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万药阁
同样的猴子，生活在海岛上的，学会了游泳，生活在森林中的，学会了爬树。
生物与环境的这种趋同性进化，可以统称为“阴阳互化”，和修行中的“身心互转（化）”其实属于一个道理。
这个道理放在植物上，就是生活在高山上的植物学会了对抗紫外线，生活在海水中的植物学会了低氧化生存。
不管是进化出对抗紫外线的能力，还是进化出适应低氧生存的能力，在地球文明的生物学中，都被统称为“次生代谢”。
其实所有的植物都具备次生代谢，只是强弱程度不同而已。
其中，次生代谢较强的那些植物，在华夏古代，它们的次生代谢物很早地就被发现和利用，这样的植物，在中医体系中，被统称为“本草”。
所以，原则上，本草是不适合人工栽培的。
因为人工栽培必是大批量地种植，必是需要土地或营养肥沃，必是需要给本草提供适合生长的环境。
然而，这样的环境，能够促进的只是本草的初生代谢，它们的次生代谢过程，却被极大地消弱以至于遏制了。
简单来说，你本来是种西瓜的，结果尽长瓜藤不长瓜了。
也因此，同样的一株本草，在野外生长出来的，叫做药草，在你的温室或实验室等环境中培育出来的，却只是寻常的草木。
这两者差在哪里？
就差在次生代谢物的含量和种类不同。
野生的，瓜藤很小，一根藤上十个瓜；培育的，瓜藤很大，十根藤上一个瓜。
没有植物天生就是“本草”，所有的本草，都是被相对恶劣的环境逼出来的。
而当你给它提供一个优良优渥的生长环境时，它就变成咸鱼了，“我才不要做什么本草，我就要做一棵快乐的咸鱼草！”
这一课，当初是两位老人共同给许广陵上的。
陈老先生以生物学博士的身份，给许广陵详细讲解初生代谢和次生代谢。
章老先生则以医之大宗的身份，在陈老先生讲解的基础上，给许广陵深入剖析本草和类本草。
其实，涉及到这个层次，已经是触及了本草的“根”了。
根本。
换个说法，把许广陵修行大体系中对于功法的评定移到这里来，对于本草的这样一种认识，已经是可以评定为a级了。
a级，根本、究竟、广适。
适用于所有世界，并且，不因时而移。
若按华夏古人的说法，“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所谓a级，便是通行于宇宙，其根本不变，最多在具体内容以及一些细节上有所调整而已。
第一世的医之大宗、药之大宗，当辗转来到这第三世时，许广陵摇身一变，一个鹞子翻身，更上层楼。
这些天来，跟随温东华的学习，虽然接触的只是这个世界的药理及药物基础，但正是这些基础，让他完成了那所谓“具体内容及一些细节”的调整，重新登上大宗的王座。
所以，若问叶小叶跟温东华学了多少东西？
多也不多，不多也多。
只是重登大宗，然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已。
也就是在完成了这更进一步之后，许广陵拿出了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款修行用药。
“筑基丹”。
筑基丹，横跨两个领域。
一个是在药物本身的配置上，达到了s级。
一个是此药物在修者服用之后所发挥的效用上，其深入造化的程度达到了s级。
当这款药物问世，也标志着，许广陵第一次彻底地打通了大宗师和药之大宗在初阶层次上的天然壁垒，使得两者此即是彼，彼即是此。
这一夜，叶小叶再次下线，许广陵临时上号。
识海中，万法阁的三层小楼边上，一栋新的小楼被具现，而这栋小楼暂时只有一层。
它的名字，叫做万药阁。
万法阁的三层小楼，内部的情形，许广陵借鉴了《青华宝篆》的相关，算是怀念鉴天镜。
毕竟修行也好，法门也罢，当初，俱由都小天而来。
那是缘起。
而这个万药阁，外头的牌匾上，许广陵借用了当初陈老先生的三个字。
当然，陈老先生没写过“万药阁”，他只写过“万”、“药”、“阁”，许广陵此时移花接木，把这三个字拼凑到了一起。
在地球上华夏的古文化中，这也算是很多时候都会被人施展的惯用伎俩了。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之所以用陈老先生的字而不是章老先生的，是因为陈老先生的字好看。
章老先生的么，也不能说不好看，但两者相比，是一个普通的书法爱好者和一代书法大家的区别。
而小楼的里面，具现出了一张大书桌。
章老先生书房里的那个书桌！
此时，这书桌上空无一物。
许广陵走进小楼，来到书桌边，然后手按书桌，慢慢地，沿着书桌的四周，走了一遭。
许广陵走得很慢。
这一遭走完，他也在心识之中，重走了一遍当初从公园认识章老先生起，然后与两位老人共同相处的一世。
而后，空无所有的桌上，一个无盖木盒渐渐凝就。
木盒上，一颗丹药无声生成。
【筑基丹】
【级别，s级】
【适用人群，修者；适用范围，凝元、玄关、开窍（第一阶段完成以前）】
【功效，辅助修行】
【品级分类，上中下三品。其下品，一粒抵数月修行之功；其中品，一粒之功，破一境之道途；其上品，一粒服下，直超三境，不管此前修为如何，一粒之后，直入开窍第一阶段。】
识海中，与筑基丹配置相关的所有药草药理及修行知识，俱都被抽调出来，完成归集，变成了一本书。
《论本草，说筑基》
撰者：章在山，陈长天，许广陵。
小楼的一壁，一列书架无声具现，许广陵持着这本书，放入了书架之中。
而后，又站立片刻，许广陵走出了这小楼。
与此同时，许广陵下线，叶小叶上线。
半月后，五云城中，青云街与流云街交叉的一个小边角上，一家本是经营饭食的店铺悄无声息地换了招牌，变成了“青叶子药铺”。
第179章 青叶子药铺
十药堂出售的药物有九种，偶尔也可能因为临时缺货而少于九种。
但最多，也就只有九种。
只会少，不会多。
百药堂，出售的药物则是九十九种，后面千药堂、万药堂以此类推。
这是万药宗绵延了不知多少年的规矩。
温东华可以自己研制药物，但他所研制出来的药物，不管好坏，都是不能放在十药堂的药铺中售卖的。
如果是对商业又或经济什么的有所敏感的人，了解了这点后一下就会知道，五云城中，在十药堂之外，有极大的可能，存在与温东华相关连的药铺！
事实也是如此。
温东华研制的药，还有他的几个弟子研制或试手的药，都放在另一家小药铺中售卖。
售卖所得之利，对温东华一门上下，也算是不无小补。
温东华其实是不需要那些钱的，但他的弟子门生需要，弟子＋门生十数人，然后这些人的家属老少，至少也是百余口之多了。
不过不管需不需要，分配起来的时候，温东华肯定也还是占大头。
这是规则。
这家青叶子药铺，就是温东华出面盘下来的。
人脉，他不缺，金钱，他也不缺，两者双管齐下，让他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搞定了这间店，包括开药铺所需的一应手续，以及里面的装修等等。
主要还是手续。
药铺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开就能开的。
可以说，五云城的任何一家药铺，其背后，都有相应的“背景”。
没有例外。
基于叶小叶的意思，青叶子药铺，无声无息地开业。
叶小叶自己担任坐堂掌柜。
温东华么，则自告奋勇，弃十药堂不顾，在这个药铺里担任出堂小伙计。
当然了，这位好歹也是十药堂堂主，就算实际职位是小伙计，叶小叶也不可能让走进店中的人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温东华穿的是掌柜服，坐的是掌柜椅。
而叶小叶，虽然坐的是另一张并列的掌柜大椅，但踏入店中的人只会认为他是温东华的子侄之类。
事实其实也差不多。
温东华可不就是叶小叶的老师么？
只要去十药堂中问问，问，“叶小叶是什么人？”
温东华的弟子门生肯定会回答，“是老师的弟子，是我们的小师弟。”
虽然这个“小师弟”和他们并不算太亲，交道打得也太少。
穆清风是清风饭庄的常客。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饭庄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恰好重合，也不是因为这个饭庄的饭菜有多好吃，纯粹是因为距离近。
从他住的地方出来，走上短短的一小段街道，然后拐个弯，差不多就到了。
穆清风算是一个散修，当年机缘巧合，得了一部修行法诀，就此踏上修行之路。
但这条路并不怎么好走，某种意义上，甚至称得上凄风苦雨。
有时，看着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却神情轻松安定的普通人，穆清风心中不止一次地闪过羡慕的情绪，然后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还不如放弃修行，就做一个普通人得了。
普通人也挺好的！
只是当每天晚上，惯例的修炼之后，穆清风还是舍不得放弃。
有一次，穆清风被颓废的情绪打击得狠了，真的放下了修行。
多达整整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一次都没有修炼！
但是某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然后，月亮升起。
那月华真的是太澄澈太让人心里安静。
穆清风一个忍不住，就又修炼了。
第二天，他把自己重新地变成了修者，然后，放弃了去做一个手艺人好好过生活的想法，重新拾起自己的老本行，上山挖药草。
城内好多药铺都有药草名录的，那多是一些不太珍贵却也不太常见的药草，上山挖了来提供给这些药铺，所获虽然一般不会很丰，但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另外，对于经常提供药草的采药人，药铺的药物售卖会有相当可观的折扣。
穆清风就靠着这种折扣，勉强能买得起那家药铺的凝气丸，用于他的修行。不过这样一来，基本上，就算是为那家药铺白打工了。
这已经很不错了。
不少人想白打工还不可得呢。
这一次，带足了干粮，穆清风在山上待了足足一个多月，快要把自己变成野人了。
但他心情很不错。
因为，挖到的药草比前面半年都还要多！
下山，回城，回到他租住的院子，穆清风二话不说，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但也就是睡到第二天中午，他就醒来了。
好好地清洗了一番风尘之后，穆清风惯例地向着清风饭庄而去，在山上的这一个月多嘴里都快要淡出鸟来了，顿顿啃干粮更是都快要把自己啃得死掉了。
这一个多月来，在山上，他不知多少次地想起清风饭庄的饭菜。
甚至这些年里他在清风饭庄吃过的所有饭菜，一种一种地，都被他在脑子里想着。
越馋越想，越想越馋。
今天，不管怎么说，都要点上至少四个菜！
老子要吃一顿好的！
从家门口出来，走了第一个十步，穆清风想到了要点的第一个菜，走了第二个十步，穆清风想到了要点的第二个菜。
走了第三个十步，穆清风把剩下要点的三四个菜都想好了！
嘴里的口水都已经多了起来！
可能是刚清洗过一身风尘的缘故，穆清风只感觉自己身轻体健，脚下有力，上拐角处台阶的时候，他甚至脚尖轻轻一踮，就跃过了三级的台阶。
然后，一、二、三……
只要大约十九步，他就会来到清风饭庄的门口。
这次，穆清风脚下生风，他只数了十六步，就到了目的地。
只是……
嗯？
穆清风还下意识地朝左右看了看，没错，左边是一家酒铺，右边是一家粮油铺，他站的这个大门口，是清风饭庄没错啊。
只是为什么，现在这个铺子的牌匾换了，不管样式还是大小都变了，然后，名字也变了？
变成了“青叶子药铺”？
药铺，穆清风不陌生，当初做采药人之前，他可是几乎把五云城内所有大大小小的药铺都踩了个遍的，按理说，看到一家新开的药铺，他心里甚至会泛起一种本能的亲切。
但这时，穆清风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只有失望！
极大的失望！
他吃了好几年的饭庄，都吃出了一些感情来的清风饭庄，没有了。
换成了这什么青叶子药铺。
站在门口，穆清风甚至一时间告别了平凡，告别了琐碎，告别了庸俗还有各种生活盘算，开始莫名感慨起了人生无常，心中升起一种寥廓却又怅惘的情绪。
明明他是身处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这里，这时，却好像比山中都还要寂寞。
过了足足好一会的时间，穆清风才感到周边的各种声音恢复正常，杂七杂八地灌入耳中。
摇了摇头，穆清风转身就想离开。
如果正常情况下，比如说在清风饭庄吃饱喝足了，那么出来后，在街边走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家新开的药铺，穆清风肯定是会进去看看的。
不一定要买什么，就是看看。
也算是职业习惯吧。
但这时，他只是惆怅，他只想吃饭。
转身，朝前，继续走。
临走的时候，穆清风下意识地朝这个药铺里面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的脚步定住了。
“温……温堂主？”
记忆似乎不是很深刻，穆清风再次地看了一眼，以便确认。
没错！
就是十药堂的温堂主！
只是，温堂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家新开的药铺里面？而且，不是顾客，不是探店。
他是站在柜台后面！
巨大的好奇，一下子就冲散了穆清风的惆怅，也冲淡了他的饥饿，他的身体几乎是自发地，朝这个青叶子药铺迈了进去。
第180章 相逢不需问，都是服药人
进了药铺后，穆清风并没有和温堂主也是温掌柜打招呼。
因为他认识对方，对方却并不认识他。
而且他经常给提供药草的那家药铺，也并不是十药堂。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其实算是对方的竞争对手的人？
当然了，这只是穆清风自己下意识的莫名心虚。
他自己其实也知道，他不是谁的人，他没有资格做谁的人，他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人会在乎的小人物。
就像山里的随便一棵草，有或者没有，在或者不在，活着或者死了，没有人在意。
甚至，都没几个人知道。
他的在或不在，他的怎么怎么样，和这座五云城无关，和这座五云城中的几乎所有人都无关。
或者有朝一日，他真不在了，他经常给提供药草的那家药铺掌柜或伙计偶尔地，会提及一下他？“那姓穆的这些天怎么没见了，许是给别家铺子采药去了？”
但大概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然后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清风过去，转眼无痕。
不知道是不是片刻之前人生无常的感受，让穆清风这一刻心里的情绪波动特别大，然后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也特别多，甚至儿时的一些有趣或糟糕的事情，这时居然也不分时间场合地，乱轰轰地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从门口的街边，到走进药铺，短短的十来步间，没有人知道，穆清风心里正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喧闹或呐喊，然后很快地，又归于寂静。
