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5 随时留证的好习惯
攸关性命,谢淼也不敢端着了。开了头之后,就侃侃而谈,“潘师姐能看出晚辈在半个多时辰以前,使用了天目神通,那么应该也能看出来,晚辈除了天目神通之外,没有使用任何其他法术。晚辈的天目神通是制造幻觉……”
谢淼承认了这一点不是加强幻境,而是制造幻觉。这就意味着她的天目神通,并非“必然外显”。
“但是制造幻觉,并不足以使引爆别人体内的法术种子,也不可能始得蛊子发作吧?”
话虽然有道理。
可说到这里,还差得远。
谢淼对此也心知肚明
其一,虽然她的天目神通没有那种直接攻击的能力,但完全可以诱导别人攻击。
其二,现在“嫌疑人”就在她们三人中间。而古思娴被判定说是被埋了法术种子,丰优云则是“蛊子发作”,比起嫌疑人,都更像是受害者。
仅仅替自己开脱的话,就等于将嫌疑人的范围再次扩大,会将其他清醒的人都笼罩进去。因为,等于是说,那个人瞒住了潘雪梅的天目神通和把脉探查!
这就糟糕了。
毕竟这里的事情,不说灵茶道境,也已经和之前林氏和其他力量引发的混乱扯上了关联。谁不是巴不得的要撇清关系?一旦她想要把嫌疑范围扩大,只怕会引发其他清醒者的落井下石!
和她身份相似的那一批,大概也是经过家族的幻境训练的,尽管那里的幻境只是一些危机锻炼,没有那么惨烈的画面,却足以让她们清醒。这些人要是一起对她落井下石,她也受不了,只怕就直接被实锤了!
所以,用短时间想明白了利弊的谢淼迅速的说了下去,“此外,除了我之外,好像这里没有几个人,在这段时间里使用过法术吧?”
以她的身份和平日的习惯来说,这话实在是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那点儿浅薄的“潜意思”,在这院子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出来。
无非就是说,两个“受伤”的,其实是自己伤害自己,以退为进,掩盖自身本来就有的异常呗!
别人也就还罢了。
丰优云本来就情绪不稳,心怀忐忑,各种担忧。听到这话,直接跳了起来。但她也并不反驳谢淼,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以后,立刻就不管不顾的转向了苏倾的方向,举起右手。
“我丰优云以神魂为誓,从今日见到苏教授起,到我以神魂起誓之前,都没有使用过天目神通,也没有用其他任何法术,做‘治疗自己’以外的事情。没有用法力攻击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在一刻钟之前,在潘雪梅师姐告知‘蛊子发作’之前,我对‘蛊子’的存在一无所知!若有一字假话,修炼根基立刻损毁!”
话音即落,不少人都觉得不陌生的波动出现。
誓言成立。
丰优云体内的毒素造成的伤势还没有好全,脸色有些不好。但她眼神坦荡,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其他的伤害。
她情急之下,并没有使用什么优美的措辞,但元神誓言应该遵守的点都遵守了。尤其是“详细而明确的界定范围”。
学校里肯定是有教这个的,避免学生被不合格的元神誓言蒙蔽,也避免学生自己被范围界定不够明确,范围涵盖太广泛的元神誓言坑了自己。
不说别的,丰优云不能说她和那个神秘势力没牵扯她已经牵扯到了。
此外,元神誓言的范围界定越小,内容越明确,元神誓言产生的“枷锁”也就越轻。这对立誓的人也是有好处的。
丰优云这个誓言,虽然语言不算优美,还有那么点儿废话,其他方面都算是范本型的了。时间和事件的限定非常明确,确实足以证明她在这件事上的清白了。
不过这么一来,毫无疑问的,立刻就又将本来已经得到了一些成果的谢淼给逼到了角落里,架到了火上考!
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如水馨、莫兰;还有不想要牵扯到自己只想快点水落石出的比如说其他贵女;以及在思考这桩事的前因后果和可能影响的,比如说苏倾师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淼身上。
元神誓言这种东西,别的不说,用来自证清白还是很好用的。既然想说自己没问题,那就别做口舌之辩了,直接学丰优云用元神誓言呗!
显然,谢淼也并没有想到,丰优云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明明还有一个嫌疑更大,至少有“毒蛊”实锤的古思娴不是吗?
而且,“元神誓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本身就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走投无路,被迫无奈”的标志。
在贵女们的事件里,“元神誓言”一般就代表着认输和退让,根本就不是她们愿意选择的解决方式。哪怕是认输,也要更有体面吧?谁能一下子想到“元神誓言”这种应对方式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淼竟然没忍住的退后了两步,好一会儿才干笑道,“我本就不是说丰师妹,古思娴不过是身体受了点伤,也吃了灵药了,还昏迷到现在,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所有人都看着她的挣扎。
很明显,她的阵脚已经乱了。
苏倾叹了口气,“控制起来吧,通知她的家人……”
“糟糕!”潘雪梅大惊失色的打断了苏倾的话。
因为,明明还打算挣扎下去的谢淼,这会儿眼睛陡然瞪大,露出了不可置信,又不能接受的眼神。她的嘴角溢出黑色的鲜血,身上也迅速浮现出黑色,她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心跳突兀的停止了。
她死了。
尽管之前就已经发生了不少事,死亡却确实是第一例。不管怎么说,这是谢氏嫡女!
连苏倾都吃惊的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她身体里藏毒,你没有发现?”
这话自然是问潘雪梅的。
潘雪梅也很吃惊,“确实没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话大失水准,苏倾瞪了她一眼中毒者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这不很正常么!
气氛一时沉默,沉重开始蔓延。莫兰手上的茶(普通)就这么端在手上,作为纯围观党都惊呆了。
在场的人里,唯有水馨和她的灵宠小白不觉得吃惊。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敌人或者调查对象,往往不是死得很干脆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让她怀疑她的天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就不能带个“反派话多”的“主角必备光环效果”?
已经“吃亏多次”自觉“经验丰富”的水馨再次一个打破沉寂,举起手中的留影石,“刚才,从检查开始我就留影了,需要吗?”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都转向了水馨。
连莫兰都是一脸震惊,甚至是额外震惊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人比她还先习惯“摄影”这种东西?
“嗯,从姚家大院看直播开始,就觉得,随时留证是个好习惯。傀儡鸟太显眼了,但如果拿在手上用的话,不用那么麻烦的。”
傀儡鸟本身更多是个“自行移动及远程控制装置”,负责摄录的始终是它眼睛位置的改装留影石。
水馨骨子里是个剑修,比起飞剑当然更喜欢持剑啦!
如果不能随时拿着剑往上冲,就拿着别的东西,做点儿别的事情好了。
此外,虽然留影石也是法器,比“照明珠”什么的,制作过程麻烦多了。并不是能够普罗大众的东西。可水馨想要的话,不管是林诚思还是宁朔,都至少能给她十几个备用的。
若非如此,水馨也不会产生“安元辰要失业”的错觉不是!
“需要,有道理。”苏倾由衷的赞同道。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死了一个大儒嫡系,虽然谢昭并不会因此怪她,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获罪。但难免要有些扯皮的。有留影为证的话,扯皮难度至少能降低一大半。
“再找一个人来吧。”苏倾开始摆弄自己的官印,“雪梅你先站一边,我们需要确认她的死因,然后通知谢大儒……”
大儒嫡系的死因,还是有潘雪梅参与的事件,肯定就不能全凭潘雪梅一个人来判断了。这对潘雪梅也不好。
此外,苏倾也不会再叫谢家的其他家长,直接找上了大家长。
毕竟,线索如此明显,总得继续查下去。
最后,谢淼最后说得也没错。丰优云确实是受牵连,应该是被当作了转移注意力的棋子。古思娴的伤势也没那么严重。她又不是惊吓过度,昏迷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苏倾做完几件事,又坐了下去,揉揉额头,“优云,你自己想想,你可能是什么时候中的‘蛊子’?”
丰优云肯定的道,“一定是今天,昨晚我有详细的‘自省’过,确认自己的旧伤。刚才也简单自省了一下,这个‘蛊子’的爆发痕迹很明显。从我的食道开始爆发。”
褪下了伪装之后,丰优云是干脆利落的样子,“如果是通过呼吸,也应该留有痕迹。然后,我今天在来这里之前,在家中用过了早餐,在学院吃了几块点心。茶水也是在吃食前后。”
潘雪梅在这件事上,还是可以发言的。
“那蛊子微小无味,确实可能被毫无知觉的吃进去。但要说能起到类似效果的毒素也不知道有多少,这蛊子最大的特点,应该是‘蛊类特性’,与生命有同源之处,半个时辰就会消失得毫无痕迹。如果等蛊子得痕迹彻底消失,丰姑娘的情况看来就会像是‘法术反噬’而不是旧伤发作。”
“其他人要是中了‘蛊子’,‘蛊子’消失后会是什么情况?”
“与外力导致的内伤别无二至。”
苏倾和潘雪梅的一问一答,表示暗算丰优云的人,必然知道丰优云暗中练习战斗到有些过头的事实。
且从谢淼到引动丰优云体内‘蛊子’,也确实是差了一个“直接动手”的环节。
“有谁知道你这样练习?”苏倾直接问丰优云。
丰优云顿时一脸难色,她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很关键。但是……
“学生就是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啊,连陪练都没有的。”
有个靠谱的陪练的话,也不会练出暗伤来不是?
“练习地点?”
“是外城的‘有余武馆’,那里有专门提供给道修、玲珑心练习法术的地方。每次学生都是借着去‘百味书屋’看话本的借口,乔装改扮去的。‘百味书屋’也有读书的静室,和‘有余武馆’距离不远。往来的一般都是些普通百姓,或者商家之人。毕竟在内城、中城也有类似的书屋。”
对不少大家闺秀甚至是商户女来说,话本是一种“不让拿回家”的喜好。
尤其是那种才子佳人类型的。
与其拿回家里提心吊胆,不如在外面看了。
这种需求,就催生了明面上卖正经书,暗地里给人静室看话本的服务。但那也称不上“暗”了,应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只要不被熟人当面看见,就可以当作没发生不是么?
总之,这样的地方不是很盛行,但也不算太稀奇。
水馨和莫兰不知道这样的地方,一路吃惊到不知道该摆什么脸的云佩钰低声解释一下也就懂了。
只是……
“这么说来,你就是露了行迹,也不会知道有谁将你看在眼里。”
丰优云心虚的低下头去。
就是这样的呀!
但苏倾没有为难或者怪罪。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丰优云只是想要瞒着家人,又哪里想得到要防着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势力呢?
“对了。”丰优云却想起另一件事来,“在学生回家的时候,会经过中城康裕坊一家叫做‘五胜’的香坊,在那里买过‘五藏香’,就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了。”
五藏香,安抚疲劳,提振精神,让人隐藏自身不利状态。
是丰优云隐藏自身状态的辅助工具之一。但因为五藏香的香味不错,在日常的很多时候也都能用到。
一般人看丰优云买五藏香未必会多想。但如果知道她偷偷练习,看她买五藏香,立刻就能判断她出问题了。
1576 誓约之毒
谢昭的速度,貌似出奇的慢。
苏倾也没了需要立刻问的问题,而各个晕倒的姑娘们的陆续醒来又造成了大片的混乱。倒是让灵茶道境以来,连续不断的事端,暂时在混乱中告一段落。
云佩钰暂时被请了出去。
不在贵女圈的水馨和莫兰两人,虽然彼此没有什么交情,却因为都不愿意待在远处的缘故,干脆结伴走到了另一个院落里。
当然不是为了赏景。
两人都没这个心思。
水馨知道莫兰的性格,可不想和她一路沉默。但又不想和她讨论新戏剧的问题她担心被莫兰弄明白自己的来路。
“林冬连”这个马甲还不想丢!
“想想看,那中间还有一个……”水馨主动感叹出声。
“林姑娘说那‘缺失的一环’?”莫兰也不怎么怕那些姑娘。
所谓“缺失的一环”,自然就是指直接动手攻击了丰优云和吴思娴的人。那可真未必是谢淼做的。谢淼也许制造了幻觉,可是,因为幻觉攻击,在那之后还表现得毫无异常,更是在潘雪梅面前掩藏了自己的攻击痕迹的人,也是怎么想都觉得了不得啊!
心机、城府,还有演技。
“嗯,我倾向于是谢淼发出了第一声尖叫。所以她才要立刻设法掩饰。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是,她动手的对象是吴思娴,为她制造了幻觉。”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吴思娴还没醒?”
“再怎么惨烈的景象,旁观和置身其中的差别,一定都是很大的。”水馨点头道。
“但谢淼没想到有人同时攻击了吴思娴?”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谢淼还在同时构造了另外的幻境呢?再说,总还有一个人攻击了丰优云啊。”
丰优云的元神誓言算是这个事件里最简单明白的一部分了。直接堵住了好几个可能被利用的点。
“我都懒得瞎猜。”莫兰摆摆手,竟然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样子。
水馨好奇的看着她。
莫兰揉揉额头道,“以前在南方的时候,我觉得万花门已经够丧心病狂的了,不停的创造新的低阶丹药那有多大意义呢?炼丹师的数量终究有限度,能掌握的丹方也很有限……我是说,我的本职是一个炼丹师,但我并没有兴趣去掌握无尽的丹方。但我来了北方以后才发现,万花门的丹方算什么?这里的灵丹种类倒是不算很多,可‘香’这种类似的东西,香方一万种都不只!这里的商铺种类、官职体系什么的,也繁琐得惊人。破案什么的,需要的知识量也实在是太大了。”
水馨也有点感触。
什么“有余武馆”啊,“百味书屋”啊,还有之前的“专业医馆”,以及“五藏香”什么的……
要是没人解说,光是苏倾的问话,就足以让人懵逼好多次!
不过,莫兰这么说的话……
“莫姑娘是之前编写新戏剧的时候,体会到这点的吧?”
莫兰戚戚然的点头,“那时候已经有所体会,如今体会更深。”
“可惜,今天只怕是看不到莫姑娘你的新戏剧了。”
“这个无所谓。”莫兰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下,声音中却又有种奇妙的释然,“我之前也没想到,云公子的亲戚是那一位。”
水馨有点明白莫兰的想法,或者说明白了莫兰会积极起来的原因之一。
北方的强者和南方的强者不一样。
水馨还记得,自己见到的第一个……或者说第一群南方的金丹修士,就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种毫不掩饰的,“视弱者为蝼蚁”的气息。让低阶修士做炮灰、诱饵什么的,那是天经地义一般。他们的尊重只给与修为而非人格。重视的范围广一点,在“修为”上加一个“门派”的条件。
而在北方,哪怕是单纯为了名声都好。
伪君子行善难道就不是行善?
总之,北方的高层对待小修士的态度明显更好不说,也不会那么轻视小修士的命。这让莫兰有了一定的安全感,这才敢慢慢露头可一下子露到大儒夫人的面前,显然她还是不那么安稳的。
“嗯……”水馨虽然不打算和莫兰两个人讨论新戏剧,但是看莫兰对抱周夫人或者苏夫人的大腿都还有那么几分犹豫的样子,就还是说了出来,“我前两天去查佛门的一些经书,君家的九公子君九韶帮了我的忙。从他那里我知道,他和南边来的那个修士,叫做宁朔的,正在筹备一出新戏剧,就是暂时找不到戏班子,自己也没有做戏剧的经验,正要找人帮忙。我对这方面是没兴趣的,莫姑娘你有兴趣么?”
莫兰肯定是有兴趣的。
毕竟炼丹、炼香什么的,在北方是“料少人多”,她顶多就是靠家族秘境的灵药给自己炼制修炼的丹药,连自给自足都不容易。想要换到更多的资源,总得有些其他法子。还有什么能比“新戏剧”更轻松的么?
之前改进晶幕、留影石,发展直播,得到的官方奖励就不少了。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的功劳会被无视,或者被什么权二代侵占呢。
现在有个好的开头,自然就该继续。
只不过……莫兰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为了“宁朔”这个名字。“宁朔”是那两个人的“手下”,莫兰对此也是清楚的。而君九韶,看起来像是君氏这个大家族,对“天眷者”的投资者……
“林姑娘就不担心我眼高手低,刚才都是泛泛而谈?”莫兰一转念,如此说道。
“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啊。”水馨却是完全不在意,“我觉得莫姑娘已经证明自己了。至少有足够新奇的点子……嗯?好像大儒们来了。”
水馨说着松了口气,“我还担心谢家会先有太太夫人之类的人过来呢。”要是来个“后宅撕逼”,简直连围观都没法愉快的围观了。
“……不过,”水馨想想看,又自言自语,“既然是苏夫人坐镇的话,这也很正常吧。”
莫兰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姑娘一副貌似迷妹的样子不过隔了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而且,“你怎么知道‘大儒们’来了?”
“我的血脉天赋,不对,修炼资质就是沟通植物啊。植物其实很敏感的,就是反应比较慢点,一般看不出来。”
水馨一边回答,已经一边往之前的院子走去。看她的模样,莫兰竟有些羡慕这就是出身北方的好处吧?能见到大儒,都会觉得是天大的荣幸。像南方的修士,除非是那些强者的直系后代,否则谁愿意见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啊?巴不得能遇见的全都是在能反杀的范围之内的。
不过,虽然踌躇了一下,莫兰还是跟着去了。毕竟她刚才也在现场。这时候要是特意避开,反而会从酱油党变成“貌似行迹诡异的人”。
“我们刚才实验了一下那个灵茶道境。”明明是亡者的先祖,谢昭来了现场之后,却不过是淡淡的睨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就先解释了一下晚到的原因。
反正他们也已经晚了。
苏倾也是同样的想法,立刻就好奇的追问,“我来不及试第二次,你们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无法想象会有那样的事发生。”张煜道。
谢昭则说,“可惜不能让我仔细观察‘我自己’,不过我觉得那里面的我好像老了点。”
“结果呢?灵茶道境的结果是什么样的?”苏倾不意外灵茶道境“被固定”的事情,她在意的是,之前被打断的结局。
“就在你看到的结局那里,一株灵茶树从‘大陆中央’长了起来,是原始茶种的样子,茶树边上龙凤环绕,还有数十种已经消失的神兽幻影相伴,直冲云霄,然后就天地茫茫,幻境消失了。”谢昭一脸无语的回答。
“龙凤么……总不会是黑龙青鸾吧?”苏倾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既然谢昭说到这地步了,当然也不至于隐瞒这一点,“那倒不是,是青龙金凤。”
谢昭随即主动转移话题,“然后呢?这灵茶对师妹你的根基有没有作用?”
苏倾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没喝?”
“喝了点,但是太少了。没什么感觉。”
“灵茶对我作用也微乎其微,但我的根基确实是得到了一些弥补,这种弥补并非来自于灵茶,而是……”苏倾指了指头顶,“当然,这还不够。估摸着还得做点儿类似的事情。”
谢昭没问“类似的事情”是什么,而是总算,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地面上软倒的尸体上。看他的表情,显然是看不出什么悲恸之色的。
“所以她怎么死的?”谢昭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问道。
在这两位大儒到来之前,苏倾召唤的其他医修也到了,而且是直接从刑部找来的,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刑医”,专门检查死人,确认死因的。
就在水馨喝莫兰两个人离席去其他地方的时候,两个刑医和潘雪梅以及另一个被喊来的男性医修,已经对某人的尸体进行了“会诊”。
除了潘雪梅,剩下的刑医也好医修也罢,都是男子。
此时这几个人对望了一眼,看着人已中年,年纪最长的刑医站了出来,“谢淼姑娘死于中毒。”
谢昭几乎翻个白眼这不废话?全身没有外伤,但皮肤上,正常死人不会有的青紫色筋络浮出。这不是中毒是别的什么死法不成?
“但我等确实从未见过这种毒素它似乎早已经潜伏在谢淼姑娘的血管之中,随着血液流遍全身,然后忽然在同一刻,同时爆发……而在爆发之前,又没有任何端倪。当然,这最后一点,是这位潘医修所言。她曾在死者死前,为死者把脉,发现死者动用了先天天目,且天目可能受到一定冲击,导致气息不顺。但并非在死者生前,发现毒素。”
说到后面,就直接将锅甩到了潘雪梅的身上。
谢昭也不觉得意外,却并不去问潘雪梅,只是道,“血液之中分散潜伏的毒素在同一时间爆发,导致死亡。这一点可能确定?”
“自然可以。”
“那么,不管在爆发之前是否容易找到端倪,只说这种忽然全身爆发导致死亡的毒素,你们可有经验?”
刑医皱起脸。
不管潘雪梅是否学艺不精……谢淼在忽然死亡之前,看起来都是很健康的,外表并无端倪。这一点满院子的人可以作证。
所以……
这个中年刑医叹息一声,“下官无能,下官能想到的,只有‘誓约之毒’。”
水馨和莫兰两个,已经悄咪咪的回到了院子里,在角落里坐下了。两位大儒到来之后没有说要见什么人,自然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自己跑上去拜见。
听到这儿,水馨和莫兰两人,都有种松口气的想法难得不需要别人解说!
