到了。虽然姚清源还是个新生不久的文胆,手段不多文宝不够,但天目神通克制伪装之术,道路也天然克制“周二公子”。

    这场追逐战总会结束。他不可能逃得掉了。

    事实上,如果想要直接杀了他的话,保不定都已经得手!也就是姚清源和宣和都想要活捉,才让那“周二公子”至今可以顽抗。饶是如此,“周二公子”也没能突入到第二个宅院。

    当周围的三个宅院都已经被清空。

    “周二公子”似乎也意识到了,再挣扎也是无用。

    他停了下来,一根如蛟龙一般的长鞭,却依然灵性十足的围绕在他的身边,能攻能守。毋庸置疑的法宝级别。

    “这次,还是你。”

    水馨听见“周二公子”如此感慨,这话肯定是对着谷雨说的。

    这一连串的事件,时间其实不长,距离那美艳女修发难甚至不到一刻钟,可谷雨的气息已经再次衰弱下去。手中的本命灵剑成了拐杖不说,还有消散的趋势她破碎的兵魂,无法支撑本命灵剑长期在外。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千变’的真容呢。”谷雨气势不弱的笑道。

    “周二公子”沉默了下,“真是可惜啊,看来我确实要死了。”

    谷雨的笑容顿时收敛。

    “周二公子”肯定不是一个爱在动手前话唠的人。包括他的下属都不是。动手之前,那是半点征兆都没有的。现在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让谷雨有些本能的不安所以找帮手也不靠谱啊,一个个都想着活捉!

    “周二公子”想做什么?临死之前,拉一堆垫背的,大肆屠杀吗?

    虽然已经开始疏散,但要是“千变”不顾性命的屠杀,也没有办法彻底阻止他。总是要死一批人,保不定,连她自己,因为这糟糕的身体状况,保不定都要给他殉葬。

    这么一想,真的是糟糕透顶。

    但谷雨心中,却又隐约觉得不会如此。

    “千变”虽然在他的追杀中表现得特别怕死,后手一个接着一个,连真正性别都从未让她知晓……但谷雨依然觉得,这人的心思想法,和常人不一样。

    “你好像一直在说,我是傀儡宗后人?”“周二公子”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也罢,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傀儡是什么样的!”

    “周二公子”大笑出声,向天空张开了双手!

    他的五官形貌开始变化,变得比周二公子的面相更加清俊,却是一样的苍白。只看那张清俊的脸,实在是很难想象,这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假扮花魁,与男子交/欢!

    然后,那灵性的,如蛟龙一般的长鞭,化作一道长虹,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扫向了姚清源和宣和两人!

    这两人身上,也没带什么困人型的法宝毕竟都是被临时拉的壮丁。正在发愁之际,那仿佛要自爆一般的攻击袭来,两人都只能打迭起全部的精神来迎击。若是让这攻击扫了出去……

    两个金丹级别,顿时被碍住了手脚。

    但这两人就算是不被绊住,大概也做不了什么。

    因为,之前被蛟龙一般的长鞭保护在内的“周二公子”迎着刚刚出现的晨曦,从伸向了天空的手指,开始一点点的,化作了灰色的粉尘消散。

    谷雨和小白,几乎是在长鞭离开的同时就扑了上去。

    一柄雪白长剑,两根尖锐利爪,将“周二公子”的身体,给划成了四份大小不一的残块。

    可那些残块的存在,甚至没维持到一秒钟。

    被剑势爪风带起的划破的衣袂尚且在余波中被撕碎,飘扬在空中。

    一点点出现的粉尘,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轰然崩散!

    看起来就像是最寻常不过的扬尘,没有半点攻击性。可当这些粉尘接近了小白和谷雨,却瞬间变成了千千万万只灵活的小虫子,直往他们的身体里钻!

    谷雨一愣,连忙彻底封闭了五感。

    小白的一声低吼,更是彻彻底底的被咽进了肚子里,使用法术,将自身完全包裹。

    粉尘撞到了他们的身上,就好像撞到了光滑的镜面上。

    连使力的地方都没有,直接就被滑开了。

    然后,它们却又恢复了扬尘常有的模样,乘着貌似凭空出现的风,乘着刚刚出现的晨曦,飞向了四面八方!

    谷雨和小白连续挥剑挥爪。谷雨的身后,甚至隐隐的出现了一座巍峨却又残破的雪山。

    两个攻击力强大的“修士”,连续的攻击,却仿佛只是给那些粉尘带去了更强大的动力,将它们推向了更远的地方!

    还站在这座宅邸附近,没有撤离的水馨和衍喜小和尚,自然是首当其冲。

    哪怕“千变”这一下毫无“金丹自爆”的威势,那些“扬尘”在感知中也没有丝毫的异常,如同凡物,可谁敢小视?

    水馨也在第一时间就彻底封闭了自身对外的交流。

    她这会儿却忘了,她是“林冬连”,并不具备兵魂自成一体的能力。衍喜小和尚却显然想到了这一点,立刻就双目圆瞪,袍袖鼓胀,挡到了水馨身前,冲着对他们来的那些“扬尘”大喝了一声,“收!”

    冲着他们这方向来的“扬尘”,还真就如乳燕投林,纷纷扬扬的闯进了衍喜小和尚的袖子!

    然而,不说衍喜小和尚收了“扬尘”之后要面对什么,他们显然无力阻止更多。

    气息上没有任何异常的“扬尘”,已经融入了普通的尘埃之中。

    他们始终注意着那宅邸里的动静,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没能第一时间将“千变”崩碎的尸体完全收拢的情况下,也很快就没法从普通的尘埃之中,将那些“扬尘”区分开来!

    “……我们是不是惹祸啦?”衍喜小和尚比水馨还先一步反应过来。

    “分成那么多分的话,应该不会很厉害?”水馨也有些目瞪口呆。

    完全没想到,追捕“可能没死的冒牌货”会发展成这样啊!

    现在她整个人都没底了。

    感觉上,还不如轰轰烈烈大战一场哪怕牵连个几百人上千人吧然后得到一个明确的“斩杀”结果呢。

    现在……什么信息都没得到不说,扬尘会造成什么结果,天才知道!

    也不对,还是有俘虏的。

    水馨的目光,迅速转向了不算很远的地方,那个被小白重创的美艳女子。从各种方面来看,水馨都不觉得那是傀儡,应该是真人。

    而就在水馨目光看过去的那一霎那,之前被判定短时间内醒不过来的美艳女子,撑着地面,拖着半残的身体,站了起来!

1547 关系

    女修的状态很不好。

    小白在这位女修的身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若非有意留下活口,这些伤口足以贯穿肺腑,取掉一个修士的性命。但是,就算小白避开了要害,没有留下任何阻扰伤势愈合的力量,女修身为筑基修士的身体已经开始自我愈合。

    却依然是大量失血。

    连修士也不能忽略的大量失血。

    更别说开始行动之后,原本愈合的一些地方,又再次崩裂。

    虽然她的法袍本来就是一身鲜红,但和血液还是有所差别。原本飘逸的红裳,现在到处都是鲜血凝固黯淡的痕迹,以及正在被鲜血浸润的濡湿。

    但她似乎无法感觉到这种不好。左张右望一番,就冲着周边数百米之内,唯一的活人水馨和衍喜小和尚走了过来。

    她没有露出攻击倾向,目光先落在了衍喜小和尚的身上,很快就转开了,又落在了水馨的身上。皱起眉毛,似乎有些疑惑。

    水馨被这么看着,居然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这是哪怕经过了无数大风大浪,也很少会出现的感觉。很难形容。不是害怕,而是面对某种令人厌恶又和自己有关的东西,产生的感觉。

    真正的傀儡是怎么样的?

    水馨瞬间想起了“周二公子”或者说“千变”死亡前的那句话。

    被那些“扬尘”进入了体内之后,就会变成他的傀儡,哪怕他死亡了也一样吗?最重要的是,这些傀儡,会遵循什么指令来行动?

    水馨并不认为,这美艳女修会在成为“傀儡”之后战力大增。

    但她确实觉得,之前的行为有点……急躁了。

    也许,应该让那个“周二公子”,到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去,再来行动。虽然那样可能弄错,但以如今明都的戒严程度,让人跑掉的可能性应该不高。

    像现在,虽然人是死了,但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不是吗?

    水馨正在那儿反省,让她都觉得毛骨悚然的目光,忽然转开了。有些遗憾的样子。然后,那目光又落到了衍喜小和尚的身上。

    “小和尚,你没事吧?”水馨还记得,衍喜小和尚用袖子收了一大堆的“扬尘”。

    “没事啊。”衍喜小和尚却已经不复之前的果决,有些呆萌的挠了挠光头,“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呢。结果就是一些小虫子。还是不厉害的那种。”

    水馨仔细感知了一下。

    小和尚的气息,确实没有什么变化。修为不算高,却是内外明澈,气息纯净平稳。

    而那美艳女修看着小和尚一会儿,忽然很嫌弃的一皱眉,扭开头,也扭了身子,什么都不管的,往一个方向奔去。

    水馨一怔。

    前面都是演的,本质是要逃命?

    这时候,小白和谷雨等人也冲出来了。他们在里面,当然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变化。宣和的手中,还拿着失去主人后,也很快失去了灵性的长鞭。

    原本毋庸置疑的法宝姿态,这会儿看着灰扑扑的和路边垃圾差不多。

    “什么情况?”姚清源少见不安的问道。

    他也完全没想到来抓人会变成这种结果。

    “不知道,跟上去。”水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千变”临死前的这一手,别说他们了,连谷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傀儡宗有这一招么?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映像。也只能“走着瞧”了。

    气氛一下子凝重下来。

    不过,也没有让众人疑惑太久。

    那美艳女修这会儿的速度虽然超过旁人,却也没有达到筑基修士的应有标准。何况,这美艳女修,还没有找到四散逃亡的普通民众,就先被接到消息赶来的巡城军堵了个正着相伴着赶来的,是一个引剑后期的剑修,加上一个正气后期的儒修。领着十来个大贯通的武者,结阵之下,能应付很多场面了。

    那女修身上的修为并没有跌落,气息没有收敛,那么大大咧咧的,能不被堵住么?

    被堵住之后,这女修却也没有想着逃亡之类。

    她的目光迅速在那队人马身上逡巡了一会,便嘻嘻笑道,“真是一群大好男儿!”

    一边说,就一边扭着身段,什么武器都不拿的凑过去了。

    巡城军的这些士兵,倒是挺想如临大敌来着,但这女修的状况怎么看怎么不对。身上还明显带着重伤。不像是心怀不轨的闹事者,倒像是被陷害了的倒霉蛋。

    这手上的刀剑,就没有法子轻松的挥出去了。

    “这位姑娘……”引剑后期的剑心是个风范不错的三十出头的青年人,相貌却也甚为英挺。他修为最高,就提着心,谨慎的迎了上去。

    “真是个大好男儿。”

    女修并没有暴起伤人,而是仰起头,看着这个青年剑修,扬起笑脸,再次强调了这么一句。只不过,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句话的腔调,分明是个声音略微暗哑的男子!

    青年剑修的脸上明显一僵。

    似乎是被吓了,但显然是被那双眼眸所摄。

    就那么一恍惚的功夫,女修就已经凑了上去,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脚,仰头亲了上去!

    后面追过来的水馨等人都是一脸震惊。

    什么鬼。

    那“扬尘”总不能是什么强力春/药吧!?用自己的身体花会,制造一场强力春/药的扩散?有没有这么神经病的人!

    青年剑修僵了一下以后,却是飞快反应过来。

    连忙将那女修猛然推开,直接将她推倒在地。整个人脸色铁青的后退了几步,退回了队列之中,偏偏铁青之中又泛起了红……

    “队长,这女子莫非是中了那下三滥的药?”已经有武者士兵开口安慰自家队长了。

    显然想的是最普遍的,适合这种场面的状况!

    青年剑修森然的瞪了他一眼,阖上眼,脸上越来越红。

    “不对。”儒修看出了问题,不用水馨等人提醒就已经得出结论,凝重的拦住了其他人。

    而那女修,被推倒在地之后,又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这次却不找那个青年剑修了,冲着儒修而去。

    儒修甩手就是一篇文章。文章化墙,直接将女子挡在了五步之外。

    “嘻嘻。”女修又笑了,声音再次一变,变作了之前昙花一现的男子声音,“真是大好男儿……”

    “呸!”随着一声怒斥,青年剑修瞪圆了眼,一咬舌尖,一口带着些微桃色的鲜血化作血箭,射到了女修的脸上,直接崩了她一脸,也拦下了她正要进行的动作!

    “这玩意会侵蚀我的剑元!”青年剑修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重点。

    要真只是被中了下三滥药物的女子给轻薄了下,那算得了什么。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但损伤修为,这就万万不能忍了!

    “前面呢?”儒修急急的问,“你僵硬了下。”

    “废话当然是中了法术!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法术!”青年剑修气急败坏。

    这就没有疑问了。

    “所有人退后,这是个修炼邪术的妖女!”儒修做出定论,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截锁链来,迅速念诵加持。眨眼之间,那锁链就金光绽放,迅速伸长,将正在撞击“城墙”的女修给捆了起来!

    那应该是和明都监牢相关的“子文宝”。

    和官印类似。

    器物往往比持有者还强上不少。

    被这么一锁住,锁链一勒,身上的旧伤发作,那女修就再次晕了过去。

    然而……

    “宁朔那边和夏曦那边都出问题了。”姚清源这才提醒其他人。

    “我们知道啊,他们那边也有掩护者……但他们肯定比周围的居民更晚接触到那个玩意儿吧?”

    “并非如此,他们有更深的联系。”姚清源的感知,能将那边的情况也感应得比较清楚,“和这边发生的事情类似。然后,宁朔说,这是合欢宗……天生媚骨的手段。”

    “啥?”水馨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难道她不是才是浮月界最后的天生媚骨吗?还是变异的那种。莫语真君已经陨落了啊!

    姚清源沉默了下。

    然后他重复了宁朔的话感觉那些话其实就是想说给水馨听的。

    “无需诱惑,强制使人发/情。就是能控制不发/情,也能通过‘欢愉之种’来夺人修为。这是南方修仙界昔年合欢宗媚骨真君最出名的描述。当然,这样的已经极度弱化,但看起来还是有共通点的。”

    确实已经是弱化版的弱化版了。

    毕竟连一个引剑后期都能轻松抗住。

    还有衍喜小和尚这样完全不受影响的。

    但不管怎么说……

    水馨联系了一下上下文,“所谓的‘真正的傀儡’,就是被‘**’控制的人?”

    “但周围的民众目前还没出现异常。”姚清源道。

    “请问,这位是林冬连姑娘吧?”这时候,一个声音插入了他们的探话之中。正是那个抓住了美貌女修的儒修。

    这一队巡城军并没有就此离开。

    那儒修看着水馨,额头貌似有青筋在蹦。

    毕竟……比起貌似方外人的和尚师徒,和情况看来相当糟糕的谷雨。这两位不但看着像是知情者,还是比较好交流的那种。

    结果,完全无视了他们啊……

    “呃,是的。”水馨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了。

    不过……额头看着就不像花钿,栩栩如生,灵性十足的花苞,以及身边漂亮的天罡狼,水馨也知道,“林冬连”可是个有标签的姑娘!

    “能不能请林姑娘说明一下这片地方,刚才发生了什么?”

    水馨直接拿出了一颗留影石,“留证是个好习惯。不过我觉得这玩意我得交给你们的上司。毕竟,刚才死掉的人,好像是前两天那场混乱的主导者之一。要没这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一个已经尸骨无存的人之前是怎么活蹦乱跳的。”

    “没有啊,尸体还有啊!”衍喜小和尚忽然插口,他拿出了一个钵盂,在自己的袖子里面掏了掏,掏出了一小钵盂的“扬尘”来。钵盂上有层淡淡的光。

    光芒之下,“扬尘”正在钵盂之中不断的自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衍喜小和尚往钵盂里看了一眼,“依然活蹦乱跳的呢。”

    水馨觉得这小和尚保不定能和她成为忘年交。

    “……刚才这些‘小虫子’没有钻进你的身体里面吗?”

    “没有。”衍喜小和尚一挺胸,“和尚的‘金刚身’修为可是很好的!”

    但道境还是低啊。

    连这道境都打不穿……就这样还说和天生媚骨有相通之处,总觉得丢了“天生媚骨”的脸呢。

    “这‘尸体’能给我一点吗?”水馨要求分赃。

    “周二公子”或者“千变”当然不可能是天生媚骨。但宁朔的判断肯定也不是乱来。“天生媚骨”在南方修仙界是个传奇,宁朔又和墨鸦很有情报交换。他说相似,就多半是有了什么把握。

    水馨不能不想到,这保不定和天生媚骨的遗骨有关。

    天道改变之前,不是没有天生媚骨真君陨落过,但撇开那至少也是在千年前的事故之外,天生媚骨也多半是还有一个的。

    这具身体的血缘长辈。

    数代之前的母系长辈。

    “林姑娘你能养出自己的佛心果来,这个不算什么啦。”衍喜小和尚很豪迈的将钵盂往水馨的手里一放。

    他的师傅宣和则是始终扶着陷入了虚弱期的谷雨,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这个我也拿去给你们的上司看吧。”水馨连着钵盂加上留影石,很自然的重新往自己的储物袋里一塞。

    对面的儒修一脸“我要忍住,这货才立过大功还没有赏”的表情。

    “还请林姑娘先口头称述一下经过。”儒修道,“最好和我们回衙门去说。”

    “谷雨!姚三!”这儒修又被打断了。

    这次是谢至珩和原彦央这两个守着人家姑娘大门的家伙跑了过来。

    谢至珩不顾风范,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看到谷雨的模样,脸色骤变。再看看宣和,表情难以言喻。偏偏扶着谷雨的宣和并没有避讳“男女之防”,坦坦荡荡。对谢至珩的注视,也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暂时还死不了。”谷雨将谢至珩的话截口打断。

    谢至珩只得暂且按捺心中不安,将目光调转,然后又吃了一惊,“十七?”

1548 没有结束

    “哦,十五哥。”和谢至珩相比,跑过来问问题的儒修脸上也有几分惊讶。还夹杂着几分仿佛吃了屎的嫌弃表情,“你不昨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一大早就闹出这些事来?”

    看到谢至珩,他终于不追着水馨问情况了,火力转移到了他堂哥身上。

    谢至珩很无辜。

    他也只是被临时拉过来的帮手而已啊。而且貌似还跟错了目标。从头到尾没出手,就已经被兵分三路的其他人控制了局面。

    不过事情的根源,也就是谷雨,是他带进城的。

    这锅背上也不冤枉。

    谢至珩再次看了两眼谷雨,顺带也将差点儿出口的嘲讽给吞了回去。毕竟那个传闻中的“顶替者”逃走,也不该他堂弟负责。真要是出口嘲讽,说他们做事不周全,真正嘲讽到的,是那几位大儒啊!

    “这是我们闹事吗?还不是事情紧急,消息又不确实,上报的话,光是确认到调查,就不知道要多少道手续,这才自己先过来盯着。”

    谢至珩张口就来,“谁知道那家伙发现自己被盯住,闹出这么大动静啦,但是也就是破坏了点屋子吧,也没人出事。”

    就目前来说还真是这样的。

    谢至珩这话并不能说错。

    “扬尘”已经被很多人吸入了。但目前出现异常的也就是三个掩护“千变”的女修。剩下逃走但没逃远的那些民众,还都很正常。谢至珩这话说来很有底气,他家堂弟一下子竟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若真是一切都如他们所说,他们有没有功劳不谈,大错是肯定没有。损失了一些建筑什么的,真的不算是什么事。这下,儒修总算将目光落到了谷雨身上。

    毕竟这么一群人,就谷雨看起来的情况很不妙。

    哪怕他们犯了些错误,也该先把受伤的人给先救治一下。

    何况……这时候,这位儒修才想起来,他的堂哥,是不是看了这个受伤的女剑修好几眼?说起来,这个女剑修看着也没受什么外伤的样子,为什么感觉特别糟糕?