因为这时，他已经来到了柜台边。
正面，左面，右面，三面的倒凹形柜台，穆清风现在就是站在那个凹形坑里，面对着正面，也面对着温堂主。
左面柜台后面有一个少年，正在看书，端起的书卷遮挡了他的面容。
还不知事的小孩子，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你站起来招呼人么？要温堂主自己来？
穆清风有点多愁善感起来，为那个少年。
这要是伙计，估计很快就会被解雇了吧，弄不好明天过来，就见不着了。
不过，看这样子，也不太可能是伙计？
多半是温堂主的亲戚或什么人了。
但就算如此，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也不妥当！
又向着柜台后面的少年瞄了一眼，但是穆清风的注意力很快被其它地方吸引过去了。
左面柜台，中间柜台，右面柜台，三个柜台前边的药牌，全都写着一样的药名，“筑基丹”，只不过左面是红色字，右面是黄色字，而中间温堂主站的这一面是绿色字。
筑基丹？
这什么东西？
柜台是巨大的一体实木板柜，穆清风也只能看到摆在柜台上面的牌子。
其实就算看到柜台后面柜子里的药，他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来，所有的药丸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
“掌柜，请问这个‘筑基丹’，是什么药？”穆清风问道。
店里没有小伙计，这不应该，就算这个店是新开的，也不应该出现这个问题。穆清风心里嘀咕着，然后带着恭敬地问温堂主道。
不管对方为什么会站在这个药铺里，人家的身份，始终是万药宗的大人物。
“辅助修行用的，服用之后，对修炼会有一定的加成效果。”
温堂主倒是很客气的样子，温言温语的。
不过，穆清风隐隐感觉，温堂主说着这话的时候，神情似乎有点莫名奇怪的样子？
对修炼有一定的加成效果？
这听起来和凝气丸差不多。
到得这时，穆清风已经准备要撤退了，他本来就是出于职业习惯走进这个铺子的，图的也就是看看都有什么药之类，再了不起，也就是问问掌柜的，他们需不需要采药人之类的。
这是一家新开的药铺，或许，对采药人的买药折扣会比别家稍微大一些？
但现在，穆清风的两个“企图”都落空了。
一者人家店里只卖一种药，叫这个什么筑基丹，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二者，人家的掌柜是温堂主这样的大人物，他的采药什么的问询，还是免开尊口吧！
但就在穆清风打着撤退的主意时，他听到对面又说道：“你是修者吧，初次来我们药铺，可以免费获赠一颗筑基丹。”
免费？
穆清风勉强也算是“行内人”了，他还从来就没见过也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或者，这药没什么作用，就是药铺拿来骗那些心羡修行的普通人或像他这般的低级散修的？
穆清风心里第一时间就闪过这个念头，但紧接着，他就想甩自己一个巴掌。
也不看看人家掌柜的是什么人！
于是，直到拿着对面递过来的一个小木盒走出药铺，穆清风还处于回不过神的状态中。
真的没要钱！
人家也没有问他什么。
他就这样地，拿着药，走出来了？
也无心再去吃什么饭了，尽管肚子很空，穆清风把小木盒小心地放入口袋，然后快步地回到家中。
院子不大，而且是位处偏僻，背离街道，属于犄角旮旯的地方，但胜在独门独院，不受打扰。
这样的院子没有店家会要，就连普通人家住起来也都不乐意，但对穆清风这样的散修来说，却最合适不过。
院子正房的东间被穆清风拿来作了修炼室，此时，进了修炼室，穆清风小心地拿出兜里的木盒，然后更加小心地打开。
虽然这是免费的，一个钱没花。
但穆清风身边，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随便的未知的一个东西，对他来说，就算是“珍贵”了。
木盒居然很高级！
也不能说“很”高级，但不管外部还是内部的打磨，都超过他一直以来万分珍惜地从那家药铺换来的凝气丸的盛装盒子！
而且是要超过不少，这光滑得夸张点说甚至都能当镜子用了！
对此，穆清风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大概，就像在山里，渴的时候，附近一时没有山泉，而壶里装的水也都喝完了，他就会找一些含水多的叶子或嫩藤梢子来嚼食。
那滋味多半谈不上多好，一般是有点苦，有点涩，偶尔地，也会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甜，但那甜有时也不太正宗，嚼食后，会犯恶心，反而是苦或涩地，更好一些。
穆清风看着盒子里的药丸。
就一颗，这他刚才就知道，温堂主说了是免费送一颗，而这盒子，也是正常的那种装一颗药丸的盒子。
先看，后闻。
看没看出什么来，和穆清风以前一直服用的凝气丸或其它有限两三种药丸没啥区别，就是要小上不少。
闻，居然没什么味道。
“这是‘药’丸？”
“怎么连一点药味都没有的！”
穆清风心里不自觉地有点嘀咕，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也许，那不是温堂主，而只是长得和温堂主很像？
然后，那这药就是骗人的了！
肚子传来一声鸣叫，那是饿了。
然后穆清风也不再多想什么了，直接就把手中的药丸送入口中。
当是充饥得了！
反正不管那人是不是温堂主，也不管这药有没有用，反正它没有毒，更吃不死人！
这一点穆清风却是可以确定的！
这些年的采药人终究不是白干的，关于药堂的很多事，他都知道！
药丸很小，而且就一颗，穆清风也没太怎么当回事，所以，他甚至都没给自己准备水。
最多等会药丸吞咽下去后，喉咙发苦或不舒服，他会再喝水。
如果没有不舒服，那就省了！
但是……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了。
药丸在口中，轻易地就散化开来，然后都还没待他怎么吞咽，口水好像就自动地，滑入腹中。
带着这药丸。
穆清风还在为这略有意外的服药体验而小小愕然，但就在下一刻，他再没有什么心思来想这个了。
服下的药丸，有胸口化作了一团火。
很热。
但又有点凉。
就在蹲在一堆篝火面前，靠得很近很近，那篝火都有点烫人了，但是身边却又刮着风。
嗯，类似的感觉，一时之间，穆清风也说不清楚。
但他很快也没有心思再寻思这个。
那团火，在他的胸口开始燃烧起来！而后，那清凉却向着他的整个身体漫延。
不知不觉地，穆清风就进入了修炼之中……
当穆清风醒来的时候，天色直接是从大中午的进入晚间了，穆清风以前从来没有一次修炼这么长时间过！
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
但穆清风此时也完全没有半点的、一丁点儿的心思来想这个。
他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念头，俱都贯注在了一个上面：
这到底是什么药！！！！
还是站着的姿态，他居然就这么站着修炼了半天！
在原地呆立了半晌，而后，穆清风直接迈步，出了院子，然后连走带奔，简直飞一般地向着那个药铺而去。
嗯，是叫“青叶子药铺”吧？
是什么不要紧，反正那个地方他熟，熟到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很快，真的是很快，穆清风一阵风般地奔到了那个药铺门口，但是下一刻，他愣住了。
使他愣住的事情有二。
一是天色晚了，药铺早就关门了，左右的对面的很多铺子也都关门了。
关于这个，刚才在家的时候他其实就应该知道的！但刚才，包括现在，他又哪里会有心思去想这个！
而穆清风发愣的第二个原因，是此时，在这个关了的药铺门口，居然聚集了不下十来个人！
他们有的在三两聚集地小声说着话。
而有的，独自地愣愣地站着，微微仰着头，看着药铺的牌匾。
随后，穆清风也愣愣地站着，愣愣地看着。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从眼里到心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家药铺，这家新开的药铺，这家温堂主亲自站柜台的药铺，确实是叫“青叶子药铺”！
而这个时候，穆清风也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地确定。
白天，他看到的那人，绝绝对对的就是温堂主！
不可能是别的长得很像的什么人！
至于理由？
他在这样一个时间奔到这个药铺就是理由！
还有周围和他一样的站在药铺门口的这些人……
如果其他路过的人看到这情况肯定很奇怪吧？但穆清风连问都不需问就知道，这些人此刻为何会和他一样地出现在这里！
需要问么？
不需要！
第181章 扎堆
青叶子药铺的筑基丹分为上中下三品，只是却并非许广陵识海中万药阁里的上中下三品。
如果真把一粒破一境甚至一粒破三境的那种药拿出来，哪怕是在凌霄宗中，也绝对能引起相当的轰动，更不用说在这外界了，那是要闹破天的。
叶小叶把那样的玩意拿出来，估计一个月都不要，他就要被身上的护身之物直接送回凌霄宗了。
所以，摆在青叶子药铺的丹药，其上品以红色招牌作标识，对应的正是温东华之前服用过的那种，对应的也是许广陵识海中万药阁里的下品。
【一粒抵数月修行之功。】
如果功法传承或其它有关修行的素质等方面比较好的，“数月”也可能是“数年”。
总之，这丹药是遇强则强。
不怕你强，就怕你弱，你越强，它给你的推力就越强。
你要是很弱，修炼上本来也很迟钝，那服用了它之后，效果会受到相应的削减。
当然，再怎么削减，它也依然还是能够称得上“神奇”的，毕竟是在核心层次上迈入了根本和究竟的存在。
而对应黄色招牌、绿色招牌的，则是在那个基础上，作了限制，把原本下品的10分，分别削弱到了5分以及2分。
温东华免费送人的，都是绿色招牌柜里的，也是2分的那种。
关于这个，穆清风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些和他一样大晚上地还站在青叶子药铺门口的“药友”，也不知道。
青叶子药铺，这是第一天开业。
悄咪咪地那种。
但它悄咪咪，它的药友不答应啊。
从上午开业到下午收店，今天一共有二十三位修者踏入店中获赠丹药，然后，这一刻，和穆清风一块儿站在药铺门口的，是十三位。
又过了会儿，增加到了十七位。
有人看着药铺招牌。
有人看着药铺的大门，仿佛试图透过门看到里面，也不知道是否有动着破门而入的心思。
但这么多人，就算有这心思，肯定也不可能付诸行动的了。
而思虑稍微周全点的，就算一个人在这里，就算一时热血上头真的有破门而入的心思，也不可能真的破门而入。
且不说能拿出这般药的店家会不会蠢到连这点都考虑不到，单说在五云城中闹事，而且是这般性质恶劣的事件，那后果，想也是能够想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刻，站在青叶子药铺门口的十几个人，个个情绪激动，个个热血上头。
天下药友是一家。
有彼此之间之前就相识的。
而哪怕不识的，这时，很快地也互相攀谈了起来。
其实……
其实也没啥好谈的。
不外乎是那么些个事——
关于“筑基丹”。
关于三面柜台招牌上字色的“红绿黄”。
关于这个青叶子药铺。
有人把青叶子药铺的掌柜是万药宗的温堂主这事抖落了出来，不是穆清风。
然后这消息，场中所有人都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
仿佛经此一来，那药的神奇，一下子变得“理所当然”。
万药宗，在场中这些修者心中，还是相当之有牌面的。在场的这些修者，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没听说过万药宗的。
温堂主虽然只是十药堂的堂主，但十药堂也是万药宗的。
于是，温堂主＝十药堂＝万药宗。
这三者间，这一刻，很轻易地就被划上了等号。
其实前两者划上等号没啥大问题，但后面的这个＝，问题就大了，一个＝，连接的是千山万水，连接的是地下天上。
——就没有这么连的！
就像王某某是地球人，于是，王某某＝地球人＝地球文明＝地球。
这个等式是绝逼不成立的！
谁见谁打！
但对于此刻在场的这十几位药友来说，温堂主那个归属于万药宗的身份，让他们的情绪有了一个出口。
他们服的这个药，这个叫做“筑基丹”的药，只可能是出自万药宗！
那药很神奇？
出自万药宗呢！你以为呢！
夜的寂静，不能阻碍这些药友们讨论的热情和激情，甚至那些平素很沉默寡言的，这时，慢慢地也全都加入了进来，分享着也从别人那里获得着关于此事的一切消息和认知。
而讨论来讨论去，慢慢地，话题归拢到了一个地方：
这个药，它是怎么卖的啊？
哪怕之前再冲动和澎湃，当这样一个现实的问题被抛出来之后，很多人还是立即就沉默了。
本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现场，好像一下子被冻结了，那些说话的都如被人给掐了脖子。
而听到这话，穆清风心里也是陡然一凉。
然后他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下。
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很多时候，很多个感慨修行茫茫感慨世道艰难感慨自身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他都会做出这个动作。
说不出为什么，习惯罢了。
一身沸腾的热血，被这个问题拖回冰冷的现实，穆清风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个药，不管它售卖价格为几何，他，应该都是买不起的吧？
不知道付出他的全副身家，能否买得起今天他服用的那一粒？
这绝不是夸张！
哪怕自家身家微薄，穆清风还是这么想，也就是假如他有钱，那这个药就算卖再贵，他都会买！
买买买！
甚至，把药铺里所有的筑基丹，都买回自己家里去！
只有买回去了，在自己的家里放着，才安心！
不然，像这样的药，万一什么时候卖完了，再没有了，他又到哪里找去？
而这样的可能，穆清风无理由地感觉，一定会出现！
此刻，和他一样在这里的这些人，就是证明！
夜还很漫长。
但在场的这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离开。
大抵他们也知道，就算回去，那颗心也是定不住的，修炼则修炼不了，睡觉也睡不着，反不如在这里待着，免受煎熬。
虽然在这里，其实也一样煎熬。
如穆清风，煎熬于，那药到底作价几何！
像他这般煎熬的，甚至占了在场的大半！
而余下那一小半么，则是煎熬于，银钱，他们不缺，但那个药，药铺，缺不缺？
