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海之花
下午时分，哪怕许广陵竭尽全力，也没有感应到什么。
这存在几个可能，一是炽热的阳光形成干扰源，严重干扰了他的感应；二是目标物并不在下午时分进行掠夺式呼吸；三是目标物对元气及灵气的掠夺是持久而绵绵的，其细微程度，超出了他的感应区间。
当然，还有一些其它的可能。
比如附近并不存在目标物，比如他对有东西掠夺元灵之气的猜测本来就是错误的，等等。
再三感应未果，许广陵干脆放弃了感应，划着船，继续向前。
现在的这个身体虽然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弱鸡，但到底还是有着一些底蕴的，也是真正普通人不可能具有的“神异”。
比如，对时间的定位。
能精确定位时间，也就能精确定位太阳，然后就可以根据太阳的位置，精确定位方向。
所以，虽然是在茫茫大海上，又只是一叶微不足道的小舟，哪怕些许一点点的波浪就足以让它改变方向，但如果有高空视野，会看到这只小舟居然是在大海中划出了一条近乎于完全笔直的线条！
嗯，曾经的大宗师，现在也就能玩玩类似这般的小把戏了。
勉强算是无聊中作乐吧！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写这首词的这位阁下如果真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估计三天都活不过，当然了，他会不会划船，还是个大问题。不过许广陵现在却想到了这首词，而时间，也慢慢地到了“夜阑风静縠纹平”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暴风海，是他从未见到的样子。
茫茫无边的海洋，却几乎没有一点浪花！甚至，比白天的平静还要平静。
简单形容，现在的这完全不像是海面，而根本就是一块平滑的琉璃板！
天上，繁星灿烂。
是真的灿烂。
能看到的最大的星星，足有杯口大！而大大小小的疏密相间的星星，让星空真的是美不胜收。
许广陵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外间对于星空有多少美丽又或浪漫的期许和传说，必然有的，而这时，亿亿万万的星光洒下，落在神异般平静的海面上，却居然让许广陵想到了另一首诗句。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时此刻，既是沧海月明，也是蓝田日暖，更是“玉生烟”！
没有天眼，无从看到另一层真实，但这时，凭借身心的某种超感，许广陵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水天之间，正在发生着微妙的交换。
星光如微雨，倾泻入海中，而与此同时，海水仿佛被蒸发一般，散发着眼睛其实并看不到的“烟”。
许广陵心中泛起喜悦。
他的猜想，被证实了！
而那种能量交换居然达到了连他这样的身体都能隐约感受到的程度，却也让他既骇且惊着。
要知道，第一世，在梦幻之城，哪怕是他最后阶段培育出来的灵草，也绝无此种现象！当然了，当时那些灵草也绝未霸道到能够抽取周边几乎所有元灵之气的程度。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有多牛β？
躺回舟中，许广陵闭起了眼睛，顺便，把耳朵也给“关闭”了。
这对第一世时就有大宗师晋升经验的许广陵来说，并不难，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眼睛是获取外界信息的最大渠道，耳朵次之。把这两个渠道关闭，基本上，对外信息获取就减少了90％以上。
但这只是一个方面。
而另一方面，从某种意义来说，眼睛和耳朵也是对外获取信息时，最大的干扰源。把这个干扰源关闭，许多正常情况下不能被获取的信息，也就会比较明显地映入身心的感应之中。
哪怕不从修行的角度讲，而只论世俗。
任何一个眼耳正常的人，只要把眼睛蒙上，耳朵也塞上，这样地过上一个月，甚至只是三天，他的身、心、意识，包括外延的人生观啊世界观啊什么的等等，全都会发生巨大的以至于翻天覆地的改变。
此时，许广陵闭目关耳，敛识息心，而手却依然放在桨上，或静止着，或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划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许广陵眼开眼来，也坐起身来。
在他身前，海面上，距离只有三米多的地方，一朵形态上仿佛昙花般的花朵，静静绽放着。
这花朵近似于透明，散发着微光，如果是第一世的地球上，人们第一眼看到，会认为这是花灯。但没有哪种花灯，会展示着这样的“纯净”和漂亮。
它的颜色，是赤红的。
也因此，这花朵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块发光的红水晶。
许广陵向后微微仰身，把视角后移了大概二十厘米，而就这么一后移，眼前的晶莹消失了，目光所及，就是茫茫的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的海面。
恢复正坐，那花又重新映入眼中。
而这时，许广陵却又再次地闭上了眼睛。
一缕缕的元气和灵气，如同密集的光雨，从头顶，从周围的四面八方，进入身体之中。
许广陵仿佛听到了身体的欢呼之声，而且是无尽的欢呼。
真正的久旱逢甘霖啊！
归源诀下，元灵之气进入身体，第一时间便被吸收，彻底地融入。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许广陵重新睁开眼来，摇了摇头。
太少了。
太慢了。
这点元灵之气对于他的身体来说，就像是一个大沙漠中倒下了一碗水，没啥大用。
虽然身边尽是元灵之气，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被眼前的赤红之花给汲取了，只留下大概还不到1％的部分，让他沾着近水楼台的光。
许广陵静静打量着眼前的花。
这花一半露出海面，一半置身水中，但整体就是一个花托的形状，而再向下看，既没有叶，也没有根。
它就这么地，无根无系，存在于茫茫大海之中。
又或者，它就是把大海当成了它的根系，是名副其实的“海之花”。
打量了良久之后，小舟缓缓向前，来到近前时，许广陵伸出手来。
轻轻一捞，那花就落进了他的手掌，其间不曾感受到任何牵扯之力。
但与此同时，几乎是那花离开海面的瞬间，那如光雨般向这里倾洒汇集的元灵之气，便不可思议地刹那止息，而原本晶莹的散发着微光的花朵，其光芒也以可见的速度慢慢黯淡下来。
伴随着光芒黯淡的，是本来迹近于透明的花朵，也慢慢地失去透明。
就好像，从虚幻一点点地走向现实。
许广陵有点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花，已经“死”了。
在它离开海面的那一瞬间。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手中的花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光芒，而从捞起到现在，许广陵没从这朵花上感受到任何一点的灵气。
但之前，它明明如饕餮一般地，贪婪汲取着周围所有的元灵之气。
“你个小调皮！”
许广陵喃喃着，也微微笑着。
造化之奇，玄妙如斯。
手中的这轻如无物的花，其内部显然有着一个此刻已经完全封闭的循环，就是这循环，让它看起来如此之朴素，就连一丁点儿的宝光灵气，也不外泄。
第一世，许广陵培育的所有从九品到一品的灵木灵草，都不具备这种神奇。
第16章 一步跨出，即为超凡
许广陵默默感受着手中的花朵。
其实，基本上什么也感受不出来。
哪怕曾经是大宗师，也只是曾经，而现在的这个身体，并不具备任何超凡，也因此，感受范围基本还是在平凡区间内。
但这只是“身”。
“识”就不一样了。
大宗师的识，药之大宗的识，都让许广陵对手中的花朵有着大量的基础判断和非基础猜测。
而判断和猜测的结果是，半晌之后，许广陵把手中的花朵朝嘴巴里一扔。
很轻盈的质感。
但并没有入口就化。
许广陵微微一笑，然后轻轻一咬。
这下，就化了，那花仿佛瞬间化为水滴，在许广陵还没有太多感受之前，就已经化为一股清澈，下渗到身体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暖意涌上身体。
而随后，不过三五呼吸间，那暖意便开始大涨，给许广陵的感觉是，明明清凉的夜，却好像忽然来到了和风轻拂的早晨，来到了阳光明媚的上午，再然后，来到了一片炽热的中午！
像是赤着脚，走在五十度天气的柏油马路上。
然后像是全身都赤着，埋在被烈阳已经烧灼了半天的大沙漠中。
许广陵很快红色上脸，醉意入脑，整个人都一派醉醺醺的样子，心跳加速，血液流转加快，意识也由清明转向迷糊。
“厉害！”
“真要是普通人，这接下来多半直接就烧死了。”
许广陵不由咋舌。
知道它霸道，但真没想到它可以霸道到这个程度。
归源诀运起。
而在归源诀架设的身体运转平台上，许广陵完全弃法而就道，他只是凭借着对身体运行及提升的认识，在意识的层面上加以大的引导。
具体运作，却全数交给了他的身体。
某种意义上，这也可以算是“以心转身”。
但此时此刻，以心转身的背后，是有着一朵造化奇物来作为支撑。
就如汹涌的海潮拍击着海岸，一浪接一浪，浪花飞溅，声势动天，但不论那海潮如何激烈，许广陵的身心始终如亘古不变的海岸和磐石。
时间流逝，不知几许。
当许广陵退出修炼状态，意识恢复清明，睁开眼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过去了半天还是几个一天加半天。
反正，此刻是下午时分。
而他服用花朵时还是半夜。
以归源诀的造化级支撑，居然还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来运转消化！
许广陵再次咋舌，对那朵花的霸道，认识再次升级。
不过，那花有多霸道，他的收获和提升就有多大。
许广陵现在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片腥臭，不夸张地说，就像是一盆没有水的鱼在闷热的房间里烂了三天。那味道，纵然以许广陵的定力，也皱眉不已。
那还有什么好说，下一刻，许广陵直接纵身海中。
整个身体表面，都包裹着一层浊色的油腻，而那大片的油腻，有黄，有白，有黑，有赤，五颜六色的。
不是什么彩虹般绚烂。
而是，仿佛臭水沟里的那种油彩。
再简单点说，看一眼，就会吐。
“啧，啧，啧。”
许广陵连连摇头。
岛上的饮食实在太过单调，这具身体也一直在没有元灵之气的环境中成长，九年的光阴，虽然有着归源诀让这具身体保持着足够的健康，但终究还是存在着太多的弊端和不足。
而此时，那些所有瑕疵，一扫而空！
彻彻底底地，离他而去。
连搓带泡，当身体外面的油污去尽，许广陵仿佛打碎了一直包裹着身体的一层壳，整个人就像一个煮熟了的剥壳鸡蛋。
皮肤本来是一片黝黑中带着隐隐的紫，那样子，怎么说呢，就像是黑色人种在西域生活了多年，脸上泛起了高原红。
区别是，那种“高原红”不止是泛在脸上，更遍布全身。
挺难看的说实话。
那源于岛上太过暴烈的阳光，而土著又没有太多的衣服可以穿。
只说一点，许广陵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鞋子！
他和岛上其他的那些小孩一样，从会走路起，都是赤着脚在地上跑。
曾经的一代大宗师混成这样，也够寒碜的。
不止是没有鞋子，就连长衣长裤，他都没有穿过！整个人就一条小短裤，和一件小汗衫。
其实汗衫都是高配，算是他的家庭“很有积蓄”，岛上过半的孩子，都只是一条小短裤而已。
而现在，许广陵的肌肤是白里透红。
是真的可爱。
不过原本头上的短发此刻是一根都没有了，包括眉毛，包括身体上下所有的汗毛，此刻，全都是一根也不剩了！
那花朵的霸道远在许广陵的预期之上。
不过这些都是小节。
大节是，许广陵身怀的屠龙刀终于有了用处，造化级法诀及造化级层次的认识，终于是有了用武之地。
终于，他又是一个修士了！
归源诀下，花朵的药力悉数化入身体之中。