确实,如果是“誓约之毒”的话,不管怎样都很合理呢。
所谓的“誓约之毒”,就是在立下元神誓言的时候,作为元神誓言必然存在的“若违背誓言……”的那一部分。
不过一般来说,都是“神魂遭到反噬”比如说之前丰优云的誓言,若是她说了假话,那么“根基损毁”的方式,就应该是神魂遭到誓言反噬而受创。因为她没有额外规定什么,“神魂受创”,也是足以损毁任何修炼根基的伤势。
但也有一种方式,就是吞下一种毒药,立誓说“若违背誓言则毒药发作,不违背誓言则毒药潜伏于身”。
这就是“誓约之毒”。
但一般来说,很少人会选择这一种。
毕竟这就是吞下了一种毒药,不违背誓言,也许不会有事,但也保不准就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引动毒药啊!
元神誓言也是完全可能导致“誓约之毒”变异的!
至于这“誓约之毒”发作之前是不是好查探……显然那刑医自己,也并没有概念。
一是因为用得少,二是誓约之毒发作前都没什么征兆……
“所以‘誓约之毒’这玩意的优越性在哪里?”谢昭忽然扭头问坐旁边的张煜。
“将背誓后的惩罚交给外物,自身留下的誓言印记就会更难察觉。”张煜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1577 又死一人
元神誓约都会在元神上形成枷锁,哪怕是判定一时言论之真假的誓约都会。代表着和某件事扯上关联。按照自古以来的记载,这种枷锁,会对日后的修炼产生影响。但话说回来,传下这种说法的上古时期,属于仙神都不罕见的时期。
元神誓言的“约束”,很多时候,都要到修炼的大后期才能体会到。
对于一般的修士来说,只要不至于违反元神誓言的规定,不引来元神誓言的反噬,不弄出太多的元神誓言来自己一个一个的套枷锁,在金丹境界之前,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如果只是一些证明真伪的“即时性生效没有后续约束”类型的誓言,则是修炼到了元婴境界都感觉不到任何问题。
不轻易发元神誓言,更多是因为自古相传的警告,在修士之间形成的传统。
当然了,元神誓言和本心违背导致道心不稳心魔滋生什么的,那是另一回事。
总之,谢昭这样的大佬,虽然对待小修士会比南方的元婴真君们更柔和,不至于随意将他们当成炮灰,但在一些细节方面,也不会太在意。
了解了谢昭的死因,也大致了解了整件事发生的过程,谢昭略略沉吟了一下,就现招手对潘雪梅道,“你说一下你的天目神通,然后说一下你对这些姑娘们的检查情况,用元神誓言保证自己所说为真元神誓言的条件和限定,想来不用我教你。”
最简单最没有后遗症的元神誓言而已,刚才丰优云那个小姑娘情急之下都毫不犹豫的立了一个,潘雪梅当然不可能拒绝。
事实上,这已经是她最好的脱身之法了。
只要谢昭不将谢淼的死亡算在她头上找她麻烦,谢家的其他人就更无法这么说。
潘雪梅立刻越众而出,走到了一处空地上,将自己的天目神通详细的解释了一遍,然后立下元神誓言,保证到此为止,没有一句假话。
在一边看戏的水馨和莫兰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貌似也是一个解决办法。
但是,总不能让在场的几十个女学生,全部照猫画虎的来一个元神誓言,确认自己没有动过手?或者谢昭真的打算这么做?
水馨还好,只要不让她立誓说自己“林冬连”的身份是真,只是让她立誓证明说来到这个院子以后没攻击人没出手没说假话什么的,她毫无压力。反正有个本心誓言在前,自己已经给自己套上最大的枷锁了。其他的誓言也没什么用处。
莫兰则开始默默的思考,回顾自己来到这院子里以后所说的一切,感觉略有压力。生怕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至于那些贵女们,更是已经有些炸锅,一个个的顾不得尊卑实力之分,看着谢昭的方向,一边还拼命的用眼神联络其他人,大有谢昭一开口立誓就连名抗议的架势。
但谢昭真不打算让这里的所有人都立个誓言。
让潘雪梅立誓,是因为这是一个关键点,而且潘雪梅这人他又了解,是个可以重点培养的苗子,立个无伤大雅的誓言也没什么。
但其他的贵女们,谢昭只想露出心底的嫌弃脸来。
来了这座宅院之后,没说过谎言。没动过坏心,没攻击过别人?谢昭还真怕这些人立下这样的誓言,立刻就能倒下一半。也许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走后宅路子的女人,藏头露尾言语攻击下小绊子什么的太常见了,连学生也不例外。
何况,正因为这样这些人也有自知之明,加上“面子”之类的原因,以及“理论上平民”的身份,那些不准备走仕途的姑娘们,肯定也会在他提出“立誓”的要求之后各种反对各种抗议的。
他又确实没有充足的理由和手续,能让她们立誓。
才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扯皮上面。
根本就不提立誓的事。
“按照潘雪梅所说,她的天目神通肯定能看到其他天目神通的启动,但在法术方面,却有一定的可能看错。但看错的前提有‘斗境高深、法力波动轻微擅长隐匿、外力施法’,这几种可能。”
这是潘雪梅立下了元神誓言的说明。
元神誓言成立没有反噬,这就说明,哪怕潘雪梅的天目神通不是这样,至少在她自己的认知里也就是这样的。
苏倾点了点头,“我当初就给她测试过,如今她已经是文胆,能让她觉得‘高深、隐匿’的可就不是一般的擅长隐匿了。而外力施法,我倒不觉得我会看不出来。”
“所以事实上,有了她的誓言,就基本可以确认‘没人使用过法术,而除了谢淼之外,也没有人使用过天目神通。’”
“或者那个天目神通就恰好克制她的。”张煜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这些人的天目神通师妹你都知道吗?”谢昭继续问苏倾。
苏倾直白的翻了个白眼,“那是女院!”
她正职是史院教授好吗?
不过……
“我知道其中一半人的,这些人都不行……之前也拉着雪梅做过实验,暂时没有发现能逃过她天目神通的天目神通。当然也确实不代表不存在。”
谢昭对此也无奈。
很多先天天目的女修,因为不上实战课,不走仕途之路,时间一到就嫁人生子主宅后院。她们身上唯一一个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掌握的“天目神通”,几百年了都可能没人能知道!
“那么,我们就不先考虑这种可能天目神通的可能。”
谢昭如此说道,“不管是蛊子,还是这个古家姑娘身上的法术种子,有没有可能通过非法术的方式引爆?”
潘雪梅立刻回答,“蛊子可以用一种特殊的香气。不过,这种蛊子的数量不少,需要的香味也不同。这地方香气混杂,已经很难追溯。”
谁让儒家不问男女都有熏香用香的习惯呢?这些姑娘们在上午打了一场架之后,少不得还要换衣服、换香囊之内了。身上的香气或者还可以保持,空气中的香气那真是彻底混杂了。
“但古姑娘体内的法术种子,下官无法想到有其他的方式引爆。”
想要引爆法术种子,要么就是古思娴自己刺激了体内的法术种子,要么就只能是谢淼出手。按照追溯出来的时间来看,无疑,水馨之前的猜测是有可能的。
谢淼在受到了灵茶道境的刺激以后,为了转移注意力,直接对古思娴使用了天目神通,促使古思娴主动刺激了体内的法术种子而昏迷。
甚至连之后那只蛊虫的袭击,都可以推到这一点上。
而要是连蛊子都可以用香气来刺激的话……要说整件事全都是谢淼所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谢昭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捏捏胡子,对苏倾道,“苏师妹,你似乎就不应该把我找来啊!我这下,似乎是应该直接下力气去调查我这个后辈,到底干了些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对。”
“我来。”张煜则直接接手。
虽说如今线索相当繁杂,看着似乎无从查起,但其实还有一个简单明了的办法,“苏夫人请再泡一次灵茶,引动灵茶道境。”张煜不去追究那些可能,而是剑走偏锋。
“……但那第一声尖叫,只怕还真是谢姑娘。”
“但要是没有她,就一定不会有第二个出问题的人了么?”张煜反问,“这灵茶道境,足以让我等的心神都受牵引。但对于那第一个尖叫的人,却算得上是‘排斥’甚至‘攻击’。虽然目前无法解读那灵茶道境的真正含义,和我国国运有所牵连却是肯定之事。如果没有第二个人被‘排斥’或者‘攻击’,作为今日之结束,弥补之前未完之遗憾。不也正好?”
“这还真是个法子!”谢昭对张煜简直刮目相看!
苏倾自然也没意见。
经过这连番的折腾,该做的事情不少没做,时间却已经快要接近黄昏。如果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谢淼所为……虽然谢昭就要麻烦了,得下死力去查,但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也是好的。
反正其他的线索也都不是一时半刻能搞定的……
苏倾没意见,其他人就更没意见了。
尽管想想那恐怖的灵茶道境,不少姑娘的脸上都露出了忐忑、惊吓、不敢看这样的表情,却也没人敢站出来反对。
只是看灵茶道境而已!
又不是要立下元神誓言!
如果能看完灵茶道境就证明自身无辜,这已经很好了好吗?毕竟牵扯到了前段时间的混乱!
于是,没有多久之后,灵茶树再次在苏倾的身后升起。
谢昭也是心大得很,明明是看过一遍了,却依然将目光投向了灵茶树。
唯有张煜,尽管那灵茶树的树冠貌似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作为大儒却也能够不为所动。端着一杯普通的,没有任何道境可言的茶,他的目光在院落之中逡巡。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保持着脖子微微扬起,看着灵茶树树冠的姿态,包括那只安静得巨型玩偶一样的天罡狼。
它和它的主人表情甚至没有什么异常。
其他人么,尽管都不是第一次看这个灵茶道境了,但那些女院弟子们,还是多多少少的,脸上有苍白之色。
看来,虽然被牵扯着无法出声,脸上的表情倒是不受灵茶树控制。
出于大儒的某种直觉,张煜并不觉得全部都是谢淼所为。
虽然谢淼确实是有问题。
但按照谢昭在路上所说,谢淼这个后辈在他的印象之中,是个颇为刻板的人心里面怎么想,谢昭当然没关心过,但在面上,却是个“从不在外逗留”的性子,晨昏定省做得特别好。
她确实可以通过制造幻觉的天目神通,让一些人不知不觉的替她效力,可以她的修为,不可能瞒得过谢家大宅,也不可能影响到实力高深的人。道境的限制摆在那里。
换句话说,以她那固定的行踪和天目神通的限制,很难把蛊虫送到古思娴的手上,让她信任的收下!
就那么粗暴的将实验室流出的蛊虫和蛊子什么的都往谢淼身上推,却很可能会错失一个重要线索。
而且,蛊虫是要攻击他的前妻卢氏的。
不管事情再复杂,想要针对婚契下手的目的都简单明确,不能被其他东西掩盖。
不过,这一次的灵茶道境,是不是真的会出问题,张煜也并不能肯定。
张煜估算着时间,正注意着那些世家贵女们,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的发现,自家的前妻身上,一直安静的前妻身上居然出现了异常!
她的身上,出现了一层朦胧的白光!
下一刻……
培养出了那灵茶树的“林冬连”,目光也突兀的从灵茶树的方向抽离,悄无声息但并没有掩盖意味的,也将目光落在了卢氏身上的那层白光上!
再下一刻,贵女群中,一个贵女发出了一声惨叫!
只见一道白光,从她的体内绽放,冲破了她的天灵盖,直冲天际。原地只留下了一个头颅破碎的尸体!卢氏身上的白光同时消失!
张煜的目光扭过去,绕是见多识广的大儒这会儿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看灵茶道境居然能看死人,这绝对是第一次。
问题是,张煜当然也很清楚那从贵女身上冒出来的白光,与他前妻身上冒出来的白光根本就是同出一源!
灵茶道境消失。
回过神来的其他人也吓坏了。尤其是女院那些刚清醒没多久的女学生们。那个贵女死得实在是诡异离奇!
一时间惊叫声四起,女学生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甚至不少人失了礼仪直接推翻了凳子,躲得远远,似乎生怕被那离奇的死亡方式给波及。
“这又是怎么死的?”苏倾大为头痛的按着额头,“话说,这谁来着?”
一个走后院路线的贵女,已经快要“毕业”了,苏倾觉得毫无挽救价值,基本已经从记忆中删除了这位。就记得貌似之前也是晕倒的一员。
“是,是古,古家的姐姐。”南云迟距离最近,话都要说不清了。结结巴巴的回答,甚至没说这姑娘的家世。
还是高菡补充,“不是那个古家,是工部侍郎的古家。”
1578 进展
其实南云迟的表现都不能说很差了。
这第二位的古姑娘,实在是死得太突兀,也太离奇了。尽管称不上血腥白光过后,剩下的残躯一滴血都没有留。但这反而让那破碎躯体的细节更加清楚、突兀。
仿佛融化一般的五脏六腑,仿佛被切割开来的颈部血肉和大脑……
而且,谢淼死亡之前,至少已经坐实了“嫌疑人”的身份,身边没啥人。有个缓冲。她死亡的时候,也还有很多胆小的贵女本来就处于“被吓晕”的状态。现在可不一样。
别院的院子本来就不是很大,大儒到来之后,仿佛是为了对抗大儒们可能的“过分命令”,所有学生都聚集在了一起,那古姑娘身边五步之内就坐了六人,除了古思娴之外的其他人也都清醒着。
突兀的出现这么个死人,现场简直一团混乱。
撞到别人的,撞到树的,撞晕的,或者没撞都晕的,简直一言难尽。
至少,连经历过海疆大战的张煜都觉得一言难尽。问了那个死者的身份之后,就愣是一言不发,等到骚乱平静该晕倒的晕倒该躲走的躲走之后,才拾起一开始的念头。
水馨这会儿也在眼神放空的走神没法子,辣眼睛。
工部侍郎的古家,不就是那个“骗婚”张梅真的家族么。收了好处去求亲,做了“千变”的助攻。
说起工部侍郎的古家,水馨立刻想起这桩事来。
咦?说起来丰优云好像之前也说是工部侍郎侍女?工部好像侍郎的位置也就两个人吧!
正在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就听见张煜叹了口气,“卢氏,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因为那古家姑娘死亡的时候,卢氏身上的白光就消失了。除了张煜和水馨,并没有人注意到卢氏身上的异常。
张煜这么一问,别人不说,卢氏自己脸上都冒出了几分真切地疑惑之色,“什么?”
“那个,我能说话吗?”水馨连忙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林冬连”这个身份是在大儒们面前都有过备案的。不说别的,这株独一无二的灵茶树就是她培养出来的。她的特殊资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是特殊的天目神通。
“你说。”张煜道。
“嗯,就在之前,灵茶道境里开始长出新的灵茶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能动了。而且能和那株新生灵茶树产生一定联系,就像是和现实中的灵茶树沟通那样。这一点我可以立誓为证。”
水馨道。
立下过本心誓言的她,只要不违反本心誓言,其他誓言其实都无法对她造成影响。违誓的惩罚还是会有,但只要不违反,枷锁是真没有。
“但接下来的话只是我的感觉,我不能保证一定正确。我能感觉到那株新生的灵茶树上汇聚了两股外来的力量,一股来自卢夫人,一股来自这位古姑娘,两者好像是发生了一些碰撞,再然后,灵茶道境就破碎了。”
这次灵茶道境也被打断了。
但和前一次不同,这次的灵茶道境进展到了“灵茶树起,龙凤生”的地步。
水馨一停顿,谢昭就皱眉接口,“张老弟,这次灵茶道境和我们上次看到的不同,灵茶树长到一定程度就不长了,而且只现龙凤不见百兽,龙凤也只是绕着灵茶树飞盘旋,没有飞腾之相,倒像是灵茶树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说明这种灵茶道境受泡茶者的心胸影响很少,和外界的交互关联却是史无前例!居然连“剧情”都会受到外界的影响而改变。
能打破灵茶道境的,目前看来却只有“来自道境内的声音”。
虽然目前知道的,能有“剧情”的灵茶道境只有这一种。
就不知道卧龙山脉那一株的灵茶泡起来,道境会不会有什么特殊了该让任仲送一些过来?政事堂的都捋了,没道理卧龙山脉的不能捋啊!
谢昭也是好灵茶的人,思绪不由得有些发散。
“……我话还没说完。”水馨无奈道,“我当时看了下卢夫人,好像卢夫人身上的那股力量,来自于她身上的一件防护之物。”
这点张煜自然也看出来了。
问题在于……首先,张煜作为前夫,是深切的相关人,有些话他不好说。(之前张煜接手的时候哪能想到他一下子就从“受害人家属”,变成了“嫌疑人家属”呢!)
其次,张煜当然能肯定,卢夫人身上的这种防护之物,不是他给的!
之前爆发的力量虽然并不算强大,张煜却能隐约感觉到背后纯净而深邃的力量。他无法理解,那样的防护之物,卢夫人哪里弄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些话从水馨口中说出来,比从张煜口中说出来好得多。
毕竟“林冬连”是局外人。和明都的势力基本没有利益勾连,却也不算是华国林氏的一分子至少现在还不算。
且在整个明国高层之中,口碑和信誉度都不算差。
尽管她只说自己是“感觉”,但这种感觉,显然谢昭等人都是信的。
不过,还不等别人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见潘雪梅再次走了出来。没有和那两个刑医一样去检查尸体。
她的表情也一言难尽,“下官也有事要禀。”
张煜看向她。
潘雪梅道,“下官之前立誓所言为真,但其实……所言不全。”
“这位古姑娘身上有什么问题?”张煜立刻领会了。
潘雪梅道“她有孕在身,不到十日。”
有孕在身!
谢昭的手都抖了下,“这届的女院学生是怎么了都?”将自己的后人也给吐槽了进去。
苏倾想说他说话过分,但想想谢淼和这个古姑娘都是那种成绩优秀的。晕倒的那一堆也是……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未婚先孕倒没什么,想要立业的姑娘很多都要放弃一些东西。不想结婚但想留个后代什么的算是正常想法,毕竟不是战时但是该是这种时候么摔!何况这个古姑娘明明不是丰优云那种,就是真心想嫁人待后宅的那种!
听到潘雪梅的话,女院学生群中也是一阵哗然。
或者说,“待嫁贵女群”中也是一阵哗然。显然潘雪梅这短短的一句话,比水馨之前长篇大论的那些都更吸引她们。
虽然高菡她们几个没参与进去,但因为人数稀少,安静站着,很容易被忽略。
于是看着这一幕的谢昭嘴角又抽了抽。
这也是潘雪梅之前隐瞒不说的原因。
怀胎十日,那还算不上是一个新生的生命体。若非潘雪梅是直接把脉,古姑娘晕倒毫无防备,她也未必能查出来。也正因为气息太过微弱,潘雪梅之前以为是正常怀胎。
没有动用法术的痕迹,正常怀胎,潘雪梅自然不会说。
毕竟这姑娘感觉上只是一步行差踏错。
不管是及时成婚遮掩过去,还是打胎掩盖,都是一样。
可要是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这姑娘的一生就基本完了。
当然,现在死了,还死得那么诡异,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张煜则没怎么在意那古姑娘的死因,而是再次对卢氏道,“所以你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防护之物?”
卢氏此时却依然一脸懵逼,“并没有。”
不过,被点明之后,卢氏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张煜给她的东西,好像确实就发动了之前的那一次。弹飞蛊虫的那一次,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张煜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大抵是佛经一类的东西吧。总归是和佛门有关。”
本来卢氏修佛的事情并没有暴露。
除了卢氏的心腹,只是政事堂高层知道罢了。
政事堂的其他高层也不会拿这种事去宣传,毕竟大儒夫人改投佛门什么的,传出这样的消息,如今正在压制佛门传教的政事堂要集体丢脸。
丢脸的不是张煜一个。
但现在这情况……工部侍郎的嫡女能随便死吗?这也是接近了六部的大佬,都是大儒有望的人物。别说还说人家的姑娘未婚先孕了。
最后,卢氏这个情况,也确实是令人在意。
“和佛门有关?”卢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不会随意暴露自己修佛的事情自找麻烦。佛门的东西,根本不会随意带在身上。
现在身上和佛门有关的东西,只有一样……
卢氏想了想,还是从衣服底下取出了一个挂坠来。挂坠是挂在脖子上的,正常也不会被人看见。那是一片叶子形状的吊坠,差不多有你成年女子的半个手掌大小。叶子狭长,暗银的色彩。
“莫非是这个?可这个也就是在首饰店里买的。”
卢氏说着,还喊了站在角落里,脸色煞白,没从之前发生的事情里反应过来的侍女过来。
侍女更是一脸懵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开始解释。
虽然侍女是个凡人,没有元神誓言可以自证。但她说的话却是太好查证了。
原来梵国的使节团来了明都之后,政事堂批准他们在三城外建立一座寺庙试探性传教。读书人自然是不在乎的,但神佛保佑的事情,内宅夫人们却又不少动心的。可惜那些官宦世家的夫人们,也不能随意去寺庙上香什么的。
就有个名为“祥银坊”的首饰店,应势推出了这种“叶经”,将那些晦涩的佛经以微雕的形式雕在了吊坠上,说是请了佛家的高僧来加持,有宁心、佑神之效。
张氏那时候不是装着性格乖僻么,当然也不可能主动跑出去买这个东西。这侍女却是知情人之一,知道了这件事,就对着杨氏忽悠了一番,说是“保不定能让老夫人心情好些”,果然没两日,这“叶经”就送到了卢氏的手上。
卢氏也是很难拿到佛家相关的东西,虽然知道所谓“宁心”之类的效果相当无稽,可算是宁可信其有吧,就带在了身上。
当然万万是想不到的,这从京城首饰坊里买来的一个吊坠,居然能隔空杀人?