以及，进一步地，那药，这药铺一日能外售多少？能外售到几时？会不会过些日子，突然地，它关门了？
想得越多，心里越是起伏不定。
因为在乎，所以无法安然。
时间就在场中这些人的心思辗转和煎熬中过去。
半夜时分，人数的规模从十几变成了几十，那是有一些场中这些人的从属或家属之类的找了过来。
而快到凌晨时分，又有一个、两个、三个药友加入。
天色大亮后，再次出现了三个药友。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药铺的开门。
第182章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随着天色渐亮，这条街道上，远远近近的商铺，也渐次开门。
特别是那些卖吃食的铺子，各种油香肉香已经开始在街道上弥漫开来。而若把视角放大，整个五云城，也就是在这样的香味中，开始了它新的一天。
城因人而存。
人以食为生。
不管任何世界任何时代，这都是永恒的一大主题。
一个卖夹肉馍饼的推车经过青叶子药铺的门口，那老头看到这里有人聚集，主动地放缓了脚步。
他甚至闭上眼睛都会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外乎是会有人叫喊，“喂，那老汉，来个炊饼！”偶尔有些熟客则会再加上一句，“多放肉！”
这是他几十年的经验。
不是咱自卖自夸，咱的炊饼，就是香！
老头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唔，这些家伙看起来都像是修者，不太好惹，一会儿咱得客气一些，最好陪着些笑。
但也不必太谄媚，咱不带怕的，这可是五云城啊，谁敢惹事呢！
老头的脚步缓又缓，都快缓成小碎步了，但是，怎么都快要走过了，还是没人招呼呢？
这不合理！
有眼光瞄过来了，也有家伙明明很饿的样子，看，那厮都把手抚上自己的肚皮了！那要不是饿的，老汉我敢把十个炊饼顶头上！
只是，直待老汉彻底走过，自始至终，也没有人打招呼，没有人过来，没有人喊着来上一个。
穆清风就很饿。
肚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饿得难受，好像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饿过。
按理说也就是昨天的中午和晚上没吃饭，才区区两顿，至于这样吗？在山里的时候，两三天吃一顿都是常有的事情好不！
但没办法，肚子这个时候不跟他讲道理。
和他有一样感觉的是在场的不少人，完全没道理地，就是感觉肚子特别空，想吃东西。
刚才那卖炊饼的老头过来，好几人的肚子更是饿得都快要痉挛了。
但没办法，痉挛也要忍着。
万一这个时候，药铺开门呢，哦，他们一手拿着炊饼，嘴里还塞得满满当当地，然后就这样地和温堂主说话？
晚会儿再吃饭，又不会少块肉！
这点时间都忍不了？
而且待会儿可以狠狠地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一干踌躇满志的修者这会儿就陷入了关于吃食的思考中，并用极大毅力克制着自己的饥饿，然后个个感觉自己成长了，升华了。
老子真tm的了不起！
天色从渐亮到大亮，到阳光都已经透入城中。
这时，突地有人说了一句，“来了！”
在场的所有“药友”，立马全身都绷紧了，然后也快速地锁定了方向。
街对面，一老者和一少年慢步而来，而那老者，不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焦急等待着的温堂主？
“温堂主！”
“温掌柜！”
“温前辈！”
温东华还没走近呢，一些人便闹哄哄地上前，乱糟糟地招呼道。
而他的身份，也直接地被这般叫破了。
温掌柜是场面人，看来是很习惯这般被围拢的场面的，面对这“意外”的情况，一点不慌不乱，就像这些人根本是他招集来的一样，“诸位早上好啊！待我开门，我们进去说话。”
进去后，就不好说话了。
当温东华站在柜台后，而场中的这些人聚集在柜台前，有人问道：“温堂主，这个筑基丹，怎么卖？售价几何？”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亟想知道的问题。
也因此，在他问出后，场中一时无声，二三十张嘴巴全都闭起，二三十双眼睛全都盯着温东华。
温东华昨天早就辗转反侧过了。
或者说，这差不多一个月来，他早就辗转反侧了不知多少天了！
算不上千锤百炼之身，却也是久经战场之辈，温大掌柜此时淡定得简直不像是人，哪怕面对这很有压力的凝视，他也全若未见，只呵呵一笑道：“诸位，诸位，这个问题呢，说来话长，请位请听我慢慢道来哈！”
温掌柜做起了控场人。
他是有资格控场的，不管是万药宗十药堂堂主的身份，还是凝气中后阶段的修为，这两者加一块儿，慑服在场的这些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更不用说，还有筑基丹作为镇场大杀器呢。
在场所有人全都安静下来。
而温东华接下来的一句话刚说，这安静立马转为哗噪。
因为他说的是，“诸位，本店的筑基丹，无价，没有价格，也并不对外售卖。”
无视哗噪，温东华只是两手轻按，就把店中那所有的哗噪给压了下去，“丹药的效果，诸位应该都有所体会，我想这也是诸位此刻站在这里的原因。”
“筑基丹虽不售卖，但是，对外赠送，而赠送的条件是……”
赠送的条件是什么？
其实就是那句话，“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说说你的故事。
说说你是怎么踏上修行之路的，在修行路上，从开始到现在，遇到了哪些问题，然后，关于修行，关于人生，关于世界，关于一切乱七八糟的，有什么样的感受和想法……
总之，类似这些的，什么都可以。
拿出来。
本店则酌情赠送筑基丹。
温东华说完之后，场中一片懵逼。
这样的一种“交易”方式，可谓是前所未见。
“温堂主，真的是什么样的感受和想法都可以？”有人这般问道。
“是的！”
温东华回答得斩钉截铁，“诸位，药铺就开在这里，老夫的人也就站在这里，你们这么多人都听到了老夫刚才的话，老夫也是要脸要皮的，不可能说胡话，也不可能说话不算话！”
“好！”
“我们自然是信得过温掌柜的！”
尽管这个交易方式看起来很荒谬，在场的这些所有人以前都没见过，但他们以前同样也没见过这么霸道这么神奇的修行药啊。
而有些心思活的则想到，这药不卖才理所当然。
真的有钱就卖，那才离谱呢！
接下来，有人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药铺。
然后是第二人、第三人。
到第三人的时候，动静就很明显了，而随后，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醒悟过来，拔脚就往外走，有的甚至还带跑的！
赶紧回去写“作业”，然后拿来交换筑基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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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诸位，过年好啊！
你掼过了几个响，又摔过了几个炮……有烟花放，有烟花看吗？
第183章 上品
不少修者经常挥拳踢脚、舞刀弄剑，但事实上，修者其实和“大老粗”无关。
相反，几乎所有的修者，都是识字的，而且识字颇多。
没办法，如果不识字，你连修行法诀都看不懂呀！
那还修个锤子修！
更不用说修行层次稍微高一点，对这个方面的要求根本都不是“识字”那么简单，而要求透过文字，领会文字背后的某些意思。
所以，要这些修者写些个人经历个人感想啥的，那绝对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尽管他们以前从来没干过这事。
穆清风是最快一个去而复返的，手里拿着几张写满字的纸。
速度这么快，和他住得近有很大关系，同时，他家里也有现成纸笔。
另外，穆清风虽然是个苦逼的默默无闻的小修士，但这些年的经历其实也还蛮丰富的，从普通人的时候干过跑堂干过伙计干过石匠干过瓦匠干过木匠，到身为修者之后干过采药人，干过炼药人。
对，穆清风炼药。
药堂太黑了，随便一种修行用药都卖那么贵，老子才不买呢，老子自己炼！
老子自己采药自己炼药，它不香吗？
……那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丢失花间欢笑，岁月无法停留……
穆清风再不干这种傻事了。
世界用冰冷，渐渐抚平他的一切浮躁，也把他的几乎所有曾经有过的梦想，都一点一点地冰冻起来，然后掉落在不知哪些再也无法寻找的角落。
无法寻找，也无需寻找。
掉落的梦想，一如被冰冻的种子，是无法再发芽的。
现在，他只想用手里的纸，换筑基丹，不管这筑基丹是关乎现实还是关乎梦想。
“温堂主！”
穆清风小心地两手递上手中的纸，郑重得如同呈上自己的整个生命。
温东华伸手接过，仿佛在看。
嗯，他其实也真的在看。
只是不管假看还是真看，他的看都只是一个仪式而已，无关任何决定。
温东华才看到第一张纸上的第二行，就听到耳边传来很清晰的话语，“温老，把上品筑基丹给他一枚，然后把此人列入一级客人名单。”
温东华如作未闻，装模做样地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纸，然后去他右手边也是叶小叶坐着的那一边柜台，取了一个盒子出来。
“给。”
递出手中的盒子，温东华心里甚至都有些不舍。
这不舍纯出于本能。
上品的筑基丹！
对面的这家伙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叶少如此的看重！
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月才有一粒的配额而已。
接过温东华递过来的盒子，穆清风一时间还有点不敢置信。
真的就这样地，筑基丹就到手了？
不过，他看到刚才温堂主是从红色招牌的柜台后面取的药，这药，也许不如昨天的那个好？
想到这里，穆清风下意识地看向盒子。
但这盒子从外面看，和昨天的那个一模一样，里面估计也差不多。
三步并作两步甚至一步地赶回家中，来到修炼室，穆清风第一时间打开了木盒。
木盒的里面，确实和手边也是昨天的那个差不多。
但还是有一点差别。
那就是打开木盒之后，第一眼，他看到的不是药丸，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穆清风当然是第一时间打开这纸，看上面是什么。
【上品筑基丹服用说明】
上品？
穆清风一愣。
昨天的木盒里，没有这纸，没有这说明。
青叶子药铺三面柜台的三种不同颜色的“筑基丹”招牌，这一刻，浮现在穆清风的脑海中。
现在我手里的这个是上品筑基丹，那我昨天服用的……
这一刻，穆清风心里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之所以说可怕，是因为，如果他昨天服用的那个，那么神奇到不可思议的药物居然还只是“中品”甚至是“下品”，那现在的这个“上品”……
穆清风甚至都有点不敢想象下去。
如果他心里猜想的是事实，那这就真的是太可怕也太恐怖了！
穆清风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着，就连两手的手臂都有点不受控制地气血涌动，但他还是极力地平静和扼制着，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地往下看去。
【筑基丹为辅助修行类用药，目前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三种。】
【上品筑基丹，每次服用，需至少间隔一月以上。】
【服用之前，最好饱食并安静调养数日，清净身心，以半月为宜。当服用时，又宜三日不食，只进用沸后温水，三日后，于夜晚来临之时，服用此药，或可受此药之最大功效。】
看着纸上这字，穆清风一阵沉默。
这沉默，不止是因为那神奇的药就在手边，却不宜立即服用。
更因为纸上的这话，仿佛把他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以前从来没有到达过的世界。
纸上的那告诫，与其说是告诫，更不如说是一种仪式，一种认真的、庄严的接近虔诚的仪式。
至少，看着看着，穆清风感觉自己莫名地平静下来，那刚才还狂跳的心脏以及还涌动的气血，也都恢复平和了。
下一刻，穆清风小心地折叠起这纸，小心地放入盒中，小心地盖起盒子。
接下来，穆清风出门。
出门的时候，是把这筑基丹放在家里还是带在身上？
放在家里，要是被人偷了怎么办？
尽管这里从来没被偷盗过。
带在身上，要是出去被人偷了怎么办？
尽管这些年来，他也从来没有被人从身上偷走东西过。
真的是左右为难，左也不妥，右也不妥。
只是为了这个问题，穆清风就在那里走又回回又走地左右摇摆了好久。
最终，他还是决定把这木盒带在身上！
只要一直小心再小心，就可以了！而如果不带在身边，哪怕离开视线一息的时间，他都无法安心！
昨天还有大吃大喝的想法，甚至之前在青叶子药铺的门口也还有这想法，但这时，穆清风却只是出去采购了一番，粮油菜肉。
而后回来，他给自己做了一顿大菜大肉。
接下来的日子，穆清风本以为可能会很难熬的，甚至不排除每一天都是煎熬。
但是。
没有。
他过得很平静。
一天两顿饭，上午一顿，下午一顿，穆清风都是自己做，然后敞开了吃。
吃过就在院子里散步，然后或者躺，或者睡，或者静坐修炼。
反正哪里也不去！
甚至连那个青叶子药铺，他都没有再去！
穆清风本以为最难熬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他可能忍不住要去那边的，看看进了药铺的别的那些修炼者都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
不用忍。
他很平静地就在自己的小院里待了下来。
而且一待就是半个月！
而半个月后，他也完全遵照那张纸上的说明，三日不食，只进用沸后温水。
第一天，很饿。
第二天，一般饿。
第三天，不饿了，而精神更是非常之好！
夜晚渐渐来临。
到得这个时候，穆清风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激动还是平静，而不管怎样，也都不重要了。
修炼室中，时隔半月，他再一次地打开盒子，然后，把那粒和他之前服用过的那粒一般无二的药丸，放入口中。
第184章 现在的小孩儿，可真会玩！
一个池塘，如果你想知道这个池塘里有多少鱼，怎么办？
把池塘的水抽干。
水落石出，水落鱼现。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或者说，最“直接”，但许多时候，行不通，而只能作为一个理论上的选项。