不能说没有一点浪费，真要没有一点浪费的话，不应该到“伐毛”的地步，而应该优先内里，如脏腑，如骨骼。
这具身体还是太孱弱了，哪怕身怀造化级法诀，其所构筑的堤坝也没能完全地拦住那奔腾肆虐的药力洪流，而使得它有着不少的溢出。
但这同样也是小节，无需太过在意。
大节是，借着那霸道至极的药力，许广陵过五关，斩六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其实也没有万重山那么夸张。
至少，许广陵目标的第一步，“打通三大根本窍”，就连第一窍都还没有实现。
但是。
嗯，但是。
但是基础已经铺筑得差不多了！
lv0，普通人的身体。
lv1，凝气，身体的气血开始充盈，也在血脉的层级上，畅流全身，初步地不畏寒暑。因为充盈且流转的气血，对身体有着强大的调节能力，如同自带空调。
lv2，伐体，身体的气血进一步孕育，如水化雾，从脚向头升腾，从雾化露，从头向脚渗透，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反复周流渗透全身，涤洗脏腑，调和百骸。
lv3，洗髓，整个身体，从肌肤，到脏腑，从骨骼，到髓质，彻里彻外，彻底地融入气血的大循环。内外熏蒸无纤尘，三十六宫都是春。自此，从运转层面上，身体再无隙漏和瑕疵，一切大病小疾，以至将病未病，悉皆远去。
从lv1到lv3，是凡级的走向完美。而从lv3再往上，就真正步入了超凡之境。
lv4，明窍。
身体的整个层级已经提升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大窍小窍，如明净夜晚，天上之群星，开始次第浮现。
而现在，一朵花后。
许广陵正是lv3已过，lv4未满。
第17章 封印初解
一朵花，把许广陵直接导入了超凡。
这花相当霸道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也是更大的、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许广陵本身。
同样的一朵花，如果换一个人来，会怎么样呢？
会被药力直接烧死，那且不说。
没被烧死的话，药力的大半，也会泄出，根本不可能被身体尽量地吸收。除非，那人也身怀造化级的法诀。
否则，最多最多，也就跨越一个小层次而已。
也可以说，药力是足够的，但身体的吸收、代谢、提升，跟不上。
而归源诀作为辅助法诀，在这方面的功用，比这种花的霸道还要更霸道，而且是霸道得多。
没在此刻这个身体改变上作太多流连，因为毕竟是轻车熟路，而且只是lv3～lv4之间的级别，对一个曾经的大宗师来说，也实在没什么好惊喜的。
许广陵把小舟翻了过来，让它基本沉浸于水中。
因为整个小舟中也都弥漫着一股腥臭之味，好在这种本质上也算是石头的材料，只要泡泡水，什么污渍都会消解掉。
两只桨，一长一短。
一个水瓢。
两个坛子，一个装水一个装饭。
这就是许广陵小舟上所有的装备，而此时这几样东西都被他放在了翻过来的小舟底部。
而许广陵同样仰躺在上面，权当是休息。
其实在水中泡着也是可以的，许广陵的水性不用多说，第一世在地球上，天池之底的历练不是白给的，那也是他生命中相当值得记录的一段历程。
而后周游南极北极，他同样以一条“鱼”的形式，在南极洋北极洋中，飘流了很长的时间。
夸张点说，他比一条鱼更像鱼。
因为没有一条鱼可以像他那样畅游两极。
而后来，他更是在深海之底沉睡过一段时间。
那都是久远的回忆了，而此时，许广陵只是闲躺在小舟上，一只腿及一只手臂随意地耷拉在海水中，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
意识收敛，感应放开。
一朵花，服用前和服用后，许广陵已经完全是两种存在，但此时再度感应，他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目标。
“果然，识窍未开，又没有鉴天镜，在感应上就真是个弱鸡。”
许广陵摇摇头。
就这样，小舟慢慢悠悠地晃荡，时间也慢慢悠悠地流逝，在太阳已经有一半落入海平面之下的时候，许广陵再次启程，划着小舟向远处驶去。
这种花显然没有丛生的特性，而从其霸道汲取元灵之气的情况来看，它们彼此之间，也大概率是相斥的，也就是说在一朵花的附近，很难再有另一朵花。
许广陵现在只是不知这“附近”，间隔究竟有多少距离而已。
所以他此时直接就是闷头一阵猛划，现在的他可不是之前的他，要不是怕把小舟和桨给弄得解体了，他的速度可以非常快非常快。
但就算如此，也是之前的十倍以上速度了。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许广陵下舟入水，以海面为床，四肢大张地仰躺着。
舒服！
他都想就这样地躺在海面睡一觉了，不过说实话以他现在的修为还不具备这样的任性。溺水倒不至于，但被水呛了却很有可能。
但此时此刻，许广陵也真的惬意。
降生此世，接近十年的时间里，一直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就连思考方面，也都因为身体的关系，无法让意识进行深度的、大规模的演绎，而最多就是浅尝辄止。
憋屈不至于，但许广陵是真的“委曲”。
这不是龙游浅水，这是龙直接被封在了一个泥塑里，成了盘龙柱上的一种装饰。
现在，封印解除。
不过暂时么，也只是解除了第一层封印而已，所以还需要继续。
之前第一次，许广陵依靠些许的感应和更多的碰巧，找到了花，而现在，就不需要任何的碰巧了。
依然是晴朗的夜。
天上，无尽星光洒下。
许广陵沐浴着这星光，然后，稍微感应，就驾着小舟向着左侧的方向而去。
只行驶了大概两三千米吧，而后，又一朵晶莹赤红的散发着微光的花朵，映入他的眼中。
许广陵现在身体的层次，在总体上已经超过了第一世在长白时很多，但只是总体上超过，第一世，第二世，以及这第三世，许广陵走的全都是不同的路。
认识不一样了，身体提升的方向和策略也不一样。
结果就是，虽然许广陵现在已经跨入全新体系的lv4等阶，却还是既不能大量地汲取天地间的元灵之气，也未能打开天眼，更不能通过心神意识施展起**同心诀，和眼前的花朵生命沟通。
“小家伙，对不住了，其实我真不想吃你的。”
许广陵喟叹一声，再次伸手一摘，然后，把手中的花朵送入口中。
下一刻，还是暖意袭来，还是变得醉醺醺的，但程度上肯定比第一次时轻微太多了。
第一次时，许广陵需要全力地防御防守，而这时，完全是随心所欲，引导着这药力在身体中流转变化。
lv1－lv3的基础，再一次地凝炼充实。
lv4，明窍的进度，大约从10％来到了20％。此际，两个手心窍，两个足心窍，这四外窍已经俱皆浮现。
其它三个外窍不好说，但是右手心窍，许广陵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借那花的药力轻易打通。
但站在现在的认识高度，许广陵已经不会这么做了。
也因此，不管是10％还是20％，对许广陵来说都没有太多意义。
一朵花就让许广陵直接跨过了前面的lv1、lv2、lv3，并继续势如破竹地来到了lv4的层次，但当进入lv4后，却又像是那句话说的，“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
许广陵再次摇了摇头，这赤红之花，对他此际身体的效用，已经开始大减了。
又或者说，不是花的效用大减，而是他的身体层级，升上来了，于是，此变，彼不变，相较之下，那本来很霸道的花朵，也开始变得一般般了。
不过还好，还有用。
那就继续。
第一朵花的吸收转化，花了许广陵不知道是几天还是大半天的时间，而这第二朵花，却只花了许广陵大半个夜晚。
许广陵从修炼状态睁开眼来，天还没有大亮呢，只是遥远的海平面上开始泛白，天水交接处，呈现着一种奇异的湛蓝，非常漂亮。
广阔浩瀚，水天澄澈。
作为一个业余画家，许广陵都想把这一幕给画于纸上了。
当然，没有笔也没有纸。
而识窍未开，他同样也没有能力把这一幕真实地呈现于意识之中。
所以此时此刻，许广陵就像是一个正常的“游客”，在用心地欣赏着，天地之间，天色将白未白之际，那一种宁静，那一种悠远，那一种空旷和浩然。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前赤壁赋中的那段话，也于此时许广陵的意识中泛起。
那一个夜晚，是苏东坡与舟中宾客的夜晚。
而这一个清晨，是许广陵的清晨。
封印初解，身心舒展。
虽未至逍遥之境，但却已迈脚踏出先前的泥淖了。
亦恰如此时之天色。
暗夜如纱轻拢起，一轮即将破云出。
第18章 天人合一
服用了两朵花，站到了lv4的层次上，再开始找第三朵花，就容易多了，已经基本上不再需要什么运气。
首先，划船的能力极大增强了。
这让许广陵的寻找区域，比之前扩大了十倍也不止。
其次，虽然外窍未开，依然还不能大规模地感应外界元气及灵气的流动，但敏感性已经提升了很多，如果单纯依靠“直觉”来判断，其正确率差不多已经可以从之前的1％这样来到5％了。
5％还是小，但已经不再是大海捞针。
其实1％也不是大海捞针，其他那些小孩子的寻找才是。
许广陵好好地欣赏了一番晨曦到来的景象，就仿佛天地初辟一般，而后，他再一次由静转动，划着小舟在海面上像是一支离弦的箭般冲刺着。
大概上午**点左右，第三朵花被找到。
这几乎像是在湖面上划着船采菱角一样，只不过这个“湖”大了点，这个“菱角”也太过稀疏了点。
老规矩，许广陵摘花，服下。
明窍进度，大约从20％来到了25％。
不太妙。
不仅仅是这lv4层次需要的经验值比前面三个层次多很多，更关键的地方还在于，这种红花本身的层次有点低了。
在许广陵是lv0的时候，这花是极品灵药，一朵下去，气血直接max化，蓝红状态条瞬间暴满。
在许广陵是lv1、lv2、lv3的时候，这花是上好补品，配合他自身所持的归源诀，两者共同作用下，这花依然不逊于极品灵药，让他一步一步走高。
但当走到了lv4的高度，这花就只是一般的补品了，而当许广陵补到差不多之后，这花就更像是普通的食物，或者说，大馒头。
一个馒头充肚子。
两个馒头刚刚好。
三个馒头有点撑了。
四个馒头……已经有点想吐，不再想吃了。
许广陵感觉现在像是吃了两个馒头，还能再吃，但是，扩展空间好像已经不是很大了。
不过，还要找。
中午过盛的阳光确实造成了相当大的干扰，以至于，到了傍晚时分，许广陵才又找到了第四朵花。而当这朵花服下，感受着大概只在28％的明窍进度，许广陵摇摇头。
继续。
接下来的傍晚到这一整夜，许广陵一共找到了四朵花。
第一朵花，30％，第二朵花，32％，第三朵花，32％，第四朵花，许广陵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服下，然后，果不其然，还是32％。
完蛋大吉！
结果正式宣告了这种花已经对他失去了效用！
从现在开始，再服用这种花，就像吃大白菜银耳西兰花什么的一样一样了，只能填肚子（补充气血），而别再指望能对身体有什么提升。
许广陵沉思着。
海上，是不是只有这一种花呢？
这些年来，许广陵并没有获得很多的相关信息，因为他的身份原因，信息来源渠道实在是太过狭窄，而出海之前，海沙门给他们的命令，就是找东西，找在海面上能找到的任何东西！
结合前面得到的信息，许广陵自然知道是要找这种花。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海上，不应该只有这一种花。
海上有一种东西，它抽尽了这片空间几乎所有的元气和灵气。
如果只有这一种花，那么，从花的效用和层次来看，它不应该这么稀疏，而应该密密麻麻才是。
基于这样一种最基础的判断，许广陵再次划着舟，于海中穿梭。这次，再遇着这种花时，他就不再采摘了，而是无视地路过。
直到，这一天的傍晚。
许广陵有点愣地看着眼前的花。
形状，大小，和之前的花一模一样。
但是，颜色不一样。
眼前的这花，赫然是绿色的！
这种绿，和树叶的绿是完全不同的，树叶的绿，不管是深绿还是初生之叶的嫩绿、浅绿，总是不透明的，以至于，浑浊的。而眼前的绿，比最好最好的翡翠，还要透明。它更像是一种晶莹的水，盛放在这种如同花朵一样的透明材质中。
惊艳！
许广陵慢慢地打量着，他甚至感觉，这花已经超出了普通的“物质”的概念。如果是一个想要修行的普通人，对着这花，有极大的可能会很快很好地进入静定之境！
这花，有着这样的能力！
