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圣者降临的真相
“你居然能够通过‘光’来联系我……看来，那块钢之碎片还拥有着我所不知道的功能。”
将表层已经转化为金属银光的光抱在怀中，乔修亚以精神与身处时空彼端的钢之蟒卡尔利斯对话，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满对方的唐突：“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那块钢之碎片，本身就是我的一部分，通过它来与你联系，本来就是当初将这碎片给予你的目的之一。”
而卡尔利斯的语气如同以往一般温和，它轻声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有融合那块钢之碎片，反而将它给予了这个初生的意志集合体……你似乎还给了它其他世界的碎片？”
卡尔利斯的语气转为吃惊：“真是慷慨。”
一般来说，普通人倘若得到了可以使人御使权能的世界碎片，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自己使用，毕竟这可是能令一个凡人瞬间成为堪比极意强者的奇物，钢之蟒正是出于这样的逻辑，才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直接通过碎片来与乔修亚联系。
但奈何战士的确对这些碎片不怎么感兴趣……卡尔利斯赐予的权能，是操控风雨雷电，等等通过元素释放出的自然现象，而乔修亚无需这碎片和权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做到这些，正是因为觉得鸡肋，所以在乔修亚觉得这些东西或许对同为世界意志的小光有益处的时候，他便干脆喂给对方了。
“那块碎片，除却交流之外，并无其他能力，这个孩子也只是单纯的听见了我的声音，所以才来找你联系。”
卡尔利斯稍微解释了一下，随后，它的语气一转：“乔修亚，我这次联系你，是因为一件要事。”
“什么事。”
乔修亚能够感觉到卡尔利斯并无恶意，而且小光也的确是因自己的意志才帮助对方联系自己，所以他并没有在意碎片的事情。反过来，战士也很清楚的知道，能让钢之蟒卡尔利斯不惜耗费为数不多的力量，跨越世界联系自己，肯定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乔修亚，在我的感知中，迈克罗夫世界快要死了。”
用最简单朴实的话语，说出了匪夷所思的内容，卡尔利斯的语气也满是不可思议，它没有关注同样一脸莫名的乔修亚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我目睹了迈克罗夫世界的火种重燃，也感受到了世界中的勃勃生机……和我所处的世界不一样，迈克罗夫世界应该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正常的世界，寿命不说无尽，但至少在未来的数十个千年内都应该能保持稳定。”
“但是，我却感知到了世界濒临灭亡的哀嚎……那声音，简直就如同‘饥荒’降临之时一样。”
说这话时，钢之蟒蠕动着自己贯穿了过去未来的庞大身躯，宝石一般的蛇瞳中闪烁着红色光芒，似乎表达着它的疑惑。
世界意志无法与凡人交流，它们是与普通的生命完全不同维度的存在，是‘存在性’的生命，唯有持有初始之火权柄的燃魂者才能和它们沟通。卡尔利斯世界在观察到这一现象的同时，便在瞬间想到了乔修亚，也只有乔修亚才能与现在的它交流，讨论这一现象的真假。
或许‘光’也算一个能够交流的存在，但是光并不具备战斗力。
“和‘饥荒’邪神降临类似的声音？在迈克罗夫世界？濒临死亡的哀嚎？这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事情。”
乔修亚在听见这一个个仿佛重磅炸弹般的消息时，面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事情牵扯到了邪神和世界灭亡，那就容不得任何人大意，即便是卡尔利斯误报，那么他也必须有所行动，这是他的责任。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感知到……啧，事情过于重大，看来必须通知其他人了。”
虽然仍有疑惑，但在这一瞬间，乔修亚立刻从座椅上站起，他准备先联系伊斯雷尔和诺查丹玛斯，随后再去与教皇伊格尔沟通，而老教皇有着联络所有传奇强者的手段。
不过，就在乔修亚准备联络皇帝与老法师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能。
“卡尔利斯，在你的感知中，迈克罗夫世界是否一切如常？”
他强调了一句：“是世界本身。”
“没有异常……但是濒死的哀嚎声却随同着大魔潮的浪潮，朝着周围的多元宇宙虚空不停的扩散。”
时空彼端，钢之蟒有些奇怪乔修亚问的问题，但它还是耐心的说道：“我在发现不对的时候，立刻就前来联系你，所以这个声音或许还没有扩散的太远……但是倘若它持续下去，或许会吸引来一些恐怖的存在。”
卡尔利斯并没有明说那些恐怖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但能让世界意志都为之忌惮的，除了邪神还有谁？随后，钢之蟒又继续强调道：“我们所处的时空界域，与深渊相连，那里也有众多远古的邪恶栖息，感知到一个世界即将毁灭的哀嚎，它们绝对不介意前来分食世界的残骸。”
“这样吗，我大概明白了。”
乔修亚眯起双眼，他心中大概有了个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却不方便对身为世界意志的钢之蟒说。所以在沉吟了片刻后，他大步走出了书房，前往领主府顶层。
“主人？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吗？”
顶层，正坐在城垛上，借着灯光看书的萤突然看见乔修亚出现，手中还提着散发着荧光的小光，不禁有些惊讶：“今天是带着光散步，真稀奇？晚上还回来吗？”
“回来，记得为我准备夜宵。”
虽然食用食物这件事，对于现在的乔修亚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但吃东西的过程本身，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乔修亚并没有什么非人强者的自觉，所以只要有时间，三餐就一切如常。他叮嘱了银发少女一下后，便直接身化流光，朝着高天之上飞行。
仅仅是瞬间，他便突破了世界的屏障，来到了虚空中。
虚空，魔潮之光汹涌澎湃，能够看见，多元宇宙中翻涌着白色的能量浪潮，无数世界在这如同星云的雾海中闪烁，朦胧而璀璨。
乔修亚在来到虚空的瞬间，便立刻感受到了一阵阵轻微的压力，那是大魔潮的能量被世界的质量所吸引，不断渗入世界内部产生的推力，亦或是说，引力。对于个体而言，这种推力没有任何影响，几乎完全不存在，但是对过于庞大的事物来说，这种推力积少成多，反而会成为无法抵御的强大压力。
就好比是无疆天界，这个高悬于迈克罗夫世界之上，与世界共呼吸的神之居所便是如此。这个和妖精乡一样，同样外挂在迈克罗夫世界外层的位面泡，正是因为大魔潮而出现的推力而不断的被压入迈克罗夫世界，即便是诸神也无法抵抗这一进程，祂们所能够做的，便是尽可能的维持无疆天界平稳融合的过程。
这也是上一世，诸神化作圣者，降临迈克罗夫大陆的原因。
而这一世，乔修亚作为传奇强者，知晓众多隐秘无比的信息，所以心中浮现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卡尔利斯，你能不能在这里，在虚空中，和我共享你所听见的‘声音’？”
在迈克罗夫世界的世界屏障外层，浑身上下流动着银色的钢铁光芒，乔修亚单手抱着怀中似乎想要四处乱飞的光，严肃的对时空彼端的钢之蟒说道：“尽可能的清晰一点，我也同时开始感知。”
“可以。”
卡尔利斯并不清楚乔修亚的打算，但是它相信战士，在简略的回答后，它便以小光为中介，与乔修亚共享了它所听见的‘声音’。
而就在乔修亚感知到卡尔利斯传来信息的瞬间，他便确定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那并非是真正的‘声音’，而是一段以极其微博的钢之力为载体，朝着多元宇宙远方扩散的信息流，它就如同电波一般，在广袤的虚空中漂流，如果不是世界意志，亦或是乔修亚这种修行钢之力的传奇强者，谁都无法注意到这几乎不存在的信息流，但倘若能够注意到，便能听清其中那承载无尽的怨恨，绝望，痛苦和悲伤的哀嚎。
那是迈克罗夫世界的声音。
是‘世界意志’，‘钢之蟒迈克罗夫’的声音。
——被光耀纪元诸神和圣贤封印的世界意志……居然已经恢复到了能够传递出信息流的地步吗！
那被自己的孩子封印的万物之母，在世界深处的中央沉寂了千年，但却在现在发出了濒死的哀嚎，这哀嚎的声音令同为世界意志的卡尔利斯感同身受，就仿佛是它当初被邪神入侵时那样。
——它的确遭遇了堪比死亡的痛苦。
原来如此，倘若是这样的话，的确可以解释，对于卡尔利斯而言，世界意志就是世界本身，钢之蟒就等同于世界……在多元宇宙中，这个认知绝大部分时间都没有错，但是在迈克罗夫世界却行不通。
诸神封印了钢之蟒，圣贤切断了世界和世界意志的联系，从光耀纪元末期开始，两者便已经彻底分离。
乔修亚理解真相的瞬间，便想要立刻回到迈克罗夫大陆，他觉得自己必须通知其他的传奇强者，再次加固那位于地底深处的世界封印，不过在念起的刹那，他突然转头看向位于时空彼方的无疆天界。
庞大的虚空位面正在魔潮之光的推力作用下，缓缓的与迈克罗夫世界融合，在两者接触的世界屏障周边，能够看见十几道不同颜色的神力光辉，那是星坠纪元诸神维持两者稳定融合所施展的手段，在大魔潮出现之时，诸神沉寂，即便是龙祸也未曾施展太多神迹干涉世间，这其中固然有‘凡人的争执交由凡人解决’的理念，也有大部分力量必须维持世界融合稳定的缘故。
“乔修亚，这便是我听见的‘声音’。”
精神之中，卡尔利斯并没有在意乔修亚的分神，它认真的回复道，而战士则是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乔修亚有些心不在焉的和卡尔利斯交流，而他的双眼一直注视着正在融合的无疆天界——在寻常能够进出虚空的强者眼中，这一幕可以说是非常壮观，即便是战士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场面。但是在有了成见的情况下，乔修亚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世界相融合的一幕，实在是有些熟悉。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比喻，那就是仿佛像是‘钉钉子’一样。无疆天界是钉子，而迈克罗夫世界就是被钉的墙壁，一双无形的手借助大魔潮的力量，将无疆天界这个神秘无比，在光耀纪元就已经存在许多年的位面，钉入迈克罗夫世界……
然后，彻底的镇压，甚至是消灭某个存在。
“难道说……”
为自己的猜测而震惊，乔修亚不禁低声喃喃道：“无论世界是否重燃火焰，到了大魔潮降临，诸界震荡之时，‘它’都成了最不稳定的因素……所以，诸神降临于凡世，化作圣者行走世间。”
——诸神主动降下……是为了镇压迈克罗夫世界的世界意志。
乔修亚觉得极有可能。
前世，无疆天界的诸神在降临之后，除却丰富了诸大教会神殿的传承奥义后，却并没有什么动静，祂们就如同自己仍然处于无疆天界时一样，几乎不干涉任何凡俗的事件，哪怕是最后深渊入侵，诸神挺身而出，与无数袭来的远古邪恶，虚空巨兽和深渊领主战斗，看上去也似乎是被迫出手，逼不得已那般。
这非常古怪，很不自然，前世的玩家们猜测，那是运营为了不让神明级的战斗力过快降临凡世而做出的限制，但现在看来，诸神降临世间本身就有着重大的任务，祂们压根就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在意其他事情！
——倘若钢之蟒迈克罗夫，这个对文明有着极大恶意的存在脱困，那么凭借它的力量，就算是无法直接毁灭生态圈，也可以潜移默化的更替世界环境，令世界变得不适宜哺乳动物生存，甚至它还可以在文明与深渊交战时搞出什么意外，下绊子……倘若这个被封印了千年的世界意志脱困后发疯，非要和迈克罗夫文明同归于尽，那么谁也没什么办法。
所以诸神必须降临，加固封印……在办到这件事情之前，祂们是不会理会其他事宜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前世的迈克罗夫世界内斗到世界大乱，七神教会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协调举措，直到深渊入侵之后，才有一两道仓促的神谕降下，团结世界内的有生力量。
真相乔修亚是推断出来了，但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和焦虑的卡尔利斯说……毕竟对方也是世界意志，比起更像是孩子的文明，钢之蟒才是同类，倘若对方在知道钢之蟒迈克罗夫的处境后，想要解救对方，乔修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毕竟他也不知道光耀纪元末期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起对抗深渊和邪神的世界意志和文明反目成仇。
卡尔利斯毕竟也是好心前来提醒，乔修亚没办法将这件事敷衍过去。
而就在战士因此感到苦恼的时候，遥远的无疆天界，有一道光芒似乎发现了正在观察祂们的乔修亚的身影，于是，一条深紫色的光流便在瞬息间穿过虚空，降临在乔修亚身前。
“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圣贤的继承者，重燃火种之人，初次见面。”
一声空灵，仿佛带着双重回应的淡薄女声在战士的耳畔响起，耳膜的震荡，精神的沟通以及信息流等数种交流手段同时接收到了信息，乔修亚抬起头，看向这位于介于紫与蓝的璀璨光芒之间，正在逐渐凝聚的伟岸符号。
那是一颗枯萎的心，磅礴的神力在这符号之中凝聚。
“初次见面，爱与衰亡的主人。”
乔修亚注视着这逐渐凝聚的枯萎之心，他认真的点头，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和敬意，虽然从未交流过，但与七神圣山相交甚密的战士自然知道，这符号主人的身份。
“悦哀（Yolanda）陛下。”①
而随着乔修亚的话语，一个纤细的精灵女体在虚空中凭空凝聚。
枯萎之心的缓缓搏动中，一切都被汹涌的神力所浸透，大魔潮汹涌澎湃的能量仿佛是自己拥有了意志一般行动，令虚空中的一切都自然而然的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精灵女子形象。
这个精灵女子手持橡木权杖，身着繁复而厚重，仿佛花瓣一般的紫蓝色长袍，乔修亚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那似乎是一张无法被观测，无法确定美，丑，老，少的面孔，她似乎长的极其美丽，但似乎又只是苍白的骸骨，有纯白色的能量组成了仿佛羽翼一般的丝带，在对方的身后缓缓扇动。
面对乔修亚致敬，爱与衰亡之神同样微微点头，以做回应，她的声音空灵而无感情，仿佛是燃烧了一切热诚之后的淡薄：“我注意到了你意外的行动，乔修亚，诸神注视着你。”
“你观察无疆天界与迈克罗夫世界融合的过程，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猜到了什么？”
第十五章 七神与新的事件
差不多全都知道了。
“差不多全都知道了。”
心中所想，便是口中之言，乔修亚虽然还在思考应该如何对钢之蟒卡尔利斯解释，但他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面对以化身前来的爱与衰亡之主‘悦哀’的疑问，战士站立在虚空之上，他单手抱着小光，点点头，语气严肃道：“需要帮忙吗？”
“我见过那个位于地心的封印，或许我也可以贡献一份力量。”
乔修亚的思维逻辑非常简单直接：既然迈克罗夫世界意志企图与人为敌，那么他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客气或者怜悯，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作为人类，不能杀死这位万物之母，但倘若是为镇压它的封印添砖加瓦，那么战士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甚至会开心的搬来一座座大山。
至于这件事的根源究竟是对还是错，那不是他这个光耀时代千年后的后人要考虑的，那是昔日的圣贤和诸神才需要思考的事情。
很明显，战士的一回答压根不在衰亡女神的意料中，面对乔修亚耿直的答复，祂周身不断飘动的神力光辉凝滞了一瞬，随后才恢复原样。
星坠纪元千年来，祂从未见过如此性格的人类。
“感谢你的热诚，乔修亚，但诸神无需帮助，我们自有计划。”
静静的端详了战士好一会，衰亡女神才缓缓的开口道，一边说着，女神原本用于和人形生物沟通的精灵化身一边崩溃为无数神力光点，汇入了那颗巨大的枯萎之心，有平静的声音从那颗心中传出：“你持有的钢之力，是上个纪元，独属于大地母神一系的力量……为了避免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希望你能暂时远离无疆天界。”
“我理解。”
乔修亚认真的点头，他很理解诸神此时的心态，现在正是加固世界意志封印最重要的关头，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自己作为持有钢之力的存在，说不定会刺激到钢之蟒迈克罗夫，而无论这刺激是好是坏，都是诸神所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衰亡女神才会特意分出力量，想要劝说乔修亚暂时远离无疆天界。
在解释完之后，乔修亚没有多说哪怕是一句话，他直接转过身，对准迈克罗夫世界的屏障降下，在短短的一瞬，他便突破了虚空，重新回到迈克罗夫世界之中。
而世界屏障之外，枯萎之心在虚空中缓缓鼓动，祂注视着乔修亚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动，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数十秒后，伴随着一阵阵神力波动，一个又一个蕴含着磅礴气息的符文和面相出现在了虚空中，黑色的圆环，岔路之眼……诸多属于七神的圣徽标记浮现在枯萎之心的背后，祂们同样沉默的注视着乔修亚离开的方向。
“他是特异点。”强权之神如此道：“他平复了动乱，令大陆的纷争几乎终结。”
“不稳定的核心，无法揣摩的想法。”秩序之神摇头：“强大的存在本身，便会破坏原有的秩序。”
“他为世界带来了重生和全新的选择。”选择之神思索：“其他传奇都办不到这件事。”
“但他并不是合格的领袖，他太过单纯，无法领导，凝聚世界的力量。”守护之神叹息：“遗憾无比。”
“仍需观察，现在，他并非我们所需的‘神觉醒者’。”自由之神平静的说：“论起性格，伊格尔比他更合适，但伊格尔却并不具备资质，他却有些许可能。”
“此刻并非闲谈的时间，魔潮峰潮即将到来，时间已经不多，我们必须尽快解决万物之母的怨恨。”
对此，生命之神结束了讨论：“让我们重新开始工作。”
“他的心中充满了热情……”
诸神的圣徽结束了观察，祂们缓缓消散在虚空，让这份力量重归无疆天界，稳定位面和世界的融合过程，而枯萎之心，悦哀则是最后消失的，祂轻声道：“简直就和曾经的‘他’一模一样。”
“但我们真的需要第二个‘他’吗？”
蕴含着微量信息流的精神，在一声叹息中化作急速在虚空中消散的碎片，衰亡之神和自己的伙伴一样，将这份分散的力量重归无疆天界，继续自己的工作。
而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七神评论的乔修亚，此时正身处北地摩尔达维亚的高空中，他通过怀中的光，继续与之前沉默的钢之蟒卡尔利斯交流。
在爱与衰亡之神悦哀出现的瞬间，原本活跃的钢之蟒卡尔利斯便沉默了，在战士与对方交流的整个过程中，卡尔利斯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乔修亚知道，这绝对和害怕和不想被发现无关，卡尔利斯是另一个世界的意志，邪神千年的侵袭都没办法杀死它，倘若没什么特殊手段，七神自然也没办法拿它怎么样，这么一来，对方的沉默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难不成是猜出了那哀嚎的声音，其实是世界意志的怨恨，而我们这些迈克罗夫人正在封印对方？
乔修亚如此想到，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实话，对于他来说，解释这种事情比殴打一个恶魔大君难多了。
乔修亚不禁怀念起了当初柯洛诺斯世界世界和群星世界一行——在那两个世界，解决问题只需要消灭敌人就行，无论敌人是虚空母兽还是黑雾，甚至是四五个其他的传奇，这过程就算再怎么艰难，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冥思苦想。他毕竟不是擅长话术的人。
干脆直接说得了。
因为不愿意撒谎，乔修亚实在是无法对卡尔利斯隐瞒这一事情的真相，不过，就在乔修亚打算开口，详细的对钢之蟒讲述一遍迈克罗夫世界意志和智慧生命之间矛盾的时候，突然，原本一直沉默的卡尔利斯开口了。
“乔修亚。”
卡尔利斯此时的语气，带有一丝明显的难以置信，乔修亚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原本语气一直都很温和，平静的钢之蟒用这种语调说话，它用一种带着极端自我怀疑的口气道：“或许你无法相信，但是我刚才感知到了一丝无比熟悉的气息。”
“既然你都已经发现了，那么我也只能照说。”
一听见卡尔利斯的话，乔修亚虽然表面上叹了口气，但心中却是一松——既然对方都已经感知到了钢之蟒迈克罗夫的气息，那么他也无需这么纠结，所以，乔修亚在卡尔利斯再次开口之前，便直截了当的通过精神链接，将自己所知的有关于大地母神和世界意志的一切，都告知给了卡尔利斯。
“什么？！”
来不及把话说完，便从乔修亚口中得知了这么一个重磅消息，钢之蟒卡尔利斯明显愣了一会，半响过后，它才颇为怜悯的摇了摇头：“居然与圣贤正面作对……迈克罗夫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疯了？”
卡尔利斯的评价颇为客观，毕竟对于圣贤而言，即便是世界意志，也不比其他存在更加崇高，倘若迈克罗夫安分的当自己的钢之蟒，那么看在对方是万物之母的份上，圣贤绝对会对对方十分尊重，但既然对方疯了一样要重塑生态圈……被镇压也是必然。
但反过来，这次轮到乔修亚震惊了：“你居然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卡尔利斯颇为迷惑，它莫名其妙了一会后，顿时反应过来：“你觉得我会因为钢之蟒的身份而有什么情绪？别想太多了，乔修亚，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差异，比任何生物之间的差异还要大……我们虽然都被称呼为钢之蟒，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精神的彼端，卡尔利斯好笑的晃了晃脑袋：“虽然我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既然迈克罗夫打算毁灭文明，那么它被文明封印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对此，乔修亚只能感慨钢之蟒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要奇特，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相比起不同生命之间的差异，世界之间的差异更大，无论是大小，能量密度，是否有文明，种族数量，密度以及文明程度……这些数据就像是人类的基因和体型一样，区分开了每个世界。
“你们迈克罗夫文明和自己世界的争斗，自己解决最好，我虽然的确有一些不快，但也仅仅是因为恐惧这种敢于对世界出手的力量。”
卡尔利斯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话说到一半，它便转换话题：“这么看来，那所谓世界毁灭的前兆，不过是你们再次封印迈克罗夫的异动……那么继续刚才我被打断的话——乔修亚，我从刚才的那些神明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什么熟悉的气息？”