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其它的办法都会比较间接，在不破坏水也不伤害鱼的情况下，洒饵无疑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选择。
叶小叶现在其实就是在洒饵。
但他的目的并不是钓鱼，也不是真的要穷究五云城这个塘子里有多少鱼，而是借机调整一下“饲料”。
这“饲料”他自己也要吃的。
所以若这么形容的话，那他自己也就是一条鱼了。
鱼不鱼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小叶以这样的一个开场方式，切入五云城的修者生态圈。
在穆清风平静于自己的“斋戒”中时，同样的一枚上品筑基丹，出现在云华的手中。
云华，其父是五云城修者，其祖是五云城修者，其祖宗往上十八代，都是五云城修者。
但到了他这一代，终于铁树开花，云华小时，被成功送进南林郡，拜入南林郡最大宗门“青林宗”修行。
等他凝元圆满，晋入玄关境，才知道，他一直以为的青林宗其实只是青林宗的分宗，而青林宗的总宗，位于南林郡更上的九江州，而且是九江州的三大霸主宗门之一。
玄关境的云华，在总宗的修行圣地潜修，成功晋入开窍境。
开窍境后，修行的进度就慢了，不止他慢，所有人都慢。
岁月是把刀，它不会斩断人的脊梁，却会一点点地砍去所有人与生俱来的狂妄。
或者迟，或者早。
迟早。
开窍境，寿有五百载。当年，在宗门突破玄关晋入开窍境的那一刻，云华仰天长啸。
云没有被他啸开，但他却是感觉整个天地都被他给啸动了！
开窍境啊！
这是他的父亲、祖父乃至于祖祖辈辈都未曾达到过的高度。
他们最高的修为，都是凝元境。
他们最高的寿命，也最多只是达到了两百多岁而已，都没有一个达到三百岁的。
而现在，他五百岁起步！
晋入开窍境后，好像是理解他的心情，都没待云华提出来，他就在宗门的安排下，在几个同门师兄妹的陪同下，回家省亲。
那一年，云华五十七岁。
五十七岁的开窍境，在青林宗不是最天才，但已经是最天才那一档了。
五十七岁，就打破了生死的一重关隘，将寿数扩展到了五百余岁，都不需别的任何人来说，云华就已经觉得，那一刻，整个天地间的所有气运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年，他的父亲九十九岁，他的祖父一百九十九岁，他的曾祖父也还在世，不过已经老迈。
老迈不用怕，他去宗门求取一些养生丹，别的不敢说，让曾祖再延几十年寿命，是没问题的。
一百九十九？
“祖父，一百九十九岁还很年轻，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和我一样，晋入开窍境的！”
云华拉着祖父的手，慷慨激昂地说道。
小时候，他是祖父带着的，和祖父祖母最亲了。
“父亲，你才九十九，儿子别的不敢说，等你到祖父这般年纪之前，我保你开窍境！”
那一刻，云华夸下的豪语，让整个家族都欢声雷动。
那一刻，也是云华生命里的最高光，而就在那个高光时刻，云华非常内敛的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云华，必定走过这真妄之境，破妄入真，成为真一大修士！”
每个人都做过梦。
而不管实际年龄多大，还在做梦、还能做梦的人，都是少年。
当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一个人只为现实而活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老了。
所以人生实际上没有中年，而只有少年和老年。
非少即老。
非老即少。
五十七岁，在家族上下远近的众星拱月下发着冲天壮志的云华，那一刻的梦想和意气，一如少年，甚至，更甚其真正的少年之时。
少年从来容易老。
不是不老，时候未到。
从五十七岁到三百五十七岁，三百年的光阴，回首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也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
远没有想象的或者看上去的那么长！
云华今年三百六十三岁。
距开窍境“五百开外”的寿数，都不算“开外”了，就以最保守的五百来算，他也还有足足一百三十七岁的光阴。
从这个来看，按理说，他不老。
但实际上，他真的老了。
从晋入开窍到现在，三百余年的时间，他说过的豪言壮语，他发过的冲天壮志，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破灭。
哪怕有养生丹，曾祖也没能延几十年的寿命，只延了七年半，然后走了。
哪怕他竭尽手段，也并未能让祖父和父亲来到开窍境，甚至玄关境都未能晋入，然后在这些年里，他们也相继走了，包括祖母和母亲。
而他自己，也在这真妄之境中，在漫长的跋涉中，慢慢地失去了方向。
开窍境又名真妄境，又名黄沙境。
这三百年里，云华先是体会到了何为真妄，当他的曾祖、祖父、父亲先后离世的时候。
然后，他又体会到了何为黄沙，当他很多年才打开一窍，速度越来越慢，而距离晋入真一的“十八星”要求还很远很远的时候。
六年前，也就是三百五十七岁那一年，云华真的感觉累了，想休息。
也因此，他告老还乡，从宗门来到了五云城。
这一次的返回五云，不是回家省亲，不是荣光耀祖，而只是锦衣夜行。
五云城首屈一指的云姓家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老祖宗，安安静静地在城主府中做一个监守人。
说是监守，其实只是养老而已。
没有什么城主。
有的只是一个身心都已经非常疲累的老人。
这个老人经常会出去爬爬山，在山中过上几宿，也会经常在城中逛逛街，不时地，和卖饼子的摊主聊上几句，和开铺子的店主话上一些家常。
出入街巷人不识，只道苍颜白发翁。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修者。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城主。
更没有几个人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开窍境的修士。
这一日早晨，云华背着双手，如一个寻常的老人，走过流云街。
流云街的街口有一个卖炊饼的老汉，他卖的炊饼很好吃，老手艺了，云华出来逛的时候，若逢早上，若经过那街口，经常会在那摊车上买个饼子。
今日也不例外，早早地，云华就闻到炊饼那熟悉的香味了。
大道也许很冰冷，人间却自有温暖。
买了炊饼，云华站在摊车边一边吃，一边和老汉闲聊着。
而对于吃了自家几年炊饼的这位老大哥，老汉也很亲近，他们之间，很多话都可以聊。
甚至一些和自家儿孙都没法说的话，也可以在这里说。
因为有些话，儿孙不懂，而只有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才懂。
今日，说着说着，老汉就提起了他刚才碰到的一桩异事，那绝对是异事了，“老哥，你说奇怪不奇怪，咱这炊饼，是好是坏我就算不说你也都知道的，可是刚才路过那里啊，好几十号人呢，居然没一个人要我的炊饼！”
说着这话，老汉有点怀疑自我，怀疑人生。
路过那里之后，他最初怀疑是不是今天做的饼子有点问题，火候不对，然后又怀疑是不是买的肉有问题，味道可能不对。
但这会儿，从好多个老顾客的反应，以及他自己亲口品尝的体验，他肯定了，他的炊饼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那些家伙！
“哦，怎么一回事，老弟，说来听听。”
半晌后，吃完了手中的饼子，抹抹嘴，云华重新背起手，向着流云街和青云街的交叉口走去。
才刚到交叉口，他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铺子门口的人群聚集。
“有意思，有意思！”
“现在的小孩儿，可真会玩！”
是的，才七八十岁的温东华，在他眼里确实也只是小孩儿。
站在外面，看着，听着，云华随后离去。
下午的时候，他重新过来，手里拿着几张纸，进了药铺。
而此时，城主府中，云华的面前，是一个打开的木盒，一粒木盒里的药丸，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这字倒也周正。”
打开纸来，云华没看内容，倒先看起了字。
拓版印的字，字墨的品质也还不错，清香清香的。
【上品筑基丹服用说明】
筑基丹，没听说过的药啊。
筑基这个名词是新的，但这个意思却不新，一看就懂。
而上午在那药铺门口看到这名字，云华就感觉好笑。
一介小儿，知道什么是“筑基”么？
连凝元境都没有破，也敢妄言什么筑基，天下间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
不过活了这么多年，见的东西太多了，云华对此也只是淡淡一笑而已，随后就看起了下面的内容。
【服用之前，最好饱食并安静调养数日，清净身心，以半月为宜。当服用时，又宜三日不食，只进用沸后温水，三日后，于夜晚来临之时，服用此药，或可受此药之最大功效。】
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
看到那说明纸上最后的这句话，云华更是摇了摇头。
别说十药堂了，百药堂的药他服过，千药堂的药他一样服过！
姓温的这小孩儿，你还真敢玩啊，别的不说，光这张纸要是被百药堂的人知道，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云华自不会去遵守这纸上的故弄玄虚。
拿起药丸看了看，没闻着什么味道之后，他随手就把药丸扔进了口中。
第185章 非瞎即傻
时间一晃，距云华把那药丸放入嘴中已经三天了。
距云华从身心不知不觉沉浸的修炼状态中醒来，是两天。
而这两天里，他一直沉默。
沉默的背后，隐藏的是难以形容的震惊！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丹药！
怎么可能！
但是，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发生了，不是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而是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云华总算知道三天前的早上，那些聚集的修者为何是那般的疯狂了，哪怕他们之前服用的，应该只是三个品级筑基丹里的“下品”。
但就算是下品……
云华甚至还仔细地想了想。
这些年来，在宗门，在外界，包括在万药宗的百药堂千药堂中。
他可曾服过这样的丹药？
他可曾见过这样的丹药？
他可曾听过这样的丹药？
没有！
没有！
没有！
没服用过，没看到过，以及，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绝不是一个十药堂的堂主能够配置出来的丹药！
就算把头割了，云华也都这么说！
别说十药堂的堂主了，就是百药堂的堂主，乃至于千药堂的堂主，也当无这般能力！
辅助修行的丹药，一路走来，云华服用过不少，也听说过不少，而关于那些丹药，他也了解不少。
好的丹药，一个最基本的特点，就是要用灵药来炼制。
灵药的品级越高，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越好。
但是这“筑基丹”，哪怕是上品的筑基丹，其所炼制的药材，也绝无一味是灵药！
云华看不出闻不出这丹药的炼制用了多少种药材，他只知道，不管用了多少种材料，这丹药反正不是“灵药”。
还有，不管什么样的辅助用药，它们也都是“辅助”，是在服用之后，日久天长里，慢慢地发挥作用的，甚至很多时候，那效果你都不太能感觉出来，比如宗门的“月华丹”就是这样。
没感觉归没感觉，但它确确实实能辅助修行。
然而，这个筑基丹，是怎么回事？
！！！！！
云华重新拿起筑基丹说明的那张纸。
事实上，这两天来，这张纸已经被他看了不知多少遍了，纸都快要被他翻烂了，而纸上的每一个字，更是早就一字不漏地被他记得死死！
再没有第一次看时的漫不经心。
纸上，短短的几行字，每一句每一字，他都翻来覆去地看着，揣摩着。
【筑基丹为辅助修行类用药，目前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三种。】
“目前分为”。
为什么要有一个“目前”，是实际上，可以不止有这下品、中品和上品三种？
是这上中下三品间还可以再作细分，还是在上品之上，更有上上品？
【上品筑基丹，每次服用，需至少间隔一月以上。】
为什么要至少间隔一个月？
这里面，隐藏的是什么样的玄机？
上品筑基丹是如此，那中品和下品的呢？
还有，这上中下三品的筑基丹，是否可以混杂着服用？在服用上品筑基丹的一个月间隔期，是否可以服用中品及下品的筑基丹？
【服用之前，最好饱食并安静调养数日，清净身心，以半月为宜。当服用时，又宜三日不食，只进用沸后温水，三日后，于夜晚来临之时，服用此药，或可受此药之最大功效。】
三天前，云华对纸上的这一段说明是不屑的，也是好笑的。
就像看到一个小孩子装作大人走路，明明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不点儿，却装得比大人还大人。
但是现在，面对着这段话，云华是沉默的。
除了沉默，也还是只有沉默。
他心里甚至都有点后悔。
三天前，他为何要那般自作妄为，完全不遵指示地，就把这筑基丹给服用了。
如果严格按照这纸上的说明服用，那效果，可能真的更……
更好多少不好说，但就算只是好上一点点，一点点！云华也觉得完全值得那样去做！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时间倒转，让一百一千一万个他面对这样的事，那一百一千一万个他也全都会做出和他那日一般无二的事情。
就是直接把那药丸，放进口中。
两日前，从匪夷所思的修炼状态中醒来，感受着身心上的巨大变化，云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直接去那青叶子药铺，把那姓温的家伙抓过来，好好审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顺便，把药铺里那些所有的筑基丹也都拿回来。
这是云华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最直接最冲动的念头。
但他是一个活了三百多岁的开窍境修者，不是小孩儿了。
哪怕情绪再炙热，再冲动，他的理智，却还是很快地冷静了下来，然后进行一些有效的思考。
这个丹药的效果，不用说，也无法用任何形容来说。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为何在五云城这么一个下面的小地方，会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丹药？
十药堂的那温小子意外之下，炼制出来的？
这绝无可能！