从许广陵的感受看，它仿佛向周围散发着某种莫可言说的神秘力场。
这力场，能让人静下来。
至少，此时此刻，面对着这花，许广陵感觉自己分明是进入了一种以他此时的身体情况，根本进入不了的那种深层静定。
仔细地观察良久，然后，许广陵再次地说了声抱歉，伸出手来。
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牵扯之力。
服下。
32％……40％……60％……62％。
许广陵再一次地经历了蓝红状态条大幅度暴涨的情况，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暴满，而是停留在了大约2/3的进度。
第一步，大窍（外窍）浮现，√。
第二步，中窍（内窍）浮现，基本√。
许广陵心中欣喜，不止是目标快要达到，同时也是对这种花有了更多的判断和猜测。
不过，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接下来几天，那判断被证实，许广陵又在海域中，分别找到了橙色、黄色的花，也找到了另外一株绿色的花。
在把这些花依次服用之后，许广陵lv4层次的进度，来到了大约82％。
似乎还是没有圆满。
但是，已经跨过了那个门槛。
三大根本窍的第一大窍，命窍，已经在感应中浮现。
费了几天的时间，又找到了一朵绿色花，这一次，许广陵没有采摘服用，而是就把小舟停靠在边上，然后，他开始了修炼。
第一世，许广陵是在昆仑的一个地下岩洞中，完成了命窍的成就，晋入大宗师。
第二世，许广陵是在甘从式的那个药王谷中，悄无声息地跨出那一步，如闲庭信步。
这是第三世，也是第三次了。
不再是第一世时的懵懂，也不再是第二世时的身体试验。
第二世时，在修行体系上，他已经确立了“造化级”的层次和概念，并创建出了“准造化级”的功法。而这一次，他身怀的功法，不再是“准造化级”。
没有那个“准”了，就是“造化级”！
归源诀。
归源诀本质上只是基础法诀。
假如这法诀能传授，也能被理解，那么获得此法诀的另一个普通修行者，依靠这法诀能做的，只是重新打基础，以及，每次晋升关头，可以把这法诀作为破关利器来使用，那将是无往而不利。
但也就是这样了。
而在许广陵这里，成就命窍，同样也只是一个“基础”而已。
也因此，归源诀下，许广陵顺风顺水，无有一丝阻碍地，成就了命窍。
命窍一成，由内转外。
用第一世时华夏古代有点高大上的术语来说，“天人合一”。
身体内，浩浩荡荡的气血，如摧枯拉朽，从身体正中出发，上冲头顶，下贯四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身体内外，大中诸窍，悉数贯通！
也还是如那句话说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19章 不测亦只是等闲
左手心窍、右手心窍，左足心窍、右足心窍，这四大外窍，俱皆贯通！
外窍打通是什么感觉？
那几乎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呼吸到空气。
在四大外窍豁然贯通的同一瞬间，外间无尽无量的元气和灵气，就像是汹涌的潮水一般，在两手两足处，激起漩涡。
所谓“窍”，若实若虚。
它的存在形式，它的运行方式，就是“漩涡”。
就像是水面的漩涡一样。
开窍之后，外界的元气和灵气，会以漩涡的方式，经过窍的转化，进入身体之中，与气血融为一体。
这是正常的情况。
此时，外窍贯通，许广陵几乎是满足地叹息着，等待着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就在下一刻，他忽地一愣。
他确实感受到了外界大量的元气和灵气，那些元气和灵气也确实在手足心处激起了漩涡，带起了窍的运转。
但是……
紧接着的，并不是元灵之气经过转化进入身体之中，相反，却是身体之中的气血，经过这四外窍，向外急速流泄！
就好像周围四面八方都是黑洞，而许广陵就处在这些黑洞之间！
猝不及防之下，身体之中，几乎一半的气血就此蒸发。
许广陵直接就懵了，要不是周围一切景况都清清楚楚，他还以为现在还是在那个吞噬了他一身所有的果冻层中呢。
懵归懵，并不影响许广陵的行动。
念之所及，几乎瞬时地，归源诀重新启动。
这个造化级的功法对得起它的层次，也没有让许广陵失望。
在归源诀运行的同一瞬间，外窍的漩涡流转，重新转向，大量的元灵之气经过漩涡的转化，进入许广陵的身体，补充他刚才的损失。
莫名的恶劣局势被扭转。
但许广陵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卧槽，这怎么回事？也太离谱了吧？
这片天地间几乎没有元气，也没有灵气，应该有什么东西在汲取或吞噬，这许广陵是知道的，才刚降生此世，他就作出过这个判断。
而这些天的在海上，他也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汲取天地之气。
但许广陵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种吞噬之力是这样地强！
还好经过这一次的转世，算是祸福相依，他在那个果冻层中推演出了归源诀。
有这个造化级的法诀在身，作为镇压，才免了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莫名之祸。否则，估计最多十数息的时间，他才刚刚拥有的一身修为，多半是要重新化为流水了。
那还是最理想的情况。
如果不理想，许广陵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一条命来。
卧了个槽！
许广陵真的是一身冷汗。
但局势虽然暂时扭转了，问题却没有完全解决。
从现在的情况看，许广陵要一直运行着这归源诀，一旦停下，修为还是要被吞噬！
缓缓地定了定神，许广陵放开感应。
此时此刻，在一身内外诸窍贯通的情况下，对于外界的感应就再不是一个瞎子了。
天眼还是没有开，在感应方面，不算很理想。
不过若是从修行方面来说，就很理想了，这新体系的优越性，既超越了第一世，也超越了第二世。
许广陵潜下心来，细心地感应。
此时，是又一个夜晚时分，璀璨的星夜下，无数的星光投射于海面，而大量的元灵之气，就像是轻纱般的雾一样，笼罩在茫茫海面上。
这轻纱般的雾，在缓缓地流动着。
许广陵能感应的范围并不广，大概也就是几十米左右，但足够了！因为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雾的流动方向！
事实上，以他此时身处的地方作为坐标，这雾其实是向四面八方流动的！
但是，前面、左面、后面，这三个方向的流动性差不多，而右面，流动性明显要强出一截！
许广陵第一次地摆脱了盲目行驶，把小舟向着右边划去。
一边划，一边感应着。
如此这般，只是过了十来分钟左右，他就又发现了一朵花。
不是红色的，不是橙色的，不是黄色的，不是绿色的。
是蓝色！
带着某个猜测被彻底证实的喜悦，许广陵采摘这蓝色之花，服下！
lv4，明窍，进度87％。
lv5，开窍，进度33％，又或者说，1/3。
明窍与开窍这两个层次同时并存着。
而在开窍的层次上，三大根本窍，命窍、识窍、天地窍，每个窍占30％，而每一个根本窍成就之后，也会同时打通其它大小诸窍，那些其它窍算是占着10％。
继续感应，继续寻找。
一路上，又经过着若干红橙黄绿之花，许广陵俱皆忽略，这些花，对他已经基本没什么用了。
夜半时分，他找到了另一朵蓝色花。
服下！
lv4，明窍，进度92％！
最关键的是，三大根本窍之第二窍，已经浮现。
许广陵还是缓了一下，在又找到了第三朵蓝色花并服下之后，才一鼓作气，成就了识窍！
lv5，开窍，进度63％！
然后，许广陵就坐在小舟上，发愣。
识窍空间中，除了他本身的意识之岛一如既往外，其它，空空如也。
鉴天镜，确实是流失了，已不在他这里。
“我本是为了找人，才进入这个世界。没想到，人还没找着，先把你给丢了。小天，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你还存在着。”
面对着这空空如也的识窍空间，许广陵一阵沉默。
时间缓缓流逝，过了不知多久，许广陵才重新收束心神，进入修行之境。
识窍成就，是又跨上了一个关键性的大台阶。
事实是，对现在的许广陵来说，在他重新构筑的修行体系中，也只有这样的成就，才算是台阶，才算是晋升。
沉下心来，感应内在。
识窍，一个“识”字，贯彻这一层次的所有。
识窍成就之后，不止是意识可以完全地具象化，通过识窍来感应身体，一切“不洁”、“沾染”、“不规范”，也俱皆浮现。
以灰雾或黑雾的形式。
第一世时，许广陵是在鉴天镜的全程指导下，以万木灵液的方式，一点点地驱除着身体中的这些杂质。
第二世时，许广陵直接引日月星光，转化着这些杂质。
而此世，此时此刻，在归源诀的作用下，那些杂质，凭空生变，有化为无。许广陵几乎是一边感应着，一边转化着。
当感应中，一身内在，已彻底清净无染的时候，许广陵心念一动。
天眼，就此开启。
晋入这般次第，某些所谓的神通，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
召之即来！
第20章 虚幻之花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华夏古代，那个叫杜甫的诗人这般说道。
人的眼睛，能向前看，而当向左右斜去的时候，视线便受到了很大限制，更无法向后看。同样，向上向下也是不能。
除非，移动头。
而天眼，作为灵视之眼，不受身体的限制。
向内，它可以观察身体内部，向外，它就像是一颗小太阳一样，可以同时洞彻着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而且，它不受白天黑夜的限制。
在这样的视觉下，此时，这茫茫海域，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许广陵自家的花园。
在天眼观照范围之内，左边，十一朵花，右边，十四朵花，后面，十二朵花，前面，七朵花。
之所以前面区域的花最少，是因为，其中有着两朵的蓝色花！
许广陵微微一笑，驾舟前往。
其实本来可以更潇洒些的，正常情况下，他这时已经可以踏波而行，又或者，身在水中，比一条鱼更灵活地潜泳。
但外面那无所不在的吞噬之力，让他的发挥大受限制。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划舟，最为上策。
采摘，服下！
采摘，服下！
又是连续两朵蓝色花的服下，许广陵的明窍层次，已经基本上进入了尾声，三大根本窍的第三窍，天地窍，也已经隐隐约约地浮现。
换言之，只要再多采几朵蓝色花服下，许广陵差不多就可以冲击三大根本窍的最后一窍了。
但是，值此关头，许广陵却迟疑了起来。
也不能说迟疑，而是凝思。
天地窍，作为三大根本窍的最后一窍，它和前面两窍的命窍、识窍都是不一样的。
命窍也好，识窍也罢，都是属于自身内部的展窍。
但天地窍，却是人与天合。
在天地窍成就之时，人自身仿佛成了一个“漩涡”，存在于天地之间。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
对这个步骤，许广陵已经算是驾轻就熟，不成问题。
但此时，外面的这环境，却大成问题。
许广陵不确定，成就天地窍，正式与这片天地合一之时，他是会彻底晋升，迈出极为关键的一步，还是会失去控制，被外面的这极为霸道的吞噬之力，直接搞死。
沉思了一会，许广陵施展起**同心诀，与眼前的又一朵蓝色花沟通。
但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感受之中，空空如也。
前面两世，无往而不利的**同心诀，此时，什么也没有感应到。这蓝色花朵明明近在咫尺，但许广陵的感应之中，却只是空。
**同心诀在这个世界，失效了？
有一定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眼前的这蓝色花朵，其意识存在超出了**同心诀可以感应的层次？
有一定可能，但同样地，可能性不大。
许广陵又转向周围其它的花朵，在与另一朵蓝色花沟通同样未果之后，他分别沟通红、橙、黄、绿这几种不同颜色之花。
