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绝不会失望
“内乱？”
诺查丹玛斯却并不知道乔修亚正在说什么，他重复了一次，但还是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
“或许是失落三百年的真相。”
乔修亚不知从何开口。
因为，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时间要追溯至上个纪元，如今这片名为迈克罗夫的大陆还未成型之时。
那时，万物俱废，诸洋混沌，秩序与混沌的战争令苍穹碎裂，来自虚空之外的能量辐射照射大地，数十个种族，千万万灾民就这样在辐射，地震，暴风还有酸雨中夹缝求生。
那时，日月渐熄，天空黯淡，黑暗充斥了整个世界，七块大陆被半沸腾的海水淹没，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块碎片，绝大部分海生智慧种族灭绝，只余少部分幸运儿幸存。
诸神胜利了，但是祂们面对的是比邪神更加棘手的问题，面对自己满目疮痍的故乡，这些手握神力的存在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面对的并非是肆虐于虚空中的强敌，而是一个破碎的世界。
原本的七块大陆，只剩下些许不大的碎片，在审判过背叛者后，所有神与人都不得不正视这么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是否还有价值让他们留下？
南方的精灵遗民还有他们的高原圣湖，但是自然之父已经离开，这昔日的圣地失去了它的神明，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残存的精灵在迷茫中动荡，他们急需一个领导者来带领他们。
北方大陆的也剩下一片破碎的山脉，那里是原本是圣者诸神与众多侵入世界的邪神战斗的主战场，还未愈合的时空裂缝仍在在山脉的上方释放雷霆与能量风暴，除却躲藏在地底的矮人外，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种地方生活。
东部大陆几乎被打成了碎片，超过一千颗零碎的岛屿零散的分布在翻腾的海浪中，倘若说其他大陆的残片还能看出原型，那么东部大陆的碎片完全看不出原状，海啸和飓风随时能吞没这些小岛。
而西侧，则是原本世界的中央大陆，最坚固的世界之脊山脉被保存了下来，矮人，翼人还有其他种族的遗民依托坚固的世界中央山脉苟延残喘……而这个原本世界中心西侧的其他大陆，都彻底灰飞烟灭，或者被沉入了地底，侏儒的故乡，蜥蜴人的圣地，半人马的大草原都彻底消失，众多种族的故地都在战争中毁灭，而他们的神明也因失去了信仰的支撑，快要支撑不住愈发动荡的神性反噬而奄奄一息。
“离开这里，我们另寻一个新世界，迈克罗夫文明的荣耀不会被终结于此。”
有神明如此说道，祂庇护的群族鱼人是少数幸存的海生智慧生命，而祂的友人人鱼之神已经在战争中逝去，再无半点痕迹留存于世，祂对如今迈克罗夫世界的海洋毫无眷恋，只想尽早离开这破碎不堪的世界。
“我们不能放弃这里。”
有神明如此说道，祂的语气铿锵有力，仿佛铁锤锻打那般，矮人之神否决了这个提议：“迈克罗夫是我们的故乡，伟大之母与大地女神都奋战在最前线，无数神，无数生命都坠落于此，放弃迈克罗夫，就等于放弃我们为之牺牲的一切！”
“为了我们庇护的群族，也应该尽早离开，我们可以等待日后逐渐修复迈克罗夫世界，但现在，我的子民已经无法继续生存了！”
“就算世界已经残破，但是还是留有太多不可放弃……”
残存的神明产生了争吵，祂们原本就不是同伴，只是因为最终一战不得不团结起来，如今战争结束，矛盾爆发，神明之间观点的对立也愈发尖锐，一方认为已经破碎的迈克罗夫世界已经不值得祂们继续拯救，必须尽快离开，另一方认为世界虽然破损，但无论是从感情还是利益上都拥有尝试修复的价值，众多废墟中的装置假如被挖掘出来，足以快速重建数个庇护所生态圈，而且，短时间内祂们不可能找到完美符合要求的新世界。
最终，在圣贤沉默的支持下，迁移派被压下，留守派获得了话语权，无数神明以自己的神力为基，制造出一个个半位面小世界，供给自己的子民居住，这在短时间内还能支撑，但时间一长，众神都会因为神力被消耗一空，而陷入永恒的沉寂。
可是如何修复这个残破的世界？即便是圣贤也无从下手——对于祂而言，再造一个新世界或许都比这件事更简单，此时的迈克罗夫就像是被撕扯的七零八落的布娃娃，河面上满是裂缝却勉强没碎的冰，世界意志和大地母神都奄奄一息，太过激烈的改造，只会彻底的将其破坏。
众神争吵之时，世界意志已经彻底陷入了濒死的休眠，它作为迈克罗夫世界本身，承受了太多邪神和深渊邪恶的攻击，战争期间，还有众生的信仰支撑，但战争之后，凝聚的精神消散，即便是它也无法继续维持。
不过，虽然世界意志沉寂，但大地母神仍然清醒，祂的本体，也即是迈克罗夫世界原本的七块大陆虽然大部分破碎，但仍足以维持祂的意志。
看见众神的矛盾，女神似乎无法容忍，于是祂便站了出来吗，对圣贤与诸神说：我来。
祂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压过了一切喧嚣的争论，神明们将目光投向女神，而祂却没有丝毫迟疑。
祂说：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你看，我们正在坠入深渊……迈克罗夫正在逐渐脱离多元宇宙的中心，我们正在下沉，倘若继续下去，我们将会沉入深渊，成为昔日敌人的一部分。所以。
我来粘合大陆。
我来将七界的残骸重凝。
我是自大陆中孕育而出，世界上第一个灵，虽然后续升格为神，但我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完整的大陆。
以我为祭，便能将大陆重归于一……即便这重归的一远比以前要小，也足以承受世间所有残存的群族。
大地女神愿意以自身为祭品，将碎裂的世界粘合，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说，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倘若众神只按照纯粹的理性行事，祂们早就被神性夺取了意志，与宇宙大源融合，祂们又怎么可能答应这件事？
“你是功臣，本已牺牲众多，你庇护的‘地龙’群族更是几近灭绝。”
即便是迁移派的众神也摇头说道：“再怎么牺牲，也轮不到你去牺牲。”
“我来吧。”
有神明愿意代替大地女神，自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我是山岭与沼泽之神，也算是大地的一部分。”
“我来。”
短促而坚定的话语，又有神站出，祂是河川与湖泊之神。
“我。”“我。”“我。”
昔日大地神系中所有残存的神明都站了出来，还有许多其他强大的神明也挺身而出——对于神明而言，死亡不过是永恒的一梦，而倘若自己的牺牲真的能够拯救世界，那么祂们的名将会与文明同在，永世不灭，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没有必要。”
此时，圣贤开口了，祂摇着头，如此说道：“无需任何人牺牲。”
“瞧瞧虚空中，我们敌人的残骸，它们数目众多，蕴含无穷的力量……以剩余的初始之火燃烧混沌，我们将能重塑世界。”
圣贤的话令众神的目光转向祂们原本从未关注过的点——邪神的残骸。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存在认为祂们可以利用邪神的残骸，那满溢着怨恨与混沌的力量，即便是触碰便会侵蚀灵魂，只有最强大的神明，强者还有圣贤才能抵抗这种力量。
使用它来重塑世界，假如说这话的人不是圣贤，任何人都会嗤之以鼻。
但说这话的人是圣贤，所以众神愿意相信这疯狂的想法。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乔修亚?”
地底湖泊之上，诺查丹玛斯正紧皱眉头，将乔修亚所述的事情都记载在自己的魔导书上，与自己昔日在古籍中寻找到的零星线索相对应，他很快就发现，乔修亚说的听上去虽然有些荒谬，但却意外的能完美解释过去的一切记录。
“接下来……便是我当初在万界祭祀场看见的幻象了。”
此时的乔修亚叹了口气，他回忆起了自己之前第一次前往万界祭祀场时看见的幻象——那是无数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还有历史回放，圣贤，圣徒，还有众多神明，众多不知是谁的声音交错而过，而就在那繁杂的信息中，乔修亚清晰的记得那场仿佛代表了整个世界震怒的质问和圣贤无可奈何的回复。
【你们居然要让我的女儿和那污秽而混沌的存在合而为一？我决不允许，绝不认同！】
【这是唯一的方法，拯救你，还有你的女儿，对不起了，但我只能这么做。】
【啊啊啊啊啊啊！我诅咒你！诅咒你们！人类，精灵，矮人，所有……居住在……我诅……】
那是一个伟大存在狂怒的质问，还有一个疲惫而无奈的声音，那是世界意志，钢之蟒迈克罗夫与圣贤在世界内侧的对话。
利用邪神躯体重塑世界的过程出了差错，原本众神打算利用迈克罗夫世界的残存的初始之火燃烧混沌，然后逐渐的再生世界，这样一来，新生的大陆甚至可能比原本的七个大陆加起来还要大，而快要熄灭的火焰也能再次熊熊燃烧，这样一来，也就用不上备用的重燃火焰计划——可是他们高估了迈克罗夫世界残存的火焰光辉……在持续的燃烧了数年后，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一天，火焰熄灭了。
那一天，圣贤前往远方的格兰蒂亚世界，巡视罪人放逐之地，等祂归来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混沌再次扩散，而这一次，是众神亲手将混沌放入了世界的内侧。
感受到令自己极端厌恶的存在正在自己的体内扩散，沉眠已久的钢之蟒震怒的苏醒，而它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以自己为核心，强行将所有混沌镇压在自己体内的大地女神，身体被混沌侵入，陪伴自己最久的女儿也被混沌侵蚀，因为混沌而陷入疯狂的钢之蟒暴怒的想要毁灭世间的一切，但却被众神与圣贤制止。
“无论是众神还是圣贤都认为，这背后绝对有阴谋，有存在不敢正面与诸神敌对，所以从背后下手熄灭了火焰。但这个论点没有证据支持，再加上那时的要点是平息世界意志的怒火，或者将其镇压，所以没有深究……而在此之后，也没有机会深究了。”
乔修亚缓缓降落在地底湖泊的旁边，他慢步行走在沿岸，俯视着湖底的古老神殿，战士的目光平静。
“我并不后悔这个选择，只是有可能，我无法看见这个世界重复生机了……哈，我毕竟也是个爱慕虚荣的家伙，想要看见我的名字被赞美呢。”
对于自己的选择，大地女神并不后悔，祂本来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只是看见自己的母亲被邪神残骸侵蚀而疯狂，祂还是有一些难过：“终有一日，它会清醒过来的。”
随后，祂便彻底沉睡，进入了神明接近永恒的安眠。
但是，外界，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联手镇压了世界意志后，众神却陷入了恐怖的内乱中。
因为觉得世界正在渐渐好转，所以有不少神明将居住在半位面中，自己庇护的群族迁移到了新的迈克罗夫大陆，而因为钢之蟒的暴怒，这些群族十不存一，十几个种族因此而灭亡，或者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遗民，转瞬间一无所有的神明暴怒的寻找一切可能熄灭火焰的存在，祂们先是找上了负责看守世界核心的矮人之神，又转头找上了深知火焰的火元素之神，而这两位强大的神明自然不愿意被一群被怒火冲晕了头脑的疯子绑起来审问，祂们也有各自的好友与支持者……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就这样开始。
自远古开始积蓄的矛盾，平日堆积的不满，本就背道而驰的理念与道路，天生的宿敌与对手……诸神本就不是铁板一块，更何况有一部分已经陷入了疯狂，圣贤想要制止这毫无意义的混战，但他制止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互相憎恶的火焰既然已经燃起，那就绝不会熄灭。
“这场毫无意义的内战持续了三百年，其他生活在大陆上的种族在诸神的怒火下瑟瑟发抖，唯有一些还没被怒火冲晕头脑的神明为诸族建立了庇护所，令种族能够为之延续。”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来到地底湖泊的边缘，乔修亚和诺查丹玛斯一边朝着地底湖泊的底层走去，一边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太不合理了——老法师本来想这么说，诸神怎么可能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发起相互之间的战争？祂们联手击溃了邪神，镇压了疯狂的世界意志，祂们甚至愿意为这个世界牺牲！
但立刻，他的满腔疑惑便化作一声叹息：虽然看似疯狂，但这种例子在现实中再多不过了，联手击溃敌人的战友转头屠戮同胞，这压根不是值得惊叹的事情。
“这些记忆来源于谁？圣贤的离去……是对诸神失望了吗？”老法师有些疲惫的问道。
“大地女神——或者说，这片土地本身。”
乔修亚如此回答道：“至于圣贤……他没有对任何人失望，也没觉得任何人做错了，只要是有自我意志的心智，相互之间的矛盾就必然会发生，他只是不知道居然会是在那一天爆发而已。”
“祂只是疑惑，疑惑多元宇宙的本质。”
“为何会有邪神，为何会有深渊？秩序与混沌轮转不休，为何要以这样的形势呈现于世？”
来到湖泊底部的神殿旁边，乔修亚伸出手，触碰着这正在微微震动，释放出神力波动的神殿。他轻声道：“所以祂在设下一些后手后，便孤身一人前往多元宇宙的最深处，祂想要找到这个最终极的答案，不然的话，就算是培养出一个又一个文明，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毁灭。”
说到这里，乔修亚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来好笑，这个神殿误以为我是某个纯血泰坦，就把大半的记忆都发给了我，它将远古的记忆通过钢的血脉传递给所有有着母神血脉的存在，但估计只有我能够看清楚所有。”
“至于目的，诺查丹玛斯，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超乎我们之前想象的东西……这个神殿有两个功能，其中一个，便是预警装置。”
转过头，乔修亚看向诺查丹玛斯，他与老法师对视：“世界意志的封印将要再次加固，而它在此之前朝着整个多元宇宙发送消息——它决定以自己世界意志的身份为筹码，呼唤所有能够听见它声音的存在来毁灭我们。”
“世界意志的身份？！”
诺查丹玛斯被乔修亚平平淡淡说出的话所震惊，但很快，他就自己反应了过来：“对，这不奇怪……那些深渊领主的背后其实就是一个残存的世界意志，自身就相当于一个深渊……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筹码了。”
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例子，除却深渊意志和深渊领主外，某些元素位面最强大的元素领主，很可能就是那个位面的意志本身，对于法师而言，这并非无法理解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常识。
“至于另外一个功能，则是大地母神给自己留下的后手。”
说到此处，乔修亚仰头看着天空，他的目光穿透千米后的岩层，能够看见天空之上纵横交错的神力光波，它环绕整个世界，最后在战士眼中渐渐的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女神虚像，乔修亚沉默的看着对方在天空之上缓缓的重组。
就和所有神话传说里的那样，神也有个人的喜好和欲望，女神想要知道自己牺牲的结果究竟如何，是否真的能拯救这个世界，所以在彻底沉寂之前，祂使用自己的血肉铸造了千百个像是这样的神殿，镇压在地底。
“这些神殿中有着大地母神昔日的部分神血作为神力之源，等到火焰彻底重燃，亦或是世界震荡之时，这些神殿就会被渐渐激活，然后重组为女神昔日最后残留的一丝意志……注视这个世界。”
诺查丹玛斯眨了眨眼，他同样抬起头看向高空，老法师有些疑惑的问道：“祂满意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
乔修亚慢慢的说道，一字一顿，语句清晰而有力：“不过放心好了。”
眼前，是一个古朴的神殿，神殿之上，有古老的壁画描绘，那是万族自点燃火种，挥舞石器后的所有历史，有和平，有战争，有伟大的奇观，也有平凡无奇的农田，大地注视着这一切，承载着这一切。
外界，神力的光芒在高天之上凝聚，化作了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女神形象，祂俯视着世间，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化作风中的碎片，洒遍整个世界。
或许是丰收的一年。
大地震动，岩层摇晃，乔修亚凝视着神殿，仿佛凝视着千年之前的那一位女神。
它正在发光。
“祂绝不会失望。”
第二十九章 诺查丹玛斯的愿望
【这世上有一场战争。
它无关刀与枪，也无关血与火，那是一场有关于文明与进步，阶级与反抗的战争，它寂静无声，无人知晓，参战的一方手握被扯断的枷锁，另一方却是社会本身。
即便如此，这个战场也一样艰苦卓绝，无数人为之牺牲。】
光耀纪元究竟给星坠纪元留下了多少遗产，多少烂摊子？
每次诺查丹玛斯在统计古籍中的资料时，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件永远没有答案的事情。
怎么才能数尽？星坠纪元的一切都是在光耀纪元的骸骨上发展而出，他们继承了上古贤者的魔法，继承了古代斗士的斗气，神明传下圣光的修行之路，甚至就连文化和习俗，都来源于那些曾经的种族。
魔法的九大分类，斗气的十三种适普修行法，圣光冥想，大型战争傀儡设计图，浮空城核心，魔网……还有许多许多来自地底遗迹的古老技术，甚至就连脚底的这片大陆，那在世界之外旋转的万界祭祀场，都是光耀纪元的遗物。
仅仅是从这些角度上来看，光耀纪元的遗产是如此的丰厚，让初始人口只有百万出头的星坠先民们在千年之内就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诺查丹玛斯毫不犹豫的相信，倘若不是有混沌残留的黑森林阻碍，各大人类聚集区早就能在百年前统一力量进行技术交流，然后发展出现在的魔能工业。
但与此相对的，光耀纪元也留下了无数的烂摊子——频发黑潮的黑森林，位于深渊周边的糟糕世界环境，联通众多混沌之地的时空通道，一个死掉的世界，无数邪恶的窥视，还有世界意志的敌视。
星坠纪元的人民就是这样，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中，利用上个纪元的遗产，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一步，这样的速度，即便是在多元宇宙中也算得上是快捷。
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面对注定要到来的灾难，那在几十年后到来的邪神，这样的进步速度还是太慢了。
诺查丹玛斯不禁想到了万界祭祀场，群星世界，那足以覆灭一个文明的虚空母兽，还有在其背后的瘟疫邪神。
这是足以令人绝望的力量……虚空母兽还好说，他与乔修亚联手就能灭杀一个，如今他们两都实力大进，即便是一人应付一个也应该不是难事，但谁知道这样的母兽究竟有多少个？瘟疫邪神的恶名仍在多元宇宙中传播，它手下的眷族集群数量很可能超过整个迈克罗夫世界人类的总和，倘若是这个邪神全力进攻迈克罗夫世界，那么他们应该如何应对？
要知道，这一次，他们可没有圣贤了。
如此想到，诺查丹玛斯转头看向身边的战士。
此时老法师已经与乔修亚走出了地底世界，来到了地表之上，此时仍是深夜，银色的月光混杂着极光，夜空绚丽非常。
诺查丹玛斯知道，这所谓的极光，其实并非是自然现象，那正是自己身侧这位传奇战士存在所造成的异象之一——强大的磁场即便是被压制，仍有部分会影响周围的世界，它干扰高空的磁场，令极光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天气都会出现。
自从离开了那古朴的大地神殿后，乔修亚一直都很沉默，这次大地神力事件并没有诺查丹玛斯他们想的那么严重——比如说，世界意志脱困的后手，但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是知道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钢之蟒迈克罗夫几乎是以自己的存在为代价，朝着世界周边发送求援信号，只要能够让它脱困，它就愿意将世界之力奉上。
由于并不专精于召唤学和降灵学，诺查丹玛斯并不知道这所谓的世界之力究竟有多大，能够吸引怎样的存在，但看乔修亚那严肃中带着一丝期待的表情，老法师就明白那绝对是足够棘手的敌人，想来也是，会对世界之力感兴趣的存在，即便不是传奇，也定然是和虚空巨兽差不多，与传奇没什么差别的超凡存在。
“值得注意的是，迈克罗夫世界已经位于深渊周边，附近有着强大实力的世界很少。”
这时，乔修亚突然开口了，他就像是自言自语，随口说出自己的推断：“周围的世界大多都和当初的迈克罗夫世界一样，火焰渐熄，只有少数是正常的世界，这种地方可孕育不出强者，也只有那些深渊领主和在附近巡游的虚空巨兽值得提防。”
“那也足够紧张了。”
因为乔修亚曾经说过，所以诺查丹玛斯也知道此时的七神还有其他种族的神明为了封印世界意志，如今无法出手，甚至还可能需要部分人去保证封印的安全，老法师轻轻的摇头道：“只要有一个存在穿过封锁，那么它就有可能让世界意志突破封印，传奇的力量你我都知晓，只要倾尽全力，摧毁位于地底的封印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而已。”
实际上，这裂谷便是明证，乔修亚全力出手，在短短的十几秒内就撕裂了一条深达数千米的局大裂谷，假如他将力量集中，只是单纯的为了破坏封印，这速度和深度还会更快。
“假如有个哨站就好。”
如此想到，诺查丹玛斯轻抚自己魔导书的书脊，他的语气带有一丝压抑：“观星所虽然能够观察周围的世界，但是它的观测目标太大，并没有办法看见你我这样人形的传奇强者……倘若有个位于虚空中，能够清晰捕捉到强大能量波动的哨站，那么进行防御准备也轻松许多。”
“这正是对外探索部建立的意义，在我的设想中，对外探索部的第一个任务并非是寻找生命世界，而是在迈克罗夫世界周围建立大量的预警哨站。”
乔修亚随手一指，银色的光辉便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光幕，他平静的说道：“想要开拓远方，至少后院不能起火，等到这次解决钢之蟒事件后，便是对外探索部正式启动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战士转身，对诺查丹玛斯微微点头，他颇为感慨的说道：“凛冬堡学院我基本没管事，都是你在进行协调……它很成功，如果没有凛冬堡学院培养的大量技术人员，对外探索部的底子压根不可能这么快的搭建起来。”
“那是自然，别的不说，单论培养学生，整个世界除了巴巴罗萨，其他人都别想和我比。”
难得听见乔修亚这么直接的吹捧自己，诺查丹玛也是丝毫谦虚，他颇为自得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但随后，却又叹了口气：“可惜，目前只有一个凛冬堡。”
