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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主之剑     王国血脉txt下载     王国血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章 柴尔·乌拉德

    龙霄城,第一城闸后的门洞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无数的黑沙领士兵们全副武装,将两架马车及其随员们围得结结实实,水泄不通,表情不善地看着这些胆敢冲撞城闸的不速之客。

    泰尔斯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头皮发麻地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敌人们。

    真糟糕。

    这就是他们冒着可能被两面夹击的危险,冲过掠过头皮的箭雨,再孤注一掷地冲进城闸之后,在城闸另一侧所面对的场景。

    泰尔斯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咬紧牙关,强忍着心底的慌乱。

    冷静。

    冷静,泰尔斯。

    还没那么糟。

    他的眼前冒出黑剑在被艾希达死死压制,千钧一发之际,仍然不慌不忙,寻找生机与出路的景象。

    也想起努恩王在决斗中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的计策和谋略。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开始思考。

    城闸前的意外,无论是里斯班还是红女巫的出现,都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本该由史莱斯带着他,以伦巴盟友的名义进入英灵宫,而不是现在这副混乱的样子。

    意外来得太急,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商量好下一步怎么走。

    泰尔斯只能死命思量着出路。

    车厢内外的人们还在急剧地喘息,连拉车的马也在呼哧喘气,泰尔斯所乘坐的那架马车甚至拉断了一根栓绳。

    “我们,我们冲过来了……但是……”车厢外,科恩一手扶着车轮,一手按着腹部,大口大口地狼狈喘气。

    他表情难看地望着眼前敌意满满的士兵们,对喘得比他还严重的米兰达道:“落日,女神在上……我怎么觉得,我们的选择有些,冲动……”

    “至少他们没有在外面就把我们钉成刺猬,”米兰达一边平息着自己的气息,一边眯眼观察周围的境况,再打量了一番这个门洞以及洞外近在咫尺的英灵宫,心中忐忑:“赶紧把自己收拾好。”

    科恩痛苦地仰头呼出一口气。

    车厢里,泰尔斯看向普提莱。

    “看来我们进来的方式还是太高调了,再加上这么多人,”王子忧心忡忡地望着车外的场景:“他们果然起疑了。”

    无论是白刃卫队还是星辰的其他人,都不在泰尔斯原本的计划内。

    “我们已经这么做了,虽然把剩下的人都陷于险境,”尼寇莱最后一遍检查好自己的伪装,一脸沉重地道:“至少,我们不用面对红女巫。”

    “别无选择,”普提莱摇摇头:“一旦红女巫知晓我们的动向,就算再有一百个备用计划,也有极大可能面临失败。”

    “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走怎么应付外面这些人。”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转过脸,看向他们来自康玛斯的“好朋友”。

    他们的原计划是……

    “哦,我猜,”史莱斯侯爵也看见了马车外的场景,但他却越发从容不迫,慢慢整理着因为马车疾驰而歪斜的领子,仿佛刚刚擦过头顶的箭雨只是一场贵族马球:“这时候我就突然变得重要起来了,不是么?”

    泰尔斯蹙起眉头。

    自从进入城闸之后,史莱斯就变得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让泰尔斯颇为不安。

    尼寇莱轻哼一声:“又要把筹码押在这家伙身上了?”

    普提莱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总不能硬闯吧这座城闸的守卫人数至少是我们的十倍。”

    史莱斯对着他无辜地摊了摊手,但表情跟还在城闸外时天差地远。

    就像赌场里,刚刚从玩家手中拿回筹码的庄家。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刚刚的意外让北地人们也身陷险境,这让先前尼寇莱对史莱斯的威胁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而他们现在,大概只能倚靠史莱斯。

    “我知道,我们请你来的方式有些不愉快,侯爵先生,”王子淡淡地道:“但在街头赌博里,‘赢家通吃’往往意味着挤走其他的玩家黑沙大公也不例外。”

    史莱斯目光闪动。

    “把我们交出去,并不会巩固你和伦巴脆弱的同盟,”泰尔斯冷静地站在侯爵的角度,思考着这一切,想着要怎么:“但把我送到伦巴和几位大公面前……”

    “除了伦巴与你因为利益而结成的所谓‘友谊’,你不会损失什么,”泰尔斯眯起眼睛:“相反,你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

    史莱斯眼睛一亮:“这是来自星辰王国王室继承人的承诺?”

    “以我的经验来看,承诺这玩意很脆弱即便是一地领主,一国王公,”泰尔斯坚毅地摇摇头:“但如你所言,作生意不能只看数字和利润,还要做做口碑跟人脉。”

    普提莱挑了挑眉毛。

    史莱斯眯起眼睛,跟泰尔斯对视着。

    车厢外,传来了来自黑沙领的呵斥声,他们的车门已经被敲响。

    “请在伦巴之外,”王子点点头,语气里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把我们作为你的后手吧。”

    史莱斯饶有兴味地看着王子,嘴角翘起,眼中神色不断变换。

    终于,他微微颔首。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

    “我会想念今天的,一场令人惊叹的戏码,”康玛斯的侯爵在马车上整理好了衣领,微抬帽子,对着他们礼貌地笑笑,然后给了泰尔斯一个眼神,目光里颇有深意,“无论是伦巴还是您,都值回票价了。”

    泰尔斯的语气很严肃:“记得,你需要做的,仅仅是把我送到伦巴和诸位大公面前。”

    但善流城侯爵只是对他笑了笑,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跟普提莱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着跳下了马车。

    只留下尼寇莱和普提莱。

    “他就是个无耻的混蛋,”还留在车上的尼寇莱冷哼一声,望着史莱斯的背影:“他不会乖乖跟我们合作的。”

    “正因如此,”星辰的副使先生摇摇头:“他也不会乖乖跟伦巴合作。”

    尼寇莱瞥了他一眼。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你们的王子。”陨星者冷冷道。

    普提莱轻笑一声。

    “我刚刚遇到他的时候,泰尔斯不过就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早慧孩子,”副使先生露出深思的表情:“敏感、犹豫、胆小、处事拖泥带水而毫无自信,跟他从国是会议上传出的名声相差甚远。”

    尼寇莱皱起眉头。

    看着泰尔斯小小的背影,普提莱叹出一口气。

    “但随着相处日长,我就有种感觉,”他感慨地道:“一路上的遭遇越多,他就变得越发强大泰尔斯在不断地学习、调整、适应。”

    “无论是吸血鬼、灾祸、要塞之花、王国之怒、甚至努恩王或查曼伦巴,无论是他的朋友或是敌人……”

    普提莱的眼里露出别样的光芒:“恐怕他们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所作为,究竟带给了那孩子什么影响。”

    陨星者微微一顿。

    他扭过头,抓紧了自己的刀鞘,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废话真多。”

    车厢外,泰尔斯跟在史莱斯的身后,跟乔装过后的怀亚等人微微颔首。

    泰尔斯不是非常适应突然增强的光线,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城闸门洞。

    这是泰尔斯两天内第三次拜访第一城闸了。

    他还记得自己初次进入第一城闸的景象,他在使团的簇拥中,怀着忐忑、紧张与尴尬,看着那座隔开英灵宫和龙霄城外城的闸门落下。

    但这一次,他们是来……

    泰尔斯很快看到了“熟悉”的景象:粗犷宏伟的英灵宫就在他们面前百米不到的距离,那十根巨型廊柱和八座大火炉依然矗立其间。

    可是原本随处可见的宫廷卫兵和白刃卫队已经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整整好几百人的黑沙士兵。

    他们满脸警惕与狠色,依然穿着巡逻队的服饰,然而手上专用于小规模冲突的巡逻队制式佩剑,早已换成了诸如钉头锤、格斗斧、直刃军刀等大型战场特有的杀伤性武器,甚至还有弓弩似乎刚刚洗劫过城闸里的武器库。

    泰尔斯这一方的人几乎全都屏住了呼吸。

    在黑沙领的阵型里,大步走出一位身着板甲的贵族,脸庞宽阔,鼻梁凸出。

    “侯爵阁下,”伦巴属下的首要封臣,莱万伯爵脸色不善地盯着站在众人面前的善流城侯爵:“关于您擅闯城闸的行为。”

    “我需要一个解释。”

    黑沙领的士兵们紧紧包围着一行人,眼露凶光。

    泰尔斯这一方的人几乎全都屏住了呼吸。

    史莱斯低头微微叹息。

    所有人,包括泰尔斯在内,都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

    等到史莱斯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侯爵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和蔼礼貌的笑容。

    “亲爱的伯爵,”史莱斯微微点头,笑容含蓄而友善:“我给你带来了惊喜。”

    莱万伯爵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史莱斯和他的“随从”们。

    “在错误的时间出现,”莱万若有所思地道:“就不能叫做惊喜尤其你还带来了……这些人?”