    这儒修看着谷雨,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快,这“若有所思”就变成了震惊。

    无疑,他用上了红尘慧眼。

    看到了谷雨破碎的兵魂。

    谢至珩快被他气坏了,“十七,你看什么呢!?”

    在北方,儒修扎堆。是以大家反而比较有默契的,很少使用“红尘慧眼”这种技能。不会像水馨那样,平生第一次碰到儒修,人家就不客气的观察了她。

    反过来说,在北方,大家也会注意防范“红尘慧眼”这个技能,尤其是那种身带秘密的。

    而谢家这位十七郎呢,又有个奇妙的特点。

    他的表情相当之直白,几乎是将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完全不带掩饰的。这么一看,立刻就被谢志珩发现了。

    “嗯……”尽管被堂兄斥责了,谢十七看向自家堂兄的表情,却有些微妙的同情。

    他轻咳一声,“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请你们去说明一下情况。也要确认这里是不是会有什么后续事件。那位女剑修的话,可以先送回驿馆治疗……那位大师要先回去吗?”

    “啊?”谢志珩不满的皱眉,失却了之前言谈自若的风范当然也是被谢十七之前那个眼神刺激到了,“十七你在说什么?”

    “……堂兄,”谢十七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位姑娘已入佛门,所以才能存活至今。”

    吓!

    这下别说谢至珩了,连已经隐约认定了谷雨身份的水馨都吓了一大跳。什么叫做已入佛门?

    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个在谢十七开口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的青年剑修,目光一下子都转移到了被宣和扶着的谷雨身上。

    姚清源微微挑眉,也用上了红尘慧眼和天赋神通,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谢十七要那么说了。

    谷雨的身体里,有宣和的力量在支撑。

    而宣和的佛力,和谷雨的剑元,居然没有任何不协调的地方至少可以说,谷雨的剑元,已经认可了佛力。

    谢志珩也是一样。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控制不住的灰白。

    “我是在兵魂破碎之前,尝试修佛,许下了‘宏愿’。”谷雨倒是十分坦然,“本来是想尝试一下,没想到真在兵魂破碎之后,保住了记忆,还让我撑到了现在。”

    水馨几乎倒吸一口冷气。

    一是为谷雨的做法,二是为了谷雨这番话透露出来的信息。

    她这话的意思明显是……

    在她的兵魂破碎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会导致兵魂破碎了!又到了现在的地步还要追杀组织的人,她的身份,还有疑问?

    至于“宏愿”之法……

    水馨也关注着其他人的表现,她发现,似乎,连着这些做邻居的儒修都不知道佛门有这个法门。偏偏,她这个从南方来的剑修,却仿佛在心底早有答案。

    一个多半会和现有认知相悖的答案

    所谓“宏愿”,是神话系英灵(俗称)神明的信徒,在自身信念坚定,意志强大,且信念与神话系英灵的“特性”(俗称“神格”或者“神职”)契合程度达到一定高度的前提下,对神话系英灵许下诺言,代替神话系英灵完善特性(俗称“履行神职”),并且在特定情况下(必须与“履行神职”有关),从神话系英灵处获得超出自身境界的力量。

    同时,“宏愿”也是为自身设定的戒律。许下“宏愿”之人,不可对“宏愿”有任何违背,不可懈怠。否则必然遭到力量反噬。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这段自然而然冒出来的“知识”是真的,谷雨立下的宏愿是什么?

    她跟随在谢十五郎身边,只能做一个武者。却在追杀“周二公子”或者说“千变”的时候,取回了一部分自己原有的力量。为什么她追杀组织,还能和对佛门那位佛祖的宏愿扯上关系?

    水馨是相信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这段知识的。

    因为感觉很客观,而且貌似还建立在大量的样本研究上……

    “谷雨姑娘,那你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能恢复吗?”姚清源看出谢志珩的纠结,代替他问了出来。

    水馨在心底回答了他那就要看她能得到的回馈有多少了。

    “宏愿”这种东西,最大的好处在于“超出境界的力量”以及“宏愿达成的回馈”。和她之前在迷失古道立下的本心誓言和相近。只不过她许诺的东西是自己的本心,誓言的对象是天地众生。

    坏处就不一样了。

    “本心誓言”更多是确立自身的道。

    “宏愿”看名字就知道,能轻易达成,轻易获得回馈的话,还算什么宏愿?

    “大概不能。”

    “或有可能。”

    谷雨和宣和,却在口头上,同时给予了姚清源一个并不相同的答案。

    “大师……”谷雨苦笑,“您很清楚,我并不会信仰佛祖。”

    “宏愿无需信仰。”宣和的回答简洁明了。

    这么说来,那位佛祖现在其实也无法判定,谷雨追杀“千变”,对她许下的“宏愿”,有多大影响了?

    毕竟还是一个新生几百年的神话系英灵么,而且这也不是他的信仰地盘,力量必然削弱。

    水馨看着他们的对答,心中却是冒过了这些念头。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件事没完。“千变”肯定死了,但能从他身上获得的信息,却还没有被他的死亡所决定!

    水馨想起了被自己收起来的钵盂里的那些“扬尘”。

    “那个……”水馨忽然抬手开口。

    在谢志珩兄弟两个以及谷雨带来的奇怪气氛之中,水馨没有和之前一样引得众人注意毕竟她也没用法术什么的。

    “嗷!”小白吼了一嗓子,给她助威。至少好几个人的目光,比如说,对佛门不感兴趣的那些巡城军的目光就立刻转移到水馨这边来了。

    姚清源当然也是如此。

    “我刚才忽然想到件事那个被抓住的女修,确实是一度露出了和‘千变’很类似的样子吧,还用了一个好像是定身的法术?”

    “你的感知没错。”姚清源语气微妙的说。

    毕竟话题的转移相当突兀了。

    “但她攻击我的时候没有用类似的法术。如果有,没道理不用。用了把握就大多了。然后,他死之前是说了一句‘让人见识真正的傀儡’这样的话吧。所谓的傀儡,难道不正是遵循他的意志来行动的吗?”

    “这是在说什么啊?”衍喜小和尚迷茫的抓了抓自己的光头。

    其他人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点儿奇怪。

    本来吧,说这事也很正常。

    无奈谢至珩赶过来之后就不那么正常了。谢氏嫡系兄弟的恩怨情仇,兵魂破碎的剑修和谢家嫡系公子的关系,还有“传说中的皈依佛门”,感觉那都是一场场大戏啊!

    居然这么简单就被扳回正途了?

    还好姚清源一直没怎么把心思放在谢家恩怨和谢至珩本人的爱恨情仇上。毕竟谢家兄弟又不是有要死斗的样子。

    “你是说‘千变’固然控制了其他人,但也在同时,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水馨连连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等着可能的事故爆发之后,再来善后了。

    姚清源头痛的叹了口气。

    不过,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肯定得帮着善后才行。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希望水馨说的话成真了。毕竟要是成真,就意味着善后的难度大大增加。

    而要是能从那些“傀儡”的口中得到什么关键的信息,又肯定比“扬尘”要好调查得多。甚至……比从“周二公子”以及掩护他身份的那几个夫人小姐的身份去调查要好得多。

    姚清源对那些儒修后宅的问题还是有了解的。

    想要做到“千变”所做的事情,说困难不难,说简单简单。让他来安排,他都能拐上好几个弯来做成。一查肯定能查出很多线索。但也会有一大半,都是无用线索。

    “我能提个建议吗?比起被动的等待,不如主动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激发潜伏的‘傀儡状态’。”水馨继续发言。

    “等下,你们想干嘛?”谢十七顿时反应过来了,一脸心惊胆战,连忙想要阻拦。

    “就目前这种破坏程度,甚至不值得捅到六部主事那儿,是吧?最近的乱子实在不小,要处理的东西太多了。”跟着谢至珩跑过来的原彦央忽然开口了,“就像之前谢十五说的,走流程太麻烦了。”

    他并不知道“林冬连”的真正身份,却十分不想要这一次的事情就此结束。

    收获太少了!

    真的就这么移交给巡城军这边的话,事后也很难再参与进来,更无法得到第一手情报。那他们折腾这么久的意义何在?好不容易在卧龙山脉那边立了功,要是在明都这边只是制造了破坏的话,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也不利。

    所以,“林冬连”这个提议,原彦央深感赞同。

    “不过,‘潜藏的傀儡状态’,该怎么激发?”

    “我觉得《天人》对那个‘周二公子’就是有影响的。”水馨决定一以贯之,“就刚才那情况,还有云昭提供的消息,我觉得吧,现在也许《六欲》这文章挺合适的。反正念一念也不会有坏处不是嘛?嗯,叶大儒真是写了好多好文章。”

    水馨现在觉得,不但苏夫人很和口味。

    叶大儒果然也很可取啊。

    “等下,所以你们到底要干嘛?”谢十七感觉十分不妙。

    原彦央却已经和水馨站在了统一战线上,“是这样我觉得你们肯定抓不住我们全部。在另外调人来也挺麻烦的。与其上缴一篇充满了扯皮和赔偿善后问题的报告,不如你们和我们一起试一下,能不能立下一份大功劳?”

    “……我只是在实习,我还想统考。”谢十七一脸纠结的如此回答。

    这表情丰富的谢十七郎,名为谢至。他不像很多心高气傲的学子那样,要一次性的考完统考。而是已经通过了会试,选择以吏员入职,先学习实物。反正,只要不超过统考的年纪限制,就还是可以去参加统考的。

    他本来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是琐碎居多。但现在……

    为什么他堂堂谢家嫡子做小吏都这么不安全?

1549 原作者

    正如原彦央所说,没有居民伤亡,没有强烈的能量波动造成的破坏。哪怕交上留影石也不能证明,他们追杀的是“闵余薇的顶替者”。正常情况下,这桩事件,只能定性为“筑基修士交战”,哪怕是上报到六部主事那里,在一大堆事情需要善后的情况下,多半也是会被埋到大堆文件的底下。

    (谢至:这忒么的看看参与人物,哪里“正常情况”了!?)

    但那些“扬尘”无疑是有潜在危害的。

    若是等到正常流程走一遭,哪怕是最终得到重视,来处理的人到达之前,“潜在危害”都可能爆发一波了。更别说还有人员流动的问题。

    把“扬尘”传到更远的地方怎么办?

    要是还有传染性怎么办!?

    (谢至:这里至少有三个人可以直接联系大儒谢谢。)

    然而谢至的反对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就算可以直接联系大儒,那些危险也不能说不存在。毕竟“扬尘”已经进入了很多人的身体。

    只看那些东西在钵盂里“活蹦乱跳”的那个劲儿,连谢至都没法摸着良心说这玩意无害他目前还是有良心这玩意的。

    然后,水馨一干人大抵都不甘心。

    谢至珩不但不甘心,他还知道了若是能立下功劳,挖出信息,对谷雨的身体有利……

    而过来处理这件事的巡城军的儒修和剑修们,除开谢至这个“实习生”,奔着统考的成绩去的,其他人也正如原彦央所说,比起上交一份毫无趣味毫无功劳的报告,他们都想搏一搏。

    反正上面有人顶着不是么?

    尤其是有两个剑修,对他们来说,要是闹出事来,算过不算功,把他们赶去海疆大抵也比留在明都强。包括谢至的搭档在内。

    于是,也就是夏曦那边差点出问题。

    但在宁朔和原彦央的“心有灵犀”下,来处理事故的巡城军简直是被理所当然的拉下了水。

    然后就是《六欲》这篇文章了。同样是水馨在赋圣文章锦集里看见的。合适到让好几个人怀疑这“林冬连”是不是赋圣的崇拜者……

    事实上当然不是。

    只不过,圣儒林云瑞的文章,更多的是高屋建瓴,是经、典之类的著作。文赋方面,反而更擅长诗词。其他写文章的人,能够兼顾“立意深刻、文采华美、通俗易懂、易于流传、实用性强”这些特质的也就是叶久了。

    否则为什么是他被称作赋圣呢。

    《六欲》此文,同样是一篇实用性很强的文。

    当时儒修的实力还不是很强大,他们保护的民众们,也没有多少安全感。

    而且,儒修们除了圣儒林云瑞之外,实力高强者不多。偏偏因为少年男女,有共同的目标,一起学习,难免有不少弟子彼此之间心生情愫,就有人认为这耽误了修炼(叶久谢昭都名列其中),有弟子就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这样的思想,引发了圣儒门下的大型辩论。

    而叶久的《六欲》就写在这个阶段,是当时相互驳斥的诗文之中最精彩的一篇。而且这篇文并不是为自身申辩,而是和《安民颂》一样,是写的宣传文。鼓励民众正确应对悲观、沮丧等负面情绪,积极应对未来,同时……孕育后代、繁衍人口。

    内容十分积极向上,极具感染力。

    驳斥圣儒门下的另一个观念,都仿佛只是顺带。

    这是一个经典案例了。

    叶久就是靠着《六欲》赢得了圣儒门下的那场道路之争。因为他的核心抓得够准,是直到现在,儒门都依然在争取发扬不嫌多的东西人口!

    政事堂里,之前已经书写了国书,正在以私人名义给曾经的同门写信的叶久忽然眉毛一皱,放下了笔。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另一边,谢昭也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信。

    他一向不耐烦写长文,但如今的局面,也不适合写诗叙述毕竟他写诗全看心情。随着心情写出来的东西,十之九九都能变成战诗,至少是他自己能用的战诗,放在战争时期还好,放在现在,也挺令人无奈的。

    见叶久搁了笔,谢昭立刻也将笔放下了,“你写完了?”

    “没有。”

    “不是吧?你写信的效率多高啊!”谢昭简直有心凑上前去看一看。但这到底不是同窗的时候了,谢昭还是按捺下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有些事情,显然不适合后来者知道嘛。比如说“捉刀代写”……

    叶久却不管谢昭,反而脸色有些古怪的对另一边唯一一个正在处理公文的张煜道,“盛光老弟,你教导学生的时候,想来会告诉他们吧,在原作者的一定范围内念诵文章,是会被原作者感应到的。尤其是还灌注了文力当‘檄文’来用的时候。”

    张煜迷茫的抬头看了叶久一眼他并没有做过夫子。

    但那不是常识么?还需要特意教的?

    “你的外孙。”叶久道,“科举制度向天道确认以来,第一个突破枷锁自己成就文胆的那位‘骄傲’,现在正把我的《六欲》当成催/情文在用。”

    张煜脸上一僵,手中的笔一不小心就划破了一份公文。

    谢昭更夸张,他一失手,直接将身前的桌案给推倒了。亏得他反应灵敏,在桌案彻底倾倒之前,袍袖一卷,将之卷了回来。但动静也够可以的。

    几个在等着大儒吩咐的吏员都站在政事堂办公室的门口,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不知道大儒们怎么忽然又闹起来了,但还是当一切都没发生,都很安静吧。

    “此事想来有什么误会。”张煜毫不犹豫的道。

    “我可是原作者。”叶久强调,“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念了一篇《天人》,不过那篇念得挺和我心意……嗯?”

    叶久借着对自己文章的感知,成功避开了大阵、禁制、人气等等东西的影响,对那片文章意境笼罩的地方,有了比较确切详实的感知。

    然后,他的表情就微妙了起来。

    “云天,你有两个后代也在那里。”

    “……哪两个?”谢昭比较冷静。毕竟他后代够多,有些都隔了二十来辈了。之前那样的逆子都出现过,总不至于出现更糟糕的。

    “还有那位叫林冬连的小姑娘,她倒真是忙碌。还有佛门的那个宣和……”叶久抬头和谢昭对望了一眼。

    “清源那孩子自小稳重。”张煜本来还想为自己的外孙辩解两句,但也从两个同僚、前辈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不知道为什么……”谢昭捂额,“我听见那位林姑娘的名字,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叶久也这么觉得。

    毕竟明都这段时间的混乱,这姑娘的身影始终参与其中。尽管起到的都是正面影响但是也……

    “去看看。”谢昭主动站起身来。

    叶久想了想,忽然道,“我也去。”

    张煜看着这两人,眼角跳了跳,但到底什么都没说。虽说这两人上午的任务就是写信……叶赋圣要是有正常的效率,一个时辰二十篇不重样的都没问题。但他现在显然不大正常。

    而且那件事还有他的外孙牵扯其中他唯一的外孙!

    出于对外孙的信任,张煜没有阻止这两个人,甚至都没说“手下留情”这样的话,而是看着这两个貌似和容貌一样,有时候反而像他晚辈的大儒,从政事堂里消失了。

    叶久一开始就只是问张煜,显得颇为悠闲。

    其实也就是因为他听出来,虽然姚清源在将他的《六欲》当作催/情文在用,却没有彻底扭曲原意,在某个方面的特意放大也是有限度的。

    身为原作者,叶久很确认那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现在,他发现,影响超出了他这个原作者的预估。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有行动力的行动!甚至卷进了半个百人队的巡城军。

    他们零散分布在各处,分成了十二队,每队拿着一个简陋的监控法器。

    一旦有人失控,就迅速去处理。

    而且,失控的家伙,显然不是《六欲》的影响,在他们失控之后,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有瞬间的气息异常、表现异常。

    巡城军当然也都是识字的,很快就会有人将那种异常记录下来。

    甚至,包括谢家的一个子弟,几个外来的儒修,都在做和巡城军类似的事情。是作为更高效的“救火队员”在行动。更包括那位叫做“林冬连”的女修和他的天罡狼。

    这片地方,显然又被献祭了一大堆的植物。

    但“林冬连”和那个大力宣扬过“山神”的南来道修站在一起道修显然负责布置了监控阵法,确实是能最快的,对某些异常做出反应。

    谢昭和叶久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出现了好些异常的点。

    而且,不少异常者,那异常的瞬间,就是在说“真是个大好儿郎”这一类的话。但他们依然听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

    “我不是唯一的一个!”

    “你们不知道在谁交手!”

    “所有人都逃不过的,这里的一切将被吞噬!”

    “这是永生之路!”