此时，两人已经一路慢走到了北乌拉尔平原的边缘处，能够看见前方有无数草原野兽魔兽正在被凛冬堡学院的学生们引导，前往位于另一片草原开辟的特殊试验区，这些学生的实力并不强，无法像是第一小队或者龙人少女莉莎那样进行高难度任务，所以学院安排的这种大型活动就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轻松得到积分的途径。
两位传奇强者远远的观察着这些虽然还年轻，但运用魔法斗气都是很娴熟的学员，但并没有靠近，站在远方，乔修亚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道：“为什么只有一个凛冬堡？”
战士的语气十分疑惑，他注视着这些可以说是未来希望的年轻人，语调中带着不解：“前段时间我就想问了，凛冬堡模式如此成功，你应该在帝国的其他地方多开一些类似的职业者学院……就算那些地方因为没有传奇强者，发展会比较缓慢，但也比没有好。”
这的确是乔修亚觉得比较奇怪的一个地方，凛冬堡学院在这五六年来，虽然吞了摩尔达维亚领大量的流动资金，但反过来，它也为摩尔达维亚带来了大量的利益，乔修亚作为领主，完全不把钱当钱，在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资金的情况下想扩展城市就能扩展城市的底气就来自于凛冬堡——就算是其他地方的职业者学院无法像摩尔达维亚这里发展的这么完美，但也不应该没人尝试。
对于这个问题，诺查丹玛斯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乔修亚，这个帝国并非是人民的帝国，而是皇帝，贵族还有超凡者的帝国。”
诺查丹玛斯直接指出了最本质的问题：“除了你这个对权利毫无兴趣，压根不管事，没有任何威胁的传奇强者，任何在地方建立的职业者学院都只是单纯的给当地贵族提供他们当本地霸主的力量，而无法将这力量扩散至所有阶层。”
“不，我不是，我……”
听到这里，乔修亚皱起眉头，他啧了一声想要反驳，但仔细想了想，只能承认诺查丹玛斯说的的确没错。
而他也明白，这也是为什么伊斯雷尔想要进行改革的原因——就如同前世想要工业化，就必须将土地和农民从地主手中解放那样，想要达成超凡世界的超凡力量普及化，就必须要将拥有超凡天赋的普通人从贵族和超凡者手中解放。
“但我们有三位传奇强者，伊斯雷尔更是帝国皇帝，我以前就想问了——如果想要改革，我们随时能杀光任何不愿意配合的贵族，把整个帝国从头到尾清扫一遍，甚至都不需要三天时间。”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必要时，杀的人头滚滚也是无可奈何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没功夫让这些人慢慢的转变思想了。”
说这话时，乔修亚语气漠然，仿佛压根就没有把人命当一回事——他的确愿意守护世界，愿意抵抗混沌，但这可不代表他是什么圣母，他愿意守护的，是那些无力抵抗不可阻挡灾难的弱民，而并非是那些有着力量，却影响着世界进步的阻碍者。
当然，对于那些无罪的，他并不会真的杀光他们，但全部关押起来用物理手段改造思想，乔修亚自认为还是做得到的。
“那有什么用。”
对于乔修亚简单粗暴的方法，诺查丹玛斯只是无语的摇了摇头：“你能掀翻压在人民身上的山，将他们从贵族的手中解放，给予他们改变命运的力量……但那又如何，你掀不掉人心中的山。”
“乔修亚，你看看这些学员。”
顺着老法师的话，乔修亚重新看向那些正在导师的指令下，进行各种工作的凛冬堡学员。
这些年轻人服从指挥，工作一丝不苟，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对对方一视同仁，没有人觉得自己比对方差，也没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是多年来凛冬堡学院中一直奉行的准则：身份毫无意义，能力才是第一。
“你大可问一问，这些看上去已经没有贵族平民之别的学员，问问他们未来的理想是什么。”
诺查丹玛斯的语气平静，但是乔修亚却能听出一丝寒意和愤怒——对于这个问题，战士并没有真的随便挑一个人去询问，因为他早就知道答案。
“他们想成为大人物。”
摇着头，乔修亚如此说道：“学会了魔法，就等于贵族，成为了骑士，便能为帝国开疆扩土，当上了牧师，便能统领一座教堂，然后管理教区，最后成为主教，大主教，那也是和伯爵乃至于公爵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听完这个回答，诺查丹玛斯闭上了眼睛：“是的，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他们现在的平等，是觉得对方未来都是大人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乡，都是统治平民，固化阶级，令平民几乎没有上升空间的‘统治阶级’……所以贵族才会与平民欢声笑语，伯爵之子才会和猎人之子勾肩搭背。”
乔修亚头一次听见诺查丹玛斯如此压抑自己情绪的声音，他感觉到对方就如同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但是很快，老法师就重新平静了下来，他冷眼注视着这一切，然后露出了冷笑：“就是这样，谁都知道，传奇强者有改天换地的力量，你我联手，即便是将整个大埃阿斯山脉从地图上抹平也不是难事，杀些贵族土霸王比翻掌还简单……但是不开民智，不让民众觉醒，掀翻他们心里的山，他们就算拥有了超凡力量，也不过是成为新的压迫者。”
“开民智吗。”
对此，乔修亚却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他回忆起了历史书上曾经写过的那一场场在思想与信念上的战争，他忽然惊觉，迈克罗夫世界这个在他眼中颇为原始的社会居然也走到了这一阶段，而这一阶段的第一步似乎就要在他眼前发生。
“普及知识，全民扫盲，义务教育，初中便开始进行的集体政治教育……”心中闪过前世种种刚刚开发出来的教学方法，乔修亚不禁沉默了起来，他并不知道当年的革命究竟是怎样发生，又是怎样成功的，但他却知道，开启民智势在必行，只是他不知道，如此大范围的改造世界到底合适不合适。
归根结底，前世并没有超凡力量，倘若一切照搬，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这个世界是魔法和斗气的世界，和前世农民和地主的关系完全不一样……
因为知道的更多，所以在这个时候反而会迟疑。
“我们有资格为人类选择未来社会的方向吗？”
乔修亚如此问道。
“你错了，乔修亚，我们从未替人类选择他们未来的道路。”
说到这里，诺查丹玛斯反倒是嘴角翘起，他仰头，看向璀璨的星空与极光：“不久前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让我一直铭记于心……你说的没错，我们只是带领着他们向前，来到这一步。”
“然后，人类选择了这条路。”
“……哈哈哈哈，居然用我的话来回复我。”
听罢，乔修亚先是眯起了眼睛，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但很快，他颇为畅快的笑了起来：“我还在为你们担忧，但是现在看来，你和伊斯雷尔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对吗？”
“是。”
简短的回答道，诺查丹玛斯也笑了起来，而在短暂笑声过后，老法师的话语再次响起，令乔修亚微微一愣：“就在几天之后。”
“这个消息本来早就打算告诉你了，不过因为你前往远南参加友人的婚礼，所以就没有打扰。”
诺查丹玛斯与乔修亚对视，他诚恳的说道：“拉德克里夫伯爵，那时请你务必到场。”
“让我们一起，注视着新时代的来临。”
第三十章 我将注视着这个国度 7000
暴风持续的自正北方奔涌而来，夹杂着异常的炙热与金属铁腥。
阴沉的天空被黑色云衬托着，伊斯雷尔·戴尔蒙德站在东班尔特高原中心的巨型瞭望台上，看着湿热的潮气顺着铁灰色的地平线延伸——暴雨降下，泊泊小溪化作汹涌的大河，因一个冬季而干竭的湖泊也重新蓄满，积水在黑绿交杂的大地上不断扩大，枯干的树木抽出新的嫩芽。
春天来了，但这春日却不同于以往，自南向北的暖风因数日前某位传奇的力量而倒卷，自北乌拉尔平原涌来的炽热烈风混合着湿冷的春雨，逆着千百年的规律回到了帝国中央的赫尔迦莫斯平原，它甚至还没有止步，甚至来到了西山与帝国边界的班尔特山脉。
帝国皇帝看着雨水在自己的头顶降下，倾盆大雨击打在瞭望塔的顶棚，也击打在正在逐渐扩大的魔能基地上，被命名为‘天启’的虚空战舰生产基地地表建筑已经越来越多，它们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着数以吨计的魔晶石，排放出五彩斑斓的烟雾，雨水将这些烟雾击落在地，形成了一团团各色的水洼。
魔力的彩光在地面流淌，宛如彩虹，伊斯雷尔注视着大地，注视着自己的帝国，他的目光能够扫过整个帝国的疆域，自南部要塞黑森林至极北冰原茫然海，只要伊斯雷尔愿意，他就能全部看清，无论是林中避世的德鲁伊，还是山中隐居的村民，他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唯有一点，他看不清楚。人心。
在这样暴雨的下，大部分辛勤的小市民并不会出门，唯有那些因为特殊原因，不得不在外工作的家伙还有运送物资的商人会咬牙冒雨前行，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特别喜欢这样的天气……不，他们喜欢任何一种天气，只要不是平平安安的晴天。
伊斯雷尔能够看见，就在赫尔迦莫斯平原的南侧山区，有一队载着纯化卡曼白草粉的商队正在暴雨中赶路，四位护卫穿戴皮甲，骑着马在雨中警戒，而被保护在中央的龙车无视风雨，大步跨越崎岖的山路，朝着已经距离不远的城市跑去——但就在能够远远眺望到城中灯火的时候，伴随着道路两旁的林间传来的悉悉索索声，几十个穿着散乱，武器破烂而不统一的人在哨令声中蹦出，他们大笑着朝马车冲锋，麻木的双眼眼底潜藏着疯狂。
但凡眼前有值得一试的猎物，盗匪从不在意天气。
登基数十年，伊斯雷尔原本觉得他对自己帝国境内的罪恶已经知之甚深，无论是勒索老人，榨取保护金的黑帮，还是压迫平民，强夺处女的贵族，他都已经见识了许多，就算是在军中，也有着压着阵亡报告，大口畅饮兵血的恶徒，对于他们，皇帝陛下也不是第一次处死，但是这一系列的行动仿佛毫无意义，拂去帝国表面的一层阴霾，却能看见更多涌动在深处的黑暗——私欲、习俗、潜规则，血脉、人情、利益使然……整个制度仿佛就是孕育罪恶的温床，就算是杀了一批，还有第二批，第三批，永无止境。
人类社会本来就不是完美的，它只是在能够延续和过得去之间徘徊，寻常的王国数百年更替一次，有着传奇的帝国也难免偶有衰败，它天生就满身疮痍，自然不可能长出出什么完美的花。
在自己因为暗伤而只能逐步迈向死亡的那些岁月，伊斯雷尔颓废不堪，他苦笑着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俯视着自己手下的大臣和领主眉来眼去，对兽人的战争结束了，那些因为战争而崛起的新兴贵族们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失去权力，他们贿赂大臣甚至是皇子，通过各种手段想要发起对西山或者东部平原的战争。
——随他们去好了。当初的皇帝陛下是如此想的，他没有时间一步步的去修正帝国，甚至已经懒得在意帝国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反正他已经铲除了兽人，将这个与帝国缠斗了四百年的庞然大物送下地狱。伊斯雷尔自觉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担得起一个大帝的名号，整个迈克罗夫大陆向前追溯几百年都没有像他这样丰功伟绩的皇帝。
但是，现在，星坠837年，3月10日。
伊斯雷尔的双眼中闪动着神性的光辉，他的背后映出一连串的符文数据，淡蓝色的数据流如同瀑布一般涌动，仿佛正在计算，矫正——伊斯雷尔注视着远在千里之外的盗匪冲向惊慌失措的商队，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于是，伴随着疯狂涌动的符文数据，他的意志化作天罚之光，令耀目的金光跨越了空间，成为了比烈日更加炙热的炎箭，千百炎箭刺穿阴云，随着雨水凭空降下，将所有盗匪在痛觉都来不及传达的刹那化作飞灰。
看着这一幕，伊斯雷尔嘴角翘起。
他发现自己其实还能做的更多。
“嘶啦——”不远处，剧烈的时空波动泛起波澜，伴随突兀出现在身后的幽蓝色光芒，两股令人战栗的庞大气息降临，在这瞬间，整个‘天启’生产线都停顿了一瞬，因为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魔力都因为两者的降临而冻结，不在听从使用者的号令。
但是伊斯雷尔并没有转头。他知道来者是谁，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伊斯雷尔知道身后的两人中有一个是他最忠实，最亲密的战友，而另一个也是最值得争取的友人。
“诺查丹玛斯老师，拉德克里夫卿。”
伊斯雷尔站在瞭望台的最顶端，注视着远方的一切：“我的梦想已经快要实现了。”
“你的梦想，不是带领着所有人走出世界，走向星海的彼方吗。”
单调而没有情感，仿佛就像是铁与铁摩擦而出的声音传来，这是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的声音，圣贤的传承者，天赐的英雄，他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乏味而缺乏情调，带着能令普通人战栗俯首的恐惧灵气，他唯有战斗和家人相处时才稍微有点感情，像是一个人，而不是哪来的死神。
“怎么，虚空战舰造出来了？”乔修亚的声音听上去颇为轻松，一他步步靠近，最后来到了伊斯雷尔的身后。对此，皇帝陛下嗤笑一声：“带着谁走向彼方？一群骗子，强盗，小偷，懦夫还有虐待狂吗？带着一群疯子走出世界，可不是我的梦想。”
“一步登天，这样纯粹的梦我不会做，我只会慢步走向我想要的目标，即便是用尽我的一生。”
一开始，伊斯雷尔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感慨，但越到后面，他的声音就愈发坚定，直到最后，他的声音就和平时说话一样平静，但无论是谁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在逐渐加热，沸腾，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正以这位皇帝中心扩散：“一切都应该感谢你，拉德克里夫卿，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帝国，就没有这个天启基地，就没有信息终端和魔网——自然，也就没有现在的这一切和现在的我。”
“你曾和我说过，为什么我不立刻下手去改革？因为我知道，时候还没有到，将一批人洗下去，还会有另一批人站出来，罪恶就和芦苇一样，你折断了它，来年会长的更高，强者自然会压迫弱者，正如同一个阶级必须压迫另一个阶级。”
“那么现在，时候到了？”战士疑惑的声音传来。
“时候到了。”伊斯雷尔缓缓点头。
“让他看看吧，我们这些天来奋斗的成果。”
一直沉默不言的诺查丹玛斯突然开口，他笑着站到了皇帝陛下的身侧，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奇形怪状，由不知名金属打造而成的钢条，乔修亚能够看出，那是一根棱柱的一半，而另一侧，伊斯雷尔也从手中取出了一根同样的钢条，他从老法师手中拿过另外一半。
——这是信息终端！但是为什么这么大？！看着这一幕，战士突然反应了过来。
而就在乔修亚明悟的瞬间，伊斯雷尔合掌，将两者合二为一，顿时，一道淡蓝色的光辉从这根棱柱的下端射出，那是完全由符文组成的数据流，其信息量之大，即便是乔修亚也无法在瞬间解析。
能够听见伊斯雷尔平静的声音：“乔修亚，看着吧。”
“变革的时刻到了。”
顿时，这位于天启基地最中心的瞭望高塔开始震动，台顶的钢板开始旋转着向外凸起，形成了一座高台，高台的中央浮现一条深邃的通道，一束和棱柱同样的蓝光从通道最底部射出，与这‘钥匙’的光交融。
【信息终端·编号00-00，最高管理员权限介入，开始履行一号计划。】
【最高管理者-代号伊斯雷尔，能量波动确定，灵魂共鸣确定。】
【计划开始——】
【愿您能如太阳一般照耀世界。】
伊斯雷尔手中的金属棱柱已经在高强度的能量冲击下液化，但这并非是毁灭，反倒像是回复了它原本的形态，蕴含着淡蓝色光芒的银色金属在皇帝的手中翻涌变幻，犹如永不可测度的人心般莫测。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一切已经准备完毕，高耸的瞭望台如同有着生命一般变幻形态，在早已确认好的法阵程序运行下，三位传奇看着这巨大的魔能机械开始变形，伴随着钢铁与钢铁摩擦带来的杂音，还有魔力共振产生的微鸣，瞭望台的下半部分脱离了巨大的钢铁基地，它在庞大的魔力支撑下悬浮在半空，并且不断的朝着高空上升。
乔修亚与诺查丹玛斯站在不变的瞭望台顶端，两人没有在意正在上升的高台，他们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这高台中心的那个人身上——而就在此时，皇帝陛下摊开了手掌，他手中的液态金属开始缓缓浮起，然后在半空中急速展开，化作了一个仿佛由光芒组成的王座，伊斯雷尔凝视着这个王座缓缓落地，镶嵌在早就为它预留好的高台上。皇帝坐上了自己的王座。
随后，他下达了自己的第一个指令：“展开全侦测镜头。”
【遵命，至高管理者。】
没有感情的声音以纯粹的信息语言回答着他，而下一刻，伴随着无形的能量波动扫过帝国各地的每一处，无数道光幕就这样在伊斯雷尔的眼前展开。
满头疑惑的乔修亚睁大眼睛，他与诺查丹玛斯一起注视着这些光幕。
赫尔迦莫斯平原尽收眼底，从永歌湖至托马斯峡谷，自塔塔罗斯高原至大埃阿斯山脉，整个帝国西北的每一个地域，每一座城市都映入眼帘，即便是山村与地底的矮人都没有遗漏，战士甚至能看见放牧鼹鼠的矮人正在挖掘一条通向地底深处的通道，而那里与另一个地底空腔只有咫尺之遥。
南部要塞，自北地倒卷而来的湿热空气还未抵达，但阴沉的黑云已经在天空北方浮现，要塞中的军民家属正在急忙收回衣架上的一切，免得好不容易洗净的衣物被脏兮兮的雨水打湿，东南沼泽，厚实的灰色云层正在缓缓移动，就仿佛一座座云山那般，有闪电在其中穿梭，部落中的居民对此习以为常，继续自己的日常生活。
帝国东部沿海，石湾港的海面上倒映着夕阳金色的余晖，如同最纯净的真金那般动人，海浪层层叠起，已经能看见海平线上逐渐浮现的星辉，远方的海岛上，灯塔的光芒正指引来往的商船避开暗礁，顺利前往各自的方向。
整个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有名无名，无论是有人无人，即便是只有魔兽肆虐的黑森绝地，即便是人满为患的商业之城，都有数目众多的光幕反映着其中的每一丝变化，帝都三山圣城，莫尔莱宫之内，有银发的皇后皱起眉头，她感觉到了有熟悉的视线，但却不知道来源何处，古老的妖精之岛的城堡中，空荡荡的元素之柱上空无一物，原本驻守的妖精早已离开此地，随着某个少年在帝国各地流浪。
陪着家人旅游的剑士，在北地山脉中乱逛的龙人少女，趁着战士不在跑到茫然海游泳的坐骑，兢兢业业完成任务的第一小队，和银发少女一起在城中闲逛，购买杂书的人工智能……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切都在这些无尽的光幕中。
“我并非贤者，也并非圣者，我和诺查丹玛斯知道，开启民智便是改造社会的第一步，但是在这第一步前，我必须击碎所有的阶级，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人与人之间注定有高下之分，注定有压迫与被压迫者。”
王座之上，伊斯雷尔渐渐变得漠然，带有重重回音的声音响起，他的语气冰冷，浓厚的杀意在词句中浮现：“我想了许久，只能想到唯一一种方法。”
“那就是我来做压迫者——唯一的那一个。”
神性的光辉在伊斯雷尔的双眼中跳动，皇帝原本深邃的瞳孔开始逐渐转变为纯粹的光——此时，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两团金色的烈火，仿佛太阳一般烧灼着所有与其对视的人，伊斯雷尔坐在王座上，注视着所有的光幕，他轻声道：“感谢你，拉德克里夫卿，你带来了魔网，带来了虚空战舰生产线，我们联手制造出了这计划的最后一步——一个覆盖整个帝国的监控网络。”
而就在这时，乔修亚也明白了，他抬起头，看向虚空，他的瞳孔中也闪动着银色的光芒，他看见了有无数道符文光链正自帝国各地升起，然后前往虚空中的某一处，那是帝国最近才刚刚完工的虚空战舰一号，伊斯雷尔将它和整个生产基地命名为‘天启’，天启号上有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核心终端，它接受散布在帝国各处的侦测法阵信号，然后转达到伊斯雷尔的王座之前。
那时的战士还不清楚为什么他要起这个名字，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难怪服务器总是时不时的崩溃……明明有好几个传奇强者日夜加固维修，原来都是你在实验。”
乔修亚喃喃自语道，他转过头，看向伊斯雷尔：“诺查丹玛斯肯定是你的同伙，巴尼尔和威廉他们也知道？”
“毕竟是我出资建造信息终端，他们只是遵循职业道德，没问我在干什么罢了。”
伊斯雷尔对乔修亚微微点头，以示隐瞒的歉意，但他随后便伸手指向光幕，轻声说道：“看啊，拉德克里夫卿。”
“这些无处不在的罪恶。”
顺着伊斯雷尔的话，乔修亚看向光幕，而就在此时，最表层的那些光幕镜头齐齐一变，化作了无数与之前不同的影像，而战士在看见它们的第一眼，就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不可抑制的怒火自他心头升起。
他看见了潜藏在整个帝国之下，被繁荣的表象所掩盖的罪恶。
那是横行于荒野深森之间，劫掠商队和落单旅人的盗匪，无数名单上的失踪者正是因他们而生，数不胜数的老人失去了他们的子女，无法计数的孩子失去了他们的父亲，一家又一家的商队因为他们而破产，千百人因此家破人亡。
那是隐藏在和睦的笑容下，在荒野老林中队同伴出手的冒险者，他们佯装成和善的外象，带着经验不丰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新人前往人迹罕至的野外，然后在睡梦中将他们一一杀死，他们收割着他人的梦想，丰满自己的钱袋，满手的血腥无法令他们有丝毫愧疚，只能让他们发出不屑的嗤笑。
除此之外，还有隐藏在密室中，自以为无人知晓的贵族，已经试过了一切刺激，尝过了一切珍馐的他们心中滋生出了恶魔，在狩猎野兽和魔物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后，他们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同族，于是，每个月，每个星期，甚至每一天，某地贫民区都会失踪那么一两个少年少女，某个山村就会有一批人被蒙面的骑士掳走，他们的结局便是在城堡血腥的地下室中变成‘新奇’的材料，满足这些人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暴虐欲望。
“贩卖人口的黑帮，调教女奴的商人，迫害平民为乐的贵族，解刨人类为兴趣的法师……他们自以为隐蔽，自以为有保护伞，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以高利贷为名，拖行着哭喊少女出家门的恶棍正在讥讽这一家的愚蠢；使用魔法药剂破坏奴隶心智，借此重塑人格的奴隶商人满脸兴奋；鞭打领地的农民，喜欢听见骨骼碎裂声的贵族畅快的呼喊着，顺带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而实验台上，不打任何麻痹药剂，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他人极致惊恐眼神的魔法师露出了非人的笑容。