然而，结果是一样的。
什么也没有感应到！
就好像这些花朵根本就不是生命！
有这个可能么？
但它们分明在呼吸着，在几乎是鲸吞般地汲取着周围的元气和灵气！
如果这还不是生命，什么是？
许广陵沉思了半晌，没有答案。
而后，他开始继续感应，在又服用了几朵蓝色花之后，把一身修为几乎是提升到极至。
lv4，明窍层次，几乎是来到了100％。
嗯，几乎。
在天地窍没有成就之前，明窍是不可能真正达到100％的。不过这其实没有太大区别，从实际意义上来讲，完全可以认为是已经来到了100％。
然后彻底步入了lv5层次。
当前，lv5，开窍，进度66％。
命窍已成就，识窍已成就，被这两窍影响和支配着的其它大中小窍也已经都开了。
只剩下最后一窍，这个层次就可以圆满，然后步入大炼形，也就是身体可以彻底融入天地之间。心念动处，聚则有形，散则无形。
此时，通过天眼的扫描，许广陵继续寻找着。
蓝色花之上，还有没有其它颜色的花？
或许有的。
但找了大半天，许广陵都没有发现。
他已经向大海深处继续穿梭了不知几百几千里了，发现的最高规格的花，仍然是蓝色花。
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同心诀的感应，每来到一朵新花的面前，不管这花是什么颜色，是目前发现的最低规格的红色还是最高规格的蓝色，他都一一感应着。
但结果始终都是一样的。
自始至终，他没有感应到任何生命意识的存在！
行行重行行，一日复一日。
在许广陵都觉得是不是可以返航了的时候，这一日的正午，在又一朵花的面前，他怔怔地发愣着。
这一朵花的颜色，是紫色的。
也是他目前为止，所发现的唯一一朵紫色的花。
而在天眼感应范围内，周围，没有任何一朵其它颜色的花！
站在这朵花的面前，无尽的元灵之气，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冲击得许广陵甚至感觉身体都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第一时间，许广陵施展起了**同心诀。
然而，还是一样的结果！
但是，随后，在这朵花的身上，许广陵发现了和前面那些花不一样的情况。
这朵花，似乎是有根的。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这朵花的底下垂络着一根丝缕一样的东西，暂且把它当成是根须吧，这根须在海水中，不停地微微晃动着。
但它上面的花，却是始终纹丝不动。
没有感应到生命意识，也观察得差不多了，那就还是采了服用！
但当许广陵伸出手来，采摘这朵花的时候，他又愣了。
伸出的手，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了这朵紫色的花！
这花居然不是实体！
许广陵还在发愣的时候，下一刻，就更愣了，因为被他这么一动，眼前的花，突兀地消失了！就好像刚才的那景象，完全就是个幻影！
如果不是周围无尽元灵之气的汹涌澎湃，许广陵还真能把它当成是幻觉。
但这时，一愣再愣之后，他却只是继续地感应着。
那花固然是不见了。
但那汹涌流动的元灵之气，却没有消失，而只是换了一个方向。
顺着这方向，大约半小时后，许广陵又找到了一朵紫色花。
站在其面前，许广陵静静看着。
他不确定这朵花是“新的”，又一朵，还是就刚才的那一朵，然后瞬移或者说散而又聚地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第21章 深海之中，不可名状
镜中月，水中花。
接下来，许广陵就仿佛在玩一个游戏，而且是一个小孩子才乐此不疲的游戏。
他不停地伸手捞那花，意图采摘，而每当他伸出手去，刚一触碰那花，那花便倏地如幻影般消失，然后在数里或十数里外另一个地方重新出现。
如此重复了好多遍，许广陵也还是不确定，他追逐的，到底是不是始终都是同一朵花。
又或是，不停地散，然后又重新聚合，如同破而又立那般。
但如此这般地追逐了十数次，许广陵终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花，不是愈行愈远，以及无规律，而是大体上，在绕着一个圈圈。
发现这点之后，许广陵沉思了半晌，弃舟入水。
外窍俱开，天眼也开，许广陵故伎重施，仿佛回到了地球上的时候，在天池之中，在南极北极的汪洋之中。
他试图寻找那花的“根”。
如果它真的有的话。
而如果没有，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它只是绕着圈圈？
不太可能是海水的原因，因为这里没有什么暖流寒流的交汇，也不太可能是日月星辰的原因，真要是日月星辰影响，那影响范围也绝不可能只是区区这般。
原因，只可能在地下，唔，水下。
许广陵躺在海水中，然后，像一片落叶般地，朝着海中落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一边通过天眼观察着，一边仔细地感应着。
不管是天眼，还是身心的感应，都因为这片特殊的天地而受到很大的限制。
不过，许广陵并不急。
历经一世、二世，那种叫做焦躁、急切等等之类的东西，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渐行渐远。而果冻层中的经历，又给了这些东西最后的沉重一击，使之彻底湮灭。
这一刻，许广陵身形如落叶般下降。
而他的心、意，却如天上的星空般，如亘古一样的浩荡湛然。
鉴天镜不在，这一刻，他自身就恍如鉴天镜，在海下沉降的过程中，鉴照四方。
从浅海，到深海。
从光明，到黑暗。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也不知沉降了多深。
没有任何鱼类及其它生物。
这片海域，仿佛完全地死寂。
一无所获中，忽地，一缕灵气仿佛千万支极细极细的光箭，从头到脚，穿透了许广陵的身体，只唰地一下，便不知所踪。
那过程快得就像是一个错觉。
当然不可能是错觉！
lv5的层次，已经不存在错觉这种东西。
许广陵精神一振。
他的猜测，没有错！
上面那朵紫色的花，确实有着“根”，存在于深海之中。
甚至，不止是紫色的花，那些所有颜色的花，都不是本体，更不是造成这片天地间元灵之气近乎一无所有的主因！
继续下行。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灵气光箭，穿透许广陵的身体。
到得这个时候，事实上，许广陵已经锁定目标的方向了。
许广陵重新调整方向，由直下改为斜下，而渐渐地，感应之中，已经是一片光雨！那所有的“光雨”，都是元气和灵气！
沐浴着这充沛至极的元灵之气，许广陵既是喜悦于发现了目标，心头也是震惊不已。
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地球上，晋升大宗师时所造成的灵气潮汐，也绝不如眼前的这场景！
而大宗师的晋升，不过是短短时间，最多持续几天罢了，而像眼前这般的灵气兼元气汇聚，持续了多久？
许广陵的感应再次被迫收缩，因为身外的吞噬之力越来越强。
但是天眼却不受限，在这样的环境中，其视野反是极大地扩张了起来，从之前的只有几百米，到几千米，到几万米……
慢慢地，许广陵发现了一个“太阳”。
不是真的太阳，而是天眼视觉中，那里太过明亮了，明亮到让许广陵近乎于窒息。
也就在许广陵观察到那个太阳的同时，他的心神，忽地一静。
在感觉中，就好像时间一下子停止了下来，而他的整个身心，包括这整片深海，都似乎进入了一种冰封之境。
与此同时，许广陵的意识之域，却是不启而自开。
在许广陵非主动的情况下，他的意识海中来了客人，而且这客人直接登堂入室！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而更离谱的是，下一刻，许广陵赫然发现，本应有着明确边界的意识之域，这一刻，不止是边界消失了，其范围，更是近乎于无限扩张。
这一刻，似乎是整个大海，都进入了意识域中！
但这意识域并不是他的，他的意识空间，只占了其中极小极小的一小部分！
也就在这一刻，在许广陵没有任何相应的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两个意识全方位地直接对接。
这么说其实有点抬举了。
更恰当点说，是一个庞大无匹的意识，覆盖了许广陵的意识！
之前在海面上，许广陵反复地施展着**同心诀，与一朵又一朵不同颜色的花朵沟通，试图对接它们的意识，最后发现是徒劳。
而这一刻……
这一刻，许广陵不是什么说不出话来的问题，是他的整个心神意识，都被震撼得仿佛当机了一样。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进入许广陵的心神之中，然后连续不断地冲刷着。
那是整个大海的图景。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亿亿万万的光雨落下，那是日光，那是星光。
亿亿万万的光雨，千千万万的花朵。
红色的，黄色的，包括绿色的紫色的，远不止是几种颜色，几百种几千种都不止！
几乎是每一朵花，都有着完全不同的颜色！
这些花，共同地呼吸着那些光雨，然后不停地成长、转变或者说蜕变着。
当蜕变到某个界限的时候，花朵消失，变成一簇极至的无法形容的灿烂明光，向深海落降，然后融入那个更无法形容的“太阳”之中。
与这情形同时发生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泡泡”，从“太阳”之中分裂出来，上浮到海面，然后在汲取大量光雨的过程中，成长为一朵又一朵的花。
这是……一个生命的成长？
许广陵不知道这是不是生命，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个暴力对接了他意识的存在。
就如同他不知道鉴天镜是什么形式的存在一样。
慢慢地，一切又从恍如冰封中流动起来。
许广陵的心神意识也恢复正常。
那一幕幕的画面仍然在他的心神中不停地冲刷着，但画面的内容却太过单调，自始至终都是那些东西。
第22章 一步登天
这不像是一个“人”的意识。
也不像是一种植物的意识。从最开始掌握**同心诀到现在，许广陵不知道沟通过多少种植物的意识，其中没有任何一种植物的意识，像是现在这样。
眼前的这意识体，其体量极为庞大。
一点不夸张地说，许广陵在其面前，真的像是萤火比之皓月。
这样的体验对他来说，有生以来还是头一遭。
但很快地，许广陵又感受到了，这意识更像是接近“无主”，至少，从双方的意识对接到现在，许广陵没有感受到其任何有意的行为，一切都像是“自发”。
这让许广陵大大地松了口气。
对比起来，双方像是萤火与皓月，同时也像是沙石与山岳，那山岳只要稍微地动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这沙石覆于其下！
好在，自始至终，那山岳都一动不动。
但许广陵也不排除另外的可能，那就是对面正在调戏或者说戏耍他，又或者对方的时间观念与他完全不一样，还可能，这就像是一只大象的身上爬了一只蚂蚁，蚂蚁自个胆战心惊，大象却连感觉都没有感觉到。
还可能，这只大象现在正处于睡眠之中？
不止一种的可能。
但不管怎样，暂时来说，算是……无事？
虽然是自家的意识空间莫名其妙地被对面强行对接了，但此时许广陵却反而像是擅入别人家偷盗的小偷，正准备蹑手蹑脚地向外溜呢！
但紧接着，许广陵就发现一件不太妙的事。
他无法退出意识空间！
怎么说呢，简单但是并非恰当地形容，此时，许广陵就像进入了一个深沉的梦境，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但是！
他无法从梦中醒来！
对方这是要……占据、掠夺他的意识？
许广陵一时不知所以，而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动用的，就是身怀的法诀了。
从他自己创建的归源诀，到从鉴天镜那里获得的“三圣法”之类。
许广陵首先运转起了归源诀。
他的心神无法从意识空间中退出，但意识空间本身属于识窍。
也就是这玩意，在他的心神感受中，是一片空间，而且很大，但在外界，只是在他身体中的一个“点”，并且，属于身体。
所以，不管心神在不在意识空间，归源诀的运行，并不受影响。