    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那些异常者的表现,绝不像一个明都的居民。狂妄到简直没了边不说,居然还像是很有底气的样子。

    “……对那些居民使用邪法的人,脑袋里九成九都只有‘大好儿郎’这几个字了吧。那所剩不多的脑容量里,居然还能塞下那样的狂妄与野心么?”谢昭看出一些因果来,忍不住吐槽。

    “看来他们确实有采取应急措施的理由。”叶久却是这么说道。

    随即,站在天空中的他看向了文章意境笼罩的区域里,唯一一座植物尚且完好的宅邸当然,也不能那么说,因为那栋宅邸的所有植物都不存在生机,是虚假之物。

    “就那里静悄悄的,我们去看看。”叶久道。

    谢昭当然也注意到了。

    在那座宅院的核心部位,存在着一个相对精巧的禁制,阻止神识探测。

    “去看什么?那禁制颇为奇怪,如今的情形。破开即可。”

    叶久却摇了摇头。

    倒不是说不能破开……

    叶久悄无声息的落到了那座宅院精巧的禁制之前。说是精巧,也只是以凡人的宅邸而言罢了。叶久不过弹指之间,就将禁制破开了。

    叶久却没有直接用神识扫描,而是迈步走了进去。

    谢昭也察觉到了一些,跟着走进。

    这一个相当宽敞的空间,说不上是大厅还是作坊。数百平米的空间里,摆放着各异的工作台,放着不少斧凿刀勾之类的器具。

    一些工作台上,还有着明显未完成的配件。

    倒也看不出是什么器物上的零件。

    在这个空间中央,一个少女躺倒在地,脸色苍白,身下满是鲜血。但她的手中,却依然紧紧的握着一个精巧的,只有手臂长短的机关人。机关人五官宛然,皮肤也颇似人类。但在肚子上,尚且没有关上的机关,能让人看到内部精巧的机关。

    机关人瞪着一双红色的眼睛,抬头看着他们。

    “后天玲珑心,极情道。”谢昭叹了口气。

    “所以她还能活着,否则已经死了。”

    一道巨大的贯穿性伤口,从少女的后心刺透了她的心脏。但现在,那颗心脏已经重新跳动这少女在生命垂危之际,用自身的执念,凝聚了自身的玲珑心。

    “这里有个阵法。”谢昭转开话题。

    “嗯,七情之阵,而且是负面的。”叶久道。

    “在这种阵法的中心居然还能凝聚玲珑心,这也真是不可小觑的执念。”

    “热忱。”叶久忽然道。

    “什么?”

    “云天师兄,你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外面那些小家伙,又为了什么目的,在激发、控制、收集那些异常?”叶久用了一个很久远的称呼。

    “将功抵罪,或者是想要立功?”谢昭摸着下巴道,那表情看来真如年轻人一般。保不定比他的曾曾曾……孙还要年轻。

    “包括那个姓林的小姑娘?”

    “呃……”谢昭无语了。

    那位“林冬连”,还真没有立功的渴求。之前的功劳,也足以抵消很多错误了。

1550 初心在否

    不过,比起那些小家伙们的动机,谢昭其实更好奇叶久的态度。

    “恒之。”他也难得再次喊了对方的字,“你这是怎么了?别说‘云天师兄’,这几百年,我都没听你喊过我几次‘云天’。”

    谢昭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叶久。

    这时候,他始终年轻的气质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些变化。露出了几分时光洗练过的深沉。

    叶久却没怎么在乎。

    他将一颗丹药,弹到了地面上那状况并不好的少女的唇上。少女没有张嘴,但她手中的机关人却跳了出来,费力的用它那手指粗细的手臂,将丹药塞进了少女的嘴中。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跟随老师的时候,儒学并不兴盛,追随儒门的人口也颇为稀少。老师为我们取字加冠之时,取字都浅显直白,我等却兴奋异常,整日里以字互称。”

    “你在追忆往昔?”谢昭很惊讶,差点儿把脸上装饰用的美髯给揪下来。

    以前政事堂里有了争执,都没见叶久追忆往昔打感情牌。毕竟这家伙其实没啥追忆往昔的资格啊

    刘肃的恋人没成婚就死了,他倒是和恋人成婚生子,然而他们都死了。

    君铎和周暮都曾经是“灭人欲”那一派的。但话说回来谢昭记得周暮那家伙好像是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君铎则是和恋人理念不合,最后渐行渐远分道扬镳。

    他们难道不想琴瑟和谐?只是都没了琴瑟和谐的那个人而已。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作为根本没必要拼子嗣的大儒,叶久这家伙是当初那一代弟子里少有的人生赢家。

    他追忆往昔个毛啊!

    “那一天晚上听到《安民颂》的时候我就有所感觉。”叶久不理会谢昭说什么,径自道,“这样的文章,我多年没有写过了。”

    “所以?”谢昭愈发迷茫。

    他迅速回顾了一下叶久这些年流传出来的文章。确实,貌似在度过了建国初期的岁月之后,叶久写文章的数量就大幅度减少了。流传在外的,除了秀恩爱的,大半就是国书、公文了。好歹也有了赋圣之名,不会为了写文而写文,就和他写诗一样,没心情肯定不写。

    要说和《安民颂》类似的……

    “你现在也不可能去从事细务抢后辈饭碗吧?”谢昭道。

    叶久这次理会谢昭了。

    他用“朽木不可雕也”的鄙视目光看了当初的师兄一眼,“谢师兄,初心可在?”

    “在。”谢昭理直气壮,且回以鄙视的一眼好歹也是有自己的“道”的大儒好么?真当做了大儒就不自省了?他也没那么堕落。

    “热忱可在?”

    谢昭一下子不吭声了正如他自己所想,他又不是不自省,对自己的状况还是有点数的。

    “激情可在?”叶久的质疑声,也一下子低落下去。

    最后一问,根本就无需谢昭回答。

    我们没有忘却初心,却失去了过往的热忱。数百年前一位位同窗高歌赴死的激情,放在道玄修士眼中,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谢昭也沉默下来,有些尴尬。

    他和叶久两人一人擅诗,一人擅文,作为同期的才子,两人都属于心思情感比较细腻的那种人。他们又不是玲珑心,对于自己的情绪把握得也比较准确。

    这时候谢昭意识到为什么叶久之前要那么问他,为什么后来又要鄙视他了。

    外面的那些小家伙,他们现在做的事,是为了立功和将功赎罪因为那些异常,显然和他们之前的行动有关。

    可就算是纯粹的为了建功立业又有什么问题?

    难道他们就没有过这样的阶段吗?

    他之前的回答,包括他那时的心态,却确实是带着轻视和轻忽。

    漫长的执政生涯,他可以说没有忘却初心,却也确实是将当年的发自本心的热忱,变成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复一年的例行公事,让自己变得高高在上。

    现在在政事堂的争端,很多时候,甚至都已经不能说是为了公义。

    不能说是想要拖后腿,都是想要发展国家的。可目的已经变成了……第三类红尘念火。

    这和他们当初庇护万民、重整乾坤的宏图大愿真的是一致的吗?

    谢昭揉揉眉心。

    当天道初变,道门退出北方的时候,儒门的第一要务,确实是繁衍人口,占据北方,顺带培养更多的儒门弟子,积累儒门的实力。但那明明只应该是一个过程而已!

    多年承平下来,不但明都的民众已经很难适应混乱,甚至连他们自己也懈怠了。

    就在谢昭脸色数变的时候,叶久开口了。

    这次不是和谢昭讨论、争辩什么,而是跟上了姚清源念诵的节奏。现在叶久已经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身为大儒、原作,他对文章的力度把握,自然远在姚清源之上。

    至少,有一点姚清源不能真正把握好,对叶久这个原作者来说却很简单,那就是《六欲》的根本立意正确面对“自身”的**。

    人是一种从众的生物,很多**都是受到别人的“传染”而产生的。

    如何辨别并且摈弃这一部分**,同样是件很重要的事。只不过,这方面比较深刻,别说普通人,就是修士,想要做到“随时分辨并摒弃”也是一件困难的事。稍不留神就会中招。

    《六欲》属于实用性文章,本身就是用来影响民众,传染情绪的,在这方面只是有极轻微的涉及。想要将这一部分给扩大,并且不和“扩大自身某些**”的用途相违背,姚清源做不到,叶久能做到。

    姚清源当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份异常。

    但这对他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坏事。

    非但等同于一颗补气丹药,还在同时算是一场机缘。《六欲》不同于《安民颂》,有更深层的立意和内容。大儒领诵,这和手把手的教导没区别了。

    姚清源是张煜教出来的。

    有了一个大儒外公,正常情况,其他大儒又哪里会教导他呢?

    虽然他不大明白,叶久大儒为什么会忽然参与进来。

    但既然不是阻止,那就没什么好多想的,继续下去就是了。

    大儒的参与,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前姚清源就已经折腾出一堆被“扬尘”影响的异常者了。叶久参与之后,其他人很快就注意到,事情还能有另外的模样。

    首先,先是附近有其他的巡城军被调动过来,参与处理善后。

    其次,宁朔的监控没了用武之地,谢昭接手了全局指挥。

    第三,不少居民开始难受,过不了多久,一个喷嚏就将一些灰尘从鼻孔或者嘴巴里,随着某些液体一起喷了出来。

    第四,还有一些本来就有些不舒服的居民,开始出现异常。

    最后……

    就在“千变”沙化的宅邸附近,一道小小的龙卷风凭空卷起,不少“扬尘”带着一些真正的灰尘或者别的杂物,投入了这个不到半人高的龙卷风当中。

    和“千变”沙化之后形成的“扬尘”相比,这个小小龙卷风里卷入的数量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和之前相比,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了。

    没察觉到两个大儒悄然靠近,却留在那座宅邸附近的水馨和宁朔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有些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还是宁朔先放下传讯符,“有高层来了。”

    巡城军不再找他问情况,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不问情况直接帮忙的吗?”已经又收获了不少灵植种子,已经感受到了种植压力(主要是种植空间不够)的水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大理解。

    “所以是大儒。”宁朔肯定的说。

    和水馨不一样,在明都的几天时间,他已经对明都的官场生态有了相当的了解。

    “叶大儒么?”水馨也察觉到了,意境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呢?姚清源诵读《天人》的时候,水馨觉得很惬意。姚清源诵读《六欲》的时候,则有一种……嗯,走进准备割羊毛的羊群中的感觉。左被蹭一下,右被蹭一下,不封闭鼻孔的话,还会不停的有绒毛往鼻子里钻。

    但现在,环境又渐渐的变得惬意了。

    这总不能是姚清源一下子就对《六欲》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吧?

    而其他大儒,似乎都不大可能悄无声息的引导《六欲》的意境。

    宁朔则对是哪个大儒过来不感兴趣。

    毕竟他对哪个大儒,都没有直观的认知。只听过各种传言。那并不足以分析出一个大儒真正的行事风格来。只能说不管是哪一位,都可能在这场事结束之后,直接将所有的情报都拿走。

    如果真这么发展了,他费心留下那些巡城军帮忙干什么?

    真为了这片区域的民众安全不成?

    宁朔留下水馨在原地,自己走开,先行搜罗已有的异常记录去了。水馨同样不管宁朔,好奇的盯着那个小龙卷风看。

    一度怀疑,这小龙卷风是不是也会凝聚成一个小“千变”之类的东西来。

    然而并没有。

    变得无所事事的水馨快要把眼睛看成斗鸡眼了,那龙卷风也没凝聚的意思。反而是之前见过的大儒谢昭“凭空出现”,袍袖一挥,就将那小龙卷风完全收走了。

    在这段时间里,明明异常比之前多了不少。

    但水馨能察觉到的却少了很多。基本都是一出现异常就被控制了。

    大抵是因为之前大儒们处理的事情,都在“看不见”、“不了解”的层面,直到这会儿,水馨才算是看到了大儒能力的冰山一角。

    然后,水馨就发现,谢大儒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这种一言难尽的眼神,水馨已经有点熟悉了。

    她在心里嘀咕这是你没见过我做“林水馨”的时候的惹事能力。至少“林冬连”惹上的只是个金丹不是?就算是个麻烦的金丹,也总比惹来元婴强吧?

    “说吧,这里发生了什么?”

    谢昭看着还在这个宅邸周边的人林水馨,姚清源(当然不能跑去小学堂教授《六欲》),宣和,谷雨,以及一个做统计的谢志。

    他问问题的对象是“林冬连”而不是自家的儿孙。

    在同一辈嫡系里都顺位排到了十七且并没有太出众资质的谢志甚至时常怀疑自家家祖不认识自己,并不以为怪。

    “说出来您也许不信。”水馨其实对这场骚乱有些心虚,当下乖乖拿出留影石(昧下钵盂),“刚才那堆‘扬尘’的原主人,是闵余薇的顶替者。我们接到消息说,闵余薇的顶替者没死,就在这片地方,而且今天早上肯定要转移。因为不能肯定消息真假,本来就是来看看。”

    “这‘看看’的阵容真不小。”谢昭的目光扫过两个金丹级。

    宣和无所谓。

    姚清源也被看得有些心虚,连忙行了一礼,“是晚辈鲁莽了。”

    “也不算。”谢昭没什么好气的说,“你们中的哪一个都能打听到这个事实我们确实没找到‘闵余薇’的尸体。”

    水馨、姚清源和匆匆忙忙往这里跑的谢至珩同时眼神飘忽。

    他们都是谢大儒口中的“哪一个”。

    谢昭随口说了两句,却也不打算和这几个计较。其中还有个是他自己无聊时挑出来启蒙的后裔,他们做的事多少也算功劳,谢昭总得善后。

    “你们都暂且留下,等我们对这片地方彻底检查过以后再走。”

    大儒来了,那就不是“带走问话”了。直接将这一大片地方都暂且封锁了起来。

    “还有。”谢昭指了指一个方向,吩咐水馨,“那里有个重伤、新生的后天玲珑心,是个姑娘。我们暂时没有女性官员过来,你去照看一下,顺带套下话。”

    水馨依然处于心虚状态,当然没有意见。

    不过,谢昭指的位置……

    水馨露出了几分迷茫,“后天玲珑心?”

    不该是后天慧骨吗?

    “而且是极情道。”谢昭摇摇头。所以他和叶久,可都不愿意在那里等到那姑娘醒来。

    当然,谢昭不知道那姑娘理论上和他有些亲属关系。但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对他这个后代多到要记不全的家伙来说,若是每个媳妇的亲戚都算,那么政事堂的所有同僚都算亲家了。

1551 配合的极情道

    宁朔一开始的推断就是没错的。

    或者说他们的追查方向是没错的张宅人员简单,禁制精巧,适合潜藏,适合布置阵法。但也正因为适合潜藏,就不适合在满城都带着警惕的情况下转移。

    所以要转移的时候,就要先转移到周围的宅院,再借周围宅院中人员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离开。

    那位张姑娘显然和“千变”不是一类的人,就算是有限知情,多半也不知道详细。否则完全可以成为“千变”转移的掩护,而不是被杀人灭口。

    当然,要宁朔来说,锁定区域是最重要的。

    锁定了这么小的范围,做出推断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变故开始后,他们都忽略了人数稀少的张宅。

    不过,若是那位“张姑娘”尚且活着,也同样是个线索就是了。

    张家的下人显然完全不知道出了何等变故。这座宅子里本来就只有几个仆妇,剩下的都是守在二门外的车夫之类的了。有一个在大儒的念诵中出了变故,被破门而入的巡城军羁押,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等到水馨上门,自称自己是大儒派来,说里面有生命垂危之人。

    惶惶不安的仆妇们就更担心了。

    而且,他们算得上是整个七情阵法的中央地带,受到那负面情绪的影响尤其严重。根本就没法有什么主见,也没有多少反抗之心,自然的就让水馨和小白闯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了卧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位少女,以及守护在少女身边,手臂长短的机关人。如果大儒尚在,保不定要觉得惊讶。

    这机关人的制作本无性别当然也有可能是制作没有完成自然也就用不着衣裳之类的东西。但现在,这守在少女身边的机关人,却已经将一块布条,缠绕在了身上,将自己的身体,大致裹了起来!

    少女依然昏迷,也就是叶久大儒念诵了一篇《六欲》,这机关人看来竟然有了类似于人类的羞耻之心!

    但水馨并不知道这机关人原本什么模样,见那机关人充满了整个眼眶的鲜红色眼睛里有几分灵性的警惕样子,便没有管这机关人有没有战力,蹲下来和它商量道,“你在守护你的主人吗?她现在需要有人给她治疗,我也是女子,可以帮助她。”

    机关人看着有些惊悚的眼睛盯着水馨看了一会儿。

    竟然真的做出了一个侧身让路的动作。

    水馨更惊讶若说这是个新生的器灵,这器灵可是被培养得太完善啦!水馨都想问下怎么培养出来得了。

    何况,不是说那少女只是个新生的玲珑心吗?

    难道是极情道的特殊力量?

    心中好奇着,水馨哪怕是虚弱期也不会害怕一个新生玲珑心(哪怕极情道)和一个新生傀儡的战斗力。她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先检查了一下少女的伤势。

    叶久给予的是上佳的疗伤灵药。

    少女胸口处的巨大贯穿性伤口,已经在丹药的药力下开始愈合。也遮掩住了那不同于常人,并且不同于其他玲珑心的心脏。

    稍微探查下,水馨就知道,现在这少女的毛病,其实也就是失血过多。

    糟糕的地方在于,是精血失血过多。

    之前吃下的丹药只是治疗外伤,对这种失去精血过多的情况却并无帮助。

    水馨能想得到估摸着两位大儒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丹药?对这少女来讲,高级的丹药也只会让人虚不受补。

    这就难怪要让她过来了。

    水馨身上倒是有合适的补气血的丹药,当下就取出一颗来给她吞服了。但少女的情况,肯定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的。

    水馨觉得这位姑娘的前程担忧。

    玲珑心可远远没有慧骨那么好混,更别说还是极情道了生死关头诞生的极情道,总感觉会偏负面的样子。

    但她还是将这姑娘抱扶起来,对门口瘫软的仆妇道,“你家姑娘休息的卧室在哪里?”

    仆妇手软脚软的撑着自己站起来,“姑娘没事?”

    “肯定有事,但是没死。”水馨几乎要翻白眼了,“我给她吃过灵丹了,需要时间化开药力修养。所以她的卧室在哪里?”

    仆妇敬畏的看了一眼水馨,又敬畏的看了一眼少女,“姑娘这情形,怕不能移动太远。这边上就有一间休息的卧房。”

    水馨看她那样子,懒得纠缠。

    当下就将张姑娘抱扶着往那指着的地方过去了她就是客气一声,那地方她之前就察觉到了。

    而那机关人,则连忙迈着大步急急的跟在身后。

    它缠上布料后,露在外面的皮肤宛若真人,走起路来,也和人一般无二。看起来简直象是个缩小版的成人了。

    仆妇这才注意到这机关人,发出一声惊叫,几乎又瘫了下去。机关人压根儿没理会她。

    一直到水馨将人送回床上她没管换衣服、铺被褥之类的小事,反正那张姑娘也是修士了,后天资质,这些不用担心在旁边找了凳子坐了好一会儿,吓得战战兢兢的仆妇才惦着脚送了一些茶点过来。且就算是张姑娘没有醒,她却连多问的胆量都没有,就要退下。

    明明那个阵法已经被破坏了。

    但影响不是能立刻消失的。

    而且水馨怀疑,张姑娘至少部分知情。至少那机关人,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商户女能弄出来的东西。在部分知情的情况下,她挑选的下人,可能本来就是比较胆小不惹事的类型。

    水馨喊住了这个仆妇,“我看你们这里,这位张姑娘,怎么连位贴身侍女都没有?她闭关的时候,就没有人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正常情况,水馨觉得,作为下人的不应该回答这种问题,至少也该含糊过去。

    但现在,那仆妇却老老实实的道,“本来是有的。但这次姑娘闭关,说丽金性子活泼,在这里会闷着,且年纪也大了,差不多该嫁人,就打发回了家里……这次姑娘闭关,准备了些干粮,我们就一日里放些食水和干净的衣物在门外,其余并不用我们插手。”

    “热水也不用打么?”