伊斯雷尔冷漠的声音在瞭望台中回荡，坐在王座上的皇帝陛下发出了一声冷笑：“但现在，全都在我眼中——帝国的法律——我将审判他们。”
他伸出了右手，凌空虚握，顿时，伴随着猛地增强的能量波动，光幕中浮现的每一处罪恶衍生之地都迎来了自己的天罚——炙热的烈炎之矢自天而降，精准的杀死了所有的盗匪，所有的恶徒，黑帮的老巢众多麻木的旁观者震惊的眼中化作火海，奴隶商人的总部在天火中塌陷，贵族的宅邸在精准切割的激光照射下被大卸八块，包括贵族本身，而法师塔中的魔法师更是凭空自燃，在下一个还未被解刨的实验体不知所措的眼神中成为一地黑炭。
无数为恶者在临死之前还在恐慌的注视上天，他们口中正在祷告，对神忏悔自己的罪恶，但是帝皇的怒火不会因为这无力的忏悔而减弱分毫，当死之人就应如枯草，在火焰中化作灰烟。
“三十天。”
做完这一切，突然，伊斯雷尔用提起的声调大声道：“只要材料足够，天启基地便能生产一艘二级空中巡洋舰，它能搭载四台高能魔晶集束炮，并作为中转站，承载我的力量，三十个三十天后，我将建立起一个覆盖全帝国的监控和打击网络，只要是能看见的罪恶，我就能派遣飞舰，或者直接镇压。”
“究极的反乌托邦……”
而这时，乔修亚却在轻声自语着这样一个词汇，因为他是用地球上的语言说出，所以无论是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切的诺查丹玛斯，还是平静的伊斯雷尔都没有听懂，就在两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时，战士微微闭上眼睛，然后他睁开眼看向伊斯雷尔，沉声问道：“这就是你的选择？伊斯雷尔，用绝对的力量压迫整个帝国？用信息终端监控所有人？”
“是的，这就是我的选择。”
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伊斯雷尔露出了无比坚定的表情，他睁大双眼，与乔修亚对视：“再也不会有犯罪，再也不会有压迫，盗匪将绝迹，黑帮将全部进监狱，所有虐杀平民的贵族都会被我处以极刑，任何企图谋杀的罪犯都会被我烧成飞灰——我是传奇强者伊斯雷尔，我有能力这么做！”
“这世上将不再有阶级，平民可以安心的生活，商队可以不用担心谋和和强盗，正直的人可以昂首挺胸，卑劣的人只能下地狱，这就是我所想要的！”
乔修亚凝视着伊斯雷尔的面容：他想从中找出哪怕是一丝的私欲，但是他没有，皇帝从内到外都没有分毫私欲，他言行一致，所说既所作，没有丝毫的破绽——假如这真的就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呢？
“这是绝对的强权。”
战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心中涌起很多思绪，乔修亚头一次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的权利将会衍生绝对的腐败，伊斯雷尔也绝不例外，但是另一方面，他却相信一位传奇强者的意志，伊斯雷尔说他能办到永远的公正，那么拉德克里夫就愿意相信他能办到。
矛盾吗？并不，信任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
“诺查丹玛斯老师，拉德克里夫卿。”
似乎是感受到了乔修亚复杂的情绪，伊斯雷尔收缓了声调，他注视着眼前的光幕，用带着重重回声的声音道：“我知道，这种绝对的强权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现在，我的确感受到了‘力量’带来的‘正义’。”
坐在完全由信息终端凝聚而成的‘天启之座’上，伊斯雷尔在已经距离地面一万两千米的高空瞭望台俯视大地，俯视他的帝国，汹涌澎湃的神性之光自这位皇帝的身上涌出，伊斯雷尔缓缓闭上了双眼，一个巨大的，仿佛齿轮一般的黑色圆环圣徽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是强权与正义之神的圣徽。
无疆天界，某个伟大的意志微微震动。
“神觉醒者……”祂轻声喃喃道，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迈克罗夫世界，但随后，祂便转移了注意力，继续沉浸在融合无疆天界的过程中。
而迈克罗夫大陆，东班尔特高原的上空，伊斯雷尔再次睁开了双眼，如同太阳一般燃烧的双目释放着令人无法直视的辉光。
“在我所预想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座位。”
皇帝如此说道：“我将注视着这个国度。”
“直到它成为我所想的那样。”
第三十一章 移动的群星
“嗒，嗒。”
慢步走着，乔修亚来到了王座的侧面，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伊斯雷尔一起俯视大地。
这里是距离地表一万两千米的高空，瞭望台已经完全展开，由老法师设计的浮空悬翼正在汲取周围的元素力量维持稳定的悬浮，四排金属与水晶锻造的叶状飞翼散发着朦胧的彩光。再往上，便是稀薄的大气，在那里只有以太元素游荡，诺查丹玛斯也来到战士的身旁，三人一起注视着已经被拉伸至极限的地表世界。
在这里能够眺望大半个帝国，森林、沙漠、沼泽、山脉、平原，在这广袤的国土上拥有几乎所有种类的生态群落，即便是裸露的熔岩区也能在风蚀沙漠周边找到踪影——而无论在哪里，都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智慧生命生存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有了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比这更加古老，数以亿计算的人类在这块大陆上繁衍生息，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真是疯狂。”
注视着世界，乔修亚开口了，他说道：“一个几十岁的老男人说要监管四分之一的人类，并扬言要铲除所有压迫和罪恶……他以为他是谁？”
“正如你所言，这只是一个疯狂的老男人，和他老师一起做的梦。”
王座之上，伊斯雷尔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清除第一批罪人之后，诺查丹玛斯老师将会在整个帝国普及义务教育——而学校就建立在那些领主和黑暗原本的府邸与巢穴上，他们的财富皇室分文不取，将全部用在这方面上面。”
“再等到巴尼尔和威廉两位大师正式受聘为我国特研所导师，进一步简化信息终端的材料和构造，它也会成为帝国子民的标配，16岁成年后在各地政府登记信息将会成为全新的成年礼——贵族仍然存在，但是特权来源于贡献，他们可以奢侈挥霍，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和功劳。”
“我们不会展开大屠杀……我们会维护社会的稳定。”
一旁，诺查丹玛斯轻声道：“伊斯雷尔只会处死犯了罪，但却没有受到惩罚的人，普通的民事刑事案件他都不会插手，那是属于执法部门的工作，而我将会尽可能的培养出大量拥有正确价值观，世界观的年轻人……伊斯雷尔不可能永远坐在这个位子上，他们将会成为新社会的支柱。”
皇帝和老法师谋划了许多年，但是一直因为第一步都无法走出而困顿在帝都无法行动，但是现在，机会来了，拥有信息终端与浮空战舰，他们的影响力可以覆盖到整个帝国，这两个人知道，旧社会是极难改变，甚至无法改变的，所以两位传奇强者便粗暴的使用自己的力量，将旧社会彻底镇压，毁灭，然后从头建一个新的。
而这一过程只需要三十个三十天。
疯狂到了极点，这种速度，除了魔法与剑的世界，除了拥有可用一己之力，镇压千万大军的传奇强者的世界外，无论哪里都办不到。
乔修亚默然不语，而王座上的伊斯雷尔微微转过头，他看了一眼战士，于是严肃的表情微微变化。
皇帝用奇怪的语调道：“你笑了。”
“拉德克里夫卿……你居然笑了。”
一边说着，伊斯雷尔的嘴角一边上扬，他先是哼了一声，然后低声笑了起来：“你刚才还说我是个疯子——乔修亚，你比我更疯狂！”
而一旁，乔修亚的确在笑，他笑的挺开心，很自然，不是嘲讽，也不是刻意的做作。
“疯子也并不是全都是坏人。”
他如此说道，战士微微闭上眼睛，他双手抱在胸前：“大家都会做梦，梦里的东西千奇百怪，但你们两个是为数不多想要去实现梦中事物的家伙，更是稀少无比，能够完成梦中事物的家伙。”
或许是因为来自星际时代的傲慢，在乔修亚原本的概念中，迈克罗夫世界的强者的实力足够强大，但在其他方面都不过是魔法封建时代的人，可从老教皇那句‘你理解光吗？’开始，一直到后续东海贤者的‘质灵转换’，迦兰诺德的‘生命造物’，所有的一切都大大出乎乔修亚的预料之外，，一直到现在，伊斯雷尔与诺查丹玛斯联手，准备再造新社会，直接将一个封建领主时代的帝国，直接提升到现代文明社会的地步。
每一位传奇强者的理念，都令乔修亚为之惊讶惊喜，他们的眼界并没有被时代所束缚，反而走的很远很远……他们不仅仅自己有着梦想，还希望别人也有梦想——
伊格尔为了维持世界的秩序耗费了一生的时光，而以他的实力，毁灭整个世界大概只需要五分钟，迦兰诺德大可不管精灵，自己走最适合自己的自然之路，但她还是决意与整个种族一起朝着未知迈步，诺查丹玛斯和伊斯雷尔更不用说了，一个皇帝，一个皇帝导师，皇家法术协会会长，还都是传奇强者，他们原本就是最大的剥削者，最上阶级，没有任何人能够压迫他们，但这两人仍然时刻思考着如何让所有人都得到真正的解放。
“听着，伊斯雷尔，诺查丹玛斯。”
睁开了眼睛，乔修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为肃穆，他转过头，看向两人，战士一字一顿，用最为严肃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你们的决心，也不认为你们会马上被腐蚀……但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正确，两个人也会被产生迷茫——哲人王不存在，永远公正也是，正如大地母神一般，神也有着私心，帝国和它的亿万子民不是你们的玩物，用来玩一场‘集权社会’游戏的玩具，所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说到这里，乔修亚顿了一下，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会把你们打醒的，假如你们的梦偏离了你们原本的轨迹。”
“呵……哈哈哈哈哈，有你这句话，实在是太好了！”
而一旁，听见乔修亚的话后，伊斯雷尔却是真正的大笑出声，他已经没有眼泪，也不会因为难以呼吸而捧腹，但他依然做出了这个动作，只因为得到了认同。
——这样，我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场。
——就算出现了错误，走向了岔路，也有足够有力的朋友前来阻止我，乔修亚，你的这份保险，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啊！
而乔修亚也笑了起来，三人大笑许久之后，伊斯雷尔和诺查丹玛斯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你说的不错。”皇帝看着乔修亚，他微微点头，欣慰的说道：“拉德克里夫卿，我不可能永远‘正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偏离了自己的道路，那么请务必过来打醒我。”
“这正是我们叫你前来的目的。”
……
东班尔特高原，诺查丹玛斯与乔修亚在流动的虹光雨水中漫步。
“污染很严重了，高强度的魔力辐射会将这片土地侵染的寸草不生，沙漠化是可以预料的事情，甚至晶化都有可能发生。”
看着魔能机械喷吐着彩虹一般的魔晶石粉尘，乔修亚扫了一眼地面上流淌的污水，然后继续自己慢悠悠的步伐：“我倒是忘记了工业化必有污染。”
“特研所设计了一种特殊的史莱姆，它能吸收这种特化的混杂魔力，一个半月后大概能正式投入使用。”
和乔修亚一起在雨水中漫步，诺查丹玛斯摸着自己的胡子，他的目光悠远：“而且我和伊斯雷尔挑选东班尔特高原，正是因为这里渺无人烟，就算污染严重，也暂时影响不到人口密集的平原区。”
“你就放他一个人在上面？”
“他又不是随时可能失控的炸弹，就让伊斯雷尔一个人冷静冷静吧，他还没驯服神性呢。”
两人随口闲聊着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其中的内容从远东群岛正盛传的海贼王宝藏一直到西山某个家族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哥哥娶侄女，女儿嫁给父亲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为了血脉的纯正，那些术士家族从不在意伦理。
“贯天白塔和我们有过研究，如果只是为了保证血脉百分之百的纯正，只需要通过死灵学技术进行克隆就好，没必要乱伦的。”
诺查丹玛斯摇头点评道：“近亲交配诞生的子嗣有一定可能会是低能儿，实际上，西山之所以这么混乱，就是因为没有几个术士家族能持续出产可以一统大陆的天才。”
“说来我一直奇怪，戴尔蒙德家族中的龙血也就罢了，那些妖精血脉是怎么来的？”
谈起血脉方面的问题，乔修亚也是忍不住啧啧了几声，不过他也想起了戴尔蒙德家族当初也是西山的一员，只是在纪元初期就带着领民来到了北方，然后居然成为了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我的意思是，爱情当然无关种族，可是大小……”
“你真的以为他们会做爱？”
顿时，诺查丹玛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毕竟是个老头子，对这方面的话题没什么顾忌，老法师先是憋了一下，但还是笑了出来：“所谓的妖精血脉，只是说他被妖精凭依过——你知道妖精是纯粹的能量之躯吧？他们的结合是在能量和灵魂方面的，那样可以大大的提升双方的战斗力，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被凭依过的人，灵魂和能量自然会产生变化，变得与妖精类似，进而达成类似血脉传承的效果。”
原来是女武神的那一套！乔修亚瞬间就明白了所谓的凭依是怎么回事，这么说来，到也真不奇怪，妖精就是这么随便的种族，无论是性格还是繁衍方法，真的是简单随性，这么说来，那个被妖精喜爱的六皇子，说不定就是完全继承了这种凭依变化的血脉。
两人继续走着，离开了天启基地的范围，乔修亚停下了脚步，他说道：“好了，大师，就送到这里可以了，我自己会飞回去的。”
“那可非常远。”
“对你我而言并不——而且偶尔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就在乔修亚打算一步迈出，起身离开的时候，诺查丹玛斯却忍不住开口说道：“等等。”
乔修亚转头看向老法师，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平静，目光也没有波动，谁也无法看出他正在想什么。
“乔修亚……你对我和伊斯雷尔的选择怎么看？”
迟疑了一会，老法师还是痛快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虽然认同伊斯雷尔，但只是相信他而已，你并没有说出对我们计划的看法……无论对错，你是的的确确的强者，我们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建议。”
“看法吗？”
乔修亚眨了眨眼睛，困惑了一瞬，但很快，他给出了回答：“无所谓。”
“无所谓？!”
“嗯，无所谓。”
乔修亚点了点头，但是诺查丹玛斯却难以接受这种回答，他皱起眉头，向前走了一步，他极其严肃的问道：“这就是你的回答？无所谓？这事关北方帝国所有的子民，事关亿万人的未来——道德，秩序，善恶，正邪，一切都在里面！”
“不，我的无所谓并不是不在意。”
对于老法师的激动，乔修亚摇了摇头，他思考了一会，然后给出了回答：“听着，诺查丹玛斯，我不在意人类的未来怎么样，他们是在乌托邦中幸福安康，还是在反乌托邦中麻木不仁，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在这方面，人类应当自己审判自己，亦或是自己拯救自己，至于他们是自灭还是重获新生，我都不在乎。”
仰头看着高空，夜空璀璨，无数明星闪烁于魔潮之光中，双月照耀天地，令整个东班尔特高原泛起一层薄纱银辉，乔修亚凝视着群星，他能够看见，在席卷多元宇宙的庞大能流中，有五颗星辰正在改变轨迹，它们正在缓缓移动，朝着迈克罗夫世界靠近。
齿轮正在转动，河流正在流淌，因为大地的怨恨，群星移动它们的位置，只因它们想要如此。
“善恶的立场，正义与否，对于真正的敌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是邪神还是深渊领主，都不在意人类究竟是集权还是民主。”
看着移动的星辰，乔修亚的双眸中闪烁着银光，他轻声道：“对于它们来说，唯有毁灭与被毁灭。”
诺查丹玛斯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战士，他头一次感觉到眼前之人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对方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他已经有些看不懂了。
但实际上，战士的想法向来很简单。
“你们是皇帝和他的宰相，需要思考人类的未来，社会的稳定，制度的持久……而我只是一个战士。”
乔修亚不在注视群星，他低头，看向诺查丹玛斯，战士语气温和的说道：“我是一切混沌与邪恶的敌人，它们的死神，它们的毁灭。”
“仅此而已。”
第三十二章 这很乔修亚
星坠837年，3月17日。
迈克罗夫大陆的局势日日变动，毕竟世界各地的势力派别数以千计，即便是再怎么聪慧，再怎么经验丰富的分析师也无法完全的预料每个势力的情况变动，但即便是如此，最近这一个星期的某些变化，还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不需要分析师来为众人答疑解惑，即便是不识字的普通人也能从日常食物价格和城内气氛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息。
首先，便是从都动静最大的北方帝国开始——自37年3月10日开始，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氛便笼罩在整个国家上空，根据可靠消息来源统计，在10日当天，便有超过172个地方黑帮，53个商会被来自天穹的烈火完全摧毁，但令人惊异的是，那气势汹汹，仿佛陨石一般的天火只是精准的杀死了这些黑帮和商会的主要干员，类似扫地工，厨房帮厨，前台柜员大多都没有死，在震惊和不可思议之余，整个帝国赫尔拉莫斯平原周边的气氛都为之一清，当地的平民虽然看似压抑，但实际上已经在家中开了好几次庆祝会。
除此之外，还有具体数量无法统计，但估算超过二十位贵族突然暴毙，更多的附庸死亡，而某些大贵族家中子嗣的死亡更是数不胜数，这一套连锁反应导致他们的领地陷入了数天的混乱，但来自中央皇室的军队马上就入驻他们的领地，暂时代理了当地的政务，顿时，整个帝国的贵族群体产生了巨大的慌乱，他们怀疑是皇室准备对自己动手——但就在这些人准备聚在一起讨论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一大队来自贵族法庭的审查官便将这群贵族关押了起来，等待他们的，是法庭的审判。
整个北方帝国如今看似混乱，实际上乱中有序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操控着这一切，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和他们的爪牙顿时收敛了不少，而本来在乡村和偏远地区肆虐的黑帮，大商会和奴隶贩子几乎都被一网打尽，普通民众除了一小部分恐惧‘天火’会砸到自己脑袋上外，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将‘天火’当成救星甚至是神来崇拜，在原本黑帮肆虐最严重的西部沼泽聚集地区，已经有了‘天火神殿’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存在。
本来，这种针对贵族和地方黑恶势力的大规模打击应该会成为其他人类聚集地的谈资，贵族会谴责，中小型势力会排斥，大势力会思考如何学习，但这个时候，却没有多少人蹦出来调动话题，因为全世界各地如今的情况都非常复杂。
因为北方帝国大规模建造魔能工厂的行为，东部平原也立刻展开了学习——作为法师聚集地，东部平原的技术力本就是天下第一，即便是北方帝国的魔能工厂也是邀请了贯天白塔的高阶法师前去合作设计的。如今，看见魔能工厂大规模普及造成的生产力飞跃提升，无论是贯天白塔还是其他法师势力都忍不住了，在最近的这几个月内，一座座小型，大型的魔能工厂建立了起来，因为有北方帝国这个例子，所以他们并没有走弯路。
但很快，魔能工厂的副作用也随之出现……在没有极意级强者的城市，并没有人能够随时处理工厂造成的空气污染，魔晶粉尘被普通人吸入肺部，堆积长时间后会造成可怕的内脏纤维化，甚至是晶化现象，而被渗入特质魔力的土地也很难长出普通的庄稼，即便是长出来，大多也都是五颜六色，一看就知道不能吃的玩意。
帝国的工厂，比如北地，要不就是建立在有极意，甚至传奇强者的城市周边，要不就是建立在荒凉的雪山冰原中，即便是污染也影响不到普通人，帝国最大的工业基地集群甚至在压根没有人烟的东班尔特高原，在这方面，完全是一片大平原的东部平原并没有足够荒凉的地方集中建设，错从复杂的组织关系更是让他们无法联手，所以以贯天白塔为首的法师组织现在暂时关停了大部分工厂，正在加紧研究如何减少排污。
东部平原因为工厂污染而焦头烂额，而西山诸国现在正在探索深渊——三年过去了，地底磐石矮人与夜精灵的战争渐渐落幕，磐石矮人成功独立，占据了地底空腔的一角见过，而夜精灵在失去了底层工作人员后陷入了一定的混乱中，诺大的夜精灵王国很可能会分裂为好几个小国，但无论是哪一方，都已经与地面诸国有了联络，而地底世界探索第一人，‘罗曼大公’正在与磐石矮人联手，双方已经达成大方向的协作合约，雄心勃勃的大公在得到了地底世界的大量财富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自己戴上王冠。
除此之外，西山矮人本部与远南精灵的永恒之湖也都派遣出了以三位极意强者带队的使节团前往地底世界，作为同族，他们想要尽快与这些失落了千年的同胞联络，而夜精灵与磐石矮人因为目前处于战后虚弱期，自然是对一切好意来者不拒，双方达成了共识，磐石矮人和夜精灵作为两足的支脉，并入了大族谱中，而作为收获，磐石矮人获得了矮人神匠锻亲自出手锻造的‘神锤岗达尔岚’，虽然名为锤，但它实际上是一个大型工业机床，能够为磐石矮人的建设打下足够牢固的基础。
而夜精灵也获得了自然导师亲手创造的‘无光之木’，这是一种特殊的生命母树，可以依靠夜精灵的荧光池生长，作为回馈，精灵和矮人也都分别获得了一部分遗失的古代传承，还有地底特殊的各种造物，资料库丰富了不少。
远南，远南王国终于稳定了下来，虽然国土和实际控制范围缩小了一大半，但是王室依然存在，老国王退位，新国王即位，作为新的统治者，新国王开始尝试与商业联盟进行战略上的合作，对黑森林与远方海域进行探索开发，如今合作正如火如荼。