    即使有乔装的掩护,莱万伯爵也注意到了白刃卫队们强壮的身形和利落的动作,不禁脸露异色。

    泰尔斯的心底顿时咯噔一声。

    但是史莱斯侯爵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举起双手。

    “我听闻,你们在城闸里的囚犯,出了些小小的纰漏?”他轻声对莱万说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莱万脸色一变,有些局促:“纰漏?你误会了……”

    史莱斯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举起食指遥点莱万,啧声摇头:“哟,看这样子,大公阁下还不知道你们的失误?”

    莱万顿时语塞。

    史莱斯看着莱万的样子,哈哈一笑,让出身后的男孩:“让我来介绍一下。”

    “这位是你们大公失踪的‘客人’,也是尊贵的泰尔斯璨星王子,星辰王国的唯一王位继承人。”

    “在我的护送下,回归了。”

    莱万伯爵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上前来,一脸不忿。

    史莱斯叹了一口气,一副竭力克制又忍不住炫耀的愉快模样,缓步走到莱万伯爵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悠着点,这可是我千方百计,从首相大人眼皮子底下运进来的‘惊喜’。”

    史莱斯扬起眉毛,对着当先的迈尔克挥了挥手:“看,如果不是这队我从荒漠西陲雇佣来的强壮佣兵,恐怕也抓不住他。”

    莱万表情一动,看向白刃卫队和星辰人们的眼神里,敌意消解了不少:“佣兵?”

    化过妆的迈尔克鼻梁高耸,一脸黝黑,咧开夸张的笑容,对着莱万伯爵点了点头。

    “我们一部分人来自祈远城,是北地人,另一些人来自其他地方,老爷,”迈尔克粗声粗气地道:“在荒漠里找饭吃,如果您有任何需求我们杀人只需要六个金币。”

    白刃卫队们整齐地露出憨厚的傻笑,把莱万伯爵吓了一跳。

    真能演。

    泰尔斯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全能’的白刃卫队。

    莱万看了看这些人,又看了看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泰尔斯,皱起眉头。

    史莱斯依然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所有人都在等待莱万伯爵的决定。

    终于,莱万在深思了好一会儿之后,松开眉头,对着他身后的士兵们挥手:“各自回岗!海尔森、杰森,你们两个小队留下。”

    随着他的命令,密密麻麻的黑沙士兵们这才脚步地转过身,顺着两侧的阶梯回到城闸中,场中的人顿时散去大半。

    泰尔斯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先代表大公阁下感谢您的援手。”

    “图勒哈勋爵已经去向大公请罪了,他如果看到您的‘惊喜’,一定会很欣慰,”莱万伯爵很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瞥了泰尔斯一眼,然后对着史莱斯尴尬地点点头:“我会向大公转告您的善意,现在就由我来接手吧。”

    “您和您的人可以在这里休息……”

    史莱斯微笑着摇头,他举起右掌,按下伯爵要说的话。

    “哦,不,”侯爵大人眼神一亮:“这位王子刚刚告知了我一份极其重要的新情报,我想,我需要尽快带着他去见大公阁下。”

    莱万微微一顿。

    “大公阁下正在忙,”这位黑沙领的伯爵皱起眉头:“不允许打扰。”

    史莱斯扔掉了他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请相信我,这位王子身上的情报,正关乎着大公阁下要做的事情,”史莱斯突然正经起来的语气让莱万伯爵也不禁紧张起来:“你想象不到。”

    莱万伯爵认真地看着史莱斯。

    后者也肃穆地回望他。

    一秒后,莱万伯爵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可以派人带您去见大公……”

    “我必须带他去,”史莱斯摇了摇头,对着泰尔斯努努嘴:“有些事情,只能从他的嘴里说出口。”

    莱万有些奇怪:“很紧急?”

    史莱斯先摇摇头,然后点点头,一脸神秘:“很要命。”

    莱万跟他对视了几秒。

    “我明白了,”伯爵点了点头:“你们可以现在就出发,大公正在英灵宫里,英雄大厅附近。”

    史莱斯露出了笑容:“谢谢。”

    泰尔斯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快落地了。

    只要能见到大公们,至少还会有机会。

    “等等,你的人就留在这里吧,”莱万一边指挥着他的小队,一边警惕不减对着史莱斯点点头:“由我们的人护送你们过去。”

    史莱斯扬起了眉毛,装作不经意地瞥了车队旁的众人一眼。

    “当然。”侯爵大人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泰尔斯心下一沉。

    他看着两架马车周围的人被黑沙领的士兵们示意带离,也看着一队士兵朝自己和史莱斯走来,为首者礼貌地点点头。

    很好。

    王子深吸一口气。

    现在开始,就只有他自己了。

    但就在此时,一道浑厚的男声,从他们身后通向城闸的台阶上传来:

    “烦请稍等!”

    众人齐齐回过头。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面貌平常,却在脑后梳着八条辫子的古怪中年男人,缓缓地从台阶上走下来。

    莱万伯爵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了,我亲爱的平民秩序官阁下?”

    他似乎很不爽这个新来的中年人。

    人群中,迈尔克和尼寇莱齐齐蹙眉,双双压低了头颅。

    他们认出了来人。

    只见这个中年人摇了摇头,毫不在意莱万对他的语气。

    “佣兵,对么?”中年人走到两架马车旁,打量着这一行人,露出含蓄的笑容,目光在米兰达的身上停下:“我不知道,你们之中还有女佣兵?”

    科恩和拉斐尔对视一眼,心里涌起不安。

    但米兰达却面无表情,顶着一张用涂料抹得粗糙的深色脸庞,抬起头来。

    “我来自荆棘地,大老爷,”只见女剑士直着舌头,土里土气地出声回答道,“我们那里到处都是女佣兵。”

    科恩眯起眼睛:好演技。

    中年男人微微挑眉。

    “原来如此,”他轻轻点头,八条辫子微微晃动:“我能看看您的剑吗?”

    “我很好奇女佣兵的剑有多重。”

    米兰达微微一愣。

    “够了,乌拉德,”莱万伯爵不爽地道:“也许大公能容忍你的无状,但这里可是……”

    “请稍等片刻,伯爵阁下,”名为乌拉德的男人转过头,高声打断他,语带深意:“您可不想再次犯下什么大错吧。”

    莱万顿时一窒。

    泰尔斯不禁疑惑起来:怎么了?