任何一点丁儿的可能，都不存在！
那它到底是从何而来？
其实要搞清这个问题很简单，把温小子抓过来，问一下就知道了。
温小子一定知道内情！
如果放两百年前甚至一百年前，云华都有可能这么干。
但现在，在想了一下之后，云华又想到的是，“温小子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主导者？
不可能！
参与者？
参与的程度有多深。
知情者？
知道的情况有多少。
然后云华就想起了一件他当日看在眼中却没注意的事情。
温小子，是站柜台的。
他不是掌柜！
一个铺子里，柜台后面如果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而且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偶尔，那么那个站着的，不可能是掌柜！
这是云华这个时候才能想到的事情。
当日，他不可能这么想。
进门左边的那个柜台，招牌上，写的是红色字迹的“筑基丹”。
三天前，他服用的丹药，也就是温小子从那边的柜台后面取出来的。
红色，上品！
而在那个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看书的小孩儿。
云华当时没注意那小孩儿，只以为那小孩儿是温小子的子侄什么的。
但现在，回过头去想，一切都很诡异。
如果真的是子侄或弟子什么的，没理由温小子站着他坐着。
如果真的是子侄或弟子什么的，没理由那个铺里摆两张一模一样的椅子。
没大没小了这是！
所以，那小孩儿极大可能，并不是温小子的子侄或弟子！
不是这个身份，那就只能是伙计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
掌柜的站着招呼顾客，小伙计大模大样地坐在柜台后面看书？顾客来了不要说站起来招呼了，连书都不带放、眼都不带抬的？
更不用说，一般药铺里，那些伙计不要说有靠背的椅子了，就是凳子都未必有！
他们就是站着的！
……
但当日，云华没想到这些。
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些。
街道上一个寻常的铺子，谁会去管它里面的一些有的没的？
就像你随便走条街道，难道还会特意去数路边上一棵小草到底有几片叶子么？
但这时，回过头来，云华就发现问题了。
那小孩儿！
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身份？
他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而当思维集中于这一点，随即，云华就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情。
他居然想不起来，或者说当时就没看出来，那小孩儿到底修没修炼过！是不是一个修者！
没有什么明显特征，表示那是一个修者。
同样，没有什么明显特征，表示那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不应该的啊！
为什么当时他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
而更让云华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么明显的问题所在，当日，他居然能毫不注意？
当日。
他到底是瞎了。
还是傻了？
第186章 把生命捧在手上，管它陷阱或天光
说实在的，云华有点害怕。
不管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事，真要说起来，没有一件事，像现在遇到的这么诡异。
特别是，这么诡异的事，这么平静地发生着。
如果不是那“筑基丹”的药效太过匪夷所思，他甚至都不会去回想当日之事，而只把一切都当作平常。
然后他和他们，那么多的修者，都会像走入一场梦魇中一样，无法醒来。
想到这里，云华岂止是害怕，简直是毛骨悚然。
以他开窍境的层次和见识，他不知道他遇到了一件什么事。
但也同样是开窍境的层次和见识，让他意识到，他确确实实地，遇见了一件事，一件绝对超出他层次和见识的事！
害怕。
毛骨悚然。
以至于心里发冷。
云华甚至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他有点怀疑他此时，就正置身于一个冷冷目光的打量之中。
吁……
云华长长地吁口气。
在恐惧于神异且未知的同时，云华的心里更多的，却还是忐忑和激动。
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这条命？
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条命了。
而除此之外，他真的已经一无所有。
回到五云城的这几年来，云华实际上已经渐渐地接受了大道和命运对他的安排，那便是就这样平静地，过完自己的余生，直到迎接大限的到来。
奋力修行以图突破？
没可能了！
该奋力的，之前的三百年里他早已万般地搏击了，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一次次无功。
一次次失望。
一次次以为峰回路转，结果却又转进了死路。
一次次……
真的是太多太多次了。
从精疲力尽，到遍体鳞伤，从身心俱疲，到彻底麻木。
如果三百年无限精力无尽意气以及千百般种种试图的拼搏闯荡，最终换来的只是前程渐渺希望渐灭，那还剩下的一百多年“残年”，他还能干什么？
就像是一口缸，你有五百年的时间来把它装满。
但现在装了三百年，却只装了它一个小半的小半，简称，一个缸底。
剩下的那么多，怎么装？
拿命来装？
真拿命来装就可以的话，云华不介意。
但问题是并没有。
那大道冰冷，那大道也无言，并不曾给他对话的机会。
三百年，前一百年是一往无前，中一百年是百折不挠，后一百年是纵九死亦不悔。
但当这三百年都过，身心的所有都被耗尽，云华突然地，万念俱灰。
真的是突然地。
云华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时刻。
六年前的那一天，前一天，他还在想着，不行，不能就这样，我还要再搏一次，甚至一次不够，两次、三次、无数次，一直到死，我都不能放弃！
那一天晚上，他没有修炼，而就是坐在窗前，淡淡地想着这个问题。
月亮渐渐升起。
月华渐渐盈满天地。
那么美的一个夜晚！
云华却突然地，也是莫名地，完全没有道理地，心中那最后的一点光，熄灭了，生命里那最后的一点倔强，消失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老的？
就在那一晚。
那一晚，云华在月华如水的窗前坐了一整夜，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中，从他的心里，像是水一样地，流出去，让他变成一截仿佛槁木死灰。
晨光来时去照镜。
一夜之间，他的头发从乌黑变成灰白。
真的只是一夜之间！
只是出奇地，云华却没有多少意外，仿佛他早就知道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然后。
然后他就告老还乡，从宗门来到了五云城。
他没有去家族。
曾祖一辈逝，祖父一辈逝，父母一辈逝，他这一辈逝，待到他的儿女这一辈又逝，家族就只是族而不是家。
尽管在族里，这几百年来，他始终都是传说和神话。
但传说也好，神话也罢，这都是他们自己的热闹、向往和故事，和他无关。
曾经是和他有关的，但现在已经没有。
现在还活着的，就仅仅只是活着而已的一个糟老头罢了。
“山峰从来不吝啬把绝望，赐予它的攀爬者。”
云华很多年前在宗门看到这么一句话，当时看的时候哂然一笑，随即弃于脚下，这些年里，这句话却常萦绕耳边。
原来当初意气风发雄图万丈的岁月里，他背后的行囊中，从来就装着这句话，只是它一直默不作声。
它默不作声。
他却渐渐不堪重负。
直到有朝一日，卸下行囊，他才发现这件行李。
……
从服下筑基丹然后在匪夷所思的修炼状态中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的时间，对于云华来说，简直比两百年还要漫长。
因为他用两天的时间，回溯了他三百多年接近四百年的过往。
那些天真。
那些憧憬。
那些高昂。
那些激荡。
然后，那些低沉，那些失望，那些沦落，那些绝望……
三四百年的岁月里，那些所有所有，俱都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聚集在一起地，向他袭来。
很多很多事，云华都觉得他已经忘记和遗失了的。
但其实，并没有。
它们一直都在。
不管是那些最初的天真，还是那些最后的绝望，以至于中间那些所有的辗转和反复。
都在。
全都在！
也是这番不请自来的回首，才让云华重新发现，原来，过去的那么多年的岁月里，他有过那么多的欢笑、那么多的泪水。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淡然背后，绝望盘踞。
“原来我的梦还在，并没有丢。”
又是一个夜晚，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
云华抬起手来，轻轻拭去了两边眼角的一些泪痕。
这一拭，也同时拭去了这两天开始之前的那些害怕、毛骨悚然、心里发冷。
现在，他的心里，真的是一派淡然。
而这淡然背后，甚至有某种生机，重新泛起。
“山峰从来不吝啬把绝望，赐予它的攀爬者。”
是的。
确实如此。
但是。
“大道也从来不吝啬把阳光，洒于它的追逐者。”
哪怕这阳光，只是幻影。
幻影也从阳光来。
就算最终证明，这真的只是一个幻影，我也不再绝望。
因为这一刻，我真的看到了阳光！
就算最终，这阳光不属于我，但我也至少证明了，这阳光，是真的真的存在！
月光下，云华抬起脸，用整个脸去迎接这月光。
好像此刻的这并不是月光，而是阳光。他感受到的，也不是清冷，而是温暖。
平静之中，笑容渐渐地泛起在他的脸上。
可能是因为月光映衬的缘故吧。
那笑容，竟然也仿佛带上了一些皎洁的样子，依稀看去，甚至会让人觉得，笑容底下的那欢欣，并不输少年。
云华已经决定，明天就去那青叶子药铺，然后走到那小孩儿的面前。
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什么云华都能够接受，而且是平静且坦然地接受。
不管这是一个陷阱，他即将迎接死亡。
还是这是一道天光，他正在被大道所垂怜。
“生或者死，这并不是一个问题。”
“重要的是，不能像死一样地生。”
要么把死给我，我无悔，无惧，接受。
要么把生给我。
我要再拼搏……
没有多少年。
只要我还没死，谁他妈的都别想把拼搏再从我的生命里拿走，包括我自己！
第187章 你说你来自青林宗？很巧，我也是
长河渐落晓星沉，风摇庭树作森森。晨曦缓放天光出，直到朝阳御空临。
第二天。
早晨。
当阳光真的到来，出了屋子，站在阳光下，云华满身满心，都是沉醉。
仿佛在冥狱之中，被关了一百年。
今朝终于得见天日。
而事实，可能也与此并没有太大区别。
带着别样的心情，几乎是仪式般庄重地进行着一番洗漱，云华甚至还洗了个澡，然后，从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侧门，出了城主府。
这一次在大街上走，云华没有背着手，而是把两手自然地垂放在两边身侧。
这其实只是绝大多数人走路时的姿态，但当云华也这般姿态的时候，一种并不显眼却又并不能让人忽视的气势，便从他的身上，“升腾”了起来。
以至于卖炊饼的那位老汉，远远地看到这位老哥走来，一时间，竟是有点不太敢认。
“老弟，咋了，看大姑娘呢？”
来到摊车前，云华率先出声招呼。
“老哥，你，你……”
老汉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他“认识”了好几年的老哥，这个时候，给他的感觉很陌生。
不止是头发由白转黑，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好多岁。
而某些他说不出来的东西，更是和往日大不一样。
总之，就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云华心中一笑，同时却也喟然一叹，这炊饼，以后吃起来，可能无法再像往日那般香了。
“我没事，我很好！”
云华尽量如往日般地微笑，“老弟，别呆了，来，炊饼走起！”
吃炊饼的时间，两人还有一些谈话。
云华想多谈谈的，对面却始终无法进入节奏，失了往日的侃侃。
“老弟，我走了，记得明日还给我留一个啊！”
挥挥手，云华留给摊车一个背影，而老汉望着这个背影，莫名其妙地就怔看了好久，都忘了出声招徕往来的行人，直到被一位老顾客打断这怔愣。
这头，云华慢慢地靠近那青叶子药铺。
他本来想直接进去的。
但是。
人太多。
一个小小的药铺，变成了车水马龙的集中地。
不过，虽热闹，却并不喧闹和吵闹。
进去的人也很快就出来，然后多半把手放在自己的兜里或怀里，警惕地四处张望，如临大敌，随后便是急匆匆地离开，带着警惕，带着急切，带着高兴，也带着激动。
而聚集在药铺门口的那些人，则或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离去之人的背影，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们前方药铺的里面。
见得这般情形，云华改变了一开始的打算，远远地站在街口，并未上前。
这一站，就站到了傍晚。
药铺打烊。
铺子被从里面关起。
半晌后，铺子后面转角的一条街道，云华遥遥地跟在一老一少两人的身后。
一老一少的步伐渐缓，渐止，然后转过身来。
云华的脚步则是不停。
直到靠近。
“在下云华，见过阁下！”
云华抱拳见礼，向着对面。
只是他抱拳见礼的对象，并不是对面的那老者，而是老者边上的那少年。
温东华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身侧。
“在下叶小叶，见过阁下。”
叶小叶同样抱拳回礼，然后不待对面反应，直接说道：
“把你这两天想的东西，给我。”
“我给你想要的。”
听得叶小叶这话，温东华再次一愣。
而云华就更是大愣。
甚至，云华愣了好一会儿。
待从这愣中回神，他这次不是抱拳见礼了，而是深深的一个躬身，“悉遵阁下之吩咐！”
不过，虽然恭敬，而且是相当之恭敬，云华的神情却是平和的，并不见有多少的紧张，“阁下，我这两天想的东西有点多，于纸上写就，或有不便。不知阁下可否邀我喝上一杯水酒？”
“我的酒只邀佳客。三天前，你不够资格喝，现在，倒是可以。”
“请！”
叶小叶伸手作邀，然后，他又转对身边的温东华道：“温老，你是地主，还得麻烦你设个席。”
“好的，我这就去办。”
说完这话，温东华直接大步离开了。
而叶小叶和云华这边，则是两人相偕地慢步走着，方向是药园的方向。
一路无言。