至于七神教会却相当沉寂，除却又派遣了一队圣骑士前往大陆各地剪除肆虐的魔物外，就没有任何动作，但七神教会本来就是这样不问世事的风格，所以众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对于平民而言，事情的确就是如此，世界正在越变越好，虽然偶有过于突兀和危险的改变，但并非是不能适应，无论是魔能工厂，制度变化，还是地底世界的出现并无法立即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可他们在十几年后就会逐渐发现，这些看似无所谓的东西正在改变整个世界。
而对于有一定实力的超凡者来说，他们的感受就明显许多了。
整个世界正在戒严。
这是最为直观的感受——无论是帝国，东部平原，西山还是远南，所有大势力都在进行紧张无比的战时准备，贯天白塔的中层法师觉得他们或许要与鱼人开战，而帝国大臣已经问了好几次他们的皇帝陛下是不是打算打回西山，毕竟戴尔蒙德家族的起源之地就在西山，而精灵，矮人等大族中也有疑惑的声音流传，他们并没有什么敌人，上次戒严还是四五年前的龙祸。
“冕下……您召集吾等七神大祭司们回到圣山，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远南远海，埃达灰岛，七神圣山顶峰大神殿之内，一位白发苍苍，但浑身肌肉仿佛蛮族狂战士般，将白色祭祀长袍撑得快要炸裂的老祭祀颇为疑惑的询问伊格尔。
而在他的身后，有六位风格各异，或慈眉善目，或冷峻沉默的祭司，他们身上涌动着玄奥而强大的气息，一眼看去，居然所有人都是极意高阶的强者。
此时的老教皇正坐神殿尽头的白椅上，他抚摸着手中权杖，出神的看着天际，而听见了这位肌肉祭司的询问，他垂下头，用颇为和善的语气道：“朗斯顿，别这么着急……你们作为七神神殿在各地的总负责人，应该知晓七神现在正在无疆天界的消息吧？”
“我们自然知道。”
在场的七位大祭司齐齐点头，他们是仅次于伊格尔的七神教会高层，和各大圣殿骑士团团长，他们才是掌握教会实权之人——当然，作为七神的虔诚信徒，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些全力，平时这些大祭司都在巡游各地教堂神殿，检查当地神职人员是否合格。
“那么你们也应该知道，无疆天界将与我们的世界融合……而在这过程中，神将全力以赴，祂们没有余力出手抵抗大魔潮之外的力量。”
老教皇仅仅是说了一句话，便有祭司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皱起眉头，震惊的说道：“那么，冕下你的意思是……会有来自其他世界的力量会阻止诸神降下无疆天界？”
“为什么，这对他们又没有好处！融合失败，愤怒的神明必然会出手！”
“陛下们虽然低调，但这并非人人可欺。”
伊格尔静静的看着在场众多大祭司因为这消息而紧张的讨论，等到讨论渐渐平息的时候，他再次开口说道：“倘若是平时，自然没有任何存在敢于袭击有着神明和众多传奇守护的迈克罗夫世界，但倘若七神无法出手，大部分传奇也被某些东西牵扯，无法脱身呢？”
“倘若，我们的世界中也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意图不轨，随时毁灭地上的一切呢？”
顿时，神殿中沉默了。所有的祭司都知晓地底封印的存在，听到这里，他们也隐约明白了敌人究竟是看准了哪一点前来袭击。
“七神的祭司们。”看着众人的表情变幻，伊格尔轻声道：“我们还有十天，还有十天来准备应对所有的意外，现在，圣山研究部门正在进行一项大工程，拉德克里夫伯爵，元素掌控者巴巴罗萨都都参与其中，但是我们缺少一些关键的东西，所以我才见你们从世界各地召集而来……‘它’的完成，需要你们的帮助。”
“至于十天之后……十天之后，便是战争。”
“最多十天，很有可能，十天不到。”
极北冰原，茫然海海岸线，乔修亚与身旁的巴尼尔与威廉散步，他们虽然看似轻松，但语气严肃，战士看着冰封的沿岸与远方翻腾的海水，用清晰的声线说道：“十天之后，无疆天界将与迈克罗夫世界完全契合——对钢之蟒的封印将成为一个克莱因瓶，它永远无法脱困。”
“到那个时候，即便众神因为化身圣者，而没办法拥有全盛时期的战斗力，在我们的帮助下也足以击溃一切来犯之敌。”
“所以说，我们必须要撑过这十天吗？”
因为被邀请至帝国特殊研究所，进行信息终端的普及化实验，一脸疲惫的巴尼尔轻声喃喃道，而另一旁，精神不错的威廉却是皱起眉头：“这样的话，我们绝对不能让战斗发生在靠近迈克罗夫的虚空之中，传奇强者的力量足以震撼时空，这会对封印造成莫大的影响！”
“你们不用担心太过担心这方面。”
说到这里，乔修亚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安心，他抬头看向虚空，意有所指道：“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好了，我有充足的计划和准备，保险万全，他们绝对没有办法影响到七神完成封印。”
“……这话，有点不太‘乔修亚’。”
一边散步，巴尼尔和威廉一边露出奇怪的表情，两人小声喃喃道，而乔修亚微微一愣，他没听懂这两人究竟想要说什么，但随后，他便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总而言之，世界各地的大势力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精灵平定了内部矛盾，而七神圣山也正在筹划某个大工程，准备迎接战争，我们最核心的要点，就是让众神在这十天内不受干扰的完成封印。”
“或者说……”
说到这里，乔修亚哼了一声，他看着天空，淡淡的说道：“如何在这十天之内，击溃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第三十三章 决战前夕
星坠837年，3月23日，西山，黑暗降临。
自天际西侧第一缕浮现的阴云开始，大团大团厚实的云层正从西至东扩散，夕阳的光芒被如墨黑云吞没，只剩下些许余光将半个天空染成了深沉的紫色，栖息在西山黑森林周边的魔兽仿佛嗅到了什么可怕的味道，它们纷纷抬头看向天空，只见苍穹不知何时已是雷霆纵横，阴云翻涌。
随云而来的是风，西海洋流带来的海上水气正以每秒二十米的速度朝着群山与森林盖来，它们被西部的众多高峰所阻挡，所以化作了一团团庞大的积雨云，而伴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雷鸣，无数硕大的雨点犹如冰雹般砸落，磅礴大雨带着无以伦比的气势冲刷着世间的一切，洗涤着。
这便是西山春季特有的‘暴雨季’，在暴雨季中，即便是魔兽也会退回巢穴，静待暴雨结束，更不用说比魔兽更脆弱的人类了，如非必要，即便是在野外的冒险团也会寻觅一个地方驻扎，以防迷失在黑暗冰冷的雨水中。
这是壮阔和沉闷的季节，因为暴雨，无数干竭了许久的山道和峡谷开始有溪水流淌而随着时间推移，众多山间的小溪开始汹涌，最后化作了一条条奔流的大河，森林之间，无数看似平常的干裂土地开始迅速的吸水，膨胀，最后化作泥泞的湿地与沼泽，在泥土中沉寂了半年各种湿地魔物与昆虫开始从休眠中复苏。
暴雨季的西山和旱季的西山完全是两个世界，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巨龙也不敢随意误入森林和山峡，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时候有多少奇异的生物苏醒，它们又拥有何种可怕的能力，有大富豪悬赏暴雨季特有魔物的标本，可就算是他挂上十五万叶丽尔金币的高价也常年无人问津。
但是，就在这个奇妙又可畏的季节，在这片被西山众人熟知却又完全不了解的大地上，有一个负剑的人影正行走于暴雨之间。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兜帽长袍，背着一把仿佛是制式铁剑的男人，他行走于暴雨间，但衣物却没有丝毫被打湿，并非是雨水被力量所排开，而是雨滴穿过了他——能够看见，无数硕大的雨滴如同穿过幻影一般，穿过了这个男人的身体，但他却又并非虚影，每一次踏步男人都会在地上留下清晰可见的鞋印。
矛盾至极情况发生在他的身上，但却莫名的和谐，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男人一路行走，沿途的所有魔物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事物，它们纷纷脸色大变，惶恐逃离，即便是黄金级的大魔物与极意级的魔物之王都没有丝毫迟疑，它们熟悉这个男人的气息，因为在数十年前，这个男人曾经手持单间斩杀了它们的先祖与父辈，整个西山各地都留有他斩杀邪教徒与魔物流出的剑痕与血迹。
来到了黑森林的中央，男人摘下了头套，露出了自己的真容——他的身材很高，大概超过了两米，寻常壮汉在他面前就像是少年一样，但他的身材却偏于削瘦，英俊而沧桑的脸庞也因此如同刀削斧劈，显得过于冷峻，蓝色的眸子更是加深了这一点，他有一头浅紫色的长发，在脑后束了一条长长的马尾，男人将背上看似平平无奇的铁剑拔出，就这样随意的站在大地之上。
银槲之剑的持有者，米斯特汀之主，圣剑使，西山剑圣，拉莫特·泰尔南站在倾天大雨之间，他虽然一动不动，但方圆百里内的野兽魔物都开始仓皇的逃离——剑圣对此不以为，他抬起头，看向阴郁的天空。
“我准备好了。”
拉莫特如此说道，他看上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随即，一小块浅白色的光幕出现在了他的身侧，能够看见其中七神教皇伊格尔严肃的面容：“拜托你了，泰尔南。西山是当年世界的中央，西山封印也是昔日诸神封印的主核心，只能由你出手。”
“无需担忧，身为人类，这是我的职责。”
点了点头，剑圣淡淡的回复道，随即他仰视着仍然黑暗的天空，喃喃自语道：“要来了。”
而就在下一瞬，一缕纯白色的光刺破了阴沉的天空，如同利刃一般划开了厚重的黑云，它从暴雨中垂落，如同登上高天的纯白阶梯——但随即，更多的光依次涌现，一道又一道白光仿佛利剑一般从天上直插大地，仅仅是短暂的数秒，原本黑暗阴沉的西山光明普照，无数仿佛来自天堂的光射入人间。
不，并非是仿佛，因为那就是来自天界的光，来自神的光。
圣剑使拉莫特·泰尔南注视着这千百道如利剑自天际尽头垂落的神之光，他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在他的淡蓝色的双眸中，能够看见世界的尽头正在缓缓的凸起，迈克罗夫世界边缘的空间正在扭曲，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虚空中一点一点的靠近，要融入这个世界那般。无数光从凸起的空间裂缝中射出，照耀着这片雨水中的大地。
那是一个世界——无疆天界。在大魔潮的推动下，原本悬挂于迈克罗夫世界周边的诸神之地正在缓缓的融入主物质世界，它原本应当是一次毁天灭地，令整个生态圈完全颠覆的大撞击，可在星坠纪元众神的协调下，它正在平和的融入整个世界。
看着这一幕，剑圣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剑，在他的手中，平平无奇的黑铁之剑正在燃烧，炽白色的火焰中，一把难以用言语形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剑的‘事物’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那是一道虚影，一个只有平面的影子，无论以何种角度去看它，它都是一条微不可查，仿佛完全没有厚度的线，这线之所以能够被人观察到，只是因为它正在发光，锐利无比，仿佛能切断一切的剑光照亮了大半个黑森林——拉莫特拿着这一把‘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剑光透过他的身体，没有产生任何阴影，剑圣手持锋锐到没有厚度的利剑，然后反手将其插入大地。
顿时，炽白色的光纹浮现在黑褐色的大地之上，它贯穿了泥土岩层，地壳熔岩，它穿过了地幔，来到了地底的最深处，一个巨大无比，仿佛熔岩球的‘茧’上。
茧正在震动，它就仿佛是世界的心脏，带动熔岩的脉搏，这心脏浮现着层层黑气，肉眼可见的诅咒与混沌气息蔓延，堕落的符文在周围的岩浆海中依次浮现。
此时，它正在扩散着波动，一道又一道凡人微不可查，但对强者而言清晰可言的信息流正在发出，对着虚空无尽扩散，可就在这时，一道炽白色的强光刺破大地，驱散了无尽的咒怨与黑气。
以剑圣拉莫特·泰尔南为源，一道光芒下至地心，上至天顶，来自无疆天界的神圣之光因为这剑光而确定了坐标，无数白色的圣光开始以剑圣为中心聚焦，从远方看去，就像是无数条光柱正在收拢，最后化作一道白色的线刺破苍穹，穿透天空与大地，它链接着虚空与地心，犹如制导的路标，令整个无疆天界朝着相应的方向坠下。
而就在此时，北地，王座之上的皇帝站立起身，他来到高空瞭望台之外，在那里，有一头黑红色的巨龙正等待着它，伊斯雷尔立于龙首，他手握龙枪，大笑着与自己的巨龙聚集着力量，然后做出了与剑圣同样的动作——顿时，焦灼的烈日之辉自天而降，激活了北方地底的巨大封印。
远南，老教皇站在圣山之顶，他手持权杖，在山顶顿了顿杖柄，一圈圈半透明的光圈散发，圣洁的气息跨越千万米的距离渗入大地，包裹住了远南海底的庞大印记。
东部平原，元素掌控者站在贯天白塔的最顶层，整座白塔就是一个巨大的楔子，它深入地下，尾端延伸至不可计数深度的地底，元素掌控者启动了这原本由七曜议会看守，但经过了白塔法师数百年改良的古老法阵，瞬间，磅礴的元素之光在白塔底部形成了一个绵延数百里的庞大法阵，它延伸至地心的周边，压制住了这方大地的法阵。
耀眼的光芒自天空的顶端射出，照亮了星坠837年3月23日的黑夜，这光犹如晨曦，点亮了这个时代，魔潮可能为迈克罗夫带来的最大改变正在化作现实，无疆天界正在融入这个古老的世界。
天界降于世间，所以，即便是没有太阳，深沉的暗也被驱散。
天亮了。
以迈克罗夫世界为核心，周围的时空界域中，泛起了阵阵微不可查的浪潮，但与此相反，剧烈无比的悸动传递到了周围虚空世界中的所有强者心中，这悸动是凌驾于一切的压迫，是足以封印神明，封印世界，将万事万物彻底镇压的气息，此时的迈克罗夫世界犹如黑暗中浮现的黎明，清晰无比的告知周围的黑暗，邪恶与秩序自己的‘存在’与‘强大’。
沉寂千年的古老文明正在苏醒，他们正在恢复上古的荣光。
辽阔虚空，无尽世界，千千百百或是强大，或是弱小的文明与存在被惊动，它们感受到了这光芒，所以发射哨卫，架设法阵，企图观察远方虚空的光之源头，时空乱流中，虚空巨兽转过头堪比山岳的头颅，异界的神祇沉默不语。
“那是昔日照耀万界的光芒……”
“达纳尔罗斯应当避让。”
“他们苏醒了……和黑暗一起，魔潮带来了新的时代与纷争。”
“我们何去何从？”
虚空之中，为数不多自千年前灾难中幸存的遗民战栗着，他们并非因为那光芒而恐惧，而是恐惧自远方回溯而来的黑暗，昔日的战争似乎没有终结，秩序与混沌的纷争仿佛要再次在它们的身侧展开，而它们仍然无能为力。
“时候到了。”
龙眠深渊，黑龙之王刻阿诺睁开了自己的龙瞳，目光森然，它抬头仰视剧毒之海上空厚实的黑云，仿佛能够看穿虚空：“龙神正在前往迈克罗夫世界，如果我们想要加入，这是最后的机会。”
蓝龙之王瑞提亚沉默着，它想起了自己两位友人，巴尼尔与威廉提出的忠告，绿龙之王博纳尔摇了摇头，但却也没有做出答复，对此，冥海龙冷哼一声，随即撕裂了空间，时空裂缝旁空间的碎片散落，它已消失在了深渊。
虚空之海，庞大的巨兽在光芒的照射下，转动着自己庞大的躯体于原地徘徊，它似乎正在犹豫，但很快，名为利维坦的巨兽做出了决定，它摇曳着自己躯体，朝着光芒的源头急速飞去。
第六深渊，两个黑影从泪谷要塞中飞出，它们周身翻飞着黑灰色，如同墨水一般的波动，两圈震荡的时空波动覆盖在它们的周身，在令众魔战栗的威压中，两个黑影消失在了熔海火狱满是黑灰积云深处。
“嗡……嗡嗡……”
某个被绿色彻底覆盖的世界，一团仿佛由无数青苔，真菌和触手组合而成的巨大‘海葵’状生物正在拔起自己的根系，它比一整个山脉还要庞大的躯体此时如今开始分裂，它十分之一的躯体在令世界战栗的灵能波动中浮起，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长满了触手的山丘，如同浮在天上的山岳，沉闷而单调的嗡鸣震荡大气，纯净无比的钢之力开始扩散。
而在某个没有天空，大地，只有纯粹以太的世界中，一头狰狞的野兽环绕着一颗小行星，这颗纯黑色的小行星是这个世界除却野兽外唯一的实体，有着仿佛龙一般的头颅，却有着十几颗仿佛光点般的眼睛，而如同巨蟒一般的长条形躯体令它和一般的龙完全不同——沉眠在以太界中的怪异巨龙听见了来自远方一声又一声的杂音，它感受到了穿透万界的光芒，所以，它苏醒，巨龙睁开数十对眼睛，它甩动足以环绕小行星的巨尾，令整个以太界掀起风暴。
五颗星辰移动，它们穿过黑暗的虚空，朝着迈克罗夫世界靠近，而无数强大的存在注视着它们，他们观望着这五颗星辰的动作，倘若那光芒的源头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强大，那么他们便会出手，但假如与之相反，他们将会带领自己的人民离开这片虚空。
霸主的周围只有附庸，如果不是相同的强者，绝无结盟的可能。
而在迈克罗夫世界周边的虚空之中，乔修亚漫不经心的环视着诸界闪烁的星光，他不再关注身侧正在和世界各地传奇强者协调的伊格尔，战士看向虚空的一侧。
在那里，碎裂的空间畸变点中心，万界祭祀场释放出银色的光芒，多元宇宙象限传送法阵已经启动，万事俱备，接下来便是战斗。
“战斗要开始了。”
他轻声喃喃自语道。
“你说错了，拉德克里夫。”
而乔修亚的身侧，老教皇则是注意到了战士的自语，他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什么战斗……这是战争。”
对此，乔修亚哑然失笑，他点了点头，极其认同的说道：“你说的的确没错。”
转过头，战士环视诸界，每一个世界都绽放着清晰可见的星光，而此时，五颗星光正在移动，这意味着五个几乎能等同于‘该界’最强者的超凡存在如今正朝着迈克罗夫世界靠近。
战士对着虚空张开了双臂，仿佛正在迎接他们。
这就是战争。
它已经来了。
第三十三章 战争序幕
四百六十五年前，星坠372年，远南远海尽头的一座岛屿上，有五颗分别为不同颜色的龙蛋被摆在一个庞大无比的法阵中央。
这法阵由五个同心圆组成，它们层层叠加，有数以百万计繁复的符文顺着流动的水银转动，在法阵的中心，有一个古老的五首巨龙石像，围绕着神像，五头五色巨龙站在五个同心圆的圆心，这些巨龙有着长长的犄角，背部的双翼宛如钢铁铸就，元素听从它们的号令，强大的实力甚至令周围的时空都微微颤抖。
但与此同时，它们也都苍老无比，能够看见五龙身上坚鳞腐朽，灰化的岩质爪牙已经不再能撕裂猎物，而那连牙齿都快要脱落的口更是只能吐出魔法的咒文，再也无法噬咬强敌。
“我们的路是错误的……失落的三百年令我们遗失了太多典籍和知识，这并非是通往完美生命的道路。”
仿佛齿轮一般互相契合的巨大法阵缓缓旋转，岛屿之上，令神也为之讶然的魔力波动将天穹顶端的云搅动成了五色的旋涡，岛屿的正中央，看上去最为苍老的那头绿龙叹息一声，它用沧桑的古老龙语道：“我们的时日近了，将传承交给下一代吧。”
在场的其他四位巨龙都缓缓摇头，它们分别是其他四种五色巨龙，其中，苍老的黑龙轻轻摇头：“传承仪式马上就要开始，这或许就是我们间的最后一次会面了。”
“怎么，你怕了？”有龙笑着反驳道
“怎么会，看见五色龙的未来在我们手中诞生，这是多么美好的事。”
摇了头，苍老黑龙看着摆在他面前的这枚黑色的蛋——并非是蛋壳为黑才是黑色，而是过于浓郁的负能量不在反射光线，所以才是黑色，而在其他苍老龙族的身前，也都有各色的蛋，这是五色龙族自失落三百年后所有后裔中精英中的精英，每一枚龙蛋中的龙未来都必将天赋异凛，成就难以想象，更何况加上它们传承了不知道多么久远的传承，这些龙蛋的未来难以限量。
“五色龙需要自己的神，但五色龙更需要龙王……”
“吾之族裔——”
魔法阵的光芒愈发炽烈，随着魔法齿轮的不断推移，勾勒出法阵的水银开始沸腾，一片片银蓝色的云雾笼罩在五位老龙的身侧，它将龙与蛋链接，五色的光开始在老龙的身上熊熊燃烧，苍老的黑龙凝视着身前的黑龙之蛋，它祝福道：“你将拥有龙之利爪，不惧强敌，无坚不摧。”
一条光芒亮起。
“吾之子嗣——”
另一侧，翼膜都开始白化的衰老蓝龙笑着说道：“你将继承龙之大翼，不受拘束，无所畏惧。”
两条光芒亮起。
“后来者——”
冷漠的白龙低下头颅，眯起了双眼，它注视着眼前的龙蛋，轻声道：“龙之目交于汝，汝必能窥破万物。”
三条光芒亮起。
“吾之后继。”
体型最为庞大的红龙声如雷鸣，它即便是低下音量，也隆隆道：“你将得到巨龙之心，热情澎湃，永不停息。”
四条光芒亮起。
而最后，最为苍老，气息也最为强大的绿龙缓缓挺直自己的龙颈，它位于法阵的最中心，绿龙并没有对自己身前的龙蛋施加祝福，但第五条链接龙与蛋的传承光柱却正在逐渐亮起。绿龙看着身前并不知道正在遭遇的龙蛋，它想了许多——星界龙的历史，渐行渐远的另一支兄弟群族，沉重的过去，无法预见的未来，一切都令绿龙忍不住叹息，但最后，看着生机勃勃的龙蛋，它还是露出了微笑。
“吾等流亡之族放弃了自己的母亲，这个世界不计前嫌接纳了我们的先祖……但流亡者便是流亡者，我们有何颜面奢求更多，对后裔要求更多？”
“你无须继承什么……我的孩子们，你们只需好好的活下去。”
第五条光芒亮起。
五头苍老巨龙的身体开始熊熊燃烧，它们的身躯化作了粉尘，最纯净的生命能量和龙族无比高深的传承随着法阵的运转，涌入了五枚龙蛋中，而与此同时，五条磅礴如山岳，令苍穹为之震动的龙魂在法阵的四周盘旋，它们留恋的看了最后一眼世间，然后便齐齐转身，朝着法阵最中央，那头五首巨龙的神像冲去，五色的光芒自神像内侧亮起，仿佛正在接纳它们的归来。
这是历代龙王们的永恒归宿，也是它们的神
冥海龙刻阿诺飞行在虚空，它并没有紧随五色龙神的脚步，它只是单纯的在虚空中飞，朝着它的故乡，但却又被长辈时时刻刻教导那并不是故乡的世界飞去。
它生于迈克罗夫，成长于迈克罗夫，但五色龙并不是，这片大地和世界永远不是它的故乡，星界龙是永恒的流亡者，它们抛弃了自己的世界，辗转于多元宇宙，千百个世界拒绝了它们的入驻，无数个种族视它们为大敌，只要仍有一天五色龙无法洗净身上的罪孽，它们便永远无法得到安宁。
但是迈克罗夫接受了它们。
迈克罗夫视它们为己出，星界龙才得以苟延残喘。
刻阿诺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它向来都不喜欢思考这种东西……毕竟黑龙当年得到的祝福是龙之利爪，它只会破坏敌人，也只需要破坏敌人就好，至于现在的行动，它究竟是想要跟随着龙神抢夺一丝微不可查的机会，还是想要回到家乡，刻阿诺已经无法搞清楚了。
毕竟那可是迈克罗夫，曾经庇护过五色龙的迈克罗夫，有这事十几位神明和传奇的迈克罗夫，深不可测的迈克罗夫——那是倾尽五色龙一族的全力连一国都难以打下的迈克罗夫世界。
它究竟是想要为五色龙争取全新的未来，还是单纯的累了，想要死？
刻阿诺并不在意，它已经留下了传承——所以，此时的龙王没有任何畏惧，它飞行在虚空之中，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也前所未有的强大。
巨龙发出了悠长的龙吟，犹如一首古老的歌。
时空的彼端，乔修亚转头看向正在不断和迈克罗夫世界融合的无疆天界，两个巨大领域的交融释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光，他知道，在地面上的那一幕是何等的震撼——天空仿佛玻璃一般破碎，黑暗的虚空头一次出现在众生的眼前，而无以伦比的圣光犹如粘合剂，将一切动荡限制在了高空，与此同时，诸神的刻印宛如流星火雨，坠入世间。
那是神降的时代，是诸神的传承再次出现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剑圣能撑得住吗？他一个人维持了无疆天界和世界的引导信标，我看得出来，泰尔南是引导对钢之蟒封印的要点。”
乔修亚没有思考未来，他看着迈克罗夫世界，淡淡的问道：“我知道剑圣很强大，但他应该不精通这方面才对。”
“他恐怕是唯一能够做到这个事情的人了。”