    这个中年人……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科恩他们所说的,龙霄城的地下势力之一。

    乌拉德转过头,对米兰达重新露出笑容:“可以吗。”

    米兰达一声不响地接下佩剑,递给眼前的男人。

    “呼,”乌拉德试了试手上的重量,不禁感慨道:“可真不轻呢。”

    米兰达露出笑容:“我也觉得。”

    乌拉德叹了一口气,拉出一截剑刃。

    “顺便也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柴尔乌拉德,”中年的男人摇摇头,低头从各个角度打量着手上的佩剑,“十二年前,在寒堡郊区的十二个小村庄里负责收税。”

    米兰达微微蹙眉。

    “哦,寒堡,我知道,”她粗声粗气地笑道:“你是星辰王国的人?”

    乌拉德微微一笑。

    一旁的莱万伯爵则不屑地摇摇头。

    “是啊,理论上,我们受雇于寒堡的税务厅,”乌拉德把手上的剑翻过一面,平静地道:“他们之所以雇佣我们,是因为需要我们去跟上一级,也就是来自中央领的税吏们有理有据地扯皮,方便他们少交些税给国王。”

    米兰达和留心听着对话的拉斐尔都微微一怔。

    他……

    为什么说这些?

    “然而我们一次也没见过寒堡的大老爷们。”

    乌拉德叹了一口气:“他们只会派他们的封臣,那些桑莱斯家族的蠢货来查账,从税目里抽走一大笔油水,再由我们来担恶名,无论是对上级税吏还是对下面的村民他们手眼通天,又是领主家族的姻亲,我们求告无门,只能年年忍气吞声。”

    “所以您就来了埃克斯特,”米兰达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哼声:“可以理解。”

    “不!”

    乌拉德突然抬头,提高了音量。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不明白。”

    乌拉德把手上的剑插回剑鞘,脸色黯然:“终于,有一年寒堡派来了一位少爷收税,他身份高贵,年轻有为,我们以为事情有变化了不必再受凌辱和欺压。”

    只见这位前星辰王国的税吏微微叹息,眼中露出缅怀的神色:“我记得很清楚,那位贵族少爷的名字诺兰努尔亚伦德。”

    米兰达表情未变。

    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拉斐尔和科恩对视一眼,不安感越来越重。

    泰尔斯望了一眼四周,只觉得情况越发不对头。

    到底怎么了?

    他对着米兰达提起亚伦德家族……

    是认出什么来了么?

    “努兰诺尔告诉我们,寒堡终于发现了税目的异常。”乌拉德轻声道。

    “他还说……”

    那一刻,乌拉德的眼里泛出痛苦。

    “他说,我们,我们这些小小税吏们常年‘克扣’税额的行为,已经被桑莱斯家族告发了,”乌拉德讽刺地恨声道:“我们,这些受害者被告发了!克扣税额,中饱私囊!”

    一旁的莱万伯爵皱起眉头:他感觉到了不对。

    乌拉德也许出身卑贱,心思恶毒。

    但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

    相反,他很聪明。

    一边的史莱斯侯爵尴尬地想要说点什么,却被莱万伯爵举手按下。

    “无论我们怎样哀求,”乌拉德艰难地摇头,仿佛:“那一年,‘公正的努兰诺尔’,他在村民的欢呼声中,亲手砍掉了我八个同僚的人头,包括我的老师。”

    “八个无辜的人。”

    乌拉德黯然道,表情随即化为憎恨。

    “我永远也忘不了努兰诺尔亚伦德,那个愚蠢的贵族少爷,忘不了跪在行刑台前的感觉,忘不了他们所有人看我们的鄙视眼神,”他的眼里露出怨毒和恨意,八条辫子微微晃动:“去他妈的亚伦德家族。”

    乌拉德咬紧牙关,发出野兽般的低号。

    米兰达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我还记得那小子行刑前,一脸正气凛然的恶心模样,”乌拉德眼里冒着冷意,学着当年那个人的口吻,语气痛苦:“‘以寒堡领主,亚伦德公爵的名义,你将死在‘鹰翔’的剑锋之下,赎清罪孽,还以公正’他就这么说一遍,然后砍掉一个人头。”

    乌拉德恨声道:“我是第九个人,听他把这句话重复了八遍,也看着他把这把剑挥舞了八次!”

    “直到寒堡传来号令,急召他回去。”

    米兰达只觉得背后升起无尽的寒意。

    她一把抢回了她的佩剑,脸色苍白,眉头耸动。

    乌拉德没有阻止她,只是露出讽刺的冷笑。

    “当然,”乌拉德表情可怕地看着她手上的剑:

    “我到死也忘不了这把剑的样式。”

    “他这把寒光闪闪的佩剑。”

    他冷冷地道:

    “属于努兰诺尔亚伦德的‘鹰翔’。”

    “是吧,”乌拉德淡淡地道,眼里蕴藏着深刻的恨意和怒火:

    “这位亚伦德小姐?”

    泰尔斯一方的所有人,齐齐心中一颤。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史莱斯脸色苍白地看向这里的主事人莱万伯爵。

    只见那位伯爵叹了一口气,表情复杂地看了僵硬的乌拉德一眼。

    “他们不是康玛斯的人。”

    莱万伯爵转向史莱斯和泰尔斯,表情不善:“是别有所图的家伙!”

    只见伯爵挥了挥手,冷冷地对他的士兵们下令道:

    “拿下他们。”

    “全部!”

第59章 一刀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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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六点,龙霄城,盾区中央,月亮已经西垂,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即将到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多头蛇基利卡似乎非常兴奋,它巨大的身躯里发出让人心寒的血肉摩擦声不禁让人联想起磨盘绞碎猪肉的场景。它疯狂地舞动着自己的分肢和触手们,不断释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围堵着尼寇莱和格里沃两人。

    而两名手持着传奇反魔武装的极境高手,则在这些被魔能师控制的人群里奋力厮杀,竭力前进。

    两人怀着极大的毅力,顶着居民们的哭泣与惨叫,杀透一层人群,好不容易接近了魔能师一些。

    然而,笑容明媚的少女只是微微摇头,一条巨大的触手便从身后伸来,将她送出二十米之后。

    更多被魔能师控制的人从触手分开的裂口里疑惑地走出,他们向着两位极境的人类包围而去,不由自主地把触手空出来的空间再次堵死。

    仅仅十几米之外,一道不起眼的矮墙下,泰尔斯带着震惊和诧异,聚精会神地听着黑剑的讲解。

    “终结之力源自人体内未被开发的潜能,我们通过特殊的方式比如特定的格斗术与剑式,将其引导为可资利用的力量。”

    黑剑开口所说的话似乎自带着一种淡淡的权威,让人不自觉竖耳聆听:“它能或多或少、或短或久地提升人的能力、素质,或是对某些情境的适应力。”

    只见他严肃而凌厉地直视泰尔斯:

    “终结之力的存在形式因人而异,种类繁多,有的会形成可见的光芒,有的与器官组织融为一体,有的甚至日夜流转不休,有的作用于特殊部位,有的则弥漫全身。”

    “即使是同种类的终结之力,由不同的人运用起来,也往往千差万别。”

    泰尔斯皱起眉头:如果千差万别,那要怎么‘教导’?