待两人到达药园时，酒席已经备好，温东华见过两人，然后便拱拱手离开。
叶小叶未作挽留。
“阁下，请！”
叶小叶伸手示意道。
“阁下，请！”
云华躬身恭声道。
叶小叶微微一笑，当先就座。
“大道虽大，不过一条。天地虽大，也不过天上与地上。在此人间，为这相逢，来，我们干上一杯！”
杯是约摸二两的杯，不过盛的也确实是“水酒”。
连地球上华夏古代的米酒都比不上。
其实这里的酒本来是有度数的，但今天这席上的酒，温东华应是特意勾兑过。
倒是有心了。
“谢阁下！”
对面刚才，只用一句话，便让云华确定了心中的某些猜测。
而此时，这样的一句话，更是在加深着云华心中的某些猜测。
刚才，他们两人见面的那一刻，云华便已确定了很多东西了。
三天前，他确实是忽视了一连串的不该忽视的问题，但当今天把那些问题装在脑子里再站在这少年的面前时，很多东西，就不须证而已自明了。
关于对面是不是修者。
若是修者，层次又是如何。
等等这些。
见面的瞬间，云华就确定了对面是修者。但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确定对面的修为有多高。
不确定本身就是一种确定。
“阁下，我的故事有点长。”
喝下杯中酒，云华缓缓说道。
“无妨，这夜够长，这酒也够多。”
接下来，叶小叶无声。
而对面却开始了漫长且平静的讲述，故事从五云城开始，从五云城外一个叫做云家镇的地方开始……
云家镇。
五云城。
南林郡。
九江州。
而之后，地图再次地向外扩展开，云华的足迹，遍布以九江州为中心的近十一个州。
故事本身，其实并不算太过精彩。
但这是一个修者三百多年的真实的过往。
当一位老人用平和的话语平静地述着这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生命中，属于生命本身的那些精彩和激荡，便一点点地积聚着力量，冲破那平和，冲破那平静，也冲破那话语，仿佛再一次真实地降临于这世间。
生命这种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惊喜。
不信请将一株小草，妆点在万里枯寂的荒原中，又或者，千仞死灰的山顶上。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大亮。
故事收束，而满满的一大坛酒，也已经所剩不多。
叶小叶先给对面的杯中倒满，再倒向自己的杯中时，已只有半杯。
不过这无妨。
一杯是酒，半杯一样是酒。
“阁下，这波却是我赚了。来，请！”叶小叶举杯相请这最后一杯。
云华默默地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一夜的讲述，他不止是把他的过往讲给对面的人听，更是把那过往掏出来给自己看，一点点，一件件。
掏完，看完。
那些过往还在，却又仿佛被清空了。
整个人，从内到外，从心到身，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老云，你说你出身，青林宗？”
叶小叶换了个称呼。
云华一愣。
愣于这称呼，也愣于这问话。
“是的，阁下。”
他有点莫名所以地回答道。
“那你无需叫我阁下。”
“很巧，我也是来自青林宗。”
叶小叶站起身来，自两人见面起首次地向着云华这边微微躬身，“在下叶小叶，见过师兄！”
怎么会？
怎么会！
云华瞠目结舌。
坐在那里，都忘了站起，云华这一刻只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了，以至于开始意识模糊，然后出现了幻听。
但立马他就意味到，这不可能是幻听！
“可我在青林宗并未见过你！”
怔愣之中，云华的反应有点迟钝，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之迟钝，像极了一个被催眠的人。
“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这有点小尴尬。
“老云，青林宗莫非不大，不然，你怎知没有我这么一号人？”
第188章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冒充别的宗门的人，这是一件性质非常恶劣的事情，要是让道盟知道，妥妥的送入绝灵仙海没跑了。
但对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是打定主意要把他留在这里？
一时间，云华的心里闪过惊怒、可笑以至于滑稽等等情绪。
但最多的，却还是荒谬。
以对方这样一位高人，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我是不能把你怎样，但难道做着这样的事，你的心里真的就没有负担？不怕有大能追究？
云华心里，情绪辗转。
他也没做什么防御或逃跑之类的事，没有用的。
他连对方的修为境界都看不清楚，是一点也看不清楚的那种，这只能意味着一种情况，那就是对面层次比他高，而且是高得多。
而且，对方也明显是有备而来。
在这样一个两大劣势下，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还手的余地。
但是下一刻，云华震惊了。
因为对面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老云，呐，你看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云华眼睛瞪得老大，然后他也不自觉地把手伸进怀里，同样掏出一块木牌。
两人手中的木牌，都不需要细看，就知必是同一出处，因为木材的纹路、木牌的样式，甚至是木牌上凹刻的字迹等等，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叶小叶把手中的木牌递给对面，顺便从对面手中拿过了木牌。
云华茫然地低下头看去。
【青林宗，枫叶谷，叶小叶】
“你是枫叶谷的弟子？”
说着这话，云华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巧了，他就是出身枫叶谷！
【青林宗，枫叶谷，云华】
看着手中木牌上的这行身份标识，叶小叶微微摇了摇头，这事，你说吧这事……
“老云，说实话，我不知道青林宗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枫叶谷在哪里，但我真的是青林宗枫叶谷的弟子！”
叶小叶说得极为诚恳。
但再怎么诚恳，也得有人信啊？
云华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对面。
我打不过你。
是，这我知道。
但你也别想随意欺辱我！
“一、五、十二。”
叶小叶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华双目直接圆睁，像是遇见了什么绝大恐怖，“你，你……”
再次摇了摇头，然后叶小叶背了长长的一段话，而背完这话，他也不管对面什么反应，直接在边上坐下了。
云华则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再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也软软地坐在了之前所坐的椅子上。
不过他是瘫坐。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云华两眼完全失神，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叶小叶出身九大仙宗之一的凌霄宗，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不过若是去凌霄宗问一问有没有这号人，肯定是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而且多半是不知道的人更多。
没办法，凌霄宗太大了，散落四处常年不在山门的人更多。
人家几百年甚至更长时间都不在山门，从哪能知道这你才冒出几年的人？
那不扯蛋呢。
就是问叶小叶自个儿，他有多少同辈的师兄弟什么的，他也不知道啊。
不是说具体数目不知道，是就连个大概都不知道！
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还是更多，基本数量级都搞不清楚的！
所以之前他才对云华说“青林宗是不是很小”，小到像一个家族什么的那样，不然没道理一听就否认。
嗯，叶小叶青林宗的身份也是货真价实。
他手中的这块牌子是证明。
他屋里的那份介绍信是证明。
他刚才随口说出的“一、五、十二”以及后面背出的那段话就更是证明了。
叶小叶不知道青林宗是不是凌霄宗的下属宗门或者白手套什么的，又或者两宗间只是有着一些简单的“业务往来”，比如搞个套牌什么的，这其实很正常。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多穿马甲少挨刀，这是基本常识好吧！
穿着青林宗的马甲，遇到来自青林宗的人，说巧，其实也不算多巧。
因为这是九江州辖下！
而青林宗便是九江州的霸主之一，其宗下弟子开枝散叶，但凡在九江州，甚至九江州附近，遇见青林宗的人应该都不能算稀奇。
不过云华也是青林宗枫叶谷的，这就有点，嗯，碰巧了哈！
云华神情恍惚。
对面是冒充？
不是。
现在他手里的这个牌子就是证明。
对面是更恶劣也更恐怖的身份窍取？
也不是。
他后面说出的两句话就是证明。
前面那句，青林宗很多人都知道，但后面那句，枫叶谷知道的人，连他自己在内，不超过五个！
偏巧另外四个人的情况他都清楚！
那么……
这个时候，因为太过震惊以至神情恍惚，云华的脑子转得有点慢，但慢归慢，下一刻，他还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也是这个可能让他一下子从恍惚中彻底清醒过来。
“叶……叶前辈，你是我枫叶谷的……前辈？”
叫谁前辈呢！
我这身体正儿八经的十四岁！
唔，快要十五了。
真是时光电逝岁月如飞啊！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不是前辈！”
叶小叶神情严肃地声明。
那……
云华又傻眼了。
对方如果真是青林宗的人，那必是前辈。
否则就是假冒。
对方若是假冒，那这时不是正应该借他的话，坐实“前辈”的身份吗？
“老云，青林宗，嗯，我不问青林宗了，我就问枫叶谷，枫叶谷有多少人？”叶小叶道。
“目前在世的，有一十七人。”
云华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在想什么，总之是很老实地回答道。
而听到他这话，叶小叶也是直接就震惊了。
好家伙！
好家伙！
十七个人，怪不得呢！
十七个人，这都不是一个家族，这就是一个家庭吧。
这个世界，因为普通人寿命较长的缘故，世间四世同堂五世同堂者彼彼皆是，甚至都可以说，很多家庭都不止十七个人呢！
“我这身份，可以在青林宗宗主那里得到证实。”
叶小叶这下也没辙，只好这般淡淡说道。
云华不敢不信。
云华同时也难以置信。
这都不能说是大事，这是一件极为至关重大的事好吧！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样吧，老云，反正这里离九江州也不远，你先去证实一下我的身份，然后再回来，到时我们彼此再倾心交流，好不？”
叶小叶道。
你不是要把我灭口？
云华瞬间就感觉死里逃生了。
而对方这话，比刚才的所有证据都更有用，一下子让云华觉得对方不可能不是青林宗的人。
但，还是那话。
这又怎么可能呢？
“谨遵前……谨遵阁下的指示！”
直到走出这药园，云华还犹如身在梦中。
而三天后，直到进入青林宗，站在宗主的面前，云华也才相信，他真的安全了！
再三天后，云华返回。
一个人。
“云华见过师弟！”
两人相对，云华一个躬身。
虽然称呼是师弟，但他的神情是恭敬的，仿佛面对前辈。
“叶小叶见过师兄。”
叶小叶微微躬身，“师兄，你没把我在这边的情况，告诉宗门吧？”
“师弟此前既已叮嘱，云华自不敢多事！”
“嗯。”
叶小叶点点头，“师兄，既然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那以后就要好好相处，明白不？”
“明白！”
第189章 何必见叶
说实话，云华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叶小叶具体是什么身份，宗主那边只告诉他叶小叶确实是青林宗的人，但是其它的，“无须多问”。
其实也不需要多问。
云华只要知道这个，也就足够了！
而对叶小叶来说，五云城，攻略，＋1。
“师兄，你是五云城的人，应该知道五云城的不少事，对吧？”
……
捕获云华，叶小叶像是得到了一个百宝囊，这岂止是五云城攻略＋1，这都快要直接＋100％，那进度条唰唰地，直接就奔着满条去了！
从云华这里，叶小叶知道了五云城周边所有村镇的情况，以及包括云家等在内的所有大大小小家族的修行情况。
从云华这里，叶小叶知道了五云城中的修者情况，包括开窍者有多少，凝元者大概又有多少。
不止是修者情况，连五云城中所有药铺的情况，那些药铺背后的来头背景，以及和上头南林郡以及九江州的牵扯等等，云华尽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叶小叶。
叶小叶但有所问，云华无有不答。
比万能的搜索引擎用起来还要爽。
而通过云华，叶小叶简直就是一下子应知尽知。
两人不知不觉，又是倾谈了一夜。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叶小叶问，云华答。
人家既然这么够意思，叶小叶也不好不意思一下。
略微沉吟了会，叶小叶道：“师兄，这筑基丹以后对你敞开供应，你一个月可以支取一枚，直到你晋升真一境为止。”
这个惊喜来得太大！
而更让云华难以置信的，还是叶小叶这话的后面半句。
“师弟，我……我可以晋升真一境？”
云华害怕自己刚才听错了，而问着这话，他感觉自己正身在云上，有一种轻飘飘的脚踏不着实地的晕眩感。
“这是最基本的吧，不到真一境，你敢说自己是修者？”
叶小叶道。
我……
我……
云华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他只能茫然地，用小白兔一样的眼神看着叶小叶。
“师兄，再问你个问题啊，我们枫叶谷谷主的境界是？”
“师弟，我们枫叶谷没有谷主。”
“啊，啊……这个……，那我们青林宗宗主的境界是？”
“荣枯境。”
叶小叶恍然，然后默然。
一下子，整个九江州的修行大格局就这样地披展开来。
九江州，三大霸主宗门之一的青林宗宗主，其修为层次居然只是人阶的荣枯境，也就是真一境后面的那一境，这么低，是叶小叶之前没想到的。
那整个九江州，大概也罕有身处地阶的修者了。
说不定根本一个都没有！
人阶第三境的生死境，估计就是极限了。
也就是说，整个九江州，极可能没有一位“大宗师”。