如果不是这吊坠上还隐约有几分气息不曾完全消散,谢昭和张煜都不敢信。
于是问题又来了。
能在京城首饰店里,花买金首饰的价格,买到一个高阶佛宝(至少等同于自动护住的顶级灵器)的概率有多少?
哪怕那是张氏的掌家娘子?
“梵国那边不怀好意?”谢昭眉头一皱,“可这气息,似乎也并不像是佛力?”
张煜不语。
确实,如今残存的气息,倒是还和尸体上残存的气息对得上,但已经不是他们印象中的佛力了。好像是更纯粹的某种力量。
旁边水馨欲言又止,不知道有句话当不当讲
张大儒,您家夫人好像被大佬看中了……
但这种感觉比之前的感觉还玄妙,水馨总不好说是从天眷中推测出的信息,只得闭口不言。
就在这时候,在那个尸体边上使用计算阵法之前检查谢淼尸体的时候显然没那么麻烦的两个刑医也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对望一眼,表情比之前的潘雪梅还要一言难尽。但显然,还是达成了共识。
两个人这次也不推诿了,或者说是很明白他们谁都不可能单独出头。
两人这次一起走了过来。
只是看那走路的姿态,也知道他们两个不大甘愿,想要拖延。等走到了潘雪梅之前禀告的位置,两人再次对望一眼。
然后同时闭眼行礼,什么也没说。
不,应该说是选择了传音。
短短的数息之后,被传音的三位,谢昭、张煜和苏倾,这三人的脸上,就露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惊呆”的表情。
水馨好半晌才忍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作死之心,没去拦截传音。
又过了一会儿,谢昭先发作,一掌直接将身前的案桌给拍成了粉尘,“荒谬!”
这一下,大儒的威压略略泄露,别的不说,贵女群又晕了两个。
水馨却更好奇了所以到底查到了啥?为什么谢淼就没来这么一下?
却见谢昭叹了口气,“苏师妹,你说得对,当初就不该同意另立女院。”
苏倾显然是想嘲讽两句的,但最终,还是只赠予了“呵呵”两字。
1579 险些被忘记的
回到了客栈的水馨悄咪咪的给了宁朔一颗留影石,传音给他,“你看看你能不能看懂里面的计算阵法,如果你不行,你就去找墨鸦。他应该和施真人一起来了。”
宁朔有些无语,再看看水馨那一脸郁闷的样子,“发生什么了?”
据他所知,这位算得上是大度之人,很多事情都不计较。但要是计较了,一般也都会当场怼回去。
连真君都怼过不止一次的人,不敢怼的东西是极少的。他可不认为,一群还没有走出学校的女院学生,能把水馨给郁闷到。
“看戏被卡在最后的结局,能不郁闷么?”水馨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刚巧看到林城思往她的房间这边走了过来,忙招了招手,“出事了,要不要来听?”
林诚思虽然本来就是来听消息的,但看水馨的样子……可能消息会有点超出他的预期?
哪怕林诚思已经经历了不少,无奈思维还是有些局限。总觉得去参加女院聚会这种事吧,哪怕还有别的大儒夫人在,核心内容无非也是对婚契改变的应对。可能会有人想要算计卢夫人,讲道理也不该在这种时候下手。
正因为如此,林诚允才没有过来打听消息。
但事实证明,林诚思太甜了。
听水馨说到,“……也不知道那位古姑娘到底有哪里不对,他们死活都不说了。前面那位古姑娘,我怀疑是受谢淼的幻境影响严重,到最后也没醒过来……我能怎么办,也只好先回来了啊!”
林诚思下巴都快要捡不起来了!
宁朔却是一脸淡定听啊,整件事都源于林水馨培养的一株灵茶树,如果没有这株灵茶树变异的领茶道境,整件事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谢淼不会受到影响,不会为了自保攻击大儒家的古姑娘。
而那位大儒家的古姑娘若是醒着,想也知道那只蛊虫不可能忽然冒出来攻击卢夫人引出实验室的事情。
卢夫人也不会暴露身上的法器,另一位古姑娘也不会死……
但既然有了天眷者养出来的,和明国国运相连的灵茶树,还有什么一定不会发生的呢?
水馨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差点忘记了,“我记得我被抓住之前,夏曦在摘卧龙山脉那株变异灵茶树的叶子……时间已经挺长了,不知道他或者其他人有没有拿那株灵茶树的叶子来泡过茶?”
水馨注意到,苏倾使用的那些灵茶树叶只是被清洗过,却是没被炮制过的。可见灵茶树的叶子本来就能用。
这一点水馨也朝莫兰打听了一下。
莫兰果然是知道原因的。
灵茶树是低品灵植,灵茶道境虽然消耗的灵气不多,但怎么也要消耗一点的。正常的灵茶树树叶的灵气其实非常低微,如果不事先设法将那低微的灵气封闭在灵茶树叶内,灵茶树叶能在泡茶的初期就灵气逸散。
所以,灵茶的炮制,本质上是“在尽可能不伤到灵茶树叶的情况下将灵气封闭在内”。因为完全不能依靠带有灵气的手段(那会对灵茶树叶内部的灵气造成干扰),自然就繁琐一些。
但如果本身就有能力灵茶树叶的灵气封闭在内,灵茶树叶确实是不需要炮制,就可以直接展现灵茶道境的,味道还会更好。
据说在三宗七派某些门派的驻地之内,有着古时候传承下来的灵茶树,品级比常见的灵茶树更高,而且灵气自行封闭在灵茶树的树叶之内,就不需要炮制,也能展现灵茶道境。
政事堂的那颗变异灵茶树,应该就是属于后者。
不会随便用沸水煮一下,就导致树叶破坏,灵气逸散。
而卧龙山脉那颗灵茶树的品级,也不是一般灵茶树可比的了。
“表哥的话,保不定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林诚思想了想,如此说道。毕竟就在夏曦摘叶子的时候,“林冬连”被挟持着带走了。估计这家伙也就将东西往袖子里一塞了事。
心里面有些愧疚不说,后面的事情也是一件接着一件,多半就忘了。
按照夏曦的性子,好歹是一种新品级的灵茶,如果真的要尝试,不可能不喊他们的。
而且……
“也许那灵茶树叶,还真没有被泡过,没有出现过灵茶道境呢。”
“怎么会?”水馨诧异,“那么大一株!”
论体积,论叶子的数量,那株灵茶树完全不用担心被捋秃吧?
“还不是你那下,拿走的小块灵脉之源?”林诚思笑道,“卧龙山脉既然已经出现灵脉,任道台当然不会坐视那灵脉溃散。出现了那样的意外,他自然是立刻就封锁了那里,任何意外都不会允许。”
水馨也有些明白了。
以当时任仲的处境,保下卧龙山脉新生的灵脉,不管怎么说都是最重要的功劳了。不能赎过,怎么也能让他好过点。
“对他们那些大儒来说,灵茶道境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既然任道台要封锁,别人也不会去触那个霉头。何况,从卧龙山脉那里传来的消息里,也确实是没有那株灵茶树灵茶道境的描述。”
水馨则想起另外两件事来。
苏倾曾经说过,灵茶道境和第一个展现它的人大有关联。
其次,之前她还没有意识到宣和是“神眷”的时候,对方曾经出现在定海城,准备收购南方修仙界那边传过来的各种灵茶。
在谢昭等大儒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是“灵茶树”,为什么“灵茶树”能被龙凤环绕的时候,宣和去搜集各种灵茶……是不是意味着,“神眷”那一系,反而对灵茶树了解得更多?
水馨看了看门外的天色。
天完全是黑了的,想想就道,“现在夏公子在哪儿?我去问他要一些灵茶树叶可以么?”
“现在泡茶?”宁朔直觉不是那么简单。
“今天苏夫人请我喝了一杯茶,自然是需要回礼的。虽然那株灵茶树的灵茶叶灵气品级稍微差了点儿,对她应该也没有多少好处,但请她喝茶,或者还是请得到的?”
“让她来泡?”宁朔反问。
水馨点了点头。
这天白天,虽然主要是在看戏,水馨当然也不是没有收获。苏倾自损根基,是为儒门立下过大功的。而且这数百年来,除了重伤修养的阶段,苏倾专研历史,培养女性儒修。算得上兢兢业业也卓有成效。身为大儒夫人,但绝不是“分享丈夫气运”的那种类型。她本人其实和明国的国运牵连也是很深的。
加上她的先天天目神通根基虽然损坏,却不等于不存在。
水馨总觉得,让她来泡,比自己泡茶效果都要好。
至于她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是没有办法用灵茶道境来展现的。更何况,她这种连“外景”都是灵茶树的人,就算是泡出来的灵茶树通天彻地,鉴于她对“灵茶树的喜爱”,别人都会觉得理所当然啊!
林诚思从水馨这儿得到消息,转告林诚允他们去了。
他们这边当然也可以查。
毕竟当初造成混乱的,确实很多都是林氏的势力。尽管很多人都被抓、被杀,但哪些人攻击了哪些地方,林诚允那边是有数的。
宁朔则第二天就拜访施长安去了。
以他的身份,这也很正常。而且,宁朔并非是阵法师,在“副业”上,更擅长炼器一些。水馨留给他的难题,他还真的只能去找墨鸦。
水馨则找夏曦要到了灵茶叶夏曦自己果然忘记了写拜帖给苏倾则还是在这之前。
苏倾果然同意。
正如林诚思所料,那一株灵茶树作为“灵脉核心”,在灵脉还没有彻底稳定的情况下,算得上是意义重大。尽管大家都知道那是一株灵茶树,但还真没人敢冒着正有火无处发的任仲发火的风险,去捋灵茶树叶的叶子泡来喝。
毕竟想要展现灵茶道境的话,哪怕捋叶子的事情可以做得很隐秘,想要在泡茶这种事上做得很隐秘却基本没可能。
然后,难得水馨猜准了一次。
苏倾这次回帖选择的地方,果然依然是卢氏的别院。卢氏没有搬走,依然住在那栋死了两个贵女的“凶宅”之内。
周夫人这次没有来。
不过,苏倾这次带上了高菡、丰优云和叶崇瑛这三个正在培养的学生与后代,居然还请了莫兰和云佩钰。
毕竟,莫兰手上还有周夫人送的“礼物”,前一天时间弄得较晚,事情也相当严重,到后面就根本没人提那一茬了。
卢氏的随身法器虽然杀了一个人,但一来并非她本人的主观意愿,二来,那位古姑娘的身孕明显非常离奇以至于两个刑医使用了大量的计算阵法去追溯不说,谢昭还连“荒谬”这种词都用上了。
这就让卢氏依然得以安然的留在了院子里,顶多周围的护卫多了一些。
气氛当然也比前一天更凝滞。
苏倾泡茶之前,还玩笑般的说了一句,“不管今天这灵茶道境会怎样,至少就这么几个人,总不至于出什么事故了吧?”
但苏倾还没泡茶呢。
事故已经出来了。
前几天还号称遵从佛旨,不会离开那片区域的宣和,忽然带着他的小徒弟,出现在了院子的门口,请求拜访。
以宣和之前的谨慎而言,直接跑到一个大儒前夫人的门前来拜访,这绝对是一件离奇的事情。看得出卢氏都很惊讶。
虽然她确实是暗中修佛想要拜入佛门,但她又哪里能想到,自己不但能买到佛门顶级灵器层级的佛器不说,居然还有高僧会主动上门拜访?
她是什么身份?根本就不该接触佛门的身份啊!
苏倾就不高兴,“我还当他们要好好的解释一下那佛器的来历但来这里解释,也是稀奇的很了!”
不过,苏倾也是知道宣和在使节团内的特殊地位的,话虽这么说,却并没有自作主张说不见。
当卢氏稍稍沉吟之后,请和尚进门,苏倾也没说什么。
讲真,若不是存了探查卢氏和卢氏那个佛器来历的心思(毕竟以卢氏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调查),苏倾又怎么会那么有空的连着两天过来,还找了那么多人!她也没那么闲!
就是水馨都能猜得到,卢氏的这个“幺蛾子”,九成九要落在苏倾的头上。
反正……修史,又不是什么需要赶工的活计!
但宣和进来之后,却是冲着苏倾行礼,并没有在意卢氏,开口就是,“贫僧是为新灵茶而来。”
水馨连忙道,“可我也没给大师传这个消息啊!”
苏倾自然也没有。
宣和却很淡定,“是佛旨指引了贫僧。”
“那你昨天怎么不来?”苏倾挑起嘴角笑问。
“昨日的灵茶是儒门之物。”
“……今天的难道就不是了?”
“今日的灵茶不仅是儒门之物。”宣和道。
他的话,浅显也很浅显卧龙山脉的那株灵茶树,其实没人觉得不能捋叶子。不过是时机问题。政事堂的那株灵茶树,哪怕是那样特殊的灵茶道境,没有必要,谁敢捋?
反正是不可能捋下来赠送给佛门的。
绝不可能。
“可是,难道新的灵茶,对大师来说,竟然比在那儿等待还要重要?”水馨才不会放过这个打听的机会。
宣和想了想,还是直白道,“如今更重要。”
水馨想起对方在梦域都要搜集各种灵茶的行为,对佛门这方面的想法,不由得更为好奇。
宣和却是依然坦然的看着苏倾。
当灵茶由水馨给了苏倾,真正做主的自然就是苏倾了。苏倾却没说什么,看看宣和再看看一脸迷茫又好奇的衍喜,开始了她略微显得粗陋的泡茶之路。
卧龙山脉那株灵茶树……苏倾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稀奇。
至少稀奇不过政事堂那一株。
她这会儿也没有多想,没有之前的那种期待感和焦虑感,仅仅是好奇罢了。毕竟能作为灵脉核心的灵茶树,貌似也是如今的唯一一株!
宣和却也没有带着衍喜在下仆匆忙布置的位置上坐下,而是就这么看着苏倾的动作。
慢慢的,整个天空似乎都黑了下来。
1580 不同的未来
水馨察觉到,自己的心神貌似又被“锁定”了,看来这株灵茶树的灵茶道境和前面那一种一样,有着其他灵茶道境并不具备的能力。
当然,按照水馨的推测,这还和苏倾的天目神通有关系。
毕竟连她自己都泡不出这样的灵茶道境来。
这一次,不是俯视视角了,在“天黑”之后,所有人都仿佛置身于无尽黑暗的虚空之中,难辨东西南北,甚至不知上下左右。
水馨还是比别人强些,依然拿出了留影石,可就算是她,竟也不知道该把留影石对准哪里。
还好,这样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一个个大体圆形的“灯泡”被点亮了。
一半以上的灯泡都是五光十色,色彩纷呈的。但是那光芒只围绕“灯泡”本体,虽然色彩多变,却没有点亮虚空,没有晃眼的感觉。而剩下的那些则基本是纯色。青白黄蓝黑都有那黑色的,黑得浓郁发亮的光,却也能和虚空区分开来。
水馨心中有了几分明悟,却是不由得震撼起来说起来,前一天在灵茶道境里面出现的那些怪兽,她也有些既视感。
此外,这些“灯泡”出现倒是分了上下左右。心神被牵引着,在这些“灯泡”上晃了一圈,有抬头和左右四顾的感觉。
等到视线被牵引到了“下方”的时候,下面的黑暗虚空,光芒也铺呈开来,却不是一个个的灯泡了。而是出现了极为巨大的光盘。形状并不规则,仔细看的话……若是能够出声,好几个人都能冒出“浮月大陆”这几个字来。
是不是浮月大陆的轮廓,并不是一件容易辨认的事。
因为光芒刚刚亮起,这块轮廓疑似浮月大陆的光芒之地,南边的轮廓就迅速的重新被黑暗笼罩。北方也有一部分迅速暗淡下来,剩下的也就看不出浮月大陆的模样来了。
同时,尚且被光芒笼罩的地方,又有一株大树生长了起来。
好些人看见,心中都是无语怎么又是灵茶树?
这一次的灵茶树,从疑似“浮月大陆残余”的地方迅速生长,但长到高处,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和正常的灵茶树相比,这株灵茶树的树冠到树干,都是紫黑色。虽说二代灵茶树变色也并非没有,但只要看着那暗淡的树干树冠,就本能的产生不对的感觉。
而且,随着树干的升起,还能看见,在树干上,站着十来个带着不同面具,穿着黑袍的人。
不知面貌,也难知修为,但普通人看见,也同样会觉得,貌似看到了世间最丑陋,最恶心的东西!
不自觉的将目光从这些人的身上移开往下看,看到的则是树干上,攀着树干蜂拥而上的……曾在前一日的灵茶道境里,见过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
灵茶道境的终局,也就是那些在参天巨木上攀爬的怪物若那发光之地确实是大陆,那么,那株紫黑色的灵茶树,树冠到最后已经覆盖了整片大陆,真的是参天巨木了。
这一次没有被人打断,但灵茶道境终局的时候,依然无法判断,那些怪物爬上了树冠没有。
灵茶道境消失后,和前一天的灵茶道境完全不一样,没有一个人说话,而是直接陷入了沉寂之中,
这一次看灵茶道境的,包括因为提供了茶叶而来凑热闹的夏曦,因为知道前一天的转述,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苏倾的表现最明显,她的表情有些怔怔的,貌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半晌之后,打破沉默的是宣和,“敢问,这次的灵茶来自何方?”
水馨惊诧的看着他,还真是佛旨?连灵茶树叶来自哪里都不知道么?
“这是卧龙山脉的变异灵茶树上采下来的灵茶。”
宣和点了点头,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十分突兀,便提出告辞。
水馨更诧异了还真的和卢氏无关啊?
这时候卢氏不好表露什么,苏倾完全心不在焉,宣和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等宣和走了,苏倾才有些回神,一开口却全和灵茶道境无关,指着丰优云道,“这姑娘是我以‘涉案人,协助调查’的名义叫出来的。剩下两个都没主意,林姑娘,莫姑娘我看你们的两位的经验多一些,能不能找个线索,带着她查下去?”
丰优云三个的表情都有些尴尬,而水馨和莫兰,这才明白了自己被叫过来的额外含义。还有这个原因的么……莫兰不说,水馨都有些傻眼她哪里知道该怎么查?桩桩件件都涉及世家后宅,她像是在那里面有人脉有谋算的人么?
苏倾却显然顾不得那么多,甚至是第一次在水馨等人的眼前失态,匆匆告辞了一声就离开了。
留下了几个学生和其他的主人客人面面相觑。
水馨沉默半晌,才干巴巴道,“不知道几位对昨日里死亡的那两位姑娘有何印象?”
前一天死去的两个姑娘……说起来都是同学。女院又不大,加上交际是培育重点,甭管想走仕途还是安居后宅,这都是必备技能。优等生之间要说不认识……那就太失败了。
这里的三个人虽然都是准备走仕途的,当然也没有那么失败。
不过,说起谢淼来,都是言辞一致的“印象不深,不突出,现在看来肯定是特意隐藏”。
说到后面的那位古姑娘,话才多一点。
她们都看得出来,这位古姑娘的身孕大有问题。
所以……
“我觉得她和我一样是被暗算了。”丰优云是这么说的,“要说也就我和她熟悉些,两位师姐和她里外都不是一条道的。何况我们父亲都是工部的,日常两家也多些往来。她是那种很‘正统’的姑娘,至少是前几百年的正统?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日后嫁了人根本瞒不住啊!”
她们都是先天天目,都有正气以上的修为!哪怕红尘念火大半都是别人提供的,体质都是丹药堆上去的。一身元/阴也非同小可。
凡人女子丢了元/阴或者还可以通过法术什么的弥补一下,但是正气级别的修士?
这对同为正气的儒修算是大补了。两修士的新婚之夜默认都是双/修之夜,丢了的能用什么补回来?要是不说,那就是骗婚!
何况根本不是正常怀胎。
“说起来除了古思娴,恰好就是你们两个被暗算了……”高菡道,“在学院里,你们两个的关系可称不上亲密。但是昨天,你们也不曾在家中见面吧?”
丰优云点头,“都说了是家中往来才熟悉一点啊,那天一早出门,如何能在家中遇见。你们觉得‘我们’都是嫁人党,其实‘嫁人派’内部也有分歧的。我混着的那个圈子,都很明白‘就是贪图安逸不想奋斗’,她那个圈子,要么怎么说是‘正统’呢,是真心想要做贤内助,帮着丈夫建功立业的那种。”
为什么丰优云会混在前面那个圈子里呢?因为前面那圈子成绩好真就是为了提高身价,不像后面的那个圈子里,还会相互督促的。
丰优云这么无所谓的说出来,高菡和叶崇瑛都有些无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莫兰这时候却若有所思插了句口,“丰姑娘说,那位古姑娘是那种真心想要做贤内助辅助丈夫的类型。”
丰优云叹了口气,“别人家的姑娘……不过我看她是认真的。倘若不是认真的,那就是装得太好。”
“工部侍郎古家的家声不差。”高菡若有所悟的补了一句。
“收费骗婚也算家声不差?”水馨也不由得接口了。
那件事还没传开,至少高菡几人是不知道的。不过,高菡反应也快,就道,“为官者官声不差,后宅没有明显矛盾,在嫡子资质尚可的情况下不打压庶子女这就算得上是家声尚可了。”
高菡不知道古家犯了哪一条,只将“家声尚可”的条件说了下。
水馨回忆一番,“我记得也有人说工部侍郎庶子古谚‘资质尚可’。此外,那位古姑娘貌似也是庶女?”