此时，别无选择之下，许广陵把和他的意识对接在一起的那片意识，当成了元气灵气一样的东西，然后通过归源诀汲取。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行为。
而是许广陵一脚踩进沼泽后，唯一可做的选择。
除非，他想一直陷在这里。
但下一刻，没想到的情况发生了，归源诀运转之下，许广陵的意识与对面的意识轻而易举地脱离，意识空间的边界重新显现，几乎只是眨下眼的时间，他就以无法想象的顺利，从这“沼泽”中脱离，心神退出意识空间。
而同一时间，无尽无量的无法想象的元气灵气，从四面八方，直冲入许广陵的身体之中。
怎么办？
干了！
几乎瞬时，许广陵就做出了决定。
如果对面怀有恶意，在巨大的差距之下，他绝无脱身的可能。
而如果对面不存在恶意，那这个时候，就是他晋升的最好时机！
此时此刻，许广陵就像泡在一个太阳中，一整个太阳，都是他的能量来源。
汲取。
转化。
孕育。
成就。
许广陵心神完全沉浸于法诀的运转之中，再无任何对于外界的感应和思量。
不知过了多久，命窍倏然间由极动而至极静，与此同时，一身运转不休的大中小窍也俱都随着命窍的止息，而全体地步入蛰伏的状态。
这一刻，在生命体征上，许广陵彻底步入极寂。
然而，下一刻。
恍恍惚惚，冥冥杳杳，在许广陵的心神感应中。
仿佛黑暗的天空中，星星一颗一颗地亮起，然后，一轮明月冉冉升起。
仿佛黑暗的大地上，露水一点一点地凝结，然后，被露水滋润着的植株上，一朵晶莹而又无瑕的花朵，悄然绽开。
萌生于黑暗之中。
缔结于光明之时。
继命窍、识窍之后，三大根本窍的最后一窍，“天地窍”，就此成就！
天地窍，是横亘在人身与天地之间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最后一道保护。成就此窍，就像一条鱼从池塘跃入了大海，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但是……
面对的，也将是全新的环境。
lv5，开窍，进度100％，步入第六阶。
lv6，入道。
入道境，也是真正的天人合一之境。
在此境界下，天人相参，种种不可思议的玄妙，由此生出，也可称之为“道果”境。
第三次步入此境，通过崭新的修行体系。
许广陵只是微生感慨，就把心神放在了当下。
这一次，他主动地对接了外面的意识。
此时，站在全新的高度，许广陵感受着这意识，良久之后，他却还是分不清，这意识到底是虽浩瀚却无主，还是确实是处于休眠之中，又或其它的什么。
总之，这意识在某些方面，就如外间上头，那万里无波的海面。
“阁下，感谢此番成就之缘。将来若有机会，我们再会！”
许广陵心神微动，下一刻，直接出现于海面之上，小舟之中。
此时已是又一天的中午时分，小舟前方，一朵似虚若实的紫色之花静静绽开着。
许广陵微微一笑，然后，他的身体变着模样。
本是极为晶莹的皮肤，重新沉暗下来，然后，恢复了那种难看的黑中带紫。
而随后，神意一摄，一朵黄色的花朵凌虚而来，跌落入小舟之中。然后，他又把盛着水盛着饭食的两个坛子俱皆清空。
所谓饭食，其实就是鱼干和同样干的海草。
就这样地，许广陵踏上返程。
这一刻，再不是划舟了，他的小舟就像是虚影一般地不停在海面上闪现，往往只一闪，就出现在很远的地方。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悄然地把其它的几只小舟引入了一些花朵的映照范围之内。
也有不少小舟，早就返航了。
正在返航的也是不少。
许广陵的小舟混在这样的大队中，便如来时一样。
第23章 死亡海调查报告
“小陵，你注意了，可以确定，我们的这场穿梭中，意外出现了，但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
“小陵，一定要小心！我的预感不太好。”
这个世界不正常。
很不正常。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降生于绝灵之地，现在，许广陵知道了绝灵的缘由，但他还是不知道那个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
生命？
非生命？
说是非生命的话，那存在有意识，而且它的意识可以直接闯入他的意识。
如果许广陵不是成就了识窍而且早在两世之前就对意识有极深的认识和统率，只怕在两者意识对接的第一时间，他的意识就会被冲垮，然后身体因为失去控制，再无归源诀镇压，一身所有尽皆被吞噬。
换言之，身心俱灭。
那一遭，虽然说是有惊无险，但差一点点，就是“险”，而且是涉及性命之险，险到真正万劫不复。
但如果说那个存在是生命的话，其意识却又太过太过单调，而且如一片死水，毫无波澜，看不出有任何自主性。
当然也正因为这样，才让许广陵得以“潇洒走一回”。
成就三大根本窍的最后一窍，自此海阔天空，而且出生的这个地方就是海，但许广陵一点也不感到海阔。
按上一个世界的定义，他现在的层次是“圣”，而且远在一般的圣之上。
但对深海中的那个存在，许广陵只有心悸。
有可能是自己吓自己，但如果从绝对力量上来说，他这个圣连那个存在的一根小手指都不如。当然了，那存在也没有小手指，认真说的话，那存在只要“动念”一下，就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所以，不管生命还是非生命，那存在是什么层次？
圣之上，就是神了。
而那莫非就是鉴天镜所谓的“神”？
但两者间的差距也未免太大。
未有这次经历之前，许广陵还觉得，就算神非常非常了不起，就算他现在连神的边都没有摸着，但真的遇上神，施展浑身解数，他未必就不能负隅顽抗个一时半刻。
然而如果神的绝对力量像深海中的那个存在一样。
那他抵抗个锤子！
“山外青山楼外楼啊！”
虽说没有矜骄之心，但到底，还是小看了天下存在。
以前，因为鉴天镜的原因，许广陵虽然知道自己在道途上其实只是个萌新，但有时却也未免觉得自己勉强可以扮一下“大佬”。
现在，遇上真正的大佬，他一下就跪了。
“溜了溜了，此非善地，不可久留。”
已经看到出生的小岛，即将靠岸，许广陵回头看了看身后，彻底下定了决心。
据之前了解，这暴风海每九年进入一次蛰伏状态，从巨浪滔天变成一种不可思议的几乎完全无波的样子。
而当这段时间过去，暴风海重新恢复狂暴，是不是意味着深海中的那个存在，再次“醒来”了呢？
想到这里，火力全开、状态拉满、又是大宗师又是圣人已经完成超凡入圣跨越的许大佬，脚都开始软了。
惹不起啊惹不起。
是真的惹不起！
暴风海在岛上土著中还有一个名字叫死亡海，许广陵以前觉得暴风海名副其实，而死亡海就着实只是土著居民敬天畏地的一种朴素思想。
但现在。
哈哈，呵呵，嘿嘿。
他的看法和那些土著居民一样了。
暴风海只是伪装。
死亡海才是这片海域真正的属性啊！
也怪不得，这片海域中，除了若干小岛附近，似乎是没有任何鱼类及其它生物！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死亡海调查报告》
“经查，死亡海又名暴风海。暴风海只是其表，死亡海才是其里。”
“告诫，若非活到尽头，实在不想再活，尽量远离此海域！”
“再告诫，圣人之流不过草芥，连土鸡瓦狗都算不上，万莫不识天高地厚，来此自寻死路！”
许广陵自导自演，又把自己代入看客，小小耍了下乐子。
然后，就要准备离开事宜了。
好在那些海外来客也要趁着暴风海的风暴来临之前离开，不然，他肯定是要另作图谋的，怎么也要溜掉。不管深海中的那个存在是什么玩意，以后再计较！
现在，着实是计较不起！
当友，没资格，当敌，更没资格。
把对方当资源？那也得对方真是资源而不是莫名恐怖。
“金盏花！”
许广陵两手捧着手中的花朵上岸时，码头上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眼都直了。
这一刻，许广陵就是在走红毯。
谈不上万众瞩目，因为真没有万众那么多，千众都算不上，也就是百众。
但受到的关注，却是一点都不差！
海外来的那个大人看其样子仿佛都想要抢，不过他只是抢出了几步，来到许广陵身边时，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态却又都一下子变得很温柔，他甚至做出虚扶许广陵肩膀的动作，然后声音格外的和蔼。
“慢！慢！”
“好，不要动！”
“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许广陵的演技真不差，他的眼眸里一片纯真，嗯，还有懵懂，至于敬畏敬仰什么的其实可有可无，所以这一次他就没有添加。
“大人，我叫叶小叶！”
“叶小叶？好，好，好！孩子，你先回家，明天早上到十药堂来找我。知道十药堂在哪里吧？”
“知道！知道！大人，我知道的！”
许纯真惊喜点头。
不远处，十药堂的那位大人，则带着人，也是亲自来到近前，示意许广陵把手中的花小心地放在铺着厚软锦绒的木盒之中。
灵木！
极高品级灵木！
许广陵瞥了眼木盒。
赤着脚，许纯真兼许大宗师兼许入圣又兼许入道一路小跑着回家，这一世的父亲和母亲是守门以望的，也不知道他们守了多少天。
“叶子，我乖儿，你可算回来了！”
那看起来足有四十来岁的妇人直接把许广陵拉搂进怀里，然后不停地揉着他的小脑袋。
“回来就好。”
那男人看起来也是四五十岁。
然而事实是，男子不过二十六，女子甚至才二十四！
不管男女，在第一世的地球上那时候，都正值风华，甚至是仍然还被父母当宝宝宠着的孩子。但在这里，他们都已经快要风烛残年。
“爹地，妈姆，嗯，我回来了！”
许广陵道。
第24章 真好吃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许广陵的故乡在不知几许时空之外，而故友鉴天镜也不知下落如何，他暂时也没有资格重新进入果冻层，当然，进是能进去的，但进去也只是送菜。
进入此世界本为看望故人而来，然鉴天镜不在身边时，也已无从找寻起。
许广陵并没有从芸芸众生中把三世以前的故人找出来的能力，暂时也还不知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所以此番超凡入圣，恢复旧日位阶，甚至应该说在修行体系上还大大地又进了一步，但却没个炫耀的人。
如果鉴天镜还在的话，许广陵能在意识空间中铺满酒杯甚至是酒缸，然后以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姿势倾倒着，“小天，来，干杯！”
尽管许广陵一般不喝酒。
鉴天镜也没有任何形体，想喝也无从喝起。
但图个心情、讲个仪式不是？
而现在么，却只能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了。
好吧，其实也没有如何凄惨，甚至连冷清都谈不上，因为为了庆祝他的平安归来，他这一世的父母为他大摆宴席，极其隆重地做了四个菜！
鱼油烤海鱼！
海鱼包鱼油！
水煮海菜汤！
水煮鱼骨头！
荤素皆有，合理搭配。
所谓海鱼包鱼油，顾名思义，就是把块状的像是黄油又像是固态酒精一样的鱼油塞进鱼肚子里，然后放在火架子上烤。
烤好后，鱼香油美，一口下去，连鱼带油，说是吃简直不如说是喝，不亦快哉！（才怪！）
为什么会有这道菜？
因为他们认为自家小乖儿出海这么多天，辛苦了，劳苦了，瘦了。
瘦了是重点！
而且他们有证据，“小叶子抱起来轻飘飘的，比出海前轻了好多，我的乖儿，苦了你了！”
所以在他们目光睽睽的注视或者说监督下，许广陵不得不干掉了那条足有三斤重的大鱼，其中，约摸是鱼一斤、油两斤。
“妈姆，真好吃！”
吃完，许广陵吡着牙，乐呵道。
“那再烤一条？”父亲道。
“不了不了！饱了！”许广陵拍着肚皮，表示真饱了。
再吃就要证道成神、极乐升天了。
其实以他现在的能力，动念之间就可以把这几个菜变成真正的美食，很简单，直接通过神识把这些食物中的“杂质”过滤掉即可，比动动手指都还要简单。
但没有必要。
痛并快乐着，本就是很多时候的生活滋味。
而且，这样的饭食滋味，以后也没有多少机会品尝了，当真是吃一顿少一顿。
吃完饭后，两位大人去地下室睡觉了。
因为快要到中午了，酷热即将来临，在没有什么事可做的情况下，去地下室待着比什么都美。至于是睡觉还是躺着发呆，又或是做运动，就随他们了。
叶小叶上无兄姐，下无弟妹。