云华也默然。
从这位叶师弟说着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情，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又搞不清楚。
或者说，大体上其实是清楚的，但他又无法相信。
叶小叶又说话了，“除了筑基丹之外，师兄，以后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你也可以来问我。”
云华除了深深的大礼参拜，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巨大的惊喜把他包围。
这位，随便出手就是“筑基丹”那样的东西，而他的修行指点，又是怎样的呢？
哪怕是已经从药园回到了城主府中，云华一时间也是难以安静下来，此时的这状态完全不适合修炼，所以云华也根本不做那种尝试，而就是静静地坐着，然后竭力地梳理着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其实也没多少事情，而且都是和那位叶师弟相关的。
但这种梳理，是一个好办法。
一点点地梳着又理着，慢慢地，云华的思绪顺畅起来，然后，他的心神也平静下来。
平静之后便是安定。
而安定之后，不知不知觉地，云华便进入了静定的修炼状态之中，而再次一睁眼，已经是大深夜了。
他这一坐，坐了一个白天加半个夜晚。
哪怕是从修炼状态中醒转，云华也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就坐在那里，并再次地闭上眼睛。
这次不是要再次修炼，而是单纯地感恩。
感恩天。
感恩地。
感恩一切。
天知道，他都多久，没有这般地身心安宁了？
甚至，像此时这般的这种安宁，有生以来，他以前更是从来都未曾拥有过！
在曾经的那些意气飞扬的年华里，他是有安而无宁。
在失了意气飞扬的多年辗转中，他是既没有安，也没有宁。
在彻底放弃了道途希望的最近几年，宁倒是有了，但却再也没有了安。
而现在。
是既安，且宁。
“生命，真好。”
睁开眼来，云华喃喃说道。
站起身来，云华恭恭敬敬地全副身心地行了九拜大礼，拜天，拜地，拜大道，拜造化，拜宗门，拜师尊，拜自己，拜那位叶师弟……
反正，什么都拜。
这一刻。
这世间一切，都值得他拜。
这世间一切，他也都愿意去拜！
拜时是虔诚。
拜完是庄严。
九拜完毕，在庭院中慢慢地踱着步，云华莫名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是“修者”了。
反正，和以前的他不一样。
此时看来，以前的那三百年，他只是一个修行着的普通人。
而此时，就算不修行着，他也是一个修者！
概念很模糊，感觉却极清晰！云华非常清晰也非常深刻地感觉到，今日的自己，和之前的自己，和前面三百年里的所有的自己，都不一样！
“师弟，你说得不对。”
“不是只有真一境后才叫修者。”
“我现在不是真一境，我也不知就算有你给我的造化，我能否道途重开，峰回路转，最终证道真一。”
“但我现在，就是修者！”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证悟，这样的喜悦，这样的获得。
若是往日，云华当是无人去分享。
但这一刻，他连想都没想，也完全不顾是什么时候，在庭院中，走着走着，他就走出了城主府，径自向着城外十药堂的那个药园而去。
五云城的四个大城门夜晚是关闭的，但东侧门夜晚是开着的，不过有人把守。
云华没走大门，也没走侧门，在某段城墙内侧，他两脚随便蹬踏着，就越墙而过了。
知道的，知道这是城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位夜间出没的好汉呢。
药园只在城外十里，当真是须臾即到。
但当真的到了药园门口，云华却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这是来干嘛的呢？
见了叶师弟，他要说些什么？
不自禁地摇头一笑，云华就想转身离开。
就当来此，是散了个步吧。
而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道声音清晰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云师兄么？来都来了，走什么走。来来来，陪师弟我喝上一顿。”
“你要就这么走了，日后江湖上，说不定就要传出一段‘何必见叶’的佳话了，我可不想在一段佳话里，只以背景的身份存在。”
云华身心一震。
不是惊的，是吓的。
或者说，也惊也吓，被那隔着不知多少距离，却如在耳边的声音。
叶师弟的修为，究竟是什么层次？
“是！师弟。”
云华向着里面的方向拱手一礼。
走了一千三百四十一步之后，他见到了叶小叶。
这距离看起来似乎不远，但云华走来的一路上，都是药草或其它树木，总之，草木荫蔽。
不要说一千多步了，就是一百多步开外，脚步声也很难被听清，更何况，他的脚步本来就很轻。
更重要的是，叶师弟是怎么隔着这么远，把声音以那样的方式传入他的耳朵中的？
这是法术，还是神通？
一时间，云华有很多话想问。
但见了叶小叶之后，他真正问出的第一句却是：“师弟，你刚才说的佳话，是什么意思？”
第190章 我心如日月
佳话是另一个世界的佳话，被记载在《世说新语》中的。
而此时，在叶小叶这里，它被自动替换成了同一个模板下的不同人物双方的故事：
“云华居五云。”
“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清风徐来，庭树不惊。”
“云华修炼罢，但觉天地空寂，身心皎然，便有感于怀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诵毕，云华复觉意有未足。此良夜，此身心，天知，地知，我知，亦当有第二人知。”
“时叶小叶在城南。”
“云华便踏月出城而访，近居不入，而又返之。”
“后与弟子述其事，弟子怪而讶道：‘吾师何为此耶？’”
“云华笑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叶。’”
这其实是一个缝合怪，全无一点原创。
若是地球上华夏略懂点文史知识的人见了，必笑而叹道，“呸！”
但在这个世界，它是全新的。
而听着叶小叶的这缓缓叙述，云华直接呆了。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叶小叶毫无感情的淡淡诵读，落在云华耳中，却是恍如万道惊雷，一下子，把他的身，把他的心，全都劈成片片碎屑，在这天地间翻飞。
云华很久很久都没有“哭”这种行为了。
甚至，自记事起，他都不记得他有过。
在意气飞扬的年华里，自不会哭，而在历经辗转、历经磨难以至于渐渐道途断绝的日子里，他同样也没有哭过。
哭，其实是一种情绪的发泄。
但彼时，在那些灰暗中，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寸可以容他发泄的地方。
而这时，听着叶小叶的这话，莫名地，云华一下子就失控了！
没有失控到嚎啕大哭。
也没有失控到老泪纵横。
毕竟是修者。
毕竟是老人。
但他的眼眶，却是湿透。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云华僵直原地，久久不语不动，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塑像。
不知过了多久，这塑像才有了动作。
它，不，他，云华缓缓倾身，如玉山折，向着叶小叶深深地躬身拜下，然后语带哽咽，情难自已道：“师弟知我！”
叶小叶未出声，任其发泄。
又过了好一会儿，云华才渐渐地缓舒了情绪，伸手揉了揉眼眶。
也直到这时，他才向叶小叶走近。
来到近前时，云华的心神已经明显平静了许多，但话语之中，却又是带上了另一种震惊，“师弟，我今夜的修炼情况，竟与你刚才所言，半点无差。你是怎么知道的？”
岂止是半点无差。
是云华自己来说，他都觉得不可能说得这么恰当！
“我怎么知道的？”
“你的心告诉了你的身，你的身又告诉了我。”
“所以我便知道了，就这么简单。”
叶小叶淡淡说道。
就这么简单？
“简单”到如神如魔。
云华心中，是惊，是佩，是敬仰，也是拜服。
天地之间，以前，没有一个知心人。
而现在，有了。
叶小叶刚才的这些所有话，都如一道道楔子，深深地契入了云华的心中。
“师弟，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云华不自禁地问道。
这话，他之前是不敢问的。
面前这位，他口中称呼的是“师弟”，但心中却完全是以前辈来对待的，而且在宗门的时候，宗主也极为郑重地告诫他，对待这位，要“如待大修”。
但现在，云华自觉与叶小叶甚亲，也甚近，便心中全不设防地，坦言问出了这话。
问出之后，才在理智的作用下，他的心中泛起忐忑。
叶小叶却浑不经意，笑说道：“师兄，我要说我也是开窍境，甚至严格论起修为来，还不如你。你信吗？”
信，我拿什么来信。
但叶小叶的这话又不像是开玩笑。
云华心中将信将疑。
他实在是想相信的，但又实在是难以相信。
而且是打死都难以相信的那种！
“修为什么的，这只是小事，不重要。如此良辰，不可辜负，师兄，来，我们来痛饮一番！”
对修者来说，修为是小事，不重要？
云华直接无语了。
但此时，他却是被叶小叶的这话勾起了豪情。
本来么，他也劫尽光来，豪兴自生。
只是以前一直被压抑和消磨得久了，现在欠缺的，只是那勾起豪兴的一个引子。
也只须一个引子。
便立马江山重整，乾坤重置。
而叶小叶给了他引子。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云华大声诵读着这话，然后像是被灌了一百桶兴奋剂，“好的，师弟，来，喝！”
喝tm的！
往死里喝！
可惜酒并非是浓酒。
温东华以为叶小叶喜欢酒，自之前那一次叶小叶叫他备酒之后，第二天第三天，他便陆续地往这边搬运了不少酒，都快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小酒窖了。
只可惜那些酒无一例外都是淡酒。
连女性喝都嫌淡。
嗯，小孩喝正好！
当然了，对此时对酌的双方来说，酒是浓是淡都不重要。
一点也不重要！
酒淡无妨，话浓就可以了。
三杯两盏下肚，云华完全被淡酒勾起了浓兴。
他此时的这神态若让地球上的安警或交警看到，一个会直接拿出手铐，把他的两手给铐起来，一个则会直接把酒精测试仪怼到他的脸上。
“师弟！你刚才的话真是好，真是好！来，干！”
“干。”
“此良夜，此身心，天知，地知，我知，亦当有第二人知。师弟，来，干！”
“干。”
“乘兴而来，若不见叶，何能尽兴！师弟，来，干！”
“干。”
云华把叶小叶见面之后的所有话都拆出来说，当是祝酒辞，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待实在没什么可说了，便什么都不说，只留下核心一句：
“师弟，来，干！”
“干。”
干到最后，哪怕酒很淡，云华也醉倒在桌。
估计此君此生在遇到叶小叶之前可能从未沾过酒。
而至于叶小叶么，五藏窍俱开，脏腑的转化能力大幅增强，那几乎就是相对于常人1000％的提升，而再加上身体整体的增强，导致的结果就是拿纯酒精灌，一时半刻，也很难把他灌醉。
甚至，连醉意都很难有。
以至于，当天色大亮，温东华提着食盒赶到这边时，看到的是一个毫无形象地醉倒在桌的云华。
“叶少，这，这……”
云华的开窍境境界温东华是知道的，而让一个开窍境的修者醉成这样，得是喝了多少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叶小叶微微笑道，“老云是高兴得，也是放松得，他不是醉了，他只是睡了。醒来之后，他会是另一个他。”
听着叶小叶的这话，看着叶小叶此时的这神情，温东华心中突然地对醉倒在桌上的云华升起强烈的羡慕。
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资格和叶少对酌一番呢？
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话，叶小叶摇摇头，然后轻笑道：“老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酒量太差，随便喝个三杯两杯地，就倒下了。”
温东华眼角瞄向桌底的四个酒坛，心中直抽搐。
哪里是三杯两杯！这人是喝了三坛两坛吧！
而这时，叶小叶又再说道：“昨夜喝得不尽兴。温老，来，你也来陪我喝会！”
“叶少，我？”
温东华有点不敢自信地反手指向自己。
在他心中，他是不觉得自己有和叶少对饮的资格的。
“当然了，此地除了你我，难道还有他人？”
叶小叶道，“温老，可千万莫要说，你不会喝酒。”
“会！”
“叶少，我会喝！”
于是，当中午时分，云华从桌上醒来，便看到门外不远处，另一张小桌上，有另一个老头醉倒在桌，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着，嘴角甚至还流了一点口水。
啧！
这家伙，好恶心！
云华嘀咕着，然后不自觉地伸手朝自己嘴角抹去。
还好，没有口水！
“呼！”
舒服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步出门外，云华眯着眼看天看太阳，一时间只觉得，这天地真大。
大道如青天，我心如日月。
日月固然小，恒放亿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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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老情剩盟主的打赏。
老哥，新年好！重看看到这里了吗？哈哈。
第191章 水云间
云华醒来后，在偌大的药园里转悠了半天，却是没发现叶小叶。
叶小叶此时并不在药园。
在哪里？
在山中。
而且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那种。
五云城，坐落于山脚，它的北边、东边，以至于南边，都有山脉绵延。
北边是高山，恍如屏障。
东边是群山，高倒都不甚高，但一路向东绵延出去不知多远。
南边则大多是一些如丘陵般的起伏，算是平野、丘陵、河流与小山脉等地貌的结合体，也是五云城下辖诸多村镇的坐落处。
西边则是一条大河，浩浩荡荡地贯穿南北。
叶小叶现在就是在东山深处。
东山跌宕绵延，特别是草木密集，毒瘴遍布，在当地居民眼中，向来是一个神秘且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其近处，有一些野草野果等可供采摘，其远处，则往往行人绝迹。
甚至等闲的采药人，也不会太过深入。
叶小叶一路深入，对五云城土著口中所谓的“东山恶”有了最直接的体验。
怎么说呢，确实恶。
毒瘴也真的遍地都是。