    “姑娘身上有大贯通的修为,闭关时每日里都用冷水沐浴。”

    水馨想想之前那个作坊。

    这姑娘擅长金石雕刻,这些东西哪怕是有工具辅助,也确实是要有个好身体才行。在凝聚后天资质之前就有了大贯通修为也很正常。这是可以用丹药堆出来的境界。

    说话之间,连续被喂了两颗丹药,又有新资质加持的张姑娘也醒了。

    最先发现这一点的是那个机关人。

    他肢节相当灵活的弯膝一蹦,就落到了床上。身体一栽,就向后平躺到了张姑娘的右手心上。张姑娘本能的一握,就将机关人给握住了。

    紧蹙的双眉微微展开。

    水馨微愣。

    在这会儿她忽然感觉到,这机关人和张姑娘之间的关联非常紧密,竟然有种……扬眉和她自己的感觉,也就是超过了本命法宝,彼此唯一的那种感觉。

    水馨没催促什么。

    过了一会儿之后,张姑娘睁开眼,支撑着自身坐了起来,对着水馨颔首道,“多谢这位姑娘。我现在状况不好,不能全礼,还望见谅。”

    水馨也不是来找茬的。

    自然不在意。

    不过,别的地方是要在意的。水馨看着那机关人,摸着小白的长毛,沉吟着问道,“张姑娘的身体不好,我也不想多做打扰。但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张姑娘这是得到了傀儡宗的传承?”

    张姑娘的表现,并没有极情道传说中的那种偏激之感。

    或者并没有涉及到她偏激的那个点?

    “是其中的机关术,并不包括修炼之法。”张姑娘坦然承认了。

    “这可不只是一般的机关术了吧?”

    张姑娘看看手上的机关人,露出苦笑,随即咬牙道,“我不知道之前给我的那本机关术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了,我默写一份交上官方,自然就知道我这机关术是怎么回事了。”

    也不知道那机关人是和张姑娘交流了什么。

    张姑娘似乎相当笃定,水馨这会儿代表了官方,却又并非官方的人物。

    “原也是我与虎谋皮,被人抓准了软肋。”张姑娘叹息一声。

    水馨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情真意切。

    水馨自己的脸色,却有些古怪起来。

    “这段时间,交给你机关术的人借住在你这里吧?但你真的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张姑娘不大在乎或者说破罐破摔的说道,“看起来他引起了不小的麻烦?”

    “张姑娘你的用词太保守了。”水馨道,“何止是不小的麻烦张姑娘知道我们是顺着什么线索找来的吗?你之前藏起来的那个人,我们称他为‘千变’,他参与制造了前两天的那场混乱,那混乱牵扯到了整个明都,甚至有一定可能导致华明两国战争当然,那两天如果你已经在闭关中,或者,即使是那样的变故,你也不知道详情。”

    张姑娘长大了嘴,目瞪口呆。

    她确实是不知道前两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水馨那句“牵扯到整个明都甚至能导致华明两国战争”,哪怕只是这么听上一句,都能想到这是怎样层级的大事。

    她完全无法置信啊!

    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仆妇,对那仆妇有所了解的她,一看到人那瘫软的样子,就知道眼前这个,额头有着花苞的姑娘,说的东西至少有一定依据。

    这下连那种“自暴自弃”的无所谓态度也无法保持了。

    毕竟,张姑娘之前从机关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无人伤亡”,如果造成的混乱没有造成死亡,又维持在一定范围之内的话,虽然她之前做的事也是错的,要被惩罚,惩罚却不会太严重。她如今有了修炼资质,能够做出弥补。

    可要是那个层级……

    “他之前只是说被一个剑心追杀,需要地方躲藏一段时间……”张姑娘目瞪口呆的道。

    “他是不是带了另外的人?”水馨问。

    张姑娘点点头,“他还带了一个侍女,一个昏迷的女子。”她这下配合多了,努力的提起了精神。

    “她带了一个昏迷的女子,你就没想过那个女子很无辜么?”

    “她并不无辜。”张姑娘撇了撇嘴,“她让我的姑姑差点儿和姑父义绝,哪怕为了孩子,如今也过得朽木死灰一般。若她是和我姑父真有感情也就罢了,偏她不知道勾搭了多少有妇之夫,稍稍打听一下,也能打听道不少。那样的女子,哪里能算得上无辜。”

    水馨有些惊诧,“那女子的名字?”

    “闵余薇。”张姑娘肯定的道,“红袖书院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水馨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结果,只能说验证了谷雨给出的消息。

    但不能不说,兜兜转转查到这一步,还是挺让人感慨的。

    “那人需要借闵余薇的身份,留在外面打探消息。那是他的本命傀儡,不管碰到什么,他都能知道。”

    水馨一怔,连忙问道,“若是那本命傀儡被人杀了呢?”

    “本命傀儡不会被人杀死,只有核心被摧毁才算是毁坏。要是彻底毁了,他当然也就受到重创。但他的本命傀儡没有毁。不过好像受了伤……确实就是前两天的事。”

    张姑娘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顿时懊恼。

    “当时我的体悟到了紧要关头,并没有很关心。

    水馨扬了扬眉对照一下云昭给出的信息,也就是说,杀死“顶替者”的那个剑心,很有可能并不知道那顶替者只是个傀儡,不是人。

    “本命傀儡的核心,会主动回归么?”水馨继续追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

    “核心离开傀儡后,傀儡剩下的身体会怎么样?”

    这次,张姑娘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举起了右手的机关人,“差不多就会变成类似的,人偶一样的东西吧。可能会被进一步毁坏。因为失去了核心之后,本命傀儡的材质都不会太好。”

    水馨点了点头。

    哪怕是她,也知道了这番追问,最紧要的信息是什么。

    当时那医馆周围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至今还被严密监视。除非毁掉傀儡的是同谋那也没有毁掉傀儡的必要了否则,那傀儡核心,根本不可能从那片区域远遁!

1552 事先谋算

    明明学的是机关术,结果居然成了后天玲珑心的张姑娘名为张梅真,名字并不起眼,就目前和水馨的一番交流看来,也并没有水馨想象中极情道的偏执

    明明是被杀人灭口了,差点儿死掉。但这位极情道的后天修士,对于“千变”,却没有什么恨意。

    这太奇怪了不是么?

    一个真正的极情道,在涉及到自己“极情”的部分是根本不可能完美遮掩的。所以闵世珍的极情道才被确认有问题。

    如果连差点儿被杀这种事,都不在极情的范围之内,水馨就很好奇了,这姑娘极情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得不算多,可能那本看过的机关术是最有价值的。从这里,你看,那里能进入地下室。他们本来就藏在那里,那本《机关术》原本也在,你可以去看看。”

    张梅真指了指一个地方。水馨同样早就已经发现了那个地方。那就是个地下室而非密室,因为入口相当明显。想来同样是这姑娘原本的工作间之一。

    不过……

    “那里什么也没有了。”水馨肯定的说。因为已经没了禁制,她不会连这个都弄不清楚。那地下室里只有两张床榻了,床榻上连被褥都已经被带走,当然也不会留下闵余薇的尸体。当然也不再有书籍之类,空荡荡的。

    “这可不是坏事,这么说来,我脑子里的东西,大抵还能派上些用场。”张梅真这么说道。十分直白。

    不过,这会儿就算是这个声音尚且虚弱的姑娘现在就想要将《机关术》默写出来,显然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她想了想,诚恳的问,“这位姑娘,能将之前到底是怎样的混乱,和我说一说么?好叫我心中有个底。”

    水馨知道,她们的聊天没有做任何防护,听到的人肯定不只一个两个。这时候,肯定已经有人去医馆附近找那个“傀儡核心”了,自然也不着急。

    反而因为对这个张姑娘的好奇,将那天的混乱大致说了下。

    当然,主要强调“千变冒充闵余薇对国运下手,引发明都上空千米巨龙奇观”、“设局大长公主使得林氏势力全面躁动,不得不听从威胁四处制造杀戮与混乱”这样的事实。

    那“千变”不是唯一的幕后,但肯定是重要的幕后人物之一,是隶属于组织的那一部分。

    哪怕水馨说得不全,张梅真的小脸也听得煞白煞白的,眼睛都直了。捏着机关人的手指,更是近乎死白的色彩。

    水馨相信,这位姑娘确实不知道,收留隐藏一个修士,能造成这样可怕的后果。

    等水馨说完,张梅真还没反应过来呢,那手软脚软的仆妇忽然猛扑过来,“大人,大人!张梅真做得事情,小的们一概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水馨都被这番动作吓了一跳!

    什么鬼!刚才不是还那么怂么!?

    再一看,张梅真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将之前的震惊都给盖过去了。只有她的手上,越发用力的手指,才能看出她的真实心情所以这位极情的地方在哪儿啊?

    水馨越发的好奇,却懒得理会那个仆妇。

    拿出了一张宁朔给的特殊传讯符现在这媚骨倒是恰好能用得上,虽然依然不能说有神识。激活传讯符,用感知选择传讯对象。还不等对方开口,水馨已经先问道,“相信姚三郎你肯定听到我们这边的‘聊天’了。我问下,按照明国律法,张梅真姑娘这种行为,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统考之前的儒修处于涉猎最广泛的时候。

    姚清源十分自信的在传讯符的另一边直接开声,“如果张姑娘能证明她对‘千变’的事情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搅乱明都的阴谋,那么,她将会得到的惩罚,会是流放海疆,接受当地监管,待罪立功。不会诛连。

    “此外,她包庇‘千变’的时候只是个普通人。并无官身,也非修士。如果按照普通居民来量刑,惩罚还可能更轻。”

    毕竟已经被杀人灭口过一次了,也是后天凝聚修仙资质的天才修士。极情道的战斗力一般也不容小觑……姚清源表示不用担心被干掉。

    张梅真明显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传讯符的另一边是谁,但她能体会到水馨这番干脆举动中蕴含的好意她完全可以恐吓她尽力说出更多,也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坐视她恐慌。当下真心实意的表达了谢意。

    “我也是后天资质,所以算是惺惺相惜吧。毕竟这并不容易。”水馨道。

    说完这句话,水馨这才低下头去,看着那个扑过来的仆妇。

    对方自然也听到了姚清源的那番话,就有些讪讪的,“小妇人也是吓破了胆子。这牵扯到两国的事儿……实在是……”

    她想要编点儿好话出来。

    但显然也本来就不是那种长于言辞的人若是那样的人,多半也就不会留在这里做事了。

    何况,被水馨和小白这一人一狼盯着看,仆妇心中半点底气也没有,吓得战战兢兢,只能一脸发燥的退后了。

    近乎是连滚带爬的爬出了门。

    水馨看着她离开,才又把目光落回了张梅真的脸上。张梅真这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加上在灵丹的作用上,她的身体在恢复状态,看起来已经比之前好上不少了,应该是有了平时的风采。

    她不是那种令人的惊艳的大美人。

    五官却也端正耐看。

    而且在她的身上,有种清冷孤寂的气质,和水馨见过的其他豪门世家的少女完全不同。虽然那些少女里面,也有一些清冷型的。但是怎么说呢?

    后者看起来像是一种“人设”为了表明与其他人不同的设定,即使不是表演,也有种浮于表面的感觉。

    这位的清冷孤寂,却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感觉。

    貌似她身上唯一的温度,就在她握着那个机关人的手上了。在她的手里,那机关人一动不动。

    “你还有什么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能说的?”水馨问。

    从头到尾,她都不是在“探话”,而是在“问话”,直白得很。但张梅真似乎也很适应这样,没什么不满。

    张梅真摇摇头,“我无法想到,不过,我可以将和他遇见的前后情况都详细说明。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证明我不知情。”

    水馨打点起了精神。

    一个能成就玲珑心的姑娘,想来是有些故事的。

    正如之前打听道的,张氏是在数十年前,才有了个天生天目,读书资质出色的子弟。也就是谢至珩三婶的嫡亲兄长张冒,年长妹妹有近二十岁。他和谢氏当代的长子交好,带动了两家来往,最终将妹妹送进了谢氏。

    自此之后,这家张氏开始有子女与官宦世家联姻。

    但那也只是张冒的嫡系后代而已,还要是很出色的那种。而那张冒,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另立门户了,并没有接掌族长的意思。此时也外放为官。

    张梅真是张氏族长一系。而这一系,依然延续着张氏历代以来的家风男子经商不成就从商,女子用以嫁入商户或者寒门官吏为妻。

    但是……

    “我不想嫁人。”张梅真直白的说,“从小,我见到的所有女子,没有一个幸福快乐。家中为女子选择夫婿,从来只看家世。我之前那位姑姑,说她过得如同朽木死灰一般,那样的也不是唯一一个。加上我确实是有些天分,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学习上。但是,雕刻也好,制造首饰也罢,做得在好,也不足以让我自立。反而让我多了些名声。当工部侍郎家露出了求亲的意思,家中几乎没有犹豫,就要将我嫁人。不得已,我才假装自己的植物过敏严重了起来。不过,张氏和现在隔壁的周氏有些来往,当时你说的‘千变’就是‘周二公子’,他发现了我假装植物过敏躲避结婚的事情。”

    “他主动找上我,透露消息说可以帮我,那本《机关术》,能让我的记忆提高至少一筹,窥见修炼资质的门槛。若是凝聚了后天资质,自然也就无需为婚姻烦恼了。”

    水馨的脑袋转了转,“他无法在扮演‘闵余薇’的时候同时扮演‘周二公子’?”

    “他说他扮演‘周二公子’,已经露出了些许端倪。文采文风提高太多。所以他想干脆扮个女子,躲避风头。”

    水馨认真的想了想那句“大好儿郎”,万分肯定,虽然不好说“千变”到底是弯是直,但毫无疑问,他对做女子是更有兴趣的。

    “所以他躲在你这里的时候,‘周二公子’是真的?”

    “我不清楚,不过,是他扮演‘周二公子’的时候,那人才声名鹊起的。”

    “听说你宣布闭关之前,有人向你求亲来着,就是工部侍郎家?”

    张梅真点头,感慨的道,“已经遣人问名了,我原本也就是孤注一掷……”

    “那儿郎人很不好么?”水馨直白的问道。

    “听起来并不差,家中庶子,但资质尚可,过了会试。得了家中的路子,去工部做了个吏员,虽然没什么上升的指望,但和我们这张家其他联姻的对象相比,已经算得上是身世出色,人品优秀了。他原本有个身世相当的未婚妻,但他未婚妻与人私奔跑了。若非如此,也找不到我这里来……还说会立下婚契。”

    对一个商户女来说,哪怕是个未婚妻跑路的男子。

    但是是个先天天目的官身啊!

    以世俗眼光来看,确实是个好对象了。

    “但你还是不想嫁。”水馨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这姑娘极情到哪里去了。

    婚姻恐惧症吧估计。

    张梅真点点头。

    “我这一生,不愿依附男人。”

    张梅真道,“她们都说奇怪,我既不曾经历情伤,也不曾被男人背叛,就这么不想嫁人了,实在是奇怪。也劝我说,嫁了人才能说到底好不好我看她们并不幸福快乐,但她们倒是觉得自己过得不错。”

    水馨沉思。

    讲真,她是可以理解张梅真的。

    但她还是好奇这样延申出来的极情道,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不过,水馨这次没有多问下去。

    毕竟这就涉及到对方的修炼问题了。

    而且这时候,传讯符中传来传音。依然是姚清源,他告诉水馨,“傀儡核心”被找到了。哪怕只是长期温养的法宝,在主人死后,都会出现灵性散失、质量下降这一类的问题。何况是类似于本命法宝的存在?

    “千变”一死,哪怕那傀儡核心并不在他身边,也很快就会颓败,信息丧失。

    应该说张梅真这个消息是非常及时的。

    再过段时间,保不定连大儒的神识都很难找到了。

    “对了。”张梅真倒是自己想起一件事来了,“我曾经问过‘真正的周二公子在哪里’这样的话。当时那个‘周二公子’的回答是,‘他正享受着呢’。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骗我的,但他扮演周二公子前后,周宅那边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也就是说,周宅那边很可能不是一个两个知情者,而是有相当高端的知情者的意思?

    这种事,外面肯定会安排人查下去的。

    可以说,和混乱刚刚结束,到处都断了线索的情况相比,揪出“千变”,虽然也造成了一些后续的麻烦,却让调查的方向多了好几条。

    水馨还是觉得利大于弊的。

    然后,姚清源传来了另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水馨的脸色古怪了起来。她看看张梅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我的家人也迫不及待要和我断开关系了吗?”张梅真冷嘲道。

    “那倒不是。”水馨道,“有人传消息给我,已经查到了工部侍郎那位庶子古谚的头上,然后,古谚举报说,之所以向你求亲,是因为有人以一些红尘念火,以及一些海底遗迹的遗物,并一件文宝……作为代价,向他提出的交易。”

    哪怕张梅真有婚姻恐惧症,感觉那个古谚的做法也太过分。

    可要是这么一说……“周二公子”选择张梅真就不是顺势而为,而很有可能是事先针对!张梅真的身上,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1553 因果

    张梅真的表情,先是冷嘲,然后是不屑。但是很快,就转变成了惊恐。她显然也慢慢反应过来了。

    “千变”事先就已经扮演了“周二公子”,在明都当然不会是没有根基的。就算非要在那个医馆周边寻找一个隐藏点,肯定也不是非她不可才对。

    如果说是恰好抓到了她的把柄,碰巧为之,当然没问题。

    可要是刻意针对,她有什么需要刻意谋算的地方。

    “林姑娘不用多想,这位张姑娘也是想来是因为植物过敏症。”这时候,宁朔忽然在门外出现。

    事先没有人对他的到来给出通报。

    下人们往往有避开主人传递八卦消息的天赋。尽管只有一个仆妇哭喊着与他无关,但“张梅真惹上大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宅邸,原本还能保持一定秩序的宅院彻底乱了。宁朔根本就是畅通无阻的走进来的。

    宁朔也是听到了整个过程的人之一。毕竟他有特制的传讯符在水馨这里,而水馨自然是不会阻止宁朔的“小技巧”。

    “为什么这么说?”水馨好奇的问。

    宁朔冲着两位女性点了点头。因为她们都是修士,宁朔也就没有在意明国“后宅”的规矩,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

    “之前甄婉秋出事的时候,林姑娘你正在筑基。当时引发异相,或者说植物领域,但你没找到具体位置,所以推断说是在‘周围无植物’的地方。此后说是寻找‘千变’,你锁定这座宅邸,也是因为这里没有植物。”

    水馨若有所思。

    果然……

    “‘没有植物’的前提条件两次都成立。但是,‘千变’选择这两个地方的时候,却不可能想到会有那么一种特殊资质,能和整个明都的植物达成共鸣。”

    确实,水馨的资质“开启”的时候,千变应该都已经做了好一阵子的闵余薇了。

    “可是,他原本不是扮演过很多次花魁吗?”水馨道,“我不觉得谷雨会骗人。可如果是花魁的话……花楼难道会没有植物吗?”

    “但那个时候,他的任务最多是潜伏和收集情报这个‘千变’背后的组织,不是喜欢小打小闹的存在。若是小打小闹导致了暴露,更是得不偿失。”

    水馨理解的点头。

    “也就是说她之前准备在明都制造的混乱,周围是不能有植物的?甚至连操控傀儡的本体周边也不能有?”