乔修亚此时正在朝着摩尔达维亚主城飞行，身下已经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但感受到卡尔利斯语气的严肃，他减缓了飞行的速度。
“你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乔修亚？”钢之蟒看上去比战士更加奇怪：“你是圣贤的继承者，难道就感觉不出那些神明身上明显至极的圣贤气息？”
“他们的力量本质与圣贤同出一源！”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祂们都是使用圣光之力的存在……等等。
乔修亚原本觉得卡尔利斯有些大惊小怪，不过是圣光而已，怎么能说是明显的圣贤气息，还同出一源——按照这个说法，七神教会从上到下岂不都是圣贤的徒子徒孙？
但战士在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后，却突然猛地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眉头紧皱：“不对……圣光的确是独属于圣贤一系的力量，说是徒子徒孙的确没错。”
乔修亚越想越清晰：“它不是魔法和斗气，不是星坠文明自己重新发展的东西……它是七神直接传下，来自光耀纪元的传承，现在圣光的泛滥，完全是七神潜移默化的功劳！”
倘若七神不将圣光传承下来，那么迈克罗夫大陆中就不会拥有这种特殊的力量，而他也不会因为圣光之力的泛滥，进而失去对七神身上圣贤气息的感应……毕竟全世界内这种气息几乎无处不在，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即便是乔修亚也难以发现圣光的特殊。
也只有卡尔利斯这个沉寂了千年，直到最近才重新出现的存在才能发现。
卡尔利斯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它只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对乔修亚提一句而已，而乔修亚此时心中却也没有什么靠谱的猜测，毕竟他上次和刑正交流的时候，对方已经阐述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起源，并感慨自己仿佛是被预定了唤醒时间的工具那样，苏醒并且守护文明。
七神，或许是由圣贤和光耀纪元残存的神明，联手制造出的存在。乔修亚只能想出这么一种猜测，至于七神的原型，或许是圣贤座下的圣徒们。
此时，已经能看见新摩尔达维亚被灯光所点亮的夜景，乔修亚扫视着这座属于他的城市，注视着其中民众温馨愉快的夜间生活，他稍稍减速，让自己飞行的动静变得微不可查，乔修亚一边朝着领主府降落，一边对卡尔利斯道：“感谢你今天特意前来提醒，有你守望在外，的确能为我们提供不少我们自己无法观察到的信息。”
“小事而已，主要是世界的毁灭，很有可能是邪神‘末日’降临的条件，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们这一点。”
时空彼端，钢之蟒微微点头：“毕竟两个世界相距如此之近，你们灭亡了，我也毁灭在即。”
“对了。”
就在乔修亚马上就要落在领主府顶层之时，卡尔利斯突然开口道：“乔修亚，我这里有着另一个世界对你发出的委托，我们上次讨论过。”
听到这句话，乔修亚停下了行动。
“它说，它所孕育的文明总是不知为何而自灭，永远无法发展到更高的阶层……它感受到了外力插手的迹象，并怀疑是混沌所为，它希望有人能够帮助它进行自检，并清除体内的混沌。”
卡尔利斯如此说道，但是话刚刚说完，钢之蟒就发现，除了一开始外因为世界毁灭而震惊外，接下来的所有时间看上去都没什么太大热情的乔修亚，这个时候却仿佛来了精神，他握紧双拳，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这种事，你应该早点说的。”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乔修亚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吧，卡尔利斯，具体一点的信息。”
或许是真的天生劳碌命，话毕后，他如此想到。战士觉得自己的确不适合休息，不适合过于悠闲的生活，现在这种平和的日常，固然能让人感到幸福和快乐，但这却并非乔修亚想要的，他总是需要去干一点什么大事，才会感到心满意足……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
“去哪里？敌人是谁？杀多少？”
“我什么时候出发？”
第十六章 间奏
当乔修亚眉头微皱，悄无声息的降落在领主府顶层之时，两个早早就等候在此的身影微微一震，然后立刻向前迎接。
“萤，凛？怎么了？”
乔修亚此时正在思考，卡尔利斯对他叙述的那个需要帮助的世界的情况，看见武器们齐齐迎上后，他不禁有些奇怪的将手臂一松，把怀中一直在挣扎的小光放开，而一直被战士铁钳般臂膀夹住的光球也仿佛逃出生天那般，发出庆幸的‘叮铃’声，然后便在半空中蹦蹦跳跳的消失不见，似乎是去找黑了。
而迎上来的两个身影，也就是萤和凛，这两人听见乔修亚的疑问后，便相互对视一眼，然后萤挠了挠头，先开口道：“夜宵已经准备好啦，不过还有一件事——主人你看，刚刚送来的一封信。”
话毕，面带疑惑的银发少女便递出一封信，乔修亚伸手接过这份装饰颇为华丽的信封，凛在此时开口道，他双手抱胸：“我刚刚从一位来自远南的信使手中得到这封信，但它上面却也有着东部沿海地区的印章，上面似乎还寄托有一丝很强的力量……虽然主人说无论什么信我们都可以先打开，等回来再说，但这封信还是交给您自己打开比较好。”
凛的话说的文绉绉的，还带有一丝不爽，乔修亚敏锐的注意到了对方的手指和袖口处有一丝烧灼的痕迹……很明显，他应该是在打开这封信的时候遇到了点什么小麻烦。
“就说了你们几个要好好锻炼，你们瞧3号，最近的实力进步多快，就算是阿坦尼斯主教都承认，就算是他准备完好，也没办法击败她。”
乔修亚摇了摇头，伸出手拍了拍凛的肩膀，一丝温和的钢之力便涌入对方体内，将他的小伤口修复。一边说着，他一边凝聚目光，透视这封信：“你们拥有灵能之躯，底子很好，好好努力修炼，几年十几年后未必不能成就黄金极意，倘若能够将质灵转换也研究通透的话……咦，是自然导师和另外一位不知名的传奇强者写来的？”
仅仅是一眼，乔修亚就敏锐的注意到这小小的信封内，居然蕴含着两位传奇强者的力量，虽然说只有一丝，但也足够让任何企图拆信的人吃点小苦头。
唯一让乔修亚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们要寄信……远南虽然还未抚平战争的创口，但那里应该也普及了魔能通讯装置才对，信件这种原始的通讯手段，早就应该被淘汰了才对。
“或许是为了表示郑重？”
乔修亚如此想到，随后，他便继续透视这封信的内容。
“可以啊，这么快就摆平了，看来菲娜这段时间也很努力。”
半响过后，战士若有所思的放下了这封信，然后发出了一声感慨：“那种浓度的古龙之血都能承受的住，真是了不起。”
“主人，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啊？”
一旁，原本打算等乔修亚拆开信后，绕到他背后偷偷看信内容的萤有些郁闷，因为战士压根就没打开信封，而是直接透视其中的内容。
而凛虽然表现的毫不在意，但实际上也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战士手中的信封。
“是希尔和菲娜的婚礼。”
挥动着手中的信封，乔修亚简洁的解释道：“因为希尔将会在婚礼后，正式继承长辈的地位，成为一支实力颇强的精灵部族首领，所以自然导师和当代女皇会为他主持。”
精灵的部族之间颇为团结，远南森林中大大小小的精灵城市和村庄，都是以永恒之湖中的生命母树为核心散布，而诸多部族也牢牢的团结在精灵王庭的周围，人口相较于人类异常稀少的精灵知道，倘若他们不团结起来，那么未来注定就是彻底被人类同化，正如同那些已经差不多被同化的草原精灵和半精灵那样。
对于整个世界而言，这并非是什么坏事，但对于一个种族而言，被人同化也绝不是什么好事，为了能够保持自身文化和血脉的独立，精灵这千年来也是颇为辛苦。
依照乔修亚对精灵文化的了解，精灵女皇或者精灵王都是类似大家族族长那样的角色，其他部族都是家庭的成员，为其他重要成员主持婚礼，葬礼，的确是他们的习惯。
“邀请我去参加……去远南看一看也好，而且和卡尔利斯说的时间不冲突。”
乔修亚看得出这封信背后的蕴意，自然导师邀请他前往远南，肯定不是单纯的为了希尔的婚礼——精灵一族，绝对有什么事情想要和他这位传奇强者协商，所以才寄出如此正式的邀请函，而且这件事肯定是使用通讯仪器无法说清楚，必须亲自前去交流的事情。
“凛，回去帮我起草一份回信，就说我同意了。”
乔修亚确定行程不冲突后，便做出决定，他将已经消去力量的信封随手递回萤的手中，然后沉吟了会道：“到时候，你们也和我一起去。”
话毕之后，他看着欢呼起来的萤和凛，露出了一丝微笑，但随后，微笑散去，乔修亚再次陷入了沉思。
“卡尔利斯所说的世界，距离迈克罗夫世界并不远。”
此时的战士，仍在回忆不久之前钢之蟒对他叙述的，有关于另外一个需要帮助的世界消息，其中有许多细节令他心生疑惑，不知如何解释。
依照卡尔利斯所说，那个对他发出委托的世界意志所处的世界，距离迈克罗夫世界并不远，非要说的话，大概也就是比第六深渊稍微远一点而已，完全处于观星所的观察范围之内——但是，在观星所数百年的观测时间内，它一直都没有发现那个生命世界。
要不是观星所工作人员的渎职，要不就是那个世界的确有不同寻常之处，不然无法解释这一情况。
其次，便是敌人的身份……卡尔利斯对此也很疑惑，它说那个世界中似乎并没有混沌的气息，但文明的确是在循环反复的再生与毁灭，极其不寻常，它建议乔修亚亲自去看一看，判断一下具体情况，而战士对此持肯定意见。
毕竟在见过黑雾之后，乔修亚已经知晓，文明的敌人未必一定是混沌，也有可能是秩序本身。
最后一点，便是卡尔利斯语焉不详的一句提示。
“那个世界非常小……和迈克罗夫与我这种拥有数个大陆和大海的世界不同，它也就比半位面大一点点，是罕见的微型世界。”
钢之蟒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开始朦胧了起来，这是链接被魔潮影响，快要中断的前兆，它似乎仍在思索措辞，在一会后才缓缓道：“大概是三个月后出发，乔修亚，你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什么准备？战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只好置之不理——反正不管是什么准备，都是为了消灭敌人，他只需要一如既往就好。
一旁，萤已经带头拆开了乔修亚递回的那封信，在旁边看着的凛颇为疑惑的说道：“自然导师我是知道的，就是上次来咱们这里，去大埃阿斯火山的大姐姐吧？不过另外一位精灵女皇居然也是传奇强者吗，怎么我们以前都不知道……”
“嘉兰诺德女士一定很喜欢你这个称呼。”
一个年龄约莫是他七八倍的大姐姐……乔修亚想了想，然后笑着摇头道：“这很正常，迈克罗夫世界有着完善的超凡道路传承，表面上的传奇，只是当代最出名的几位而已。”
“精灵作为大族，只有一位自然导师是不可能的，他们王庭历代的领导者都是传奇，只不过他们首先是王庭之主，其次才是传奇强者，继位后，一般都轮不到他们上前线战斗。”
不仅仅如此，其他各大势力也都差不多，就算是当初的北方帝国，在明面上的皇帝外，还有一位随时可以进阶的极意级法师，东部平原除却贯天白塔的巴巴罗萨以及贤者法伊娜外，七曜议会这个古老而沉寂的组织中，也有一位不出名的传奇强者驻守。
而西山的各个王庭中，极意级的强者并不少，但由于他们大部分都是深居简出的统治者，所以没有人知道里面有没有传奇，但就算是如此，当代的圣剑使和心灵主宰威廉也都是西山人，矮人神匠也勉强算得上是驻扎在西山地区，他们都有各自的继承者，都有着传奇级的潜力。
乔修亚知道，前世之所以强者凋零，直到下一代后传奇强者才陆续出现，主要还是因为环境的问题，前世的环境恶劣，大魔潮对世界造成的冲击远远大过它带来的好处，深渊和五色龙，以及大大小小的邪教势力都让迈克罗夫世界的众人疲于奔命，但是这一世就不一样。
好比说七神教会，伊格尔没有为了维持世界的火焰而自我献祭，有这么一位传奇强者教导，那么七神教会就不会陷入当初后继者青黄不接的处境，洛兰达也不至于为了延续世界的火焰主动打开深渊之门。
“仔细想想，迈克罗夫世界还真是深藏不露，不愧是光耀纪元的继承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大概在心中算了算，乔修亚心中顿时微微一惊，因为单单就是他能够数出的明面上的传奇强者就已经超过了十几位，算上地底世界，非人种族，未来能够成就传奇，但现在还没有成就的那几个，甚至快要超过三十人！
三十个传奇啊！虽然有差不多一半是未来的强者，但就算是剩下来的一半，倘若齐心协力，那么远征深渊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就好比说第六深渊，一位神明级的深渊领主，外加五位恶魔大君，这已经是极为恐怖的势力了，再加上三位龙王，简直可以说是不可一世，但就是这样的实力倘若遭遇两倍倍其数量的传奇强者围剿，恐怕只能哭着溃败到多元宇宙的深处吧……更何况还有其他神明。
当然，乔修亚也知道，传奇强者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联手，而且前世歌利亚的势力中，也有不少新生的恶魔大君，比如说那位他差不多快要忘记名字的噬心魔就是其中之一，此消彼长，迈克罗夫世界因为内斗而自我削弱分化，而敌人却在不停变强，这才是当初灾难降临的真正原因。
不过，乔修亚相信，凭借他所带来的改变，未来的传奇强者数量，只可能比之前更多，绝不可能比前世更少。
与此同时，尼西埃雪山，凛冬堡学院本部。
在雪山一处的峭壁之上，有一位黑发的龙人少女正躺在冰雪之间，注视着云层缝隙中的月亮。
如纱笼般的银蓝色月光落下，被雪山的冰雪折射，幻化成道道瑰丽的光晕，而莉莎注视着这与故乡大为不同的月光，目光闪烁，似乎正在回忆过去的时光。
“怎么，莉莎，想家了？”
精神中，炎魔的声音传来，它察觉到莉莎的心并非像是表面那么平静，所以便出声询问。
“没什么，辛迪加先生……只是有点寂寞而已。”
轻轻的叹了口气，龙人少女无视周围冰雪的严寒，幽幽的说道：“虽然说学院的大家都对我很好，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当我的朋友呢。”
“我觉得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吧。”
辛迪加客观的指出了莉莎的问题：“你的实力比起这些仍处于培养期的同龄人要强太多了，不在一个级别，他们怎么敢和你做朋友……就算是有实力类似的，也视你为竞争者，就好比是大人其他的几位学生”
“不过你在论坛上可是红人，有不少你的崇拜者，不打算回应一两个吗？”
“可是在论坛发帖的都是辛迪加先生你吧？居然不经过我同意，就发我的照片上去！”
听到这里，莉莎不由得面色微红的抗议了一句：“我现在还没学会怎么发帖，就算是交到朋友，那也是先生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愚蠢。”辛迪加不屑的摇了摇头：“像你这样一个人在山顶看月亮的家伙，这辈子都不可能交到朋友。”
“其实，有没有朋友并不是很重要……”对此，莉莎却带着一丝微笑着回复道：“我有辛迪加先生就够了啊，寂寞我早就习惯了，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听到这句话后，原本气势十足的炎魔瞬间便沉默了，龙人少女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继续畅想着未来：“等过几天，我就去找乔修亚老师，你的灵魂应该已经恢复了大半，足够从我身体中独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做朋友了！”
“蠢货……”
不知如何应对龙人少女的简单思路，辛迪加只能用这个简单的单词回应，山崖上重新恢复寂静。
不过，就在龙人少女一边看着月亮，一边运转体内的电流到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莉莎和辛迪加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巨大震动。
“是什么声音？”
利索的从雪堆中站起，莉莎睁大眼睛，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而辛迪亚也警惕的使用精神扫视着周围，观察那不同寻常声音的来处。
“滋滋……”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那个伴随着明显电流声而来，出现在山峡间的巨大钢铁阴影，那个阴影似乎正在散步，它发现了不远处的龙人少女，便开始朝着对方所在的区域靠近。
“滋滋。”
第十七章 凛冬堡兑换系统
“失踪了？”
自与卡尔利斯交流后的半个月的某个清晨，正在平流层中散步的乔修亚听到了一则令他感到意外的消息。
高空中狂风激荡，带着冰晶的寒冷气流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在战士的脚下熠熠生辉，此时他正负手在天空上漫步，巡视自己的领地，而一位翼人少女的魔力投影悬浮在他身前，正一脸无奈的汇报着消息。
“是的，乔修亚，不过准确的来说并不是失踪，而是离开了我的侦测范围之内。”
相比起之前，此时3号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颗金色的星形印记，有半透明的双翼将这颗星环绕，这是她完全接受了天空之神印记的结果，革尔的刻印与3号的灵魂融合。此时人工智能少女看上去很头疼，她双手抱住膝盖，漂浮在乔修亚身旁抱怨道：“你说要给那些精英学员更大的自由度，我就没怎么关注他们……结果一会人就不见，现在都差不多快一个星期了。”
“你先说说谁失踪了。”
乔修亚并没有多紧张，他只是低声念叨了两句真不省心，然后平静道：“说吧，是莉莎还是伊万他们？我觉得其他人应该没那个自信玩失踪。”
“是莉莎，你的那个龙人徒弟。”
说到这里，3号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看来乔修亚你也蛮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自己的徒弟和自己一样就喜欢到处乱跑……对了，忘记告诉你，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初号。”
在转过头的乔修亚注视下，3号又加了一句：“依照我的猜测，她和初号应该是去初号挖的地下通道去玩了，不然的话，不至于连信息终端的信号都被屏蔽，找不出方位。”
时隔数个月，初号在尼西埃雪山下方挖掘的隧道已经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那些巨大的洞窟深且长，甚至已经比矮人的活动范围还要宽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初号几乎以一己之力挖掘出了一个小型的地底世界，依照参观过这隧道的矮人工程师的话来说，就是“非常适宜地下生命繁衍”。
由于太过深邃，凛冬堡导师们也都不知道这隧道究竟通向何方，而因为服务器负荷不够的原因，信息终端也没办法在过深的地底使用，总的来说，就是盲区。
“乔修亚，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之前有些幸灾乐祸，但那只是针对乔修亚老一个人出去的怨念，3号还是很关心莉莎和初号的，她有些担忧的问道：“需不需要派遣骑士团去找一下他们？一个星期说长不长，但也足够遇到什么危险了。”
“危险倒不至于，摩尔达维亚天上地下稍微危险一点的魔兽我全都杀干净了，就算是有漏网之鱼，依照这两个家伙的实力也不是不能应对……我奇怪的是这两个人怎么混到一起去的，而且有辛迪加在，怎么会让他们随便乱跑。”
乔修亚微微皱起眉头，不过稍后他便眉头舒展：“无所谓了，反正小孩子好动一点也是正常，让他们自己玩吧。”
实在不行，他还能通过钢之力的共鸣直接和辛迪加交流，现在对方还没和自己联络，那就证明没遇到过什么危险。这个渠道，即便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他都能和炎魔联络，比信息终端要稳定许多。
而另一旁，3号却是眼睛一抬，开始点数起莉莎和初号失踪前的活动：“我想想……他们先是一个半夜看月亮，一个半夜散步遇到了，然后因为莉莎能听得懂初号的电磁讯号，于是便聊了半夜的天……”
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难得遇到一个能用母语聊天的对象，初号自然对莉莎印象颇佳，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们一直都约好地点见面聊天，甚至还一起去矮人聚集地逛了几圈，莉莎因为是初号带回来的朋友，所以倍受礼遇，而少女也对神秘的地下世界表现出了兴趣。
“然后就一起去挖地了吗……仔细想想，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历练，未知，神秘还有不可预测的危险。”
乔修亚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危险的，老是将所有学员置于自己的观察下，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出乎预料的进步，想了想后，战士做出了一个决定：“让凛冬堡学院布置一个学院任务。”
“探索地下世界，绘制初号挖掘的地下世界地图，完整的一条甬道两千学分，上不封顶，让我看看他们在学院中学到了多少东西……也看看初号这家伙究竟挖了多深，居然能屏蔽信息终端。”
如今，凛冬堡学院中的学分兑换系统已经非常完善，甚至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市场，下到金银宝石，上到专用机甲，倘若积分足够，甚至连小型战舰都能兑换出来——倘若拥有学院特殊贡献的话，那么甚至能够接受凛冬堡与各大研究方合作研究的种种特殊强化！
一次普通的任务，根据完成程度大约是50~100学分左右，而100学分，可以兑换能满足普通人一家三口一年花销的贵金属，500学分，便能兑换使用活金属锻造，目前处于实验阶段的魔能连发法杖，凝聚魔力的速度是寻常法杖的十倍，可以机关枪一样喷射各种法术而不会因为过热而自毁，同理还有各种使用特殊合金锻造的护腕，铠甲和头盔，这是一套组合。
1000学分，甚至能够兑换些许超凡物质用来研究或者自用，比如说三片生命之叶，一小瓶第一号圣水，五十克的高纯度秘银等等，像是融核之星，精金，陨星铁和心能水晶也都在兑换列表中，许多大势力，比如说精灵王庭和七神教会都很奇怪，为什么凛冬堡学院的学分兑换列表中会有他们特有的珍藏，他们可不记得有对外交易过这些，对此，某位正在试验造物的领主不发表任何意见。
而某些特殊的要求也在兑换范围之内，比如说指定某位导师单独辅导，具体价格要看导师自己的定价，辅助进阶或者进行实验也在其中，价格比起辅导稍微贵一些。
以上，都只是普通的，使用金钱也能够买到的东西，但是倘若是两千学分以上，那就不仅仅是这些了——从2000学分的兑换列表开始，就逐渐开始出现一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东西，比如说最新一代的实验性质魔能机甲，就价值2500学分，倘若需要针对个人进行特殊化改造，学分需要翻倍，往上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魔能器械兑换，比如说价值7500分的‘便携超音速电磁炮’8000分的‘便携时空门’（实验性任意门），3500分的‘反地心引力飞行装置’，9000分的‘黄金级元素傀儡契约’，5500分的‘催眠洗脑眼镜’等等。
这些东西的提供者是一些不愿意告知姓名的传奇强者，大多是他们平日琢磨出的一些小玩意，不过这些东西虽然蕴含了极其强大的力量，但是使用条件却尤为苛刻，比如说来自于某位帝国时空法师的任意门，虽然它的确是一扇几乎可以通向任何大陆地方的便携时空门，但使用者的实力却必须抵达黄金高阶，或者极其精通时空法术才能满足条件——有这个实力和知识储备，自己都能施展定点传送术了。