所谓毒瘴，也就是地形整体低凹的一些地方，要么聚集了水、塘、要么非水非塘而是沼泽，要么连沼泽也不是，而就是地表相当湿润。
在茂密的丛林覆盖下，地表因为热气的熏蒸直接成为了一个“温室”。
丛林中无风，这些水气又透不出去，于是丛林里面，高达几米甚至十几米的范围内，不分昼夜，俱都被细密而不可见的水气所笼罩。
水是死水，气也是接近死气。
而偏偏在这些死水死气之中，滋生着大量的各种细菌微生物之类。
地球上佛经中有“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之说，要是在这里舀起一碗水来，那岂止是八万四千虫，十倍都不止！
叶小叶哪怕五藏窍俱开，这里的水也是不敢喝的。
当然就算敢喝能喝也不会去喝，还不够恶心的。
如果没有证得天眼，叶小叶同样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向着深处又深处进发。
现在么，倒是无妨。
法界开启，周身数米之内，一片清净之地。
叶小叶来此干什么？
不是要寻什么奇珍异草，而就是要找一块比较适合的地方，用来进行这一次的修炼，以及，用来作为以后比较固定的一个修炼地点。
他现在住的那个药园是不适合的。
药园虽然是在城外，但距离城里还是太近了，不过十来里路。
其用来作为日常热身式的早晚修炼倒是未尝不可，但那种，与其说是修炼，更不如说是温养和锻炼。
而若稍微正式地修炼一下，则必然是城内修者，人尽皆知。
所以寻一个清净处以作修炼之地，乃是必须。
不过叶小叶现在也不需要天天都正式修炼，所谓“正式修炼”，对他来说，就意味着突破，意味着在此开窍境中，又打开了一个主窍。
已经把开窍境大大小小所有门的钥匙都拿在了手上，对叶小叶来说，现在及以后的一个阶段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就可以了，是真的如同“闲庭信步”。
该打通的关卡，之前已经打通了！
接下来，本来就是收获的时刻。
就如树上挂满了成熟的果子，田野里遍布着金黄的稻谷，他要做的就是把它们采摘和收割，然后拿回家去！
简单来说，不存在难度，而只需要工夫。
水磨的工夫。
这是普天之下，任何一个修者都可以做到的事情！
东山也不尽是毒瘴，一路行来，叶小叶发现不少河流以及涧谷之类。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流动是瘴气的死敌，而但凡水或气的流动处，也多位于空旷之地。在那些地方，瘴气什么的半点皆无，丛林特有的那种清新，便开始显露。
当然，腐叶的气息也是免不了的。
所以叶小叶要找的是一个较为开阔的、腐叶也较少的地方。
越过好几个大体合适但也只是及格水平的地点，循着流水声，叶小叶又来到了一个地方，然后顿觉眼前一亮。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深涧，大概几十米深，以及同样的几十米宽。
涧的上方是山中溪流形成瀑布，涧的底下是一条河流蜿蜒而过，偏偏河流两侧只丛生了一些灌木之类，大片大片的，都是空白的沙石之地。
一个绝佳的符合要求的修炼地点！
只是此地灵气却是一般，一点也不符合“灵地”的要求。
不过叶小叶目前偏偏又对灵气没有太多要求。
所以，就是它了！
叶小叶一个纵身，从几十米的高处，跃向涧底，然后轻飘飘地两脚落地，松软的沙石上连个脚印都没踩出来。
落地之后，他的脚下方，一层水做的薄薄的仿佛透明雾一样的全自动“降落承托垫”，从刚才的悄然而凝，到现在的悄然而散，近乎无影无迹。
在这个遍是水流的地方，没有什么比水系法术更好用的了。
凌霄宗的传承体系，包括法术，是真的厉害，也真的周全！
安大佬传给他的水、火两系法术，应有尽有，用于野外行走生活什么的话，那完全就是一个百宝法术囊。
就像他刚才用的这个，都不是自我裁剪，而是完完全全的现成法术，它的名字就叫作“水云术”，可谓是既简单又明了。
然后叶小叶就把他这个初步定下来的修炼之地叫做“水云间”了。
接下来是整地工作。
找了一处因为上方凸出的崖岸遮挡以及下方的地形堆砌环拢而避风避雨又避阳光直射同时却又相对开阔的地方，叶小叶便又再次施展起了水系法术。
这次，就不是现成的法术了，而完全就是暴力拼凑。
一个水形成的正方形“刀片”，一米见方，在地上旋转着，然后渐渐地从一米扩大到两米，又从两米扩大到三米、四米。
然后，一个直径五六米左右的圆形空地，就这样被他慢慢地“打磨”出来。
本是石质而又崎岖嶙峋怪模怪样的地方，变得极其干净、平整且温润。
不过，终究是野外，气息还是略有点杂。
这一步所整出来的，只是地表，只是一个“外壳”而已。
接下来，叶小叶开启法界，再次执行净化。
这次净化的不止是身周，更重要的是脚下。
脚下的山石，以至于不远处的崖壁，那些所有的驳杂的气息和能量，俱都在开启的法界或者说领域中，被一点点地驱除着。
而当叶小叶收起法界之后。
身周十米之内，包括地下五米之内，一片熙和。
哪怕在启动鼻窍的情况下来闻，也再闻不到任何一丝不协调的气味。
一个完全符合要求的“清净”之地，就这么被打造出来了。
其实凌霄宗的法术传承中，一样有这样的记载：
“野外之地，地表或地下，或有蚊虫等有形无形诸多不净。若逢宿营驻扎，当以火烧之，则不净不宜，可为消散。”
而这段说明所关联的法术，便是火系的“火雨术”。
密集的火雨从头顶上方落下，直到细细密密地渗入地下，无微不至。
叶小叶的法界净化，算是这个火雨术同等效果的终极完美版吧。
诸般准备皆毕，叶小叶站于清整出的空地中间，双目微微阖上，心神沉入静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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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萌神豆豆”的万币打赏。
兄弟，老规矩哈，挂账上！
第192章 天作棋盘星作子
“一、五、十二。”
叶小叶之前曾对云华说过这句话。
这句话对青林宗有着特别的意义，但它本质上并非青林宗所独有特有，而是“修行公约”。
1＋5＋12＝18。
所以这句话在修行中，也叫做“十八星”。
是开窍境晋入真一境的最小开窍数，小于这个数，那是无论无论如何也无法晋入开窍境的。
但是以十八星的方式晋升，就像是麻将胡牌里的最小一番胡。
凌霄宗山门，在核心第八峰藏经阁的那本《从开窍到真一》中，撰者就以相当云淡风轻的笔触写道：“以五藏窍汇合手足十二窍，别以一窍为引，此法于外间谓之‘十八星’。”
什么叫“此法于外间”？
其实就是“在俺们这里是不用的。”
一种不是优越的优越，一种不是鄙视的鄙视，一种不是隐藏的隐藏。
总之。
你只要了解了它的意思。
如果你是“俺们这里”，那心里就会本能地升起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如果你是“外间”，那不用说，沮丧没跑了，愤怒却又无力也没跑了。
那本《从开窍到真一》，从头到尾都充斥着这种居高临下和优越，是一本典型到不能再典型的“贵族书”，很多时候，不管是内容还是语气，它都在以自身为例子，诠释着“何不食肉糜”。
但从内容本身上来说，它阐述的东西，却又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所以总体来说，那是一本“精致的偏见”：
虽然精致，但它确实是偏见的；虽然偏见，但它又确实是精致的。
精致的前提是正确且精准。
所以把它作为开窍境中的一本修行指导书，没毛病。
而凌霄宗弄不好就是特意用那么一本书，勾勒起或者说培养起宗门弟子的优越感。
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是让宗门弟子力争上游，不要掉落到“外间”那种种层次。万一，即使真的掉落了，也时时要记得，在那外间之外，在那外间之上，还别有天地。
这就是另一种考虑了。
若果如此，则这本从头到尾充斥着“偏见”的书，比真正中正平和的书，还要更适合山门。
那本书让叶小叶其实扩展了不少的见识。
关于修行的高度，他有。
但在高度之下的种种风光、种种景致，纵然三世以来他都在极力地扩展，但以一己之身，如何能和一个真正的修行文明相比。
诚然，《从开窍到真一》这本书远不能代表这个世界的修行文明，但它又毫无疑问地是这个世界的修行文明所孕育出来的一颗饱含着不少营养的果子。
对叶小叶来说，食用它，虽然不能飞升成仙，甚至都不能延年益寿，但它确实是可以饱腹，而且可口。
不过也就是那样了。
本质上，于叶小叶而言，它还是一本“闲书”。
若以大宗师为起点和高度，世间不是闲书的书，本来也少，本就无须苛求。
藏经阁里的所有书，待以后回了山门，叶小叶都会看的，一本不会漏，一句不会漏。
但当下并非其时。
庄子在《养生主》一篇中开篇明义地就说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话本身的意思，是生命有限，而你要做的事，你要探索的东西，却是无限。
若用《从开窍到真一》那本书的相应解读法，这句话背后所潜藏的意思就是，有生之年，你要去做“重要且紧急的事情”。
嗯，时间管理法。
要则一：时间是有限的。不管是一天、一周、一月、一年，还是一生。
要则二：事情是做不完的。
推导一：
每天，不是要把该做的事都做完，那根本不可能，就算某天或某个阶段可能，放之一生，也不可能。
你应该的，是把重要的或紧急的事都做完。把这两者都处理了，剩下的，“顺其自然”，你要是努力，那就多做点，你要是想偷懒，那就少做点。
但不管努力还是偷懒，有了前置的“应该”，你都不会陷于毫无底气的焦虑而足以自适。
推导二：
略。
这些只是“吾生也有涯”这句话应用于世间的解读，而若把庄子作为大宗师，以大宗师的视角来解析这句话，则是世间一切，知不如证，万知，不如一证。
知识不是生命。
知识再多，能够撬动的也只是世间万物。
能够切实地应用于“身”或“心”并使之达成提升或晋升的，才是一个修者该求的知。
此其一。
而哪怕世间再繁华，若身心枯萎，则一切繁华也都与己无关。
此其二。
所以这一篇文章的标题，叫做“养生主”。
是标题，也是内容，更是重点和核心。
一切的一切，都应以“生命”作为中心和坐标原点。
若从这个角度切入来说，则叶小叶在凌霄别院一年，最大的“知”，是获得了《清净经》，而在山门几年，最大的“知”，是遇见了安大佬所说的那句话。
“三星即是一元，一元即是三星。”
这句话，或者说这个“知”，解锁了叶小叶下一步的“证”。
身心之证验。
而这也是此时此刻，叶小叶要做的事情。
并不需要再登陆到许广陵的大号，因为所有的推导之前就已经在识海中完成了。
那是一个大的架构，连架构带细节，许广陵甚至动用了好几次的天人合一，才堪堪完成。
而这还亏得上一世的积累。
上一世的时候，许广陵有一阶段实在闲着没事干，便在识海中和鉴天镜玩起了阵法拆解的游戏，并架设和凝练一种又一种的“最小阵法单元”。
当时的研究和成果，这一世，这个阶段，派上了用场。
叶小叶收束心神，静静站立于开辟出来的地方。
脚下是寻常之地，但经过相应处理，现在已经可以称之为“道场”，更何况，叶小叶还再次地开启了法界。
虚空纯净度，89.2％，是否启动净化？
否。
否的原因，是已经净化过了。
已经达到了当前能力所能处理达到的最大值。
叶小叶所站之地，方圆十米之内，此时，俱都成为法界。
而在此法界之内，无任何驳杂，这也意味着，当叶小叶微微阖上眼睛，身心进入静定的状态中时，不会有任何能量、气味、声音等等所有的意外因素，形成干扰。
此时此地，成为了一个绝对“清净”之地。
而在此清净之地，灵气，也以最大程度地活跃着，如同被突然地赋予了生命。
简单形容的话，外边的灵气，像是平静的水，而进入这方圆十米之内，那水像是被煮沸了，呈现出种种动态。
很快地，叶小叶被这些活跃的灵气所包围，但这些活跃的灵气并未打扰到他，反而，让他很快地“沉睡”了，整个身心都进入了一种大休憩的状态。
一灵独觉的状态，没有自身，没有外界。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是黑暗，但却不是死寂，有种种嬗变，在慢慢发生着。
某一刻，突地，一个小小的光点在这黑暗中亮起，然后，那光点迅速地变大变亮，从针尖大小之微光，变成萤火，变成灯火，变成星辰，最后，灿如太阳。
肺心窍！
这是叶小叶此时的身心状态下，其感应之中，肺心窍从原本的蛰伏到运行后的过程。
肺心窍，乃至于其它五藏窍，以至于四神窍等等，身体的这些窍打开之后，并不是时时都处于运行状态，相反，一天之中，它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蛰伏状态的，若有若无，若存若亡。
单以五藏窍而言，什么时候，它们才会从蛰伏状态中苏醒呢？
其一，身体自动进行调整，如睡觉的时候。那时，它们会因为身体需要，运行或长或短的时间，然后再次地进入蛰伏。
其二，来到特别好的地方的时候。比如进入一个灵气极为充裕之地，那时它们就会见猎心喜，主动跳出来，尽情地汲取和转化灵气以供身体之用。
其三，就是修者的主动调动了。
叶小叶此时，这肺心窍的启动，是一二三这三种情况都有。
说不清是“自然”还是“人为”。
这却也正是造化级功法的一个基本特征，即，凡“自然”处，皆合“人为”，凡“人为”处，亦皆合“自然”。
而至于究竟是“自然”还是“人为”，实难区分。
或者也可以说，上到这种高度，本就已经没有区别，这两者，是一而二、二而一。
随着肺心窍的启动，五藏窍的其它四窍，也俱都跟随着，进入运行状态。
在叶小叶此时的身心状态下，便是五颗“太阳”升起于感应之中，点亮那原本的一片黑暗。
“天作棋盘星作子。”
这是地球上的一句话。
而此时，叶小叶便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天”，是他的身体。
在感应之中，便是原本那一片黑暗的虚空。
“星”，是他身体中已经打开的窍。
当五颗星辰也是五个太阳在那黑暗的虚空中亮起之后，本来无有边界也无有中心的黑暗虚空，瞬间有了边界，也有了中心。
五个太阳所在的地方，便在中心。
五个太阳的光芒所映照不到的地方，便是边界。
这一步，既是“落星子”，也是“定星盘”。
而随后，虚空中，另一处，一个光点冉冉浮现，并很快地，成为极至璀璨的一个太阳。
这太阳的光芒远远超过了之前代表着五藏窍的那五颗太阳！
这一颗太阳，名曰“天眼”。
这一颗太阳，其璀璨之光，遍照虚空。
而就在它的照射下，慢慢地，这片虚空之中，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光点，开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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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晨枫耶耶”的万币打赏。
加更＋1，挂账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