    “我个人隐约可以理解这种状况,但无法说清明细,也无法保证正确。”宁朔道。

    水馨想起了混沌灵木虚影与普通植物之中那种奇妙的联系。

    还有,当初在牵云秘境的时候,他们就发现,组织的人停留的地方,或者说修炼的功法,会影响到普通植物的健康。

    但彼此之间到底是怎么影响的,又有怎样的影响和妨碍,只凭现在的信息很难确认。只能说水馨觉得宁朔的推断很有道理。

    “那意思是,接下来去其他没植物的地方调查一下?植物过敏症这种东西,可以依靠护符开解决吧。无非就是隔绝粉尘和香味。也许对商家来说,去定制这样的护符,还不如直接买栋宅院,但对官身来说,这样的护符应该不难弄到。”水馨思量着说道。

    植物过敏,无非是对植物的绒、叶、花、味这些东西过敏。

    相应的防范护符并不是什么高档的玩意。只不过,若是没有官身,其他人就算有渠道也不是很敢弄这样的护符就是了。何况护符的维护费用,长久看来比置宅要麻烦得多。

    所以说,达官贵人就算是生了病,办法也确实是比普通人多太多了。

    而普通人,如张梅真这样家中是豪商的可以置产加上自然系无消耗阵法解决。普通民众要是有了这毛病,也只能指望毛病不要太厉害了。

    那治疗植物过敏的医馆,最主要的服务对象其实也正是那样的普通民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绝大部分的植物过敏,都只针对少量植物,季节性发作。并不会因此与植物绝对绝缘。

    在“居不可无竹”的儒家文化氛围内生活,若是想要在一定范围内彻底隔绝植物,除了及其少量的拒绝植物的特殊环境,只怕还真要费些思量。

    在嘉年大长公主出事之前,他们已经开始排查明都范围内“拒绝植物”的特殊场所。大部分地方都不具备张宅或者那医馆的私密性。反而是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居多。

    “冒昧的问一句,这栋宅院,原本就是张氏吗?”宁朔不管水馨怎么想,已经直接问起张梅真来了。

    张梅真虽然并不依赖男人,却也因为宁朔的判定,而缓和了几分脸色。

    这种查一查就能查到的消息,张梅真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她的情绪依然不好在之前,她虽然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但因为得到了机关术学习的缘故,她依然认为这是一场交易。当初交易的时候,她就考虑过“其实人很危险”,“会被杀人灭口”这样的可能。

    但在婚姻的逼迫下,哪怕她考虑到了危险,却依然答应了交易。

    既然如此,事后真的发生了杀人灭口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可促使她接受这场危险交易的求亲,如果也是交易对象的操纵,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栋宅院,原本正属于周氏。他们本来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家族作坊,是从周阁老家族那边得到的方子,需要保密。后来用不上了,这里也就荒废下来,却也没有重新规整,而是给了下人居住。又后来,养不了那么多下仆了,这里就半荒废下来。说是要为我置宅的时候,就说这里恰好合适。”

    这也算是解开了一个问题。

    花魁雨瑶是一年前死的,而张梅真是再前一年搬进了这栋宅院。按照宁朔短时间内打探来的消息,雨瑶避免接客的时间。差不多正是张梅真搬家之前前一段时间。那时候,应该才是谷雨在兵魂破碎后,第一次追踪到“千变”的踪迹,“千变”察觉到端倪,放弃了雨瑶的身份。可转眼变成“周二公子”,却应该是有准备的。

    “周二公子”作为凡人之中的风流才子,和花魁自然是有些交集的。

    而习惯了“花魁”这个身份的谷雨,连“千变”的真实性别都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到忽然由男变女,只要“千变”留下一些线索,就足以将谷雨引出明都。

    不管怎么说,从花魁避客到张梅真搬家,这中间的时间,并不足以改造这座张宅。

    而这张宅的建筑格式,则明显不是正常格式,有明都城内工坊的影子。

    如果说原本这宅院就是这模样,只是铲掉了花草植物,一切就很顺畅了。

    这是一个从花魁时代就已经开始布的局。

    甚至连甄婉秋被派到北方来,都是这个局的一部分即使没有甄婉秋,多半也会有别的哪个林氏旁支血脉,进入卧龙山脉。

    “也就难怪了。”张梅真也想了起来,“我就说,怎么隔了一年多,又来提起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就是那个古谚主动找人来提。当时我就觉得这不是真心诚意真有诚心,如何不禀告父母,让父母做主?只是那家里……前些时候那一次,却是他家里来提的。”

    如此说来,不管是“周二公子”的身份,还是张梅真以及这张宅,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连张梅真的性子都计算在内了。

    毕竟,不是每个姑娘,都会在临近一桩看似不错的婚姻的时候,拒绝得和张梅真一样彻底的。

    更别说“植物过敏症”可能也是一个重要条件。

    如果这一整条线能够确认,那么,追查起来就方便了很多。

    “还有一个问题。”宁朔等张梅真平静下来以后问道,“你和那周二公子,在被他‘发现作假’之前,有没有什么交集?”

    张梅真皱眉,“我是宅中匠人,家中本来无意将我嫁人。他体弱多病却在外面有些文采名声,又如何能有交集?”

    宁朔扭头对水馨道,“这位张姑娘的名声,也就流传在这附近。而之所以能传出名声去,是因为张氏给她买了这座宅院,又铲除了所有花草的缘故。”

    “……所以名声并不是善于雕刻和制作首饰之类的么?”

    “你去商铺买首饰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会不会关注那首饰是谁制作的?”

    并不会。

    水馨在心底回答。

    也许有人会关心,想来确实不会是大众。

    且若非是看到攀上工部侍郎的希望,只怕张氏也更乐意将摇钱树留在家里,确实也不会主动宣扬什么。

    “那么这其中就还差一环了。”宁朔道,“是谁向‘千变’提起‘植物过敏症的张姑娘恰好还很不愿意嫁人’这种事的。”

    这是花魁和周二公子,都不能轻易得知的信息。

    “可是,不是说本来就有搜集情报的任务吗?”

    “他们这家张氏虽然是豪商,却和红袖书院并无交集。家中刚有资财,就设立了家学。女子对才学的要求不高,也没有迎娶过红袖书院出来的女子,而是偏向于没落官宦,书香之家。”

    宁朔已经收集了许多信息,“此外,说是收集情报,明都几百万人,流动人口更多,哪可能面面俱到。渠道和方向是特定的。虽然不能说没有‘自己打听到’的可能,但不是本来就确认还有一条线么?两条线彼此互补的可能性大得多。”

    这倒也有道理。

    想来在有两个大儒参与的情况下,整条线都已经开始被调查了。不说别的,张梅真这个张氏的嫁娶,以及求亲的工部侍郎庶子……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调查就能查到的东西。

    这时候,宁朔拿了一张纸出来,“这里是统计的,除了‘大好儿郎’之外的全部异常言辞,我觉得除了林姑娘你可以看下以外,应该也给张姑娘看一下。毕竟,你们和那个‘千变’基本没交流,谷雨连他本来是个男人都不知道。反而是张姑娘,应该和这个‘千变’有些交流。”

    这倒是真的。

    首先,“千变”不是刚和张梅真搭好线就去扮演了的,中间有个缓冲期,不管是这个缓冲期,还是之前谈交易的过程,都是一种交流。

    张梅真虽然不可能将那些事情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她自己也不可能记得那么详细,但某些言论,却或者能够勾起她的回忆。

    也就是水馨有些黑线,“你这是自作主张吧。之前在卧龙山脉,你就自作主张宣扬‘山神’,至今还没个说法呢。”

    “我这事又不可能比之前卧龙山脉那事更严重。”宁朔无所谓的道,“他们要阻止我的话,也是随时可以啊。”

    他还有一点没说的是在墨鸦两个跟着施长安的情况下,他这个半路加入的,在其他人眼里,反而成了两个天眷者的代言人。

    之前两天眷至少还有一个林枫言现身人前。

    如今连林枫言都匿了。

    只冲着这一点,大儒们就不会动他的。

    而且……

    现在叶久也还留在附近,主持了对附近这个周氏的追查。似乎完全不怕得罪周暮毕竟那勉强也算是周氏的分支。

    从叶久开声开始,宁朔就觉得,这位大儒的态度有些微妙。保不定可以成为盟友?

    不过,宁朔当然不会把这种话和“林冬连”说,而是将复制下来的两份,分别交给了水馨和张梅真。

    他还一边告诉张梅真,“那‘千变’,和我的两位好友算得上是不共戴天之仇。现在那两位不在附近,我就只好帮忙多收集情报了。”

    这张梅真一旦被人带走,天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抓紧时间啊。

    张梅真认真的看了一下那张白纸上用略显潦草但依然清晰的字迹抄录下来的各种言论。目光落在了……

    “居然是个男人的身体”这话上。

    受到“感染”的异常当然不只是女子。却让张梅真想起了“千变”的一个奇妙言论

    “他曾经说过,‘世人都说孩子传承的是父亲的血脉,这话简直愚蠢至极。唯有女子,有孕育之能,才能将生命永远延续,未必成仙成神,也能永生’。他还说,‘若是女子囿于后宅,才是扼杀了这种可能’对了,他说过‘你比她明智得多。’没错,他说的是‘比她明智得多’!”

1554 脑洞

    她们和她。

    前者只是泛指,后者却有明确的指向性。

    尽管这个消息只能说验证,本来宁朔就觉得应该有个藏身于后宅的推手,但他依然很满意。

    对“千变”来说,张梅真是个交流不广,没什么朋友的孤僻之人,还是注定要杀掉灭口的。宁朔相信“千变”那样的家伙,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也不至于将自己的真正目的和计划透露给张梅真。

    但透露一些自己的思想什么的,却是相当有可能的事。

    毕竟任何人都有倾诉**。

    只从那些“异常”看来,“千变”在这一点上就并未免俗。

    此外……女性能通过孕育而达成永生什么的……这种观念还真是奇妙。

    除非说女子孕育的胎儿,在形成神魂,或者引来外来神魂之前,就将母体的神魂导入胎儿,否则怎么也不能说是同一个人吧。可要是把母体的神魂导入胎儿,理论上这倒算不上夺舍。可母体都没神魂了,又如何孕养胎儿呢?

    神魂转移的话,连植物人都做不了吧,那是死定的节奏。

    但想想“千变”造成的异常,宁朔觉得这人保不定在某方面比极情道还要极情道。因此也就不去多想了。

    水馨也注意到了那张纸上最引人瞩目的一部分。

    “永生”这个词,当真是刺眼得很。她短短数年的记忆,已经精彩纷呈。可以说这样的人生能度过百年,都要经历不知道多少。而剑心的正常寿命,至少也有数百上千年。除非她要和组织纠缠个几百上千年,否则,水馨甚至不知道这几百上千年的时光,能立下什么人生规划。

    南方修仙界的修士那种“一切为了攀登更高道境”的“习俗”已经让她觉得很难理解了。

    “永生”,那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话说回来,“千变”对永生的思考,不管多么奇葩,都说明一件事他不仅仅是组织的棋子。

    任何一个被控制着生死的人,首先要考虑的始终是摆脱这种控制,而非永生。

    此外,要是这人知道浮月界的真实情况,知道组织的目标是抢了就走,留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也多半不会选择去研究在一个漏风的破屋子里永生。

    综上所述……总觉得这个千变和组织的关系有点问题,不是单纯的上下级。

    然而,如果这么想的话,“这里的一切终将被吞噬”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是留下一个四处漏风的破房子,那么,保不定就会有敌人从界外而来,连上界时期的浮月界都差点扛不住的敌人将整个浮月界吞噬,这样的逻辑算是合情合理。

    可要是他并不知道组织的真正目的呢?

    还是说,他有把握,能跟着组织离开,能一直研究他所研究的永生之路?

    水馨觉得脑袋有点痛。

    但比起“能跟着组织离开”,水馨其实更倾向于前者。所以,“一切将被吞噬”这样的话,就挺值得在意了。

    “看到这些呓语,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出现异常的人,还是有必要进行一定时间的隔离。”

    现在异常状态都没有恢复,那些人自然是被巡城军关押着,但数量已经超过两百,包括附近不少家族的女眷和嫡系子弟。

    如果他们醒过来之后,“外表”恢复了正常,想要将这些人继续关押下去的话,就等于加重了他们这些围杀千变的人的“罪责”。

    宁朔对此很是清楚。

    见水馨一副只从事实考虑的样子,唯有叹息了。

    张梅真看着那些“异常”的言论,再次开口,“或者,我真的应该尽快将《机关术》写出来。我现在无法想起和‘周二公子’的所有对话,但那《机关术》想来也不是原本,而是他自己写出来的。我本来更擅长制作首饰,雕刻,不是那么擅长机关。而且,我虽然算是有天份也算是努力,可即使是想要达到凡人的巅峰,依然少了历练和经验。所以,想要达成后天资质,一般的《机关术》肯定不行,而是得速成。想来那本我从头到尾背下来的《机关术》,应该对你们有用处。”

    顿了一下,张梅真注意到了宁朔的表情。

    想想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补充道,“我可以先写和具体制作关系不大的部分,这位先生可以在一边抄录。”

    宁朔没想到对方这么通情达理。表情颇为古怪。

    “速成,就是指极情道么……”

    水馨愣了下,也感觉古怪,“……所以极情道就是心理出问题然而放弃治疗的道路?”

    宁朔一头黑线。

    “虽然林姑娘你这样的说法有一定道理但未免过于简单。要是这么简单,天底下心中有偏执的人难道不是都成了极情道?”

    “所以你对极情道有研究吗?这么说的话,极情道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我哪里知道?但要有那么简单,极情道不是应该到处都是?”

    这倒是真的。

    水馨在南方修仙界待过的。

    那边的秩序,整体来说就是“力量即秩序”,极情道能大幅度提升战斗力是出了名的。要是有那么容易变成极情道,这绝对能成为修士尤其是玲珑心的撒手锏。后遗症和副作用再大也一样。

    而且之前的闵世珍也是,要是放弃治疗就能成为真正的极情道,她明显也是有心理问题的啊!

    既然没有,就说明极情道也是有前提的。

    要求并不低。

    只不过最近接二连三的遇见,水馨才油然而生一种“是不是很容易?”这样的错觉。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

    “至少,张姑娘的话是有些自谦的。”宁朔将目光转回到张梅真的身上,“张姑娘的机关术,在这之前也已经有了极高的水准。各种带着小机关的首饰盒和首饰,都很受欢迎。”

    张梅真还没什么。

    知道宁朔什么时候才开始查张梅真,更知道这人在明都并无根基的水馨却很惊讶。

    宁朔这话肯定不是随口乱说。

    也就是说他真的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嗯,打听到张姑娘的存在,还做了那么一大堆的事情的情况下,将这位张姑娘的情况给调查了一遍?

    果然非常厉害啊。

    “我冒昧的问一句……张姑娘你能成就玲珑心,和你手上的机关人有关系吧?”

    “他已经是‘傀儡’了。”

    张梅真纠正道,语气淡然,却又充满了一种奇特的昂扬之感,下巴都扬起来了,“既然他们所有人都说,女子需要一个男人,我就自己做一个完全依附于我的男人好了。”

    这下,连宁朔都保持不住淡然的表情了。

    和水馨一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姑娘的“极情道”是这个模样的吗?

    相比之下,那“机关人傀儡”能长大成真正男人模样的可能性都被这两人默契的同时忽略了。

    相比之下简直不足为道啊!

    在张梅真要来纸笔,开始默写她看到的《机关术》,水馨拿着宁朔提供的那张“异常列表”领着小白走出张宅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有些恍惚的。

    小白不能理解那么深刻的命题。

    水馨却很纠结

    张梅真那个机关人成了她的本命傀儡。她不打算用这个本命傀儡去扮演其他人。而是打算按照她自己的心意培养这本命傀儡的灵性。作为极情道,在这方面貌似很又优势的样子……

    但是啊,这样培养起来的傀儡,其灵性和张梅真完全相通。也等同于张梅真的分/身,如果日后真的和傀儡过上夫妻生活的话……

    水馨的脑袋里冒出一个词来自攻自受。

    傀儡宗的传人,真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也就在冒出这个词来之后,水馨的脑袋里,一盏小灯被点亮了,一个脑洞冒了出来既然张梅真的本命傀儡是有明确性别的(至少以后肯定会有),那么“千变”呢?

    张梅真是想要个依附于自己的男人。

    而“千变”则明显是很羡慕女人的身体啊!

    他伪装的身份,貌似大部分都是女子。而且还对迎来送往的花魁很感兴趣……除了到底是弯是直这个“老问题”之外,水馨眼神发直的想他会不会也“自攻自受”?

    他说过女子能通过孕育来达成另类永生。

    他的本命傀儡要是个女子的话……

    “嗷嗷!”小白忽然喊了一声,挡在了水馨身前。

    水馨轻轻的撞了一下小白毛茸茸软乎乎的身体,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要是她按照之前的状态往前走,能撞上正在张宅大门口记录基础调查结果的谢家十七郎谢至。

    “林姑娘你怎么了?”正一手拿纸一手拿笔奋笔疾书(完全不需要墨、砚)的谢至也很惊讶。

    “嗯……”水馨望天沉吟片刻。

    虽然她之前已经在这位面前提议过让姚清源把《六欲》当作催/情文章来用了,还引来了文章的原作者。

    但是刚才思考的那些脑洞过污,好像也不适合在这位初初相识的人面前来说。

    而且……

    “林水馨”是见识过大型活春/宫现场的,男男都见识过了。也经历过万花城那等开放之地。有那样的脑洞并不奇怪。

    可“林冬连”好歹还是个身世清白的大家闺秀来着。之前那个提议都已经有些过火了。就算形象稳固,太崩人设好像也不大好。

    “没什么。”水馨道。

    她决定还是私下和宁朔或者是她那位堂兄交流吧。至少他们这些男人提出来,应该不是太离奇……也许宁朔不用她提都能想到呢?

    毕竟他那么敏锐。

    脑洞开到天际去的水馨顿时也无心其他事宜了。

    何况,她也并不擅长具体的细节调查。之前谢昭让她去探话,但她却是摆明车马,最后能成功完全靠了张梅真的主动配合。

    水馨走出张宅,跟着小白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

    等到姚清源放下手中事宜找到水馨的时候,水馨正在一个角落里靠小白坐着,一边给小白喂肉,毫无大家闺秀风范。

    但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坊是富人区,家家都养着厨子的。自然没有“饭馆”这类地方的生存之地。

    “林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姚清源很惊讶,“莫非是听到了要给我们问罪的风声?”

    他还以为她会去探望谷雨的情况呢。

    毕竟就之前的情况看来,她对谷雨和谢至珩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奇的。

    可就算是要问罪……也多半不至于问到她头上啊!

    水馨默默的抬头看了姚清源一眼。

    姚清源本来并不在她的交流范围之内。但既然姚清源找来了……反正她也是知道她身份的。水馨对自己新生成的脑洞简直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眼神一飘,心一横,干脆传音给姚清源说了。

    然后,水馨就看见,从曲城初见,就始终淡定稳重超过年龄,连念出“为天地立心”这决绝之语都显淡然的姚清源,表情裂了。

    一副被天雷劈过的表情。

    但是,作为同样分心听全了张梅真言论的人士,姚清源脸上抽抽的,在说出反驳之语前,无可奈何的承认水馨的猜测不能说全无道理!

    水馨顿时觉得圆满了,“我之后和宁朔也说下。”

    她传音说。

    本能的觉得几个交流对象里,宁朔是最适合说出这种脑洞的。姚清源和林诚思这两个都显得太君子了。

    姚清源想了想自己的外公,到底没说出反驳之言来。

    只是道,“我们没在‘千变’那边,找到任何储物装备。那几个伪装的女修身上倒是有,但破解之后,里面基本都是空的。换句话说,我们没有找到闵余薇这些人的尸体,当然也没找到活人。”

    他说出了另一个蹊跷之处。

    “直接处理了?”