并不是他一家这样，这个岛上的绝大多数家庭，都是这样。
特殊的天地环境，让这里的绝大多数男女都没有孕育第二个孩子的能力，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一个孩子。
甚至其中不少，还没有孩子，那多是外面被流放进来的“罪民”。
而孕育了一个孩子之后，不管男女，他们都会以相当快的速度走向衰老，然后步向死亡。
就如自然界的很多动物一样，仿佛这一生也只是为了孕育下一代而已，一旦完成使命，有的立即就死亡或枯萎。
岛上之民，相比那些“立即”，也就是好了一点而已。
往常的时候许广陵也会去地下室，因为确实没什么事好做，也确实不耐酷热。
动辄五六十度的高温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事实上呢，也还有一些小破孩会在外面活动，一者从小就生在这环境中，本能地抗高温，二者岛上虽无树木，却有洞穴，那些洞穴或是天然，或是人为，对酷热有不同程度的消解作用。
经常性的一个场景是，一群小破孩吃饱了撑着，呼啦啦地一大群或一小群，从这一处洞穴，奔跑在酷热下，然后钻进另一处洞穴。
大呼小叫，像是取得什么重大战役的胜利。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也不算啥稀奇。
所以说做一个小孩也很难呢，远比做一个大宗师做一个大圣人难多了，这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许纯真能很容易地就做好后者，但前者，真不合格！
他没法融入那群小破孩中去。
亏得鉴天镜不在，如果鉴天镜在的话，他又跟那群小孩一起狼奔豕突大呼小叫，当真是羞也羞死了。
但我不去就山，山可以来就我。
许广陵在附近的那一群小孩中其实还蛮有声誉和威信的，原因么，不解释。
他确实不是伙伴。
但他是领袖。
许领袖慢悠悠地走出家门。
因为出海的大部分孩童和少年还没有归来的原因，岛上较以往安静很多。
顺着家门口的小路，只是走了两三百米，便来到了一处石头开辟的堤岸，或者用乱石堆砌来形容更妥帖一些。
大大小小的石头，铺筑成一条四十到五十度角左右倾斜的堤岸，四五米深的下方，则是一望平旷的海田，海田中密密生长着海草，虽然很密集但种类却只有两三种。
具体地说，三种。
其中两种是供吃的，一种理论来说还算可口，但产量很低，是岛上的珍稀食品。另一种很粗粝，吃多了不像是吃饭，像在磨牙，优点是量大管饱。
那第三种不能吃，但晒干了，可以用来做柴火，也能擦pp，多种用途。
海田中同时蓄养着鱼类，鱼类就更少了，有且只有一种！
这就是岛民的所有食物来源。
之前在深海里被那莫名存在的庞大意识在他的意识海里强行刷屏，许广陵了解了关于这片海域的不少内容。
就比如他现在脚下的海田里，三种海草以及一种鱼类都是外来的，都是经过不断地“试错”之后，才发现的可以生存在这片天地中的东西。
这片海域中也不只他们这一个岛，其实岛很多，数以千计，但基本上全都是零零星星地分布于大海的边侧及近边侧，四面八方的都有。此际，那些所有的岛侧都停靠着一艘大船，有着和来到这个岛的那只船一样的目的。
这个大海的形状不太规则，总体上，是一个弯月形，大概第一世地球上阴历初六这样的月亮吧。
这个月亮也并不是很大，也就是两三百万平公方里的范围。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极有可能是那个存在的“家”。
而许广陵暂时就是一个寄居者。
站在堤岸上，许广陵的目光穿过海田，穿过五六公里外的又一道堤岸，穿过又一片海田，便来到了海岸边。
往日连天的轰响此时静悄悄的，偌大的海洋，这个时候居然比一个小小的湖泊都还要平静。
不知道还好。
现在，当真是细思极恐。
悄悄的我将走，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没有衣袖的胳膊，
绝不带走一片云彩。
——阁下，莫要好客，莫要挽留呀。
若真有缘，我们将来再会！
第25章 资格
第二天，天还没有彻底破晓，许广陵便被他这一世的父亲背在背上，向着十药堂的方向大步走去。
十药堂在岛中心，而他们家在岛边缘，有着一段的距离。不过路是好走的，只走了一小截，就从小道拐进了岛上八叉的大道上，宽阔，平坦，除了有些地方表面破损之外，在上面大步狂奔没有问题。
男子还真的开始了狂奔。
“爹地，不用急的，大人现在估计还没有起来呢，我们就算早到了也没有用。”许广陵有着一个居高临下的视野，安闲说道。
“你个傻憨子，就算大人没起来，我们也要早点到。我们等大人可以，难道还能让大人等我们？”男子的气息有点粗，这还没走多远，他已经开始小喘起来了。
“是等我，不是等我们，爹地，大人只说要见我，没说要见你的，我估计你不能进去。”
“你个臭石头，老子把你送到那里就行了，老子不稀罕！”男子把许广陵在背上狠狠颠了两下。
“爹地知道就好。”
男子不再说话，只一个劲地埋头猛冲。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
“爹地，要不要把我放下来我们一起走？你再背着我我怕你走不到地方，说不定再走几步就趴地上了。”许广陵道，“我怕被你摔着了。”
“闭嘴，臭儿子！”男子气喘如牛地呵斥道，“就这点路，老子背上你走十个来回都没问题！”
还行，话还能勉强说得通畅。
许广陵其实也不重，大概五十斤还不到。
奈何按岛上的生命规则，男子已经过了盛壮期。
奔波了差不多二十来里，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男子的身体差不多已经僵直了，都没有办法蹲下身把许广陵给放下来，尽管刚刚刚刚，他还在大步奔走着。
当然，许广陵自己滑下来了，毕竟是一代大宗师，非常了不起的呢，做这点小动作还是没有难度的。
男子身上早就汗流浃背，而停下来这点时间，就更是汗如雨下。
满头满脸满身满背的，都说不清是才从海里上来，还是天上下雨了。
而与之相反的是，被他一路背来的儿子，身上只有少许的被他蹭到的汗迹，那点汗迹估计走几步就干了。
“爹地，你行不行了，莫要等我回来你还在喘着。”
男子这下可不客气了，他的手现在已经可以活动了，抬起手来直接给了许广陵一个脑瓜崩，“你个臭小子，快滚吧，不用管我，老子就在这里歇着！”
在许广陵要走的时候他又一把扯住，很认真地说道：“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听话！千万不能再胡说八道了知道吗？”
“爹地，我懂的！”
“保证听话！”
男子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许广陵的胳膊，然后，又重新开始大喘气起来。
前方不远处是一排石砌的建筑。
其实这是废话，岛上所有的建筑都是石砌的，除了石头之外，也不存在第二种建筑材料。
不过石头和石头还是不一样的，大小、平整度、颜色等等，都有很大区别。在建制上，眼前的建筑是岛上最大的建筑，也是最坚固最美观的建筑。
或者说，这也是岛上唯一沾着点美观的边的建筑。
但是建筑内外，没有绿树花草，所以也不存在花园景观之内。不然，就算是在这种偏僻的岛上，这里肯定也会被长久的经营给搞得花团锦簇的。
现在么，就清爽得多了，几乎啥装饰也没有。
一整排的建筑，许广陵进的是中间最大的大门，门口两边各站了六个披甲执矛武士，气势还蛮彪悍，至少能让岛上土著远远看到了大气也不敢喘。
无缘无故，更不敢靠近前去。
其实就是有缘有故，也必然会胆战心惊。
许广陵现在就是一副走一步顿两步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左右偏头目光它顾，反正就是不太敢直面彪悍武士的样子。
但靠近到有十数步的时候，站定脚步，他还是有点大声地说道：“大人叫我来的！”
“进去！”
彪悍武士没有多话，其中一个沉声说道。
穿过一边六个的武士队列时，许演员还是有着一番微妙且精妙发挥的，完全有被提名最佳男配的资格，但这里就不再细述了。
建筑外部大方，内部也不小巧，没有什么亭台楼阁雕栏玉柱九曲回廊假山流水等等玩意，就是几间石屋仿佛四合院的架式分散排开。
许广陵一眼就看到了岛上和外来的两位大人。
他们正在院子里浇水。
地上一排排像是育苗筐一样的扁平筐子，里面一片绿，还有少量的红黄紫等交加。
好多种的蔬菜水果！
不过看得出来，它们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但这种一大片深浅不同的绿，还有绿色丛中交杂着的红黄诸般颜色，在这个岛上，实在是太过显眼太过华丽了，如果拟人化形容的话，哪怕西施貂蝉昭君玉环一起盛妆驾临，也没这光彩。
许广陵适时地瞪大了眼睛。
“叶小叶，过来！”外面来的那个大人笑喝道。
“大人！大人！”许广陵如梦初醒，一路小跑，真是小跑，小寸步的。来到近前时，他还惊喜万状的，“大人还记得我的名字！”
“呵呵，记得你的名字有什么难的，就是一千一万个人的名字，老夫也能记得清楚的。”老者抚着下巴并不长的髭须说道。
行，知道了，真要能记得一万，你不会提一千的。
老伙计，你应该去进修一番语言的艺术。不过这样也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毫无机巧，实实在在。
“大人真厉害！”许广陵的语言更实在。
赞就完事了。
“呵呵，哈哈。”
其实哪怕普通人，也能从这老者面相看出其并非和蔼宽厚之人。
不过可能有其它的因素，又是对着一个小孩子，他无须表现出那些“并非和蔼宽厚”来，所以这时，笑得还挺爽朗的。
“小家伙，听过外面的故事没？”笑完了，这老者问道。
“听说了，外面的人飞来飞去，会飞的！”
“那你想不想去外面，想不想去学飞？”
“大人，我可以？”没有惊喜得跳起来，那有点夸张，其实也不算夸张，只是表演风格上的区别。所以许广陵这时，是两手紧紧握着拳的，而两只小拳头是靠在一起，提靠在身前。
“你在海上捞到的那花，叫金盏花，很珍贵的。”老者笑意收敛，语气也认真了很多的样子，“根据规定，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到外面去。”
“那太好了！”必须是惊喜的，然后，又是迟疑的，“大人，那我爹地妈姆他们也可以离开这里吗？”
“他们不行！”老者摇了摇头。
而紧接着，老者难得耐心地解释道：“他们以后能不能出去，要看造化，要看你！小家伙，你懂么？”
“大人是说，以后我可以飞了，就可以回来把爹地妈姆他们一起接到外面去了？”
“呵呵，差不多吧。”
第26章 大荒
随着时间的推移，出海的儿童少年陆续归来。
附近千里方圆只此一个岛屿，归航也只有这一个目标。
许广陵原本还担心会不会有小孩子迷失，毕竟出海的那些人中，最小的才五六岁！若在地球上的那时候，这般年龄的孩子才上着幼儿园，只有相当少数的才上着小学！
但在这里，他们已经被迫承担起了成年人的职责。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虑了，在他回来第二天的中午，岛上就升起了一根高高的柱子，足有几十米高，而柱子最上方，五颜六色的彩旗飘摇。
在这可见度极好的环境中，以那些小孩摇舟的速度，只要他们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到标识。
岛上升起这旗帜，也是通知他们，可以也必须返航了。
不论找没找到东西。
为什么出海的尽是儿童少年？最大也不超过十八岁，也就是两个九岁？
许广陵暂时还不知道究竟。
但其实猜也能猜出来，要么大人出海就回不来，或者折损大，这个可能性比较小；要么只有这些儿童少年，出海才能有所收获。
基本上，不外乎这两个原因。
这一次，岛上的收获究竟有多少，许广陵没有再去监察。
他完全地收起了神识感应，真正地当起了一个普通小孩，该吃吃，该睡睡，该和小伙伴交流，也正常交流。
他家周边的那些小孩也都回来了，个个身上脱了层皮，被晒得有点惨，但好在，确实是全都回来了，然后就是交流信息，有的高兴有的激动，也有的沮丧和失望。
没有收获，并不会受到惩罚。
而且从整个岛上的情况来看，绝大部分出海的都没有收获，不过许广陵的这个松散小团体，收获稍微有一点儿高。
有收获的，就会获得奖励。
奖励之一是衣服，崭新的，整套的，其实也就是短裤和汗衫就是一套，但一人至少三套。