而来自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威廉先生的催眠洗脑眼镜，虽然听上去很邪恶，实际上也很邪恶，但对智慧指数超过70的生物基本无效，意思就是说，除了没什么脑子的魔兽之外，没有什么人类会中招，会中招的都是智障，而魔兽聪明一点的话，也能摆脱它的控制。
但即便是如此，这些物品的价值都母庸质疑，即便是不为了物品本身的价值，只是想要从中探寻传奇强者的力量本质，它们都对得起它们的价格。
这一系列的兑换一直到目前为止还从未有人抵达过的两万学分，那是一艘全长八十五米的小型浮空战舰，配有全套战争设备，上面甚至还有一套小型魔晶粉尘生产线，可以用于制造光束炮的弹药，这东西放在那里主要是因为好看，没人觉得会有人去兑换它。
而特殊贡献，则比较神秘了，除却少数完成了某些特别困难任务的人，比如说在魔潮降临之时，彻底清剿掉乌拉尔平原上狂化魔物的学员，基本没人能够拿到这个，而某些特殊的兑换只能依靠特殊贡献加学分才能兑换。
特殊贡献分D，C，B，A，S五级，从最低级的D级开始，便有‘激活隐藏血脉’这种特殊兑换出现，学院将会根据兑换者体内的隐藏血脉浓度，进行一次再激活，使得隐藏的血脉能力显现化，无论是灵能术士血脉，还是龙族血统，亦或是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血脉能力都能激活。有一位来自西山的学员便是很好的例子，她是某个灵能王国宫廷的三皇女，因为没有觉醒灵能，所以无法争夺王位。她本来要被政治联姻去另外一个临近的王国，但却因为背后母族的干预，被送到了摩尔达维亚。
在凛冬堡学院，她努力成为了一名法师，然后在某次任务中幸运的获得了特殊贡献，并选择激活血脉，而在仪式过后，激活了血脉的她成功的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白银级灵能者，拥有了杀回国内的本钱。
目前为止，学院送出的特殊兑换只有D级，更高级的兑换，比如说‘固化类法术能力’‘特殊超凡传承’只是放在那里给别人看的，暂时并没有外放的打算，甚至还有一些兑换只是在资料库中存在，并不对外显示……毕竟，无论是‘活体机械化改造’还是‘实验性权能赋予’‘超凡器官移植’都是仍处于实验中的禁忌技术，更不用说类似于‘种族转换仪式’，‘人造辅助灵魂体’牵扯到伦理观的技术。
其中，有一部分兑换，是乔修亚根据自己身上的系统研究出来的，比如说价值一个A级特殊贡献，8000学分的‘人造辅助灵魂体’，就拥有辅助计算，辅助修炼，优化能量运行系统，收集信息分析，收集溢散能量，汲取死去敌人血肉生命力为己用的等等特殊功能，能够迅速的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强化成白银高阶，摸到黄金门槛的程度，这还不是它的极限。
这个辅助灵魂体唯一的问题就是后期实验者实力抵达黄金界限时，会变得不够稳定，人造灵魂体无法与实验者本来的灵魂很好的契合，进而造成排斥反应，危及生命。实验时，如果不是乔修亚和诺查丹玛斯就在一旁看着，实验者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学院内部的兑换系统之所以这么完善，是因为乔修亚将它作为了开拓部门的奖励系统的一次实验——当帝国正式开始对外开拓时，学分可以换个名字，叫做贡献点，特殊贡献无需改名，它们作为本来的福利和工资之外的绩效奖励，这样既可以激发众多探索人员的激情，也能合理的增强他们的实力。
“等差不多时候，开拓部正式启动，兑换系统上线也要提上日程了……大部分作为奖励的实验技术，也是时候完善一些。”
想到这里，乔修亚站在平流层的高空中，看向南方，他微微点头：“帝国一家的技术储备远远不够……这次前往远南，也是一个寻找合作伙伴的好机会，精灵一族的德鲁伊之道能够任意的转换成生命树乃至于巨龙之躯，他们在生物血脉技术方面，比我们的种族转换仪式要高深许多许多，如果能够合作，可以迅速的将某些实验技术实用化。”
“可是乔修亚……你不是专精钢之力吗，为什么要研究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一旁，3号却有些不解的询问，她作为凛冬堡学院服务器和资料库的缔造者，本身也是整个摩尔达维亚资料库的储存副本，她当然知道平时乔修亚和诺查丹玛斯等人究竟都在研究些什么东西，其中有一些，人工智能小姐觉得可以接受，而某一些，比如说那个人工灵魂体，就让3号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并且感到自危了。
说到底，她也是一个人工灵魂，只是完成程度比这个要高许多而已，即便她知道乔修亚不是什么狂人，但还是有些感觉害怕。
“专精一道，当然能勇猛精进，但不睁眼看世界，了解世界的广阔，只会将自己陷入愚昧的旋涡而不得自拔。”
伸出手，乔修亚本来想要拍一拍3号的头，但是有些负气的3号转过身，让战士的手拍到了她的翅膀上，乔修亚本来不以为意，他了解3号纠结的心态，不过当他感觉到手中有一丝不同寻常的触感时，乔修亚顿时一惊：“等等，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就已经初步完成灵魂实质化了？”
刚才战士手中的那顺滑的羽毛触感，虽然还有些虚幻，但隐约已经有了类似水那般的触感……乔修亚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却让他感到震惊：自上次东海贤者来到摩尔达维亚，与他交换了质灵转换符文后，自己因为要帮助伊斯雷尔，巴尼尔等人完善虚空战舰生产线和信息终端服务器，所以没有时间研究，于是他便将符文本体交给了3号，让这个同样只有灵魂的少女自己去摸索质灵转换的奥秘……但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已经有了成就？
“哼……毕竟我得到革尔陛下的符文也这么久了，而且这个质灵转换符文也的确很符合我目前的状态，略有小成而已，不算什么啦。”
看见乔修亚为自己惊讶的样子，3号不由面带得色的震了震背后的小翅膀，她自从有所成就后就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但是战士一直都没发现，让她很是气馁，不过现在，能够让他震惊一下，3号就心满意足了。
“不错不错，真的不错……”
乔修亚却是满脸欣喜，仿佛比自己进阶还要更高兴，他再次伸手摸了摸3号的头，而这一次，这次3号没有避让。
人工智能，3号，比绝大部分人都了解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比起自己实力突飞猛进，将所有人都甩在自己的身后，他更希望，身边的人能够跟上他的脚步，与他一起向前。
“回家吧。”
欣慰之后，乔修亚看了看太阳的方向，然后如此说道：“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时空门应该也调整完毕。”
“好的。”
3号点了点头，她知晓战士的计划。
今天，是星坠837年二月十五日，也是他计划中，准备前往远南森林精灵聚集地，永恒之湖周边，与自然导师和当代精灵女皇见面的日子。
于是，下一秒，两人便从高空中下坠，穿过云层和狂风，来到了摩尔达伟亚的上空，从这里能够俯视，这个已经成为百万人级的大城市的每个角落，而就在这个城市的中心，一个仿佛城堡的建筑物顶端，有幽蓝色的时空光芒闪烁。
要出发了。
第十八章 平凡的幸福
远南永恒之湖周边，红杉城，朝日初升。
一队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冒险者小队踏入了这座位于永恒之湖北岸的繁荣城市，以贸易成名的远南森林物资中转站。
小队为首者身披一身单薄的长袍，这个一眼看去颇为瘦弱的人类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腰间挂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他看上去似乎是一位炼金术士，满头金发因为多日的劳累而散乱，而在他的身侧身后，一队似乎是冒险者的护卫正疲惫的跟随着他的脚步。
队伍中有矮人，有人类，有半精灵，侏儒还有野蛮人，可以说的上是千奇百怪，但路边的行人，居住在本地的精灵都对这奇形怪状队伍熟视无睹，丝毫不在意，街头还有酒馆女郎倚靠在大门口，笑着招呼他们进去喝一杯，甚至还毫不介意的对着那位还没她身高一半高的侏儒抛了个媚眼。
因为这里是红杉城，远南冒险者之都。
北是与远南黑森林接壤的原始雨林，南是永恒之湖，西是邦达尔山脉，东是远南王国边境……作为与四方接壤的要地，红杉城向来都是各方各地各路人马来回穿梭之地，前去黑森林的冒险者，与精灵交易的人类商人，前往人类国度研习的精灵学者，每日都有无数人从这座城市出发，或者来到这座城市，居住在本地的人早就习惯了形形色色的旅客和冒险者——包容并蓄，这也逐渐成为了红杉城的文化。
大街上，种族和穿着各异的行人行走在道路两旁，魔能驱动的铁车和魔兽拉动的马车在大路中央来往穿梭，精灵购买水果点心当做早餐，而矮人则是习惯去酒店，叫上一杯生啤或者果酒，就着醉意狼吞虎咽肉排，而在街道两旁茂盛的植物之间，能够看见有一个个小树人模样的活化植物运送着外卖，这些被铭刻有特殊魔法符文的活化生命是‘外卖’这一新兴文化的履行者，在红杉城，只要有钱，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到一切，也没有人敢于招惹这些有本地精灵法师和德鲁伊背景的小家伙。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新兴的娱乐方式正在红杉城中蔓延，那是一种名叫妖精卡牌桌的奇特魔能器械，此时它已经取代了酒馆中老旧的牌桌，成为了众多居民平日最喜欢的娱乐方式，而赢的人对输的人按了三次重复的‘抱歉’已经取代了酒后吵架，成为了城中械斗的第一大理由，而第二大的，或许便是刻意炫耀抽到了传奇卡牌吧。
“哈哈，我抽到了！”
一家酒馆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颇为欣喜的响亮呼声，顺着窗口能够看见，那是一位衣着华丽，带有宝石装饰的有钱人，他手持代表着自己账号的水晶卡，得意洋洋的对着周围围观抽卡的人炫耀。
【自然导师·迦兰诺德】
【9费，4攻击4生命，守护，突进】
【降临：恢复主战者5点生命，在场上放置一个‘自然领域’护符】
【谢幕：‘自然领域’护符效果逆转】
【自然领域】
【3费护符，不可被摧毁】
【每回合结束时，为持有者恢复3点体力】
【每回合结束时，持有者抽一张牌】
【护符逆转·自然之怒】
【你的敌人每回合开始时，减少3点体力，每回合开始时，随机弃一张手牌】
【——播种善意，收获善意，播种恶意，收获恶意，自然之道，不外如是。】
群森之中溢散的能量循环在天上组成了一位女性德鲁伊的面容，她慈爱的注视着位于自己‘身体’中的城市和森林。
“矮人的酒馆和铁匠铺，人类的杂货店，侏儒的饰品摊，还有法师们的鉴定屋和天知道多少种的公会……红杉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多元化啊。”
似乎是在森林里摸打滚爬了至少半个月，浑身脏兮兮的炼金术师摘下了自己布满灰尘的眼镜，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布擦了擦，重新戴上后，他环视周围的街道，然后颇为疑惑的说道：“奇怪，怎么感觉比以前还要热闹？”
红杉城四周都是森林和山脉，阳光总是来得晚，去的早，所以城市中总是有魔法灯火长明，只有太阳升起后才会暂时熄灭，但是今日却有所不同——此时朝日初升，但魔法灯却明亮如故，温和的青白色灯光照亮了整个城市，让经常来往于这座城市的炼金术师感觉周围清晰的有些不同寻常。
除此之外，街道上商铺各个大门大开，本应没多少人的早市人山人海，甚至还能看见少见的精灵巡逻队正在维持队伍秩序，眼前来往的人群之密集，甚至让这只冒险者小队不知如何向前。
“老大，酒馆甚至免费送路过的人一杯酒啊！”
炼金术师正在疑惑，而他的身后，一位身着重甲，但却头戴牧师帽的矮人手持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次性叶子酒杯，开始畅快痛饮了起来，他腰间挂着的连枷正叮当作响，一口饮尽后，这位矮人牧师幸福的吐出了一口气：“差不多快一个月没喝酒，差点死掉，真的是救我一命。”
“送酒？什么时候红杉城的商家这么大方了？精灵的狂欢节不是在六月份吗？”
炼金术师茫然的环视周围，而整个城市中都充满着一股异样的欢快气氛，酒馆慷慨的对每位路过的旅客赠送一杯果酒，侏儒的饰品摊外摆着一盆盆鲜艳娇嫩的鲜花，下面有牌子写着‘任取一支’，城市的街道口挂满了各色的彩色旗帜，上面似乎还有本地最大的精灵部族，‘澜歌’的符号。
“似乎是‘澜歌’要换上一位新的族长，而那位族长正好要结婚，自然导师和女皇陛下会来主持。”
就在炼金术师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位人类游侠从人群中钻出，来到了他的勉强，这位游侠之前就悄无声息的前往人群中询问消息，这时带着众人疑惑的答案归来，他低声道：“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下个月末，所有商铺进出货都免税，‘澜歌’在本地很有威望，所以红杉城的本地人愿意为这个好消息慷慨一波。”
“克里斯老大，这是好消息，我们的药收税本来是最高的，现在免税，正好大赚一笔！”
“这样吗，倒还真是个好消息。”
微微点头，名为克里斯的炼金术师微微眯起了眼睛，金属眼镜后的青色瞳孔闪烁，他淡淡的说道：“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给你们多发一点奖金了……不过为什么气氛这么诡异？”
无视身侧开始欢呼的冒险队成员，克里斯皱着眉头，指向正在路边巡视，维持秩序的精灵卫兵，他轻声说道：“看看他们压抑着焦虑和不安的脸色……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啊。”
路边，那些身披简单藤木树甲的精灵卫兵们的确看上去颇为沉寂，一个个都眉头紧锁，和周围欢快的人群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嗨，还不是世界树弄的。”
队伍中，一位半精灵弓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的匕首，他撇了撇嘴，颇为不屑的说道：“都是因为那颗‘世界树’的出现，搞的现在精灵内部冲突不断，听说上次王庭会议，九大部族不欢而散呢。”
随着这位了解情况的半精灵弓手的讲解，队伍中的人都大概了解了最近精灵一族内部矛盾的原因。
一切都源于那颗被自然导师从北地摩尔达维亚带回来的‘世界树之种’。
这颗号称来源于精灵创造者‘自然之父’的世界树，在它于永恒之湖中发芽的那一刻起，便彻底打乱了精灵各大部族之间原有的秩序。
无论是谁都知道，世界树拥有何等力量，那是源于神明的传承，是自然之道最完美的阐述，任何一个人得到它，都可能得到传奇，任何一个部族得到它，都足以凌驾于其他部族之上。
精灵一族非常团结，他们并不介意和其他部族分享，但正是因为这点令他们感到愤怒——因为精灵王庭和自然导师一直都死死的将世界树种握在自己的手中，至今为止都没有对其他部族分享，不肯外放，这顿时便激怒了不少平日淡薄的精灵部族。
——我们都是自然之父的子民，凭什么只有你们可以随时参悟祂的传承？！那是属于整个精灵的宝物，而不是属于一家一部的！
“这次‘澜歌’部的婚礼邀请了其他精灵大部的首领，听说自然导师和女皇陛下打算通过一次正式协商解决掉这个问题……不过我还是没搞懂，大不了就是公开传承，有啥遮遮掩掩的。”
身为半精灵，事不关己，这位弓手颇为光棍的摇头感慨道：“自私果然是最大的矛盾产生点啊……不过老大你一直都很慷慨，这点和自然导师他们不一样！”
“摩尔达维亚吗……呵，你这家伙，拍马屁都这么生硬。”
听见了熟悉的地点，克里斯不禁陷入了沉思，但随后，他又听见弓手讨好自己的话，这让炼金术师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妹妹最近打算求学，需要钱对吧？我可以私人借给你一点，下次拍马屁别这么死板了——而且别带上导师大人，我可不想被本地的精灵卫兵抓进去打个半死。”
“好的，谢谢老大！”
打发走了半精灵弓手，一旁的人类游侠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口道：“说起来，老大，你老家似乎也是北地吧？你认不认识那位拉德克里夫家的伯爵大人啊？”
“什么，老大你居然是北地人？”
另一侧，矮人牧师则是一脸神往的说道：“屠龙者伯爵大人可是我的偶像，没想到老大你居然和他是老乡，真的羡慕！”
“你一个牧师不崇拜教皇陛下，崇拜什么传奇战士，回去好好感悟圣光之力吧！”
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掩饰自己心中的感慨，克里斯，克里斯·拉德克里夫闭上了眼睛，这位隐姓埋名来到远南，已经成为一家颇有名声的炼金师工坊主人的男人心中不由得回忆起了童年时和自己弟弟在雪地中玩耍的日子，他回忆起六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一切开始的巷口，自己父亲的死和那双燃烧着火焰的赤色双瞳。
黑发赤瞳的战士一人走向满是伏兵的领主府的一幕犹在眼前。
——不知不觉，那个昔日平凡的战士，已经成为了名震天下的传奇强者，即便是世界彼端的精灵城市，都有着他的威名流传。
心中感慨万分，炼金术师再次睁开眼睛，他跳过了这个话题，用平静的语气道：“废话什么，快点给我挤出一条道来，今天没办法处理好药材，谁都拿不到工资。”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克里斯老大，你说红杉城新主人都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和嫂子结婚啊？”
矮人牧师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但话多的他忍不住又挑起话题：“我们一直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早就结婚了，只是还没给她举办一个豪华的婚礼而已……这次我们采集的药材质量很好，加上最近免税，卖出去后，就有足够的钱了。”
平淡的说出了让周围说是雇员，实际上更像是家人的冒险者小队成员震惊的消息，克里斯不禁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意：“到时候，我们去红杉城最贵的酒店，来一次足以铭记一生的宴会！可都别缺席啊！”
“哦哦哦！！”小队成员都齐齐发出了欢呼，而克里斯也正了正自己的眼镜，嘴角微微翘起，却又叹了口气。
——让一切荣耀都归于英雄，让一切平淡都归于平凡，我从不渴望惊心动魄的冒险和万人之上，只想要如同植物一般平凡的人生，如今我已得偿所愿，找到了属于我的平凡之路，你呢？
乔修亚……希望你也能得到你应有的幸福。
而与此同时，红杉城中心，一颗巨大的红衫木树冠顶端，由自然神术特意活化而成型的坚固木质城堡中，有一个布满了繁复时空符文的大厅，大厅正中央，幽蓝色的时空波纹闪动，一队神情严肃的德鲁伊和华服精灵正站在大厅之前，似乎正在等待谁的到来。
数秒之后，伴随着时空波纹的骤然加剧，所有在场的精灵都面色一肃，而下一刻，一个穿着黑色便服的男人带着一对少年少女，大步从还未稳定下来的时空门中走出。
而就在他走出的那一瞬间，整个红杉城都好像被一道电流扫过，无论是没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还是黄金巅峰乃至于极意的强者，都感应到了某个庞然大物降临在了城市的中央，它单单是存在本身释放出的磁场，就笼罩了远比这一个城市还要大上许多倍的领域。
“欢迎来到红杉城，拉德克里夫伯爵，导师她正在永恒之湖湖畔漫步，知道您到来之后，应该马上就会过来。”
恭迎乔修亚到来的这一群精灵中，为首的那一人向前迈步，他感应着那庞大无匹，将百万人都笼罩在自己场域中的恐怖气息，在腿软之余不禁暗暗心惊——这蕴含着强大威压的领域是被持有者严格束缚着的，倘若让它肆意发散，那么方圆百里之内将不会在会有能够站直的生物。
难道说，北地人都生活在这种威压之中吗，那些流传在冒险者中的传闻，难道不是假的？！
而仅仅是露面，就令整个红杉城周边环境为之一变的男人却似乎没有听见为首精灵的声音，他皱着眉头，看向了城市中的某个角落。
“……真巧。”
他轻声道。然后，乔修亚砖头看向那位面色颇为僵硬的华服精灵，他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们无需这么紧张，我不是那么大架子的人，不会吃人，也不喜欢屠城，传闻都是假的。”
“不用自然导师找我，告诉我位置，我先去见她。”
第十九章 不同的造物
在远南的无尽密林中，有这么一个被无数人传颂的地方，它比邻邦达尔崇山，是千条河流的起源和尽头，它位于大陆之中，却仿佛海洋般宽广，无数在外界早已灭绝的珍惜植物与动物生活于此，犹如昔日上古时那样。
它的名字是永恒之湖——自然的圣地，精灵的故乡，以它为中心，百千座精灵的城市和村庄宛如巨树的根系般沿着湖畔与河流，朝着远方蔓延。
碧蓝如宝石般的湖面荡漾，波澜拍打沿岸，如同海洋一般宽阔的湖泊一眼无法看见尽头，即便是朝着地平线的边缘远眺，也无法确定其边缘，但就在这内陆之海的中央，却能看见有九颗支撑天地的巨树仿佛高山般连接了云与地，如山巨树的枝干遮蔽了天空，枝叶遮掩了阳光，它的根系形成了九座巨大的木岛，扎根在永恒之湖的中央。
金色的阳光从巨树的枝叶缝隙中倾泻而出，一道道时隐时现的光柱照射在湖面与木岛上，隐约能够看见，在这九颗巨树的周围，还有许多其他大大小小树木和岛屿，它们虽然不如巨树，但也比寻常的树木要高大数倍。
湖面上，波涛汹涌，一艘艘属于精灵的舟船在沿岸和岛屿间来回行驶，而一位精灵女子漫步在永恒之湖的湖畔，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一位美丽又极有特点的女子，她身着一身贴身的深绿色长袍，裙摆在湖畔的沙地上拖行，但却不染丝毫灰尘，她没有寻常精灵因为纤细身材导致的阴柔，一举一动间，反而有一种包容一切，承载万物的气质。
伴随着她的漫步，永恒之湖沿岸的湖畔出现了种种非同寻常的异变，草木抽出新芽，沙地转为芳茵，众多动物与飞鸟出现在沿岸森林中，它们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对方，但不知为何却不愿意靠近，只是悄悄的注视。
自然导师，迦兰诺德少有的以人形化身行走于天地间，她凝视着永恒之湖中心，那九颗宏伟生命母树所在的方向，碧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丝毫感情，让人无法猜测她究竟在思考什么。
许久之后，她才停下脚步，轻轻的摇了摇头。
“世界……”
这句莫名其妙的叹息很快就消失在湖畔的风中，而迦兰诺德并没有说出第二句话，不过不久后，她忽然微微皱眉，抬起右手，食指按在太阳穴上，自然导师轻声道：“莱克斯？什么事情？”
“导师大人，拉德克里夫伯爵刚刚已经到了红杉城，他知道您在湖畔漫步，并说并不打算等您回来，所以自己过去找您了！”
精神通讯中，有一个男声用颇为无奈和焦虑的语气道：“我们无法阻止对方……”
“你们当然无法阻止，好了，没事，我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
自然导师微微点头，随后，她若有所感的抬起头，眺望不远处的天空，那里虽然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却能看见，周围因为自然气息而自发汇聚而来的飞鸟忽然开始溃散，而地面之上，野兽们也开始出现骚乱，它们惊慌的互相拥挤踩踏，就像是迫不及待的要逃离此处那样。
看见这一幕，迦兰诺德叹了口气，柔声道：“而且你们提醒的是在太晚。”
“他已经到了。”
话毕，迦兰诺德中断了精神通讯，一道温和的半透明光环从她的身上涌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所有陷入惶恐骚乱中的飞鸟和野兽在接触到光环的瞬间，就勉强平静了下来，开始有序的撤退，或者停留在原地，恢复因为恐惧而痉挛的身体，没有制造出更大的骚乱。
而下一瞬，一个黑色的人影便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前不远处。
“有些唐突，迦兰诺德女士，但是我实在是不习惯等人。”
驾驭着电磁浮空飞行，通过天地间异常自然气息的凝聚急速找到自然导师的乔修亚如此说道，他缓缓朝着迦兰诺德迈步，然后站在对方的身前，战士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再加上你的那些手下似乎想搞什么欢迎仪式，我不喜欢这种东西，所以直接走了，希望别介意。”