高菡叹气,“不打压就好了,谁能规定,在嫡子资质尚可的情况下,还要大力培养庶子女呢?”
这倒是实话。虽然儒家重资质胜过重嫡庶,但培养庶子的前提是庶子真的惊才绝艳(比如君幼诚),没有嫡子或者嫡子的资质差庶子很远。
若是庶子不是惊才绝艳,而嫡子的质量不差,正室打压庶子是常事。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比如说废除资质谋害性命这样的,就不会被非议(比如说李遥知)。
古谚曾有个身份相当的未婚妻,哪怕那个未婚妻跑了,就不能说正室对古谚差了。后面求娶张梅真,那也是古谚收了人家好处自己拿的主意。
“一个一心想要当贤内助的人,会不会学习掌控后宅的‘手段’且不说,容不容易被算计也不说……对婚契的反应,应该没有另一个圈子大吧?”莫兰猜测着。
她还是比较小心的。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她弄明白“苏倾”的身份,曾经的大儒预备役、大儒之妻、大儒之师……哪怕是随口一句委托,也不能随意忽略啊!
至于另一边……被忽略的主人也就算了,被忽略的两个未婚青年,夏曦和云佩钰两个面面相觑我们是不是该先走为上?
再另一边,苏倾直接冲到了政事堂。
现在大量的人力都被旧线索新线索以及各种防备计划给牵扯了,但布置完了计划,递交了国书,私人信件也写好了的大儒们,反而挺闲的。
平时的这时候他们都能各回各家了。
年末的事情本来就不多至少对他们是这样。
但是现在,却是轮班守在政事堂,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苏倾简单的通报了下,就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这会儿留守的是叶久、谢昭、刘肃三人。
苏倾一进门就问,“卧龙山脉那边有没有把它那里的灵茶树叶送过来?”
“有。”刘肃立刻回答,“还没试过。”
刘肃是比较爱茶的人,有些遗憾。
但那灵茶树叶是当作“物证”被送来的,是公物。最近的局势也比较紧张。刘肃也不愿意泡灵茶给人放松没事了的感觉。只能先放着了。
“师妹怎么来问这个?”刘肃难得有些好奇。
毕竟几百年的时间了,苏倾从来没有逾矩管过她的身份不该管的事情,除非有特别委托。
“不是说请了师妹去查前张夫人么?”
“一时半刻查不出什么。”苏倾很干脆,“我的根基又恢复了一点。”
“哦?苏夫人来举报自己的丈夫,多捋了政事堂的灵茶叶么?”
叶久没反应。
苏倾为这个无聊的笑话斜了谢昭一眼。
“昨天第二次喝政事堂这边灵茶树的灵茶,就已经毫无效果了。”第一次别说,还真有点效果。可惜希望刚刚冒出就被打下。
“作用延迟到了今天才发挥?”谢昭其实知道这件事。前一天临分别前问过了。
“我今天泡了一杯卧龙山脉那边过来的灵茶,灵茶道境和昨天那个道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捕捉到了两个不同的,可能的未来。”苏倾郑重道,“我想卧龙山脉的灵茶道境也是出自我手,泡这一次灵茶,让我的根基又恢复了一点。”
顿时政事堂的三大儒都惊了。
且不说苏倾天目神通的战略意义……
卧槽你说昨天那个灵茶道境真的是一种可能的未来!?
叶久还抓住了别样的重点,“夫人的意思是想要恢复根基,需要用新的灵茶展现灵茶道境?”
叶久想起一件事来,瞪了刘肃一眼。
“望海潮”的第一被刘肃抢了喂!
“那倒未必,我想多半要是这种变异类型的才行。政事堂这一株不说,卧龙山脉那一株,同样可以说,从变异之日起,就已经和国运有所牵连。”苏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随便什么灵茶树都能让人恢复根基,不可能自古以来都没有相关的记载。
“先看看新的灵茶道境吧。”刘肃和叶久夫妻两个的感情没那么好,不像自动噤声的谢昭,冷静客观的打断道。
1581 政事堂的争执
来自卧龙山脉的灵茶树,听说这灵茶有异之后,大儒们再次齐聚政事堂,甚至连文山书院院长,才回到明都不久的陶方都好奇跟来。并且在后厅,由南广连完成了灵茶的泡制。
灵茶道境果然再次被确定了。
但是,在看完这一次的灵茶道境之后,因为“锁定心神”什么的都已经是第二次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众大儒就为这“剧情”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之后,最先开口的人是南广连,“与其说这是苏夫人的影响,倒不如说是种植者的影响?”
苏倾闻言立刻冷笑一声,“什么时候灵茶道境由栽种者的喜好决定了?”
南广连想要说什么。
然而他是大儒之中对灵茶最无感的,同时对灵茶的了解也就是最少的。他虽然确实是由那样的想法,但倘若和苏倾讨论灵茶的历史和经典,想也知道那是自讨苦吃。
所以他还是闭了嘴。
谢昭笑道,“那小姑娘要知道南大儒的这句评价,真该觉得荣幸。她喜欢灵茶树的事儿,居然能被南大儒记住。”
“那姑娘未必喜欢灵茶树。”谢昭这么一开口,苏倾的不满也降下去几分。
“这怎么讲?”张煜都略显好奇。
毕竟挖了他半个府邸植物的小姑娘,连“外景”,连自己的随身灵植园核心都是灵茶树。
“昨天我听见她小声问别人,为什么灵茶树叶不进行处理就直接拿来泡茶了。”
倘若喜欢灵茶树,不至于连这种常识都要问别人。
“卧龙山脉那边提交的报告,关于这小姑娘的一部分提到她的自述她接到的任务其实是培养一株‘金鳞木王’,但一种直觉和本能让她种了一颗灵茶树。”君铎接口。
至少在短时间内,这些大儒确实是记住了“林冬连”这个人。
“灵茶树的品阶比金鳞木低,那时候那小姑娘的修仙资质并未开启,但结果大家都知道。”
“卧龙山脉一个宗派的遗物中包含一本杂记。记载说灵茶树在上古时期,一些灵茶树能制造最顶尖的幻境。”
“上古的灵气环境……”南广连终于找到能说的了,“那时候的灵茶树保不定能有八阶九阶吧?”
“但根据我的考证,灵茶树的‘衰弱’,是在浮月界依然是上界之时。相关的资料可以去文山看,这并非我的伪造。”
“并不需要。”刘肃若有所思,“我也看到过一些上古妖魔大战时期的记载。在那时候灵茶树就多半都是低阶灵植。但如果一直都是低阶灵植,以上古修士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普及‘灵茶’,为低阶的灵茶创造锁灵的炮制之法。如果曾经是高阶灵植,有制造顶级幻境的作用,被种在灵脉之中就十分正常,没道理在上界时期就那样衰弱从现有的例子看来,只要提供足够的灵气,灵茶树的晋级并不困难。”
如果仔细追究,灵茶道境的本身,其实就是一种悖论。
在儒修之前,南方修士有多少会去追求雅致的生活?灵茶的作用颇为鸡肋。可三宗七派那些大宗门,大半都有自己的特色灵茶。
所以,至少在刘肃这里,他相信是灵茶树本身就存在着一些隐秘。
“比起灵茶树,我倒是更在意这灵茶道境之中出现的那些怪物。”张煜道,“昨天几位就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莫非是在道儒大战时期见过?”
“不是。”谢昭的脸色微微扭曲,“二十多年前,仙海城的灭城之战,也许,出现过类似的东西苏师妹的话,之前是否打听到了这点?”
张煜不知道,谢昭知道。
因为情报的来源并非是明国的情报网,而是私人的渠道华国的大儒,甚至是林氏的大儒!好歹曾经有着师兄弟的情谊。
谢昭的性子在圣儒门下尚且存活的弟子当中是最洒脱的,人缘也是最好。
在非任务的情况下,和华国那边好几个同学的信件往来都颇为频繁。但他身为明国大儒,想也知道不会想要回到皇帝手下做事,分寸是有的,别人也不管他,有时候还能得到些额外的消息。
这会儿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大意是这样的消息你以前都没说过?
苏倾也很无奈,她的人缘还算好,毕竟当初救的人多。但她本身不算是一个爱交朋友的性格,这些年不客气的说也比谢昭这个基本只管大局的人忙得多。
“我可不知道。当初仙海城的事情可是被林氏瞒得死死的,难不成是林师兄告诉你的?”
林氏大儒多半是后来成就,圣儒时期的也就是一个林庸尚存。作为圣儒义子,尚存学子中的首徒,最接近上界的林庸要是真透露了一些信息出来,林氏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不是,要是林师兄透露的消息,我也不瞒到现在了。”谢昭说,“就是语焉不详,不能肯定,所以我之前也没说。”
仙海城的事情一出,他们这边也惊呆了好吧,也在各方打听消息啊。毕竟是直灭一城的大事!
还不是建国初期那种动荡的环境,仙海城就建立多少年了!要有确定的消息,谢昭真不至于隐瞒到现在。
当初苏倾和水馨说的那些,其实也就是他们打听到的大半了。
“总之,苏师妹不知道的话,那可能真的是某种预言。只不过和师妹当初那种精准的‘预见’相比,我觉得这种灵茶道境,肯定还是经过了……夸张和变形?”
反正谢昭绝不认可,他们会输到只能保住三分之一块地盘的程度。苏倾到底根基受损了。还是灵茶道境这种有个先天标注是“幻境”的东西。
“我记得还有一株变异灵茶树,虽然目前品级不高。”叶久开口后,完全是另一件事,“那位林姑娘正在培养的灵植空间里,有一株变异灵茶树。”
想想之前那个半人半龙的异物,叶久其实是有些膈应的。正常情况,他觉得不会有人愿意拿那株灵茶树上的灵茶树叶去泡茶。但怎么说呢?那个异物,是圣儒的留影扔过去的啊!
他们可以不相信别人,总不能连自己老师的留影都不信吧?当时他们就觉得那个举动应该另有深意……
(当然了,如果他们知道“林水馨”和“林冬连”是同一个人,对这件事可能就会另有看法。)
但现在,叶久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包括陶方在内这位不是圣儒门徒,而是圣儒一位早期弟子的弟子,算是叶久等人的师侄,师傅战死之后,也跟着圣儒许久。
总之,与其在这里讨论已经出现的两个灵茶道境到底代表什么,还不如去尝试获取更多情报。
目前的变异灵茶树,全都出现在“特殊状况”下,甚至可以说,全部是南北交锋的产物。
虽然暂时没有更多了,但现在,他们正在尝试将整个国家的大略往南北矛盾上转移。这样的事还真未必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他们都希望,这样的战场不要再出现在明都了而已!
“对了。”苏倾这才想起另一件事来,“梵国使节团那个宣和,我是不知道他的详细信息,但他今天莫名其妙找来,对这个灵茶道境很在意的模样。我觉得他们那边可能也知道一点什么。”
苏倾点到即止的说道。
几个政事堂的大儒对望一眼。
南广连没有掩饰不高兴的说,“是我处理的,关于宣和那个和尚,在定海城梦域收集灵茶的事情。之前让他离开的批文也是我批的,他承诺了不会在离开的期间传教。”
收集灵茶当然并不违背“不传教”的承诺。那些灵茶,不管到了现实之后是不是还在宣和的手上,也都没有什么关系连他府中都还一堆灵茶呢。
虽然南广连也觉得有些古怪,但这完全可以用“喜好”来解释,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在定海城事件的善后之中,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谁知道现在还能泛起波澜?
水馨不知道,政事堂那边已经盯上了她剩下的一株灵茶树。
这会儿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卢氏的宅邸。毕竟老在人家家里谈一个死人的生平也挺不好意思的。
至于莫兰的“新戏剧”,也留了一个备份给卢氏。她若喜欢,自然会自己再找上莫兰。
又因为讨论不出确切效果,苏倾的意思是,尽量让丰优云有事情做,几人干脆就着她之前提供的一条线索去查看了。
丰优云说过,她去中城康裕坊一家叫做“五胜”的香坊,在那里买过五藏香。
说起来,之前爆发过的百兽阁,也是在康裕坊。在那里的商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官方背景的。也不用多找其他人,叶崇瑛约在了五胜香坊斜对面,一清茶馆的年轻儒生,作为明都的地头蛇,就简单说出了五胜香坊的来历。
这男子,就是水馨第一次见到叶崇瑛的时候,从苏倾口中透露的,叶崇瑛两情相悦的对象。
而且,也是一个大儒之后,周家的周焯云。
若是从大儒那边算辈分,周焯云其实比叶崇瑛大了好几辈。不过,他们年龄相仿,若真是谈婚论嫁,两家也都不至于反对。哪怕周焯云是周家嫡系,而叶崇瑛,本来也算得上是叶家嫡系(父兄闹腾之后是肯定成不了嫡系了)。
周焯云的长相算得上是相当俊美的类型。
虽然比不上林枫言那种层级的,也只能说差上一二筹。而且文质彬彬的气质和林枫言那样的截然不同。
再仔细想想,当初出现在张氏和卢夫人院落里的,也有周氏嫡女。那周氏嫡女的容貌也是十分出色的,算得上贵女之中的顶尖。
但那周氏嫡女特别的沉默寡言。
水馨竟然想不起她说过什么话。
真可谓是沉默低调到了一定境界了。
还好周焯云不至于如此,他看到叶崇瑛就笑,虽然话并不多,但介绍的时候,也和每个人都招呼了一声。
随即就告诉其他人,“五胜香坊是挂在南家名下的产业。”
“南家哪个人?”高菡显然和周焯云也挺熟悉的,并不客气,“南家在明都的人就很不少了。”
“出面是南璩。做主的还不知道。”周焯云挺无辜的看着高菡,“可以找南云翮来问。”
临时打听的,能打听到多少?
高菡就向水馨几个外来人解释,“南璩是单字名。超级世家都是枝繁叶茂的,早就以双字名为主了。南家人特别多,一般来说,没有天目的女子用单字名,旁支无资质的男子也用单字名所以南璩听名字就是旁支。单字名取名随意,哪一辈的就不好说。”
随即又扭头对周焯云皱眉,“喊南云翮来,我们是不是该先退避?”
周焯云尴尬的笑了笑,只说,“南璩是南云翮的叔父,他们这一支是南云翮祖父辈被分出来的。”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出好笋的概率比虎父犬子的概率要低得多。
南家的家主南广连,是大儒之中最看不起女性的。以至于在婚契盛行的时候干脆直接不娶正妻,也没给儿子取正妻。
南氏的“唯资质轻嫡庶”也是世家之中做得最明显的。
这就导致南氏男子明媒正娶的就极少,“看不起女子”这一点也是一脉相承。至少同在文山书院读书的南云翮,高菡等人都知道他的德性。
周焯云当然也知道。若非南云翮是那种情况,他就直接将南云翮叫出来了。哪怕他和南云翮的交情也不算多深。
“这五胜香坊在康裕坊也不算是什么有名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出众的香料,中规中矩,价格平易,货源却不算稳定。”周焯云道,“我向我母亲家里在这附近开的一家酒馆里打听,说是日常往来这香坊的主要是商户女,还有些小官宦家的女儿。只卖香的话,收益应该一般。更像是女眷的练手之作集中起来售卖,赚个零花钱的意思。不像是从工坊进货。”
1582 水馨的建议
既然不愿意将那个叫做南云翮的家伙叫来,自然就只能先行印证周焯云打听来的消息是否确实了。
看那五胜香坊还很平静,完全没有被调查、被关停这一类的样子,在茶馆里喝了两杯普通的茶水以后,丰优云就带着几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五胜香坊摆着好几个货架,各种线香、香粉、盘香之类的,被分门别类的放在货架上。
老板也不是很热情。
只是有着商家正常的“客套”。
水馨莫兰这样对“香”并没有多少了解的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是,其他出身儒家的人,多看一看,问一问,也就有些结论了。
丰优云几人都随意买了一些香,就离开了香坊。
夏曦先看着周焯云感慨了一声,“这位周公子家中的管事还真是人才啊。”
周焯云略显腼腆的笑了笑。
如果说南氏因为家长的缘故,后宅夫人少有世家贵女,周氏因为生育的问题,后宅夫人的质量应该是最高的。正室必然是先天天目,妾室也一定要有足够的容貌才华。
大概生怕难得生下个孩子来,却有资质不足的问题。
周焯云是正室嫡出,母亲虽然不是超级世家出身,却也是世家贵女。嫁进超级世家带着的陪嫁,自然不会是等闲人物。
水馨却很莫名。
而且她当然不会憋着自己,直接就问出来了,“为什么说是人才?他猜的没有错?从哪里看出来的?”
高菡先举起了手中拿着的香匣,“这三友香用了一料灵材,和价值可并不相符。而当时摆着的其他三友香,并没有加入这位灵材。”
“虽然看起来都十分相似,外形之类的差距很小,但我们这样的人都是常常用香的。”叶崇琦解释,“所以能分辨出来,质量参差不齐,制香风格不一。不少香料都能感觉到些许不足。从工坊进货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的。倘若优云之前买香的时候多注意一点,应该也早就注意到了这样的异常。”
丰优云惭愧低头。
叶崇琦又道,“当然了,会收集女眷制香的练习之作,如我们这样的家族是不会那么做的。有些许瑕疵,自己不用,也会拿去给下仆用。优云就算是注意到了那样的异常,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看起来很像是寒门官员、家境不足的人家才会这么做是吗?”夏曦“啧”了一声,“而这样的家族是不会和丰家产生什么交集的是吧?”
“然而,南家还真有可能那么做。”高菡冷冷的道,“他们人口太多,而且众所周知,南大儒的理念是‘男丁养家’,公中不会为成婚男丁以及后宅支付太多。偏偏他们家资质出众的子弟有,资质平平或者没有资质的男丁却更多!不管是男丁还是女眷,都有可能想着做类似的生意。”
毕竟是大儒后宅,超级世家啊!
高菡却是这样面无表情,理所当然的评价。真给人一种胆大包天之感。
不过,身在明都的人还都知道,就是那么回事!南广连看不起女人是一回事……不,或者说正因为他看不起女人,才觉得不应该靡费资源养一大堆女人。
他的态度很明显女人是用来传承后代的,生孩子,得到生孩子的报酬,然后就可以走人了。没道理为南家生个孩子南家就该养一辈子?谁愿意养,谁出钱。别一味倚仗家族。
所以说“契约妾室”这种存在,超级世家之中,也就在南家和周家存在。原因完全不同。
可并非所有男人都和南广连一样“洒脱”的。偏偏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借着南大儒的名义敛财!
“所以我买的五藏香也是女眷之作。”丰优云没有半点反驳高菡的意思,如此说着。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是我自己的差错,五藏香,可不是什么常用香。”
这句话,哪怕是不怎么懂香的水馨都带着小白,跟着点头。儒门修炼并不追求“苦读”,五藏香的用途自然也就狭窄。
而那些没有资质又没有资源,只能苦读以求一线可能的,讲真又不会有买五藏香的“闲钱”。
这种自女眷处收集香料的香坊,连续被一个姑娘买了几次五藏香,哪怕仅仅是“要求补货”,都可能引起有心人注意。
“所以现在,五藏香是谁做的,这是个关键点。老板向什么人要求补货,最后又会去找谁制香。”夏曦接口,他微微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不是还是找南家的人来问,是最简单的吗?”
夏曦也知道,他们更多只是在执行苏夫人的“委托”,并不是很在乎调查结果。
但夏曦觉得无聊了。
他跟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那不同寻常的灵茶道境。如今灵茶道境已经看过了,与其进行这种可有可无的调查,还不如去看宁朔那边在做什么呢。
就是找个地方坐下来,看莫兰那边所谓的“新戏剧”是什么样的也好啊!
“还是找南云翮吧。”有了基础的结论之后,高菡代替女孩子们做出了结论虽然南云翮的作态挺讨厌的,但有个好处是,南云翮那个人,多半不会为女眷隐瞒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南家的姑娘或者夫人,能代表南家!
到底让夏曦如了愿,周焯云让他母亲那边酒铺的下人去通知南云翮了。
南云翮过来却肯定是要时间的。
康裕坊恰好有一家新开的戏院,晶幕已经搭建好,就是没有足够的戏剧可以播放。周焯云听说是自家祖先都觉得不错的新戏剧,就走了个后门,让莫兰手上的留影石在这里播放起来。还是直接包场的那种。
直到这个时候,水馨等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云佩钰和周焯云其实算是亲戚来着。
但云佩钰表现得特别的低调,完全看不出来有攀亲的意思。周焯云显然也没意识到这一点,对云佩钰并没有任何不同。
当然了,这也未必是他多么心高气傲,而是这位周家公子,心神大半都在叶崇瑛身上。而叶崇瑛呢?也许是之前就已经默认了高菡为主,在见到了周焯云之后,话也明显少了一些。
要说莫兰这“新戏剧”的故事情节,其实也就是一般。
至少在水馨这种大风大浪不知道经过多少的人看来十分一般。
但就算是水馨,看完了这场“新戏剧”,心中也冒出了“特效不错,挺真实”、“比戏剧还是更好看”、“有直播的感觉但是节奏还算不错”这一类的评价。就不用说其他人了。
看惯了在一个固定的舞台上表演的喜怒哀乐,习惯了场景转换之间的生硬和停顿,看惯了固定的视角,在看了莫兰的“新戏剧”之后都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更别说,除了夏曦还算是有了卧龙山脉的经历,剩下那些都依然算得上是“温室花朵”,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吹雨打。
被水馨评价“节奏不错”的,惊险的冒险故事,也让他们十分惊艳。
“莫姑娘应该被请去礼部才对。”周焯云第一次正眼看了莫兰一眼,顿了顿才道,“只是这新戏剧里,涉及到‘男女之情’的,还是有些生硬了,有突兀之感,不如没有。除此之外,相当精彩。”
莫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办法?两辈子也没谈过恋爱!