    黑剑似乎听见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在多头蛇从血肉里发出的“咆哮”声中,他平稳地道:“但它们仍有共性可供参考。”

    “绝大部分的终结之力在觉醒的时刻,就有特定的形式和功能,”黑剑呼出一口气,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似乎在做着最后的热身,只听他道:

    “比如大幅延长神经兴奋和人体耐力的群星之耀,比如持续增强抗压力和感知力的冰川之融,又比如最大极限提升与外部环境共鸣的天马乐章,以及瞬间打破人体自我保护机制的洗剑之殇……”

    “觉醒这些终结之力的人,其战斗风格和能力运用,便自然而然地,随着终结之力的特定形式,形成个人的偏向和习惯。”

    在泰尔斯眨眼的当下,黑剑话锋一转:

    “但是狱河之罪不一样。”

    黑剑的表情开始变得冰冷。

    “它是记载最少的终结之力之一,以我和一些前辈们的经验总结来看,它源自生命最不可思议的潜能,”黑剑缓缓吐字道:

    “求生。”

    泰尔斯心中一紧。

    他想起了桦树林里的遭遇:瑟琳娜将他“掐死”在半空中。

    “所以,狱河之罪的存在,根本上是为了延续垂死的生命。”黑剑缓缓吸入一口气,调整着呼吸:“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最后挣扎。”

    他深深地看了王子一眼:“这也是我们觉醒出狱河之罪的前提。”

    “它在垂死的时刻觉醒,激发生命的所有精华,穷尽生命的一切可能。”

    “也正因如此,它与绝大部分的终结之力都不同:狱河之罪没有特定的形式。”

    “换言之,它能以任何形式存在……”

    “并发挥作用。”

    泰尔斯瞳孔一缩:“任何?任何其他的终结之力的存在形式?”

    他有些明白黑剑的意思了。

    “没错……”黑剑笑了笑,点点头,看向远处的基利卡:“就此而言。”

    “狱河之罪……”

    黑剑眯起眼睛,瞳孔聚焦在远处的战斗中:

    “可谓是万能的终结之力。”

    两人对话的当口,尼寇莱和格里沃正在苦苦支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尼寇莱寒着脸,断魂之刃砍下一个女人的头颅她死前的惊恐眼神让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胸中沉重然后迎向下一个表情迷茫的老头。

    “靠着传奇反魔武装,我们虽然自保无虞……”尼寇莱轻轻晃动着微酸的手臂,望了一眼倒在他们四周的尸体,不禁皱起眉头。

    “却最终会被它活活累死!”

    陨星者看了一眼表情疯狂,目蕴怒火的格里沃,暗忖道:

    或者,在格里沃他杀了足够多的人,到达临界之后,直接精神崩溃?

    格里沃怒吼着舞动长枪,枪头连续划过三人,但他自己却被从后方来袭的一个小女孩抓伤了左臂。

    被枪尖划伤的盾区平民在“戮绝”的效果下死去,格里沃尽力不去看他们死前的表情,却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你有什么办法突破过去吗!”格里沃咬着牙后退一步,情绪非常激动:“别告诉我,你其实是王国之怒!”

    “我们没法突破过去,”尼寇莱死死盯着站在多头蛇前方的少女,拉开一道刀光:“但却能让她无法后退!”

    格里沃表情一动。

    下一刻,陨星者身上的气势一变!

    尼寇莱苍白的脸庞升起两片红晕,他回收手臂,不再出刀杀伤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的手指抚上断魂之刃。

    刹那间,只听“咔嚓”一声,有着两段弧度的断魂之刃,居然从刀脊中凸起的那一点开始,断折成两半!

    看着这一切的血之魔能师眉头一抬,本能地觉得不对头,脸上的血色斑纹一阵颤栗。

    刀锋的断口处似乎特别规整,只见陨星者一手持着断折下的刀锋,一手持着只剩半截的断魂之刃,露出神秘的微笑。

    “界断开始。”他轻声道。

    下一秒,尼寇莱身影一动,体内的终结之力开始震颤起来。

    他身躯一侧,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挤过面前三个被魔能师控制的平民,在他们的失声尖叫中,脚步轻点,踏在他们的肩膀上,跃上半空!

    如果埃达在这里,便会马上认出:这就是尼寇莱初次见面时所展露的,那种穿梭人群恰到好处,又如影随形无从闪避的步伐。

    吉萨神情微动,马上有几个被控制的平民膝盖一弯,施展怪物般的弹跳,向着空中的尼寇莱扑去。

    但格里沃的戮魂枪却在此刻划出少见的大圆,凭空一扫!

    “嗤!”

    顶着在围攻中肩背受伤,格里沃怒吼着,将试图拦截尼寇莱的平民统统扫落,化作死气沉沉的尸体。

    尼寇莱毫无阻碍地跃起在半空,那一秒,他深深地看了远处的吉萨一眼。

    隔着密密麻麻的数十人,陨星者手臂一振。

    那道断折的刀锋,在空中发出“咻咻”的破风声,直射魔能师的脸庞!

    吉萨脸色大变。

    在刺耳的风声中,她谨慎地从体内延伸出两道触手,击在地上,将自己向后推飞。

    “噗!”

    刀锋狠狠扎在土石地上,距离血之魔能师仅有数米远。

    尼寇莱脸色不变,他从空中落下,断刃格开背后一个准备偷袭的敌人。

    吉萨眯起眼睛,盯着地上的那截刀锋,不言不语。

    然而仅仅一秒之后,尼寇莱就轻甩刀刃,眼里爆射出精光,冷冷道:“界断完成。”

    魔能师表情不变,甚至连疑惑也没有。

    但那个瞬间,尼寇莱突然爆发出开战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怒吼:“冲锋!”

    像是接到了至高无上的命令一样,格里沃张开嘴巴,满面狰狞地舞开不断震颤的长枪,穿刺过眼前两个无辜的“敌人”,带着泪水向前杀去!

    “woooh!”

    格里沃的怒吼声中,尼寇莱也不甘示弱,手上的半截断刃闪烁出难以目视的刀光,瞬间割开一个嚎哭少年的脖颈,向着魔能师的方向突破过去。

    “机会只有一次!突破进去!”

    在血之魔能师的眼中,两位极境者不计代价,不惜受伤,不顾防守地一味冲锋,数十人组成的稠密人群,居然被他们一冲而溃!

    吉萨微微侧首,触手里便走出更多的人群,向着冲锋者包围而来。

    但是尼寇莱和格里沃的冲锋依然没有停下,两人的身上到处是抓伤和割伤,却都不约而同地爆发着最狂猛的状态,厮杀而来!

    他们离魔能师越来越近。

    吉萨终究还是闭上眼睛,很快,身后的基利卡如之前一样伸来一只巨型触手,揽住她的腰部,将她往后卷走。

    可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触手上的魔能师后退了不过十几米,插在地上的断魂之刃刀锋突然大亮!

    断折的刀锋,闪出最耀眼的黄芒。

    护卫着吉萨的触手继续向后拖行,但吉萨的背后却突然闪现出与刀锋上一模一样的黄芒!

    吉萨脸色一变。

    触手依旧在后退,可是吉萨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背后抵住,硬生生停在一道黄芒组成的屏障之前。

    无论触手如何用力,就是没法把吉萨拖出这道黄芒的范围!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吉萨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的地上,那道断魂之刃上折下的刀锋。

    是那截刀锋!

    它有问题。

    吉萨思考的时间没有多久,因为顷刻之间,两位极境高手便突破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浑身血迹,向着无法后退半分的魔能师凶猛地杀来!

    十米……五米……四米……三米……两人离吉萨的距离越来越近!

    “出手!”尼寇莱怒吼着,一肘击退左侧的一个敌人,然后转身果断出刀,在鲜血飙飞中砍翻三四个人,不惜一切地掩护格里沃。

    格里沃带着未干的泪痕与满腔的愤懑,甩动夺命的戮魂之枪,踏进魔能师的三米范围之类,然后一枪刺出!

    血之魔能师身后的黄芒闪动越来越急。

    依旧阻碍着她,无法后退闪避。

    枪尖接近了吉萨的双目之间。

    “咚!”