“欢迎仪式虽并非必要，但他们只是想要表现出欢迎你的态度罢了，希望你能理解他们的好意。”
迦兰诺德如此回复道，她打量着眼前的战士，然后轻声感慨道：“一段时间没见，没想到你的实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浑厚的力量，很难想象属于一个才进阶传奇没几年的新晋者。”
“偶有奇遇。”
简单的回复自然导师的感慨，乔修亚此时也正在打量着眼前的自然导师，以他足以洞悉微观层面的视力，即便是传奇强者也很难不被他看透。
但乔修亚所看见的，却让他微微一愣……因为此时除了一大片纤维和叶子外，乔修亚什么都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个美丽的精灵女子，从头到尾，甚至是身上的深绿色拖地长袍，实际上都是由植物纤维以及特殊构造的树叶构成，在对方的裙摆之下，并非是精灵的双腿，而是无数如同触手一般蠕动的树根，它们扎根大地，无法看清其源头究竟源于何处。
就好像是特意凝聚出来，用来交流的人形。
“拉德克里夫伯爵。”
而就在乔修亚眨了眨眼的时候，自然导师摇了摇头，提醒道：“这目光非常失礼，尤其是对于一名女性，请注意一点。”
“抱歉，习惯性的想要搜寻本体……”
下意识想要确定敌人本体，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反应过来的乔修亚注意到自己的行为的确有些失礼，于是轻咳一声，向后微微退了一步，随后他便继续道：“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弯弯绕绕，所以便直说了——特意让女士您凝聚化身，邀请我前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协商，现在周围也没人，是否可以开始了？”
“真不知道你是打算转移话题，还是真的就是这种性格。”
自然导师哑然一笑，对于乔修亚如此直入主题的询问，她不禁摇摇头：“这次，是打算报答你让我们再次见到陛下（自然之父）的恩情，加上你的那位小友正好最近结婚，所以便顺势邀请你前来永恒之湖……根据最近得到的消息，这份礼物说不定正好适合你。”
“或许有些唐突，但你大概就喜欢这种风格吧。”
迦兰诺德只是平常的聊天的语气，但她下一瞬的动作却让一切变得不再平常——自然导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团浅绿色的光芒开始在她的手中汇聚，乔修亚初时不以为意，毕竟以他的实力，绝大部分礼物都算不得什么，但片刻后，察觉到不同寻常的他立刻皱起眉头，认真的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是……”他轻声自语道，语气带着一丝惊讶。
自然导师的行动并没有被战士的惊讶所影响，能看见，浅绿色的光芒自四面八方的树林和湖泊中而来，犹如无数萤火汇聚，乔修亚凝视着这团不起眼的光芒，他从中感受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生命力的力量，不仅仅如此，这是最原始，最本质的生命力量。
自然导师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右手，她身上深绿色的长裙依次从下至上依次开始开花，淡黄色的花绽放在绿叶之间，其中涌动着肉眼可见的自然之力光流。
而下一瞬，这些自然之力彻底汇聚在导师的手中，青绿色光芒闪动，在这一瞬间，战士仿佛看见了海洋，初始的生命在其中繁衍，海藻在浅海漂浮，随后沧海化作陆地，陆地化作山川，不起眼的微生物也随着环境急速变化——节肢类在沙滩上爬行，两栖生物的始祖头一次爬出水面，原始植物的孢子在剧变的陆地中扩散，繁衍，它经历了山川崩塌为裂谷，平原上升为高原，最后，它最终形成了一片片茂密的森林，覆盖在这片千变万化的世界之上。
一切的幻象散去，自然导师手中凝聚的光团已经凝聚到了极致，现在，光芒消散，出现在迦兰诺德手中的，却是一颗被包裹在水团中的不起眼四叶草。
“制造生命……”
凝视着这一株看似平凡的娇嫩四叶草，乔修亚却能感应到其中蕴含的庞大生命力，那是无论在任何地域都能扎根发言，并且成长成参天大树的活力——想到此处，战士忽然抬起头，看向永恒之湖中心的那九颗如山巨树，他不由得一愣：“是生命母树？”
“你凭空制造出一颗生命母树的幼苗？”
“是的，算是礼物吧，毕竟你为我们带回了世界树，为了表达感谢，精灵一族上下都觉得必须送出一些贵重的事物，不然无法表达感激。”
“这份礼物我们早就想要送给你，但是由于你实在是神出鬼没，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留在迈克罗夫，直到今天，才找到了机会。”
自然导师右手一推，这颗被包裹在水团中的四叶草便漂浮到了乔修亚的身前，她轻描淡写的说道：“虽然有一部分人一开始不是很同意，但是最后他同意了。”
“真是令人赞叹，在这方面，你走的比我远多了。”
接过这颗生命母树的幼苗，乔修亚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命能量，不由得赞叹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但我可造不出几百米高的钢铁雕像，人各自有精通的方向，不是吗。”
听见一位传奇对自己衷心的赞叹，迦兰诺德也不禁微微一笑，她碧绿的眼眸跃动着些许不受控制的自然之力光芒，看得出来，凭空制造出一颗生命母树幼苗对她而言也并非是什么易事。稍微恢复一会后，自然导师有些戏谑的道：“听说你最近正在复制各个势力的造物，伊格尔前阵子还在怀疑，是不是你偷走了他卧室里的珍藏，而我想了想，干脆就送你一颗母树幼苗，以后想要生命树的树叶，就自己种一种吧。”
“都说了那个雕像是意外，我又不自恋。”
乔修亚啧了一声，他自己的那个雕像是在给领主府中所有人依次制造雕像时一不小心做出来的，但他没时间解释这种小事，战士注视着手中被包裹在水团内的四叶草，颇感兴趣的追问道：“我可不会拒绝这份礼物——不过有什么种植条件吗？”
历史上，并非没有想要偷盗精灵生命树幼苗的存在，有几次因为精灵的疏忽大意——或者说，刻意为之，还真的有几个人偷盗成功了，但是那些企图栽种的人全都毫不意外的失败，他们偷盗走的幼苗虽然不至于死亡，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长大，十几年的时间，也仅仅是从四叶草长成了灌木丛的地步，距离苍天巨树还有个几千年的距离。
“很简单，生命母树不能种在土里，在根系完全发育成熟之前，它必须直接浸泡在富有生命力的水中。”
迦兰诺德微微侧首，看向波光粼粼的永恒之湖，她轻声叹息道：“精灵花了千年时间，才将永恒之湖经营到如此地步，没有永恒之湖，生命母树也不过是一株看上去不错的盆栽……虽然母树没什么意义，但我在其中凝聚了我有关于制造生命的经验，想来对你而言，比起一颗母树更有帮助。”
“礼物很好，我很喜欢，谢谢。”
郑重的对自然导师点了点头，乔修亚表达自己的谢意，当然，他也知道，对方之所以对自己这么敬重也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至于生命母树的栽种，他觉得，倒是没有那么麻烦。
富含生命力的水吗，他正好知道这么一个好地方，那里地方宽阔，全都是水，而且还富含能量，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这点并不在迈克罗夫世界。
“看来有时间，要回血月深渊一趟了。”
乔修亚如此想到：“想来小光的本体应该不介意多一颗树和他作伴。”
血月深渊是已经毁灭的世界，但却并非没有转机，希莱耶世界昔日所有的能量和生命力都凝结为血月，只要血月化作太阳重生，那么世界复苏也只不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倘若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加上一颗精灵的生命母树，等到母树成长到一定地步后，用巨树的根系固定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破碎大陆，那么世界的重生肯定会加快不少吧。
在心中安排好不久后的行程，乔修亚再次抬起头，看向正静静看着自己的自然导师，他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自然导师您邀请我来肯定不仅仅是为了送一棵树。”
“现在，闲事聊完，是否可以进入正题了？”
第二十章 你是当之无愧的
沉默了片刻，迦兰诺德微微叹了口气——今日和乔修亚对话时她已经叹气过许多次了——自然导师有些无奈的说道：“拉德克里夫，你这种说话方法会让人不知道如何接话的。”
不过看上去她倒是不介意，似乎是身边也有类似不看周围情况，随意说话的人存在。似乎是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友人，自然导师摇摇头后，便直接道：“那我直说，事情还是有关于世界树。”
“世界树？”乔修亚颇为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而且他看上并不觉得自己的说话方式有什么不对，对自身的情商毫无自觉：“那颗树种？”
“对，就是那颗被自然之父在大埃阿斯火山中重新唤醒的树种。”
迦兰诺德耐心道：“想来你也应该听闻过最近精灵内部的不和，这一切都是因为世界树而起。”
对此，乔修亚点了点头，他这次前来永恒之湖与自然导师见面，自然是有做过功课，精灵族内部的状况他当然了解，总的来说，就是精灵族九个最大的部族因为王庭独占世界树而不满，他们倒也没有因此直接对抗精灵女皇的权威，只是沉默抗议，用行动表示不合作。
在这么几个月内，原本铁板一块的精灵族已经逐渐出现了裂隙，王庭政令出不了永恒之湖的城市圈，而九大部族也得不到来自王庭的核心资源支持，双方互相僵持，所有精灵都对此感到不安，在这冷战的气氛中，矛盾仿佛一触即发。
“说到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对那些人开放自然之父的传承？”
由于自己不是精灵，乔修亚事不关己，所以心里想就问，他耸耸肩道：“自然之父唤醒世界树种肯定不是为了让王庭一家独大——而且依照我对女士您的印象，感觉也不是藏私的人。”
迦兰诺德当然不是藏私的人，实际上，她之所以被称为自然导师，就是因为她对所有立志走上自然之道的智慧生命，无论是精灵还是人类，无论是矮人还是侏儒都一视同仁的认真教导，她是整个迈克罗夫大陆名义上弟子最多的存在，因为理论上，任何一位德鲁伊和与大地元素相关的法师都曾经听过这位传奇强者的公开授课。
“我也不知道解释。”
但是现在，这样一位以有教无类出名的导师，在面对乔修亚的疑惑时，只能苦笑着摇头，迦兰诺德看上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短暂的沉吟后，她轻声开口道：“拉德克里夫，你觉得，世界树究竟是什么？”
是个好问题。乔修亚稍稍思考了会后，便答道：“生命母树的完美版本？或者说，自然之父某种意义上的子嗣和副本。”
“是，也不是。”
迦兰诺德并没有否认乔修亚的回答，她抬起头，看向永恒之湖湖面上耸立的九颗巨树，自然导师的眼眸中倒映着巨木挺立天地间的影像，稍后，她低下头，重新和乔修亚对视：“世界树的确是比生命母树更高一阶的存在，有着众多神奇的功效，其中甚至还蕴含有陛下完整的传承，但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
皱眉沉思了一会，自然导师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信息。”
“我和女皇陛下解析了世界树之种的本质，我们惊讶的发现，世界树之种与其说是一颗超凡植物的种子，倒不如说是某个大型的‘生物资料库’，它的内核中寄存了‘上古时期’精灵的绝大部分传承和信息。”
说到这里，自然导师的语气渐渐转为平静，她用没有感情波动的语气对乔修亚详细的解释了她与精灵女皇的发现。
世界树种，是自然之父分裂自身而出的一个分身，是祂的子嗣，也是祂进军虚空异世界的一个试验品，它的内核中是足以让一队精灵从零建设起一个超凡文明的资料库，里面的内容无所不包，无所不有，上至修建跨界传送门，下至如何种地催生植物，什么知识都能找到。
“光耀纪元后期，我们精灵的先祖便已经进行了多次对外殖民实验，太阳船载着一株株成熟的生命母树和精灵的精英前往其他世界，进行尝试性殖民，但是因为无法改造当地的自然，所有的异界殖民地都需要迈克罗夫大陆本族的资源援助，不然殖民地很难长时间存续。”
自然导师垂下目光，她没有和乔修亚对视，而是低头注视着一株株新生的花草嫩芽：“陛下收集了殖民地的数据，进而创造了世界树，有关于它的计划还没开始展开便因为最终一战而终结，但它内部记载了那些外界殖民精灵的信息……他们在最终一战前就中断了和迈克罗夫世界的联系，现在……应该已经失落在无尽虚空的深处。”
基本不可能活下来。
听到这里，乔修亚也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从黑雾中获得的那些记忆：黑色的阴影遮蔽了多元宇宙的光芒，吞噬一切的邪恶横扫万界诸天，在成群结队的邪神扫荡之下，即便是‘庇护所文明’这个横跨了诸多世界，还和光耀纪元时期的迈克罗夫世界结盟的伟大文明也溃败消亡，只剩下黑雾苟延残喘。
迈克罗夫世界就算是击败了敌人，也因为文明大幅度倒退，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星坠纪元虽然已经摸到了当初光耀纪元的影子，但任有一大段距离需要弥补——文明母体都已如此，更何况那些流散在外的分枝。
话说到这里，乔修亚也大概明白了自然导师目的。
“所以说，你打算加盟帝国的对外开拓计划？你打算通过世界树种中的信息，找到那些流浪在外的精灵殖民者？”
乔修亚摇了摇头：“欢迎，无论是伊斯雷尔，诺查丹玛斯还是我，肯定都欢迎你们的加入，但是恕我直言，那些千年前的殖民者……恐怕早就变成灰尘了。”
乔修亚这话说的还算是中肯，毕竟要是被邪神和它们的眷族吞噬，那就是连灰都不剩。
“从理性的角度上说，那些殖民者就算是死去，他们留下的遗迹也是莫大的收获，能为现在的我们提供大量异界殖民的经验。从感性的角度上来说，这些殖民者为了种族离开家乡，然后是昔日的精灵族放弃了他们，所以，现在，我们作为后继者，有义务让这些先行者回家。”
自然导师点了点头，她平静道：“加盟计划，我会亲自和伊斯雷尔去谈，精灵一族愿意提供技术和人员支持，不过这次我只是想要单独拜托你，假如拉德克里夫伯爵你下次外出，希望你能关注一下这些时空坐标的世界，精灵一族不会吝啬报酬。”
“可以倒是可以……有机会就寻找一下这些远古遗迹，帮这些先行探索者回家，这不是什么难事。”
乔修亚接过自然导师使用精神传讯来的大量时空坐标，他皱起眉头：“不过为什么单独拜托我？
“毕竟整个迈克罗夫大陆，只有你前往虚空的次数最多，收获也最大，不是吗？”
战士仔细想了想，居然还真的没办法反驳——自从来到迈克罗夫大陆之后，他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要去异世界转一圈，在自己领地呆的时间估计都不比在异界的时间多多少……现在的他，在其他传奇强者眼中，说不定早就有了‘虚空探索专家’这样的身份标签吧。
毕竟其他传奇强者都有各自的势力或者种族需要负责，实力越大，责任越大，权利自然也越大，他们都是一群人的领袖，自然不像是战士那样可以随便乱跑。
“不过，你还是没解释为什么不对其他九大部族公开传承……虽然是你们种族间的私事，但我毕竟也见过自然之父，祂肯定不喜欢现在精灵的模样。”
由于是精灵族之间内部的矛盾，乔修亚也不好继续追问，但是自然导师却没有隐瞒的想法，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乔修亚，你还不懂吗？”
“世界树种的核心，是‘上古时期’的精灵资料库。”
再一次强调了一遍‘上古’这个前缀，迦兰诺德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精灵一族的传承是残缺的，自千年之前，星坠纪元最初起，我们便是几乎从零开始摸索超凡之路，所以所有精灵都对一套来自完整的神明传承非常渴望——九大部族的不满我十分理解，因为那正是我当初艰辛摸索时心中的真实想法。”
“但是自然这种东西，是千变万化的，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再次睁开眼，自然导师语气坚定的道：“千年之前的自然之道，压根不适用于今日，陛下传下的自然之道，在某些高深之处能对我这样的传奇极大的启发，但是对于那些连自己修行的究竟是什么的人，是完完全全的死路！”
迦兰诺德的语气极其坚定自信，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即便是面对来自精灵创造者，她异常崇拜的自然之父的传承，她也依旧敢于出言评击：“陛下传授的自然神术，绝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借助某个被称呼为‘世界’的伟大存在的力量，依照在祂的传承中所述，那个伟大存在似乎是一个温和对待万物的意志，但是现在，这个意志消失了，甚至更糟糕一点，它开始仇视我们——所以从一开始，陛下的神术就无法应用于今日！”
是钢之蟒迈克罗夫，世界的意志。
乔修亚在听完这句话的瞬间，便知晓那个伟大存在的真面目，他不知道自然导师是否知道世界意志正被封印于地心深处，战士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只是认为自己不知道，所以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来对他解释。
“所以我不能将这个传承公开，与之相反，我要将其彻底抹灭，掩埋起来。”
用这样一句斩钉截铁的话作为结尾，自然导师的语气渐渐变得和缓，她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之前的态度有些过激：“陛下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天地改变，所以我们也要随之改变，不能一昧的遵循古老的传承。”
“很有魄力，但是，为什么不对那些部族解释？依照你的威信，他们就算怀疑，也会姑且相信。”
乔修亚算是理解自然导师的做法了，的确，倘若古老的自然神术传承和钢之蟒有关，那么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完全消灭掉，不留下丝毫痕迹，谁也不知道钢之蟒迈克罗夫会不会有什么后手，可以从自然神术的波动中脱困，那毕竟是一个世界的意志，再怎么谨慎对待也不为过。
但是自然导师的大方向战略没有问题，可细节方面就太过粗糙，同样知道真相的精灵王庭只要稍微处理一下，就不至于闹到如今精灵现在快要内斗的地步。
“因为许多精灵并不了解，什么才是‘自然’。”
对于乔修亚的话语，迦兰诺德只是轻轻一笑，她悠然的说道：“很多精灵，包括你们这些外人，或许都觉得自然就是世界的代名词，生态圈就等于你我生存的这个世界，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没有了那位伟大存在的干扰，自然之力早已转换成了一种全新的，不同于以往的力量，但是绝大部分精灵却并没有察觉这一点，所以我说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修行什么’。”
一边说着，自然导师缓缓的转身，她背对乔修亚，面朝永恒之湖张开了双臂，迦兰诺德浑身上下开始涌动起一阵阵浅绿色的光纹，它逐渐朝着外界扩散，化作了一股温暖的微风，乔修亚抬起头，看着这浅绿色的风扫过湖畔，扫过周围的群森，他感应到了周围整个自然都开始缓缓颤动，仿佛一个巨大的生命正在震动肺腔，深深的呼吸。
“自然，并非是世界，与之相反，它是生命战胜了世界的象征。”
迦兰诺德轻声道，一开始，她的声音初始很平和，但越说到后面，就越来越沉重，她仿佛是想要对什么人证明什么一般，用坚决到异常的态度大声道：“现在的精灵对自然的认知，完全是错误的，生态圈，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守护世界而生，而是生命为了守护自己而创造！”
“世界是永恒，而自然生命诞生之初，便是为了征服这永恒，我们要繁衍在这片土地上，直到这个世界的末日，亦或是我们种族的尽头！”
自然导师猛地转过头，她与乔修亚对视，战士能够察觉，这位传奇强者现在情绪很激动，她深呼吸了许多下，这才平静了下来。
“自然之父的理念已经过时了，我必须在正面扭转精灵对自然的认知，不能有丝毫妥协，这次邀请所有部族的首领前来，正是为了向他们展现自然之道真正的模样。”
沉默了许久，迦兰诺德才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开口道：“乔修亚，你是唯一见过自然之父的人类。”
此时，她的语气中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告诉我，是陛下的道路适合精灵，还是我的道路更合适？”
问出这个问题，对于迦兰诺德而言肯定是莫大的折磨。
乔修亚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对于这位一直崇敬着自然之父，将对方视为精灵起源，慈爱庇护者的女士而言，背离对方的道路本身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了，她之所以要求乔修亚过来，目的或许并不是为了送什么生命母树，也不是为了什么加盟开拓计划，迦兰诺德的目的很简单：她只是想要从乔修亚这个唯一见过自然之父的人类口中，得到一个承认或者否定的回答。
她对外坚定自己的态度，但实际上，自己仍然抱有迷茫
战士很清楚，自然导师的迷茫，是因为她实在是太过强大，迦兰诺德在自然之道这条道路上走的太深太远，即便是自然之父也无法引导她的前行。如今，她已经来到了没有人走过的岔路口，但她并不知道哪条道路更加适合如今的精灵。
传奇，所有传奇，都是走在没有前人的道路上，他们是道路的开辟者，自然有许多后来者不知的迷茫与抉择。
“我不知道，女士。”
看着这一幕，听见迦兰诺德的问题，乔修亚一开始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随后，他便笑了起来：“但是，我觉得，你不应该怀疑自己。”
战士回忆起了当初自己在伊尔格纳世界的见闻，他回忆起了钢之蟒伊尔格纳对自然之父的不屑与恼怒——世界痛恨这位神明为了自己的子民改造自己的躯体，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子民能够安然无恙的在异界生活。
为了精灵，祂改变了自己的道路。
为了精灵，她选择了这条道路。
隐约之间，自然之父那张满是皱纹的树脸与眼前迦兰诺德美丽的面容重合，两者完全不一样，但却又完全一样，两人的起始点完全不同，但最后却殊路同归。
所以，乔修亚对迦兰诺德微微鞠躬，他真诚的说道：“因为你是当之无愧的自然导师。”
第二十一章 地底世界
迦兰诺德短暂的迷茫并没有持续太久，归根结底，她仍是一位意志坚定的传奇强者，除却自然之父和整个精灵族的未来外，基本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她的心智。
“见笑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令周身溢散的浅绿色光芒收回体内，自然导师对着乔修亚微微点头，她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笑意：“你说得对，自然之父已经远去，我无需怀疑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即可。”
“不对就改，错了再来，我的传奇之道和精灵族，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能够看得出来，迦兰诺德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而她自己也注意到这点，于是便略带歉意的对乔修亚鞠躬，抱歉道：“很遗憾，拉德克里夫博伯爵，邀请你前来，只是谈了些无聊的事情。”
“还好。”
乔修亚倒不觉得有什么无聊的，毕竟他白拿一颗生命母树种，还得到一些颇有意思的消息，更何况精灵族也表示愿意加入开拓计划，他觉得自己来永恒之湖一趟很有价值。