难道原本的那些戏剧里的男女之情就很真实了不成?
但她也确实是知道,那是故事里的薄弱之处。不好反驳。嘴上更是谦虚道,“这也没什么,只是看过一些受欢迎的话本,吸收了一些经验,又从‘直播’的内容里,得到了一些启发罢了。若是这京城里也早有直播,只怕好得多的戏剧都已经出来了。”
莫兰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在艺术方面也就是个普通人,也就是知道一些新奇的概念而已。到北方之后,看过现在这些大儒的一些文集,还有一些话本,很清楚这里的人也就是思维受到了局限。才华什么的并不缺。
有些概念只要她捅破了,很快就有人能掌握“更好的画面”、“更好的节奏”这些要素。
毕竟她对北方的民俗、生活、儒修的法术效果之类的东西,了解得都没有真正的儒修透彻。
她不可能垄断什么。
“开创者”的名头,就足以为她带来足够却又不至于惹眼的好处。不至于像那两位天眷者一样,一露面就要被严密监视。
“确实。”夏曦回味了一番,也是言谈无忌的道,“看这个就看得出,莫姑娘毕竟是慧骨,不是玲珑心。”
莫兰脸色不由得一黑有自知之明,不等于乐意听到这样的评价。
哪怕夏曦没有直白的说哪里不足,但这样的评价,本质上比周焯云狠得多。
还好,第一时间打击人的也就是周焯云和夏曦而已。
听到夏曦的话,卧在一边,靠体型和亮眼的毛色保持存在感的小白半立起来,用一只爪子搭了下莫兰的膝盖。发出“呜呜”的一声。
水馨帮它解释,“我觉得蕴雪很喜欢这个。”
莫兰却只觉得哪里更不对了。幸而,高菡、叶崇瑛也开口称赞了好几声。
丰优云若有所思,“不知道请父亲母亲看这个的话,他们会不会高兴些?”
丰优云的话,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高菡叹口气,“如今政策明显,想来丰侍郎也不至于看着你母亲乱来。”
丰优云面色沉沉的也叹了口气。
确实,没资质的也就罢了,有了先天天目,连嫡母也不能将她嫁给个歪瓜裂枣的男人。可问题是,就算是再明显的政策,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女天目都去走仕途啊!
只要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走,嫡母就有太多手段可以用了。她的父亲又哪里能时时刻刻的盯着内宅呢?
水馨看她这个模样,“啧”了一声,“昨天听说你的嫡兄资质不差?”
丰优云莫名的点点头。
“一个连妹妹走仕途都会觉得害怕的兄长,资质也能算好么?”
“嫡兄并没有……”
“这就看有没有人帮你了。”水馨打断了丰优云想说的话。
丰优云瞬间明白过来,瞪大了眼。
“何况,说不出让男人拒绝纳妾的话来,只会打压妾室庶子女的女人,都是软弱无能之辈,将性命荣华都寄托了他人。再怎么表现得凶狠也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水馨才不怕拉仇恨,“就没有别人帮你,你连一个软弱无能之辈都扛不住,苏夫人又能帮你多少?”
虽然学院里想要走仕途的姑娘,多半也都看不起那些想安居后宅的女子。但是会将话说得那么狠那么绝的,水馨大约也是独一份了。
连苏夫人明面上都只是说“不要妄想真正的权力”这样的话而已。
说到底,她们的母亲、姐妹、朋友之中就有那样的人,又怎么好说得那么绝呢?
也就是水馨,说是林氏,但真正亲近的亲人是一个没有了,但能没有任何负担的说出这种话来。
丰优云愣是呆了好半晌,才喃喃道,“这样做……岂非不孝?”
“哦,这个肯定是会有名声问题的。”水馨点头,“这无非是看决心大小、觉悟多少,哪边重要的问题。现在你还多条路呢”
水馨指指已经变得空白的晶幕,“君九韶说儒修出演戏剧可能对自身修炼有些负面影响。但儒修毕竟不是玲珑心,影响也可以克服吧?更何况不还有做幕后的么。做幕后的话,名声的影响就更小了吧?”
水馨旁观已久了。她之前就见过,苏倾对叶崇瑛被亲生母亲恶言相向而无动于衷的场面。那还是她的直系后辈呢。从叶崇瑛的事情上就看得出苏倾的态度倘若丰优云的嫡母是个好说话,能和平解决的人,或者是丰优云能轻易抗住的人,苏倾就不会第二天便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将人喊出来了。
既然如此,“两全其美”的可能性未免太低!
言之有理,丰优云无言以对,眼中有光芒亮起。羽翼未丰就暴露了目标,对她来说当然是重大打击,她也根本来不及考虑前路。
但一个能偷偷摸摸练斗境把自己练到暗伤的人,勇气和毅力显然是都有的。
1583 协助调查
“丰优仪那家伙还真是够倒霉的。”
就在丰优云沉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众人的后方传来,带着几分非常明显的讥讽,“什么也没做,就有人背后算计他。”
能在周氏嫡系包场的情况下,进入新剧院,那当然是事先就说好了的人。其实就在新戏剧落尾的时候,南云翮就已经到了。
但是他坐在后面,之前没有靠近的意思,周焯云也就没有主动去打招呼。毕竟没有明显的停顿不是么。
这种时候开口,应该说不算出乎预料吧。
水馨却并不客气,“儒门弟子,‘什么都不做’竟成了美德不成?”
南云翮理直气壮道,“身为男子,管后宅的事情做什么?”
“是啊,之前大儒们大体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明都几场大乱,伤人无数不说,民生也是动荡不安。”
莫兰都惊诧的看着水馨这是吃了枪药么?这么呛!
南云翮却有些莫名奇妙,“几场大乱和后宅有什么关系?”
水馨则是诧异,诧异的看着另外几个姑娘,“这前朝后堂都不关心的人,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么?”
高菡无奈道,“文山书院弟子怎么会不关心前朝,只不过这位本能的忽略了女子在其中的作用罢了。”
“连惹事的本事也忽略么?”
高菡点点头,“确实有可能。”
水馨觉得无语。
第一次见到南广连的时候,虽然觉得南广连对苏倾的态度明显没有其他大儒尊重。但说到底他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那也很正常。而且南广连并没有轻视苏倾乃至于她的力量和作用。
所以她还是后来才从别人的口中确认南大儒看不起女子的。
但那种看不起和这种看不起还是有区别应该说他的这个后代是尽学坏的那一面了?
几个女子不客气,请人过来的周焯云却肯定不能那么做,他站了起来打招呼,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随即道,“昨天的事,大概你还不知道吧?”
“昨天?”南云翮的表情表明,他确实是不知道的。
那也正常,他只是南氏旁支,而南氏的主宅目前正在整顿。他没事也不能往主宅去。前一天的话……
南云翮脸色古怪。
因为政事堂的新政策,他的几个同学请他喝酒抱怨。虽然他并不觉得,女院的学子能造成什么麻烦,因为陪喝酒也喝得多了点儿。自然今天就起晚了些,不想出门在碰见某些只知道报怨的家伙,就留在了家里读书……
“昨天出什么事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前几次事件的那种等级是不可能的吧?
“南氏嫡支的南云迟姑娘也在场。”周焯云道,“死了两个人,一个是谢氏嫡脉的谢淼,死于誓约之毒,一个是工部侍郎古家的庶女,死得更是诡异。她们两人都是女院的优秀学子。丰家的这位丰优云姑娘,也中了暗算,是之前京城混乱,工部那边实验室被带走的‘蛊’类。差点就被栽赃城凶手。”
南云翮张口结舌。
但看表情,貌似不仅仅是为这个意外的消息而惊讶。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看起来……”简单说了一下事件的周焯云沉吟,“你莫非知道一些特殊的消息?”
“那个应该不可能,在几天时间?”南云翮断然否决,人却变得主动积极了一点儿,“你们是因为什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南云翮虽然看不起女子,对事件本身却挺感兴趣。
到底是个年轻人,怎么会不希望办件大事呢?
之前的事情,他根本就掺和不上。
“丰姑娘所中暗算,基于她‘暗中修炼斗境导致暗伤’的事情被发现。”周焯云解释道,“现在排查下来,她最有可能暴露这个事实的地方,就在你叔叔开的五胜香坊。她在那儿买了好些五藏香。”
“这可真是够边边角角的。”
南云翮捋顺关系后,嘀咕了一声。
毕竟丰优云并非死者,而是被牵连的倒霉蛋。但南云翮自己也知道,调查谢淼她们的死因,也不会让他插手啊!连周家的嫡系公子都查的是这个,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挑的。
“这件事倒也简单。”虽然南云翮对女眷漠不关心,但有些事情,他做起来确实简单,“我去把进货的账本拿来看下就知道。”
然后他就真的去取账本了。大抵是因为五胜香坊真是女子组织的,南云翮去取账本的时候,完全没有受到他叔叔南璩的任何刁难。
此时天色已经略晚,众人的阵地从戏院转移到了之前茶馆的雅间里。
正如南云翮所说,五胜香坊是有进货账的,写得非常清楚,从哪家女眷手上取了什么香。很难说是一种认真仔细还是不信任、担心女眷出岔子的态度。
总之,“五藏香”这种香的背后,明明白白的写着,制作者是“南章氏”。
南章氏此人,就不用南云翮确认是谁了。
丰优云就先想了起来,“就是前几年嫁到南氏的那位章师姐么?我觉得那五藏香的效果不错,一般人未必能做得好。而且练得多半也少。”
要不是五藏香的效果很不错,丰优云当然也不会买几次,不会忽略香坊的香整体质量参差不齐的事实。
“也是女院学生?”莫兰也没忍住好奇。
“出身寒门的一位。”高菡有些感慨,也有些嘲讽,“能以‘定下婚契’的前提嫁去南家,当时还很多人羡慕。”
南广连自己不娶正妻,引得下面不少后辈就算是娶正妻也不立婚契,如果非要立婚契就不娶。
算得上是超级世家里画风另类的一家子。
但是,潮流之下,哪怕是南广连,也不会要求后辈一定不许立婚契。南氏子弟想要有个靠谱后院的,立婚契娶正妻的同样不少。而且,正因为南家画风不同,在不少人的眼里,能让南氏子弟立下婚契的,都是有手段的能人,甚至是魅力的体现。
章氏女身为寒门之女,却让超级世家的一个优秀子弟立下婚契迎入门中,在数年前的明都,绝对算得上是一件轰动的事儿。
但她嫁进了南家之后过得好不好呢?只看她居然偷偷摸摸的卖自制的香,就能看出许多了。
“她的丈夫是南云竹,好像是去年外放了。”叶崇瑛想了想,说出了另一条消息,“不过,南氏会不会还有别的南章氏?虽然我是没有听过,但南氏毕竟人口众多。”
其他人都瞥了一眼那个进货账本。从女眷中收集香料来卖,这女眷还真的基本都是南氏女眷。
而且称呼不但有“南某氏”,还有“主,十之二”,“旁,清明之三”这样的标志。稍稍推断一下就知道,这些都是指南家未出嫁的姑娘。
主宅,第十辈的二姑娘,清明坊旁支的三姑娘,这样的。
就是南章氏的背后也标了个“主”字,应该是主宅的意思。
貌似这个进货账本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南氏的女眷普遍窘迫。窘迫到这种地步……还真不好说南章氏到底是不是那个章了。
当然,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只要去问一下南璩就知道了。或者还不需要问。
“我刚才顺带问了下叔叔是在帮谁做生意。”南云翮道,“他说发起人是上一代排了‘夙’字辈的姑娘。是准备当做南氏未嫁女传承的生意来做的。类似的店铺还有好几家。如今‘夙’字辈的姑姑们都嫁完了,进货什么的,是几个云字辈的姑娘,在共同处理的。”
“什么?”丰优云瞪大了眼,“昨天南云迟也在的啊!”
就刚才说是南家生意的时候,丰优云都没有想到南云迟的身上去。但现在这种说法,南云迟肯定也在知情人之列啊!
“昨天那情形,她不说自己知道五胜香坊的情形,也是情有可原。”叶崇瑛想了想,安抚道。
丰优云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却依然还是有些不高兴,“她平日里倒是够与人为善的。关键时刻却靠不住。难道昨日里分别之后,给我捎个信很难?只要有人查了五胜香坊,难道她就瞒得住么?”
水馨从丰优云的态度上看出一点来,“你和南云迟姑娘的关系很好?”
“她的人缘很好。”高菡道,“毕竟作为超级世家嫡系,除了崇瑛这种,她是最没有傲气的那个,人又长袖善舞,自然人缘好。”
水馨想想前一天见到的情形,南云迟确实是站在“嫁人派”的群体里的。但在张氏的时候,她又觉得南云迟对“扶持女子”的政策颇为期待的样子。
“而且,”高菡遗憾的道,“如果是‘未嫁女产业’,优云,有可能知道你买五藏香的人就太多了。这条线索其实很难查下去。”
莫兰欲言又止。水馨却没有顾忌,“话虽这么说,目前南氏未嫁的姑娘,和你们一样正在文山书院读书的有几个?”
高菡苦笑一声。丰优云抿着唇不吭声很明显的事,就算超级世家人口众多,有资质的人也是少数,南氏还有大批人口在外地。文山书院女院的招生也不是没有要求,女生的年纪基本都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南氏未嫁女,在文山书院女院的,也只有两个!
一个南云迟,另一个叫南云媛,南云媛是南氏旁支出身,为人懒散,成绩在文山书院总是低空飞过,而且并不合群。之前的女院聚会都没算上她!
不管南云迟前一天不说,是个什么原因,现在都已经查到这一步了,至少也是要问一下她的。毕竟如今的南氏未嫁女里面,南云迟的身份确实最高。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已经慢了一步。
就在南云翮被周焯云找来的时候,南云迟也被“请走”了。
看来,刑部那边也并没有忽略五胜香坊的这条线索。也亏得他们居然能找到那么多人手来查那么多个方向。
也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没有开禁制,水馨收到了宁朔那边的传讯。
看完传讯,水馨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能是她之前用脑洞去炸姚清源他们的报应?总之,哪怕是以水馨的定力,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端倪来,引发了别人的好奇。
南云翮先不屑的哼了声说话语气挺大,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还不是轻轻松松被镇住?
其他人却没把水馨看得那么简单。尤其是高菡几个。她们可是记得的,那惨烈的灵茶道境过后,“林冬连”是表现得最镇定的人之一。
“林姑娘是收到什么消息了?”高菡直白的问了出来。
水馨想了想,还是说了一部分实话,“昨天两位刑医追溯古姑娘腹中胎儿情况时使用的计算阵法,我用留影石录了下来。”
莫兰再次对水馨刮目相看你还真是什么都录啊!
“然后林姑娘找人去分析那计算阵法的演算过程了?”高菡懂了。不过她猜错了方向,以为水馨找的是林氏的人。那也是很正常的不是么?
水馨点了点头,不等其他人再问,自己道,“详细的也不好说,毕竟谢大儒他们都不愿意说,我只能说,古姑娘确实是被人陷害的。她可能,应该……本身并无逾矩之处。”
“没有逾矩之处还?”三位女院学子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甚至于有些惶恐的模样。
“只怕是什么魔门邪法。”水馨略显沉重的说道。
“……但,但是,之前那位潘师姐不是没有看出问题吗?”丰优云结结巴巴的说。毕竟她自己也是着了道的。生怕还着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歪门邪道。
“时间太短了,太过弱小的东西,是很难分辨性质的。何况还隔着一个母体。”
莫兰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她得了部分莫语真君的传承,曾经魔门八宗的元后修士,对魔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有了解。
丰优云更是露出了恐惧之色。前一天要不是靠着元神誓言都说不清楚。要是之后……
“是不是吃下去的?”丰优云小心翼翼的问道。从她的语气和表情看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水馨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1584 追溯与死亡
同情归同情,最后的期待还是要戳破的。
“你们不是都说,之前看不出那位古姑娘的异常来么?说她也是个自矜自持的人。既然如此,是吃下去的可能性挺大的。想想那位姑娘的死法……”水馨比划了一下,“从腹部开始爆发,然后一路冲到了头顶。要那是个‘追杀、清扫’的过程,只怕还真是吃下去的。”
“我那个也是吃下去的。”丰优云嘀咕。
“我们已经回溯过了女院的聚会过程。并没有异常。如果你们是在女院中的招,那只能说,你们是纯属倒霉,下手的人并没有特意选择你们当然了,从你的情况看来,这个可能不成立。”高菡补刀一般的说道。
叶崇瑛也点了点头,她也参与了回溯。在文山书院有完善的回溯阵法,根本就用不上安元辰那样的特殊神通。
“……那我觉得,保不定等你回家就会发现,你的母亲也被请走,参与调查了。”水馨做出结论。
如果能确认是在家中出事,那么作为主母的人是无法逃脱责任的。
丰优云呆了一下,发现这种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然后她就风中凌乱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难道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吗?
想到这样的可能,之前千般万般不想回家的丰优云就换了个态度,她想回家看看!
这时候,身体里是否还藏着其他的“暗算”,对丰优云来说,都不那么重要!
而其他人想想看反正也没别的线索,事情却是想掺一脚,至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丰夫人真的有问题也不可能被请去调查以后就立刻招供。若是丰夫人真的被请走了,丰府里反而更容易查出问题来总不能丰夫人自己亲自动手给丰优云下蛊吧?
出于类似的念头,恰好天也已经黑了。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先送丰优云回家。
水馨还真说中了。现在丰家真是一团乱,不但丰夫人带走了,不远处的古家正室夫人也被带走了。甚至,两位工部侍郎,因为和夫人算是一体,尽管没有被强行带走,自己也跟去了。
丰优云的嫡兄丰优仪正在努力的稳定家中的情况。丰优云将一行人带来的时候,甚至没人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做客?”
鉴于这行人大部分都是大儒之后,身上的气质配饰都是不凡(小白再次进了灵兽袋),和高菡相似的身上没有多少配饰,衣着相对寒酸的水馨、莫兰两个,都被当做了和高菡类似的“寒门优秀学子”。守门人不但没想着要拦下来,还殷切的告诉丰优云,“大公子等姑娘许久了。”
丰优云当然知道自己的嫡兄为什么等自己。她也肯定,自家的长兄肯定并不乐意看到带了一大堆客人的自己。
果然,丰优仪,这个看着和丰优云有着三分相像,虽然长得不如周焯云一般俊美,和大部分人站在一起也都能被称赞一声“风神俊朗”的青年,在看到自己妹妹带回来的一堆人的时候,脸色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配合他脸上倦怠的神情,水馨觉得他口出恶言什么的,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丰优仪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脸上的僵硬居然收了回去,别说口出恶言了,连嘲讽的意思都没有。
“回来了?要不要收拾一下?”
丰优仪态度平和,反而叫丰优云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想到之前,她对“绑架嫡兄名声”的策略动了心,就更让她窘迫了。
正如她自己之前所说,她的嫡兄并没有做什么。
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入学,资质虽然算得上是中上,在天才云集的明都,想要出众却很难。从入学开始,他就在全家人的期待下全力去学习。哪里有精神关注她这个小妹呢?
大概唯一一次对她表达意见,就是她入学之后问他,统考会不会很难得时候,他说“女孩子嫁人就好了,不用考虑那么多。”
可这样的认知,也是大部分人的认知。
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的烦恼去告诉过自己的嫡兄……
“不,不用。”丰优云不免又结巴了起来。
丰优仪叹了口气。看向了丰优云之外的其他人,脑袋转动了起来。要说丰优仪在文山书院的成绩还是挺不错的。他的资质不占优势,但他有个优点,就是脑袋真的比较灵络,比较看得开,不会去和天才以及周焯云这种身份的人进行无谓的比较。
“没想到晚上还来了那么多客人……不,要说是来我丰家做客的,那也挺没意思的。那我就直言了,几位来了,倒是恰好做个见证。”
丰优仪这样的态度,别人不说,丰优云都惊讶了。
或者,她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嫡兄?
其他人也有些惊讶。
虽然他们过来的本意,就是想要“查案”,但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本来还以为,就算是能留下来做见证,都至少要经过一番扯皮,让丰优仪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
谁知道……这丰优仪也太识时务了吧?还看不出有什么不甘心!