    又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戮魂之枪的枪身再次被突然出现在吉萨身侧的老兵“大皮带”,死死攥住。

    枪尖距离吉萨的脸只剩一寸。

    但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吉萨身后的虚空正闪动着诡异的光芒,让她甚至无法后退半分!

    只能死死地卡在戮魂枪和光芒之间。

    进退不得,无比惊险。

    “格里沃老大,”大皮带满脸泪水地握住戮魂枪,“对不起。”

    尼寇莱的身形再次闪动,断刀翻飞,金属乱响,短时间内将格里沃的身周护得滴水不漏。

    “没什么。”格里沃咬着牙,眼神愤恨地看着身不由己,挡在魔能师和戮魂枪之间的大皮带,“又一次倒霉的战斗罢了。”

    三人僵持在这里。

    围攻两人的人群似乎突然得到了什么指令,突然停了下来,在被控制者的恐惧嚎哭中,他们齐齐退开。

    尼寇莱这才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后撤一步,与用戮魂枪顶着魔能师的格里沃背靠着背。

    吉萨低下头,她的嘴唇微动,声音响起在两位极境者耳边。

    “这是什么?”魔能师淡淡问道。

    “断魂之刃的能力,”尼寇莱捂着胸口,看了一眼地上的刀锋,又看了看挡住戮魂枪的大皮带,脸色难看,“以分离的刀刃为圆心,短时内隔离出一个完全隔绝外部的地域。”

    “只进不出。”尼寇莱呼出一口可见的热气。

    格里沃咬着牙,眼里尽是仇恨:“足够将你困在这里了biao子。”

    吉萨眯了眯眼,她后背的黄色光芒,依旧死死阻挡在她后退闪避的路径上,但她却似乎毫不在意。

    只见她几乎嘴唇不动地问道:“真难得,又是一件我没见过的武装。”

    “说来好笑,这个能力,有个很糟心的名字,”尼寇莱地脸庞抽搐了一下,他终究是深吸一口气,有些僵硬地开口道:“叫作‘你可逃不掉了’。”

    寒风吹过,多头蛇徒劳无功地拉扯着吉萨,但后者被黄光死死束缚着,动弹不得。

    “哼,”血之魔能师冷冷哼声:“一听就是血棘那个贱人的作品。”

第60章 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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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我依然不放心那个怪医生跟殿下待在一块儿。”火堆旁,怀亚神色古怪地盯着远处的另一个火堆,那里仅仅围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这是他们来到伦巴军营的第三天晚上,拉蒙声称要单独为泰尔斯复查伤势,而奇怪的是王子殿下也答应了他。

    “他是王子,想怎样都行。”普提莱抽着自己的烟斗,呼出一团烟雾,让旁边的怀亚脸色一沉:“另外,放宽些心吧,拉蒙对殿下的忌惮不是装出来的。”

    “而且,周围这么多埃克斯特军士值守,殿下的安全无虞,”普提莱瞥了一眼四周围或站岗或巡逻的、神色不善的埃克斯特士兵们,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埃达,缓声道:“再者,若拉蒙真的是刺客,在之前的战场上他有太多机会了……别忘了,是他为殿下施救的。”

    怀亚想起战场上的事情,心里微微一动。

    “说起这个……殿下到底怎么了?”年轻的侍从官担忧地道:“当时他明明连呼吸都……”

    普提莱看着一脸疑窦的怀亚,微微眯眼。

    “你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瘦削的副使饶有兴趣地道。

    “不止这一件事,”怀亚皱起眉头,一边凝重地回想,一边道出心中的疑惑:“殿下的体质很好……事实上,好得超乎我的预想,无论多严重的伤损,痊愈的时间都是以天来计算的……”

    但这才更可疑不是吗?

    “还有,殿下他所说的跟黑先知所学的那种异能……我不能不在意。”怀亚低下头,目光掠过自己手边的单刃剑:“毕竟,那可是秘科,殿下虽然……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跟秘科走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秘科。

    哼。

    普提莱抬起头,神色复杂地对着空中的月亮吐出一口烟雾。

    “你觉得秘科是个可怕的地方?”副使没有看怀亚。

    怀亚抿起嘴,点点头。

    “我听过关于那儿的不少故事,有些很荒谬,有些很诡异,有些则不可理喻,”年轻的侍从官抽出剑锋,声音里充满了犹豫:“但不得不承认,王国秘科的神秘,还有黑先知的名声都让人害怕。”

    “我以为,以你的年纪应该没有听过太多黑先知的事迹才对,”普提莱嘿嘿一笑:“要知道,莫拉特可是掌控秘科超过三十年了,我甚至怀疑,当年幼的艾迪二世加冕的时候,莫拉特就已经在秘科里做事了。”

    怀亚擦拭着自己的剑,耸了耸肩:

    “在终结之塔训练的时候,我听过这么一个玩笑:世界上的四大情报机关里分别发生了一件事,红女巫打碎了一个茶杯,白主祭烧坏了一盏油灯,青校尉穿旧了一件袍服,黑先知睡破了一个枕套……猜猜看,哪件事的后果最严重?”

    “也许还少了一件事,”普提莱抽了一口烟草,嘴角弯起弧度:“灰剑卫磨损了一把剑鞘。”

    怀亚和普提莱一起轻笑起来。

    “邵大师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不近人情和可怕,只是作为终结之塔的塔主,他更加沉稳持重罢了,”怀亚露出怀念的神情,点头道:“而且,他除了头发胡子,没有地方是灰色的。”

    “怀亚,作为一个侍从官,”玩笑过后,普提莱缓缓正色道:“关心所侍奉的王子是好事,然而……”

    他目光逼人地看着怀亚卡索:“想听个忠告吗?”

    怀亚挑挑眉毛,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每个璨星王子都像一个单独的秘科,他们都有不少的秘密库藏,”普提莱眼神深邃地道:“仅仅关心那些你应该知道的,就足够了。”

    怀亚皱起眉头。

    “别把生活变得太艰难,”普提莱叹了一口气:“要知道光是王子们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够艰难了。”

    尤其是……他们还姓璨星。

    普提莱默默地道。

    心里浮现曾经的那个身影。

    怀亚看着劈啪作响的火堆,神情复杂。

    “普提莱大人,我还记得您那天在桦树林里说的话,”怀亚把武器翻面,默默地道:“您也曾经是侍从官?”

    普提莱的烟斗不再冒烟。

    副使先生吐出烟嘴,望向怀亚。

    后者抬起眼,神色平淡地问他:“那么您……侍奉当年的哪位王子?”

    普提莱聚焦在火堆中的眼神停顿了一刹那。

    “就跟……你的父亲一样。”几秒之后,他缓缓道。

    “不过我的资历比较老,离开王子的身边也比较早罢了。”

    怀亚直直注视着他,手上擦拭武器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

    “是么,侍从官,”年轻的侍从官神情复杂而目光深邃:“那你有家庭吗?”