    “毁尸灭迹到找不着痕迹?没有必要。如果可以随意那么做,张梅真也该不留痕迹了。当然,留下张梅真的尸体,和留下闵余薇的尸体,那确实是两码事。”

    如果周二公子没被发现,等到张梅真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完全可以有很多其他的解释……

    不过,最蹊跷的确实是“周二公子没带储物装备”这一点。

    他有实力也有势力。而修士的习惯就是将身家都带在身上的。对“千变”这样的人来说,更应该如此才对。

    “总不能‘周二公子’也不是本体吧?可他的金丹修为货真价实啊。”

1555 思想污染?

    虽然觉得脑袋里冒出了一些灵光,但水馨却无法确认那到底是什么。反正和一个人说过之后,那种想倾述(吐槽)的**降低了很多,水馨也不再随意找角落里猫着了(毕竟这行为挺奇怪)。何况她自己也还没吃东西呢。

    告别了姚清源以后,水馨就领着小白,去了谢大儒的临时办公地。

    因为牵出罗布带出泥,“周二公子”这条线不但造就了诸多的“异常”还牵扯出了诸多线索的缘故,谢大儒就没有走。

    他直接就征用了自己某代子孙的宅邸。

    前任的谢八爷,因为得到消息比较早,又到底是谢氏子孙的缘故,临时启用了一个自己当做保命底牌的阵法,在府中主宅的位置升起了一个护罩,并且聚起了自己宅院内的所有人。虽然漏了个去看热闹的儿子,但那儿子也算是得到了额外照顾。整个宅邸都没有被扬尘入侵,无一人受伤。

    谢昭干脆给他们下了个防护,然后将人赶去了谢氏子弟在中城的另一栋宅院。

    然后将这栋宅院当做了临时办公地。

    谢瑞丰也算是因祸得福。

    以前谢昭从来没关注过他那样的小事。但现在他发了话,让那位外室和他们的儿女住到谢氏一家摆在明面的别院中去(那别院归属于谢昭自己),那么,至少等于同意了那几个儿女“谢氏子弟”的身份。

    谢家老祖的这种认可,对谢瑞丰来说自然是十分重要。

    毕竟他也没其他儿女了。

    至于原本的宅院……就是没了也没关系啊!

    现在,水馨造访过一次的谢氏宅邸里,已经被闻讯而来的政事堂文书、刑部官员、衙役,巡城军,等等公职人员占据。

    水馨也闹不清这些人的正式官职,但看他们一个个忙得飞起的样子,再想想在张宅的时候也能源源不断获得的消息,决定对这种自身不擅长的领域保持敬意。

    当她进门的时候,守门的人稍稍确认了她的身份,就把她引导到了东边的院子里,并告诉她西边的院子正关押着抓到的“异常者”,尽管那些家伙都处于昏迷状态,却也不能轻易靠近。

    这些工作人员显然并不怎么担心水馨会闹事。

    毕竟这儿有个大儒镇守。

    仅仅是一片宅院的大小的话,不管人再多,大儒也能掌握任何一个细节,并对任何异常做出反应。是以,反而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防御。

    水馨走到东边的院子里,发现宣和师徒和谷雨,还有夏曦、原彦央都在这里。

    谢至珩却不在。

    “你们两位怎么还在这里?”水馨向两个不知道她身份的儒修打招呼。

    “我们又不是明都人,背后可没有大儒作保。”原彦央嘲讽的道。

    夏曦也挺无奈。

    自从“异常”基本被搞定,他也就没接到下一个任务了。而是被礼貌的请到了这里来。他更怨念的是宁朔那家伙的破坏力明明比他大多了,但他却可以自由活动,没受限制!

    所以,夏曦怨念的补充了一句,“也没天眷者作保。”

    “现在是在等待发落。”原彦央接上。

    “那宣和大师呢?”水馨又转向宣和师徒。

    这两位是谷雨请来的帮手。和夏曦两个不一样,这两位还顶着“使节团”的光环。且水馨很清楚的一点是,宣和在佛门中的地位应该很特殊。否则,不至于在使节团整体活动范围被限制的情况下,还能到处乱跑,甚至南下到定海城去。

    就现在这程度而言,感觉这两位应该不至于被限制才对。

    平静盘坐在室内的宣和看了正呼呼大睡的衍喜一眼,“林姑娘可知,为何那‘扬尘’不能进入衍喜的身体?”

    “因为破不了防?”水馨道。

    衍喜将那些“扬尘”形容成“不厉害的小虫子”。这至少说明,那些“虫子”对衍喜进行了攻击。而衍喜好歹也有筑基级别的道境了。目前出现的异常者,可没有这种层级的。

    “正常情况自然如此。但林姑娘以为,那些‘扬尘’是通过哪种渠道攻击的?”

    水馨一愣,从头到尾没被攻击过的她哪里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神识。”旁边的原彦央给了答案。

    水馨迷茫的扭头看了眼。

    “不是随着口鼻呼吸进入人体吗?”因为“扬尘”的形态问题,水馨本能的那么觉得。

    “如果攻击的是兵魂,那确实只有这个渠道,因为兵魂内敛么。攻击文胆以上估计也只有这个渠道,因为文胆级别神识随着文气升华到了另一个层级。”

    原彦央没觉得水馨有问题毕竟衍喜一口气将他们那边的攻击全收了。“林冬连”则一开始就将周边的植物全献祭了,也没有了神识依凭之处。

    “但我和夏曦的话,都是先感受到了神识上的异常。那可不仅仅是小虫子的级别……不过我们还好,那东西是自动依附上来的,而且有些距离了,都能察觉到不对然后处理。”原彦央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还略飘忽。

    让水馨觉得,他和夏曦之所以能处理是别有隐情。

    但想想“千变”的特性,再想想……原彦央才在甄婉秋身上栽了一跤,夏曦跑来明都很有逃婚的意思。

    水馨觉得可以理解。

    “但那个小和尚不大一样。”夏曦接口道,“首先他的距离够近,哪怕是这种类型的‘自爆’,也遵循越近威力越大的规律。其次他主动对那些东西使用了法术,以神识施展的法术,等于主动大开空门。最后,他实力比我们还弱,‘道心’这种东西也算不上是坚定吧?”

    “简单纯粹也算是一种坚定?”水馨随口就来,给了两个儒修分别一计暴击。

    夏曦不吭声了。

    原彦央却有些不耐烦的道,“总之,傀儡本来就是通过神识操控的。而且,如果是将思想的传播当做一种延续,那也说得过去。”

    到底还是儒门学子,原彦央这话说得简直理直气壮。

    “感觉像是思想的强制传染和洗脑。”

    水馨瞅了宣和一眼。

    和尚保持沉默。

    水馨知道,在她来之前,这几位肯定已经讨论过了。涉及到思想上的争论,“衍喜”保不定都是“被睡着”的好歹也有筑基修为,就算年纪小点,也不至于一个晚上都熬不住。

    从宣和的表情来看,他并不认可原彦央和夏曦两人观点。

    不是说这两人的观点有什么错误,而是……宣和大概觉得这两人小看了“千变”?

    “谷雨姑娘怎么看?”水馨征求谷雨的意见。

    谷雨这时候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气息则完全衰退回了凡人武者的标准。看起来,投向佛门还是有好处的,这件事给她的“宏愿”带来了不错的回报。

    “千变是个天目没错,但他可不是什么学派负责人。”谷雨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语气嘲讽的回答。

    “嗯,刚才宁朔给了我一个想法。”水馨斟酌着。

    她知道,在这里的这几位,肯定不敢做多余的事,比如说听她和张梅真之间的对话什么的,“我想确认一下,以前你追杀‘千变’的时候,他使用傀儡去扮演别人的时候,会不会避讳植物的存在?”

    谷雨这次睁开眼,看着水馨苦笑道,“我以前连‘千变’是个男人都没发现。”

    事过境迁,提起这个,谷雨却依然有点儿三观碎裂的样子,“如果我的线索依然能被认为可靠的话……我认为以前的他并不避讳植物。”

    水馨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的想如果你知道了我刚才的脑洞,估计三观还得再碎一次。

    “此外,他从来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谷雨继续道,“现在回头想想,我还是觉得他死前的话有点多。”

    那也叫话多?

    水馨想想“千变”死前的那几句话,对他之前所做的谋划,留下的遗憾什么的,半点没谈好吧。在别人想要活捉的情况下,半点不想着事后脱身什么的,已经是死得很干脆利落了!

    不过,谷雨原本也是剑心。

    她见过的场面没有水馨大,但经历过的战斗,杀过的敌人,却绝对是只多不少。毕竟水馨能这么快晋级到剑心,其实少不了“天道回馈”。

    她对于对手的意见,也肯定值得深思。

    “林姑娘。”再次开口的时候宣和说的话已经和前一句话完全不同路线了,“你可以去申请看一下那几个‘异常者’。”

    不是都晕着么,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在大儒到来之前,她也帮忙抓了好些啊。

    但水馨也看出来,宣和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理解或者是所站角度不同造成的不同结果但是又不好详细说明亦或是不擅长申辩。

    反正坐在这里也没多少事。

    水馨于是又站了起来,“我想只能找谢大儒申请?”

    顺带算是去复命吧。

    虽然很明显的一点是,谢大儒将她和张梅真的交流从头听到了尾。

    谢大儒作为镇场人员,自然是用不着保护的那属于浪费人力而且,真没什么人愿意跑到一个身处周围就能察觉到心情不好且还不掩饰的大儒面前去。那种透露出来的低气压,本来就是一种逐客令。

    在这座宅邸内外忙碌的人,直接找大儒的话本来就属于越级上报,自然就更有理由不去找人了。

    也于是,“胆大包天”的水馨顺着气息走过去,轻而易举的见到了谢昭,然后提交了申请。

    如果是以前,心情不好的谢昭保不定还真的会迁怒。

    身处上位久了,难免会有些潜移默化。

    但现在,他之所以心情不好,却是因为被叶久敲打之后,自己越想越不对味的缘故。有对叶久一些言辞的烦躁之感,但也确实是包含着几分自省的意味。

    是以,水馨大胆的来提出申请之后,谢昭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就烦躁的挥了挥手,“你……算了,你想去看什么?”

    “这是宣和大师的建议。”水馨直接把人卖了。

    “那个佛修……”谢昭揉了揉额头。和水馨不同,水馨只是猜宣和的身份有特殊,谢昭却明白有什么特殊。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好了。”谢昭道。

    他觉得自己坐在书房里,只会越坐越烦躁。而且现在并不想回政事堂去听叶久舌战群儒,哪怕中立也不想回去!

    天知道叶久怎么就忽然觉醒了奇怪的属性。

    可话说回来,要不是叶久这么来一下,他们就像一个个停步了数百年的人,都已经忘记原本打算往哪边前进了。他们也确实是到了应该重新思考的时候。

    有了谢昭一起,水馨虽然立刻就变成了跟班,但是别的什么证明之类就一概不需要了。

    顺利的跟着大儒走进了被临时改造出来的“监狱”。

    这片监狱里面,只有三个是修士,正是掩护“千变”的那三个女修。虽然实力在大儒面前不值一提,但只要稍有疏忽,就可能造成其他人的人员伤亡,因此被单独羁押。谢昭来了,也是先看这三个人。

    尽管现在依然昏迷着,但这几个女修的身上,刑部专门锁拿修士的锁链,每个人都有个单独的“小居室”,居室内的家具之类一应被搬空,她们躺在地光秃秃的地面上,大门和窗户也被透明的禁制所取代。

    小白亦步亦趋的跟在水馨身后,增长见闻顺带做个保镖。

    蜕凡劫之后,它跟着水馨看人类的世界,感触和懵懂小兽的时候已经差了很多。有些事情它已经知道是异常,并且知道告诉自己的主人了。

    这会儿,水馨也好谢昭这大儒也罢,都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时候,小白已经察觉到了两分不对。

    爪子扒在了一间屋子的强上,“嗷嗷”的低叫起来。

    水馨瞅了一眼,“没错,这就是蕴雪你收拾的那个女修。不过看来给她疗了伤。照之前那样都该死掉了。”

    “嗷嗷!”顾忌着大儒在这里,小白自己的人言也掌握不太好,不敢传音。

    但还是努力传达信息。

    “嗯?”水馨重视起来。

    不过,她本体是虚弱期,又受到禁制和锁链的双重干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1556 奇葩后路

    “蕴雪觉得这女修不对劲。”水馨自己察觉不出来,主动求助外援。

    神游天外的谢昭回神。

    目光再次落到了禁制中那个昏迷的女修身上。想了想道,“已经吃了药,不会死。”

    水馨黑线,谁说这个。光说生命体征,她也能确认那女修的生命气息并不太弱好吧。但是等下?水馨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她看了看这个女修,再跑到旁边的两间屋子去看了另外两个女修。

    夏曦就算了,宁朔可不是什么温柔人物。将所有的巡城军交到一起的时候,水馨就已经见过了那另外两个女修。宁朔带来的那个,伤势比他们抓的那个还重些。差点儿就毙命了。

    但现在……

    “谢大儒,请问这边这两个的身份,是顶替了那两家的夫人小姐么?”

    “没错,都用了变形法器。原主也都找到了,一个死了一个活着。”谢昭站在原地随口回答。他到底也不是傻的,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也走到了一边看了眼,再看了眼“蕴雪”表示“不对”的那个女修。

    哪里不对呢?

    明明边上的那个受伤更重,但明显愈合状况比“蕴雪”收拾的那个的要强得多!

    水馨本质是个剑修,对普通修士的自愈能力根本没概念。

    谢昭成就大儒几百年了,也早就忘了弱小修士的自愈速度。

    但现成的对照组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没概念也有概念了!

    道修玄修甚至儒修佛修,本质上都是走的“修灵”的路子。为自己的神魂制造一个后天的灵性躯壳,一步步脱离肉身的桎梏。一般来说,不会兼顾炼体、额外炼体。这会影响到他们后期的修炼。他们的体质提升,都是被动效果。

    他们修炼的功法千差万别,但在不会去主动炼体的情况下,同等道境下,体质不会差太远。

    如果两个道境相似的人,在相似的伤势和相似的治疗手段上,恢复速度出现了相当的差异,那么,要么就是恢复得快的那个兼顾了炼体,要么就是恢复慢的那个,道境有问题!

    谢昭伸手招来了不远处的一个文书,“这两人使用的疗伤丹药一样么?”

    文书立刻查看记录,“回学士,是一样的。”

    “打开这个禁制,做好记录。”谢昭吩咐。

    谢昭的命令,当然没问题。至少他是正经下了命令而不是自己随手扯开禁制。那文书当然什么反对都不敢有。还没有玄修被调过来研究这些异常,大儒想主动出手,也半点问题没有啊。

    禁制迅速被打开。

    有大儒看着,锁链也当然立刻就被收走了。

    穿着一身皱巴巴红衣躺在地上的红衣女修,脸色苍白,狼狈无比。谢昭仔细探查过后,也是叹了口气,“这是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样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小白“嗷嗷”的催促声中,下了一个定义,“半傀儡。”

    半傀儡是什么鬼?

    “被当做傀儡改造的人?”

    “道境并不属于她,”哪怕和魔门八宗交手过多次,谢昭依然是第一次见到类似的情况,有些纠结,“也不能这么说……筑基的道境,凡人的体质。就好像有人硬塞了道境给她,而她居然能承受住,也是奇怪。”

    水馨的脑海中,再次有什么东西闪过,却说不上来。

    她这次没有放过,而是仔仔细细的回想了抓捕这个女子的全过程。

    “……她的剑法,好像不错。”

    水馨当时并没有将这女子的剑法放在心上。在她看来那实在是破绽处处。但作为一个起点太高,连兵魂破碎了都能使用自创剑法并一路完善的八品兵魂,以相对客观的眼光回望,并且和自己见过的武者做横向对比,水馨有些诧异的得出了“剑法不错”的结论。

    甚至不错到,不像是先天资质。

    虽然说修士也有很多用符剑和飞剑的,但是役剑的剑法,和持剑的剑法,完全就是两回事!

    先天资质当然也需要练习近战,哪怕被同阶兵魂近身就往往意味着大势已去。但近战好不好,依然攸关生死存亡。

    只是他们的近战,并不是剑修那样拿着近身武器和人肉搏。

    要锻炼的是冷静应对危险的心理素质、身体的反应速度,是选择正确的保护自己的方法近距离快速施法,选择合适的护符、法宝和阵法……

    若是选择练习拿剑和近身者肉搏,那简直是扬短避长的愚不可及。

    哪个近身战不强的笨蛋会轻易追求和人近身战的机会?

    主动近身,就代表有近身即胜利的绝对把握!

    谁见过业余选手被职业选手打个措手不及还能靠弱点胜利的?水馨她自认,就算她是天眷者,有修改概率的能力,也不可能和一个文胆拼法术拼赢对方啊!

    但这个女修……仔细想想,她扔出符剑的时候,倒是更像乱撒一气。反而是执剑进攻的时候隐约有了意境的影子。当时她的毫不犹豫,或者正说明,那是她最自信的手段。

    再于是……

    水馨再次憋了一堆话在肚子里。

    “林水馨”在剑法上肯定很有发言权。她来说“这女修本来是个受过严格训练,有过勤奋练习,甚至有相当实战经历来提升自信心的凡人武者”,想来是很有说服力的。

    但“林冬连”么……

    她也只能干巴巴的说句“不错”,并且九成九不被采信了。

    还好,在内心得出一个结论的同时,水馨对这个女修的身份,也就隐约有了些许猜测。

    “谢大学士,晚辈想再请教下,这个女子是不是有过易容?”

    “现在没了。”谢昭虽然没想那么多,也确实是没采信水馨对“剑法”的判定,但他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因为这是个修士而忽略了的一件事。

    “将这个女子的画像传出去,立刻去对照刑部的档案,看看是不是有相似之人。”

    这很简单。

    琴棋书画是儒修的基本功,能达到顶尖的肯定稀少,但画个中规中矩的工笔肯定没问题。文书立刻就对着地面的女修画了一张画,送去刑部。

    结果传来的速度比预想中还要快。

    因为,才有一个录入了刑部档案中的人,和这个女修的容貌有着九成以上的相似度闵余薇!

    听到这个结果,连谢昭都硬是愣了好半晌。

    “所以闵余薇是叛变了,为了修炼资质?”谢昭纠结的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易容的闵余薇看。

    水馨小声提醒,“您自己都说,她是半傀儡。”

    傀儡是什么?

    是被操控的东西啊。

    “……总之等人醒了再好好问问。”谢昭其实也并不特别清楚这位的状况,只能这么说。

    被千变专门用来做掩饰的炮灰。

    和华国前间谍。

    这两者的地位肯定不能相提并论。之前只是提防这几女修伺机作乱因此严密控制。现在对闵余薇的重视却是提升了一大截。

    没有其他收获的水馨捧着一堆点心回到“闯祸者聚集处”的时候,透露了这个收获,原彦央和夏曦都松了口气。

    尽管千变死了,但居然找到了闵余薇,活着的闵余薇!

    之前混乱的关键人物!!

    光是这个收获……哪怕“思想污染”再厉害一点,他们这下也不算是闯祸了。

    毕竟,从那些“异常”看来,被“扬尘”带去的思想,也就是污了一点,危害还是有限的。永生啊,傀儡啊,修炼啊……这一类的东西,哪怕那些民众受了影响,可他们当中连个先天资质都没有,能做出什么来?