不过，他也看出如今的自然导师状态不是很好，所以也不等对方开口，就先主动告辞了：“事情差不多说完，我便先告辞了。现在距离希尔他们的婚礼还有段时间，我就先带着人在红杉城周围转一转，女士如果您有事情，可以随时找我。”
“啊，嗯……好的，伯爵您自便。”
被战士抢话，没能率先说出告辞的迦兰诺德愣了一瞬，她正打算回复，但随后，自然导师便只能苦笑着看着乔修亚毫不犹豫的飞上天空，朝着地平线远去。迦兰诺德待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摇摇头：“真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明明应该是我先开口告退才对。”
“说不定，大概是打算给我留些颜面……”
轻声喃喃道，迦兰诺德在叹息后，便闭上了眼睛。随后，自然导师这一具在湖畔漫步的人形躯体便在瞬间溃散了，原本美丽的面容在刹那化作无数细小的根须和草叶——迦兰诺德的躯体在瞬间化作一株奇异的人形植物，然后没入地底深处，植物的根系细长，洞穴深邃，顺着洞口压根无法看见其本体的所在，只能隐约看见在这永恒之湖湖畔的地底深处，有着一团翠绿色的光华流动，仿佛是什么巨大生物的血管脉络那般。
但随后，这洞口也仿佛生物自愈的伤口那样，缓缓的变得平整。
另一侧，乔修亚以急速飞回了红杉城。
他进入大气稀薄的高空，以超音速飞行，这样一来，来回永恒之湖和红杉城两地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即可，再加上他和自然导师的交谈因为双方都很痛快直接的原因，耗时也并不长。所以，当乔修亚降落在红杉城市中心，那颗巨大无比的红衫木树冠上时，时间还没过去半个小时。
在沿途护卫和侦查人员鸡飞狗跳的惊呼和致敬中，乔修亚直接落在那个设有时空门的木质城堡上，顿时，原本因为战士离开而不知所措的精灵接待团急忙从城堡内跑出，不过也没等这些人多说什么，乔修亚便对着他们说：“我已经和自然导师交流过了，你们也无需搞那些繁复的礼节，让我带人单独在城内转一转即可。”
——大人！不是我们要搞繁复的礼节啊！
为首的精灵接待团大多都是大部族的高层，也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灵贵族，他们的面色苦不堪言……让一位传奇强者在城中转一转，听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大事，但倘若那个人的名字叫做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事情就大了！虽然说，绝大部分势力高层都已经知道有关于这位传奇强者的传言是虚假的，可是真面对那若隐若现，堪比绝望光环的威压，所有感知稍微敏锐点的人就连喘气都喘不上来。
实力低微的人，就如同在山中的人那样，无法察觉山岳的宏伟，而实力强大的人未必能够比拟崇山，但至少也能抵御那被刻意压制的光环，唯有实力不上不下，过得去又敏锐的人，才会感受到全额绝望光环的威力。
这种人在红杉城中说多不多，但也不在少数，天知道乔修亚散个步会把城市搅乱到什么地步。
“放心好了，我会收敛的。”
察觉到了眼前这群精灵心中的焦虑和紧张，乔修亚却是难得的笑了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是个善良可靠的好人——只要不作恶，我才懒得出手。”
稍微宽慰了点仍然忐忑不已的红杉城精灵高层后，乔修亚大概也明白了如今红杉城的局势。
这些精灵贵族，大多都是澜歌部族的中高层，也就是希尔父亲的部下与子弟，此时的希尔正与菲娜和精灵王庭的人交流，继承父亲的地位，而他们这些知道希尔与乔修亚关系的人便前来迎接乔修亚这位传奇强者，争取给战士留个好印象。
没有狗血的夺权，架空亦或是阴谋诡计，精灵族还算是颇为赤诚，希尔作为澜歌部族本家唯一的血脉继承人，虽然和某位有着古龙血脉的龙族女士结合有违些许祖训，但是到了星坠837年，昔日千年前的古训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反正古龙血脉绝对不会辱没精灵的血统，后裔能变得更强比起纯血更加重要——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传奇强者撑腰，谁吃饱了撑着自寻死路去作对？
对种族血脉的逐渐淡薄，其实正在整个大陆上发生，这种想法归根结底还是来源于超凡力量的逐渐普及，毕竟等到了黄金极意一级，修改自身血脉并非是难事，无论是巫妖，吸血鬼，死亡骑士，狼人，龙人，以及各种奇特稀少的血脉，向上追溯都是来自于一些改变了自身血脉种族的强者，精灵和古龙血脉的差别固然很大，但是到了极意境界，就没有了本质的区别，到了传奇，更是可以说是一个新的物种，和以往的种族只有精神上的一致。
并没有想太多，乔修亚如今还自认为自己是人类，他来到了红衫木城堡的待客厅，遇到了正开着光幕，对着光幕指指点点不亦乐乎的神机姐弟。
“这个帖子完全是纯水，我禁言了啊！”
“诶，姐姐，你看看管理员手册，对于这种情况我们第一次先警告，扣威望，第二次再看情况禁言。”
“可你看，他在深夜发美食图啊……”
“那就封了吧。”少年的声音变得果断。
能够看见，萤和凛的双眼中，闪烁着一丝冰蓝色的微光，那是信息终端运行的光芒。
“别玩了，萤，我给你管理员权限不是让你随便封人的，要学会公正的处理事情。”
站在大厅门口，乔修亚随意的喊了一句：“凛你也是，别拱火，看好你姐姐，也别姑息那些垃圾帖子，凛冬堡学院的论坛秩序维持还算挺重要的，不过这些事稍后再做也不迟。”
“我们先去这城中逛一逛。”
“好的主人。”“明白了主人。”
姐弟二人和声道，然后便乖乖的关掉光幕，从座位上离开，来到了乔修亚身侧。
正如同乔修亚所说，在信息终端网络开始运营后，他和其他几位传奇强者便共享了超级管理员权限，而下属的其他管理权限，便分别交给了维持网络的几位帝国皇家法师，而论坛方面，则是交给了萤，凛还有3号。
3号一般负责维持最重要的交易面板，那是未来对外开拓部兑换系统的核心实验模板，而论坛帖子的秩序管理则是交给神机姐弟。
因为本质上，萤和凛都是灵能之躯，是某种意义上的人形‘妖精’，武器是他们的本体以及栖息之地，所以额外添加功能比起人类来说要方便许多，应两人要求，乔修亚将萤和凛的本体直接与信息终端服务器链接，让他们有了跨越空间，直接接入网络的能力，这也让战士能够随时了解凛冬堡学院网络的状况。
“说起来，主人，你说的那个对地下世界的任务，现在已经有了34个小队决定参加了！”
来到战士身后，随着乔修亚朝着红衫木城堡外走去，萤在好奇的环视周围奇特装饰之余，颇为欢快的说道：“半个论坛都在讨论这个任务呢。”
“另外一半都是在发没有任何意义的废物帖子。”凛则是冷哼一声，虽然之前是他劝告萤别随便乱禁言，但很明显，他比萤更讨厌这种不遵循规矩的行为：“我今天失恋了——找不到女朋友该怎么办——食堂的饭菜好难吃啊——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人理直气壮的发出来？
“我倒是觉得食堂饭菜蛮重要的。”另一旁，萤却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每天都是土豆炖牛肉，就算我不吃饭，看着他们吃都觉得腻了……对了主人，伊万他们已经深入初号挖的地下洞窟了。”
“第一小队的人吗？他们倒也明白我的心思，很好，萤，有机会随时报告一下这些学员的探索情况。”
听见有不少人还是有着探索精神，这顿时便让乔修亚颇为欣慰，他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能感应到，莉莎，辛迪加还有初号都没什么危险，就让他们多玩一会。”
乔修亚不是那种非要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心的人，他乐意看见自己的学生摆脱自己的规划，自己去这广袤天地间冒险……当然，这冒险的过程不能做恶事，不然战士会自己动手，清理门下。
“话又说回来了，这都一个星期，莉莎他们居然还不想着回来。”
想到这里，乔修亚还是不禁有些纳闷：“难道挖地真的这么好玩？”
当然很好玩，只是有点累。
“说起来，辛迪加先生，咱们在地底已经挖了几天了啊？”
世界的另一侧，北地极北冰原的地下，一脸菜色的龙人少女趴在巨大钢铁巨人的头顶，有气无力的对自己体内的炎魔说道：“我的时间观念已经彻底混淆啦……”
“没有日夜交替，的确有点难判断，不过根据我的计算，应该有八天七小时左右。”
比起因为一直吃干粮和净水，导致脸色不好的龙人少女，辛迪加的精神波动倒是颇有中气：“不愧是大人的子嗣，虽然说是在大人成为君王之前所创造的，但是本质的确异常强大。”
“这才短短的八天，它居然来来回回挖出了这么长的一条隧道，倘若将其铺直，说不定早就能直接挖穿地壳，直到熔岩深处！”
“熔岩？！”
这个词顿时吓了龙人少女一跳，她不禁回忆起了柯洛诺斯世界，那位于地底深处的遗迹，在本能的后怕之余，莉莎皱起眉头：“可是初号弟弟并不是直线挖的啊，它偶尔上，偶尔下，还会越过一些比较坚固的金属矿脉，虽然我不知道它是朝哪里挖，但是感觉并不是向下。”
“滋滋，滋滋滋。”
龙人少女的身下，半个身躯化作大型盾构挖掘机的初号认真的发出了一连串的电磁讯号，而龙人少女认真的点了点头：“你瞧，初号都说它是在找什么东西，不是一直向下挖的。”
“只是分析而已……唉，你这个蠢家伙倒也是叫的出口，弟弟……”
莉莎的身体之中，辛迪加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从龙人少女知道初号诞生只有短短数年后起，她便毫不犹豫的以姐姐自居，而初号居然还默认了这种关系，两人相互之间使用电磁讯号交流的不亦乐乎，辛迪加虽然也能听懂，但是总感觉自己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过幸好，这两人都颇为听从它的指挥，比如说初号就避开了好几个炎魔扫描发掘的地底空腔，让挖掘时间得到了提升。
虽然说初号自己不怕被空腔崩塌掩埋，但是莉莎却没那么结实，两个莽撞的小家伙的确需要一个老成持重的存在带领……想到此处，炎魔不禁觉得心累，在遇到莉莎之前，它几百年都没操心过这么多。
不过，这种操心的感觉也不坏，如果可以，它愿意一辈子都这么操心。
三人组的行动，其实并非是没有目的的胡乱挖掘。
“奇怪的呼唤声音……”这便是初号当初说的原话，那时是一个雪夜，莉莎和辛迪加带着初号茫然海的海底漫步，拥有超凡力量的存在并不惧怕冰水，只害怕洋流过于汹涌，但是初号的体重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三人使用电磁光芒开心的观赏深海奇异的各种鱼类，而那时的初号则是说出了它不大愿意对乔修亚说的苦恼。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那是一个位于地底的深处似乎正在呼唤着什么的奇特声音，它并非是特意对我说，而是对所有符合要求的存在发送信息……)
初号一直都在被这个声音骚扰，所以它才总是挖掘隧道，半夜散步，就是为了摆脱那个声音的，而现在，受到了莉莎的鼓舞，它打算去探索一下声音的来源，去看看情况。
“咦，等等！别挖了！”
辛迪加正在回忆当初它们一行人出发的始末，但刚刚回忆到一半，它的心中却突然警铃大响，发出了一连串的警报：“前面有什么屏障阻碍了我的精神探知……我们脚底是个地底空腔！”
“它快碎了！”
“滋滋！？”
“诶？！”
龙人少女和初号同时发出了惊呼，但是这个时候，由于辛迪加的精神扫描被阻碍，发现的实在是太晚，所以初号化成的巨大盾构挖掘机仍在不停的朝着前方挖掘。
“咔嚓。”不堪重负的声音响起。
于是，下一刻，泥土塌陷，岩石碎裂，伴随着骤然的失重感和无数随之坠落的大块岩石与板结泥土，莉莎三人一行就这样，猛地从坚固的地底隧道中，从上至下坠入了某个神秘的地底空腔。
“轰————————”
巨大的轰鸣声，在整个地底空腔的深处回荡，在受到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而昏迷前，莉莎却隐约看见了，这个地底空腔并非是黑暗的，有种种发出不同颜色荧光的真菌正在洞穴的高处发出微弱的光芒，她还能听见微弱的水流流动声音，那是地下河流的奔涌声。
不过这都发生在短暂的一瞬内，而下一个瞬间，倒霉的龙人少女就这样因为一时大意，而昏迷在了骤然从高处坠落的冲击中——强健的体魄虽然没有因为冲击而受重伤，但大脑剧烈摇晃的昏厥却是不可避免的，总的来说，就是脑震荡了。
但是下一刻，龙人少女便再次睁开了眼睛，但现在的莉莎双眼间，却闪动着一丝诡异的红色光芒。
“该死，莉莎昏过去了，我得早点确认情况……”
暂时控制着莉莎的躯体，辛迪加站在正在缓缓变形，恢复成钢铁巨人形态的初号头顶，环视着周围的情况，数秒之后，他便颇为惊疑不定的喃喃道：“等等，发光真菌，地下河流，巨大的空腔，这里难不成是大人说过的……”
“地底世界？”
第二十二章 书中的教训
操控着莉莎的躯体，辛迪加皱起眉头，环视被发光真菌光芒笼罩的巨大地底溶洞，伴随着电磁微调肌肉，生命能汇聚，少女的双眼焦距开始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开始收缩转换，仅仅是一瞬，莉莎的双眼就在‘电流推动’的作用下变成了堪比高精度望远镜的超凡器官，将从近到远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电流推动——实际上，现在用这个词汇称呼也不太合适，因为在柯洛诺斯世界之时，莉莎与炎魔都已经将乔修亚传下的电流推动修行到了极致，并在凛冬堡的多次历练中孕育出了一种全新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大幅度的增强人的任何素质，无论是听力，视力和腕力都是如此，嗅觉更是可以敏锐的闻到数百米内的一切气味。
因为打算给乔修亚一个惊喜，两人还没告诉乔修亚这个消息，也没有给这力量取名，而如今，在这加强版电流推动的作用下，辛迪加在这阴暗的地底微光环境中眺望了至少五公里之远，但令炎魔震惊的是，它居然还没有看见这个地底空腔的尽头。
“这么大？！看来果然不是普通的地底空腔，而真的有可能是大人所说的‘地底世界’的一部分了！”
略带些古怪的少女音调响起，能够看见，地底世界的边缘高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正在不停的跌落砂石，周围的发光微菌也黯淡了下来，那是众人挖掘过头所跌落的地方，辛迪加眺望尽头无果，只能将视线转回身侧：“有真菌，有昆虫，还感应到了蝙蝠的超声波……这里有生命，不是单纯的死寂岩窟。”
而就在辛迪加正在沉思分析之时，伴随着咔啦啦的刺耳金属摩擦声，初号逐渐站了起来，它的下半身本来因为挖掘隧道，所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盾构挖掘器，而现在，银色的钢铁如同活物一般蠕动，重新凝结为如同铠甲般的巨人之身。
“咔。”
仿佛是什么开关被开启的声音，登时，一条如同利剑般的光柱便出现在了地底世界，朝着远方的黑暗空间延伸，初号的巨大独眼此时正释放着刺眼的白色光芒，如同探照灯一般照射着周围，它也正在扫视周围，观察情况，但结果却和辛迪加判断的一样：这里是一个巨大，看不见尽头，有着一定生机的地底世界。
岩壁的高层和地面，发光微菌因为初号的灯光而变得黯淡，无数蟑螂蜈蚣形的昆虫潜入真菌的背后或者岩石裂缝中，隐约能看见远方有大片大片的蝙蝠正慌乱的逃离灯光的扫射，辛迪加注意到，这些蝙蝠比起生活在地表山洞中的同类要显得更小一些，表皮也并非是黑色，而是一种干燥的灰白，有发光真菌黏着在这些蝙蝠的表皮上，闪烁着各不相同的微光。
而在不远处，有一条汹涌的地下暗河，炎魔察觉到这地下河的水流很急，它调整双眼焦距，观察河水本身：“水质较差，悬浮颗粒很多，比较浑浊，但有明显的金属微粒……周围有矿脉吗？”
辛迪加还发现，河水中有不少地底鱼类，和某种奇特的水生生物，它判断这条河并非是独流，而是一个巨大地下水循环的一部分。
“蝙蝠捕食昆虫，昆虫啃噬真菌，真菌以昆虫和蝙蝠的尸体粪便为养料……在加上不远处的地下河，基础的循环。”
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是莉莎双眼中的红光却正在渐渐淡去，辛迪加伸出手，按在额头上，有些无奈的道：“醒来了吗。”
而下一刻，伴随着莉莎的动作一阵僵硬，少女眼中的红光彻底散去，而那有些古怪的通用语语调也变成了流畅的抱怨声：“啊啊啊，头好晕……想吐！”
“你的身体素质还没这么差，忍住。”
莉莎的体内，辛迪加冷淡的声音响起，它转头用精神沟通初号：“可以开始初步探索了，谨慎一点，说不定有智慧生命存在。”
虽然说只有真菌，昆虫和蝙蝠的地底世界边缘，因为生态链的薄弱，传闻中强大的地底魔兽应该不会出现，但倘若是有着智慧的灰矮人和黑暗精灵却没有那么多限制，通过特殊的培养真菌和草药的能力，他们能在地底的任何一处存活。
“好吧，我忍住啦……”
“滋，滋滋。”（好的，辛迪加先生。）
初号对炎魔的语气也很是恭敬，主要是因为它从炎魔的本体中，感应到了属于一丝属于乔修亚的钢之力，再加上炎魔的人生经验的确比它要丰富，所以初号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其实换个角度，人类的关系本来就和它这个钢元素没有任何关系，只要对方值得学习，那么它自然就会充满敬意。
因为常年在矮人聚集地行走，有了经验，所以初号的脚步并没有太大震动，它载着莉莎和辛迪加，缓慢的在周围行走。因为谨慎，三人并没有走的太远，而是以三人掉落的洞口为原点，进行一次半圆形的探查。
不过，就是这么一小段距离的收获，就让三人大吃一惊。
“这些和发光蘑菇共生的，不是那个早就绝种了的‘季兰尔水晶草’吗！”
从初号的头顶向下，莉莎顺着初号身上的连贯的凹槽，如同坐滑梯一般来到了地面上，她毫不在意自己将一团团如同水泡般的发光微菌踩爆，粘液飞溅，而是直接来到了一处散发着异样魔力波动的所在，龙人少女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团被真菌如同拱卫女王一般环绕的浅黄色，质地仿佛水晶般的发光小草，惊叹道：“古版‘神恩药剂’，‘龙血药剂’还有‘戮龙猛毒’的主材！没想到这里居然有！”
神恩药剂和龙血药剂，一个能让人短时间躯体硬化变得坚不可摧，一个能让人短时间爆发出绝强力量，而且毫无副作用的珍惜魔法药剂，而戮龙猛毒正如其名，是足以毒杀巨龙的猛毒，这些药剂因为极难调和，加上代替材料也很珍惜，所以市场价极高，没想到这里居然就有它们的主材。
“几乎绝种。”
少女体内，辛迪加提醒道：“凛冬堡的珍稀植物培育室里面还有一小块地种着几颗，这些植物对光照和魔力浓度的要求实在是太苛刻了……没想到发光真菌居然能够天然提供适宜的成长空间，这可是一个能赚学分的大发现啊。”
一边说着，辛迪加一边使用精神扫描，感应着周围类似的魔力波动，它顿时震惊：“三十，四十，六十，九十……过百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季兰尔水晶草培育基地啊！”
“滋滋，滋滋！”（等等，我感应到了有奇特的矿物！）
一旁，正小心下步，注意不去踩到珍惜魔法植物的初号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它使用电磁通讯发出惊喜的声音：“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啊，这是辉石和白银……还有月光晶！）
辉石和白银这两个词都没有吸引到已经拿出了一个培养罐，将一株季兰尔水晶草保存的莉莎和辛迪加——只要将这株野生水晶草带回去，他们就能拿到至少750学分，再加上发现的功劳，说不定还会有特殊贡献的奖励！
但是听见月光晶后，少女瞬间便抬起头，莉莎转身看向初号，和炎魔同时道：“真的！？”
初号并没有回话，它抬起手，手指不远处的一片地面，在一阵魔力涌动下，通过自身天生操控土石金属的能力，初号将一片区域的所有泥土和岩石排开，只留下了位于地底深处的矿脉。
那是一颗颗镶嵌在岩石和白银中，闪烁着银蓝色光芒美丽晶体。
也不怪两人的反应，因为无论是辉石还是白银，其实北地的储量都不少，白银虽然珍惜，也是货币的原材料，但对于并不穷困的摩尔达维亚领而言，最大的价值或许是它本身良好的魔力传输性，而辉石不用说了，世界上最便宜的魔法材料，单纯的会发光的石头而已，只有最纯净的辉晶能够被用来当做大型魔能光炮的聚焦核心。
可是月光晶就不同……这种在地表已经被开采一空，只有矮人的地底矿脉中才能见到踪影的珍惜晶体，一般是和辉石矿脉共生，它的作用并不多，但全部都非常重要——月光晶是少数能够同时储存生命能，圣光和魔力的物质，它的承载力极高，可以作为大型魔法机械的引擎主体，也是高级魔能傀儡的符文核心主材料，稍微规模大一点的魔能工厂，其能源传输系统的中枢控制核必须用月光晶或者高纯度辉晶作为原材料。
“最近因为帝国各地都在学习摩尔达维亚，进行魔能工业化的普及，所以原本储备的月光晶库存迅速告急，帝国甚至和西山的几个大商会协商进口，但是对方的价格开的很高！”
莉莎因为是乔修亚的学生，和第一小队的众人一眼，经常通过信息终端和战士联络，从乔修亚平日随意的聊天中知晓了这些事情，如今在北地地底发现了月光晶的矿脉，这对整个帝国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说起来，水晶草和月光晶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因为在月光晶矿脉的发祥地周围，长着不少季兰尔水晶草，再加上名字有些相似，所以莉莎便有些猜测，可无论是初号还是辛迪加都并非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只能表示有一定可能。
“如果是真的，那么又是一个大发现，比起还算是常见的月光晶，季兰尔水晶草是真的有价无市。”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莉莎，辛迪加和初号三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还要继续朝着远方探索吗？”
辛迪加用精神通讯沉声道：“我们仅仅是探索了周围几公里这么一小块地区，就有了如此大的收获，无论是季兰尔水晶草还是月光晶矿脉都能带来大量金钱，数千的学分和特殊贡献收益……倘若真的想要继续探索远方的话，我们可以顺着河流继续向下走。”
炎魔的语气并没有赞同继续探索，也没有说马上回去，毕竟远方可能有更多的发现，等到他们回去报告给学院，那么剩下来的第一波收获就没他们的了，可是继续探索下去却也有些危险，虽然说按照目前情况看来，这危险非常轻微。
它打算让初号和莉莎自己决定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不知道……但是我头中的那半个神秘声音越来越大了，它还在继续呼唤着我。）
微微蹲下，俯视着龙人少女，初号独眼放出的光芒如同聚光灯一样打在了莉莎身上，但莉莎却并没有为此感到不适，初号有些犹豫的说道：“滋滋。滋滋，滋。”（我想继续看看。莉莎姐姐，你呢？）
“那还用说。”
和有些迷惑的初号完全想法，龙人少女抬起头，她睁大了眼睛，与钢铁巨人的强光独眼对视，莉莎一脸正气的大声说道：“当然是早点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乔修亚老师啦！”
用坚定无比的语气说出颇为让人意外的台词，莉莎紧接着用仿佛不像是她年龄该有的正经语调说道：“意外发现了拥有很多宝藏的神秘地区，因为好奇心或者贪婪，所以一直向着深处探索，然后就变得疯狂起来，陷入危机的小说……单单是这个星期，萤小姐就给我推荐了三本类似套路的啦！”
——究竟是什么小说，怎么单单是探索就会变得疯狂啊。因为无聊时便会沉睡，并没有和少女一起看书的辛迪加在心中默默吐槽。
“人类居住在幽暗的海洋中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这海洋浩淼无垠、蕴藏无穷秘密，但我们并不应该航行过远，探究太深——除非你足够强大！”重复着书中内容，莉莎的语气有些感慨：“自从来到迈克罗夫世界，看了那么多探索小说，恐怖故事，我莉莎便是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绝对不在实力不够的时候，做不符合自身实力的事情！”
——别学大人的语气啊！从少女的语句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辛迪加心中继续吐槽。
“初号脑海中的神秘声音，还有能够屏蔽辛迪加先生你精神扫描，异常富足却看不到尽头，充满未知的地底世界，只要但凡有点常识，都会觉得不同寻常了……我才没那么蠢，一个人去探索这种危险的地方呢！”