    普提莱转过头,深深看了怀亚一眼。

    真好笑。

    他默默道:星辰有名的“狡狐”,《要塞和约》的主导者与签字人,却连自己的家庭都处理不好。

    但他随即眼神一黯。

    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听着,怀亚,”副使摩挲着自己手中慢慢冷却的烟斗,语气比平时要沉重:

    “基尔伯特是个称职而出色的侍从官,井井有条,一丝不苟,自始至终忠于自己的理想与目标他有自己的原则。”

    怀亚轻轻捏紧自己的剑锋。

    “即使有时候,那些原则如此冷酷?”年轻的侍从官淡淡地道。

    “冷酷?”普提莱轻哼一声:

    “有时候,你必须做出选择无论那有多么困难。”

    怀亚未及回应,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就凭空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晚上好,星辰的两位贵客,”黑沙大公属下的坎比达子爵,他最信任的谋臣,一身北地特有的厚实戎装远远地走来: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

    坎比达笑着在眼神玩味的普提莱和脸色不佳的怀亚对面坐下。

    “你确实打扰我们了。”怀亚眼神不善地看着坎比达,轻轻弹过手上的剑锋,发出清凉的脆响。

    “很好,那说明我引起你们的注意了。”坎比达毫不在意地脱下手套,烤着火:“为何不待在帐篷里?天气很冷,这里又是北地。”

    “我们喜欢露天的旷野,”普提莱倒掉烟斗里的灰烬,冷漠地答道,瘦削的脸庞在火光中一闪一没:“景色秀丽,视野开阔。”

    “不必担心,”坎比达轻轻一笑,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你们正在埃克斯特,而埃克斯特人没有听帐篷角的习惯。”

    他转过头,看着远处的星辰王子和他的医生:“王子在这里很安全。”

    坎比达眯起眼睛:“真是位特别的王子,不是么?”

    否则大公也不会给出那样的评价了。

    怀亚不屑地哼了一声。

    普提莱眉头一皱。

    他们开始注意王子了。

    大概是那孩子前几天在伦巴的帐篷里,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这可不是好迹象。

    副使拉出烟袋,抓出下一把烟草,淡淡道:“看来我们是要明天出发了。”

    怀亚眉头一挑。

    坎比达则脸色一滞,他警惕地看向普提莱:“你知道了?”

    “你脸上写着呢,还有那些连夜来来回回的军士们……而且,”普提莱毫不在意地从火堆里捡起一支燃烧的树枝,重新点燃烟斗:“这不就是你来的目的吗?”

    “传达你主君的意愿?”

    沉默。

    坎比达认认真真地盯着普提莱,似乎要把他好好重新观察一遍。

    “是的,”黑沙领的子爵阁下平静地道:“我们明天出发,由我率领两千人的部队,包括五百骑兵和火炙骑士图勒哈勋爵在内,护送泰尔斯殿下径直前往龙霄城,途中不会再在任何领主贵族的城堡或城镇休憩,顶多是野外宿营。”

    “两千人,还有绕开城堡?为了保证不再被人寻机暗算?”普提莱轻轻笑道:“我还真为您的主君担忧……看来伦巴也是走投无路,对算计他的幕后黑手完全没有头绪呢。”

    坎比达的脸色微变。

    “我还以为,守信重诺,忠诚不二,是北地光荣骄傲的传统,”吞云吐雾间,普提莱轻声问道:“但看看现在的这个军营,到处都是阴谋与诡计的味道,你们能完全相信的还有谁?”

    坎比达的表情渐渐僵硬。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普提莱轻哼一声:“不正的梁木,也必有歪斜的影子……无论努恩王还是你的主君。”

    坎比达从地上抓起一把雪,轻轻捏散,看着它们从指间落下。

    “别对北地的内务评头论足,帝国人,”子爵冷声道:“至少在黑沙领的土地上,意外不会再发生。”

    怀亚把剑收回鞘内他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意外?那位魔能枪的训练官也许有不同的见解,”普提莱放下烟斗,哈哈一笑:“给你个建议吧,没有头绪的子爵阁下。”

    坎比达眼神一动:“你知道些什么?”

    “别再查那个哈代军官跟大公、领主们的联系了,你们注定徒劳无功,”普提莱皱着眉试了试烟斗的温度,确定它燃烧得并不好:“不如找找他的生意下线,从黑市流出的报废魔能枪查起……”

    坎比达露出疑惑:“黑市?”

    “啊,轻视魔能枪的北地人,”普提莱嗤笑一声:“比起从皇国直接购买,魔能枪的训练才是最昂贵的,核芯的完好度、零部件的崭新度,与士兵操作魔能枪的熟练度恰成反比。”

    坎比达露出深思的神情。

    一旁的怀亚则一头雾水。

    “黑沙大公的魔能枪部队很熟练,齐射时的准头也很好,”普提莱看了坎比达一眼,弹了弹烟斗的金属杆,“按照我的经验,除非伦巴大公肯裁掉他一半的骑士和重骑兵,每月拨出大量金币来支持魔能枪训练,否则三年的时间绝对练不出这样的部队。”

    坎比达若有所思:“他必须要找到足够的经济来源,以大量训练来维持这样一支部队,才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幸好只有三年,也只有一个训练官,”普提莱添了点烟草,嘲讽道:“再过三年,那些部队大概就连‘转身,向大公所在处击发’这样的命令也能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吧?”

    坎比达没有理会普提莱的讽刺,他继续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他必须找到黑市的门路,比如用已经报废掉、按照协议本该销毁处理的魔能枪,来换取金钱、耗损的部件、永世油,甚至贿赂前往皇国购入魔能核芯的采买官。”

    普提莱耸耸肩,再次点燃烟斗:“我担保,他的黑市接头人对他的了解,可比那群大头兵们多得多。”

    坎比达呼出一口气,随即追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他背后的幕后黑手兼金主,直接给予他资金支持呢?”

    “要是这样,你们早就查到他跟其他势力往来的线索了,还用得着拖到现在?”普提莱不屑地道。

    坎比达脸色一红他这几天已经被这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以至于连基本的判断力都受到了影响。

    怀亚皱着眉……他不太理解两人的对话。

    沉默。

    “普提莱勋爵,‘暗室’提供过你的情报,”想通了什么的坎比达子爵缓缓开口:“我开始相信他们的话了。”

    “噢?真是荣幸啊,”普提莱满脸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烟草:“暗室是怎么说我的?”

    “他们只有你离开宫廷之前的情报,但已经够有意思了,”坎比达的眼里露出浓厚的兴趣:

    “普提莱尼曼,宫墙内的织网之人,不动声色的谋划者。”

    怀亚露出惊疑的目光,看向普提莱。

    这个家伙……

    “哈,”普提莱转头一笑:“红女巫的手下们真是看得起我!”

    “不,我反倒觉得,”坎比达一脸深思的神色:“他们的情报该更新了。”

    “宫墙里的人也许擅长察言观色,出谋划策,”坎比达子爵弯起嘴角,重新戴上手套:“但有些智慧,必须在经验和见识中沉淀。”

    普提莱从鼻腔里发出两个颤音,顺便喷出一道烟雾。

    “顺便一句,普提莱尼曼勋爵,星辰的前子爵阁下,”坎比达站起身来,笑容可掬:“战场上那个反向冲击的决定,既勇敢又果断。”

    很好。

    普提莱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泰尔斯和拉蒙。

    比起你来,现在他们更喜欢我了。

第61章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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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余光里,瑟琳娜尖啸着,化身可怕的真型!

    “你还想跑到哪里去?”瑟琳娜张着黑洞般的双眼,赤色骨翼展开,撕破披风,扇动着腾飞半空,嘶哑而粗鲁地吼叫着:

    “短生种的小鬼!”

    但罗尔夫眼色坚毅,踏着狂风直扑血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要拖住这怪物。

    这是那男孩的计划。

    泰尔斯向着左边的一棵大树下飞去。

    那棵在刚刚的姐妹战争中,被撞断的桦树。

    旁边的地上,趴着一个人事不省的身影。

    瑟琳娜突然脸色一变,意识到泰尔斯要做什么了。

    但下一刻,弑父者的背后风声呼啸。

    瑟琳娜下意识地回身一爪。

    “锵!”

    猛烈的金属撞击声!