    (住这里的官吏和有资质的学生,在那个时间段,要么上班了,要么在有防护的学院里)

    夏曦和原彦央两个,一个在婚姻上叛逆但没打算在仕途上叛逆,另一个则是有大仇未报。当然不想被明国得整个官场记仇。

    在这个时候,拿着不完整版《机关术》的宁朔,也从姚清源的传音之中,得知了水馨突破天际的脑洞。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水馨想象的那么“敏锐”。

    听到这个脑洞,他的表情也连着三观也裂了!

    但是,拿着手上的《机关术》,想想里面明显是私货的言论,宁朔捏紧了纸张,不得不承认,林水馨想到的东西是有道理的。

    顺带,或者她成为天眷者也有类似的道理。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想到这种奇葩的可能吧?

    宁朔幽魂一样的捏着《机关术》,主动走进了谢府的大门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算了,反正都已经进来了。之前想做的事情也都做了。

    继续捏着《机关术》,宁朔走进了屋子里坐着,看着一屋子的人和唯一依然在吃吃吃的兽,开口第一句话是,“据说大儒也只是找到了千变的本命傀儡生命核心。”

    “‘只是’?”夏曦一脸无聊的反问了一句。

    “‘只是’。”宁朔强调,“没有找到本命傀儡的残骸。”

    “那玩意很重要么?不是说材质不好,失去了生命核心就很容易损毁么?”已经听水馨在无聊之下转述了张梅真提供的线索的夏曦道。

    “但它还可以有另一个生命核心。”宁朔一脸的风中凌乱。

    “两个核心?”

    “……‘千变’自己。”宁朔道。

    正坐在角落里调整身体状态的谷雨猛然敏感的睁眼!

    “女子可以通过孕育获得另类的永生。因为她们才是和胎儿骨肉相连的存在这是那个千变的理论。但是,傀儡本身,是由‘千变’的意识操纵的。这种本命傀儡,既可以培养独立的灵性,就像是培养器灵,也可以让傀儡只通过主人的一次次意识操纵,吸收残余的、散佚的力量成长,这样就类似于主人的分/身张梅真选择了第一种,但‘千变’极有可能选择的是第二种。如果是这样的本命傀儡……怀孕了呢?”

    除了依然“纯真”的衍喜与小白。

    以及已经有了脑洞的水馨。

    就连宣和的下巴,都几乎砸到了地面上。

    “傀儡这种玩意还能怀孕!?”

    “……总不会是那个叫云昭的家伙的孩子吧?”原彦央的思路比较奇怪,或者说,他还是下意识的觉得孩子是父系血脉。

    “他自己让自己怀孕?”谷雨理清的内容比较多,或者说她对千变的奇葩程度了解得深刻一点儿,于是她的三观果然再次碎了一次。

    “这本《机关术》里面说……”宁朔本人也是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这种傀儡名为‘千变傀儡’,是傀儡宗自古以来的精华之一。只要将生物和傀儡用秘法连接起来,那么,‘千变傀儡’,就会和原主产生一定的同步,血脉上的关联。原主的身体状况、气息、修为和一切都能投射到傀儡身上,傀儡又能在同时保住自身的能力。这样,千变傀儡才能在完美伪装另一个人的情况下,做更多的事。虽然我知道这是想让张梅真以后做些什么……”

    比如说依靠一个男性傀儡,尝遍天下男人滋味之类的?保不定还不限于男人甚至是人……

    “但反过来想,如果闵余薇怀孕了呢?”

    满室寂静,众脸懵逼。

    就是小白和衍喜,都在诡异的气氛下瞪大了眼,什么动静都没了。

    只回荡着宁朔一个人的声音。

    “这样想,另一个谜题就能解开那傀儡在被刺杀之前,是进行过一次采/补的,得到的力量总不能直接传递到千变的身上,这种能量的传输很容易暴露。那力量去了哪里呢?本命傀儡也是傀儡,总不能自己修炼吧?”

    继续满室寂静,众脸懵逼。

    连宁朔的声音都没有了。

    好半晌,夏曦才道,“真不愧是南方来的修士,思维就是开阔!但这里还有两位姑娘其实……”

    宁朔觉得好大一口锅当头往整个修仙界扣了下来。

    很想说这真正思维开阔的家伙是北方出产。

    但还是只能憋屈的将锅给接了。

    “所以千变可能还没死?”谷雨的眉头却舒展开了,“必须得说,这才符合我对他的印象,之前死得太干脆,偏偏废话又多。如果是故布疑阵,那才是他的风格。”

    “但这推测要是真的……这复活手法,可太奇葩了……”原彦央表示,听了这个脑洞,他觉得甄婉秋那种与非人异物交/配的行径都变得一般般了。

1557 高层的变故

    宁朔兜头扔下来一颗惊天大雷。

    就是水馨其实都没想到“千变故布疑阵其实还没死”这一点上。所以她也惊了,主要是被谷雨的话给惊了。

    “此外。”宁朔没有回答那几个人的疑问。

    等他们通过发言,将自己的震惊宣泄出来了以后,他扬了扬手中的《机关术》,“按照这里写的,在转移意识到傀儡身上,扮演其他人的时候,固然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但并不需要和原主待在一起。”

    “所以他带着闵余薇只是想让闵余薇怀孕,包括改造她的身体也是为了这点?”夏曦觉得自己碎裂的三观一下子粘不起来了。

    一边操控傀儡和很多男人发生关系。

    一边用本体让女人怀孕。

    这是何等的卧槽?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闵余薇’那个身体被重创,他想要让傀儡逃走的话,可以选择更改傀儡的关联对象。尽管傀儡身体被重创的情况下,千变本人也陷入虚弱期,但众所周知,弱者扮演强者很难,强者扮演弱者却很容易。很多动物的身体,比人类的身体构造要简单得多。”

    在水馨的启发下,宁朔不但接受了她的脑洞,还顺带进行了发扬光大。

    毕竟,张梅真到底是明都豪商家的少女,并非全无修炼常识。

    她接受千变交易的一个前提是,千变用元神誓言保证了《机关术》所述的一切内容为真。会在《机关术》里描述这些秘法,也是给张梅真的诱饵。

    想来千变还不至于连元神誓言都免疫。

    所有人,包括谷雨,再次露出了有神的表情,并且多多少少面露钦佩,连水馨都这样。特别合群。

    又过了半晌,衍喜小和尚弱弱的开口,“你们是在说,那个千变舍弃了自己原本的身体,变成了虫子的意思吗?”

    “嗷嗷!”小白点头,表示自己也就听明白到了这个程度。

    “嗯。”水馨回过神来,看看小白,“到了哺乳动物这个层级,动物的身体构造已经是差不多的复杂了。何况,经历过之前的事,如果出现猫啊狗啊的也会引人瞩目,虫子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宁朔听着她冒出来的言论。

    再次庆幸“林冬连”人设稳固,而在场的人都和“林水馨”不熟……

    果然,虽然其他人都觉得“林冬连”的有些用词有意思,却也没有多想。

    夏曦想想惊呼出声,“要是这么讲,那‘千变’不是已经逃掉了吗?”

    这也是事实。

    但是,作为一路追杀的人,谷雨脸上却并没有什么颓唐之意,反而嗤笑一声,“这次就算他活着,损失也难以想象。是我追杀他以来,他损失最重的一次了。”

    确实,从高阶修士变虫子容易,但换了个新身体,想从虫子变成人类可就困难了。

    其他人这么想着。

    顺带,这样推测的话,还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周二公子”,没有把自己身为金丹修士的身家都带在身上。

    夏曦又道,“要这么说的话,虽然方式不一样,但这个千变和那个钟倚迟魔君,还真是异曲同工啊,都是把主意打到了‘转生’上。”

    这个也确实。

    没想到那千变的事情,查下来,兜兜转转的,也和“转生”扯上了关系。但是……

    “钟倚迟想要筹谋转生,是因为他困于天罚。”宁朔皱眉道,“千变要是也筹谋转生,那是为了什么?”

    谷雨给出答案,她一脸冷嘲,“为了摆脱。”

    可是,为了摆脱什么,谷雨却不说了。就是很明显,谷雨认为,“千变”有后路,已经逃跑,使用转生的方式脱身,是件很正常的事。

    自从“千变”化灰消散,谷雨这个追杀一直没成功的家伙,就被疑云笼罩,怎么想都觉得有哪里想不通。这下也一下子就释然了。整个人都觉得通透起来,身上又充满了动力……

    当然也可能解开谜团之后,她又得到了一点反馈。宏愿这种事,连自己都不能确认进度的话,老天爷怎么给予回馈呢?

    “你们这些小辈的想法倒真是奇妙。”

    这时候,大儒谢昭走进了这间“闯祸者”聚集的屋子。

    显然对他们之前的讨论,这位大儒也听了个全部。不过他并没有对“千变”可能的下落提出什么意见来,反而环顾了一圈以后问,“哪个是夏曦?”

    夏曦万万没有想到,从头到尾都只是个“从犯”的自己,居然会被直接从一群人种提溜出来。不过,大儒相问,他也没那个胆子隐瞒。

    连忙站了起来,“晚辈名叫夏曦。”

    “哦,那就是你了。”谢昭表明自己之前确实是没接触过这个后辈,“张家那个小子在外面等你,如果你带着那个所谓直播的傀儡鸟呢,就带上。如果没带上,就让姚清源去帮你拿。然后你们去政事堂。”

    夏曦继续目瞪口呆。

    “刚才晚辈没直播?”他本能的辩解了一句。

    谢昭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但这笑容显然并非针对夏曦的,“是天南道台的折子,政事堂那边,让你过去演示一下什么叫做直播,还有那个晶幕和改进的留影石。”

    没错,谢昭幸灾乐祸的对象是君铎,夏曦还不够资格。

    君铎正和叶久在朝堂上辩论呢,君幼诚一份极为详细的奏折通过正式渠道终于递交到政事堂。

    简直是叶久的神助攻,反手就打了他老子一巴掌。

    所以说,他们都是大儒了,还拼什么子嗣?

    满屋子的人都莫名其妙。

    尤其是从曲城来的。

    曲城刚刚开发出晶幕和新型留影石以及直播来,就因为山海殿的事故被掩盖了风头,“直播”在那场事故里,固然有功劳,却也散播了恐慌,很多官员都认为,不应该让民众早早的知道那些变故。

    自然就不可能得到大力的推广了。

    但相关的说明,肯定已经报给了政事堂。

    此后夏曦为了游(逃)学(婚),带着新开发的直播傀儡鸟远赴卧龙山脉,在卧龙山脉的事情里,当然可以说这份直播也立了大功。

    但问题如上不说。

    卧龙山脉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大了。

    伪领域、中型灵脉、山神……一桩桩一件件,轻松将直播的功劳压过。

    但是当然,相关的说明,同样已经报给了政事堂。

    政事堂可是始终没有对此做出反应。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夏曦和宁朔几个人来到明都后,完全不像安元辰那样直接被刑部牵走。因为林诚思的要求(水馨提起),也在明都内寻找过地方,尝试过树立晶幕。尽管因为接二连三的混乱,和“有节目的留影石”过少等种种原因并没有真正开展这番事业,但肯定还有一个原因是……

    政事堂那边的态度讳莫如深。

    夏曦和宁朔都觉得,政事堂有些抗拒这种新型事物,尤其是事件一件接着一件的时候。

    这也是黎允和关启明还会对明都混乱后的场面做直播,夏曦却已经没那么做的缘故。

    他们都觉得,要政事堂关注到这种事,并且制作相应的法规来规范,或者说推广、禁止……什么都好,至少得等华国的使团过来,讨论出个结果以后。

    没想到,在这种微妙的时间段,他们居然想起来要处理了。

    或者说,没想到,天南道的君道台,居然会为了这种事专门上折?

    夏曦心中乱糟糟但完全拒绝不能的跟着谢昭出去了。

    谢昭完全没说让屋子里的其他人接着做什么。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衍喜首先问,“师傅,您已经耽误了早课了。”

    如果不能出去玩,对小和尚来说,枯坐在这里,还不如去做课业呢。

    除了宣和之外,其他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这里是故不疑阵,那么,那些“异常”就不会很厉害了。就现在看来,貌似也不是特别厉害。所以说,或者确实可以走了?

    也没人让他们在这里等待发落嘛!

    找出那么多、那么重要的线索,说什么都该功大于过不是。

    倒是被徒弟催促的宣和八风不动,大有在这个屋子里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且在这个时候,谢至珩蹭进来了。素日里张扬傲气的贵公子,那进门的动作,居然真的有那么几分鬼祟的意思。

    众人都稀奇的看着他。

    这模样……难道就不怕被他家祖宗批一顿?谢大儒总不至于连自己启蒙的后人都不认得吧?

    谢至珩叹了口气道,“我们家主去政事堂了,现在晏尚书在这儿。”

    刑部尚书晏白,文胆后期,处理善后问题肯定是够了的。可要是这样……

    “那你在躲什么?既然你家大儒都走了。”原彦央和谢至珩熟悉一点,疑惑的问道。

    谢至珩明显一僵。似乎反应过来已经进了门,一下子就腰背挺拔起来,恢复了贵公子的气度,“是这样,如今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了。我那八叔听说我们是从外地来么,住客栈也没那么方便。他在中城还有一间宅子,在康裕坊附近,人来人往的嘈杂,不算正经宅院,地方也小……但不要服侍的下人的话,住几个人倒也够了。而且周围十分繁华……嗯,想来很快就会恢复繁华。”

    之前钟倚迟的事情就是在康裕坊的百兽阁爆发开来的。周围其他的店铺里也有培养宠物的店,在兽类暴乱的时候,附近受创不小。但说到底,一旦变成黑龙,钟倚迟就“升天”去了,康裕坊大多商铺都是有各种禁制的。,夜里闹出乱子来,总没几个看店的开门揖盗。

    受创不小也很容易恢复,人员伤亡更是少。

    作为明都十三坊之一,如今的冷清,只是因为那附近的调查还在继续,因为在一系列的混乱之后,明都人还没恢复买买买的心情。

    但眼看冬祭日在即。

    难道冬祭日不过了么?

    不可能的。

    铺子们很快就会再次开张。

    想要领略明都繁华的话,确实是比这里还要好。

    只不过……

    众人再次古怪的看着谢至珩,连小白的眼神都怪怪谢十五,你确认你也是外地来的?

    当然,其实就连小白都隐约明白,谢至珩这话是说给谷雨听的,尽管还带上了原彦央和夏曦。谷雨眉头一皱,就要说话。

    水馨却抢在了前面,“住过去,要是被人打上门了该怎么办?”

    虽然明知道谢至珩的话并不包括她谁让她姓林呢?但她偏偏就是这么说了。

    谢至珩有点尴尬。

    他知道“林冬连”这是在意有所指。但也有些不高兴。毕竟他的母亲也是大家闺秀。他那父亲又不是没有风流韵事,她又哪里闹过?

    “这是我八叔谢你们的,他性子豪爽,既然说了,又怎么会反悔。”谢至珩特意歪曲重点。

    水馨本来还想说什么。

    谷雨却道,“好啊,反正我也不好住去驿馆,如今身上也没什么钱财。”

    水馨稍愣了一下。

    还是宁朔传音提醒了她一句,“千变、主谋。”

    对哦。

    水馨想起来了。

    千变居然是个男人,这就不合“天机”的判定了。而且宁朔之前的推断,也说缺少一个环节,缺少找到“张梅真”这个关键人物的环节。“后宅妇人”这一点,倒是挺符合这个环节的。

    而且……水馨想起另一件事。

    为什么他们能那么快得到张梅真的消息呢?因为张梅真和谢氏是亲戚啊!谢至珩的“三婶”,就是张氏的姑娘。

    水馨懂了。

    莫说只是请谷雨去谢八的宅邸,就算是请她回谢府,这时候的谷雨都会同意。因为她给她自己设定的使命,并未完结。

    “谢公子。”宁朔笑道,“我若也想要借住,可能住进去?”

    谢至珩迷茫的看了宁朔一眼,不知道怎么这位也凑热闹。想起对方在卧龙山脉做的事情,顿时就有些纠结。

    不过,他之前打着的名头,就是“谢八爷的谢恩”。

    宁朔可是算得上这次行动的指挥了(因为他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更果决)。难道谢恩的范围能不包括他么?

    再于是,水馨看着谢至珩的模样,就挑了挑眉。

1558 终于被重视的

    之前在第六湖的时候遇见谢至珩,水馨就觉得这人和姚清源不是一挂的。和夏曦这类也不是一挂的。是那种根正苗红正宗的顶尖世家公子哥。有着曲城的公子哥们没有的傲气,和君九韶倒是类似。

    后来就更是发现,这位和姚清源算是相反的类型。

    姚清源看着稳重端方,但真正稳重端方的人,多半是不会冒着根基损毁的危险,真心诚意喊出那句“为天地立心”的。

    谢至珩看着傲气。但事实上……却是那种中规中矩的人。

    修炼、科举、做官、修炼。

    他不会偏移这条路线。

    可按照这条线路来的话,在谷雨确切的“修佛”了之后,他就应该放下他的那点小心思了。

    现在呢?

    他不但没放下,还分明关心则乱,做了傻事,邀请谷雨,找的借口把宁朔都给带进去了。

    这么一来,倒是叫水馨看他看得顺眼了很多。

    谷雨愿意去谢八爷提供的宅院里住着,她此时的身体状况活动也是无碍了。除了还说要留在这里看后续的宣和之外,其他人自然是都先行转移。

    因为时间还不算晚,水馨出于好奇心,加上对谷雨的关心猜测她来自组织之后,水馨虽然没表示什么,心中却已经将人当作半个同伴来看了她也带着小白,跟着去了谢八遣人送上了钥匙的宅院。

    康裕坊明都最大的商旅聚集地,也夹杂了许多京城世家背景的商铺。

    这就造成了极大的货流量。

    这些商铺的货物运输,当然不可能依靠储物装备。事实上,任何由储物装备带进来的货物,都不允许被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售卖。更重要的是,尽管水馨很早就得到了一个储物手环,至今为止就没缺过这东西,现在身上带的还是真君出手的“高定”,但储物装备其实还真没那么泛滥。

    尤其是在北方。

    灵材灵物和玄修都有限。

    只看但凡是有一定修为的儒修,都能来一手“袖里乾坤”,就知道储物装备在北方其实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这就意味着,康裕坊那最大的货流量背后,需要的是大量的仓储空间。

    康裕坊周边的宅邸,主要就是住着在康裕坊讨生活的雇工之流,身份最高的也就是商铺管事。虽然外面看着还算是不错。但是一座宅邸往往住了许多人家,要么就是被改造成了仓库之类。

    谢瑞丰这个宅邸其实本来也是这样。

    外面看着没什么异常,当作仓库在用。

    但是,有趣的是,谢瑞丰这边的货,本来都是从定海城、天南道那边进货的。现在,前面的货卖完了,后面的可想而知,这“仓库”就空了下来。而且可想而知的是,如果谢瑞丰不改变货源,这“仓库”暂时就用不上了。

    谢瑞丰好歹是谢家嫡系子弟,又没被除名。

    当然不会在冬祭日之前去奔波。

    而在这个仓库里守着的,也是谢家类似于“家生”的下仆,知道这其实算是谢氏的产业,不敢怠慢,没了货物也常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

    一行人临时过来,这宅院之中,除了缺一些家具,竟然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而家具什么的,在康裕坊附近,哪怕这儿还没恢复原本的繁荣,也是喊一声就有人送过来了。

    周围虽然宅子多,难免有些人来人往的嘈杂,但宅子本身够大,私密性够好。下个禁制什么的,在这种地方也算常见。谢家下人离开之后,住在这样的宅院里,倒是能过得比客栈之类的地方自由得多。

    谢瑞丰说“报恩”,虽然不能说这算是多重的报酬吧,对京城没有根基的外乡人来说,也确实算得上用心了。

    毕竟谢至珩还没出来做事,不过领着家中的份例,是不能出门来置产的。

    只是,也正因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谷雨转了一圈之后,反而皱起眉来,不是太满意了。

    水馨之前对康裕坊也有些了解,跟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过,她也不好自己开口。

    宁朔三言两语的,就将谷雨“劝了”下来。谷雨当然也知道,如果这时候去谢府主宅住着,才肯定会一无所得。

    光是谢至珩的母亲……

    谷雨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大家闺秀的手段。

    要是不能和她们撕破脸来硬的,她们的软刀子杀不死人也能烦死人。只能暂且作罢,何况康裕坊附近三教九流都有,倒也符合她一开始进京时的打算,也就住了下来。

    水馨是在晚餐过后,才带着小白回到客栈的。

    令她意外的是,非但林诚思在这里,林诚允和林诚月也在。所有人聚在一起,简直像是一直没离开似的的。而且,林诚思和黎允的表情都很古怪。

    倒也没有让水馨多疑惑。

    一脸郁闷的关启明就告诉了水馨答案,“我们做无用功啦!”