莉莎表情很认真，但是能看见，龙人少女眼中不经意闪过的一丝狡诈，她继续一脸正气的说道：“更何况，这些材料，都是在摩尔达维亚的地下发现的，换句话说，全部都是乔修亚老师的财产，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想着占便宜呀！”
“……大人他一定很欣慰的。”辛迪加颇为无语，但随后它摇了摇头，苦笑道：“唉，我其实也是不推荐继续探索的，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出这种理由……”
（不过，虽然义正言辞的过了头，但这样的莉莎也挺可爱的啊。)
跑到了初号的脚边，莉莎踮起脚，拍了拍钢铁巨人的鞋侧面，她颇为真诚的说道：“初号，单单是在地底挖洞还可以算是娱乐，但是现在可不是玩耍的时候了，要注意危险，不能怀有侥幸心理啊。”
“而且那个你脑海中的声音，也是时候和老师说一说了。”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我听你的，回去之后我就去找大人吧。）
听见龙人少女的声音，钢铁巨人迟疑了一会，然后便缓缓点头，它伸出手，将龙人少女捧在手心，然后放在了自己的头顶。初号起立，转身，朝着它们前来的那个塌陷洞口走去。
“轰隆隆隆……”伴随着强烈的噪音，再次转换成盾构挖掘机形态的初号，便带着莉莎以及辛迪加，就这样按着原路返回了。
……
寂静的地下世界，发光真菌闪烁着黯淡的光芒，因为强光逃离至远方的蝙蝠也开始逐渐飞回自己熟悉的巢穴，惊疑不定的用超声波探寻着那巨大外来者的踪影。
哗啦啦……
奇怪的声音从地下暗河中响起。
汹涌而浑浊的地下河河面上，忽然浮现出一片片黑色的阴影，这些阴影巨大而深邃，仿佛天然的便会吸取周围的光芒，周围的地底鱼群连忙逃窜开来，但仍由不少被那阴影吞噬，只能看见浅蓝色的血迹在河面上蔓延。
哗啦，伴随着水流击打的声音，阴影浮现出水面，借助周围辉石和发光真菌的光芒，能够看见其真身——
那是一条条巨大的，通体铁黑色的‘巨蟒’，这些‘巨蟒’周身的鳞片漆黑，双眼闪烁着浅金色的光芒，为首的一条‘巨蟒’口中咀嚼着一条倒霉的地底鱼，利齿摩擦之间，淡蓝色的血液滴落水面。
哗啦啦啦————
巨蟒拍打着水面，它们环视周围，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为首的那只巨蟒将地底鱼吞入腹中后，便爬到河岸上，将身体盘起，它睁大金色的蛇瞳，观察着周围空间的异动，因为视角的原因，它们没注意到地底世界边缘那被周边不太协调的岩壁——三位意外来者在返回之前，有意无意的将洞口封闭，并处理了一下周围的痕迹。
于是片刻之后，在一阵无声的交流后，这些巨蟒便重新回到了水中，顺着水流朝着远方继续游去。
没有人知道它们来过。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
世界的另一侧，红杉城，正带着萤和凛在一家酒吧打妖精卡牌的乔修亚忽然接到了一个消息。
“怎么了？”
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将绝望光环压缩到周身一厘米之内，乔修亚和周围不认识他的人类酒徒和矮人们正在进行愉快的抽卡游戏，难得和众人一起娱乐的乔修亚正怀念前世和朋友一起玩这游戏的时候，却被萤拉了拉衣角，告诉他有事发生。
“我看看……”
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了酒吧的角落，乔修亚握住银发少女的手，通过她体内的信息终端和远方的魔网链接，一瞬间，战士便明白了为何学院会如此着急的联系自己。
“地底世界吗……前世我可没听说过北地地底有这玩意啊，初号这家伙，究竟挖到了什么地方。”
如此自语一句，乔修亚沉吟了片刻，然后便道：“告诉他们，地底洞窟的探索任务继续，但是那个地底世界暂时不着急探索，将那条通道封存，等我回去看看情况。”
一个能够隔绝精神和魔力探知的地底世界？
微微眯起眼睛，乔修亚轻声道：“有意思。”
而站在战士面前的银发少女，萤非常熟悉自己主人脸上此时的表情，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是代表战士真的开始‘好奇’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祝福新生的一代 上
星坠837年，二月二十七日，永恒之湖，红杉母树岛。
希尔·澜歌跪坐在岛屿中心，一座简朴的木质祭堂内，闭目冥思。
这里是澜歌部族生命母树所在的岛屿，而这座简陋的祭堂内放置着澜歌部族历代族长的画像，他们死后的遗骸已经与母树同化，只余画像以示后人。黑发的精灵面色坦然的坐在木质大厅的中心，承受着历代先祖画像的凝视，而在他的身侧，一位白发苍苍，似乎因为透支生命而显得无比苍老的精灵和一位失去了右手和左小腿，但容貌还算年轻的精灵同样跪坐着，一言不发。
三位精灵的容貌很是相似，只要有人看见，便绝不会怀疑这三人的亲属关系，而位于中间的希尔最为年轻，肢体也最为健全，能够看见，三人的头顶有着淡青色的光芒浮动，这光芒一头与三位精灵相连，一头延伸至祭堂的后方，链接在岛屿中心，那颗巨大无比的红衫木上。
“啊……”
长久冥想结束后，希尔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紫色的双瞳深处闪过丝丝缕缕青色的闪光，在一声长叹后，这位容貌十分年轻的青年精灵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这就是我们部族的传承……”
“是的。”
黑发精灵的身侧，苍老的白发精灵似乎想要站起，但是手脚已经不灵便的他差点没有摔一跤，希尔连忙起身搀扶，但却被这位老者轻轻推开。咳嗽了一声，这位年迈的精灵用颇为复杂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小儿子，他原本想要气势十足的开口，但最后只剩一声长叹：“族长之位已经移交给你，希尔·澜歌，你便是这一代的澜歌部族族长。”
“要谨慎啊，弟弟。”
希尔的另一侧，肢体残缺的精灵也缓缓起身，有木质的嫩芽从这位的残肢伤口处长出，形成了木质的肢体支撑行动，希尔的兄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笑着说道：“自此之后，便是你承担重任了。”
“我其实还是不理解。”
在部族最重要的生命母树所在之地，在这有着历代族长画像的祭堂中心，希尔缓缓摇头，这位年轻的精灵用疑惑的语气喃喃道：“父亲也就罢了，生命透支到这个地步，即便是生命树之芽也只能延缓死亡，无法恢复实力，但是大哥你残缺的肢体却不是治不好，为什么非要我回来继承家族？”
希尔并非是不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他只是无法理解，所以想要知道答案。
“因为受损的并非是我的肢体，是我的心。”
面对自己弟弟的疑问，年长的精灵用平静的语气回复道，他抬起头，环视周围周围先祖的画像，这个男人坦然的说道：“和五色龙的生死之战，我认识到了我心灵的脆弱，只是一个大意，便失去了手臂和一只左足……而且这伤势也并非表面这么简单，绿龙的猛毒时刻都在侵蚀我的内脏，倘若要彻底治愈，要静修五年。”
“即便是精灵，五年也弥足珍贵，我等不了五年，澜歌部族也等不了五年。”
这是令人信服的回答，希尔无法反驳，只能接受，他目送着自己的父亲与兄长离开祭堂，将大门关上，年轻的精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传承已经结束，但是他还不能离开这间祭堂，因为很快，便是他继承族长的大典与婚礼，他需要在这木屋中，与澜歌部族的历代先祖一起等待，等到大典开始为止。
“这便是重归家族的束缚吗……各式各样的规矩和守则，成为族长之后，更是要负责协调族内成员的关系，与其他部族进行交流，离开远南都困难……过去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估计再也不会有了。”
重新跪坐在地，闭目冥思希尔听见了身后祭堂大门打开的声音，他听见了轻缓的脚步声响起，空气中渐渐响起了静电噼啪的声音，黑发精灵知道，这是还未完全掌握古龙血脉力量的菲娜的脚步，她作为自己的未婚妻，将要与他一起等待大典开始。
“不开心吗，希尔？”
缓缓走到希尔的身侧，海龙女士轻轻的跪坐在黑发精灵的身侧，她将头贴近希尔，低声问道，能够看出，菲娜的表情有些许不安，她似乎很是烦恼自己的种族为希尔带来了额外的麻烦，所以原本颇为强势的她此时满脸忧愁。
“希尔……都是我的错。”她轻声自语道。
“一点也不麻烦，你没有半点错。”
对于菲娜的自责，希尔却是摇了摇头，他伸出左手，握住了菲娜的右手，精灵握紧对方的手，然后轻笑着回复道：“听着，只要有你陪在我身旁。”
“即便是不再自由自在，我也很是愿意。”
星坠837年，三月一日，永恒之湖，红杉城，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澜歌部族新任族长，希尔·澜歌的婚礼便是在今天举行。
远南水资源充足，再加上位于近热带的地理位置，密林河流带来的水气不管是怎样的天气都会升腾成云，但是在精灵法师的法术作用下，即便是无羁的云也要听从魔法的号令。
相比起城市中的欢快气氛，作为婚礼现场，位于红杉巨树之上的杉木城堡却显得有些冷清，但行走在城堡中的，无一例外都是精灵族中的大贵族，大人物，因为自然导师以及精灵女皇的邀请，精灵九大部族的族长大半都来到了红杉城，即便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来的，也都非常重视的派出了家族的副手，甚至是前一代族长作为代替。
实际上，作为婚礼主角的希尔都知道，自己的婚礼不过是精灵王庭邀请众多精灵大贵族到一起，协调最近因为世界树传承导致矛盾的理由，大家毕竟都是精灵，就算是闹得再怎么不好看，找个台阶下一下，然后聊一聊，互相妥协，便能解决绝大部分问题，实在是真的不满，女皇与导师便只能无奈出手，让他不得不满意。
为了这个理由，自然导师亲自为他与菲娜的结合背书，压住了族内大多数反对混淆精灵血脉的声音。
“血脉大防，是我们精灵坚持了八百年的族规，但是说实话，现在仍然拼了命的维持纯粹的精灵血脉，还有意义吗？”
那时的自然导师面对一群质疑的保守派精灵贵族，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道：“就连老鼠都知道适应环境而变化，我们精灵难道连老鼠都不如，非要遵守八百年前的古老守则？上古时期，诸族人口不多，我们精灵可以依靠精英人口进行高速发展，但是现在，魔能工业普及，世界来到了一个最重要的拐角，我们所需要的并非是几十年才能培养出一个的精英，而是众多可以驾驭大规模工业生产的人口！”
“纯血精灵的生育率众所周知，倘若继续顽固不化，只能被时代淘汰……难道你们想要让精灵这古老而荣耀的种族逐渐消逝在历史之中？是时候改变了！”
自然导师驳倒了所有人，让不少顽固派的贵族放弃继续反对通过通婚，血脉改造，魔法实验进行的‘血脉改善计划’，但她却巧妙的回避了一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龙族的生育率也不高，希尔和菲娜的结合，和血脉改善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是恶化了这一情况。
但是谁管它，谁会真的在意？就如同这城堡中也就只有少数几个人是真的为了庆贺他的婚礼那样，没多少人会真的在意一个事不关己之人的婚姻对象。
即便如此，总是有几个比较纯粹的人。
“……爱神之前，谨以古老之誓，汝等二人将生死与共，永不相弃。”
爱与衰亡之神，‘悦哀’的神像之前，当代精灵女皇用语调优雅的古精灵语说出一句又一句的誓词，这位有着银发金眼，头戴紫玉冠冕的美丽精灵女士带着微笑祝福希尔与菲娜，继承了历代精灵先王之名的‘赫恩瓦洛九世（HerenvarnoIX）’虽然是抱有别样的目的支持希尔的婚礼，但此时却是真心祝福眼前的两人——声名不显，实力被精灵女王这一名头盖过的传奇强者悄悄地调整希尔与菲娜的身体状况，甚至为海龙女士压下了体内躁动的古龙血脉。
柔和的温暖花香，随着精灵女皇的祝福弥漫在整个礼堂，这泌入人心的香气仿佛压根不在物质世界，而是直抵心灵深处，即便是已经摒弃了精灵之身，化身木质躯体或者龙躯的大德鲁伊也能清晰的闻到这心旷神怡的花香，而随着香气的荡漾与蔓延，直到扩散至杉木城堡之外，笼罩了整个红杉城时，便能听见城堡外那响彻整个城市，令大地都微微震动的欢呼。
整个红杉城中，所有略有小疾的人都感觉到了，在这神秘的花香中，自己体内的病痛以能够清晰感觉到的速度缓和，好转，直至彻底消失——红杉城是冒险者之城，而冒险者谁没点暗伤风湿，小病隐疾？但是现在，在这温和的超凡力量作用下，所有人都彻底被治愈，没有半点副作用。
这是堪比神迹的伟力，但却如春风化雨，不显声色。
“啪，啪，啪，啪。”
而在礼台之下，位居前排的乔修亚旁若无人，头一个鼓掌，带动了礼堂硬震惊而略显沉闷的气氛，随着这位远道而来的传奇强者拍起响亮的掌声，他身侧身后紧张不安的精灵贵族连忙随同鼓掌，庆贺澜歌部族新一代族长的婚礼成功举行，登时，整个城堡礼堂都被祝福与掌声充满，而一旁的乐队也正好奏起和缓而清灵的精灵音乐。
最为繁琐的仪式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忙碌而充实的典礼，伴随着希尔与菲娜告退，在场的众多精灵贵族和如同乔修亚一般被邀请来的人类，矮人宾客便在侍女的带领下前往城堡的宴客大厅，萤和凛两人跟在战士的身后，他们是头一次参加婚礼，看上去好奇中带着一丝紧张。
“精灵人真少啊。”
通过精神终端，银发少女轻声对自己弟弟感慨道：“虽然没正式参加过婚礼，但是摩尔达维亚城中也旁观过许多次，随便哪次的人都比这里要多个几倍，而且过程也好平淡，有点无聊。”
“无聊……姐姐你也不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黑发少年则是对自己姐姐简单的思维回路颇为无语：“你在这群人中丢个石头，就能砸中一打黄金，七八个极意，大半个精灵族的实际统治者，要知道，算上精灵女皇，这次婚礼可是有三位传奇在场！”
“谁家结婚能聚集三位传奇？你瞧乐队旁边的那个板着脸的精灵，他是负责记载精灵族内历史大事件的‘织史者’，这婚礼虽然看上去颇为冷清，但三位传奇同时在场，可是足够记入史册的奇闻！”
神机姐弟依靠网络互相聊天吐槽，时不时一起看一看北地的新闻和论坛情况，自己玩的很是开心，但是走在两人前面的乔修亚在来到宴客大厅，然后被引导进专门为他准备的特殊房间中时，却没有露出之前祝福希尔时那真诚的笑容。
此时的战士眉头微皱，看上似乎是陷入了对什么问题的思索。
豪华奢侈的特殊宴客间，是专门为乔修亚准备的，桌上空无一物，但却固化了传送法术，战士只要微微一点，便能自动传送来符合他要求的食物，因为除却自然导师和精灵女皇，没有人敢于——也没有人的地位可以和他平起平坐，所以乔修亚只能独自一人。
“此时的希尔和菲娜，应该和其他八大部族的族长，正在和精灵女皇以及自然导师，在密室商讨有关于世界树传承的事情。”
因为早就在刚刚来到红杉城之初，便已经和迦兰诺德聊过这方面你的问题，乔修亚知道此时两位精灵传奇强者和消失的族长们去了哪里，他也知道，自己来到红杉城的一切目的都已经完成，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回去了。
前几日，他和希尔和菲娜等人聊过好几次，战士鼓舞精灵不要慌张，以他的潜力，成为一名颇有实力的大部族族长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战士甚至出手，缓解了希尔父亲的生命枯竭现象，让这位本来没几年好活的老精灵延寿了少说十几年。
而菲娜与古龙血脉的融合，在自然导师和精灵女皇的帮助下已经臻至完美，即便是乔修亚也没多少出手的余地，今天精灵女皇的祝福更是补上了菲娜最后一丝漏洞，如今的海龙女士，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柯洛诺斯古龙在迈克罗夫世界的化身，是和黑一样的完美觉醒体，可以被称为未来的古龙。
“精灵正在改革的前夕……不仅仅是人类，为了迈向远方，这个古老世界上的诸族都开始改变，我将这世界从危难改变到了如此地步，但为什么仍有一丝不对劲？”
自数日前开始，乔修亚最近总是感觉有些容易心烦意乱，一开始，他怀疑是神性的作用，但在数次自我检查后，却发现神性在他上次镇压后并没有其他异动，而在心烦意乱之际，战士总是感觉自己能隐约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原本以为是类似钢之力的微信息流，就和钢之蟒卡尔利斯听见的迈克罗夫的哀嚎那样，是自身愈发敏锐的感知带来的副作用，可是最后他却发现并不是……这件事非常神秘，乔修亚对此并没有很好的解释，只能暂且压下。
绝不可能是幻觉，作为传奇强者，倘若连自己的感官和观测手段都无法控制，那真的是不配被称之为传奇。
“暂时找不到源头，姑且放置……看看回到北地之后，这种情况还会不会继续。”
将心中的不对劲压下，乔修亚随手点了几份菜，精灵族的伙食略显清淡，但是这次估计是考虑到了乔修亚和其他几个人类矮人大人物的口味，所以也有其他种族的厨师出手，战士觉得那位不知名的厨师的手艺几乎到了宗师的地步，无论是何种食材佳肴，做工都精湛到了极致，他很喜欢。
不过，正当乔修亚品尝世界顶级的厨师手艺到一半，他却突然停止进食，然后皱眉转头，看向被墙壁遮挡的某个方向——萤和凛齐齐抬头，为自己主人异常行动而奇怪，而随后，乔修亚的话语更是令他们感到惊讶。
“是吗，今天也是你的婚礼啊。”
第二十四章 祝福新生的一代 下
不刻意注意，就能够听见方圆百里内的一切声音，不用睁眼，也能感应周围的一切情况。早已掌握了生命力视界的乔修亚只要愿意，实时监控一个城市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他基本不会这么做，因为毫无必要。
可是现在，战士的目光却穿透了木质的墙壁和杉木的城堡的重重法阵，看向了红杉城的某个角落，乔修亚安静的注视着远方的那一幕，然后吐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纯粹的微笑：“真是巧合。”
起身，打开大门，随性的传奇强者带着自己两位有些不知所措的武器姐弟离开了豪奢的贵宾单间，在所有侍女和侍者，甚至是两位精灵传奇的反应之前就离开了红杉巨木上的城堡，他无声无息的在半空中飞行，然后降落到了他之前所注视的某个城市的角落。
这里是红杉城的一家知名的酒店，有白色的花环和五彩的旗帜插在门口，证明此地正在举行一场婚礼，狂欢的声音在街道的另一侧响起，而轻缓悦耳的乐声从酒店的深处传出。
“咦，今天也有人举行婚礼呀？”
萤倒是无所谓自己主人突然的行动，银发少女早就习惯了乔修亚的随性，她看着酒店外的花环，满不在乎的道：“还真是巧合呢，看来大家都觉得今天是个欢快的日子。”
“是啊，的确如此。”
站在酒店门口，乔修亚微微眯起双眼，他沉吟了片刻，然后便大步迈入酒店中——门口的收尾仿佛压根看不见战士的身影那样无动于衷，他们所有的感知器官被某种奇妙的力量干扰，压根无法将注意力和目光聚焦在乔修亚所在的方位。
战士就这样大步走进了酒店中，乐声更加清晰，而人群欢快的音浪更是一波波涌来，能够听见矮人大声的祝福，也能听见精灵优雅的歌声，相比起这个发生在城中某个角落的普通婚宴，位于杉木城堡中的那场被记入史册的婚礼，反倒是显得颇为冷清。
“老大，我敬你一杯！”
这是某位矮人醉醺醺的声音，能够从他的口音中听出神职人员特有的字正腔圆的发声，一般来说，很难想象一位圣职者醉酒，喊人‘老大’的模样，但既然是矮人，又是婚礼，倒又不让人觉得奇怪了。
“好，好了，我都喝多少了……嗝，你们这些人给我打住！在这样灌我酒，我，我就要减薪了啊！”
已经醉醺醺的人类声音响起，很容易就能知道这位被灌的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家伙正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也能听见，在他的身侧，有一个颇为温和的人类女声正在为自己的丈夫婉拒敬酒：“好啦，克里斯他明天还要工作，而且，你们难道打算让我一晚上都抱着一个醉鬼睡觉吗？这样下去，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唉，都这么说了，那就听嫂子的吧。”
伴随着女声发话，其他正在起哄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可以看出新娘平日在这群人中颇有威望。紧接着，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能听出新娘扶着已经快没办法正常走路的新郎退入台后，留着现场的宾客享受丰盛的婚宴。
——主人，你来这里打算干什么？
神机姐弟此时颇为摸不着头脑，他们倒是不奇怪乔修亚中途离开希尔的婚宴，因为战士本来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接下来的精灵内部会议也轮不到他这位帝国的传奇强者关注，但就算是如此，也不至于跑到红杉城的角落，参加一场普通人的婚礼啊。
可是，还不等两人开口发问，乔修亚便又再次迈步，这次，他直接出现在了幕后的准备房间。
此时，房间内，金发白纱的新娘正一脸温和的端起一杯醒酒茶，打算喂给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的新郎，因为身为炼金术师，平时几乎绝不碰酒精这种干扰神经的东西，所以新郎对酒基本没有抗性，只是喝了好友起哄灌的几杯酒就已经快要神志不清，说不清楚话。
但就算是如此，新娘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她温柔的按住新郎胡乱挥舞的右手，然后轻轻的将茶水灌入对方的口中，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但就在新娘刚刚喂完醒酒茶，让新郎沉沉睡去，正打算舒一口气的时候，她却发现了突然出现在房间入口处的乔修亚一行人。
“啊！你，你们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虽然一开始有些惊慌，但是新娘随后的反应却称得上是冷静，她悄悄的挡在新郎的身前，然后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道：“是走错路的了吧？没事，那边是出口，宴会还在继续，稍后酒店还有精灵乐团的表演呢。”
通向准备房间的是一条单行路，怎么可能走错，但是新娘知道，此时不是惊慌尖叫的时候，所以她打算先用言语试探一下对方的来意，尽可能的麻痹对方。
“是克里斯的妻子吗？放心，我没有恶意。”
微微摆手，表明自己并非恶人，乔修亚欣赏的对这位不知名却颇为勇敢的金发女子点点头，随后，他便看向似乎已经睡去的克里斯，没有继续说话。
（是克里斯以前的熟人？不能正常露面的那种吗……）
新娘心中一开颇为忐忑，但是看见乔修亚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后，便也慢慢的放心了下来，毕竟作为克里斯的妻子，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克里斯真实的身份，但也知道对方是因为卷入了某个大贵族的族内纷争，所以才从北方帝国跑到了远南。
她是克里斯在贩售药剂时遇到的商家女孩，家中父母早亡，寄宿在姑妈的家中。虽然当初并不清楚自己恋人的真实身份，但她仍愿意与他跨越半个世界，来到远南精灵的领地，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并没有错，现在的克里斯虽然并不算是什么富豪，但作为知名药剂师的他也称得上是一方人物，足以让两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你怀孕了。”
突然，乔修亚开口道，而这句话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便让新娘为之一惊，她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小腹，下意识的摸了摸，又转头看向昏睡着的克里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让她本能不敢直视的男人为什么能如此确凿的说出她怀孕的事实，但新娘愿意相信这件事。
“是真的昏过去了，哼，酒量真差，丢家族的脸，我那便宜叔叔年轻时当初可是能和便宜老爹喝个几桶，简直就连侍女都比不上。”
嗤笑一声，乔修亚向前迈步，朝着克里斯靠近，他没有在意又再一次警觉起来的新娘，目光始终都在自己的这位堂弟的身上——当然，偶尔会看一眼新娘的腹部。战士沉默了许久，然后发出一声轻笑：“不过倒也不错，对你而言，这或许就是完美的选择。”