对此，伊格尔摇了摇头，他低声道：“世界意志是没有实体的，任何有着实体的封印都只能暂时的封锁它，但总会被它‘渗’出，引发如今一切的信息流正是它渗出的结果。”
“但是，銀槲之剑米斯特汀却是它的克星——迈克罗夫世界的万物都难以伤害自己的母亲，唯有并非天然的人造之物才有伤害它的可能，圣剑使家族世代锻造的圣剑便是这样的东西，它并非由钢铁铸造，而是一片被凝固的，只有长和宽的人造空间，它没有厚度，能将被它剑刃击中的物质转化为和自己相同特质的存在，因此无坚不摧，即便是世界意志被击中，也会被迫坍缩为平面一段时间。”
“惰性的二维转换，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时你们就能构筑出一个完美的克莱因瓶封印，将钢之蟒永远囚禁。”
乔修亚沉默的听着老教皇的讲解，他点了点头：“很完美的封印，倘若没有外力干涉，它将在无尽的孤寂中等到清醒过来，或者消亡……倘若没有外力干涉。”
说着，战士看向了虚空，他有听见龙吟，乔修亚闻到了深渊的臭味，那是两个熟悉的气息，而在虚空彼端的不远处，三股强大无比的生命力仿佛太阳一般照耀着周围，虚空巨兽，超级生命，或者说其他的什么超凡存在也正在急速朝着无疆天界靠近。
至少六七个传奇级的存在，甚至还有一位不知踪影的神明，想要拦住这些存在不破坏融合与封印仪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集中力量拦住了一个，其他人便会立刻绕过堵截，但无论是乔修亚还是伊格尔都没有任何担心的样子，而在他们的身侧并没有其他的传奇强者，虚空中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躲藏。
难道说，他们想要以两人的力量拦住所有的强敌？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这么做，但并非是今日。
乔修亚扫视着虚空。
他早有准备。
黑龙刻阿诺已经靠近了迈克罗夫，它能够清晰的看见那个耀眼世界的光芒——黑龙的心无比复杂，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并不欢迎，甚至唾弃自己的家乡——但也正因为这种感觉，所以它便再次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得到‘那位’的权柄。
唯有获得了那个权柄，流亡的星界龙才有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世界，而不是寄居在‘别人’的世界，当个唯唯诺诺的鸵鸟。
而与此同时，它也感应到了来自其他方向的磅礴气息，那是并不输于它的强大存在，但刻阿诺并不畏惧——正如它当年得到的祝福，黑龙不惧强敌，无坚不摧。
强大无比的负能量侵蚀着时空，刻阿诺突破了混乱的时空乱流，它来到了世界的周边，略显秩序的时空界域中，黑龙抬起头，他看见了远方那庞大无比的世界，还有正在缓缓融入世界外壁中的黑色位面，强横无比的气息如同潮水，源源不断的朝着周围的多元宇宙拍去，展现着自己的存在，那是迈克罗夫文明再次苏醒的预兆，神降人间，神代再临。
而在那正在融合的两个世界之前，有着两个声音挺立，站在虚空之中。其中有一位是灰发白袍，手持权杖的老者，他浑身流动着近乎实体的浓稠圣光，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但和那平静的姿态相反，令黑龙感到‘死亡恐惧’的压迫之光正在源源不断的溢散而出。
而另一位，则是黑发赤眼的高大男人，他的身侧，光芒扭曲，时空的波纹正在哀嚎，他的一切都似乎很简单，无论是身体构成，能量要素还是控制的权柄，黑龙仿佛都能一眼看穿……可就算是看穿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和他短暂交过手的刻阿诺知道，只要这个简单又纯粹的男人站在这里，那么万事万物就只会有两个分明的结果——胜败，输赢，以及最简单，最质朴的两个字，生死。
两个人都非常强大，是远超普通传奇，专精于‘战斗’一道的传奇强者，他们的生命形态不为群族的延续，不为种族的进步，不为探索真理，也不为文明的发展，他们自私而孤独，但也无私又伟大，他们摒弃了其他的道路的可能性，选择了纯粹的力量，就是为了站在这里，和它们这些存在战斗。
但即便是如此，想要凭两个人就打算拦住他们所有人？刻阿诺不禁发出了嗤笑，人类的傲慢它早有理解，但却预料不到居然傲慢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其中有一位名为伊格尔，迈克罗夫的最强者，行走于人世的神明也不行。
除却黑龙之外，其他强大的存在也都到来了——虚空巨兽利维坦驾驭着足以深入恒星核心的重力场破开虚空，以太巨龙摇动着自己的巨尾，混乱的时空乱流于它而言不过是流动的水，只会为它提供助力，来源于某个未知世界的超级生命悄然而至，紧随在两个浑身闪动着空间波动的深渊存在之后。
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响应迈克罗夫钢之蟒呼唤而来的存在如今都已经抵达，它们自然也都发现了站在无疆天界前的两个身影，并对此感到疑惑不解。
而就在这时，远方，那个黑发赤眼的男子转过头，和白袍的老者说了一句话。
“我动手了。”
乔修亚转过头，他看向正急速朝着无疆天界靠近的强大存在们，战士看出来，其中有着他熟悉的存在，也有着陌生的存在，它们有的庞大无比，有点近似人形，但无一例外，这些存在的强大都毋庸置疑，它们都是一个世界的顶端。
乔修亚看着这一幕，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他的手中握着一颗银色的圆球，圆球中闪烁着仿佛星辰一般的辉光——在这仿佛由光芒组成的银色圆球中，多元宇宙的缩景正在浮现，一个又一个庞大的星河，星群乃至于光絮结构在其中浮现，面对着打算无视自己和伊格尔两人，直接去干扰无疆天界融合过程的众多强者，乔修亚握碎了这银球，顿时，银色的光充斥了迈克罗夫世界周边的整个虚空。
难得一次规划陷阱的男人露出了笑容。
“万界祭祀场启动——多元象限定位传送开启……预估坐标已确定，时空传送领域展开！”
在这个瞬间，原本毫无存在感，只是悬浮在迈克罗夫世界周边的半位面突然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威压，强横到令传奇强者都震惊的能量流玩弄时空，曲翘空间，一轮银色太阳的虚影出现在了虚空中，某个平静而淡漠的声音在没有空气的时空乱流中响起：“侦测到传送目标——7，强制传送开始。”
顿时，一股曾经凌驾诸天万界，令整个深渊都为之震荡的力量开始震动，在黑龙，虚空巨兽，以太巨龙和恶魔大君的身侧，在它们震惊无比的眼神中，一个巨大的黑暗空间急速扩张，其中有无数玄奥无比的星辉正在急速闪动。
拦截住复数传奇强者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着五倍于其数量的同等级存在，迈克罗夫世界虽然强大，但也并没有如此深厚的底蕴，所以，与其在对方选好的战场进行一场注定无法拦截成功的混战，不如让其他传奇在其他世界准备好相应的陷阱和准备，然后再用一股无法被阻止的强大力量将所有敌人都能扔过去。
乔修亚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并没有反抗，而是直接被传送离开，在临走之前，他耸肩道：“我走了。”
“去吧，活着回来。”唯一没有被传送的老人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微笑。
“你也一样。”
剧烈的时空波动闪烁，刹那，原本动荡混沌，被复数传奇的力量震荡的虚空渐渐恢复了平静，老教皇环视周围的虚空，他并没有因为敌人被成功埋伏而放松警惕，而就在半响之后，伊格尔抬起了头，他看向一片正在缓缓浮现出五种光芒的虚空。
世界的前方，行走于人间的神明抬起头，他平静的仰视虚空。
而虚空的彼端，五首的龙神缓缓浮现，它垂下五颗庞大无比的头颅，凝视着苍老的教皇。
第三十四章 谁这么倒霉
犹如被不可抵挡的浪潮卷入，时空在此时化作了巨大的旋涡，蕴含着点点星辉的黑色时空乱流在虚空中肆虐，将所有范围之内的异界强者卷向未知的目的地。
这时空浪潮是如此的可怖，以至于仅仅是余波，就击碎了漂浮在万界祭祀场和妖精乡周围的一些人工造物残骸，那些自上古时就一直漂浮在乱流中的造物残骸坚固无比，千百年的时光难以在其之上留下痕迹，时空乱流也无法将其抹灭，但在万界祭祀场足以横跨多元宇宙的庞大力量下，这些造物都在余波的扫荡下化作了粉尘。
而时空浪潮的内部，压力远超余波的中心，那六位传奇级的存在虽然被毫无前兆的强制转送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它们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能够将精金造物撕扯的粉碎的压力对超级生命们而言虽然沉重，但却无法摧毁，杀死它们，就在传送即将结束的那一瞬，一直居住在虚空中，对时空变动熟悉无比的巨兽利维坦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它重重的甩动自己万米长的尾部，击打在时空浪潮上，顿时，狂暴的引力场爆发，令原本规律无比的传送旋涡产生了剧烈的动荡。
借此机会，其他强大的存在也同时动手，想要终结这次不止究竟通向何处的强制传送，倘若反抗成功，那么说不定真的能让它们挣脱万界祭祀场的力量，但迈克罗夫一方从未小觑过自己的对手，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
万界祭祀场中央，正在主持这次超大规模跨界传送的诺查丹玛斯吐出了一口幽蓝色的‘血’，那是实质化的灵魂能量，被法术反噬而遭受重创的老法师狞笑一声，然后凭借自己与虚空战舰‘天启号’上大型服务器的联系，强行联动整个信息终端网络的计算力，硬生生的在剧烈的动荡中完成了法术。
北方帝国信息终端网络的计算力，足以实时监控整个帝国城市，村庄和野外中所有人类的动向，这等规模的庞大计算力就连传奇强者都不及，但是调动它的代价也很大，在完成了这个法术后，诺查丹玛斯顿时就一个腿软，跪坐在万界祭祀场巨大的银色太阳之下，而与此同时，统御意志也对所有正在等待对手的传奇强者发出了警告。
“紧急通告——因仪式遭到强烈抵抗，无法确保能否够将敌人分割——紧急通告，你们可能将遭遇复数对手！”
这紧急通告并非是用声音传播，强大无比的灵魂波动穿越时空，来到了所有正在等待的传奇强者耳中。
“无所谓，反正于我而言，对付谁都差不多。”
第七深渊，东海贤者法伊娜正在仔细的勘察着世界中央的战场，她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乔修亚昔日与教皇伊格尔战斗的痕迹，直到警告跨越时空而言，对此，贤者摇了摇头，她转头看向突然剧烈起来的时空波动，还有那隐约浮现的巨大长条状龙影——法伊娜突然发出一声轻咦：“奇怪。”
“这怪物身上，有以太和灵能的气息。”
“哼……是个大家伙。”
临近迈克罗夫世界的一个小型死寂世界中，一位身披精金铠甲，但手中却没有任何武器的矮人站在巨大的岩山顶端，他眯着眼，看着自天穹之顶坠下的巨兽利维坦，白发白须的矮人神匠神匠嗤笑一声，然后跺了跺脚——顿时，伴随着轰然响起的雷鸣震动，整座岩山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十几秒后，就在利维坦轰然砸落地面，将方圆数十里内的大地都震的如同潮水般波动时，由整座山峰和地底岩层形成的岩山巨人已经彻底站直，抖落着身上的沙尘。
站在岩山巨人的头顶，神匠再一次跺了跺脚，瞬间，这岩石巨人浑身上下的表层就这样化作了一层坚固的钢铁，反射着利维坦身上放出的能量之光，他轻声道：“不过巧了。”
“老朽我最擅长对付大家伙。”
“乔修亚说，我们并非必须要杀死对方……只需要拖住各自的对手，让它们无法干扰七神。”
虚空中，一个有着浓郁自然气息的半位面中，自然导师站在自己的领域之内，颇为疑惑的和出现在她身前的古怪巨兽——这巨兽如同漂浮的山岳，有着十几只巨大，仿佛章鱼一般的触须，背上满是各式各样的真菌与植物。迦兰诺德能看得出来，那只是表象，在那些真菌，植物还有触须的背后，才是这头散发着强横生命气息的异界巨兽的本体，可她却没有出手，而是眉头微皱：“很奇怪，你没有恶意。”
“那么你为何而来？”
而妖精乡中，四位妖精女皇互相对视，这些已经成为世界一部分的强大妖精各自具象化出了自己的化身——四色，差不多人巴掌大小的可爱带翼小人，她们颇为郁闷的说道：“奇怪……咱们这里怎么没人呀？”
“交给其他传奇了吗？”
“不啊，除却维持封印，阻拦敌人的几位外，巴尼尔，威廉还有其他的传奇正在虚空中巡视可能的其他入侵者……等等，难道说，那些人类看不起我们？！”
最为激动的火元素妖精女皇顿时怒火中山：“可恶！等我……”但还没等她说完，一旁最沉稳，但也最虚弱的土元素妖精女王打断了她的话：“别激动——应该是传送出错了，我们这里少了人，就代表其他人肯定要多对付一个。”
听到这句话，其他的妖精女皇眨了眨眼睛，齐声叹道：“可是为了避免敌人逃脱，万界祭祀场的力量封印了我们这些作为战场的世界，没办法支援呀……谁那么倒霉？”
而时空乱流中，恶魔大君海尔姆与萨鲁卡并不知道谁比较倒霉，它们只知道，自己并没有像其他袭击的异界强者那样，被直接传送到早就准备好的世界——在两位恶魔大君的周身，一圈圈时空波纹正在微微震荡，抵抗着万界祭祀场的力量。虽然它无法中断传送，但却能让传送中途的时间变得尽可能的长，让遭到突袭的恶魔大君们游反应的时间。
“陛下又预见到了……如果没有这一层深渊意志屏障，我们早就被抛到敌人的主场。”
聚精会神，调整体内能量流动，尽可能的完善自身战斗状态的虫魔大君萨鲁卡对着身侧的眼魔大君海尔姆抱怨道：“我说过，时候未到……想要入侵迈克罗夫，比如等到他们最弱小，最混乱的时候——陛下曾经预见到过他们的堕落与消沉，所以才定下了计划，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命运并非一成不变，预见的命运并非注定，迈克罗夫很强大，出现一两个能改变命运的强者并不奇怪。”
一旁，同样正在调整状态的海尔姆平静的回答道：“我们正是为了确认此事而来……也只有作为失败者的我们，才会被派来进行这种任务。”
第三十五章 因此而恐惧 5000
至于具体是什么任务……还能有什么？
迈克罗夫火种重燃，他们甚至还帮助柯洛诺斯世界的古龙重塑世界，毫无疑问，他们持有创世的要素，至少之一——无论是初始火种还是原初之钢，迈克罗夫人必有其一。
“找到它。”
没有躯体，只有一个影子存在于泪谷要塞的魔王如此说道。深渊领主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它必然在某位‘大君’的手中，可我无法预见究竟是谁……我需要更多的讯息。”
“海尔姆，萨鲁卡，你们上次的任务都失败了，并为第六深渊带来了沉重的损失——黑水城与熔岩舰队覆灭的责任，你们必须担起。”
魔王并不狂暴，魔王并不凶恶……恶魔之王，深渊领主是恶魔的统治者，它必须要强大，拥有能让暴躁，嗜血的恶魔们恐惧的力量，但这并非就意味着它一定要时刻如同野兽一般。实际上，与其正相反，魔王拥有足够的敏锐的思维和智慧，它时刻保持冷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带着一群疯狂的恶魔不断的朝着其他世界入侵。
海尔姆和萨鲁卡比起勃然大怒的歌利亚，更加惧怕此时眼前这位冷静做出判断的魔王，它们不由自主的垂下头，聆听自己的王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到那个人——至少，为我获得更多的信息。”
平静中蕴含着森然的声音传来，海尔姆结束了这段回忆，人形的眼魔大君感觉自己周身环绕的深渊意志屏障正在逐渐衰弱，源于魔王的力量正在被万界祭祀场不断的消耗，它们已经延迟了接近十分钟的传送时间，一切准备都已完了，也是时候去看看迈克罗夫人究竟准备了什么陷阱。
“走。”
吐出一口气，海尔姆撤销了周身环绕的屏障，然后在一瞬间就被汹涌的时空浪潮急速推向目的地，而一旁的萨鲁卡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两位恶魔大君就这样伴随着狂暴的波纹，降临至一个令它们感到异常熟悉的世界。
时空裂缝展开，视线豁然开朗——进入两位恶魔大君视野中的，是一个辽阔无比，仿佛无边无际的空之世界，它上无天顶，下无尽头，无数碎裂的石岛漂浮在半空中，流动的水聚集成球，缓缓的在整个世界中游荡。
而在所有空岛的上方，有一轮巨大无比的鲜红之月——它正燃烧着，发出炽烈的光芒，温暖的光令两位恶魔大君极为不适，又极为渴求，这矛盾的感觉顿时令海尔姆与萨鲁卡回过神来，它们已经知道自己究竟位于何处。
这里是血月深渊。
兜兜转转一圈，恶魔们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域……但这次不同，在刚刚来到血月深渊的第一瞬，萨鲁卡就猛地抬起头，能够自由变换各种形态的虫魔大君在一瞬间就转换为了最擅长防守的‘铁壁’姿态，它严肃的说道：“有人正在战斗！”
不用萨鲁卡提醒，海尔姆在第一时间也发现了这一点，它立刻在周身支起了一圈高能光速屏障，而下一刻，它们看向的方位就产生了一次剧烈无比的爆炸。
轰隆——嘭！
随着高处的一座石山轰然炸裂，化作漫天土末，能够看见，在血月深渊的高处，有两个强大无比的存在正在战斗，其中一方驾驭着宛如冥海一般的负能之力，而一方却没有任何异象——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异象的一方却正在压制着对方不停的进攻，只能看见那覆盖了半个苍穹的冥海狂涌，崩裂，它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凝聚，但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散，仿佛像是撞上坚固礁石的海潮那般。
“那些人心存怜悯，黑龙刻阿诺。”
而就在此时，两位恶魔大君才听见了它们两熟悉无比的声音——无论是黑龙的痛嚎，还是那冷酷似非人的人类腔调都是如此，柯洛诺斯世界的战斗萨鲁卡记忆犹新，而海尔姆也并非是会遗忘自己失败的那种人。
是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
而就在此时，那不耐烦的男声再次响起。
“巴尼尔和威廉的心中有着良知和善意——他们无法踩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龙蛋，也做不到使用魔法烧死龙巢中哀嚎着的幼龙，他们会因为你们的求饶，祈祷，忏悔，哭泣和哀求而无法动手，他们阅读过你们的文献，知晓你们的历史，所以会因为和你们的友谊手下留情。”
“但是我不会。”
声音自血月深渊的高处传来，仿佛来自上天的审判之音，两个刚刚结束传送的恶魔只能看见一个龙影猛地从天而降，撞在一座巨大的石岛上，霎时，这石岛飞速下沉，如同蛛网般的裂缝从撞击出处开始蔓延，短短一秒后，原本数以公里计算的巨大浮空山岛就这样碎裂成了千万块碎石，而天上，有一条金红色的光流急速降下，冲进了这碎裂的残骸间。
而沉闷无比，仿佛钢铁重锤击打肉体的声音随后才传来：“我没有怜悯。”
“该死的人类！”
黑龙的怒吼从岛屿的残骸中传来，伴随着它的一声爆喝，两位恶魔顿时便看见无尽的负能量在瞬间爆发，如同海洋一般的灰色浪潮吞没了所有岛屿的碎片，这负能量凝聚成了一张巨大而扭曲的巨龙之首，森然的注视着世间。
龙王刻阿诺在此时终于忍不住施展开全力——它开始长吟，而翻涌的负能量之海中，空间出现了一系列诡异的扭曲变幻，被它囊括在自身力量范围内的石岛就像是没入水中，随着波澜而摇晃。
这便是冥海的真意，强大的负能量侵蚀时空，令其脆弱动荡，在其中的一切物质都仿佛透过海潮看到的那般扭曲，万物时而凸起，时而凹陷，而黑龙王则能轻易的摧毁其中一切的物质。
在这动荡如海的空间中，扭曲的黑龙投影张开巨口，仿佛要吞下整个天地，在它的口中，空间已经彻底碎裂，如同玻璃碎片，所有被卷入其中的物质都被分割成基本粒子，几乎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例外。
几乎。
扭曲动荡的冥海中，唯有一个身影能够保持正常的姿态，那是一个如山岳般宏伟的钢铁巨人，空间的变幻与其无关，光线在他的身后扭曲，面对黑龙王粉碎万物的攻击，这巨人舒展自己的四臂，空间居然就因为这正常无比的举动而破碎，他胸前金红色的核心已经转化为了炽白——
巨大无比的黑龙虚影是整个冥海凝聚的负能量载体，它是刻阿诺四百多年来积存的负能量具象化，在人世间，就算是教皇伊格尔都难以用圣光净化它，但钢铁巨人并没有打算净化，他只需要破坏。
巨人体表有些许碎屑因为空间的变动而剥落，而令周围虚空暴起雷霆，让整个世界的电磁力为之摇晃的巨大磁场在他体内转动，钢铁巨人凝聚自己所有的质量，然后五指捏拳，毫无间断的挥出四次！
轰，咔嚓咔嚓咔嚓！
在钢铁巨人挥拳的那一瞬，巨大的质量加以恐怖的能量密度，空气中的物质微粒瞬息就被压迫的开始融合，无数微粒都被挤压至一体，然后放射出核聚变的毁灭之光，刹那间间，有四颗太阳出现，一圈圈足以横扫万米山脉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四周千百里内的所有浮空岛屿，都在这四拳挥出的瞬间开始不自主的朝着钢铁巨人所在的位置靠近，可下一刻，这些被质量吸引的石岛就再次被爆裂的冲击波给推开，冲击的支离破碎，形成了一圈辽阔的空白区。
黑龙虚影的周身，本是浓郁到光也无法穿透的深黑冥海，但此时，刚猛炽烈的狂风激荡，伴随着变动的磁场与质量场，四个前后通透的拳印将其连带着冥海之后的黑龙一起撕裂，空间因为纯粹的质量位移而凹陷，光芒也因为这拳头而错乱扭曲——瞬息不到的时间，巨大的黑龙虚影便迸裂破碎了。
浩荡的冥海瞬息消散，扭曲的空间也恢复了常态，而钢铁巨人也一个闪身，来到了原本冥海的中央，此时正在大口吐出内脏碎片的黑龙身前，他残忍的一脚踏在刻阿诺的头顶，顿时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黑龙两只胜过世间绝大部分物质高耸龙角就这样断裂，而黑龙在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龙吟后，却没有任何打算退让的动作，它怒睁已经赤红的双眼，然后仿佛疯魔了一般朝着钢铁巨人扑去，能令一切物质溃散的负能量在其龙爪上延伸，形成了锋锐的刀刃，但钢铁巨人也没有任何避开的打算，他同样挥动着拳头，开始与疯狂的龙王进行毫不退让的贴身肉搏。
顿时，战场再次化作混沌，过于动荡的能量和刺目的强光让一切观测手段失效，但即便是如此，两位恶魔大君还是能听见直接传递至心海的钢之力信息流。
“我会杀光你们的幼崽，踩碎所有的龙蛋，我会将你们的妇孺放到烤架上，用饭后的头骨装饰我的城堡——如果不想迎来这样的结局，那么就投降，接受审判。你们的兄弟金属龙因为你们被迫收缩龙岛，它们为了融入迈克罗夫付出的千百年努力因你们毁之一旦。”
负能量的利爪刺入肩头，将巨人的右侧上方的手臂卸下一条，金红色的铁水在大气中飞散，但受此重创的巨人语气却没有任何波动，他沉声道：“我从不多话，于我而言，直接杀了你是最好的选择，但看在巴尼尔和威廉多次委托的份上，刻阿诺，放弃抵抗，和我回迈克罗夫接受审判。”
“你们必死无疑，但我们会为你们留下足以繁衍后代的龙蛋，交给金属龙族抚养。”
“那群懦夫！它们摒弃了流亡者的身份，忘记了母界的仇恨！它们放弃了责任，被其他文明融合——它们不配称之为龙！”
巨人推动着巨龙撞入一座漂浮的石岛，它挥出沉重的一记重拳，砸在黑龙的头盖骨上，顿时，黑龙头后的岩岛便因这一击而塌陷一个长达数百米的巨坑，岩岛因此碎裂，能够听见骨裂的声音——但刻阿诺仍在怒吼，头盖骨的伤势于传奇龙王而言并不重要，它只是稍占下风，巨龙一记甩尾将巨人抽的身体微微偏斜，而它立刻就趁此机会挣扎着从正在崩塌的山峰中飞出。
烟尘爆散，刻阿诺拖着灰色的负能量尾迹，宛如一颗灰色的流星，黑龙王来到血月深渊的高处，身上传来伟岸浩荡的气息。它虽然双角断裂，一支龙翼也被巨人拆掉，黑色的血正在流出，甚至没有自愈的时间，可它的利爪仍在，它的战意仍存。