奖励之二是药剂，淡红色的药丸，这个是先问家里有几人，有几人就发几颗。
奖励之三就是名额了，离开这里的资格，但凡捞到橙色以上花的小孩，都可以去到外面。
没有和其他小孩一起，许广陵单独地领到了奖励，他的奖励在这三样之外，甚至还包括了两颗蔬菜，嗯，像是大白菜一样的！
这个三口之家，接下来，充满了激动喜悦。
两颗蔬菜估计只够一顿吃的，但当然不是一顿吃，一顿他们只吃一颗叶片！和海鱼一起炖煮，屋子里飘满了前所未有的味道，如果只通过两个大人的神情来观察，这绝对比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更为美味。
淡红色的药丸，可以大补元气，许广陵意外地发现它的效果居然相当不错！
就算是在外头，这估计也是很不错的药剂了，弄不好甚至会相当珍贵，至少一般人应该享用不起。除非，这个世界的灵气级别很高。
有了这个，许广陵就放心了。
一人一粒药丸下去，活到五十岁，问题不大。
许广陵并没有动什么手脚，比如把这药丸改善或采取什么其它的调理手段等。
这片海域的情况实在不明，任何额外的动作，都隐藏着风险，有可能给两个大人带去莫名的祸患，实在没有必要。
所以，就这样了。
在这件事上，前前后后，许广陵的表现里外如一，和其他的普通小孩没有任何两样！
服了药丸之后的第二天，两个大人的精神及整个身体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很多，而他们的高兴激动和自豪仍然持续着，估计还会持续很久。
而当谈到自家孩子将要离开的事情时，两个大人毫无担忧之色。
有的，只是激动。
“爹地，妈姆，我要离开这里去外头了，你们不担心吗？”许纯真问道。
“不担心，不担心！”他的妈姆笑着。
“石头！”他的爹地很语重心长，“外头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许广陵听得一愣。
要不是看你完全就是个普通人，我还以为你是外面被流放进来的罪民呢。不过许广陵估摸着，他这一世的曾祖父又或曾曾祖父应该是罪民，反正隔得不会太久。
从之前在深海中获得的信息来看，岛上其实没有真正的土著。
这原本就是个死寂之岛，毫无人烟。
所以现在岛上的所有人，其或远或近的祖上，都是“罪民”。
很快地，离开的日子来临了。
和许广陵一起离开的，有一百多个。
登上大船的时候，许广陵回身而望，他这一世的父母都在送别的人群之中，他们和其他父母一样，不敢嚷嚷出声，但都是不停地挥着手。
随着那些甲士最后登上船，大船就此启航。
大海始终无波，而航程中也没有遇到任何波折，但直到大船又一次地靠岸，彻底地从海中来到了陆地，许广陵才真正地安下心来。
他更发现那些甲士他们也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仿佛死里逃生一般。
大海的尽头是荒漠，而荒漠的尽头，陆续地出现少量的草类以及灌木类植株。
在地球上，这种环境叫戈壁。
这一天傍晚，漫漫戈壁中，出现了一个小镇。
而一路行程到这里，天地间，元气及灵气已经是从无到有，从有到盛了，指数已经攀升到了2.5的程度！
在许广陵的定义中，这已经可以算是“灵地”了，而且是相当不错的灵地。
一路上，虽然是舟车劳顿，但那些甲士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好，因为他们开始修炼。
许广陵这些岛上来的小孩子自然是不知修炼为何物的，但他们的精神同样在变好，甚至，变好的幅度比那些甲士还要更甚！甚到许广陵都为之惊异。
从绝灵之地来到正常的天地环境中，这些小孩就像是干燥的海绵，被扔到了水里，在本能作用下，几乎是疯狂地汲取着元灵之气！
看到这情形，许广陵大概知道了，他们这些小孩为什么会被不辞千万里之遥地带到外头了。
敢情，还是稀罕货色呢。
嗯，如果判断无差的话，抢手货未必，但肯定还是有人认领的。
就在这个小镇中，他们栖息了下来。
对那些小孩来说，从登船到现在，便一切都是新的，而当离海入漠，再由沙漠到进入戈壁，看到那些植株，无异于以为来到了天堂。
从某种意义来看，这外面，也确实是天堂！
也就在栖息于小镇的第一天，第一顿的晚饭，他们吃到了从来没有吃过的饭。
把一个茹毛饮血的上古人类，拉到二十一世纪地球上的餐桌，让他吃着干净的大米饭大馒头，还有软烂香甜的红烧肉，还有蛋羹，还有各种蔬菜，还有鲜美得不可思议的汤水，是什么感受？
那也是离开岛上的这些小孩子的感受。
但每个人都被管制着，不能吃多。
如果没有管制的话，估计绝大多数小孩，都会被撑死。
“外头才是人过的日子！”
这话确实没有说错。
岛上以及外面，确确实实，是两个世界。
至少，对这些小孩而言，现在就算是打死他们，应该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岛上了。
外面的一切，真的是一切，都是好的。
比岛上，好一千倍一万倍！
感受着那些小孩子的心理波动，许广陵微微喟叹。
如果岛上是蛮荒。
那这里，就是“文明”。
华夏古代，有一个叫葛洪的道人，写了一本书，叫《神仙传》，其中收录了九十二位古代传说中的仙人事迹。
这本书也理所当然地载入道藏。
而在这本书的开头第一则，这样写着：
“广成子者……得吾道者，上为皇；入吾道者，下为王。吾将去汝，适无何之乡，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齐光，与天地为常，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焉。”
人其尽死，而我独存。
这个故事其实是表述“长生”，也是古代修行之士最为追求的东西。
葛洪把这一则故事列为第一则，列为这本书的开篇，只从这一点安排看，算是相当的“有道之士”，至少，不是道藏里那些颠倒迷乱之辈可比。
但如果把他拉来岛上生活十年。
再放到这外间。
不知道他会不会还把这一则故事，列为这本书的开篇。
他也许会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只是“长生”，而没有“文明”，修士处其间，又当是何等之光景？
第27章 凌霄宗
一百多个孩子，在这个小镇，仿佛是来到了极乐之乡。
这里，有无法形容的好多好多好吃的，随便一口下去，整个嘴里就都是美味，甚至吃过饭后过了好久，久到足以持续到下一顿饭之前，嘴里都是香甜的，并且，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那种苦苦涩涩。
以至于，不少孩子都吞着口水。
不是吃饭前以及吃饭的时候吞口水，而是吃过饭之后。
说是回味可以。
说是口腔因为受到滋味的刺激而本能地分泌口水，也可以。
更应该说是这两种因素交织着。
这里，有花花绿绿的衣服。
可怜的孩子，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衣服不只有短裤，不只有汗衫。
有戴在头上的，有裹在脖子上的，有短袖长袖的，更离谱的是，人人脚上都可以穿着东西！
他们也知道了，那叫鞋子。
镇子的街道上，有来往的人，有一天中午，有一家三口经过。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长得好看极了，比梦里的都好看！
她的皮肤白白的，比天上的白云还要白；
她的头发长长的，然后被编成了一小束一小束的，然后每一束上都缠着不同颜色的彩带。走起路来，她的头发甩啊甩的，那些彩带也跟着一起甩啊甩的；
她的上面穿着一件白白的一看就很柔软的衫子，衫子外面又套了一件红色的外衣。
她的下面穿着一件一直垂到足踝的裤子，裤子是黑色的。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鞋子，那脚上的皮肤也是白白的，脚面和脚趾头都露在外面，走起路来时，她的脚趾头翘啊翘的。
甚至，她的两只手腕上还戴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环，那环一青一紫，随着她的走路，她的两只手臂带着那两个环，也在她的身边晃啊晃的。
……
先是站在门边的一个小孩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他愣愣地看着。
然后两个、三个、四个……
然后几十个小孩挤在门边、窗户边，愣愣地看着。
那小女孩一边走路，一边仰着头笑着和她的父母说着话。
说笑声渐渐远去。
过了好久，回过神来后，很多小孩第一时间都是低下头，看着自己，而这一看，也是看了好久。
……
他们在小镇上等了四五天。
四五天后，这个镇子从外头来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不管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不管男的还是女的，一个个看起来全都是大人物的样子。
一百多个小孩在大大的院子里被排成整齐的队，然后一个一个地在那些人的面前走过。
带他们出来的那个大人在那些人面前说着话。
到了这一天晚上的时候，他们这些岛上出来的一百多个小孩第一次被分开了。
院子里，许广陵和其他七个小孩手拉手。
“走！”
一声清叱，所有的小孩身形都腾空而起。
有小孩惊呼出声，但惊乍才本能地刚起，便全都强行忍住了。
随后，他们没感觉到什么，但耳边传来风拉扯着的呼啸声。过了不知道多久，反正是半夜，他们降落在又一个空旷的院子里，院子的两边墙上都悬着东西，照得院子一片明亮，像白天一样。
片刻后，八个小孩一个一个地盘腿坐在地上。
而在他们面前，那个带他们飞到这里来的老大人给他们说着话：
“孩子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凌霄宗的人了！”
“你们想不想学飞？”
“想学的话，那以后就好好修行。”
……
梦幻迷离的一夜过去，从第二天开始，新的生活，与岛上截然不同的生活，也与在那个镇子上完全不同的生活，在这几个小孩的生命中展开。
岛上的小孩，都不识字。
所以他们所谓“修行”的一开始，是从识字开始的。
但一起学识字的，却并不只是他们这八个小孩，还有很多的从其它地方来的小孩，合在一起也有一百多个。
是又一个不认识的老大人给他们讲。
“今天，我们先来学两个字，‘长生’。”
小孩一个一个地盘腿坐在地上，而那老者拿着白色的东西在黑色的大板子上写着字。
“来，跟我读。”
“来，跟我写。”
每个小孩身边都有一根小棍子，以及一个装满细沙的木盘。
半晌后。
“所有人都会读都会写了吗？”
“不会的，举起手来。”
过了一小会儿，四个小孩怯生生地举起了手，紧接着，又有十几个小孩齐刷刷地举起了手。
“来，我们再学一遍。”
这一遍之后，七个小孩坐下了。
又一遍。
所有小孩都会了，也都坐下了。
那老者脾气很好的样子，一直都笑咪咪的。
“你们当中，有人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知道的，站起来说！”
一下子又站起来三个。
“你来说！”老者指着其中的一个小胖子。
“长生就是能活很久很久，活两百岁三百岁那么长！”
“你来说！”老者又指着另一个小孩。
“长生就是能长久活着，能活比一万年还要长！”
“你胡说！”老者还没说什么呢，刚才的那小胖子不依了，“你胡扯！人怎么可能活那么长！没有人能活那么长！”
“咳。”
老者轻轻咳了一下。
小胖子住嘴了。
“你来说！”老者又指了刚才站起来的最后一个小孩。
“长生就是不死，什么时候都不死。”
这一天的讲学就到这里了。
很短。
这些小孩就这样解散，然后被人领着。
先是定下住的地方，然后告知他们吃饭的地方。
四个人住一间屋子，而岛上过来的八个小孩，被彻底分开了。
前面讲学的地方。
一百多个小孩离开后，四年少年走进了院子，然后一齐地向老者躬身行礼，“师尊！”
“嗯。”老者之前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此时收敛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道：“广元，你来说一下，你对‘长生’的理解是什么？”
“师尊，长生不是永生，所以长生不是什么时候都不死。”
“长生者，活得比一般人要长，至于长多少，是活两百年三百年，还是一千年一万年，要看修行层次。”