比需得说,丰优仪拿出这样的态度之后,所有人对他的看法都提升了两个层级以上。
不过,在丰优仪请众人坐下的时候,还是所有人都坐下了。这种时候,真没人想要离开!只不过,因为丰优仪的干脆,都没人开口,而是默默的看着他们“内部处理”。
“今天下午的时候,刑部已经在我们的宅子里进行了时光回溯。”丰优仪心累的说道工部侍郎的府邸是官邸,在整个明都大阵的笼罩范围之内。所以也是可以回溯的。不过……
“可以肯定,这两天进了妹妹你口中的食物和用具,都没有在建筑之外的地方被动手脚。厨房和下仆房也没有。但你我的屋子,还有父母的屋子,是有防追溯的手段的,无法回溯据说古宅那边也是这种情况。”
丰优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都已经把人迎进家门了,不尽快查得水落石出,给出一个答案,还能怎么样呢?
“所以,优云你要是在家中受的暗算,问题就一定出在你将食物入口的地方。”
换句话说,刑部那边已经确认了,丰优云这几天入口的食物,只有在极少数的地方才可能出问题。这也是住在官邸的好处之一。
只要确认了时间地点,回溯阵法能解决很多问题。而作为需要以身作则的官员,也真不能在官邸之中,到处进行防回溯的布置。只有几个“主人房”有相应的布置而已。
否则,岂不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将“可能存在的问题”压缩在了小范围内之后,丰优云一下子就觉得压力大了起来。
南云翮忍不住开口了之前他似真似假的为丰优仪报过不平,那自然是有些交情,才有脸那么做,“你就没有审问过相关人员?送餐送到了房间里,还能经手的也就是几个人了吧?从那天晚上出事开始才几天!”
“风口浪尖,难道还能用严刑拷问不成?”丰优仪反问,“不严刑拷问,又有谁会说呢?”
南云翮将自己差点儿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确实,且不说明面上并没有“贱籍”,下仆在法律上就不能随意动刑了。就算是平时可以,现在也不行。刑部已经明确的插手了,哪怕丰侍郎也是侍郎级别,这种时候用严刑拷问的手段,也是“越权”。反而要给自己找来更多麻烦。
六部侍郎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觊觎。
一旦“越权”被知道了,哪怕能洗清前面的嫌疑,也会惹来后继的麻烦。
周焯云观察了一会儿,也开口问,“丰优仪,你觉得你的妹妹,是在家中受到暗算的吗?”
丰优仪这下沉默不语了。
这种事,实在是太难回答了。
“就算是在家中受到暗算,也不可能是丰夫人直接下手。但是看你的意思,除了丰夫人被带走,在追溯中已经确认有可能牵扯当时在屋内的其他人,却都还留在此处?”
丰优仪点头。
周焯云一敲手心,“我听说最近刑部那边招了个特殊的天目神通,能看到一个人身上在半年内发生的最重要的事情。虽然不能说看了没异常就一定没问题因为那天目神通的判定标准还不好说。但是,恕我直言,将丰夫人、古夫人她们找去,只怕是肯定要被看一眼了……只怕因为那天目神通的使用间隔问题,被带走的人肯定不能太多吧。”
周焯云还隐去了一句话没有说。
对于刑部,不,对于明国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确认那些贵妇们是不是有问题。当然了,如果妇人们没出问题,问题出在下人身上,就会让调查难度增加就是了。
丰优仪也知道周焯云这话的真正意思。
他的脸上微微变色,却也远远没到惊恐的程度,反而更像是担忧。
水馨很怀疑,哪怕是丰夫人有问题,丰优仪这个做儿子的,很有可能也不知道。他现在只怕自己都在为这个问题苦恼母亲到底有没有问题?
半晌,丰优仪叹气道,“既然你们来了,那就是不想只等刑部那边的结果。优云你是当事人,你自己说说,有没有怀疑的,直接下手的对象?”
丰优云已经想了有一会儿了,“翠屏是母亲安排到我身边的人,掌管我房中的衣食住行。她的长辈都是母亲身边的陪嫁,若要动手,确实是最容易的一个。红璎是我最信任的丫鬟,自小进了府,就在我身边伺候,是我最信任的人,不少事情都是她给我打掩护。要说我身边的人,她两人自然是最容易下手的……”
水馨忽然开口,“我打断一下。”
丰优云也好,其他人也罢,都把目光转向了她。
“我收到消息。”水馨很坦然的道,“就在之前,古夫人自尽了当然她可能不知道,安元辰的天目神通是可以看死人的。”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撼。
被震撼的还有另一点
“你怎么会知道?”高菡几乎是惊呼出声,并且立刻去看周焯云,想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个消息。
可看周焯云的样子,他并不知道。
“因为涉及到魔门手段,而且,安元辰好像和南方来的施真人搭上了线……我不知道更具体的是什么原因,但是反正施真人在刑部那边看安元辰施展天目神通。再然后,有个叫做宁朔的家伙也在场……嗯,之前为了抓一个人,宁朔拿了他制作的特殊通讯符给我,他给我传了消息。”
水馨很坦然的说。
她没说的是,是宁朔让她将这个消息曝光的。
“我听说过这个人。”周焯云俊美的脸上扭曲了一下,“林姑娘你和他很熟?”
“不算多熟悉吧,我觉得他的传讯是让我尽快行动的意思。”
“什么意思?”周焯云追问。
“嗯,就目前来说,我的资质和之前造成明都混乱的其中一方是天敌之类的关系。而且在找东西上,貌似有一手。所以……”
无聊了小半天的水馨跃跃欲试的问,“古家在哪里?”
几个儒修尽可能地捋着得到的信息。
反应最快的人是叶崇瑛,毕竟她见识过水馨的一些能力,“你是说古夫人的死可能是个信号?”
水馨点点头,“安元辰天目神通的追溯是需要时间的。虽然古夫人一死,他立刻就会被叫去追溯她身上的情况……看到的还很有可能是古夫人死亡的情形。人生能有什么事情比死亡更重要呢?”
“古家很近。”丰优仪反应慢一点,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越发阴郁了。
两个工部侍郎至少在十年内都没什么竞争关系,反而合作不少。多半还都要再次经历外放。所以两家的来往比较密切。
如果古夫人是有问题的……
“西边,隔了两栋宅院。”丰优云连忙指着一个方向接口。
毕竟,质疑自己曾经信任或者倚重的,相处了多年的丫鬟,也并不好受。能有另外的线索当然更好。
几乎是立刻,大家都注意到,外面院子里的树木,无风自动起来!
1585 隐藏的强者
目前在丰家的修士里面,只有夏曦见过“林冬连”使用她的特殊资质的样子甚至见过这位在没有“开启资质”的情况下,引导卧龙山脉的金鳞木林进行了大迁移,最后让整个卧龙山脉的地形都天翻地覆。
虽说那次是有一个灵脉之源在帮忙,而且凝聚了卧龙山脉的山川意志……但那个场面,让夏曦深深明白了林冬连这种奇妙资质的潜力。
那种潜力,说只是血脉天赋才叫做不过去。
林氏的血脉祝福就没听过有那么强的!
所以夏曦很淡定。
其他修士却没法淡定。
因为丰家现在根本就不敢开“封闭性禁制”的缘故,这些修为至少在筑基级别的家伙,能清楚的感知到外界。
能感觉到,整个宅院的植物都进入了一种“异常状态”。这种异常状态汇聚之后,就构成了一个特殊的“阵法”,在这个阵法之内,总有一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而且,这个“阵法”,还在随着异常植物的数量增加而扩大!
就是叶崇瑛,虽然在叶家体会过一次,但叶氏主宅那次也到处都是低阶禁制,叶崇瑛又心神不宁不敢乱感应,当然还有水馨技能不熟练在大儒主宅也不敢全力以赴等等等等的原因。那时候叶崇瑛的感应也远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现在,叶崇瑛觉得,她祖祖母翻找出来的“木皇使”的说法,还是很符合这位林姑娘表现出来的能力的。虽然修炼过程貌似有些不一样,但传承下来的记录,却是本来就会有误差。
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虽然大家都觉得置身于一个陌生的阵法之中让人有些不舒服。
但在明都,哪怕是周焯云也有过几次置身于不舒服环境的经验,还算是能够忍耐。
只有莫兰和夏曦两个人,在稍稍等待了一会儿以后,就直接站了起来。
“不舒服”毕竟只是一种感觉。水馨这种程度的植物领域,完全没有限制人行动的能力。但夏曦还是疑惑而惊讶的看了莫兰一眼。
“……我想,林姑娘会有些收获。”莫兰说出了夏曦一样的理由。
对于宁朔,莫兰也是追着看完了卧龙山脉直播的两天眷的代言人,在卧龙山脉搞出了个“山神教派”,居然还能在明都活跃,甚至混到了刑部去。
这么个人物,不会无的放矢。
至少不会弄错和他同行了一段时间的“林冬连”的能力。
“那一起走。”夏曦跃跃欲试。
他一直觉得,在“千变”那件事上,他的行动不够果断。这会儿很想要弥补一下。毕竟,从古家冲出一个金丹来?呃,这样的可能应该不大?毕竟那另一位工部侍郎,好像也已经去了刑部?
虽然这么想,但夏曦还是一把拽走了在一天的时间里,因为共通被女孩子“排斥”而变得有些熟悉的云佩钰(至少比在曲城的时候熟悉多了),一边往那另一个古家跑一边打听消息,“之前一直没问,工部侍郎那个古家,是个什么门第?”
“和丰家一样,寒门。”云佩钰翻了个白眼你比我早来了多少天啊?还问我?坐到工部侍郎的位置,身家来历都要是经得起查的,而且也不会特意隐瞒。
“也是,工部好像是个大半时间都要和玄修打交道的部门哦?而且好像油水并不丰厚?”夏曦想了下,说出了两个寒门出身的金丹,除了个人能力之外,能够坐稳工部侍郎这个位置的重要原因。
和慧骨打交道,协调诸多慧骨的关系心累。
油水不够丰厚工部主要负责明都的基建、阵法的维护,和普及性法器的制造。绝大部分都是惠及民众的东西,也关系着明国的根本。所以被盯得很紧。
任何工作,被上头盯得紧了,油水都不会丰厚。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辛苦但又报酬不算高的职位。不过,到底是尚书之下,往前一步就是明国中枢,两位寒门子弟能坐稳侍郎的位置,还有一个共通原因就是
岳家给力。
不过这会儿,这两位侍郎,貌似也就是同时被岳家坑了。
“古夫人什么来头?”夏曦再次不耻下问。
“好像是谢氏旁支,但关系挺远。”云佩钰道。
“谢氏旁支啊。”夏曦想到了前一天死亡的谢淼,“啧”了一声。
而坐在主屋之中的水馨,在三人跑出去有一会儿之后,才在发动能力制造了植物领域之后第一次开口,“高姑娘,叶姑娘,还有几位公子,能相信在下么?”
叶崇瑛第一个回答。“相信姑娘又如何?”
“分出人手,包围工部侍郎的古家。”水馨说道这儿嫣然一笑,“其实也是我要相信你们呢。毕竟你们要是让人跑了,我也无处说理去。”
高菡这次看了叶崇瑛一眼。
周焯云也是如此。
显然都决定听从叶崇瑛的意见,毕竟,叶崇瑛才是众人当中,和“林冬连”相对最熟悉的那个。
叶崇瑛当然也知道事不宜迟的道理。她一咬牙,“不能让人离开古宅是吗?”
水馨点点头,“其实,古宅周边,也有城防军暗中看守,当然,这座丰宅也是。所以要是有了异常,诸位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叶崇瑛看了看周焯云,又看了看高菡。想想自己祖祖母之前的评价,一咬牙,“好,我们走!”
“喂……”感觉被排除在外的南云翮忍不住想要说什么。
但是被水馨打断了,她目送着叶崇瑛几人离开,“南公子还请留在这里。毕竟这里也需要见证丰公子,从我这个位置往北面差不多百步的距离,应该是正房的方向。正房中有个女子,我觉得你将她抓住会比较好。”
丰优仪对自己家的布局当然很明白。
水馨一点出具体的位置,丰优仪立刻就确认了,那是他母亲的卧房。而现在还在她母亲卧房的,正是她母亲贴身的侍奉之人,一生未嫁,陪嫁到丰家的“罗姑姑”。
虽说这位的身份特殊,但丰优仪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当真无辜。也不敢相信一切都能瞒过刑部。是以虽然没有将那位罗姑姑和其他丫鬟一样的抓住看守起来,却也是限制了对方的行动。
水馨这么一说……
丰优仪纠结了几秒钟就道,“好她身上有什么异常?”
“现在只怕没有了。”水馨遗憾的道,“因为异常已经被留在那间房屋的地下了。”
卧槽?
丰优仪瞬间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冲着后院飞奔儿去。南云翮也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如此峰回路转,一下子就从之前无聊至极的“后宅调查”变成了真刀真枪。
“我们该怎么做?”南云翮问。
“我现在正在调动植物封锁异常,但毕竟是普通植物。能做的事情及其有限。所以有可能的话,请封锁那片区域。”水馨礼貌的回答。
南云翮已经感觉到了。
在一片特殊领域之中,就在不很远的地方,这领域出现了一片空白之地,好像被遗忘了一样。
换句话说,在那片地方,有什么能够污染、扩张的玩意。
不过……
“那林姑娘你自己呢?”南云翮虽然十分看不起女子,这会儿也不由得对水馨客气起来。
有些能力是特殊的。南云翮看不起女子不代表愚蠢。
“林冬连”这边要是出事,他们从她口中得到的消息还能不能作准?
这是个责任问题!
丰优云没有自己哥哥那么着急毕竟是嫡母不是亲母她听出了南云翮这句担忧的真意,横了他一眼。
“有天罡浪……”丰优云说。
果然,伴随着丰优云的话语声,小白重新出现在了外面,它在对它来说略显逼仄的空间里伸了个懒腰,冲着南云翮不屑的“嗷呜”了一声。
南云翮眼角一抽,很快也消失不见了。
丰优云看看水馨,大概也自觉留在这里作用也不大,只问,“林姑娘你之前说的那个传讯符,能给我一张么?”
水馨给了丰优云一张传讯符,看着丰优云离开,笑叹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她居然想起了当初跟着她一起进入隐天秘境、牵云秘境的那批人,还有苏羽卿。平心而论,来到北方之后,见识到的这些筑基级别的儒修,除了自证文胆的姚清源之外,其他人的表现,是比那批人都差了一截的。
他们前赴后继的火中取栗,冲击金丹,闯入禁地。那种胆魄是她也为之赞叹的。
相比之下,这些尚且在书院的儒修们,就有些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了。
而那些镇守一方的文胆们,除了海边的那几位之外,内陆的那些,也少有惊艳之辈。
但这么长时间,水馨依然有些理解儒门为什么要放慢步伐积蓄力量了。
苏羽卿那一批,年纪比这些书院的儒修们大很多不说(毕竟是天道偏向,他们的修炼所需要的时间就长得多),毕竟都是三宗七派上百年最优秀最顶尖的一批弟子。
修仙界素来有强者越强的情况。资源往最优秀的那一批身上集中。
除了能让人赞叹的顶尖一批,剩下的往往就是“不说也罢”。
北方的儒修们却不是这样的。
来到北方之后接触的这些书院儒修,包括表现最出色的姚清源在内,都并不足以成为“书院领袖”。她与之同行过的,黎允、关启明、君九韶、林诚思、阙庭香、夏曦、谢至珩……到现在这些,基本上都只能说是“相对优秀”。
但这些人,却基本都能表现出“只差一筹”的能力来。
在面对变局的时候,也往往有“平均之上”的表现。
包括一直装猪的丰优云,和临时找来显然性格认知就有问题的南云翮。
这就是儒门正在培养的底蕴。
是儒门得以在数百年间,培养出大量中坚的文胆级别的根基。
哪怕她认识的这批人,倘若按照原本的轨迹去统考、去做官,可能也会在数十年内锐气被磨灭,意气渐渐沉寂,最终归于庸碌。
可要是天地大变呢?
水馨的感概,终究也就是一会儿的时间。
“灵茶树”的虚影,再次在她的身后招展。
水馨没怎么关注丰家这边,毕竟那个在主宅里做祟的仅仅是个凡人而已。相信这些二代的,封禁一个小地方是不成问题的。
但在古家那边……水馨甚至一直端坐在这儿,没有挪动,就是不想分心!
这时候,就在夏曦等人,和慢一步出门但赶路快一步的叶崇瑛等人,都到了古宅之外的时候,古宅之中,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此时天色已黑。
不过明都的天气是受到大阵控制的,此时浮月明朗,这些人都跳到了不敢开禁制的古宅的墙壁上,能清楚的看到,古宅的所有植物,都在悄无声息的消亡。
但这一次,和叶崇瑛等人见过、感受过的都不一样。
没有任何攻击,伴随那些消亡的植物出现。
但整个古宅的气氛却变了。
古宅本来就没有丰宅那么“安静”。没有一个和丰优仪一样,能够勉强镇住场子的人存在。古氏的嫡子是个后天天目,这会儿已经跑到谢氏求助去了,根本不在。整个宅邸都有些乱哄哄的。下仆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散发着怨气。
天黑也没有让这些人回房休息,都在焦急的等着下一步的消息。
当植物开始一片片的消失,古宅的人很快就发现,然后“哄”的一下就炸了。
有人就急匆匆的往屋子里跑,好像屋子里更安全。
有人慌不择路,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
还有人急匆匆的往外面跑。
不过,还不等准备拦人的夏曦等人出手,那些往外跑的,就一个个栽倒在了地面上。
“这样的能力对普通人而言也实在是太危险了……”周焯云皱眉道。在他这样的旁观者看来,那些人的晕倒,应该和消失的植物有关。
“说得好像你的能力就一点都不危险一样。至少她要动手,特征特别明显。你……”夏曦刚怼到一半,就自己打住了。
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就是这个!”
一个本来貌似无头苍蝇的家伙,显然发现了不对。当机立断的冲向夏曦等人重点防守的方向外城的方向!
问题在于,他身上的气息,在同时爆发出来。
刚准备动手的夏曦顿时目瞪口呆什么鬼,金丹!?
1586 南方的入侵?
不只是夏曦,围墙上的人也都惊呆了。
虽然他们也都猜到可能有隐藏在古家的人往外逃,但忒么的谁能想到,居然古家还能隐藏着一个金丹?
那瞬间暴露出来的,绝对的境界压制的感觉,总不能是筑基巅峰吧?
莫兰本来就是谨慎之人。
现在活跃了一些,是因为北方相对平和的环境。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越级挑战的人。对她来说,修炼是为了长生,而不是长胜!
莫兰立刻就有些怂了。
可不管是文山书院还是南海书院的学子们,都没有愧对水馨对他们的评价也许他们经历的大场面还不够多,但在有变局的时候,比较优秀的那些,总是能做出“平均以上”的应对。
之前,叶崇瑛果断的接受了水馨的“求助”。
这一次,反应最快的是周焯云。
撇开实力不谈,这种时候爆发在古宅的金丹,绝对是个有问题的人!拦下他不会有半点错误!
当然,也是因为身为人口不多的周氏嫡子,周焯云身上的好东西最多的缘故。
他果断的飞上了天空,迅速拦在了那个金丹气息的家伙的斜前方,一扬手,一张金光灿灿的文页就被抛了出去,化作了一个牢笼,冲着那金丹气息的家伙当头罩去。
这是一门两大儒的周氏嫡子的豪气那牢笼是一张大儒手书!
不过,哪怕是大儒手书,也仅仅是一张随笔。
自幼生长在明都的周焯云,也不会因为一次出门,就将所有的保命底牌都放在身上。这张困敌效果的手书,还是周焯云因为要调查案件的缘故,额外带上的。目前手上来自大儒的东西,也就这一件!
血脉上的联系,让这张随笔随着周焯云的心意,牢牢的锁定了冲过来的金丹气息。
哪怕那金丹气息注意到了这牢笼之后,瞬间进行了加速,却依然被牢笼当头罩下,困在其中!
松了口气的莫兰“咦”了一声。
她是见识过金丹的实力的。
哪怕明都的禁飞阵法对道修玄修更不友好,或者金丹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能高飞……在地面上的速度,貌似也太慢了一点。
不过,她也没来得及多想。
更多的作战经验,让金光笼罩了那金丹气息的时候,就放声大喊,“散开!”
那金丹气息非常狂暴,在被笼罩的同时大力爆发。
偏偏他们有好几个人,其实都是在这个金丹之前的冲击路线的前方。一旦这金丹破开牢笼,他们就首当其冲。
谁也不能保证,这样的首当其冲会不会直接要命!
被莫兰这么一提醒,夏曦等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就好像被炸开的烟花,一瞬间所有人都离开了原地。而且这次不蹦蹦跳跳了,全都飞上了天空。
他们已经将现在的情况当做了“紧急情况”,当然不敢飞得太高,避免受到城防大阵的攻击。
正如莫兰所料。
金丹气息狂暴的爆发之后,那金色的牢笼仅仅是支撑了五息不到的时间,就被击破了一个缺口。
五息不到的时间,“平均之下”的反应,是不可能从相差不到百步的正前方散开的。
击破了缺口的金丹气息,按照之前的运动轨迹,冲着原本的方向,如炮弹一般的砸了过来。莫兰看出了不对这只怕确实不是一个金丹!
但现在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比她曾经面对过的金丹还要强大。
更可怕!