“人类，你以为你能赢吗！”
凝聚无比的负能量在刻阿诺的身上涌动，黑龙王的双眸逐渐转换为纯黑，而在它的周身，空间正在崩溃，伴随着黑色的浪潮卷动，物质正如同被橡皮擦擦去那样消失，它仰首，发出一声长吟，这本毫无气势的伤龙之音在血月深渊中回荡，下一刻就化作宏大的震音，令千万座浮空岩岛轰鸣震颤！
在刻阿诺龙吟之时，一股匪夷所思，凌辱无比的气息从它身上传出，那似乎是能湮灭抹杀一切存在的利刃，它能够消灭万事万物，甚至……连自己也不例外！能够看见，黑龙王周身的鳞甲开始一点一点的剥落，纯粹至极点的负能量涌动，甚至连它这个磨砺了数百年，几乎与负能量同化的黑龙之躯都无法承受！
但是，留给已经将自己催动至自毁境地的黑龙王的，只有沉默，和扭曲的引力。
当然能——战士毫无怀疑，他对胜利，属于自己的胜利，必将到来的胜利，确信无疑！所以，无需回答。
男人化身的钢铁巨人正在缩小，数百米高的庞然巨体此时正在缓缓的缩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周身扭曲愈发严重的光线，银色的光辉仿佛星尘般环绕在巨人的身侧，引力波在其身侧泛起涟漪，就像是被雨中泛起涟漪的湖面，点点圆弧展绽开，波澜自此而生。
嗡——
一声轻响，曲折的光线顿时形成了旋涡，血月深渊释放的光芒在经过军人时扭曲成了奇异的抛物线，令一切以电磁波为观测手段的存在再也无法直视他的存在，而下一刻，缩小的巨人虚踏大气，霎时火海凭空而生，无穷无尽的电浆与等离子流在其身后释放，而上空，正在逐渐自灭的黑龙也发出了一声因空间破碎而支离破碎的龙吟，然后携裹着浩浩荡荡的冥海狂潮，如陨石一般朝着巨人坠去。
海尔姆和萨尼卡看着这一幕。
它们看见黑龙刺穿了巨人的胸膛，钢水飞溅，但男人却毫不在意的任由对面搅动自己的身体内部，然后一拳轰进黑龙的左肩窝，血肉撕裂，他硬生生的挖出了一根臂骨，巨龙张口，将空间连同男人的头颅一起咬碎，但下一瞬，无头的钢铁巨人一脚踢出，如同大斧劈砍般的凌厉踢击将黑龙的尾巴连同左大腿骨斩断。
非人的强者沉默的厮杀，它们互相拆下对方身体中的零件——骨骼，内脏，核心熔炉，龙心，血混杂着钢铁燃烧的腥臭在大气中弥漫，无头巨人双手按住了黑龙的颅骨，发劲将其中所有的物质都震碎成基本粒子，两者四目相对，巨人双眼射出核融火焰灌入对方的眼眶，将对方的头颅连带脑浆烧的灰飞烟灭，而巨龙残存的龙翼却在湮灭之能的加持下构成了腐蚀万物的利刃，在剧烈的摩擦声和火星飞溅中把巨人拦腰截断，腐蚀一切的能量抑制巨人的再生，令躯体无法合拢`。
这一幕是如此的匪夷所思，生物的要害仿佛不存在于这两个超级生命的体内，他们互相折断对方的脊椎，肋骨，他们互相撕裂对方的血肉，轰击能量核心，但无论是怎样剧烈的核熔炉自爆，无论是怎样的负能量涌动，两人都会冲破能量的狂潮再次出现在外界，被切断的铁拳自行飞舞着，然后找准机会轰击在黑龙的腹部，而被烧成白骨的龙头也脱离自己的躯体，开始疯狂的撕咬巨人的身躯，‘不死’的超级生命间凶狠残酷的互相厮杀，互相湮灭，互相吞噬的过程仿佛永无止境，即便是两者只剩下一只手臂，一根骨头，一块血肉也要继续。
但即便是如此，这样凶残无情的厮杀，终有结束的时候。
伴随着负能量之海突兀的消散，如同阳光下的雾气那般，原本即便是一滴血都能自爆释放出一串负能量光束的黑龙残骸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四散在周围空间中的骨骼，血肉，灰尘仿佛失去了什么动力支撑那般坠落，朝着血月深渊深不见底的世界尽头坠去，而就在对手躯体残骸化作的灰尘中，四分五裂的钢铁巨人停在原地，他已经没有头颅，四只手臂也只剩下一只半，但是银色的钢之力光辉在原本头颅的地方形成了头那样的形状，星云那般的雾气在其身侧旋转。
他凝视着刻阿诺坠下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巨大的黑色残破龙魂，它正艰难的扭头，看向一处圣光封印，那是七神教会隔绝血月深渊与迈克罗夫世界世界的封印，龙魂看着那封印，目光眷恋不舍，随后，光芒凝固，它化作千万颗光屑，消散在深渊中。
银色的钢之力急速的重塑头颅，男人闭上眼睛，然后转头，再次睁开，他看向两位恶魔大君所在的方向，而两位恶魔大君也抬头，看向这个男人。
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站在扭曲的光线和磁场雷霆之间，他的身体上满是负能量遗留的穿刺伤痕和巨大的破损，他的体内几乎被黑龙临死前决绝的反击挖空，只剩下一颗金色的核心闪烁着光辉，男人将黑龙挫骨扬灰，打的魂飞魄散，但他自己也受损不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这是最合适的时候，两位恶魔大君知道这一点——作为这个男人的手下败将，它们知道，只有这个时候，它们才有可能真正的杀死这位传奇。
海尔姆觉得自己本应该欣喜庆幸，但是它没有。
恶魔心中，只有恐惧。
第三十六章 恶魔的希望
就在迈克罗夫世界周边的战争开始之时，第六深渊，熔海火狱。
泪谷要塞最深处的大厅中，只有影子的魔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安静的注视着手中的火焰。
那是一团炽白色的火焰，它默默的燃烧，不依靠空气，也没有燃料，这团火焰仿佛无中生有，源源不断地从虚空中生成圣洁的力量，而纯黑的魔王将这火置于自己的手心，能够看见，魔王手心漆黑的能量与白色的火光一触碰，就仿佛是沸腾的热油遇上了水，无数黑烟与白雾从两者接触的地点喷涌而出，充斥了整个大厅。
如果有七神教会极意级的大祭司在此，他们肯定会震惊无比，因为这正是七神教会至高秘传神术‘不灭圣焰’的完成形态——这一团白色的火焰看似脆弱，但实际上却与虚空相连，可以永永远远的燃烧下去，被它击中的混沌与邪恶存在将会永生永世被烧灼，直至诚信忏悔或者彻底被净化。
但现在，第六深渊的魔王，深渊领主歌利亚却拿着这么一团圣火，陷入了沉思，它虽然看上去是在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火焰，但实际上思绪已经飘回了久远的过去。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久远到它还不是恶魔，它还没有成为第六深渊的领主，它还没有成为统御万魔的众魔之王。
那时的贪食魔王，不过是一个古老的虫人文明遗迹周围苏醒的深渊蠕虫。
冰冷的酸雨敲打在因雨水侵蚀而从山脉深处露出的古老实验室棚顶，伴随着维持了数千年的能源内循环因线路崩坏而结束，古老的实验室终于被迫终止了静默状态，再一次开启了自己封闭了一个纪元的大门，而就在实验室的最深处，一个被封存已久的冬眠仓开启，但在其中，一个实验体虫人正在缓缓挺直身躯，它睁开双眼，环视周围，注视着这个已经距离它原本时间已有数千年之久的世界。
而就在那时，一只深渊蠕虫从破损的大门门口进入，它钻进了实验室，然后扑在了这或许是世间最后一位正常的虫人身上，并在对方因冬眠而难以动弹之时咬断了它的喉管。
绿色的血液飞溅，能听见吞咽生肉，大啖内脏的声音。
那是歌利亚第一次吞噬一个完整的智慧生命灵魂，也是它第一次产生了‘自我’这个概念。
那也是它第一次吞食‘同类’
绝大部分恶魔，都不过是昔日被毁灭文明的幸存者，在极端环境中异变而成的，就好比是毁灭于内战的虫人文明，它们的超级武器摧毁了整个世界的生态循环，极少数的幸存者在持续了数百年的冬日中挣扎求存，它们忘记了一切知识，堕落为了野兽。千百年过去了，恶劣的环境令野兽一次又一次的突变，异化，最后成为了狰狞嗜血的怪物……渐渐地，虫人失去了自己充满荣耀与骄傲的名字，成为了其他文明口中的‘恶魔’。
所谓的深渊蠕虫，不过是虫人文明原本的繁衍手段……在拥有文明前，它们本来就是将卵散布在天地间，看运气孕育后代的种族，在拥有文明后，它们学会了集体培养后代，也不再会随意抛洒自己的卵，让作为幼生体的蠕虫四处蠕动。但现在的第六深渊，并没有任何恶魔部族拥有这种概念。
当时的歌利亚并不知道自己后来的会遭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需要背负什么，作为贪婪无比的恶魔，它只是庆幸自己找到了一大块好吃而且极其弱小的生肉，让它饱腹了好几天，并完成了第一次的蜕变。直到成为深渊领主，成为恶魔之王，在知道了这个世界昔日发生过的一切之后，歌利亚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或许杀死了世间最后一个正常的虫人。
但那又如何？虫人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它们自己毁灭了自己，没有人可以谴责谁，更不用说恶魔。
如今，在那次饱腹的数百年之后，恶魔的王正在沉思——此时的它并没有在思考恶魔们渴求的‘毁灭’或者‘征服’，而是在思考‘未来’与‘希望’。
好笑吗？并不。即便是贪婪无比的魔王……不，正因为是贪婪无比的魔王，所以歌利亚才渴求深渊中永无可能得到的未来和希望。
毕竟在深渊中，比起绝对的实力和战争的胜利，未来的希望才是更加珍稀与不可思议的东西，最天真的恶魔也不敢奢求它，也正因为如此，魔王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深渊领主歌利亚数百年的统治下，已经统一的恶魔不在茹毛饮血，不在混乱的相互厮杀，它们重新拥有基本的群族概念，也学会了如何建造城市……恶魔的大军随着它的脚步征伐其他世界，但随着第六深渊的势力一再扩大，掠夺的目标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强，昔日残忍嗜血的魔王终于逐渐的冷静了下来，它开始思考，应该怎样才能继续发展恶魔的文明——并非是虫人，而是属于恶魔的文明。
再这样继续发动战争，终有一日，第六深渊会撞上它们无法击败的铁板，比它们更强大的文明将会彻底摧毁熔海火狱，让所有恶魔死无葬身之地，这并非是玩笑，歌利亚知晓多元宇宙并不缺少强者，甚至就连原本作为目标的迈克罗夫世界，最近也展现出了强大无比的潜力与实力，这就是明证。
那么放弃战争，安心发展？
也不可能。
魔王的影子仰起头，它脑海中浮现出第六深渊的的地图——它拥有的世界资源贫瘠无比，四处弥漫的毒气与呼啸的烈风扼杀着它子民的生命，在这绝望的末日之中，即便是恶魔也难以生存，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几次战争掠夺来了大量物资，大量魔物和恶魔早就因为饥饿而互相残杀，展开一场波及整个深渊的内战，而这也是绝大部分深渊的常态，残存的生命互相吞噬，直到整个世界彻底死去，就如同第七深渊那样。
想到这里，即便是残忍无情如歌利亚也只能沉默，无法言语。
究竟是使用所剩不多的资源建设学堂，让下一代恶魔拥有一丝微不可查希望与秩序，还是将所有资源都集中在恶魔大君这样的强者身上，让这些存在作为主体令文明延续？对于已经衰老到无法完成劳役的恶魔，究竟是残忍的将它们驱逐进荒野自生自灭，还是建立一个集中营将这些年老但经验丰富的恶魔妥善安置？
更加极端一点的问题……为了生存，同类的尸体可以吃吗？为了后代的延续，父母的尸体可以再次利用吗？是否应该尊重死者，为它们建立能够提供无聊的心理关怀的坟墓，还是将尸体视作可以再次利用的资源，无情的送进食堂？
早就习惯了互相吞噬，互相杀戮的恶魔真的能够拥有道德与良心，将早已不复存在的文明准则从数千年前的垃圾堆中捡起吗？
答案是不。
现在是末日，这里是深渊——这里便是所有传说中深恶痛绝的地狱，永世沉沦之地，所以这里没有丝毫怜悯，也没有丝毫救赎。
这就是原本的世界秩序毁灭之后，再次出现的文明所需要面对的问题。
恶魔之所以是恶魔，并非是因为它们想，而是因为它们只能是恶魔，虫人注定堕落，在这样的末日下，只要生命想要存续，就必须放弃所有理性和道德，因为除却活着，它们无法奢求更多。
只有影子的魔王注视着眼前跃动的火焰，这火焰炽白，温度足以融化钢铁，令岩石沸腾，它蕴含圣洁无比的力量，能让被点燃的极意级大恶魔痛苦哀嚎七日七夜才死去，可却也能净化污水，令被污染的土地复苏，但歌利亚沉默的掐灭了手中的火焰——它不想看见这个，圣火对深渊的复苏毫无作用。它要的是另一种。
另一种，可以重燃世界，可以满足它的贪欲，可以让魔王拥有深渊中最珍贵的‘未来与希望’的火焰。
当然，如果有一天，恶魔能够走到它们想要的那一步，那么它们的脚下必然是其他文明充满了怨念与哀嚎的尸骨，一个种族的重生，要以千百个其他种族的死亡开道，一个文明的崛起，必然要断绝千百个其他文明的希望，谁能批判谁的残酷与无情？究竟是谁牺牲，究竟是谁失去一切，究竟是谁在毁灭中哭泣？歌利亚并不在乎这些。它是恶魔，它是魔王，它是第六深渊的主人。
“我要得到它。”
歌利亚轻声自语，随后，它的声音从一人的声音，变成了仿佛是千百万人齐声发出的重音：“我们一定要得到它。”
伴随着这声音，一圈圈波纹一般的扭曲空间在魔王的身后回荡，似乎是在回复。
深渊意志与它的领主同在。它的愿望，便是‘它’的愿望。
这是它们的愿望。
而就在此时，承载着恶魔之王希望的两位恶魔大君，正在血月深渊直面自己的恐惧。
第三十七章 决不能后退
“海尔姆，萨鲁卡，熟悉的家伙。”
男人冰冷的声音震荡大气，令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的恶魔大君们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恐惧中清醒，它们摇了摇头，从震撼中脱离，海尔姆和萨鲁卡知晓，此时此刻正是它们击败乔修亚最好的机会。
两大恶魔君王互相对视一样，双方都在自己的眼中看见了决绝，所以，下一瞬。
战斗开始了。
寒光闪烁，千分之一秒间，漆黑的魔影以神速破开大气，将身体变异为近似甚至超越‘塔拉姆噬山虫’，可以如同热刀切黄油那般切割精金铠甲的地步，萨鲁卡的全力冲击携裹着浩荡的魔能，破开了血月深渊脆弱的空间，露出背后黑色的虚空，在它身侧，熊熊燃烧的黑色能量乱流激起一道道令人战栗的雷霆，粉碎一切。
辉光亮起，浩荡的能量狂潮汹涌，停留在原地，直接展开自己万米盘山巨蛇的真身，海尔姆毫不犹豫的提起自己的全力，令体内升腾而起的无色光辉无止境的凝聚，代表着世间最纯粹最恐怖，一颗星辰彻底毁灭后的力量从巨蛇的口中放射而出，星耀之光暴起，源源不绝的朝着钢铁巨人残破不堪的身躯轰去。
恶魔大君，虫魔之王萨鲁卡，恶魔大君，眼魔之王海尔姆，两位传奇级的存在摒弃了一切过往的纠纷和天生互相厌恶的天性，同时朝着那个位于血月深渊高处的强敌联手攻击！
而乔修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他们会在此时联手对自己攻击，因为这是最优的选择，即便是他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也是一样。
黑龙王，冥海龙刻阿诺……俗话说哀兵必胜，刚才的黑龙便是决死的哀兵，它虽然没有取得真正的胜利，但是不留丝毫空隙的惨烈厮杀的确让战士遭受了莫大损失。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自己现在的情况，乔修亚知道，此时他深受重创，体内各种协调维持躯体的器官都被黑龙挖空，即便是钢之力的再生再怎么迅速，两位恶魔大君也绝不会留给自己任何机会，这是杀死他最好的机会。
如果这场战斗是一对一，或者一对二，那么的确是这样，战士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险境——但是很可惜，恶魔们算错了一件事情。
这里是血月深渊，是乔修亚的地盘。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只打一个。
看着眼前的两位大恶魔互相对视，互相确认想法，最后蓄力准备出击，冷眼旁观的战士将气吐出，顿时，狂风大作，整个血月深渊的上空掀起了激荡的狂岚，无数碎石沙尘狂舞，卷起了一阵阵翻涌的沙暴，此时的乔修亚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万物因他而位移。
就在此时，已经开始冲锋的萨鲁卡顿感心中警铃大作——它察觉到有什么极其不妙，极端危险的事情正在发生，可虫魔大君已经无有退路，它只能保持全速继续冲击。
海尔姆也察觉到了，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物从悠久的长眠中苏醒，神圣睁开了自己久闭的眼睛，而就在此时，血月的中央，有一颗小小的光球欢快的在血月中心处的光之巨茧周围晃动，它叮铃了一声，然后没入其中。
于是，光苏醒了。
高天之上，悬挂于至高处的血月忽然绽放出一轮白色的光华，炽白中带着浅金的光柱笼罩乔修亚全身，此时，在钢铁巨神身后的虚空，突然燃起了一片无垠的火海，一圈诡异黑红色光纹出现于战士身后，那是如同召唤恶魔一般，充满了亵渎意味的堕落符文，但是现在，这光纹正在逐渐的改变，有一丝圣洁在其核心处涌动。
血月深渊钟意它的战士，它相信他所作的一切，并坚定不移的支持——此时，他的愿望便是它的愿望，它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这是他们的愿望。
来自世界的能量汇聚，汹涌澎湃的光在乔修亚的体内衍生，刹那之间，内战修复，钢之力再生，仅仅是千分之一秒不到的刹那，钢铁的巨人便以最完美的姿态再现世间——他身披银色的坚甲，双拳上浓厚的焰光涌动，乔修亚自光中走出，眼神平静而淡漠，面对直接袭来，已经完全异变成异界魔物的萨鲁卡，战士沉默的竖起右手，并指成刀，当头劈下！
“轰！”
明明是手刀落下，却发出了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的震鸣，两者互撞，令整个血月深渊都响起了令人战栗的雷音，但这雷音也就仅仅维持了一个刹那，因为方圆数百公里内的所有空气都被两位传奇的冲击彻底斥为真空，远方，一座石岛正在半空中漂浮，但它遭遇到了自远方而来的爆裂狂风——所以下个瞬间，这巨大无比的岩石山岛就这样如同被吹散的沙尘那样化作飞灰，仅仅在人的视网膜中留下一个影子。
但令人奇怪的是，互撞的两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碰撞的中心，在那一片已经被强光与雷霆遮掩的战斗区域，看不见任何生命活动的踪影，而就在此时，海尔姆积蓄已久的终极法术‘星之炽’此时毫不犹豫的朝着那中心喷涌而去。
令一切颜色触觉和方向都变得毫无意义的炽烈光辉，破灭万物的终末之光化作融毁星辰的光流，令真空都被烧灼扭曲，毁灭蔓延，死寂无声。
而就在强光的冲击下，那笼罩这战斗中心的雷霆和光焰都蒸发湮灭，终于能够看见正在战斗两人的情况——但令人震惊的是，之前产生猛烈碰撞的乔修亚与萨尼卡并没有分开，萨鲁卡异化的大角刺穿了战士的腹部，而乔修亚的手刀也劈开了虫魔的颅骨，恶魔一直挣扎着想要逃离，可战士其余的三支手臂紧紧的将其束缚，面对在远方积蓄，即将袭来的星之炽，虫魔大君满脸惊恐绝望——按照它和海尔姆的计划，应该是它让战士尽可能的失去移动能力，而自己借助着对方的反击逃离紧随其后的星之炽攻击。
它的计划很成功，从头到尾，乔修亚都没有移动半步……只是连带着它一起。
在星之炽来临之前，能够听见胸口的核心嗡鸣，炽热的钢铁在体内沸腾，汹涌的能潮在乔修亚的体力泛起海啸，剧烈的轰鸣，顿时，被他紧紧束缚在怀中的萨鲁卡顿时惊恐无比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四周传来一阵阵沛然大力，那是仿佛一颗星球的内核将其彻底包裹的重压。
——黑龙王刚才就是跟这种怪物的力量战斗？
萨鲁卡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已经伴随筋断骨折的脆响，乔修亚的手臂开始收紧，虫魔大君模拟至塔拉姆世界传奇魔物的坚固外壳寸寸碎裂，令深绿色的血浆仿佛喷泉一般朝着天空喷射着满溢着能量的体液，萨鲁卡的躯体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它还没有死，但已经暂时失去了抵抗能力，而乔修亚结束了自己的‘拥抱’，他松开手，将破破烂烂的萨鲁卡扔向星之炽所在的方向。
看着前方，乔修亚抬起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照耀着战士的脸庞，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周边拉长，显得格外的狰狞。
“你已经对我用过一次这招了，它的威力不够。”
乔修亚轻声自语了一句，这是他自和恶魔大君们开始战斗以来第一次战斗，面对毁灭一切的伽马射线炮，男人裂开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畅快的笑了：“不过这次有点进步。”
沿途而来的炽烈白光吞噬了一切——灰尘，大气，石岛，雷霆，等离子流，萨鲁卡，最后，它奔涌向自己最后的目标，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乔修亚——不，并非是一动不动，乔修亚抬起了自己的四支手臂抱在胸前，在他的周身，无以伦比的磁场正在转动。
磁场无法阻拦伽马射线，但是他本来就没打算阻拦，这强大到能令整个风蚀沙漠中所有的铁砂都腾空飞起的磁场只是乔修亚不在压制自己实力的‘常态’……修整了许久，从柯洛诺斯古龙以及大地神殿秘籍中得到了众多钢之力的知识，已经将钢之力的融合率提升至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乔修亚，此时单凭自身的质量，便能扭曲光芒，令北乌拉尔平原的岩层腾飞，大地裂开深渊。
而他本体的强度，除却黑龙王那种消除了强核力，令万物溃解为基本粒子的负能量外，基本是不可摧毁的——至少海尔姆这种级别的伽马射线炮无法摧毁。
毁灭的光波朝着战士所在的方向蔓延，一切都发生在海尔姆张口，准备，喷吐的短短一秒不到时间内，当眼魔大君察觉到萨鲁卡被击败的那一瞬，星之炽已经喷吐而出，无可想象的强光令世界化作黑白二色，吞没了一切，它在一瞬便淹没了正在急速重生的萨鲁卡，然后将站在原地不都能的乔修亚吞入光中。
空气中的水汽消失，无可估量的氢氧燃尽，远方的石岛因为溢散的热量缓缓融化，岩浆在半空中凝固成球，飘飘荡荡，海尔姆身上的光芒黯淡了一瞬，然后又重新亮起，它紧张的看向自己攻击去的方向，那里满是电浆雷霆，炽热的粒子海翻涌，仿佛宇宙热寂时的景象。
在海尔姆加强过的星之炽所过之处，空间碎裂出大片大片的裂痕，世界与虚空的屏障一次又一次被蹂躏，它还在不断的朝着远方扩散蔓延——因为没有空气，所有没有声音，在这比死亡更恐怖的寂静中，一切都沉默的发生，令恶魔心生不安恐惧。
而下一瞬，无尽的光芒中。
一只脚迈出。
那是由恒星燃烧殆尽后的钢所铸就的，几乎算是世间最坚固的物质之一，它的表层一片金红，匪夷所思的热量正在朝着周围扩散，搅动着等离子海，紧随其后，又是一只脚迈出。
通体金红，仿佛过载到了极致的钢铁之躯出现在恶魔大君的眼前，这钢铁的躯体狰狞简洁，所有的部位都嶙峋立体，仿佛是只为了杀戮与战斗而生。
钢铁巨人再现世间，他浑身上下毫无半点伤势，能够瞬间摧毁城市，毁灭万物的星之炽只能将其表面加热发红，甚至就连一点溶解的痕迹都没有。
海尔姆进步了，但乔修亚进步的更快。
质量抵达前所未有的两千七百万吨的巨人垂下头颅，凝视着自己身下的巨蛇。
海尔姆与乔修亚对视，钢铁巨人的双眼闪动着银色金色交杂的光辉，淡漠，毫无感情——没有藐视，也没有重视，眼魔大君知道，这头颅压根不是巨人的要害，就算是摧毁了也毫无用处，而那双眼中跃动的光芒究竟是战士的想法，还是纯粹的能量光辉，它半点也不知道。
——他……它的要害在哪里？它有弱点吗？它真的能够被摧毁，被杀死？那背后的符文和陛下好像……难道它也是深渊领主？
未知，一切都是未知，无论是胜利的可能，还是逃走的希望都不存在，未来的路径一片漆黑，犹如深渊一般。
无穷无尽的思绪在海尔姆的脑海中回荡，恶魔无法看穿眼前巨人的一丝一毫，无论是想法，弱点还是行为它都无法理解，这是无可理喻的黑暗未知——所以，难以压抑的恐惧从恶魔大君的心头涌起，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它的脑海中蔓延。