    来袭的不是罗尔夫。

    而是握在罗尔夫手上的一根钢索。

    措手不及的瑟琳娜一个皱眉,就被突袭而来的钢索,死死地缠住手臂。

    “啊”瑟琳娜疯狂地嘶吼着,被狂风带着的钢索,向后拖去。

    她撕扯着钢索,却在火花四溅中徒劳无功。

    钢索的另一端,罗尔夫咬着牙飞翔在半空。

    他的双腿膝盖下,两片粗糙的钢制义肢已经不翼而飞。

    那条钢索,是罗尔夫用来固定两条义肢的装备,坚韧无比。

    决不让你过去随风之鬼眼神坚毅。

    泰尔斯反绑着双手落在雪地上,狼狈地向前翻滚了两圈。

    那股波动散去。

    一阵疲惫感袭来。

    浑身上下都在酸痛,有些关节甚至有着撕裂的疼痛感。

    泰尔斯隐约明白,这是因为他目前的身体素质,完全跟不上刚刚借着风力的平衡动作。

    但他依然挣扎着,背着双手,蠕动着爬到那个人的身前。

    那是他计划的关键点。

    科特琳娜科里昂。

    奄奄一息的夜幕女王。

    “咚!”

    穿越者一头撞上科特琳娜的俏脸!

    把后者从昏厥中撞得稍稍清醒。

    他盯着科特琳娜涣散的眼神,吐出两个词。

    “咬我。”

    四肢尽断仅剩躯干、重伤难继的科特琳娜,艰难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疑惑。

    只听穿越者冷冷道:

    “吸血。”

    然而丧失信心的夜幕女王,只是看了看场中的局势,便无力而苦涩地摇摇头:“没用的。”

    “我的伤势太重了。”

    “你快走吧。”

    “也许逃得掉。”

    科特琳娜认命般地低下头,闭上紫色的眼睛。

    另一边,罗尔夫还在利用钢索,一边保持与瑟琳娜的距离,一边吃力地与她周旋。

    泰尔斯狠狠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

    居然还是女王?

    此时,罗尔夫的痛哼声,远远传来。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泰尔斯做出了决定。

    “瑟琳娜不是说了吗,”被反绑着双手的穿越者,舔了舔舌尖,紧紧皱眉:“我的血。”

    “比较补。”

    下一刻,泰尔斯闭上眼,上下齿咬紧舌尖,把下巴狠狠地磕在雪地上!

    他听见小小的“噗哧”一声。

    然后,一股剧痛,从舌尖传导而来!

    泰尔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咬舌头的感觉……

    好痛啊啊啊啊啊!

    但泰尔斯还是流着哀伤的眼泪,挣扎着站起来。

    他毫不迟疑,义无反顾地扑倒在科特琳娜的身旁。

    然后。

    在科里昂家主、哭泣者、夜幕女王,科特琳娜凡科里昂震惊的眼神下。

    泰尔斯狠狠一口,亲上科特琳娜的嘴唇!

    科特琳娜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直到泰尔斯怒目圆睁地,把包含着满满鲜血的舌尖,伸进她的口腔。

    一秒过去。

    科特琳娜浑身一颤!

    这是……

    这种血液的味道……

    “呜呜!”罗尔夫口齿不清的闷哼再次传来!

    泰尔斯皱着眉,面对面地盯着科特琳娜那对难以置信的眼神。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上道?

    她的姐姐,瑟琳娜明明是激动沉醉,细细品味,一脸吸粉的表情啊。

    难道她不喜

    但他没有想完。

    因为下一刻,科特琳娜就挣扎着残躯,露出饥渴而嗜血的可怕眼神。

    只有躯干的紫瞳血族,猛地翻过身,将七岁的小孩,狠狠压在身下!

    “咚!”

    夜幕女王狂野地向前一顶。

    紧紧地咬住泰尔斯的嘴。

    疯狂地吸吮他的鲜血!

    痛。

    剧痛,从泰尔斯的舌头传来。

    泰尔斯再一次疼出了眼泪。

    “呜呜……”

    他不顾一切地猛地甩头,迫使着科特琳娜松开他的嘴巴。

    泰尔斯流着眼泪,激烈地喘息着。

    我错了。

    这个……绝对比她姐姐还要疯狂!

    泰尔斯抬起头,蹙眉看着压在自己身上,因被打扰了进食而满面凶光的科特琳娜。

    下一秒,仿佛情急的恋人,泰尔斯焦急地伸头,裸露出脖子上的皮肤。

    他不顾一切地对着科特琳娜道:

    “快,脖子!”

    “快点!”

    科特琳娜露出渴望的眼神。

    她狠狠低头,用牙齿撕扯开泰尔斯肩部的领子!

    “喂!你……”

    泰尔斯的话还没说完,科特琳娜就獠牙怒张,狠狠地咬上他的脖子!

    开始吸他的血。

    疼痛感、吮吸感、眩晕、麻痒、快感,一瞬间全部袭上泰尔斯的心头。

    泰尔斯流着痛苦的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在他身上施暴的科特琳娜,无力而苦涩地,把他的话说完:

    “可不可以……”

    “轻一点……”

    狂风之中,瑟琳娜抓住一棵树,终于站稳了脚跟。

    该死的虫子。

    玩儿得够久了。

    下一秒,她狰狞地抬头,狠狠地把握住钢索,猛地一扯!

    真型强化过的巨力发动。

    强弩之末的罗尔夫,被钢索上的巨力带动,势头一滞!

    他猛地撞上一棵旁边的桦树,无力地摔落雪地。

    罗尔夫艰难地爬起来,但失去义肢的他只能无力地靠着桦树。

    罗尔夫用异能再次呼入一口寒冷的空气,他双臂一伸,甩出两把袖剑。

    他再次腾空而起,迎上瑟琳娜。

    短兵相接。

    但罗尔夫只是一个照面,就被瑟琳娜轻巧地一爪抓过,以刁钻的角度点在他刺来的第一把袖剑上。

    罗尔夫剑上的力度尽消。

    “叮!”

    硬度完全比不上钢索的剑刃,寸寸碎裂。

    瑟琳娜的力度很巧妙,罗尔夫半空中的身形突然一滞,不得不先调整风力,卸去她的力度。

    然而只在刹那之间,瑟琳娜毫无表情地一伸长腿,重重踏在他的另一只手臂上。

    罗尔夫闷哼一声,向后飞退。

    他的手臂像是骨折了!

    下一刻,瑟琳娜满脸狰狞骨翼急扇,瞬间加速,向着罗尔夫极速逼近!

    利爪急袭。

    “铿!”

    她抓碎了罗尔夫最后的一把袖剑。

    失算了。

    罗尔夫失望地想:我根本挡不住她。

    他想起很久以前,气之魔能师跟他说过的话。

    “极境啊,我也算见过不少了,他们的战斗风格基本上都是……”彼时的艾希达缓缓道:

    “收发自如,精细入微,恰到好处,毫不拖沓”

    “极境们彼此间的战斗显得无聊而简单,快速而单调,但这种毫厘之间的可怕掌控,远远不是超阶那些胡乱耗费能量或力气的小屁孩,所能想象的。”

    “至于你的问题……如果你遇到了极境,”艾希达的蓝衣是如此鲜明,罗尔夫至今还记得他淡然无色的脸庞:

    “不要近身的话,倒是能用异能周旋一会儿。”

    但是艾希达随即抬起头,露出深思的表情:

    “只有一个例外。”

    “如果你遇到了黑剑……”

    罗尔夫回想起,那时的艾希达轻巧地笑了一下:“记得提前写好遗书。”

    想起过去,罗尔夫在心底里叹出一口气。

    可恶啊……

    果然,极境和超阶,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的啊。

    连几分钟,也没能挡住。

    随风之鬼轻轻地闭上眼睛。

    到此为止了。

    至少,债务还清了。

    但下一刻,猛烈的风声和交手声,急急传来!