    水馨想想,略汗颜,“我们是找到了一点线索……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那些‘异常’醒了没有,结果怎么样呢?”

    “什么‘异常’?你们今天早上弄出来的东西?我估计也做无用功啦!”关启明唉声叹气。

    水馨觉得这位也不大可能做了很多工作,就是个打下手的。

    结果反而是他最跳?

    “为什么?明明有很多线索。”水馨的目光扫过了林诚思和林诚允。

    然后林诚月冷笑一声,“你们查到再多又有什么用处。政事堂不想查了。”

    水馨瞪眼。

    就算是半下午把夏曦叫走的时候,也完全没有“不想查”的迹象啊!否则至于叫刑部尚书,六部之一去镇场吗?

    “也没那么夸张,只不过是准备转移重心。”林诚思表情古怪的道,“简单的说,今天政事堂开了一场辩论,叶大儒先得到了天南道台相助,然后又得到了谢大儒相助,他们辩赢了。”

    水馨再次瞪眼。

    “赋圣加上诗圣。想也知道政事堂肯定是他们两个最能辩啊!”关启明表情夸张的说。

    不是没道理,辩论之中文采很重要,那两位的文采是不用说的。

    “……所以辩论主题是什么?”

    “再怎么调查那两场混乱的线索,都不过是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走。”关启明道,“所以现在的重心,应该是调整民众对南方修仙界的看法,而不是等到事发后来安抚民众。”

    水馨琢磨了一下。

    “……所以怎么调整?”

    普通民众对修仙界什么的根本没印象吧?

    关启明看着她,叹口气,吐出两个字来,“直播。”

    水馨的下巴落了地。

    今天白天才给人放了个大雷的人,晚上因果报应一般的,被人用雷狠狠劈了一下。

    有些恍惚的水馨在莫名“亢奋”的关启明解说下,很快就弄明白了大致情况。当然,这个“大致情况”也是转手过好几次的了。

    首先能听到政事堂辩论的家伙传开来的,然后是林诚允打听到了传开来的话,再转告给林诚思等人筹谋应对。现在再次由关启明转告。

    水馨其实挺怀疑这经手几道的消息有多少偏差的地方。

    总之,按照关启明的说法……

    叶久提出,“不管怎么调查也是跟在别人的屁股后头走”(但这肯定不是赋圣的原话),这点政事堂的诸位其实还是同意的。

    但是叶久提出要将整个明国的工作重心“转守为攻”、“以攻代守”,却受到了其他大儒们多多少少的反对。

    原因一,北方民众已经对南方修仙界“久无印象”,即使是想要改变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此外,就算是让他们有了印象,天南地北的,难道能让他们对南方产生攻伐之心?就连北方都还没有开拓完毕。何况,怎么宣传改变也是一个问题。

    原因二,他们才给华国递交了国书,要求华国给他们一个交代!本来都做好准备要从华国身上啃下一块肉来,如今主力去宣传南方修仙界的凶残,这不是自己帮华国洗锅么!

    原因一或者还能慢慢来,原因二却是绝对不能退的。

    这也是林诚允觉得和他们大有关联的缘故。

    最后,也不能说君幼诚倒戈给了自家老父亲一刀,不能说也就和谢昭就赢了。只能说双方达成了一个短期的共识而已。

    是君幼诚的折子给了叶久一个方法。

    而君幼诚的折子,也不是慢慢递过来的,其实也是用了非常之法。

    知了天眷者的存在,天南道台也很有危机感。而且经历了万色莲和南方真君的战斗,君幼诚虽然没有过往道儒大战的经历,近期的危机感倒是比政事堂的诸位强一些。

    他注意到了一个奇妙的现实。

    也是水馨等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姚家大院里的直播,在黎允等人进入明都后,开始明都的直播之后,反而更受欢迎!姚家那个院子,已经到了“一座难求”的地步。倘若姚家不顾脸面要卖票,估计能赚翻。

    很奇妙不是吗?

    开始明都直播的时候,直播的内容不过是追查凶案,更多入镜的保不定还是明都风光。卧龙山脉那边直播的时候,却是足以颠覆整个北方格局的大场面!

    但是,就是明都直播更受欢迎。

    这在曲城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且不谈,总之,君幼诚的折子里也表达了自己由此事看出的三个问题。

    其一,民众对不牵扯到自身利益的事务过于漠视,有违“教化初衷”。对自身的安稳生活太过理所当然,在越来越难以产生感恩情绪的同时,也在安稳的生活受到破坏之后,太容易产生怨愤不满之心。

    其二,年轻儒修乃至于在职官员的能力和眼界堪忧,对卧龙山脉事件的分析浅薄,基本都只能着眼于北方,而忘记浮月界还有一个同样广阔的南方修仙界。

    而眼界对心性心胸的影响是实打实的。

    其三,不管是直播也好,在曲城兴起但还没有广泛传播的新型戏剧也罢,对民众的影响力极大,远超过往的戏剧、评书之类。

    这三点,第一点其实儒修们都有所察觉。但明国一直在繁衍人口,占据新的土地,开拓实际掌控的疆域。这种整体向上的趋势,掩盖了这种潜藏的危机。何况这几百年都平静繁华,“太容易产生怨愤不满”这一点,却是最近才深有感触的。

    第二点,中云道道台其实上折子抱怨过类似的。

    文胆本来应该是儒门的中坚力量。如今也累计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但这一大批的文胆里,即使不说被坑进去的那些,没被坑进去而去帮忙的那些,注意力大半都集中在了林氏皇室的身上。

    任仲很气。

    毕竟他麾下的大半知府也都是政事堂派遣。所以他上折子报怨。

    他虽然也觉得是林氏皇室做了鬼,但很明显跟在林氏皇室后面在卧龙山脉折腾东西的那个“南方色彩厚重”的势力更值得深究好吗!?那是幕后黄雀连林氏皇室也利用了啊!

    如果连文胆级别都这样了,若是有朝一日,大儒们决定征伐南方,需要违抗的民意就真的不只是民意了。

    可以说除了第三点之外,君幼诚折子上的东西其实没多少新意。

    只不过,“知道”不等于能大张旗鼓,大刀阔斧的去改变而已。还是之前的原因甭管别的,林氏是肯定插手插的厉害,这边总得要个说法吧?

    反正前两者又不是一夕之功。

    但第三点,成了让两种不同观点达成部分一致的契机。

    首先,是研究那直播的法器,将其品质提升,派人到定海城等海疆城市区拍摄妖兽潮。尤其是定海城。

    派人南下前往据说正一团糟的天脊和南方七十二国,那边的凡人和修仙界的情况。

    当然给民众播放哪些内容是件另说的事。

    如果灵器不能支撑那么远的距离,则可以考虑在定海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设立“中转站”。

    其次,用新戏剧,投影到晶幕上播放的那种新戏剧的形式,拍摄演绎道儒大战那段时期的历史!

    只不过,前者可以立刻开始研究,派人出发。

    后者……拍摄什么,怎么拍摄之类的,还需要摸索。

1559 前奏

    水馨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说呢,刚发现七情之道的新路就能开发“新戏剧”,就能延申出直播。“新戏剧”还没发展两天呢,纪录片、电影和连续剧就都要上线了……

    她的脑袋里,受刺激一般的冒出了许多新鲜词汇来。

    总觉得儒门一开始关心这件事,就让某些行业产生了飞跃式的发展。

    “这不挺好么?但凡开始关心一件事,另一件事的注意力总会减弱吧?”水馨最后得出结论。老实讲,她其实也不喜欢这种出了事就调查的流程。

    毕竟他们的对手也不傻。

    更何况,水馨十分确定,组织在这边的人手,都已经被组织放弃。不过是发挥他们最后的价值来搅乱北方罢了。

    查出这些人手来当然是有些成就感的。可花费的时间越多,南方组织悠闲布局的时间也就越多。

    可是,在管辖的地方出了那么多乱子,水馨也很明白,让他们轻易放下这些,直接和南方开战什么的,也很不现实。所以之前才尽力想要做点什么。

    而对苏夫人的描述,也正是想要改变。

    但别说那时候了,就是在今天听到消息以前,她都完全没想到,居然能有那么一位大儒自己“觉悟”的。

    简直是意外之喜。

    “我也这么觉得。”说了一大通的关启明超乎寻常的活跃,一边喝茶还一边赞同来着。

    “其实在之前,也有诸多关于道儒大战的话本和戏剧流传。但近年来,民众已经不怎么感兴趣,距离那年代太久远了。至少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林诚思道。

    他的表情微妙,一是觉得自己做了不少无用功。

    二是……就在曲城的时候,林诚思还想着要在“晶幕戏剧”上发力,转移道路呢。只不过后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没来得及顾上这件事罢了。包括来到明都以后都是。水馨本来可是想通过这样的法子来培养佛心果的。

    没想到……

    “但在曲城的那种新戏剧,仔细想想看,也确实是有那样的潜力。能将大家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那是,修士有个先天的优势嘛。特……嗯。”这是比较轻松悠闲的场合,水馨本能的住了口,转口道,“当初生活场景什么的都能用意境幻化出来,但是很浪费不是嘛?幻化出来的东西,都是大家日常可见的。但是像山河棋中勾勒出天地、勾勒出激烈的大战来……民众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林诚思的嘴角直抽。

    林诚月再次忍耐不住的质疑,“让我们用文力幻化给普通人看的东西?”

    “那又怎么了?”水馨挑眉看着对方,“你要人家提供给你修炼的东西,总得付出点什么吧?等价交换啊。你别告诉我说,你还不知道,演绎新戏剧是能得到七情之力,正面的七情之力是可以用来代替红尘念火的好吧?”

    林诚月一怔,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

    水馨撇开头,不再说了。

    她也承认,在北方的环境,女性天目想要出头确实是困难。大家族的女性天目出头更难大家族不缺乏男性天目,对女性天目的束缚也比较强。

    能顶着巨大的困难迎难而上的女子当然值得钦佩,屈服于现实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好鄙视的。毕竟那些得到了机会的男性天目,在水馨看来也纯属滥竽充数。很多屈服于现实的女子,资质要超过他们不少。

    “这对林氏来说也并非坏事。”黎允终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毕竟说起道儒大战,圣儒是谁也绕不过去的……当然了,如果还像之前一样,禁止任何人在戏剧中扮演圣儒,那这话等于没说。”

    林氏的声望渐渐降低,除了林氏确实出了不少不肖子弟之外,在黎允看来,和这一点也有关联。毕竟圣儒已经“升上界”,不像其他大儒还可以继续在浮月界刷声望。

    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成就,都必然会被寿命短暂的凡人渐渐遗忘。

    虽然还有各种经典和教科书的提醒,但他们都做过教化任务的,难道还能不明白?那些严肃的经典,不要说要操心财迷油盐的普通民众,就算是那些正儿八经的学子,更多也只是将之通往上层的阶梯罢了。

    道儒大战的事情,他们当然知道。

    甚至不少人能对当时发生的很多事件津津乐道。

    但那也就仅此而已。顶天了将之当做某种闲暇娱乐,却不会付出更多感情。

    相比之下,某些话本也好,戏剧也罢,虽然和经典中的道理相比,其剧情距离生活更加遥远。人们受到他们的影响,却反而比经典之中的各种道理要大得多。

    然后,林氏的问题就在这里了。

    圣儒不像大儒们大儒们至少还有同窗同僚可以相互揭短,在顾忌着同僚看法的情况下,哪怕听说了自己相关的段子什么的,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会笑笑忽略过去。很多段子还就是同僚同窗说出去的。能怎么办?

    然后段子变成了故事,故事变成了传说……只要不太过分,就继续展现心胸呗!

    但圣儒没有同僚同窗,只有弟子后人。

    弟子们当然不敢编排老师这会被群殴后人们有意神化,即不允许任何话本中,出现有违圣儒“伟光正”形象的段子,更是根本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在戏剧中扮演圣儒。

    这就导致……

    怎么说呢?黎允觉得,应该说成是“想神化都没神化成功”。到了现在,反而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因为有长辈生活在圣儒年代的缘故,反而对圣儒有更深的敬畏。

    当然了,林氏其实后来也反应过来了。适当的段子啊,故事啊什么的,有助于后来人对圣儒的印象。可惜,那时候也拉不下脸来改弦更张了。

    现在……经历过曲城和卧龙山脉,前两天都还在做直播的黎允很确定,如果这玩意普及开来,别说直播,只说是将现有的“戏剧”录影反复在晶幕上播放,避免了戏子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排练一出戏剧还招待不到太多人的情况,“戏剧”的影响力都将大幅度提升。

    若是林氏再将这次机会放过去,那就真是别想重扬先祖声威了。

    林诚允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虽然他不可能代替林氏宗族做出决断,但是,既然林诚思、黎允几人的手上都有直播用的傀儡鸟、备用的留影石,还有晶幕的制作方案,身边没了靠谱玄修(洪目前正在和嘉年大长公主他们作伴)的林诚允幸运的不需要自己去研究这些方面的技术,弄懂现有的法器能做些什么就行了。

    至少在华国来了使团之后,能给出靠谱的提议。

    虽然这么做肯定要打断正在进行的调查。

    但且不说最靠谱的线索已经被水馨等人交给了明国官方。

    明国官方正在准备的“南方直播”,本来也就是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从曲城开始,闹出乱子来的主要都是些什么人?

    道修、玄修、天目灵修、剑修。

    除了剑修之外,剩下的都并非是官身。

    毕竟,天目都是通过科举出仕。从有了科考制度之后,他们只要是使用文力,就等于给自己套上了枷锁。科举出仕,不动位置的官印就是一种监管。一旦使用灵物过多,文力有“变质”迹象,官印就会主动向上级报警。而且,一路科举都是要拜圣儒,也本来就是一种誓约。一旦未返儒门之道,反噬不是说着玩的。

    要说这官方出了变节的叛徒,这个可以理解。

    但这些人顶多在幕后给人放水、不尽心调查,出点儿阴谋诡计什么的。是基本不可能亲身上阵搞破坏的。

    有官身的道修玄修,更是要在获得官身之前,进行非常严苛的元神誓约。

    剑修则有“兵魂誓约”约束。

    但那些各个宗门的,没有官身的道修玄修,就意味着不受官方约束,是不稳定因素。他们也确实是一连串混乱的主要执行者。就好像林氏在明都的那些修士力量,表面上的身份,也一半以上是“散修”。

    如果没有了这批执行者,或者说尽力减少了这批执行者的数量,混乱就能从源头遏制。

    而要去直播(录播)南方修仙界以及海疆城的情况,那些以各种理由(或真或假)留在内陆的道修玄修,就能被打发掉一大批。天目灵修则连露面都不能随便露,对儒修们来说,也比道修玄修更好找。

    想要不接明国政事堂下达的任务?那就能进一步验证他们滞留的原因是真是假了。

    接了任务逃之夭夭?

    那根本就不用后续调查了。

    何况,比起更大的伤亡,让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暂时跑路,本来就是更好地选择。真当离开了内陆就没办法整治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能让政事堂在半天只能达成一致意见的,自然是个好武器。大家都发现挺好用,就算不能达成目标也能完成过渡的那种。

    短短的两天时间,明都附近,那些本来就在被各种监视,感到各种行动不便的散修,就大半接受了政事堂的任务,带着赶制出来的傀儡鸟奔向了四面八方。心中无鬼的简直是巴不得得到这个机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就是心中有鬼的,这时候多半都跑得很快。

    那样光明正大的理由,被要求作为保护的剑修也好,

    剩下那些隐藏着修为和身份在明都的,在没有了明处的修士们的气息作为掩护之后,也很难避开城防军参与之后的搜索。

    甚至,连那些达到了大贯通等级的武者,都足以列入关注列表了。

    任何阴谋都需要执行的人手。

    当明都这么个超大都市里,官方之外的修行者降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任何阴谋诡计,都少了执行者。

    而在同时,在明都的几个地方,已经尝试性的竖起了几块晶幕。

    直播什么的,自然还没那么快。

    从曲城送来的,从南方过来的,被录制下来的几部新戏剧已经在这里播放了。直播这种事情,也已经在明都宣传开来。虽然明都人对十二道的其他地方不感兴趣,对传说中普通人也有可能建功立业的海疆,和传说中到处都是修士的南方修仙界,在看到了新戏剧之后,还是感兴趣的,自然对修士们自愿非自愿的离开,不以为奇。

    在这期间,水馨自然也无所事事。

    对于“新戏剧”,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些隐约的印象,但也就是隐约而已。

    以她失忆的程度,能想到的也就是“喜欢场面壮观的戏剧”这一点了。所以对林诚允那边的研究,她也没有多说。

    两天时间,她就带着小白,往返于康裕坊谷雨那边,和千变出事的那边。

    出事的第二天清晨,那些出现了“异常”又被控制的人们都一个个醒了。除了三个女修被带走,剩余的人,在这两天都没显现出什么异常来。

    刑部尚书晏白都已经没有在这里守着,离开了。

    换了刑部侍郎舒贺。

    如果七天之内都没有再出现其他异常的话,这些人就会被放回去,重新自己的生活。水馨在这里肯定是不受欢迎的,不少人在看到她,看到标志一般的小白之后,都会暗地里冲她翻个白眼。

    水馨之所以还坚持跑来这里,而不是听信息就好,纯粹是因为,宣和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

    水馨可不觉得,这位宣和和尚,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他坐在这儿,对官方来说,简直算得上是碍眼。

    之前让她去看那些异常,之后又坚持不离开。

    水馨相信,他确实是看到了某些他们没注意的东西。

    不过,只怕宣和自己,都没能确认这一点,所以水馨问了好几次,宣和都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等待。

    “也是当初我发现了闵余薇的异常,太兴奋了点儿。”水馨自我反省,“好像没有特别仔细的去观察其他人了。所以说,宣和大师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潜伏在他们的身体里等待发作吗?按照之前的推断,那千变就算是侥幸逃生,短时间内也做不了什么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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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遗祸介绍:
水馨穿越修仙界,以天才的资质踏上修仙路,举目四顾—— 前无各类奇葩“主角”需要逆袭; 后无各类脑残极品欢快蹦跶; 左有好友若干; 右有蓝颜数位…… 水馨喜忧参半——这世界的节操掉得凶猛,智商居然还不曾欠费! ……等等!你说什么?这坑爹的修仙界即将崩溃!?仙途遗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途遗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途遗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