它想要跪下——然后战栗着投降，就向当初它向魔王歌利亚屈膝奉上忠诚那样，但是海尔姆并没有这么做，并不仅仅因为它现在的形态是万米巨蛇，而是因为它不想，它不可以。
摩擦着自己的利齿，将自己从无可奈何的绝望中拉出，海尔姆缓缓的挺直自己的蛇躯，它不能投降，它本就是失败者，倘若再次下跪，岂不是就连死亡也毫无尊严？更何况，它身负魔王的嘱咐，它被委托了要寻找到迈克罗夫创世要素的重任。
它背负着第六深渊所有恶魔的希望。
所以它绝不会后退半步。
第三十八章 愚蠢与疯狂
对于友人与同伴来说，乔修亚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问题或许有千百种不同的回答，但毫无疑问，这些答案都会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令人安心。
无论是武器颇带怨念的嘟囔，还是领民带着些许畏惧的赞美，在那表面的抱怨背后，潜藏着的都是无以伦比的安心，乔修亚的存在就仿佛是一座高山，只要是存在，就不用忧愁风波的来临，他看似高高在上，但实际充满温情——在摩尔达维亚，任何人都听不见半点对领主的风言风语，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领主本身的实力，还有他的确没有任何黑点。
作为朋友，战友，乔修亚的可靠无需多言，他崇尚秩序，坚守职责，不轻下承诺，但说出就必然做到，有这样的人并肩作战，的确是最为安心不过的事了。
那么，对于敌人而言，乔修亚又是怎样的存在？
只有一个答案：怪物。
顽强的挺直自己的身躯，海尔姆没有后退，也没有蜷缩，它仰头看向高天上毫发无损的钢铁巨人，身体上闪烁着仿佛符文一般的光之线条。
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答案？任何站在战士对面的存在，都会沉默的同意这一回答：近乎不可摧毁的钢铁之躯，匪夷所思的移山怪力，堪比不死魔物的再生速度，足以摧毁城市山岳的常态攻击……即便是远程战斗，乔修亚也能使用拳风，核融火焰等手段进行攻击，而和他进行近距离互攻更不用说了，这是最坏的一个选择。
不谈其他，就说最近一个和他近身战斗的存在，萨鲁卡。恶魔大君并非是弱者，精通各种变化的虫魔拥有令所有人感到棘手的多变形态和不同的战斗风格，但就算是它，在选择与乔修亚近距离硬碰硬也只能被彻底碾压，甚至毫无还手之力——现在萨鲁卡被点燃的身体还在朝着血月深渊看不见尽头的世界底部坠落，仅仅是一次交手，它浑身骨骼都被抱碎，身体也彻底扭曲变形。
但是，乔修亚真的就是无敌的吗？海尔姆并不这么认为，大蛇眼魔非常确信这一点，即便它的战斗风格和攻击手段从头到尾都被战士所克制，但它也不觉得钢铁巨人已经天下无敌。
乔修亚有着弱点，也是可以被摧毁的，黑龙王刻阿诺的攻击能够起到效果便是明证，萨鲁卡的突袭也能破开一层铠甲，钢铁巨人虽然看似坚不可摧，但实际上仍然能够被破坏，他和龙王的互攻把自己和对方拆的七零八落，这已经暴露出了他躯体构造的种种脆弱之处，海尔姆已经将它们彻底记下。
但是它不够强。
钢铁巨人在短距离范围内反应灵敏迅捷，但中长距离会因为自重太过庞大而难以闪躲，光速传递的引力的波动也令他很难突袭，之前萨鲁卡的攻击乔修亚并非是故意接下反击，而是他的确无法闪开，所以才进行防守反击……在单纯的速度方面，巨人的确有着弱项。
但是恶魔不够强。
战士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针对特殊类别攻击的抗性，他对于通常的能量和物理攻击的确有着无以伦比的适应性，但对于特殊的封印，诅咒和精神系打击是否也同样如此？想要击败这样一个战场上无敌的巨神，或许无需正面对敌，只需要撤退回到深渊，筹划一次大型的灵魂献祭诅咒就能削弱对方，让他难以上场战斗。
但是海尔姆不够强。
是的，不够强。
海尔姆看出了乔修亚躯体中的脆弱结构，它分析出了战士不够敏捷，它猜测钢铁巨人对某些特殊的攻击并没有抗性……但那又怎么样？它压根无法利用这些显而易见的缺陷！巨蛇焦虑的咬合利齿，相比起单对单的强者战斗，海尔姆更擅长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世界，它的攻击足以将半个大陆陷入焦土，但对某些强者却毫无用处，它看穿一切，但无法攻击对方的弱点，无法利用对方的缺陷，甚至没有机会尝试从敌人的薄弱处进攻——因为战士正与它面对面，海尔姆毫无机会。
高空之上，乔修亚已经大致散热完毕，他开始朝着巨蛇走来，速度并不快，但压迫力却媲美整个天穹化作沧海压下。他正在前进，无人可以阻止。
炽热的狂风来回拍打着巨蛇的躯体，令恶魔大君体表闪动的能量纹路嗡嗡作响，海尔姆注视着乔修亚在焰光中行走，它体表一双双闭合的蛇瞳开始逐渐睁开，每一只蛇瞳中都开始闪烁着不同的光——黯淡的，明亮的，炙热的，冰冷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充满无明死寂的……千百万中不同的光开始巨蛇的周身涌动，让它仿佛成为了光的聚合体
“吾王深渊之主歌利亚。”
海尔姆用古老的恶魔语低念，从巨蛇喉中喷吐而出的高热气体点燃了周围的大气，滚滚热流在四周回荡。
“我无惧战斗生死，不畏苦痛折磨，我愿为吾族奔波效力，永无宁日，即便是沉沦永劫也在所不惜——我只恐惧一件事：吾族的希望断绝我手，再无未来可言。”
海尔姆回想起当初自己被歌利亚所击败时的景象，它被对方干脆利落的击败，但却并没有按照过往恶魔战争的惯例那样被杀死，而是被留下一命。那时还不是魔王的贪食大魔甚至没有看一眼这头手下败将一眼，但它说的话却并没有让眼魔恼羞成怒，反而让它心甘情愿的成为了对方的下属。
“第六深渊太小了，海尔姆，我要征服其他世界，从它们的手中夺取我要的一切，无论是火焰，灵魂还是复苏第六深渊的希望，我都不会放过。”
“留你一命，并非是我仁慈，世界千千万万，我不可能每次都亲自出手，我需要一个替我冲锋陷阵的手下，而你正好合适。”
昔日的恶魔之王将巨蛇的头踏入泥土，它踩着海尔姆的头如此说道，歌利亚语气恶劣，一举一动都显露出对海尔姆的轻视，但这都是恶魔战斗中胜者对败者理所当然的权利，但那一句希望，却令正在泥土中等待死亡的海尔姆微微愣神。
希望？多么美好，多么匪夷所思的东西，恶魔什么时候需要过这玩意，又什么时候能拥有这玩意？这个愚蠢的恶魔战胜了自己不错，但它真的觉得自己能复苏深渊？太愚蠢，也太疯狂了。
嘿，有趣的家伙。
天空之上，乔修亚仍在不紧不慢的走着，能够看见钢铁巨人的关节处仍然有些发红，海尔姆的星之炽虽然没有对战士造成明显的损伤，但的确能迟缓他的行动，恶魔大君发现了这一点，但它却仍然找不到任何战胜对方的可能。
是的，它毫无机会，根据推算，它连亿分之一的获胜机会都没有，与其期待它单打独斗战胜这钢铁巨人，不如期待黑龙王死而复生，萨鲁卡伤势痊愈，他们三人联手围攻还差不多。
但是，并非是任何事情都需要有‘有机会’才可以去行动的。
乔修亚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星之炽对他造成的影响愈发微弱，而海尔姆浑身上下的光芒也愈发明亮，千百种不同类别，不同属性，不同特质的能量在巨蛇的身上汇聚，它忽然将自己盘旋成一个巨大的圆环——恶魔大君放弃了自己蛇一般的肉体形态，而是彻底将自身的传奇之躯化作了一个单纯的圆环状能量结构，无数不同颜色的光点开始在这圆环能量结构中移动，它们的速度不停的加快，数秒后，它们就化作了一条条飞速旋转的光流，让海尔姆成为了一条明暗不定的能量圆环，空间被这圆环震碎，世界的碎片在它周围震荡落下，如同散碎的多彩水晶。
已经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下一瞬，海尔姆所化的光流猛地腾空而起，在乔修亚惊讶的眼神中朝着他扑去，它已经化身为光，是纯粹的能量聚合体，它的速度就是光的速度，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住它。
——即便是必败之战，海尔姆仍要主动出手，争夺几乎为零的胜机。
这才是恶魔的‘愚蠢’和‘疯狂’。
恶魔大君化身而成的光环急速旋转，以光速前进，它闪耀着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半个血月深渊，无数种颜色在此时融聚为白，但这白却并非是纯净温暖的白，而是炽热混沌，无法言喻的白，它扑向乔修亚，似乎想要正面撞击。
——它就快要成功了，一切发生在16.67微秒间，这是光跨越五公里，也即是海尔姆与乔修亚距离的时间，这样短的时间中不可能有任何生物能够反应过来，这是必中的一击。
但四只手伸出，银色的光辉温和的闪动，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了突进的光环与乔修亚之间。
光芒大作，整个血月深渊似乎都被照亮，一时间，血月释放出的光芒都被遮蔽，但海尔姆却并没有为这一幕震撼，它还没有反应过来——它被挡住了。
战士注视着眼前的海尔姆化身而成的光环，时间太过短暂，他没看明白对方究竟打算做什么，但能让一位传奇强者放弃自身的形态才能展开攻击绝对不能轻视，所以乔修亚用最慎重的防御抵挡对方，钢之力凝聚为无数表面绝对光滑的晶体，无论任何光芒，任何能量进入这种晶体构成的云雾状屏障中都会被折射偏移，完全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而他之所以能反应过来，并非是战士的反应速度超越了光速，而是他早有准备——在切磋中败于教皇伊格尔后，乔修亚便一直思考如何对抗这位光的化身，虽然至今为止他还没想出来怎么对阵能够改变光速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但其他普通的攻击他却全部想到了相应的对策，海尔姆的星之炽也恰好就在其中，而这化身光环的冲击也不例外。
在对方化身光环的瞬间，乔修亚便不假思索的直接架起了防御，这不是本能，而是丰富经验得到的预判答案，而恶魔大君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察觉看破，正如现在这样。
“有魄力。”
低声赞叹一句，为了勇气，乔修亚并没有任何废话的打算，银色的焰光在他手臂处亮起，并不断的加速，形成一条恐怖的链锯光流，战士欣赏海尔姆果断的出击，但他并没有打算理解对方的意图，乔修亚凝聚着钢之力和足以破碎山岳的质量波，他要直接斩断恶魔大君仍在不断加速的光流躯体，将对方的一切希望与可能都彻底断绝。
但突然，黑暗寂静的深渊底层，有黯淡的星亮起。
血月深渊是毁灭的世界，在它没有毁灭之前，整个大陆都漂浮在空中，即便是脱落的岩石也会漂浮在天上，然后被其他岛屿吸收，一座又一座空岛上繁衍着千百种与众不同的种族与文明，但无论是什么种族什么文明，都对世界底层抱有极大的敬畏。
它们说那是万物归亡的尽头，它们说那是黑暗无底的深渊，无人前往过那，无人知道它究竟有没有尽头——但是现在，一颗黯淡的星自深渊中急速升起，它垂直上升，带着灰色的光柱，这光柱贯穿了所有黑暗，将漆黑黯淡的世界染上了一丝色彩，它仿佛一柄锋锐无比的利剑，散发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在这刹那，即便是乔修亚也不禁稍稍分神，而海尔姆却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进攻，做不到是其一，它其实也被那光点吸引了注意力。
下一瞬，他们都知道了那光点是什么。
那是恶魔萨鲁卡，虫魔大君。
“嘶啊啊啊————！！”
急速上升着，口中发出非人的怒吼，萨鲁卡的躯体已经大致再生完毕，它转换成了另一种体型流畅的生物形态，此时正急速朝着天空的上方飞去，声音被甩在它的身后，空气燃烧迸发雷霆，它深受重伤，但却并非无一战之力，虫魔迫切的渴望返回战场。
‘星’急速放大，它撞上了乔修亚——并非是战士无法反应，此时他正与海尔姆全力角力，又怎能分出力量去应对萨鲁卡？这一切都发生在千分之一秒间，只能看见，不断旋转的光流终于破开乔修亚的屏障，撞上了对方的胸膛，而直击战士背后的虫魔大君也异变成宛如章鱼一般的怪异形态，牢牢紧缚着钢铁巨人的四支手臂，不让他展开反击。
十万分之一秒后。
一颗超新星在血月深渊的中心亮起。
第三十九章 高举圣山
无以伦比的闪光出现在了血月深渊的最中心，那是足以媲美超新星爆发的辉光，能够看见，五色的光芒从虚空中喷涌而出，眨眼之间就吞没了半个深渊的中心，无论是石岛还是空气，一切被这光芒触及的存在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然后灰飞烟灭。
这光芒穿透了物质，穿透了时空，它甚至穿透了世界的屏障，朝着整个虚空扩散，在这一刹那，迈克罗夫世界和周边的战场被震动了，大陆上，千千万万人震惊的抬头仰视突兀出现在天空另一侧的‘太阳’，这太阳燃烧着银色的火焰，盖过了另一颗星辰的光。
第七深渊，‘沧海贤者’法伊娜正站在彻底化作熔海的大地之上，沸腾的金色岩浆在其身侧爆裂，却无法令这位传奇强者皱上半点眉头，而在她的身前，一座山峰屹立，那是第七深渊原本的最高峰，它曾被伊格尔和乔修亚的战斗击碎了半个山体，但现在，一头巨龙盘旋在这山峰上——以太巨龙十几对眼睛闪烁着橙色的光，它仅仅是半个身躯就比这座数千米的高山要庞大不少。
两者原本正在激战，贤者掌握有灵魂和物质的奥秘，只要愿意付出代价，她就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而以太巨龙是生于虚空的超级生命，它以星体为巢，能啃噬世界，它的喷吐就算是最小功率，也能瞬间蒸发一座城市，两个储备几乎无穷无尽的超级生命在因为能量不足而逐渐冰封的第七深渊厮杀，一道道粗大的光炮纵横，外溢的多余能量不仅仅融化了寒冰，甚至将世界中央的大地化作了一片熔岩之海。
但是现在，贤者与巨龙同时抬起头，他们看见有光自远方来，他们的眼眸中倒映着天空中银色的星光，这光穿透万物，即便是万界祭祀场也无法阻拦，它照亮了太阳早已黯淡的第七深渊，令空气中的水滴折射出一道道彩虹。
临近迈克罗夫的一个小型死寂世界中，整个世界地动山摇，大片大片的烟尘砂砾被狂暴的冲击掀飞至大气层的最上方，然后缓缓化作沙雨落下，这是矮人神匠与利维坦交战的世界，但此时已经没办法看见双方的影子了——在世界的中央，一座庞大无比的金属‘山脉’正在不断的起伏，常人远远的看会难以理解为何，但倘若靠近一点，便会惊讶的发现，那所谓的‘山脉’实际上是一个又一个堪比山峰的钢铁巨人堆叠而成，它们联合在一起，似乎正在镇压着什么存在，而整座重量超过六亿吨的山脉都因为那被镇压的存在而起伏。
神匠已经将自己融入山脉，操控那数量千千百百的钢铁巨人，而纵横虚空的巨兽利维坦又岂是会被一座山脉压垮的存在？两者的战斗动摇这个小世界的根基，大陆架垮塌，地壳开裂，早已凝固的地幔结构崩毁，令两个强大无比的巨物缓缓没入地心，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注意到，有强烈无比的能量辐射从世界的彼端照射而来，点亮了半个苍穹。
自然领域中，自然导师正坐在如同浮空山岳般巨兽的触须上，巨兽将自己的粗大的触须盘旋起来，形成了一个座位，迦兰诺德坐在这触须表层柔软的青草上，使用精神与这头没有恶意的狰狞巨物沟通，她的双眼中流动着绿色的光华，而巨兽也时不时从背部喷出一道道气柱，仿佛是在回应。
“你不是古龙，但却同样抵达了完美生命的地步，可是为什么……啊，我明白了！你是你们世界所有生命的聚合体，你是一个巨大的集群生命，而这不过是你躯体的一部分！”
自然导师愉快的和没有恶意的恶意交流，不发生战斗就能解决事情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了，而通过自己对生命方面的研究，迦兰诺德也迅速的发现了眼前这巨兽的非同凡响之处——它并非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千千万万个体的凝聚，无数不同的生命就如同人体中不同的细胞那样组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世界的巨大生态圈，而这生态圈本身诞生了自我意志！
它是一，也是全，它是万物，也是个体，它来到迈克罗夫世界，并非是为了争夺世界意志之座，而是因为作为万物意志集合体的它感应到了类似‘同类’的气息，所以单纯的想要过来‘溜达一圈’。
准确的说，是围观一下，看个热闹。
多元宇宙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恶意，强大的存在并非一定要覆灭弱小的，不同的种族间交流也有可能怀有善意的心，但自然导师知道，类似这巨兽般单纯的生命能有多少？只要带上了利益与欲望，再怎么善意也不过是缓和的剥削。
而就在迦兰诺德打算与这巨**流一下，讨论它这种天生的活体集群生命究竟是如何诞生时，银色的光芒穿透云层，照亮大地，自然导师抬起头，她看见有一道光正刺破天空。
迈克罗夫大陆，无疆天界，所有正在封印世界意志的强者都感应到了自血月深渊而来的恐怖气息，他们都看见了那银色的光，剑圣不为所动，巴巴罗萨双眼眯起，伊斯雷尔挑起眉头，他眨了眨眼，啧了一声：“乔修亚这个家伙……”
“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遭遇黑龙王刻阿诺以及两位恶魔大君的围攻。”
无疆天界，众神的意志正在联合，祂们以自己的神力作为迈克罗夫与无疆天界中介，润滑两者的融合过程，此时，顺应着剑圣拉莫特射出的指引之光，无疆天界已经融合了将近一半，直到这时，七神才有余力关注外界的情况。
“刻阿诺身陨，龙王魂飞魄散，海尔姆与萨鲁卡正在联手围攻乔修亚，那个战士的战斗能力远超我们预计，倘若是正面作战，他能匹敌三位同等级传奇。”
“他毕竟是圣贤的传承者，他们都是如此，因为单纯而强大。”
“我们需要帮助他吗？”
“当然不，他自己能应付。”
伴随着众神的低语结束，迈克罗夫世界之外的虚空，五色的龙神正昂起自己的五颗头颅，顿时，五种截然不同，但却庞然浩荡的伟力震动时空——永恒燃烧的不灭之炎，凝固灵魂的极寒领域，侵蚀存在的负面之潮，操控微粒的聚散之风……还有，最中心处，勃发万物的生命之光。
五种力量合而为一，它燃尽一切，冰封一切，侵蚀一切，破坏一切，无法侧估的破坏力化作千百万道如同暴雨一般的光柱朝着无疆天界射去，每一道光柱都拥有瞬间摧毁一个城市的力量，倘若它们命中无疆天界，那么众神千百年来的努力将会毁之一旦，可即便是如此，面对如此多的光流，却没有哪怕是一位神明出手阻拦，祂们安静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因为无所畏惧，因为没有必要，因为不屑一顾，因为不为所动……最重要的是，因为有人会站出来抵挡，因为祂们任命的地上代行者，教皇伊格尔在这里，所以七神和其他神明都无需出手。
他一个人便能应付所有。
面对千百万仿佛没有穷尽的光流，微小无比，甚至第一时间都无法在虚空中发现的苍老人影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纯白权杖，顿时，能够看见虚空中的时空乱流扭曲了，这些来自世界的波纹原本如同激荡的河流那般汹涌，但在教皇的力量下，它们全都凝固了起来，化作了如同漆黑的水面那样的存在，伊格尔挥动权杖，所有的光流都被这些漆黑的面所拦截——光在陷入这些黑面后，就像是陷入了泥潭，它们本能瞬息三十万公里，但在黑面中却只能如同蜗牛一般前进。
迟缓光速，制造低光速黑域？并不，并不需要这么高深的技巧，老教皇只是折叠了时空，令原本如同平面一般的空间化作了捕捉光的陷阱，顿时便能看见，原本漆黑的平面开始被光所点亮，七彩之色开始在这些‘水面’中分化，那是不同波段的光和能量在超低光速态展现的美妙景色。
“面对一位神明，你居然敢分神？”
银色的光辉在虚空中亮起，伊格尔看似不为所动，实际上手上却迟缓了几乎不可被察觉的一瞬，顿时来自神明的嗤笑震荡虚空：“太傲慢了。”
“黑龙王死时，你也分神了。”
对于龙神的讽刺，伊格尔淡淡的回应：“你也不过是个脆弱的老父亲，太心软了。”
龙神并没有因对方的回应而暴怒，但战斗时，它又加了一分力，火，冰，粒子和负能量的多重复合打击如同星光一般同时袭来，而老教皇虽然看似被压制的无法还手，实际上却一一将其得当的挡下。掌控光的教皇与五色的龙神间的战斗就是这样，他们有的是时间互相试探进攻。
伊格尔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龙神虽然强大，但它的群族已经快要灭绝，这力量绝不可能毫无止境的持续，更何况当无疆天界与迈克罗夫世界融合后，七神将会解除束缚，那时就算是疲惫不堪，众神也能将五色龙神驱赶到多元宇宙的尽头。
更何况，他从来不是一个人战斗，如今，援军已至。
老教皇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
伴随着磅礴的圣光在虚空中喷涌，一道洁白虚影开始在世界的表层浮现，龙神一颗头颅回首，而祂所看见的，却是一艘全长超过七公里的超级战舰正急速的穿梭时空，在虚空中化做实体——矮人神匠配合远海圣山炼金部全力打造，北方帝国的三位传奇提供技术支持，精灵一族的循环祝福，鱼人祭祀提供的自我再生法阵，贯天白塔设计武器系统，东海贤者提供动力中枢……这庞然大物是整个迈克罗夫世界的结晶，在它面前，北方帝国的虚空战舰天启号也不过是一个小不点。
龙神震惊的看着这战舰，七神的圣徽在圣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庞然如山的船身之上，铭刻有无穷无尽的神界符文，对于这些符文龙神很熟悉，它曾经无数次的看见过它们：那是圣山上的符文，那是远海圣山上的时空迷锁，那是七神教会花费了千百年才设计完成的超大型符合法阵——
那就是七神圣山！
“你们把圣山改造成了战舰？！一个虚空要塞？！”
没有停下手中的攻击，但龙神还是震惊的发声询问，它也曾是迈克罗夫的一员，它从头到尾看着七神教会将圣山从一座寻常的石山改造为铁桶般的要塞，当初的圣战，即便是三位传奇龙王出手，掀起海啸，甚至还发动了神器一击也没有威胁道圣山本体半根毫毛……但这并不意味着圣山就脆弱了，实际上，它是整个七神教会最坚固的壁垒，是不落的要塞！
但是，现在，七神教会将圣山升起，置入虚空——此时的远南远海，埃达灰岛，整个岛屿的中央完全化作了一个巨坑，能够看见残余的强烈圣光正在放出金银灰三色的光芒，所有神职人员或是震惊，或是欣喜，无论他们知不知道这一计划，但毫无疑问，他们成功了！
“别太惊讶了，龙神。”
拦下龙神所有的攻击，老教皇面上的笑容愈发愉快，他看着远方的七神圣山——如今应该叫做‘荣光要塞’，心中满是骄傲：“一座山而已，我们做了数百年的准备，它早就应该升起。”
“听着，我们迈克罗夫注定要踏足远方的星空，别说是一座圣山，就算是整个迈克罗夫大陆，终有一日，它也将会被我们高举至虚空，散发无穷光辉，接受无数种族与文明的膜拜！”
巨大的圣山战舰，圣山要塞正在转向，它的形状如同一座菱形的山峰，通体环绕着金银灰三色的光芒核心，所有极意级的神职人员，七神的大祭司正在操控着这艘巍峨的伟物，能够看见，圣洁的神圣之光一次次的在要塞的周边闪现，千百万条光流化作暴雨，朝着龙神的背后袭去，而这正是老教皇之前所遭遇的一切。
“五色龙神，趁早投降，接受审判，你们的罪无可饶恕，但看在万年的共处份上，我们会为你们的后裔留一条生路。”
仍在战斗，伊格尔耐心的说道：“你们犯下大错，但不要危及其他龙裔——金属龙的群族为了提防七神的围剿，已经全面收缩至龙岛小世界中隐居，你们的过错不应该由它们承担。”
“它们活该。”
对此，龙神只有一句话回应：“龙从不退缩，也不需要怜悯。”
而在血月深渊。
无情的光芒闪动，能够摧毁一切物质的能流仿佛日冕般喷薄，但倘若略去那令人无法观测的强光，就能发现在光芒的正中央，仍有一个巨大的人形存在。
正如诸神所言，乔修亚并没有死，甚至就连他身后的萨鲁卡都没有——虫魔大君此时已经将自己收缩成了一个厚实的虫茧，挂在战士的身后，乔修亚的躯体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令它得以幸存。