那叫广元的少年说到这里。
“那如果修行层次足够高，能不能活一千万年一万万年呢？”老者问道。
第28章 师徒，师兄师妹
“不……不能吧？”广元期期艾艾。
“为什么不能？”老者紧接着便如此追问道，神色虽不见凌厉，但却莫名地迫得广元喘不过气来。
广元无所答。
“广和，你来说！”老者对另一个少年道。
“师尊，修行虽能让人延长寿命，但却有限度。”广和虽也表现得有点紧张，但总体还算镇定，“自古以来，在传闻中，向无寿十万载以上的修者。至于寿百万载的，更是闻所未闻。而如师尊所言，寿千万载万万载的，恕弟子无法想象。”
“嗯。”老者微微点了点头，神色还是平静，但语气却似是缓和了不少的样子，“广明，你对长生的看法是什么呢？”
“师尊，长生未必有极限，但修行却是有极限。”广明的脑袋有点大，但身体却是瘦瘦的，看起来有点滑稽，不过他的神情很郑重，让人不会轻易发笑，“弟子现在未想太远，只是想到修行的尽头看一看，看尽头之外，是不是还有路通向远方。”
“你这……”老者难得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接下来却又说道：“好，志气可嘉，不负吾宗凌霄之名！为师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说完这话，他又对站在面前的那最后一个少女说道：“广清，你来说说你对长生的理解。”
“是，师尊。”
“太阳太阴，恒照万古。人为什么不能万古长存？”
“泥土尘埃，万古犹在。人为什么不能如泥土？莫非我辈贵为万物之灵，在这一点上，却连一粒小小的尘埃都不如？如此，则莫称万物之灵，称‘万物之下’可也。”
听着这话，老者笑了笑，也摇了摇头，然后又问道：“那你对常人之寿不过百十载有何理解？”
“有常，便有非常。”
“非常向死，便是夭折；非常向生，便是长寿。长寿之极，未必不能大如日月星辰，小如泥土尘埃，历万载万万载而犹在。”
老者点着头，似是认同，但他的话却是质疑：“可是在吾宗记载中，便是开宗之祖，其寿也不过八万六千余载。世代以降，吾宗上下，寿命未有超过此数者。”
“弟子愿为破例。”广清微微低着头，语气却是极为铿锵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似乎有点控制不住地接连大笑三声，“好一个愿为破例！”
说完这话，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四个少年。
“广元，从今日起，你回山闭关十年。此十年间，把《清净经》抄写一万遍。”老者淡淡说道。
广元一惊，一愣，有点不敢相信，但下一刻，他垂手肃声道：“是，师尊，广元领命！”
“广明，为师与太元宗道远长老交好，今天以后，你持我名号，去其座下听令十年。”
“是，师尊！”
广明也是一愣，然后肃然应道。
“广和，广清，从今天开始，你们代为师坐镇此下院，负责教导一干师弟师妹，并执掌管理其它一切相应事宜。你二人，若有争执处，”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看着两人，“教导事宜，以广清为主；其它事宜，以广和为主。”
“是，师尊！”
广和与广清互相望了望，然后分别应道。
“师尊，那你呢？”广清问道。
“为师随便四处走走，看看山，看看水，天下之大，山水有极盛而不可想象处。”老者微微笑着，“就这样吧，我们师徒，十载后再见。”
说到这里，他又分别地看了看四个人，“希望尔等，不要让我失望。”
广元，广和，广明，广清，四人俱皆躬身。
“好，为师去也。”
说着这话，他的身影瞬间于院中消失。
良久后，四人才缓缓直起身来，然后互相对望着。
广元望望广和，望望广明，又望望广清，他看着广清的时间特别长了一点，然后，微微地垂下目光，他的语气中充满着惆怅，“师弟，师妹，我也走了，我们十年后再见。”
“此日一别，再见便是十年期。”广和道，“广元师兄，广明师弟，还有广清师妹，我们今日，便大醉一场，酒后再作分别，如何？”
“不了。”广明摇摇头，“醉也是别，醒也是别，醉不如醒。你们三个，不要忘了我就好。”
说完这话，他直接转身，向外行去。
广元迟疑着，目光先是追随着广明去到院外，然后又回过来看了看广和与广清，特别是广清，接着，他的神情慢慢转为坚定。
最后看了两人一眼，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广元继广明之后，走向院外。
院内只余广和与广清两人，而且今后十年间，此凌霄下院也只他二人作为主持。
“不意师尊突然作出如此决定。”过了一会儿，广和带着感叹地说道。
“师尊安排，自有深意。”广清语气和缓地说道，“师兄，今后如何行事，我们来理一下头绪？”
“好！”
凌霄下院，是凌霄宗驻于俗世的一个地方。
天下一共有多少个凌霄下院，广和与广清也是不清楚，不过周围万里之遥，却肯定是只有这一个凌霄下院。因为万里之内，也只有这一个大的城池，“镇西城”。
不过城池之内，却还有好多其它宗门的下院，以至于直接是其它宗门。
以往，因为师尊主事的原因，广和与广清身为弟子，只是一心一意地专务修行，而这时，师尊不在，一切事务交到他们手上，师兄妹两人一时间顿觉千头万绪，越理越多，也越理越乱。
“师兄，这样，我们先内后外，一点点来。”商讨了半天，全都感觉头有点痛之后，广清抬掌抚额，这般说道。
“好，先说内。”广和赞同，“我们一样一样列出来。”
“教导新来的师弟师妹。”广和率先列出第一条。
“梳理院内的衣食及其它采购。”广清列出第二条。
而这第二条列出后，广和便道：“需要掌握院内的银钱用度。”而说着这话，他便一愣，“师尊给我们留下了多少银钱？”
两人接下便去了库房。
半晌后，两人互相望着，全都无语。
库房所剩，不过一片金箔及数百两银子。
金箔且不提，数百两银子……
就算其它的开支都不论，数百两银子，能够支撑他们院内百十口人吃穿多久？
明明白天的时候，他们还在思着长生之事，述着修行之志，而这还没到晚上，他们就要为这区区银钱之事而发愁了。
也未必是愁，至少，得去考虑。
第29章 修习
凌霄下院。
目前，院内现有人员：
广和，广清。
他们可以说是主持，也可以说是执掌又或执事。
一百一十四名新进弟子，大多是从六七岁到十二三岁间的小孩，男女都有。
他们算是凌霄宗的外门弟子。
之所以说是外门弟子，是因为还没有去过山门，也没有举行过入宗仪式，宗门的名录又或牒册等记录上是没有他们的名字的。真正意义上，他们还不算凌霄宗的人。
但名义上，他们已经是了，比如对外介绍的时候，就可以说是凌霄宗弟子某某，甚至连“外门”这种限定都不需要缀。
但当然，也仅仅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除此之外，院内还有的就是一些普通管事人员了，如管家厨娘等，这些基本都是世代为凌霄下院服务的人。
凌霄下院原本人很少，上下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到十口，所以一切杂务都尽可能简化，而现在，虽然走了几个，但却新增了一百多个，院内的种种修行及事务章程，显然需要重新架设。
两位新当家人新鲜着，又忐忑着。
广和忙着与管事人员作交接，而广清，作为代师执教的“大师姐”，不管心里有没有底，在一干小毛孩面前，架式却是摆得挺正的，丝毫看不出忐忑的样子。
许广陵住进了新宿舍，和其他三个小毛孩一起。
这让他简直怀想起了地球时候的上学时光。
宿舍是旧建筑，并且好长时间无人住的样子，不过里外却并无丝毫尘积、阴湿以及各种滋生杂菌之类。
明显被非世俗的手段处理过。
这个手段许广陵也有，第一世的时候慢慢琢磨出来的，从一开始的单功能慢慢地复合化，也渐渐地“小神通”化，一念之间，即可办到，以至于，都可以正式命名为“清洁术”了。
住进宿舍的第一晚，几个小毛孩各有表现。
年龄最大的、十三岁的风浩然成了“舍长”，因为他以不同的方式对其他三个小孩表示，以后我罩着你们了，而其他三个小孩并无反对的样子。
年龄第二、十一岁的宗平看起来平平无奇，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俊，在语言神态上也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既不很拘束也不自来熟。
年龄第三、九岁的叶小叶是宿舍老三。
嗯，许纯真自此又有了个新身份，许老三。
许老三作为唯一的脸蛋黑乎乎身上裸露处皮肤也都黑乎乎的小孩，得到了其他三个小孩的异常关注。
年龄最小才仅仅六岁的青弧成了不折不扣的小老弟，而且这小老弟还颇为腼腆，说话都是小声小气的，深怕其他三个大哥一言不合就把他给抓起来暴打一顿的样子。
如果有打开水买早餐扫房间等事务的话，以后非他莫属。
一舍四人，在老大风浩然的引领下，叙名姓，叙年岁，也叙出身。
但四个小孩全都来自天南海北。
相互之间，不知遥隔了多远，反正没有一个人的家乡，说出来是其他人知道的。
这让已经开始以老大自居的风浩然有点小尴尬，因为他发现他这个老大和其他人一样孤陋寡闻，想表现也没地方表现。
然后他把目标对准了老三。
“老三，你为什么这么黑，是生活在地底下的吗？”
听到这话，老二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嗤笑，但他没有下一步表现。而这嗤笑在无灯的夜晚，在每个人都各自躺在床上的情况下，也只有某个无趣的家伙才看到。
倒是老四却是出来期期艾艾地表现异见，“老大，你猜错了，三哥也可能来自雷域。”
“雷域？”老二问道。
“回二哥，雷域就是天天都打雷的地方，人经常会被劈到，很凶险的！”小毛孩说到这里，开始求证，“三哥，你是来自雷域吗？”
“不是。”许老三道，“不过我来的地方，确实挺凶险的。”
老大vs老四，无形pk，老四出人意表地先胜一场。
大概觉得有点无趣，老大嘟哝了一声，然后道：“天晚了，我们都睡觉吧！明天还要识字呢！”
其他人都无异议。
于是房间里很快地安静下来。
第二天教识字的换了一个人，由老爷爷变成了大姐姐，但这个大姐姐很厉害，她仅仅是用眼神在院子里扫视了一遍，所有的小孩就全都噤若寒蝉，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坐好，专专心心听讲。
昨天，他们学了“长生”两个字。
而今天，他们学了“逍遥”两个字，嗯，意思类似于逍遥，也基本近似于自在、纵横等等，而与逍遥最为靠近。
如果这是凌霄宗的独家教学课本的话，那凌霄宗的宗门行事风范，差不多可能也就是这样了。
第三天教识字的又变了一个人，变成了大哥哥。
而再往后，就是由大哥哥和大姐姐来回变换，一人教一天，第一天的老爷爷却是不见了踪影。
大大的院子里，平静的生活就这样开始。
这些小孩子的生活内容却是隔三差五地变化着，最主要是增加着。
从第三天开始，早上增加了跑步的内容，大哥哥大姐姐两人带着，带着一百一十四个小孩，就在凌霄下院里绕着一个路线开始跑。
从第五天开始，在那个小院子里学识字的时候，所有小孩都被要求从一开始的自由坐，变成规范坐，具体是脱了鞋子，两只脚心靠在一起，然后两腿平放着坐在地上。又过了几天，坐姿有了进一步要求，要求上身要坐直。
大哥哥大姐姐一起出动，一个在前面讲识字，一个在院子里不停地走动着，看哪个坐得不规范，就近前调整。
从第八天开始，增加了摔跤的内容。
年龄相近的小孩，男对男，女对女，两两持抱在一起，以把对方放倒在地上为赢。
而这项活动相互合抱的人不停地变换着，不管谁轻易地赢或输，都会被换人，换到以两个人最大限度地相持不下。
许老三在这样的生活中乐此不疲，并认识了不少新的小伙伴。
比如早上集合跑步时，站在他前后左右的。
比如上午识字时，坐在他前后左右的。
又比如识字之后，开始摔跤时，他的一个个“对手”。
跑步是早上，然后，识字摔跤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等到下午傍晚时分，太阳还高高地，这群小孩们就没什么事了，可以自由活动，但被要求不许出院门，也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到宿舍。
于是，很大很大的这个院子，成了许多小孩子的探索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