因为,这种异常的爆发意味着不稳定,不可控,会有更强的杀伤力。可惜现在,就算是她,也没法掉头就走了。
这里至少有两个超级世家的嫡系子女。
真当他们折在了明都,家长不会迁怒的?
莫兰暗暗牙痛,反应却很快,毕竟她对这个世界,比世上九成九以上的人,都更有危机感。不打算出去撑天,对战斗的准备也全未放松。
眨眼间,莫兰的手上,已经多出了十颗丹药。
在她的手指闪电一般看不清的法决弹动下,十颗丹药瞬间化雾,在一阵狂风的驱使下,瞬间将狂奔过来,直接撞破了古宅院墙的金丹气息给笼罩了进去。
丹阵。
丹药化雾,是莫兰得到的特殊传承,她将这份传承给了万花门一份,万花门投桃报李,给了她一些推演出来的,丹药化雾可用的阵图。阵图都不是很难,而且完全可以因为丹药的性质而有千变万化。
现在莫兰出手的,就是她手上最强烈的迷药。
药物这种东西,才是最容易以弱胜强的东西!
不过,莫兰也只是希望,手中的最强迷药,能降低那个金丹气息的怪物的反应能力,降低他的战斗水准和破坏力。别的并没有指望。
于是莫兰完全猜错了结果。
当丹雾笼罩到那个金丹气息的头上,有着金丹气息,却看不清模样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那模样,绝对不像是中了迷药,而像是中了剧毒!
随着这声惨叫,原本就已经狂暴的气息,更是爆发出来,无数血光自这个金丹气息的身上迸射而出,射向四面八方!
本来已经散开的众人还准备拦截来着。
这一幕,让他们都顿时忘了这回事,纷纷大叫“糟糕!”
差一点的,身上的各种防御文宝直接启动。
反应快一点的,则是主动激发文宝,撑起了大大小小的护罩!
周焯云也在其中。
他本能的拿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上土黄色的光芒绽放,书籍甚至直接消失,在他的身前构建了一道近乎凝实的城墙,挡住了金丹气息逃走的,古宅的方向。
这个方向,没有任何防护!
周焯云也确实是挡下了最多的血光。
其他方向,虽然其他人的反应也还算快,却不像周焯云,有大儒的祖先不谈,还有文胆后期的亲爷爷。
能保住自身的周围,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数十道血光从他们的中间穿透,扎在了附近房屋的院墙上,甚至是将那些有禁制的方向,将薄弱的禁制扎了个透,直接激发了附近宅院的防御阵法!
而云佩钰和高菡身上的防御弱点。
虽然及时避开了要害,身上却都被扎了两三个血洞出来。且伤口毫无愈合的意思!
云佩钰直接就惨叫出声。
反而不如高菡这个女子硬气。
但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云佩钰了。就是高菡,都是迅速封锁了自身伤口附近的血脉,就再次拉后一段距离,看着那个忽然爆发攻击的家伙。
尽管这一击发来得又快又猛。
可攻击过后,高菡几个文山书院的弟子,就同时察觉到了不对。
这不是金丹应有的攻击力!
若是真金丹忽然爆发攻击,这下不死人也得重伤几个。
全军覆灭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所以,这个有着金丹级别威压的是个什么鬼?
在一声惨叫并且爆发之后,这个金丹气息,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之前他不但爆发了金丹的气息,身周似乎也有能量扭曲了光线,除了大致的人形之外看不出什么。
现在却已经露出了真正的模样来,能够看得真切了。
但在同时,也基本看不出人样来了。
只见这人的五官已经彻底扭曲,就好像有人在脸皮上大力挤压,将五官全都挤压到了下半上脸上。上半张脸上,一双巨大的复眼,通红的复眼,出现在了这男子的脸上。头顶的头发,也都变成了一缕缕的磷质状态。
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变成了镰刀虫足形状的手足给彻底撑破、划破。
和水馨见过的“妖蛊”有一定的类似之处,但又完全不同。至少,随着之前的攻击,随着本来还有人形的家伙的彻底变异,那金丹的气息,反而渐渐收敛变得越发真实!
“撤吧。”莫兰提议。
这也就是撑过了第一轮攻击。
还没人回应她,另一个众人不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人三更半夜的……这什么东西!?”被波及到的其中一家宅邸,作为家主的人已经回来了,而且是个文胆,此时忽然出现,看清眼前的场面,倒吸一口冷气。
莫兰看了看这个人,就觉得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还好,在同时,还有另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赶到了。
这人就没废话,也不等彻底弄清情况就喊,“所有文胆剑心以下,速速离开,组织疏散。方圆百里之内,所有封禁阵法打开!”
声音隆隆,远远的传了出去。
却是监视古宅的兵丁背后的大佬到了。
水馨坐在丰宅之中,自然也听到了。
倒是有些诧异人来得那么快,本来准备的下一步就缓了缓老实说,她低估了莫兰的战斗力。她扔出来的那是啥玩意?把那东西刺激得不行了都。
本来是逃命为先,现在却不好说了。
不过,那个剑修,水馨觉得还是靠谱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的目的吧。
赶来的剑修,名为昆廷。在百兽阁事件的时候,水馨就是扔出了风少阳去牵制他才得以潜入的。从这位后来的表现看来,水馨觉得他没啥问题。
倒是那个文胆……
或者没有问题?
不说水馨,其他人看到了昆廷,虽然没有和水馨一样认出他来。却也能感应到对方的实力,纷纷松了口气。
但在同时……好像用不上他们了,之前接到了水馨的求援的几个人,又纷纷觉得有些不得劲。
夏曦立刻就拿出了通讯符,“……古宅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水馨这会儿自然是有余力回复的,“最好保住人命。”
夏曦想想也是。
别说这到底是工部侍郎的家里,那个半人半虫的怪物,在古宅原本是个什么身份,也是后续要查的事情。
若让人将古宅的人顺手杀了,对后续不利。
夏曦立刻飞向了周焯云的方向,顾不得寒喧,“将古宅的人统一撤离。”
周焯云一想,也立刻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当下冲着其他人打了个手势。
文山的人本来就在向周焯云会和,莫兰和云佩钰一看这个情况,自然也就跟着来了云佩钰是被莫兰扯着过来的。
而在同时,昆廷已经冲向了那正用巨大的复眼四下扫射,似乎在寻找罪魁祸首,全身充满了愤怒感觉的家伙!
他要设法将这怪物引到半空,方便城防大阵封锁、攻击!
但是,让昆廷以及所有人意外的是,在他的剑锋冲着这怪物斩下的时候,怪物却并没有格挡或者回击。
纤细的,长满了鞭毛的虫足在地面上狠狠一踏,整个身体如弹簧一般被弹起,金丹气息的这个怪物,挥舞着巨大的镰状手,没有回头去找几个“弱小”的文山书院学子的麻烦,而是扭头冲向了站在天空,一声喝问之后,觉得进退两难的文胆修士!
昆廷都没料到这玩意能有这样的速度,以他剑心的速度,竟然一时间也是追之不及。
文胆修士明显是从家中匆匆飞起来的。
官袍官印一应不在身上,甚至连“佩饰”都不多。
昆廷从冒出来大喊到冲击的时间又太短,这文胆修士就完全没想着回家去哪个文宝什么的。此时面对那半人半虫连身影轨迹都难以看清的迅猛攻击,他仅仅是身上仅有的几件文宝被应势激发,身体向边上飞去,却连身法都称不上!口中念叨的战诗更是只形成了单薄的虚影,连身上那几件配饰激发的防御都算不上。
那半人半虫的镰足交错之下,几道防御都如同纸片一般脆弱,被轻易的撕裂。
连那文胆修士的身体,也并没有比防御强到哪里去。
被交错的镰足直接切成了两半!
鲜血飞溅。
坐在丰家的水馨,感应到这一幕,都是张口结舌,合不拢嘴。
尽管在卧龙山脉,就已经见识过了某些长期养尊处优的文胆修士的迟缓反应,这一击的战果也完全没有料到。
忒么的这战斗意识还不如周焯云那些人呢!
不过,这半虫化的家伙的战斗力,也确实是超过了水馨自己的预估!在她的感应之中,那一击虽然没有斗境可言,在光说力量和速度,这两个基础标准,已经至少达到了剑心中期的水平!
和最开始逃亡的样子,同样是判若两人!
水馨有些坐不住了。
1587 真正的战斗力
水馨当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让夏曦他们去阻止一个金丹级别的犯人。就是她自己还在引剑期的时候,也不会随意去挑衅金丹高手。跨道境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何况连着夏曦在内,虽然有为统考进行斗境的训练,斗境都不算很差,却终究都少了实战经验。
水馨一开始,只是发现了在丰宅和古宅之中,都有违和的东西。而且,都是潜藏在凡人的体内。
违和感来自于她锻剑台上混沌灵木幼苗虚影的“不喜欢”。和之前数次接触产生的特异感觉。
水馨不知道那是不是蛊虫,可丰宅这个,就在她探查的时候,主动将体内的“违和”转移到了丰宅之中。水馨确认,丰宅这个并不强,自然就没将古宅那个隐藏很深的东西太放在心上。
尽管她也推断古宅那个会强一些,才让周焯云他们去做保险,但能强到这样的程度,直接瞬杀一个文胆……
水馨都要抹冷汗了。
那文胆还好,在水馨看来,这位的死,大半还是要归咎于他本身的疏于锻炼,可要是周焯云这些被她要求过去“封锁古宅”的“小家伙”倒了霉,水馨都要自责。
不过,尽管有些心动,有些坐不住,水馨还是没有离开丰宅,现在坐着的位置。宁朔给“林冬连”传讯,可不是为了让她暴露身份的。
更何况,才过去几天而已。水馨无意间将先祖虚影给召唤出来的后遗症,可还没有全好。和那个叫做昆廷的剑修,也没有半点默契可言。
但坐在原地,水馨还是付出了自己的努力。
经过了几天的适应和摸索,本来就对“战斗”这种事情有着天生敏锐的水馨,这时候已经可以更好的使用这份力量。尤其是在对付这种沾染着令混沌灵木厌恶的力量的时候。
但这一次,随着对天生媚骨更深入的理解,她没有像前面几次那样,直接献祭大量植物的性命。
如果总是执行这样的战术,她那块玉佩,很快就要被各种灵植种子撑爆,然后,以她的身家,只怕都要不得不出售“林水馨”的收藏来养灵植了。
天生媚骨的能力,从一开始就是“催生灵植”,而不是“献祭灵植”!
就算是之前古宅的植物全部消失,其实也并不是她在“献祭”,更多是受到了那个人体内的虫子的影响。在混沌灵木虚影这边确认了“对立”之后,引发了那虫子的反击。那是一种对人类没有多大影响,但对大部分植物来说都几乎属于致命毒气的气息。
水馨抢在那“毒气”彻底生效之前,将所有受影响的植物的生命力收敛藏匿了起来。
这也是古宅的植物消失后,始终没有灵植种子飞到她这边来的原因。
而且,普通植物也一样会在受到伤害之后,努力的改变自身,进化或者变异来抵抗伤害。正常情况下,因为很多植物尤其是乔木类植物的生长周期比较长,毁坏却很容易。保不定等到下一代进化出抗体来,危害都已经不存在了。或者在进化出抗体来之前,就已经被毁灭了……
更别说进化也好变异也罢,要么就要环境合适要么就要有特殊能量的支持。植物不能移动,就代表不是想变就能变。
可有了水馨的能力加持之后,就肯定不一样。
在第一批植物毁灭之前,就已经被水馨催生出了一些反击的能力对人类也有效,但额外针对那虫子的特殊气味。
那也就是夏曦等人看到的那一幕。
现在水馨是要强化战果。
也所以,水馨稳坐在当场的同时,地面上却是多了一大堆的灵石。
旁边除了守护的小白,还站着几个有些惶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逃亡的丰家下仆从明都之前的几次混乱来看,盲目的逃亡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到那一地的璀璨灵石,都惊得差点忘了逃亡的事。
毕竟还有些距离。
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唯一一个还坐在丰家的“客人”,这会儿和外面明显是大场面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等看到那地上一大堆的灵石,以烟花爆炸一般的速度消失的时候,更是好些受到过严苛训练,连昆廷大喊都没有惊呼的下仆,惊呼出声!
庞大的“灵茶树”虚影已经冲破了丰氏主宅的天花板,高达三十余米的虚影在风氏主宅的上空枝叶招展,若是有人有水馨第三眼那样的外挂,就能看见,那至少上千灵石所化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树冠枝叶的指引,化作无形的长龙,向古宅的方向呼啸而去。
还在古宅位置,准备有组织的撤离古宅人手的夏曦等人,刚被一位文胆的陨落惊得差点忘了要做什么,就被浓郁的灵气给盖了满头满脸!
偏偏,那纯粹而浓烈的,在明都正常根本不应该有的大股灵气,却也完全没有留下来被他们吸收或者使唤的意思,而是一股脑儿的涌入了地下!
然后他们就看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株植物长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顶多就是在不远处有剑心和怪物大战的时候能正常生长这一点略显奇怪。但是既然这是一株灵植,有着和正常情况完全不一样的生长速度,那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周公子能保护这株植物么?”夏曦问。
反应过来之后,他们肯定还是要撤的。
毕竟连文胆都被一击击杀了啊!
要是那半虫的怪物冲着他们过来……
“有必要?”
“那位林姑娘这种时候让灵植在这里长出来,怎么都有些异常吧?”夏曦就是顺口一说,并不很指望周焯云真的听他的。
现在还不知道别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任何一件能够进行保护的东西应该都挺重要的?
但周焯云干脆的点了点头,使用身上的玉佩,为这株植物激发了一个对外不对内的防御罩。再往战场上看了一眼。
那剑心已经把怪物拦了下来,他们的速度按理来说,一个正气修士是看不清的。
但周焯云是个特例。
他的天目神通,恰好能让他看情各种飞速运动的物体。换句话说,尽管他是个正气级别的儒修,但借助天目神通,可以说有剑心级别的眼力。
周焯云能看得出来,那剑心打得很不轻松。
毕竟怪物的破坏力已经被证明。
冲进任何一个宅院都能大杀特杀。
哪怕只能近战,十息百人也不是玩笑话。
而周围,实在是很多官宅!不知道有几家有文胆,但在家的文胆肯定就之前被杀的那个。
剑心只能尽全力将怪物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等待新的援军。
甚至,还不敢太过放肆的使用自身的剑意,生怕他们这些待得太近得人被剑意威压无法行动!
现在,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最糟糕的是,就和高菡和云佩钰一样,伤口可能附带某种毒素,剑心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得非常之慢!
“我们分散。”周焯云一边使用法术“收集”晕倒的人已经在短时间的战斗余波中死了好几个。
“我和崇瑛、莫姑娘负责疏散古宅,你们到周边宅邸去疏散其他宅院。”
周焯云肯定,在那个怪物的攻击力下,剑心之前说的“打开各个宅邸的防御禁制”这样的措施,根本就不会有效果。
在那怪物手下,这种程度的禁制不是纸糊也差不了多少。
“走远点,保存自身为上。”
其他人虽然不像周焯云那样,能看清剑心和金丹级怪物的战斗那怪物金丹级的战斗力,显然在短时间内不会滑落却也多多少少能察觉到局势并不美妙。
按下心中的惊骇和惶恐,没人抗议周焯云的指派。
不再废话,一群年轻的儒修和一个乱入的玄修四散离开,各自寻找自己该做的事,但未免也没有远离战场、远离危险、不成累赘的意思。
几乎没人注意到,在被清空的古宅庭院空地上,很快就长到了两人高的植物上,开始结出艳红色花朵。
而在周围宅邸中,也有好几株植物,同时开始开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花朵,散发出特殊的香味。
就和丹阵影响以前的怪物一样,正四散开来的众人都觉得脑袋貌似有那么点儿困倦,但还能够忍受。原本行动万分敏捷,连剑心想要阻拦,都要万分费力的怪物,速度却是忽然就像掉进了沼泽地里的凡人一样,速度慢了不只一筹。
身上创口在短短十几息内,就已经多了十几道,还觉得每道创口都火辣辣的作痛,难以愈合的昆廷,立刻就觉得压力一清。
抽出空来一看,就发现那怪物巨大的复眼之中,凶厉的红光消散了不少。
挤在下半张脸上的五官,眼睛也闭了起来。
当然,昆廷也感觉到,空气中多出了一种“药香”,灵药级别的药香。
只是还不足以对他产生影响而已。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手周围全都是儒家官宅,但莫非,非但不用担心它再度伤人,还能直接将这怪物活捉了?
昆廷当然也知道这是古宅里面潜藏着的怪物。
之前情势颇为危急,能挡住这怪物的攻击就已经相当不错,实在是谈不上活捉不活捉连击杀都难!现在怪物一受影响,昆廷的心思立刻就活泛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转变剑法,那半人半虫的怪物,就忽然扭头,冲着古宅内部奔去!
昆廷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多想,连忙拦在了这怪物之前。
古宅这边的墙壁是已经完全被他们打烂了。
昆廷哪怕只用眼角余光都能看见那几个学生的速度虽然不错,一群被吓软了脚的凡人,却不是想动员就能动员得起来得!
还好,这一次,这怪物的攻击虽然没受到影响,却不像之前,杀了文胆之后,就失了目标一样的横冲直撞,目的相当明确。只要拦住一个方向,昆廷的压力比之前还是轻松了很多!
而且,怪物确实倦怠下来,力量和灵敏都受到了影响。
感觉到身后那些年轻的儒生,连拖带捆的,将比较靠近的古宅中人都带得远了一些,昆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次后撤。
剑心的战斗直觉不可能差。
昆廷也猜到,这怪物此时的目标未必是人类!
果然,那怪物冲到了之前有些人晕倒的空地处,现在长出来的那株花树之前,竟然就这么失去了战斗**,围绕着那五六朵鲜红的笼状花朵,从嘴巴里面伸出了已经长满了倒刺的舌头,去舔食花朵之中的花蕊。
昆廷一边给自己塞了丹药,封锁了伤口附近的经脉,一边看着这一幕抽抽嘴角。
这花的形状……
果然,就在这怪物那虫子一般的头颅随着人类那不是太长的舌头靠近了花朵的时候,有着一个笼状花囊的红色花朵,就像是蛇类张开了巨口,花蕊变作了利齿,冲着虫子的脑袋,人虫器官结合的位置,一口咬下!
之前昆廷多次想要攻击,却被怪物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地方,这会儿却是半点危机感没有,没有弹爪,没有逃离,就这么被笼状的花朵,咬成了两半!
半人半虫的怪物,就这么失去了脑袋,倒了下去。
昆廷张口结舌。
偏偏,这还不是完结。
很快,昆廷就警惕的飞到了半空。
他低头一看,只见原本的空地上,这会儿竟然凭空冒出了数百只“怪物虫身缩小版”的,刀足螳螂爪的,指节大小的小虫子,从古宅主宅的方向,冲着花树爬了过去,速度都要能比得上凡人武者了!
昆廷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开始的虫子,已经冲进了红花的笼状花囊之中!
昆廷连忙动手,随手数道剑气,将几只虫子钉在了地上。
随即,昆廷扭头,看向匆忙飞来的三个同僚清一色的剑心。
“你们。”昆廷叹口气,“简直不如人家小姑娘。”
什么鬼!?
刚飞过来的三个剑心莫名其妙。
“注意点。”昆廷指着地上的虫子道,“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些虫子有可能可以寄生人体,并且在特殊情况下,我不知道是丹药还是秘法还是别的什么,持续相当时间的,金丹级别体修的战斗力。”
因为昆廷压制自己的剑意避免周围的住户失去逃亡的力量,而那怪物除了第一下的爆发之外,气息几乎完全内敛成为战斗力的一部分,这几个剑心,都没想到之前爆发的是怎样的战斗!
1588 祸水东引
不过,之前没感应到是一回事,大家都是老同事了,对于昆廷的话,匆忙赶过来的几个剑心也没什么疑问。
不说别的,光是看昆廷身上那些愈合过慢的伤口,就知道他经历的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即使是收到周边住户的影响,他的对手也不会是弱者。
其中一个剑心有些警惕的看了那红色的花朵一眼,用剑元在失去了半个脑袋,倒地死去的怪物的刀足上划拉了几下。脸色就有些凝重起来。包括看着那红色花朵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凝重。
妖兽,包括修炼者死亡之后,一般有两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妖力或者法力在身体的某处凝结,让那部分地方变得比身前更强大,有更丰沛的灵气。另一种情况是,妖力和法力迅速散失,让身体血肉迅速变得脆弱甚至直接腐朽。
人类修士大半是后者,眼前这只怪物并非是真正的妖兽,所以也是后者。
剑心能感觉到,本来就和这怪物融合并不好的力量,迅速的从这怪物的身上流失。
饶是如此,剑元依然不能轻易的将这怪物的刀足轻松斩开。
这就告诉了他,这刀足在怪物还活着的时候,有怎样的硬度这都要比得上他们剑心的剑骨了!剑心的剑骨是高等灵才好吧!?虽然禁用。
当然了,也不是说红花的攻击力就有那么高。
首先,刀足和镰足,无疑是这个半人怪物最为强大坚硬的地方。而红花是“咬”在了虫与人的部分结合的“薄弱”处。其次,大家都能看到,头颅的那个伤口处,有明显的腐蚀痕迹。
不过,还是有个新来的剑心看着那树红花,“这是不是该挖掉?这还是座官邸吧?”