而此时的战士，情况却非常不妙。
第四十章 恶魔的觉悟
犹如在高空被一千股狂风撕扯，又如同在地底经历万次大地晃动，这便是如今战士此时的感受。
海尔姆发出的强烈至极的光芒和能量冲击席卷了整个深渊，但令人惊异的是，它除却发出了令人目眩的强光外和融化岩岛的高热外，并没有产生真正超新星那般的毁灭性伟力，可即便是如此，乔修亚仍然遭遇重创。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强烈的危机感在心中回荡，乔修亚的意志此时正摇曳不定，仿佛正在被狂风来回撕扯——海尔姆化身的光环冲击并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攻击，也有精神上的影响，战士的灵魂原本坚固无比，但此时却差点被吹离自己的躯体，如果不是当初他好歹学了一点法伊娜的质灵转换，令身体和灵魂的联系更加密切的话，说不定此时他的灵魂已经被吹出躯体，然后在无止境的能量风暴中魂飞魄散。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发生，但就算是这样，乔修亚也因为灵魂的动摇而难以思考，此时的他压根无法进行任何有条理的动作，只能感受到海尔姆倾尽一切化身而成的光团仍在剧烈的切割自己的胸膛……是切割吗？倘若是切割，那么他早就应该被切成两半了才对，简并态物质并非是坚不可摧的，任何能级足够的攻击都能摧毁那一层白矮星物质构成的甲壳。
我……究竟……在……干什……？微弱的意识在脑海的深处闪动。
对……我正在……面对，敌人！
而在乔修亚的身后，恶魔大君萨鲁卡距离魂飞魄散就差那么一点点，虫魔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出了体内，只是还没完全断开链接，此时的它压根就没心思去干扰战士，而是在慌乱中拼了命的让自己的灵魂和躯体重新融合——如果不是乔修亚挡住了绝大部分余波，它的意识早就会被冲散，沦为没有灵魂的肉块。
好不容易重新将灵魂拉扯回千疮百孔的体内，萨鲁卡连忙加固了两者的联系，此时，它终于有余力去思考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海尔姆化身为他从未见过的一个形态，然后冲向了乔修亚，它被战士挡住，可战士却又被他突袭导致防御失效，两者碰撞在了一起，然后它就失去了大部分意识，直到现在。
“那个人类……现在应该死了吧？”
虽然乔修亚的身体看上去仍然完好无损，但他却已经停止了行动，萨鲁卡心中不禁冒出了这么一个猜测：毕竟海尔姆的那不知名的攻击能够攻击灵魂，说不定乔修亚的灵魂因为直面冲击，已经消散？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倘若给萨鲁卡第二次机会，它永远不会选择和乔修亚战斗，那令人绝望的巨神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梦魇，虫魔大君现在就想要回到第六深渊，劝告魔王陛下再也不要对迈克罗夫世界出手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它们能够染指的，它们应当学会敬畏。
而就在萨鲁卡逐渐心安之时，突然，钢铁巨神动了。
“什，什么？！！”
巨人的四只手臂，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很快，那四只可以抱碎传奇魔物的甲壳，堪比四座山峰压下的手臂就恢复了行动能力，虽说看上去还有点僵直，但毫无疑问已经可以运转，萨鲁卡此时心中满溢着绝望与恐惧，它万万没想到，乔修亚的灵魂居然还没有被那不知名的光流吹散！
而下一刻，四只手臂上便开始闪动着银色的光焰，渐渐的，链锯一般的光焰开始在四只手臂的表层燃烧。
乔修亚仍然没有恢复完全的意识，他的灵魂仍在被剧烈的冲击，令人头晕目眩，难以思考的眩晕在他的灵魂深处回荡……倘若是普通人，此时早已陷入过往记忆的幻境，开始重温自己过去从小到大每一刻的记忆，他们甚至会彻底的陷入自己灵魂构造出的陷阱，数百年都深陷其中，永不得苏醒。
乔修亚几乎也差不多，但是他还是动了，四支手臂在萨鲁卡战栗的注视中举起，蓄力，然后猛地挥下。
因为，即便是失去了意识，即便是灵魂被动摇，即便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即便是微弱的意识只能在精神海中摇曳脆弱的火花，战士仍然是战士，他的肉体依然记得，最微弱不过的意识流动，让钢铁之躯明悟了自身此时的使命。
那就是斩杀敌人。
“轰！”
四只手臂并指如刀，它决绝的朝着身前的光环砍去，即便是堪比超新星爆发的强光，也无法阻挡乔修亚的斩击，他的手刀重重的斩击在海尔姆化身的光环上，然后……穿了过去。
“嗡！！”
伴随着光环颤动，更加强烈的波动传来，这一次，不仅仅是乔修亚，即便是萨鲁卡也感觉精神彻底空白，再次清醒过来之时，虫魔大君能够看见，乔修亚正面身体的表层已经开始渐渐的剥离，化作燃烧的钢铁碎屑。
但正借着这次的冲击，乔修亚的灵魂也恢复了一部分正常的思维能力，他凝视着眼前不断冲击自己身体的光环，还有身体表层不断溢散的碎屑，终于明白了海尔姆的攻击方式。
那是进行到极致的粒子加速撞击。
海尔姆此时正燃烧着灵魂——它将自己的灵魂，躯体还有所有的尊严堵上，将它的传奇之躯化作了纯粹的粒子加速器，然后化身为螺旋的光环冲向了自己——换句话说，海尔姆以自己的躯体和灵魂为弹药，以不可逆转的自杀袭击换取乔修亚的重创。
在被命中的那一刻，无数属于海尔姆的灵魂微粒便化作穿透意识的狂风，要将乔修亚的灵魂吹离自己的身体，然后彻底撕碎，与此同时，组成对方躯体，被加速到极致的物质微粒冲击战士千锤百炼的钢铁之躯，‘侵蚀’着他的躯体。
无数物质颗粒在微观态以急速碰撞，分裂，融合，它们以难以理解的方式转换自身的形态，化身了各种而言的重元素：此时从乔修亚身上剥离的钢之力碎屑，其实已经不再是钢之力了，它们是黄金，是碳，是铁，是铂和铅，是这世间万物的元素！它们犹如超新星爆发后被抛洒至宇宙的星云，被吹散至血月深渊的每一处。
在这一瞬，乔修亚终于明白了初始造物的精髓：那便是从最微观的角度去组合它们，犹如搭积木那般，但现在并不是明悟的时候，既然看穿了对方的攻击，那么反击之时便已到来。
“呼——恶魔海尔姆。”
战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前所未有的疲惫，也前所未有的高涨，乔修亚的双眼中亮起银色的光，他的四只手臂紧握成拳，无以伦比的磁场与引力开始汇聚——比起纯粹的物理冲击，这是能够真正扭曲摧毁粒子加速的攻击。乔修亚凝视着眼前已经彻底没有了自我意识，只是凭借最后一个指令不停冲击的自己的光环，吐出了赞赏的话语：“你是真正的强者。”
“我钦佩你的决意。”
而伴随着这句话的说出，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展开了自己的四臂，然后重重的朝着眼前无可名状，没有任何形态，仅仅是将自身的灵魂与物质加速到极致的‘光环’挥去，四拳逆光而行，划过重重阴影，它震碎了空间，但将要击碎的并非是敌人的攻击，而是对方的灵魂，肉体还有倾注所有的决意。
只剩下光的世界中，突然传来了支离破碎的声音。
萨鲁卡感知着这一切，它还没有理解海尔姆攻击的本质——但它还是愣住了，虫魔大君知晓，海尔姆的决死一击彻底失效，他们的敌人仍在存在。
它们失败了。
而血月深渊，照耀一切的强光逐层淡去。
燃尽空气万物的高热也逐渐消散，只剩下已经化作熔岩球的赤色圆球在半空中漂浮。
以战场为中心，方圆数百公里内空无一物，只剩下乔修亚表层身躯崩溃产生的各种重金属微粒，此时战士的钢铁之躯缩水了三分之一，四支手臂更是只剩下骨架，这一次从灵魂到肉体，乔修亚都遭受了颇为沉重的打击。
血月连忙伸展出千万条光柱，朝着乔修亚垂落——刚才因为海尔姆的冲击，它和战士的链接被切断，此时它看出乔修亚状态不对，所以想要帮助他恢复，但乔修亚却挥手挡住了这些光柱，他摇头拒绝：“算了，没必要。”
“我不能永远待在这里——我不可能真的当你的领主。”
“铃？！”听见这回复，血月顿时闪动了一下光芒，在一正犹豫后，所有光柱都被收回，它似乎生气了，但乔修亚没有在意——此时，他的手中握着一块半透明的结晶，而在他的身前，成百上千块与其类似的结晶正在空中漂浮，然后化作碎屑随风而逝，隐约能够看见，一只千眼巨蟒的样子在风中卷动。
这是海尔姆燃烧殆尽后所剩下的精神碎片，隐约能够从中看见恶魔大君过往的记忆在这些水晶中闪动，在深渊，这就是价值连城的灵魂宝石，它蕴含着一个强者一生的经历，也是对方意志凝聚而成的最后结晶。
五指用力，将手中海尔姆最大的一块灵魂结晶捏碎，乔修亚的双眼中只有淡漠——正因为钦佩，所以才要彻底摧毁，恶魔的觉悟便是人类的大灾，所谓的剿灭敌人，必须便是分毫不留，一丝半点的痕迹都决不能留下，无论是对方的精神还是存在，都必须彻彻底底的抹去。
三只手朝着海尔姆遗留的精神碎片抓去，另一只手伸向背后，抓向失魂落魄的萨鲁卡虫茧。虫魔大君也是极为强韧的敌人，毕竟不可能每个人都像是海尔姆那么决绝，乔修亚倒是没打算彻底杀死它，而是打算将其抓起来，交给威廉抽离灵魂，询问第六深渊的秘密，而就在他将要抓住萨鲁卡之时，突然，一阵深黑的空间波纹闪动，一个沉默而愤怒的意志越界而来，它撕碎了空间，硬是将萨鲁卡从乔修亚的手中抢走——它甚至还不满足，卷向海尔姆余留的精神碎片。
乔修亚因为灵魂和肉体都遭受重创，第一时间居然愣了差不多十分之一秒，这十分之一秒听上去短暂，但对于传奇强者而言足以战斗几个来回，仅仅是这么一愣神，海尔姆大半的精神碎片都被对方收集了起来，对此，乔修亚立刻反应了过来：“是你！”
“魔王歌利亚！”
毫无疑问，现在出手将萨鲁卡救下的，真是第六深渊之主，众魔之王，贪食魔王歌利亚！它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破开了万界祭祀场的拦截，硬是来到了血月深渊中从乔修亚的手中夺走了虫魔大君！它甚至还打算带走海尔姆的残骸。
乔修亚怎会允许对方这么轻松的从自己口中夺走战利品？仅仅是瞬间，战士便重回战斗状态，他向前跨了一步，打算一拳猛殛时空，将深渊领主该死的触手赶回它的老家，但是，却有一道光束，比乔修亚的铁拳更快！
“————————！”
血月之中，巨大的光之人形发出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声音，它愤怒无比，因为来自另一个深渊的意志侵入了它的地盘，这是远比乔修亚拒绝当祂领主更加令人愤怒的事情。
光柱自苍穹之顶垂落，直接击打在漆黑的空间波纹上，顿时，时空震荡，大片大片的空间破碎，让整个世界宛如蛛网。
“——这次算是你们赢了！”
能够听见，空间的另一端传来了一声闷哼，即便是魔王也无法在跨越了万界祭祀场和世界屏障两层后与血月深渊的意志和一位传奇强者抗衡，伴随着大片大片的空间碎裂愈合，能够看见，有一小半的虫茧与几乎一半的精神碎片留在了原地，虽然光之人形没有完全挡住这个第六深渊的魔王，但它还是留下了不少战利品。
光的碎屑在半空中飘舞，恶魔大君的记忆随风飘散，乔修亚凝视着这一切，他的形态逐渐缩小，最后变回了常人的大小，战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这就是战争。
第四十一章 重塑大地
半空中，魔王收集的海尔姆残骸被迫丢失大半，虫魔大君的躯体更是留下了近乎三分之一。
虽然有些意外，但结果并不算差。
“叮铃……”
血月之中，一颗小小的光球从巨大的光之人形中脱离，它从庞大无比的星体生命中飞出，来到了乔修亚的肩膀上，光球发出了略显担忧的声音，而乔修亚摇了摇头：“没什么，一个深渊领主打定心思想要在深渊偷袭，没人能拦得住。这不是你的错。”
贪食魔王歌利亚在两位恶魔大君失利后便会出手，这一点乔修亚早有预料，毕竟，整个第六深渊也只有那么几位恶魔大君，对于魔王而言，那都是珍贵无比的资源，决不允许遭到损失——海尔姆被他直接杀死已经算是预料之外的事情了，它当然不会允许萨鲁卡也这么死在自己手里。
光没有拦住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前世的深渊领主能在深渊以一己之力与众神对抗，如果不是迈克罗夫的诸位传奇发现它位于泪谷要塞的核心异常脆弱，并且派遣了一直前所未有的精锐传奇小队去突袭斩首，那么战争的结果还是很不好说，而且，就算核心化身被斩灭，歌利亚似乎也并没有死去，它似乎只是重伤，仍在背后遥控深渊战役。
面对这样不可一世的魔王，能够让它受伤吃瘪的退去，已经算是能够接受的结局。
“它虽然抢走了萨鲁卡化身的虫茧，但是没有意义，我的钢之力深深浸入到它的身体内侧，除非它花大量资源去驱逐，不然虫魔大君这么几年只能呆在老巢静养，算是废了。”
站立在空中，乔修亚缓缓说道，他看向漂浮在空中，属于萨鲁卡的一小半虫茧，语气中有一丝不屑：“而我们有的是时间分析它的躯体。”
几年之后，谁又会在意一只实力没有任何进步，各方面还被分析的通透的虫魔大君？
乔修亚挥手，将虫魔大君残留的虫茧回收，他用一个密封的盒子将这半颗虫茧封印，准备留以后日，与诺查丹玛斯和巴尼尔等人解析，他又转头看向海尔姆仍然没有完全消散的精神碎片，乔修亚皱了皱眉头，但是最后还是同样挥手，将这些精神碎片全部收集了起来。
顿时，便能看见，半空中浩浩荡荡的光屑在空中仿佛瀑布倒流，朝着乔修亚手中的一个盒子中汇聚。
深渊领主歌利亚拼着跨越万界祭祀场的封印和光的狙击，也要抢夺海尔姆的遗骸与萨鲁卡的虫茧，后者还好理解，毕竟那位恢复了之后仍是一位完好的恶魔大君，但前者却有些奇怪了，海尔姆已经魂飞魄散，乔修亚不觉得一个燃烧自己灵魂，用灵魂颗粒当做武器弹药发射的存在还有丝毫活下来的可能，它能留下精神碎片都算得上是奇迹。
这样问题就来了，为什么歌利亚不放任海尔姆的精神残骸飞灰湮灭？排除复活，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的记忆中绝对有什么不能让敌人知道的信息！
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是乔修亚明白，战斗最重要的，便是不让敌人称心如意，战斗时如此，战斗后也要如此，既然对方花大力气要回收海尔姆的遗骸，那么他也回收——原本乔修亚是打算彻底摧毁的，但既然歌利亚过来抢，他反倒是不愿意就这么摧毁，而是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作完这些，乔修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的疲态。
即便是在群星世界，与百万级的虚空魔物和母兽厮杀，他也没有感觉太过疲惫，能够将敌人的尸体转换为燃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杀死那些弱小的魔物与对于战士而言压根算不上运动，唯有最后和母兽的战斗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厮杀。
而刚才，他先是与黑龙王正面决战，两位传奇以最决绝最疯狂的姿态互相毫不留情的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两者没有丝毫防御，就是看谁先杀死谁，谁能撑得更久，虽然说最后是乔修亚取得了胜利，但这一场战斗之艰辛，甚至能够匹敌和虚空母兽单对单的单挑……这战斗耗时看上去只有十几分钟，但燃烧的却是黑龙王的信念，觉悟还有它的一生。
而之后与海尔姆和萨鲁卡的战斗，更是艰辛，两位恶魔大君无论是谁都不是弱手，倘若是在平时，乔修亚也不敢稳说拿下，但由于战场是在不能逃离的血月深渊，两位恶魔大君失去了战略迂回的能力后，只能与自己正面决战，用弱势迎战强势，所以才败的如此干净利落……不然的话，在广袤的虚空环境中，虫魔大君一击即退，海尔姆在原初使用魔法支援，两人就算是杀不死乔修亚，拖个十几天也不是难事。
将光球从肩头取下，乔修亚将其抱在怀中，拍了拍光的‘头’，他环视着一片狼藉，大量物质都被融化蒸发的血月深渊，颇为无奈的说道：“没想到战斗的这么激烈。”
此时，能够看见，整个血月深渊的中心都化作了一片圆球状的空白区，在这空白区内，几乎没有任何物质和空气存在，来自血月深渊其他地方的空气此时正在倒涌而来，刮起一阵阵真空乱流与狂风，而远方，原本的石岛也大多都被融化，形成了一颗颗岩浆球漂浮。
和黑龙的战斗震碎了无数石岛，与两位恶魔大君的战斗更是将数量更多的石岛彻底摧毁，乔修亚估计，倘若再来几次，那么整个血月深渊中恐怕再也找不到比指甲盖更大的东西了，对此，位于战士怀中的光球颇为闷闷不乐的叮铃了一声，而乔修亚点了点头：“没事，你帮我了我这么多次，这次我来帮你。”
“而且，我正好带着一个早就打算送给你的礼物。”
“叮铃？”
这是战斗之后的时间，万界祭祀场的力量仍在封锁着每一个世界，令内部的所有生命都无法离开，这是乔修亚精心设计的角斗场，它将持续两个日夜，能困住所有可能对无疆天界造成威胁的强敌。
而现在，敌人都死去了，在这多余的时间中，乔修亚正好可以做一些他本就打算做的事情。
比如说，种树。
从怀中掏出一颗水晶圆球，圆球中有晶莹剔透的湖水荡漾，一颗翠绿色的幼苗在其中漂浮——乔修亚的身体本身便是最好的仓库，他一向都是把有用的东西随身携带，来自精灵一族的赠礼，生命树幼苗自然也不例外。
而下一刻，乔修亚抬起了手，随后，引力便以其为中心，开始扭曲变动。
血月深渊的天空仍然被传奇强者战斗的烟尘和能量乱流覆盖，中心的空白区更是真空乱流纵横，空气的回填虽然迅速，但也是非常剧烈的一个过程，它掀起的狂风将会持续数个日夜后才会平息。
但随着战士抬起手，一切都因此而平静——烟尘开始移动，能量暖流平息，暴躁的真空与狂风仿佛遇到了史前巨兽的小猫那般，在恐惧中瑟瑟发抖，动也不动，而下一瞬，乔修亚周身再一次释放出足以扭曲光线的恐怖引力，能够看见，远方的熔岩球与石岛开始缓缓朝着他移动——不，与其说是远方，倒不如说是整个世界的物质都开始朝着乔修亚移动！
能够看见，血月深渊，整个世界的石岛开始缓缓位移，一开始，这速度很慢，但是逐渐的，这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数十分钟后，即便是最边缘处的石岛都开始以每秒几十米的速度开始移动，朝着世界的中心，那个男人呼啸而去！
灰尘，石屑，砂砾，凝雾……飘散的重金属，仍未冷却的熔岩，还有千千万万的岩石岛屿，它们都感受到了召唤——名为质量的召唤。在乔修亚刻意加大增幅，扩散至整个世界的引力拉扯下，血月深渊所有的物质都开始凝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世界开始改变。
“轰隆！”
这是第一声石岛撞击的声音，此时，在世界的中央，令人屏息的一幕正在发生：数十颗如同山峰般巨大的石岛从远方呼啸而来，它们在乔修亚的操控下，直直的撞击在了一起，然后被某股庞然大力合而为一。
随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巨大震动声，就像是千百颗陨石呼啸着撞向大地，岩石崩碎融合的轰鸣传遍血月深渊的每一个角落，漂浮在高空中的光惊讶的注视着这一切，它看见，有数量十倍，百倍于现在的黑色岛屿阴影正从世界的尽头处飞来，它们速度缓慢，甚至在移动的过程中震颤不已，开始解体，但所有的物质就这样被一个人的力量所汇聚，然后在它面前形成了一块小小的大陆。
是的，大陆。
在半空中浑浑噩噩漂浮了千百年的泥土和岩石听见了强者的号令，悬空的山岳震动自己的岩层，大气中回荡着声声轰鸣——它由近到远，不断的震动，这是无数石岛撞击融合的声音，仅仅是一个小时，在血月的照耀之下，一块直径超过两百公里的简陋大陆已经出现在了血月深渊的中央，大的石岛撞击在它上，已经无法造成太过剧烈的震荡，一圈银色的星云包裹着这块大陆，它渗入到大陆的深处，令其彻底板结为一个整体。
而当这一情况抵达某个阈值，当大陆已经足够巨大的时候，乔修亚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下一瞬，所有正在慢悠悠漂浮的石岛都开始加速，而包裹着大陆的银色光辉也比之前明亮了数倍，整个世界，所有的能量都开始朝着这块大陆汇聚，来自于乔修亚自己的，来自于五色龙神的，来自于海尔姆，萨鲁卡，乃至于深渊领主的，即便是许久之前，深渊魔龙们遗留的能量都在空气中浮现，它们在半空中化作千万条丝丝缕缕的七彩虹光，然后没入了大陆的中央——这些魔法能量将会在整个大陆的深处形成一个基础的循环，它们构成的魔力矿脉将会进一步的加固大陆的坚固程度
淡淡的银色辉光闪动在世界的中央，血月照耀着这一切，它的光芒如同黎明初开，并不耀眼，却也并不黯淡，而就在这仿佛黎明般的背景下，荒芜的大地正在不断的扩张，石岛一块块的融入，崎岖的地面也在钢之力的作用下逐渐平整。
最后，乔修亚结束了自己的引力操控，他落在这片完全由他再造的大地之上，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事情到现在，已经无需他继续出手，更远方的石岛将会顺着惯性，继续撞击在这块大陆上，在可以预见的数年内，所有石岛都将会汇聚在这最大岩岛的周边，形成一个完整的大陆，这宏伟的一幕无论是让谁看到都会忍不住惊叹赞美，因为这几乎等同于再造一个世界。
随手一指，乔修亚令这块大陆的中央凹陷出了一个直径一公里左右的圆形大坑，他抬起头，对着血月说道：“还不快点来点水？”
闻言，血月中央的光之人形虽然不知道迈克罗夫通用语中的‘水’是什么东西，但是乔修亚的精神却将一切都解释的清楚——顿时，伴随着一声低鸣，血月分离出了‘一小块’，朝着这大陆的中央飞去，这‘一小块’降落到了乔修亚制造出的大坑中，恰好将其填满，形成了一片荡漾的血色湖泊。
不错。乔修亚看着这一幕，不禁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水晶圆球朝着赤红色血湖扔去，半空中，水晶圆球碎裂，其中的湖水与幼苗在四散的晶片中落下，正正好好落在了湖泊的中央。
战士满意的看着它在湖泊中飘荡，并且迅速的伸展着自己的根须汲取养分，很快，原本因为生长环境受限而一直保持着子株态的母树，迅速的在血月丰富的能量和养分下长大，仿佛吹气球一般，仅仅是数分钟后，它已经有差不多半米高，树干初具雏形，枝干也抽出，一片片翠绿中泛着一丝淡红的叶子开始在风中摇曳，一颗颗微不可查的种子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数分钟后，令人不禁惊呼的一幕映入眼帘：在血色湖泊的周边，已经能够看见零星的绿色！荒芜的大地之上，有着名为‘植物’的生命正在发芽！那是生命母树播撒的种子，它正在履行自己的使命，创造出一个适宜生命生存的生态圈！
虽然这一过程艰难，生命母树注定没办法在缺少能量的深渊扩展生态圈，归根结底，它并非是自然之父创造出世界树，拥有可以在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异世界都扎根改造世界的力量，但即便是如此，也能预见到，这血色湖泊的周围，将会成为深渊中难得一见的绿洲。
乔修亚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看似令人震撼的举动于他而言并不困难。随后，乔修亚便抬起头，对着血月道：“光，你帮助了我这么多次，我也不能无动于衷，瞧，这块大陆，还有这颗生命树的幼苗。”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乔修亚，整个血月都在喂喂震鸣，它正在惊讶，正在惊喜，光之人形虽然并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它的本能告诉他，这一切毫无疑问，是最棒的礼物。
但是，就在这伟大的存在感到无比喜悦之时，忽然，血月中心处的光之人形转过头，它看向世界之外，虚空的一侧，而与此同时，乔修亚也猛地皱起眉头，看向地平线的尽头。
他们看向迈克罗夫世界的方向，两个伟大的存在眉头紧皱。
那里有穿透了世界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