新娘本来想要拦住乔修亚的靠近，但是有一股温和的力道阻拦她接近战士，而在感慨后，乔修亚砖头看向这位金发，脸上带有些许浅浅雀斑的女士。她长的称不上是惊艳美丽，但够得上清秀可爱，这位神色局促不安的女士眼看自己无法阻止乔修亚的任何行动，便放弃了暗中的阻拦，而是颇为直接的用提防的语气问道：“您……究竟是什么人，找我的丈夫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身上没有任何超凡力量，但在迈克罗夫大陆，任谁也知道魔法斗气和圣光的神奇，新娘无法判断乔修亚的强弱，但却知道，眼前这人，应该是叫上自己丈夫的冒险者小队也绝对无法匹敌的大人物，正面冲突绝对毫无胜算。
可她仍然敢于站出来面对，而不是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当个鸵鸟。
“没什么事情……只是对他有些不满，家族血脉的诞生居然打算隐瞒，实在是有些过分。”
不在注视醉晕过去的克里斯，乔修亚目光一转，看向正在皱眉沉思的新娘，他开口问道：“女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做索菲……不过现在，是索菲·克里斯了。”
虽然一开始有些紧张，但是话说到后面，索菲的话语中就充满了柔和的爱意，通过乔修亚之前的动作和回答，她已经看出乔修亚虽然行动古怪，实力不明，但的确没有恶意，似乎……还是克里斯之前家族的亲戚。所以索菲便颇为好奇的再次问道：“请问先生，您找我的丈夫和我有什么事情吗？难不成……是以前家族那边有什么麻烦？”
“没什么麻烦，至于事情，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
目光下移，乔修亚看向索菲的小腹，他微微叹气，然后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你就把我当做不请自来的神秘人好了，想来我也不会在你们面前再次出现——至于目的，这次的到来，是为了给予你们祝福。”
“听着，你这擅自抛弃家族的弱者，不声不响就隐姓埋名，忽视自己血脉责任的家伙，你的罪不比你的父亲少多少，至少他敢于站出来和我争夺权力，而你只是想要逃跑。”
伸出手，手掌的中心，有银色的光芒闪动，乔修亚并没有在意紧张起来的索菲，他的手心隔空对准新娘的小腹，战士用轻微，除却自己外无人听见的声音道：“但即便是如此……还未出生的小家伙。”
“拉德克里夫家的使命已经在我手中完结，你无须成为命定的战士，也无需天生背负铲除混沌的使命，你只需要成为一个健康的人，然后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
“祝福你，新生的一代。”
银色的辉光闪动，在索菲惊讶的目光中没入了她的小腹，她本人自然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却感觉原本疲惫的身体突然充满了活力。
收回手，乔修亚弯下腰，拍了拍昏睡的克里斯的肩膀，随后，他便如同出现时那样，在索菲睁大眼睛的注视下，瞬间便带着萤和凛消失在了房间中，仿佛从未出现过那样。
为战而生之人其实并不懂什么祝福。
但至少，他能让想要平静生活的人，能够的平静生活。
这或许，便是最大的祝福。
第二十五章 舌尖上的地下世界 5500
“又让莉莎他们抢先了啊。”
幽邃阴暗的地下，
星坠837年三月二日，摩尔达维亚，未命名地下隧道。
辉石灯明亮的光芒在甬道中摇曳，伴随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能够看见灯光在甬道墙壁上映出了五个正在慢步行走的身影。
这里是摩尔达维亚地下近千米深的不知名隧道，为了不消耗氧气，并提防可能出现的易燃气体，这队穿着法师长袍的人谨慎的使用不需要氧气的辉石灯作为照明工具，每走一段距离，他们都会小心的使用魔法侦测前方隧道的情况，以免遭遇意外塌陷或甬道崩塌的意外——虽然说，崩塌要不了这几个有着白银高阶实力的法师性命，但想要从千米深的地底回到地面，他们还是有些力有未逮，只能等待导师的救援。
毫无疑问，那绝对不是这队人想要得到的结果。
“唉，实在是没办法，毕竟有初号陪她。”
甬道之中，突然有个颇为粗豪的声音抱怨道：“也真亏她运气好，居然能找到整个帝国区域内的第一个地底世界入口。”
这声音的主人是位矮人，他手提辉石灯，口中喋喋不休：“首位发现者的积分奖励是其他人的三倍，再加上发现季兰尔水晶草和月光晶的奖励，这个新学年，我们想要争第一可难咯。”
“尼克，别老打击自己人的士气！”
一旁，一个颇为不满的女声斥责道：“莉莎虽然占据了首发者优势，可她并没有确认具体的地底世界生态图，也没有绘制路线图就直接回来了……我们有的是机会反超她！”
“得了吧，卡琳，至少5000学分的差距，我们要忙多久才能补回来啊。”
估计是长时间的地底探索让两个人都颇为无聊，这次找到机会，就顺势吵了起来，只见尼克和卡琳就这样一边谨慎的侦查前路，一边互相反驳质疑，而在这两人的身后，看容貌似乎是兄妹的一男一女此时也正在轻声互相交流。
“哥哥，咱们的龙胃口越来越大了……上次任务的报酬，有一半的积分都进了它的胃。”
阿米拉的语气无奈，这位有着白金色长发的少女提着一株外表像是喇叭一样的古怪草株——这是地底探索常用的魔化植物，可以在魔力的刺激下迅速转换氧气，以免探索队因氧不足而无法继续前行。她颇为忧愁的对自己哥哥说道：“这样下去，我们说不定会被它吃穷的。”
“我的妹妹啊，不是说不定，我们已经被吃穷了，不然上次我就能换一根新法杖。”
少女的抱怨对象，同样白金色长发的青年右手紧握已经有些残破的法杖，他站在队伍的最后，左手中正拿着一张魔法绘图，自动记录着这支小队一路走过的甬道情况，伊万露出了和自己妹妹一样无奈的表情：“大人说，我们的龙因为天赋远超同类，所以食量是普通白龙的三倍……它两天就吃了价值150学分的魔晶，外加200磅魔兽肉，我们小队就算再怎么迅速的完成任务，也没有它吃的快啊！”
而站在一旁的阿尔瓦并没有加入话题，此时的他正拿着一个罗盘一般的仪器，皱着眉头，嘴中轻声嘀咕着什么。
“奇怪，我们已经深入地底一千八百米，魔力浓度不但没有降低，反而飙升了四倍……初号究竟是朝什么地方挖的？巨型魔晶矿脉吗？”
看的出来，七皇子无法理解自己手中仪器显示的数据，但也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兆头，所以也就带着疑惑，与自己的伙伴继续向前探索。
在地底行走的五人，正是凛冬堡学院的第一小队，乔修亚的学生们。
此时的凛冬堡学院，已经有超过五十支小队加入了地底探索的行列，一队队准备充分，装备精良的施法者小队带着自己的魔宠，傀儡，甚至是契约元素进入神秘莫测的地下甬道中，探索它们的尽头，而第一小队毫无疑问，是除却甬道挖掘者初号外，走的最远也最深的那一支队伍。
第一小队的五人，都是实力在学院中名列前茅的存在，除却新近入学的皇子阿尔瓦，其他人入学已经有了五年左右的时间，在众多精英导师的教育下，这五年让他们从普通人成长为了白银高阶的施法者，只需要一点点和机遇，便能顺利的触碰黄金屏障。
一大批年龄还没到二十，并且有极大几率进阶黄金的白银高阶学员——如此匪夷所思的成材率虽然有着大魔潮带来的便利，但也必须承认凛冬堡学院的优越教育制度。除此之外，帝国和摩尔达维亚领连年加大拨款并非毫无理由，因为即便是个人能力不怎么出众，有一定可能无法进阶黄金的学员，也有着充足的知识储备，无论是作为魔化生物专家，还是作为魔能技术研究者，都有着自己的一技之长。
实际上，如果不是这些学员，摩尔达维亚领绝对不可能建立那么多的魔能工厂。
“魔力浓度不是问题，能发现矿脉反倒是我们赚了。”
听见了阿尔瓦的小声嘀咕，伊万一边向前行走，他跟着众人跃过了一个小范围塌方星辰的土堆，一边耸肩回答道：“莉莎他们不就因为异常的魔力波动发现了月光晶矿脉吗，2500学分的奖励，都够买一整套最新一代的魔能机甲了，真是让人羡慕。”
地底探索实在是过于无趣，永远是黑暗的甬道，褐色灰色的泥土岩石，对于探索人员的心理素质是一大考验，所以第一小队的众人为了避免心态因长时间的枯燥探索而发生问题，会时不时的进行一些讨论，避免精神不集中。
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继续顺着向下的甬道行走了一段距离，众人来到了地接近两千米处的地底深处。
“等等，很不对劲，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奇怪！”突然，走在最前方的矮人尼克低呼道，他表情凝重，然后瞬间变得很糟糕：“不好，这里好像不是初号挖……”
还来不及说出接下来的话，瞬间，众人脚底的甬道就如同溃散的冰层那般崩碎，脆弱的土层混杂着零散的岩石，朝着下方坠落，而在遭遇如此突发情况的瞬间，一号小队的众人顿时表现出了极强的素质。
“漂浮术！”“侦测生命！”“氮气屏障！”
还没下坠一秒，五人便在漂浮术的作用下停在了半空，而一层淡蓝色的大气屏障也出现在了众人的周身，化作坚不可摧的墙壁抵御一切攻击。而阿米拉的眼中，此时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她眉头紧皱，快速的对周围的伙伴说道：“大量生命反应！我们应该是来到了莉莎他们发现的那个地底世界！”
“刚才那条甬道比之前的要小很多，那应该不是初号挖掘，而是本地生物自己挖掘的!”
尼克此时也紧忙说出自己之前没说出的话，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战斧型的魔杖，斧柄处还有明显的扳机，矮人熟练的摸出几颗铭刻有‘燃烧’‘冰冻’和‘爆破’符文的大号炼金子弹，然后塞入这天知道是斧头，魔杖还是手铳的个人法器中，做好了完美的战斗准备：“不过管它是什么生物，等着吃我的元素爆弹吧！”
矮人周身开始隐约浮现各式各样的强化魔法的光泽，而其他人也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和以前不一样，身经百战的第一小队早就筹划好在一切突然情况下战斗的准备，不过是突然塌陷而已，在开始地底探索前，他们就早就预备好了对应的计划，依照预备方案，就算是遇到一条地底隐居的龙巫妖，他们也有信心能逃出生天。
但很明显，他们并不需要去和通常实力在黄金巅峰到极意初阶徘徊的龙巫妖作对，悬浮在半空的众人在身下的泥土岩石都彻底崩塌后，便在辉石灯光芒的照射下清楚的看见了塌陷处背后，巨大无比的地底空间。
闪烁着微光的黏菌，因为巨大的声音而陷入恐慌的地底蝙蝠群，浓厚到异常的魔力波动，以及一声声诡异，却又极其规律的‘哗啦’声。
“下降？”
“当然，我们不就是为了探索地下世界而来吗！”
遭遇意外却集体安然无恙，并直接找到了自己一行的目的地，五人虽然兴奋不已，但却压抑住了这双份的喜悦，在卡琳轻声的颂咒调整下，众人身上的漂浮术开始缓缓解除，朝着地面靠近，最后降落在了塌陷形成的土堆上。
“这里就是地下世界？感觉有些空旷啊。”
阿尔瓦环视周围，发出一声感慨：“原本以为会是蘑菇森林，亦或者类似虫巢的环境……没想到这么简陋。”
说着，他便打算迈步，朝着前方走去，仔细考察一下，但是紧接着，伊万却伸出手，拉住了他。
阿尔瓦疑惑的转过头，但他看见的却是伊万严肃的脸。
“有敌意。”
就在这句话说出后的刹那，阿尔瓦的瞳孔微微一缩，他也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股微弱，但却异常凝实的敌意——甚至说杀意，正在急速的朝着己方众人汇聚。
“噔！”
尼克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辉石灯扭转方向，朝着敌意传来的方向照去，顿时便能看见，光芒照耀下的真菌群中有无数黑色褐色的昆虫逃离，而下个瞬间，灯光所照射不到的黑暗深处，真菌放出的微光间，忽然亮起了两点金色的光芒。
很快，这两点就变成了四点，八点，十几点……数秒后，超过三十个金色光点便在无声中朝着众人靠近，来到了灯光范围之内。
是蛇……不，这种大小，应该说‘蟒’。
十几只黑色的，通体超过二十米长的巨蟒，从黑暗中缓缓爬出，它们通体散发着奇异的魔力波动，仿佛能够吸收周围的光芒，伴随着身体摩擦岩石形成的‘哗啦声’，巨蟒们冷漠的蛇瞳扫视着眼前的五人，这些深居地底的诡异生物对着众人张开了自己满是尖锐利齿的巨口，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尖啸。
顿时，深褐色的魔力涌动，第一小队周围的泥土开始开始急速的变形，化作一道道尖锐锋利的地刺岩刃，朝着众人压去！
“开始战斗！”
没有任何紧张，身经百战，甚至将极北冰原沿海的鲨蜥群都屠杀殆尽的第一小队早已习惯了袭击与被袭击，发生在地底世界的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倒不如说，这正是某人的弟子们，为何如此期待这次危险探索的原因。
……
“卡琳，加火。”
地底深处，一片狼藉的战斗现场中央，疲惫无比的第一小队五人点起了篝火。
已经架设好铁丝网烤架，并抹上橄榄油的矮人尼克正在一旁搬运着什么东西，等他回到了简易架设的厨具前时，一旁的红发少女也熟练的在煎锅铁板下点起了熊熊大火。
滋啦，顿时，熟悉的油香便出现在了地底世界之中，不过这香气并没有蔓延，而是被魔法束缚在了一定范围之内。
另一侧，伊万和阿米拉兄妹也从远处走来，他们的怀中满是洗净的发光真菌还有各种奇特的草药。
“真幸运啊，这里居然还长着卡曼白草，这玩意可是精力药剂的主材。”青年如此感慨道。
“比起莉莎它们发现的季兰尔水晶草，这玩意没有半点价值啦。”少女则是摇了摇头。
而另一侧，皇子阿尔瓦正在熟练的使用自己的随身短刀，急速的解刨尼克搬运来的巨蟒尸体。
解体了无数鲨蜥得来的技术，此时运用到巨蟒身上也无不同，前皇子，现冒险者此时正将自己继承自皇家的精湛刀术发挥到了极致，短短数秒内，表皮坚韧胜似钢铁，肌肉盘结犹如树根的巨蟒就被他轻松分解成了一片片光滑凝实的肉条。
“酱汁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调料也一样。”
“肉也切好了。”
“好嘞，接下来交给我吧！”
一切都准备就绪，矮人的双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他运用魔法，隔空将阿尔瓦切好的蛇肉取来，然后便从腰间的口袋中取出一根根铁钎插好，然后放在早就烤热的铁丝网烤架上。
【浦烧地底巨蟒】
【所需原材料：未命名地底巨蟒一只】
【砂糖200克】
【椒盐150克】
【生命圣水50克】
【酱汁200克】
【祛毒魔法（两次）】
【卡曼白草粉50克】
【发光真菌精华100克】
【效果：未知】
“这种发光真菌也能吃吗？！”
一旁，阿尔瓦一脸见怪不怪的看着矮人熟练的调制酱汁，然后抹在蛇肉之上，勾人食欲的香味令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口水，但即便是如此，为了自己消化系统的安全，他还是谨慎的提出了意见：“那玩意……闻起来味道不是有点臭吗？”
“臭是死去真菌腐烂粘液的味道，实际上，你把正常的发光真菌洗干净，就能闻到一股类似木脂的清香。”
以前常年生活在地底的尼克摇了摇头，他手中举着一颗被洗干净的圆球形真菌，纠正皇子对发光真菌的误解：“这玩意之所以能发光，就是因为它中心那团富有魔力的胶质……可以这么说，它核心处的胶质和史莱姆差不多，是纯粹的魔力胶体，当然可以吃。”
说着，尼克便拿着刷子，将一层带着荧光的魔力胶体抹到蛇肉之上，顿时，香味更加浓郁了。
“真菌倒是无所谓……不过，这种生物真的可以吃吗？”
而一旁，阿米拉则是一脸犹豫的说道：“这巨蟒能够控制泥土，岩石还有水流使用魔法，看上去是有智慧的生命啊……吃它真的没问题吗？”
“有些魔兽还能说话呢，最重要的是好吃，你瞧巨龙，还有文明，但恶龙被讨伐后吃它肉的人也不少。”
一旁，伊万满脸无所谓的道：“早就侦测过了，这巨蟒无毒，营养丰富，更何况我们还加了50克生命圣水，有这玩意，就算大口灌毒也没事……在地底都探索这么久了，应该补充一点蛋白质的。”
“是啊。”
另一侧，卡琳也是满脸赞同的点了点头：“你瞧莉莎，因为吃了几个星期的干粮而满脸菜色，我们是专业的探索者，不能像她一样，要学会随时从周围的环境中取材补充营养。”
浦烧蛇肉的速度很快，很快，众人便开始自己自进入地底世界后的第一餐。
“哥哥喂我！”
“真是的……在这样下去，小型嫁不出去。”面对仍然不想接触蛇肉的阿米拉，伊万也只能无奈的顺从自己妹妹的任性，他轻声道：“张口。”
“啊~”
而一旁，尼克一边听着耳畔传来的‘嗯嗯嗯！’‘真香！’‘好吃！’等声音，一边咀嚼蛇肉，感受自己这次烹饪产物的效果。
“有一定精力恢复效果，应该是卡曼白草和真菌精华的原因，本来史莱姆粘液加上卡曼白草粉搅拌，便是最简易的精力药剂。”
一边吃肉，矮人一边思索着拿出了纸笔，单手写下浦烧巨蟒的效果：“能大量恢复土和水属性的魔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加强夜光感知……记下来了，这蛇肉口感真棒。”
大致写好这一次的烹饪过程，材料还有效果，尼克心满意足的收起了手中的简易菜谱，能够隐约看见，这一本简易菜谱的其他页已经写得密密麻麻，整本书都快要写满了。
数日之后。
回到了自己领地的乔修亚听到紧急消息后，立刻就前往凛冬堡学院的地下实验室。
在那里，他遇到了满脸严肃的诺查丹玛斯。
“怎么了？”
战士眉头翘起，他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事情这么紧张？服务器出问题了？还是战舰生产线需要我去修正一下？”
“都不是，你也太小瞧帝国的魔能技术了……”摇了摇头，老法师脸上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但是很快，他的表情重归严肃，他站在实验室门外的钢化玻璃盘，扭头对乔修亚示意道：“至于为什么叫你回来……看看这个吧。”
耸耸肩，乔修亚转过头，他并没有走到窗户旁，而是直接用目光穿透墙壁，看向诺查丹玛斯示意的位置。
那是一只奄奄一息，使用营养液维持生命的黑色巨蟒，金色的蛇瞳已经变得麻木，再也没有原本的生机。
“这是……”
一开始还没看出什么来，但是很快，乔修亚猛地睁大眼睛，随后，他眉头紧皱，战士沉声道：“神力？！”
“大地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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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昨天就要推的，但是不小心睡着了……无需多言，无脑五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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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黎明之剑》作者远瞳
第二十六章 天翻地覆 6000
两分钟后，乔修亚便已和诺查丹玛斯站在实验台前，近距离的观察那条被泡在营养液中奄奄一息的黑蛇。
这条黑蛇体长超过十七米，被盘旋放在维生罐内。对于魔物众多的迈克罗夫大陆而言，十七米长并非是多么庞大的体型，但和寻常意义上的魔兽巨蟒不一样，这黑蛇并没有鳞片，它的外皮看似嶙峋，实际却是一体，那些所谓的‘鳞片’放大来看，是无数细微的原始符文凸起。
除此之外，黑蛇有许多细节方面和真正的蛇有所不同，比如说那细碎如同鲨鱼的尖牙，内部骨骼的形状等等，与其说是蛇，倒不如说是原始的‘海生原界龙’，但这些关系不大，就无需一一点明。
“这手法，真粗糙。”
右手伸入营养液中，乔修亚将这条黑色巨蟒单手抓起，他摸了摸下巴，颇为疑惑道：“谁抓住它的？这么珍贵的样本，居然打成这样……濒死的生物体内能量流失，很多东西都看不出来。”
将黑蛇从头到尾细细的扫描一遍，乔修亚除却感受到了一丝之前他观察到的大地神力气息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魔力核心，没有超凡器官，除却大脑比较发达外，这仅仅是一条普通的异形巨蟒而已，表皮上的天生铭文具有吸光蓄能的作用——而这本身便是最大的异常——拥有神力寄宿的生物，即便是一丝，那也绝对和普通的凡物有着云泥之别，绝不可能只是这样普通的魔兽。
“这是你的那些徒弟，凛冬堡第一小队的那群人抓到的。”
诺查丹玛斯不咸不淡的回复道，在乔修亚回来前，他早就把这条黑蛇翻来覆去研究了许多遍，所以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插手：“他们发现了另外一条通向地下世界的道路，恰好遇到了这些黑蛇，按照他们的话说，这黑蛇是集群生活，有着操控土水两种元素的力量，领头的头蛇还有着类似石化魔眼的异能，算得上是比较棘手的白银级魔物。”
“除此之外，他们还说这种黑蛇味道不错，这条活着的黑蛇，本来是他们留给你，准备献给你这个师傅。”
“是吗？会用魔法，还有魔眼，这样的确不能留手……集群的白银魔物，也真亏他们能解决。”
闻言，乔修亚倒是微微一愣，他轻笑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黑色放回营养液：“战斗后居然还能想到我，真不错啊。”
这样一来，倒是能够解释一下异常：那一丝微弱的大地神力，正是这些黑蛇能够使用土与水两种魔法的原因，黑蛇死亡，神力溢散，这类似于权能赋予的超凡力量也就随之消散，所以便显得毫无异常。
但还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些生存在地底的黑蛇，会有一丝大地神力寄宿？它们并非是什么强大到异常的神兽，只是普通的魔物，有着原始原界龙的特点而已。
“那一丝大地神力，我认真观察过，似乎并不是天生的。”
这时，诺查丹玛斯说话了，他走到乔修亚身侧，俯视着被泡在淡黄色营养液中的黑蛇，老法师用疑惑的语气道：“乔修亚，你知道‘魔力侵染’理论吗？我觉得，这应该是类似的‘神力侵染’事件。”
“知道。”乔修亚点了点头，他理解老法师说的话，所以有些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它们并非是神力造物，只是恰好生活在一个神力源点旁边？”
“正是如此。”诺查丹玛斯微微点头。
魔力侵染理论，来自于法师们对黑森林的研究，他们发现，位于黑森林周围的普通森林，在一段时间后便会被黑森林溢散的魔力同化，这是最典型的侵染现象，就如同白水会被墨汁染色那样。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浅显的例子：比如说生活在平原上风属性的魔狼倘若迁往北地，那么便会逐渐变成冰属性的冰狼，这是因为当地元素密集度对魔兽造成的侵蚀转换。
再举一个极端点的例子：魔晶矿脉周边的生物，即便是老鼠都有可能变成拥有施法能力和智慧的‘月光鼠’，强大的超凡力量将会不由自主的‘侵染’或者说，‘污染’周围的生命，令它们拥有与自己相似的特质。
乔修亚对此知之甚深，因为古龙便是魔力侵染理论最好的例子，单单是存在，便能逐渐改变一个区域内所有事物的属性，柯洛诺斯世界的古龙甚至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就能将世界再生，让整个世界的生命都变成它的血脉后裔。
魔力都已如此，更何况神力？只要有一个类似魔晶矿脉的稳定神力源头，那么别说是造就一批能够御使岩石水流的黑蛇了，孕育出一只泰坦都不是什么奇怪……
……
奇怪的……事情？
“泰坦？”“泰坦！”
不约而同，乔修亚与诺查丹玛斯同时说出了这个词汇，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沉声道：“倘若地底真的有大地母神的神力残留，那么绝不可能只有这些黑蛇！”
“最近‘那个’封印正因为大魔潮动荡，母神毕竟是它的直系子嗣……绝对不能大意！”
迈克罗夫世界的火焰重燃，对整个世界来说固然是一件喜事，但这也毫无疑问的加强了身为世界的意志的钢之蟒，此时的它比前世更为活跃，甚至有余力朝着外界传播自己的声音……换句话说，假如它只是用那些声音作为幌子，实际上是在底下孕育着什么计划，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而恰好，此时的乔修亚，听见了初号颇为紧张的传讯。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父与子，乔修亚和初号有着类似炎魔的钢之力渠道，可以无视时间距离，实时传播一切信息，而就在此时，钢元素正在龙人少女的打气下，决定对战士说出自己最近的烦恼。
“脑海中莫名出现的声音？”