昆廷还没说话,就听见“嗷呜”一声,明显带着几分愤怒的抗议之声。
剑心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额头有一朵浑然天成的花苞的少女,正坐着一只天罡狼过来。发出威胁之声的,正是那只四阶巅峰的天罡狼。
剑心皱了皱眉明明这只天罡狼只有四阶巅峰的气息,不知为何,他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这可是我用近千低品灵石催生出来的灵植,食物只是虫子而已。”天罡狼上美丽的少女朗声说道,“而且好歹还帮了大忙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功臣的?”
昆廷叹了口气。他还记得,他监视百兽阁,就是被这个少女暗中潜入,提前引发了战斗。这次又是,他的下属监视古宅,又是这姑娘冒出来搅局。
当然,两次都不能说这姑娘做得不对。
看看那几百只虫子,哪怕没有最开始那只厉害,要是全都能寄生到人体里,那也不比之前的混乱好到哪里去。
抢在几个同僚之前,昆廷连忙说道,“林姑娘还是尽快将这它移栽走比较好,毕竟这里放着也不合适。”
水馨本来就是过来挖树的。但她还是对这些剑心抓重点的能力感到诧异。现在的重点难道是这些树吗?
“丰侍郎宅邸那边也有类似的东西。我没有看到具体模样。”水馨温馨提醒,“还麻烦诸位想办法去处理下,能抓住活的肯定更好……但也要小心。这些虫子只怕都有蛊虫特性能够寄生。”
水馨没在丰宅催生灵植,她能察觉到,丰宅的那种“违和”和古宅这边的不一样。而且没有和主宅这边这样爆发,丰宅的植物也没有受到影响,没有捕捉到对应的“进化因子”。
闻言,昆廷脸色又是微变。
其他剑心们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绝大部分的剑心,都视明都的职位为苦差事。这几位显然也并不例外换做水馨,同样如此。涉及到朝中大员,麻烦事情总会很多。还不如到海疆去厮杀呢!
昆廷这时候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刚才那位,好像是户部司农……”
战斗的余波冲散了死亡的气息,更是让那位司农的文力迅速消散。三个后来的剑心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被昆廷一提,也是再惊,左右四望,还真是找到了一具能量没有消散殆尽,能分辨身前境界的尸体。
简直是目瞪口呆。
明国在政事堂之下就是六部。六部尚书基本全是文胆巅峰。但尚书之下,各部的配置却并不相同。比如说工部办实事的其实以玄修为主,是以只有几个侍郎,下面的是负责各种细化工程的“工部主事”这一序列以慧骨为主。
相对来说,庞大却精简。
户部却是完全不同。分为“九司”,负责民生的九个方面,每个位置都算得上是实权之位。
“司农”执掌天下农事,听起来不是多么的高大上,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实权肥差,更是属于“广为人知”的那种官员。
谁知道,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死在了这里?
别说这件事本来就牵扯到了两个侍郎了。
剑心们都觉得头大如斗。
也没有战斗需要帮忙了。之前没发言的一个剑心怂得特别果断,“还是上报政事堂来处理吧?然后我去丰宅看看。”
另外两个剑心也顺势接上,“既然那边还没处理好,我们一起去。”
说着一起消失了,就像是有化形妖兽在后面追一样。
水馨一脸无语。
不过,这种程度确实是需要政事堂来处理了。刑部尚书都未必能让人信服。昆廷也赞同这一点,认命的让人过来管控现场,自己去上报。离开之前,他又看了水馨一眼这位姑娘,给她留下了“很能惹事”的印象。
水馨倒也没在意,人都跑光,水馨就开始进行灵植的移栽。根系已经长得太深,不想伤害灵植,这也是件并不轻松的活计。
这时候,本来正在费力将古家人拖走的周焯云跑了回来。
他没料到战斗居然结束得这么快。不过,哪怕是这么短的时间,他也不是只拖了人走。从古家人吓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言语中,周焯云听到了一些不怎么美妙的消息。
这消息令他的神情阴沉,一副事情闹大了的表情。
但跑过来之后,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死掉的怪物,看着下半张脸上,挤在了一起的五官,和脑壳上被腐蚀的痕迹,以及早就破碎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衣服,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怎么。周公子已经知道这个人原本的身份了?”水馨看周焯云的眼神,就猜出了一些。
“是,他们说……这个人是‘夫人娘家派来问情况的’。”
水馨愣了下,“谢家?可是,不是有人说,古家的嫡子去谢家求援了么?”
哪有把来问情况的人扔在家里,跑去派了人来问情况的人家家里求援的?
周焯云皱着眉头道,“古诫去他外公家求援,但这个人,据说是从谢氏主宅来。是在古诫离开后来的。”
水馨听见,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要是谢氏旁支外嫁女出个什么事情,主宅嫡系的人就要来问一下,这谢氏得有多么忙碌啊!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是这人真是从谢氏主宅来的他肯定是拿出了什么证明,否则古宅的人再粗心大意也不至于随意放个男子进门这就把当朝大儒之一给扯进去了啊!
再想想之前谢淼的死……
水馨觉得,这又是一个局。
水馨本身是不怀疑谢昭的。谢昭身为明国顶尖的掌权者之一,走的堂皇大道,身体又没有什么隐忧,至少还有两三千年的时间可以积累法力。而且他是圣儒的直接追随者之一,在道儒大战时期就已经成就文心。
连根基严重受损的张知秋都无法迈过那个槛,谢昭能因为什么,跑去和南方的组织,或者北方的乱党合作?
为了独霸政事堂么?看他的诗也看不出来啊!
嗯,最重要的是,看诗看不出来。
尽管水馨记忆中有一句话叫诗品不等于人品,但她觉得是她脑海里冒出来的知识里挺没道理的一句。
不是心声,不合心意,那样的诗怎么与天地共鸣成为战诗?
但是,现在的问题,当然不是水馨这边,相不相信谢昭是否可信的问题。
连水馨都能从中看出“针对谢昭”的端倪,就不会有哪个先天天目看不出来。
偏偏,就算是看出来了又怎么样?
摆在眼前的事情,都已经造成“司农”死亡了,难道能不查下去?谢昭难道就不需要自证?
事情摆明闹大了。
水馨甚至不得不感慨宁朔的消息来得及时,她又恰好在丰宅。
能想得到,古、丰两地的异常,肯定和之前古姑娘的死亡、丰优云的受伤有关,她们的情况是意外暴露,却必然会牵扯到身后的家族。
有人借机做局。
若是这些“异常”,在两栋宅邸之中爆发开来,寄生两宅的人……以水馨的政治水平无法判定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但可以想见一定不妙。
“林姑娘,这株植物是你培养的吗?”周焯云看着已经被挖出了一半的根系,却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只是一树平凡无奇的花朵的灵植。
“显而易见,上千灵石啊。”水馨再次强调。
毕竟,“林水馨”身家丰厚,“林冬连”却是负担沉重。这一次的灵石支出可谓是荷包大出血了。
周焯云注意到了水馨的抱怨,但他这会儿可没法承诺什么他自己都没摸过上千灵石好吗?灵石和。
只能忽略过去。
不过,原本酝酿的感觉也被这“上千灵石”破坏了。“林姑娘这株灵植,是针对那种虫子成长的吧?”
水馨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
“所以,应该能察觉到吧,这附近还有那种虫子存在吗?”
水馨指了指地面上还没有被带走的尸体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剑心们也算是给与了她相当的信任?
“这玩意,应该算是‘母虫’?”
察觉到战斗突兀的结束,之前的疏散自然也就用不着了。夏曦莫兰等人,又纷纷聚了回来。他们都从叶崇瑛的口中听说了那半虫怪物的“来历”,也顾不上声讨水馨让他们陷身险境了,一个个围着那尸体面面相觑。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夏曦左张有望。
谁能想到,不过是来查丰优云的受伤原因而已,居然卷到这种事里来,这是要卷进一个大儒去的节奏啊!
“别说话。”高菡横他一眼。没反驳他口中的“我们”。
至于为什么如此,是因为那个有文胆,也就是司农死亡的那个院子里,终于也确认了不对或者是有剑心报信,冲出来收敛尸体了。
司农曲桓,曲氏之后。
换句话说,是当年圣儒战死的一位弟子的后代。虽然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出过大儒,但一代代的,金丹倒是不绝。
放在明国,也是一个中等世家了。至少比曲城的夏家还要强些。
不过,曲氏族人大半在外地为官,连宗祠也并不在明都。而曲司农的儿子,有资质的也考出去为官了。一时半刻的,冲出来的全是一群不敢置信的老弱妇孺,哭天抢地。
倘若在这个时候,讨论他们是怎么引发这次事件的。高菡觉得他们要倒霉。
少不得被迁怒。
只要不说话,他们的修为摆在这里,曲宅同等修为的也不少,多半想不到他们头上。等最激动冲动的时候过去了再知道,就好办许多。
至少那时候也就不用担心争执弄坏现场了吧?
果然,这群人没人吭声的情况下,曲宅冲出来的人注意到这群人的道境,没人想到他们的死和曲司农有关,就算骂人,骂的都是那几个剑心。
只是,就在他们将尸体转移到一张门板上准备带走的时候,水馨正准备移栽进玉佩空间的那株尚且没有名字的花树忽然摇了摇。
水馨倒吸了一口冷气。
“诸位,下一步……你们谁去把那为司农的尸体留下来?他身体里面……呃,他文胆的力量消散得不正常。”
要不是催生出了这株变异植物,水馨都没发现那异常。
那半人得怪物瞬杀了一个文胆,居然别有缘由!
“好处也有。”水馨对那些盯着自己的儒修们强调,“那尸体里的卵不同寻常,或者我可以靠它来追溯这虫子的真正来源。”
1589 被动主动
在感觉只能帮着丰优云调查后宅阴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有些无趣。
抱着一种“总比什么事都做不了”要好的心态。听说南云迟、两位侍郎夫人都被带走的时候,还有种“居然被线索一大堆的刑部抢在了前头”的郁闷感呢。
但现在,郁闷感没有了,全剩下“摊上大事了啊”的感慨,还有点儿力不从心的感觉。
去从人家家人的手里留下一个文胆的尸体?跟着这个文胆的尸体,去查能一击杀掉一个文胆的怪物的源头?别闹!
感受到众人的注视,水馨也有点儿冒汗。
连忙道,“那虫卵已经吸收了一部分文胆的力量,就在刚才活动了一下,否则我这边还感应不到。”
就好像一个胎儿,在母体内真正成型,进入了“可感知”的状态。
“嗯,我们可以分两拨人去请人……户部颜侍郎他也是九司之一吧?族中有个叫做颜仲安的剑修,应该还没离开京城。然后夏曦,之前抓千变的地方,宣和大师那里。我没弄错的话,他们两拨人对类似的力量都有很强的克制之力。就好像剑心都要缠斗那么久的怪物能被我的花一口咬死。有些绝对的克制是可以跨道境的。”
周焯云等人其实挺想问的,既然要去请别人,为什么不上报上去请官方的人来处理?但水馨后半部分的话还是有些说服了他们。一个文胆被瞬杀,一个剑心打得十分艰辛。
绝对克制的说法还是有道理的。
就算是等待官方那边来处理,一时半刻的,也不可能有更强力的人手了。
如果再往高处找人,那就直接找到政事堂去了。
现在这里还就躺着一具能牵扯上大儒的尸体呢。
且不说这些……貌似事情也比较紧急,并不是能悠闲等待的时候。比起绝对克制什么的,最重要的应该是别让类似的怪物再次出现!
本来就心中忧虑,不愿意看见政事堂内乱,算得上是挺有责任感的周焯云一咬牙,“我来。”
说着,他还真的朝那位曲司农的家人那儿跑了过去。
“我去请宣和。”深表敬佩的夏曦揽下了一个任务,也跑了。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认识那什么叫做颜仲安的剑修啊?
不过听起来是个男子,摸着自己的伤口颇感羞愧的云佩钰主动请缨,“我去颜府……”
“我去吧。”高菡打断。
颜府的距离不算很远,颜侍郎九司的官位等同侍郎保不定都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只是在事态平息的情况下,也不会出来处理而已。
初来乍到的云佩钰,真的能找准颜府的位置?
说完,高菡还朝水馨确认了声,“我们的伤口有没有问题?”
她已经吃了祛毒丹,伤口也开始愈合,但和正常速度相比还是比不上,痛感也相当强烈。高菡有些担心。
“没问题。”水馨道,“毒素我不很清楚,但肯定没有虫卵之类的东西潜伏。”
“那行。”高菡干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就施展提纵类的法术跑远了。
水馨等人将目光转向了周焯云。
大家都知道,想要说服一家子失去了顶梁柱的老弱病残,让他们将有问题的尸体留下来,那绝对是件艰难的工作。自动请缨的周焯云简直是勇者连日常爱好作死的水馨都不想干的活计啊!
更何况,周焯云并没有拿自己“周氏嫡脉”的身份来施压。这让他显得颇为狼狈。
水馨一边注意着那边的情况,一边将那树红花收进了自己的玉佩空间。
叶崇瑛看着心疼,忍不住问,“你这花不是能吃虫子吗?”
水馨耸耸肩,“我这花是根据之前那只怪物对这栋宅院的植物发动的攻击变异的。那个怪物之前的模样,我的花都能吃掉,也能吃掉很多其他虫子。但是那个虫卵,培养虫卵的身体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顿了顿,水馨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那个虫卵,是怪物在受到了我的试探和莫姑娘的攻击以后才成型的。”
“我用上千灵石将我的植物进行了特殊的催生异化,虫子的话……虫子的变异速度可是比植物快多了。那个虫卵几乎可以说已经是另一个物种……咦?要这么说,在丰宅那个,保不定就是前一次异化前的种类?”
水馨说着说着,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
叶崇瑛目瞪口呆,好半晌之后,和莫兰对望了一眼。
莫兰沉吟着,“我有点想请林姑娘帮我培养灵药了。”
这绝逼是个技术性人才啊,估摸着是能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作死的科学家类型。比自己还纯粹的慧骨的感觉。
要不是大儒都确认了是特殊资质,真的要怀疑是不是什么特殊慧骨。
而看莫兰这个反应,叶崇瑛也只能无奈放弃原本的打算,紧紧的盯着曲氏那边。曲司农本来就是掉在了古宅的院子里,植物又已经被清空了。能看得清清楚楚,感知也不受到任何影响。
叶崇瑛生怕那文胆尸体里的东西忽然将那文胆也变成类似的怪物,攻击她的情郎。
水馨和莫兰都看出了叶崇瑛的心思。
但叶崇瑛也只是警惕,并没有跑过去帮忙或者帮倒忙,她们两个也就不在意了。
而周焯云也不负他的主动请缨。
哪怕没有用上自己的身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对,隐藏在那些讲道理、示弱的话语中的恐吓,还是起到了作用。
当然了,也是前几次明都的混乱起到了作用。
曲夫人想想自己一家老弱,到底没有坚持将尸体抬走。
而曲夫人做出了如此决定,别人自然就没法反驳了。当然了,在旁人看来,曲夫人的哀切,从一开始就不像是在哀切她丈夫的死亡。更像是为她自己所剩无多的寿元悲伤作为婚契的男方死了,女方倒往往是可以活上几天上月的,且并不会衰弱。毕竟要给女方处理后事的时间不是?这是婚契一开始就确认的。
对于敏感的剑心、谋心的天目和见惯了人心的慧骨来说,曲夫人的心情都不算是难以辨认的东西。
不过,周焯云也并没有就这么将尸体往古宅中间抬,说通了曲家人,让他们散开之后,就招手让水馨等人过去。
一边对水馨道,“你有什么法子?”
周焯云使着眼色,希望水馨至少不要动用什么会严重破坏尸身的手段。
水馨看懂了他的表情。
但这事儿不是她能决定的。
“刚才你的……嗯,丹阵?”水馨返过去问莫兰,“还有吗?”
莫兰是听懂了水馨之前的话的。
“你不是说那虫子已经进行过了针对性变异吗?”
“确实,但你觉得那时候它还有多少神智?它的主人给予了帮助么?”
“它的主人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确实,它从不可能是靠着凡人,发挥出金丹级别的战斗力来的。”莫兰感慨了一声,“那么我再刺激一次?”
“不是,给我确认下味道就可以了。”
“没问题。”莫兰也爽快,一一的取出了和之前一样的丹药,交给了水馨闻味道。
水馨当然不是到这时候才来临时抱佛脚。
她之前在准备别的东西。
在一颗颗闻丹药的时候,水馨的玉佩空间在她的身后再次展现。其他的地方都显得有些“虚”,如同幻影一般,唯独那株灵茶树,看起来就像是站在古宅的地面上。
栽种在空间中间部分的这株灵茶树上,曾经被圣儒虚影一下子扔过来的那只半人半龙的婴儿,正伏在树冠上。
因为被水馨好好的养着,此时人类的部分已经俨然像是个满月的小婴儿了。
额头上长着两个小小的龙角,腰下的龙身和灵茶树已经不分你我。
只要不去关注那龙身的部分,看起来竟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这会儿,这小婴儿正揉着眼睛,从趴伏的灵茶树上直起身上,脸上相当困倦的样子,一双金色的眼睛,明显的和拿着丹药的莫兰对上了。
莫兰之前还在感慨“林冬连”这个随身空间“太小、局限性很大、不隐蔽”等等弱点,就被金色的眼睛看住,竟然有几分汗毛直立的感觉。手上递出丹药的动作明显一僵。
但婴儿却也没有看几秒。
在空间的灵茶树上,另一株灵茶树的虚影笼罩了上去,仿佛一体,却又分明是两个影子。一虚一实。
然后,那婴儿就又扭了头,盯住了曲侍郎的尸体,嗷嗷叫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像是小白的叫声。
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愤怒来。
水馨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料之外的诧异,但想想又觉得貌似挺正常,“那虫子的来处,好像正是之前这个小东西差点被坑死的地方。嗯,也就是上一次明都混乱的中心,那个寸草不生的医馆……看起来这玩意的培育,还真是周围不能有植物。不过……现场应该是完全破坏了吧?”
“这也不像是土属性的啊。”莫兰在婴儿的视线移开之后,松了口气,连忙吐槽。
就在这时候,连着几声尖叫声响起。
原本就像是个正常死人的曲侍郎,被腰斩了的曲侍郎,上半身的心脏处,竟然出现了明显的起伏!
心脏跳动了起来。
不正常的跳动。
曲家人里面显然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这才尖叫出声。
反而是灵茶树上的婴儿,他“嗷嗷”的又叫唤了一声。但仿佛真的和他现在的外表差不多,能清醒的时间不长。刺激了曲侍郎心脏里的东西以后,虽然看样子明显还想做什么,却似乎忍耐不住睡意,又埋头倒在灵茶树的树冠上,眼睛一闭,似乎重新睡着了。
“隐藏在心脏里面吗?”周焯云则是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反而是,“林冬连”感应出错,曲侍郎的尸体没有问题。
“接下来怎么做?”
“你们在做什么?”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却是昆廷去汇报了情况之后,回来守护现场。他并不担心这些人进一步破坏什么。
但“林冬连”展现出来的灵茶树虚实之影却让他胆战心惊,生怕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曲侍郎的心脏里好像寄生了虫卵,大概就是他之前陨落的时候。”周焯云连忙解释。
水馨也回头看了一眼,“现在有两个选择这么说吧,你们觉得这样的虫子,不管是不是蛊虫,会不会很常见?”
“肯定不是。”莫兰立刻回答,“如果这种能在普通人的身体里爆发金丹实力的虫子很容易培养,早就大肆泛滥开来了。”
这很有道理,没人进行反驳。
昆廷凑过来看到了曲侍郎尸体明显的问题,也不由得皱起眉毛。
莫兰顿了顿,“我想你的意思是,‘本命蛊’?”
“未必到‘本命’的程度,但据说金丹的法宝,只要温养炼化了,法宝破碎的时候,主人也会受创对吧?”水馨道,“其次,虽然这个虫卵,在我感觉中,算得上是之前那只怪物留下的一线生机,和它的关系相当紧密,但从虫类的角度来说,更像是‘母虫’的传承。前任母虫死亡之前,生下新的母虫那样……嗯,在它将那倒霉担彻底异化并且爆发金丹级别战斗力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快要死了。”
传承什么的不好说。
那虫子在金丹级别的战斗力是死亡的前兆。
这种情况也很好理解。
莫兰和昆廷都见识过类似的情况,同时点头这一点,也可以从那只怪物尸体迅速溃散的能量上得到佐证。
不说别的,根基深厚的金丹,在死后金丹溃散的速度,绝对比长期嗑药的金丹慢。
越是“真实”的实力,就越是和身体联系紧密。
“所以说,之前那只怪物就算是逃脱也绝对不会去找它的主人,这只若是孵化了,却不一定。”
水馨说出了那两种选择。
这只“虫卵”已经显形了,要么直接干掉,断绝所有生机,立刻去找因此受伤的“主人”。
要么就直接将之孵化,让它去找它的主人!
昆廷顿时觉得不妙,“我觉得你们吧……”
“当然第二种。”周焯云和叶崇瑛两人不愧情侣,异口同声地将昆廷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