单单是听见这句话，乔修亚便感觉一种莫名的危机和紧张，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在红杉城中，隐约听见的那些无法寻找到出处的杂音，说不定，初号和他遭遇了一样的事情……不，应该说，钢之蟒卡尔利斯，初号还有他自己，其实听见的都是一个声音！
只不过因为卡尔利斯是世界意志，而初号虽然不够强大，但却是纯粹的钢元素，所以听见的声音都比自己清晰。
“钢之蟒迈克罗夫……它究竟打算干什么？”
实验室中的黑蛇已经无关紧要，这种应该是上古时期就生活在地底，应该是如今绝大部分海生原界龙始祖的黑蛇除了口感不错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乔修亚与诺查丹玛斯同时走出实验室，来到凛冬堡学院的外部，战士仰视头顶的天空，目光仿佛能够贯穿虚空。
朝着多元宇宙中的其他世界扩散信息，朝着世界内部不知究竟是什么条件的存在扩散信息，使用神力侵染生物转换……钢之蟒迈克罗夫，毫无疑问正在准备搞个大新闻，如果不是乔修亚身为钢之力的持有者，手下的初号和众多学生一个喜欢挖洞，一个运气好遇到了神力黑蛇，那么他现在或许还没办法反应过来这背后涌动的暗潮。
“必须考虑对策了。”
乔修亚如此自语道，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但是，战士并没有想到的是。
那个令钢之蟒卡尔利感到忧虑的声音，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只在临近的时空传播……它传的很远，很远，世界的哀嚎，诅咒和绝望的声音贯穿了虚空，深渊，直抵不可知的多元宇宙深处。
——第六深渊，泪谷要塞。
黑铁，白骨，黄沙以及黑曜石铸就的要塞中心，有一个被熔岩充满的大厅，燃烧着的赤金色王座立于翻滚的岩浆之间，两排竖立着一排排黑色的狰狞雕像。
一个没有任何实体，仿佛就是虚影一般，由熔岩热气组成的巨大魔影端坐在王座之上，它一手撑着侧脸，仿佛正在沉思。
但随后，伴随着它王座后一团空间微微波动，这巨大的虚影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挺直了身体。
“……你听见了？”
它低声喃喃道，仿佛在和什么存在交流，但是在这个熔岩之间内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命，只能看见一片片空间涟漪泛起，而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这巨大的虚影缓缓的摇头，然后又点头：“他们已经觉醒……第六深渊应该暂避锋芒。”
“不过，倘若有机会的话……”
随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周围空间的涟漪逐渐平息，而巨大的魔影仍然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它凝视着眼前翻腾的岩浆，似乎陷入了没有终结的思考。
“世界……”
一声叹息。
——血月深渊，血月。
猩红色的粘稠液体堆积成了漫无边际的海洋，伴随着一阵阵由内至外的波动，血色的海洋泛起波澜，仿佛充满了生机，而与此同时，纯净的白光从血色之月的最深处放出，对着周围破碎的大陆展现着自己最纯粹的光与热。
血月的最核心处，一个庞大的，仿佛星球内核一般的光团正在缓缓收缩，膨胀，正是因为它的动作，诺大的血月才会翻腾波涛，涌动巨浪，能够隐约看见，这光团中仿佛孕育着一个人形，这人形此时正如同婴孩一般蜷缩在光团中，似乎正在沉睡。
可突然，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那人形微微一动，祂好像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环视周围的情况……最后，祂转过头，看向虚空的一侧。
在那里，有圣洁的封印正在闪烁纯白色的光芒，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圣光之力即便是深渊的腐朽气息也无法渗透，可是，就是从那里，传来了令人形无法安眠的声音。
“咿——呀——”
巨大的光之人形迷糊的摇了摇头。
它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龙眠深渊，剧毒之海上。
借由三位传奇龙王之力塑造的空岛数量已达数千，每一位巨龙都能自己，或者和自己的伴侣拥有一座单独的小岛。在这个充满了毒气的世界，生活实在不易，但毕竟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但就在所有空岛的中心，三位龙王栖息的中央三岛处，突然有五色的神圣光芒降临，它分化为三段，同时进入了三位龙王的居所。
而短短数分钟后，便有巨大的声响传来，那光芒与龙王们似乎产生了冲突。
普通的五色龙感觉到无比的心悸，它们窝在自己的龙巢中闭口不言，不敢干涉那些伟大存在的冲突……一段时间过后，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怒哼，五色光芒重新汇聚，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虚空前进，而三位龙王的空岛摇摇欲坠，似乎快要坠落，但没有任何一位龙王出面，它们的气息悠长，没有受伤，但却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一样，没有时间处理自己的居所。
“世界……”
有龙能听见，微不可言的叹息正在深渊的上空萦绕。
远方诸界，微不可查的声音扫荡群星，有人听见了，有人没有，有的想要回应，但是没有实力，有的有着实力，但却没有兴趣。
柯洛诺斯世界，雷霆古龙在高空盘旋，它俯视着在几位迈克罗夫世界观察法师的暗中引导下，正在快速发展，繁衍生息的龙人社会，巨大的龙瞳中闪动着满足的光芒，它隐约听见了有什么声音，但那一闪而逝的微弱声音，无法吸引到它。
即便是能听见，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它离开这个小小的世界，离开龙人。
更远方，那声音便彻底消逝，再也没有任何波动。
而就在这声音扩散的同时，迈克罗夫世界，乌拉尔山脉周边，北乌拉尔平原，傍晚。
两个男人站立在平原的高空之上，寒风呼啸，能令苍鹰也为之哀嚎的气流击打在两人的衣物上，令他们的衣角猎猎作响，夕阳的光辉逐渐暗淡，最后没入地平线。
“乔修亚，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其中一位看上去是法师的中年男人似乎正在劝解另一位黑发的男子，他眉头紧皱，目光深蕴忧虑，这位法师手持一本不起眼的黑封大书，有魔力的光萦绕在其周身。
“我当然知道，诺查丹玛斯。”
而被质问的那个男人，那个黑发的战士双手中空无一物。星光在他身后浮现，乔修亚俯视着身下的北乌拉尔平原，他看见风元素正在低空呼啸，看见南方湿热的空气被山脉阻拦，看见整个世界的魔力如同天上的云与降下的雨一般，在某种巨大力量的作用下循环交替，成就了北地特殊的环境和生态。
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独特的，即便是看似一样的平原和沼泽，它们空气中的魔力也绝不相同，其中生存的生物，植物也绝不相同——但自然的奇妙便在于此，世界改造着生命，而生命也改造着世界，在这巨大平原中遍布着无数生物的巢穴，它们的存在改变了自然的魔力走向，变成了适宜它们生存的巢穴，令北地成为了与其他寒冷地区相似，但本质完全不同的地域。
万物独一无二。
所以。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一个主宰万物的意志了。
背对星空，乔修亚用冷漠的赤色眼眸俯视大地，在数个小时前，他来到此处全力释放自己威压的那一刻起，整个北乌拉尔平原中的所有野生动物，魔兽乃至于潜伏于地底的原界龙都慌忙的从自己的巢穴中逃离，它们战栗着朝着草原的边界处跑去，然后在早就准备好的凛冬堡学员的压制和引导下，集体前往不远处临时的聚集地。
他知道，这片大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动物，原本生机勃勃的草原已经成为了只剩下绿色的植被。
——是时候出手了。
高空之中，战士动了，原本如同雕塑一般，负手站立于云端之上的乔修亚伸出自己的右手，对准大地，在身侧诺查丹玛斯无可奈何的眼神中，他缓缓解除了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束缚，甚至反过来，不断地加强这份力量。
顿时，原本平缓的天空开始变动，风不再顺着气压流动，云也不再跟随着风，北地的上空开始凭空出现了一道道海潮般，肉眼可见的扭曲气流旋涡，无数元素，空气，来自于云雾都开始以乔修亚为中心汇聚，压缩，最后化作了战士体表，那缓缓浮现的银色光辉的一部分。
钢的光辉闪烁。
天空上，这份扭曲正在急速的扩大，它从高空开始蔓延，紧接着接触到地面——而就在这一刻，伴随着低沉的隆隆声，北乌拉尔平原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地面崩碎开裂，岩石破碎隆起，无数沙尘和砾石在地面上急速震动着，最后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缓缓漂浮而起……草木飞舞，低矮的灌木拔出了根系，缓缓流淌的河流朝着天空飞起，仿佛瀑布，它在半空中溃散成无数或大或小的水球，然后于星光的照耀下倒映着银色的光芒。
“天啊……这是什么力量……”
“地壳翻开了——看啊，整个岩层都断裂了！”
“光……光扭曲了！”
地面之上，无数正在观看这一幕的冒险者和学员都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呼，他们看见泥土如同雨一般朝着天空下去，他们看见云层化作涡动的螺旋，吞噬一切来物，他们看见，泥土之下连贯的岩层在莫名力量下断裂，但断裂的部分并不停在原地，而是缓缓朝着高空，朝着乔修亚所在的位置靠近。
他们还看见了，明亮的星月之光在还未接触到他们的领主，他们的院长时，便已经出现了一丝淡淡扭曲，在乔修亚的身侧，光不再以直线行走，而是绕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于他的身后形成了一层怪异的光圈。
战士头一次在主物质世界施展全力，令整个天地震荡。
乔修亚周身萦绕着银白色的雾气，这是他第一次以人形全力驱动钢之力，他看着北乌拉尔平原的大地在自己的面前被一层层的剥开，就如同洋葱那样，厚实的土层以每秒数十米的速度疯狂消失，飞上天空，然后被自己的钢之力吞噬。
乔修亚吐出一口气，然后，他将伸出的右手挥下，顿时，伴随着极致的质量波动，整个平原都顺着那自上而下的一挥手而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泥土，岩石，河流都仿佛布丁一般被切开，大地在传奇的伟力下沉下，最后裂出一条深邃的幽谷。
古老的气息从幽谷的裂口扩散。
“这没有必要！”一侧，无法阻挡战士的诺查丹玛斯还是忍不住开口阻拦道：“我们可以深入地底——没有必要搞的这么大！”
“这很有必要。”
乔修亚并没有在意友人的抱怨，他的语气平静，但却无比坚定：“我们是居住在大地之上的生物，地底不是我们的主场，它有一万种方法阻碍我们的探查，正如同辛迪加那被屏蔽的精神扫描一样。”
说着，战士伸出双手，他做出了仿佛推开大门一般的动作，顿时，原本狭长的幽谷开始在崩坏中扩大，无数岩石和砂砾翻滚着朝着天空飞去，整个平原仿佛被一个巨人撕裂成两半，一条巨大的伤口位居中央。
但令人震惊的是，如此恐怖的地质变动却没有影响到周围的任何人，一切都仿佛发生在独立的空间，甚至就连不远处正在旁观的学院和冒险者都没有感受到任何震动。
高空中，无数岩石，云雾还有砂砾顺着旋涡的旋转而旋转，银色的钢之力云雾如同星云般，乔修亚位于涡动的正中央，他收回了双手，注视着自己的全力出手的成果。
那是一条深入地底深处，直通一个位于地底数千米处的庞大空腔的深邃裂谷，无数尘土砂砾从中升起，宛如烟柱。
“既然它们藏身于地底。”
战士用平静的语气，如此说道：“那我就让这里天翻地覆。”
第二十七章 古老神殿
来自地底深渊的古老气息正在蔓延。
“找的地方倒是没错。”
一旁，使用魔法，镇压乔修亚撕裂地壳造成余波的诺查丹玛斯合上了自己手中的魔导书，他虽然并不支持乔修亚这种过于直接的举动，但他也承认，这的确是最安全最快捷的方法。
是的，虽然看似声势浩大，但在传奇强者的力量下，撕裂部分地区的地壳其实是非常安全的举动，尤其是在出手之前，乔修亚使用威压驱散了在此地生活的绝大部分普通生物和魔兽，它们将会被引导至距离此处不远的一个空旷原野，除了一部分地底生物外，没有任何生命会因此受伤，而且早有准备的撕裂地壳，也绝对比在地底爆发足以撕裂大地的战斗要来的安全。
“初号和辛迪加留下了标记，我只需要顺着标记的信号定位即可。”
乔修亚俯视着自己的成果——一个纵横北乌拉尔平原的巨大裂谷，他的瞳孔调试焦距，直接看向地底深处的空腔，地底数千米处发光真菌的微光对乔修亚而言清晰可见，他甚至能看见大群大群的地底蝙蝠因为受惊而飞出，仿佛一团不断上升的灰云般飞行在裂谷间。
“说实话，乔修亚，我之前阻拦你并非是因为危险……主要是因为永久的改变一片大地的地形，会对整个生态圈带来不可逆转的影响。”
诺查丹玛斯也注视着这团灰云，老者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悯，他轻声道：“这些蝙蝠在过去的岁月中一直生活在封闭的地底，它们没有对外界的适应能力，数个月内，它们便会因为环境剧变而灭绝，而迁移一大片草原生物造成的混乱也绝非一两天能够表现出来的。”
“北贝加尔草原成为了裂谷，来自山脉的魔力之潮将不会随风飘向北方，而是在此处沉降，亦或是和地底的魔力对冲，魔力环境造成的激变将会导致无数魔兽迁移，这是一场过程长达数百年的变化，整个北地都会深受影响，而无人知晓它会带来什么结果……所以我希望你能谨慎。”
传奇的力量是如此的恐怖，以至于能够改天换地，令沙漠化森林，令沧海化大陆……但如非必要，并没有传奇会强行改变自然的环境变迁，因为那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自己造成，自己选择的，贸然的出手，反而会弄得更糟。
乔修亚在安静的听完老法师的絮叨后，并没有立刻反驳，他痛快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我知道。”
永久的改变一处土地的地形，自然会对当地的生物和魔力平衡造成极大的影响……比如说，那些在地底空腔繁衍的真菌和各种珍稀草药说不定都会因此而枯死，造成莫大的财产损失。
“但这些并非不可挽回，你瞧，我们的身后便是凛冬堡和帝国皇家法师学院的精锐，这些法师，草木学者还有德鲁伊将会最大限度的防止最糟糕的事态发生，他们将会保护地底孕育珍惜草药的环境，并且从中得到珍贵的培育知识。最重要的，诺查丹玛斯，我们面对的存在值得我们冒险。”
战士转头看向裂谷，他看见了点点的土黄色波纹正在一点一点的放大，那难以用语言描述，却带给人‘大地’‘生机’‘繁荣’之感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却被乔修亚清晰捕捉。那是大地神力，来源于千年之前大地母神的伟力，乔修亚用平静的语气道：“倘若那位存在，母神的母亲苏醒，那么就不仅仅是一个北乌拉尔平原了。”
听到这里，即便是诺查丹玛斯也不禁叹了口气，然后承认乔修亚的正确。
的确，他们面对的存在，即便是被封印了，也足够得到这份重视，倘若是一个厌恶人类的世界意志重新苏醒，那么造成的破坏岂是区区一个草原天翻地覆能够比拟的？为了尽早判断地底的异变，乔修亚的举动不可谓不果断。
现在也不是闲聊的时候，在进行短暂的交谈后，乔修亚便闭上眼睛，对大地神力的源头进行侦测，数秒后，他重新睁开眼睛，他找到了源头。
“那是一个古老的地底湖泊，有三条地底河流汇入其中……表层还很清澈，但是湖泊的深处已经满是矿物碎屑和水生黏菌的尸体与分泌物，完全就是一个垃圾堆。”
“大地神力的源头就在这湖泊的最深处。”
地表裂谷撕裂了那层不知名的屏障，乔修亚的目光能够顺畅的深入更深处，他看见了在那巨大地底空腔的中心，有一个深邃无比的垂直坑洞，有神力波动从这坑洞的最深处传出，它能干扰一切魔力和精神的探查，但乔修亚只是单纯的‘看’，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这坑洞中有不知道从多少年前就开始积蓄的地底污水和生物尸体，深处几乎化作粘液的重金属污水几乎没有任何生物可以靠近。
除却一种。
黑蛇。
伴随着一声轻咦，在乔修亚的目光中，有千百条黑蛇正在这湖泊中游动，它们身上浮现着大地神力的光芒，将水与水中的杂物分离，重新净化为纯净的水，保持着地底湖泊表层的洁净，乔修亚还看见，这些黑蛇顺着地底河流巡游，净化河流中的杂物和垃圾，犹如最忠实的清洁工。
“有意思。”
乔修亚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我原本还以为这些黑蛇是护卫，没想到却是维持地底生态循环的清洁单位……这么说来，倒是不能随便杀死它们。”
“我找到了方位，诺查丹玛斯。”
转过头，乔修亚对老法师说道：“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出手就是了。”
对于乔修亚的疑惑，诺查丹玛斯撇了撇嘴，他摇头道：“坐标发给我”
并没有在意友人的抱怨，乔修亚微微一笑，他将地底湖泊的坐标发送诶老法师，然后收敛周身不断扩散的强力磁场的引力，和对方一起逐渐降落至地表。
狂风在身侧呼啸，诺查丹玛斯站在裂谷的边缘，他双眼中闪烁着幽蓝色的符文之光，在计算了一段时间后，老法师伸出手，对着地底湖泊所在的范围一点。
顿时，伴随着时空被撕裂的微鸣，一道漆黑的裂缝以老法师的指尖为源，顺着他的方向无尽延伸，它轻而易举的破碎了沿途所有的泥土，岩石和矿脉，击穿了近两千五百米厚的岩层，直抵地底湖泊所在的位置。
庞大的时空魔力缓缓散去，能够看见，一个长十五米，宽十米的光滑倾斜隧道出现在了乔修亚与诺查丹玛斯的身前，它直通地底湖泊，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好了，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释放大地神力吧……啧，这条时空裂隙不够直。”
收回手，似乎有些不大满意的诺查丹玛斯晃晃自己的手指头，然后便直接迈步，顺着这隧道朝着下方走去，而乔修亚笑着耸耸肩，跟着对方向下走去。
乔修亚能够在地壳撕裂出一道裂谷，是因为他的纯粹力量强，但假如是精确的对准某个目标开个孔，那么他就比不上专精于时空一道的诺查丹玛斯。
和弯弯绕绕，不知道要走多少千米的地底隧道不同，这是一条直线，不超过四千米的距离，两位传奇强者几秒就将其跨越，乔修亚周身释放着银白色的光芒，驱散周围的黑暗，能够看见漆黑的地底湖泊。
湖泊的表层漂浮着奇怪的油污和菌落，千百条黑蛇在湖水中游动，将绝大部分污物分解，或者搬运到岸上，环视周围，浓厚的魔力甚至在空气中释放出淡蓝色的光芒。而在湖泊周围的岩壁上，长满了大片大片的魔力水晶，纯粹的魔力堆积于此，几乎形成了一条矿脉。
大地神力的存在为这里带来了无以伦比的生机，湖泊沿岸有着各式各样古怪的植物，各种不知道是变异还是天生如此的啮齿类动物还有昆虫在这些会自己发光的魔法植物中穿梭，倘若是阿尔瓦来到此处，一定会感觉兴奋，因为在湖边有着符合他对地底想象的巨大蘑菇与虫巢，这些在地表绝对见不到踪影的生物组成了一个奇异的生态圈。
乔修亚撕裂地壳，还有老法师打开隧道，都没有对湖泊周围的生物造成什么影响，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固定住了周围的岩层，让它们没有因为剧烈的震动而倒塌，乔修亚能够清晰的感应到，那就是大地神力的作用。
已经来到此处，乔修亚自然不会有多少废话，他和老法师同时伸出手，顿时巨大的地底湖泊的表面就开始泛起漩涡，无数浑浊漆黑的湖水被战士抽离，然后被诺查丹玛斯传送到地表，无数黑蛇惊慌失措的从中逃离，乔修亚控制自己的力量，不去杀死这些勤勤恳恳工作了许多年的野兽，而渐渐的，伴随着湖水逐渐干竭，能够看见一条通向湖底深处的通道开始出现。
感受到愈发汹涌的神力波动，乔修亚和诺查丹玛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到现在，两人还没有遇到预想中的危机，没有任何因神力侵染而变得强大的野兽袭击它们，也没有任何世界意志亦或是神明留下的暗手，他们就这样顺顺利利的来到了地底深处，找到了神力的源头，这让期待着战斗的战士和疑心颇重的老法师都觉得疑虑重重，莫名其妙。
“就这么简单？”
乔修亚喃喃自语道：“吃饭都没这么轻松——我还没出力呢。”
“不应该啊……”
诺查丹玛斯也冥思苦想：“怎么着也要有点陷阱，伏兵或者远古留下的神秘法阵吧？”
但很明显，事实与挑战欲过强的战士和被害欲过强的法师想的不同，这一路就是如此简单，没有任何关卡和怪物，顺利的就和喝汤一样。
而此时，因为绝大部分的湖水都被抽走，河流也被拦截，伴随着剩余的湖水顺着地底深处的裂缝朝着四面八方散去，这隐藏在地底最深处，释放神力的源头也逐渐露出自己的真容。
那是一个古朴的，由岩石铸造的古老神殿。
当它离开了深邃湖水的遮盖，完完全全的出现在空气中时，一股微弱无比的波动便以其为中心，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整个迈克罗夫大陆扩散——就在这一瞬，整个大陆之上，有无数平日并不起眼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愣在了原地。
他们中，有的是普通的农民，有的是技艺精湛的厨师，他们有的是勇武的战士，博学的法师，有的是灵巧的盗贼，虔诚的牧者，他们有的生活在肮脏贫穷的贫民窟，在病痛中苟且偷生，有的站在王宫的高台，志得意满的俯视自己的臣民与国度。
远方，大地神殿，白发苍苍的神殿长老坐在古朴，完全由岩石铸就的神殿之前，他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思考什么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但是突然，一阵微弱的波动扫过，这苍老的长老猛地睁开自己满是血丝的双眼，他站立起身，看向世界的最北端，但随后，他又疑惑的扫视周围，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
而就在他的身下，古老的神殿正在发光，这光温润，温和，温暖，仿佛就像是一位母亲的目光。
东部平原，海龙城旁的一座小岛，东海贤者的居所突然亮起了淡银色的光辉，所有苦修者都惊讶的离开了自己的屋子，看向位于岛屿中央的圣地。
在贤者的居所处，原本正在屋内冥思，时不时与自己那个被传送到群星世界的精神分身联系的法伊娜同样感受到了这个波动，她原本平稳的心境被打破，复杂无比的感情波动在她的心中蔓延，法伊娜慢慢的站立起身，她走出了屋子，看向世界的北端，但很快，她再次转头，仿佛环视整个大陆。
在贤者的目光中，有上百个光点正在熠熠生辉。
北乌拉尔平原，裂缝的中央，乔修亚俯视着这个发光的神殿，他同样感受到了这微弱的波动，感觉到有一丝不对的乔修亚原本想要将其阻拦，但是这波动却直直的朝他而去，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甚至，绝大部分波动就是朝着他来的。
乔修亚并没有躲闪，他想要知道这波动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所以战士干脆向前迈了一步，将绝大部分波动都揽入自己怀中，而就在乔修亚解析这波动中蕴含的信息之时，他忽然愣了一下，然后呆立在原地。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战士的双目中闪动着银色的光芒，无数古老的记忆顺着钢之力的潮流翻腾，他知晓了这神殿为何位于地底深处，也知道了它为何建造，乔修亚甚至知道为何这波动会朝着自己汇聚，仿佛他就是早已预订的好的目标。
一切的真相是如此的简单。
“醒醒，乔修亚，是什么东西影响到了你？”
不明所以，等待了很长时间的诺查丹玛斯看见乔修亚的身体微微一动，知道他已经从呆立中恢复过来，所以老法师连忙询问：“你发呆了十几分钟——你从那波动中究竟看见了什么？”
他并不是波动的目标，所以什么也没感受到。
“是内乱。”
听到诺查丹玛斯的声音，恢复正常的乔修亚的目光却黯淡了下来，他苦笑着注视着眼前的古老神殿，然后摇了摇头：“在战争之后的混乱，一场人与世界的纷争。”
“诺查丹玛斯，这可真是出乎我们预料之外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