    直到最后一声:

    “噗嗤!”

    罗尔夫惊讶地睁眼。

    “该死”

    只见瑟琳娜捂着自己的左肩,骨翼扇动,惨叫着疯狂后退!

    一直到几米之外。

    几秒钟后。

    弑父者抬起头,用仇恨的眼神,看向对面的那个人。

    那个纯白色的,真型血族。

    “亲爱的姐姐。”

    冷艳的科特琳娜科里昂,冷冷站在她的对面。

    四肢完整有力,骨翼自如缩张。

    紫色双瞳,清冷凌厉。

    就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女王的左手怀里,睡着意识模糊,呻吟喘息的泰尔斯。

    瑟琳娜狰狞而愤懑地看着她的妹妹,发出不甘的嘶吼。

    只见夜幕女王向前一步,把刚刚扯落的、瑟琳娜血淋淋的左臂,随手扔在雪地上,脸上随即化出厉色:

    “第二回合。”

    终结塔,锋刃谷,地下密室。

    邵抚摸着自己花白的长须,缓步踏进来。

    他点亮房间角落的不灭灯。

    这是个奇怪的圆形房间。

    完全没有任何物具。

    只有厚厚的石墙。

    石墙上,尽是各色的划痕,有深有浅,长短不一。

    像是胡乱划出来的一样。

    邵转过身,看向房间的另一边。

    那是一个蜷缩着的身影,在房间的角落里不住颤抖着。

    邵看了那个人一会,缓缓叹息:“更严重了?”

    那个身影不断地打着寒颤,半天才蹦出一句话:“它在……吞噬我……”

    邵脸色凝重:“吞噬?你是说,腐蚀你的身体?”

    那个身影颤抖着,抬头惨笑:

    “不止。”

    “这种力量……”

    “简直像是要在我身上……”

    “活过来了……”

    邵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那个身影继续颤抖着,仿佛看见最深层的恐惧:“它有自己的意识,像心底的恶魔一样,在催促我,威胁我,恐吓我……”

    “去拼命。”

    “去战斗。”

    “去杀戮。”

    “不能停止……”

    “不能停止……”

    “直到我迎来死亡……”

    “或者死亡再次拒绝我……”

    “不能停止……”

    邵闭上眼睛,沉默了好半晌。

    等他再睁眼时,眼圈已经红了。

    邵,终结塔德高望重的远东传承者,缓缓地在那个身影身边盘腿坐下,眼里尽是哀伤:

    “也许,这个计划根本就是错的。”

    “连克拉苏那样的天才都……我们又怎么可能……”

    邵的话里充满了痛苦和沉重:

    “你们两个人……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去的。”

    然而那个身影只是寒声发笑:

    “不可能。”

    “我和贺拉斯……先不说他能否活下来……”

    “他,他后来打了那么多仗……杀过那么多人……”

    “如果当初去的是贺拉斯……”

    “您能想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那个身影蜷缩得更厉害了。

    邵紧紧握住自己的剑,心中尽是悔恨与伤痛,久久叹出一口气。

    那个身影看见邵的模样,竭尽全力,露出一个笑容:

    “老师,”

    “不必担心……”

    “我……撑得下去……”

    “直到完成我的使命……”

    “我可以的……”

    邵面容苦涩地伸出手,搭上那个身影的肩膀,不忍地道:

    “辛苦你了,孩子。”

    “承受这三十多年来……”

    “人间不该有的罪孽……”

第62章 我很荣幸

    英灵宫,西侧回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该死,我刚刚差点就连你一起捅了!”

    怀亚气喘吁吁地把他的单刃剑从最后一个敌人的尸体里拔出来,拍了拍自己似乎有些裂开的左侧伤口:“这奇怪的分组是怎么安排的?”

    这具尸体被翻开了,科恩卡拉比扬狼狈地从下面爬出来,他头皮发麻地看着怀亚的剑从他耳边抽出,翻了个白眼。

    “真是抱歉啊,我不比米兰达,也没有拉斐尔那么强,更没有身经百战的白刃卫队那么能打,”警戒官语气敷衍地说道:“所以需要你来帮忙……怀亚卡索侍从官阁下!”

    就在刚刚,科恩和怀亚才从几个黑沙领精锐的截击中脱身。

    “好吧,也许我该庆幸,”侍从官深吸一口气,道:“至少不用跟哑巴分在一起那家伙敏感得很,我盯着他的喉咙超过一秒,他就会注意到,那个眼神,好像我才是捏碎他喉咙的罪魁祸首……”

    科恩停下脚步,一脸不爽地看着怀亚。

    怀亚愣了一秒,才尴尬地耸耸肩:“额,对不起,忘了你才是正主。”

    “谢谢你的体谅。”科恩没好气地回答。

    怀亚看了看眼前的三具尸体,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叹息道:“勋爵大人猜得没错,他们派出的是小股的精锐,分散搜索如果王子殿下还跟我们在一起,现在大概早就暴露行踪,然后被无休止的骚扰拖得寸步难行。”

    “快走吧,”科恩喘了口气,听着东边隐约传来的打斗声:“这次算我们运气好,他们的增援收到了信号,却被另一边误导了方向不知道是白刃卫队还是我们的人。”

    他们往前走了大概几十秒,来到一处岔口。

    “还要继续吗,”怀亚指着一个方向,皱着眉头道:“我们已经……”

    科恩跟上怀亚的步伐,毫不犹豫超越了他:“只能继续往前,我们要为王子他们拉扯出空间。”

    怀亚看了科恩一眼,突然失笑,然后快步跟上。

    沉重的气氛里,警戒官目光在后者的单刃剑上一转,轻轻蹙眉:“你是夏蒂尔老师的学生,但用起剑来却像是邵师傅那边的人。”

    怀亚点了点头,眉头紧皱。

    “我知道老师跟我说过,我的终结之力很特别,连带着我的剑术也受到了影响。”

    警戒官扬了扬眉毛。

    只是特别么?

    “‘罪殇’一系的战斗风格都很凶险,很多时候,看起来就像是自杀。”科恩想起那个白衣的身影,淡淡地道。

    “但却是成就最高的一系,”怀亚沉着脸摇摇头:“许多有盛名的剑士或高手都出自那里。”

    科恩缓缓点头:“既然你刚刚毕业,怎么会选上侍从官?家世高还是剑术好?”

    “有很多比我厉害,出身也比我高贵的人选,”怀亚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但王子尚且年幼,他们需要能与王子共同成长,在将来为他臂膀的人刚刚出塔的新人干干净净,最适合这个差事。”

    “否则,卡索家族既不是系谱悠久的本地路多尔人贵族,也不是像你们卡拉比扬那样的尊贵帝国遗脉,在四代以前只是小小的地方乡绅换在一百年前,我们甚至连乡绅都做不了,别说侍从官了。”

    科恩了然地点点头。

    也正因如此科恩默默地道:国王才放心让你们担任侍从官。

    “所以,出生在十三望族里,是什么感觉?”怀亚突然转头问道:“并非每人背后都有个传承千年的家族。”

    科恩表情一僵。

    “千年的家族?”科恩怔住了,随即陷入深思。

    那扇黝黑神秘的禁门,那些大大小小的古堡……

    “你拥有很多,却背负更多,无法卸下,”科恩脸色微黯:“就是这种感觉。”

    怀亚看着他的表情,耸了耸肩。

    “敕封伯爵的继承人,愿意屈尊降贵,到王都做一个小小的警戒官,”侍从官摇摇头:“这可不常见?”

    这算什么。

    科恩在心里鄙夷道:在刃牙沙丘的时候,俺还在呸呸,西部土话说顺口了我还在荒漠里跟兽人掰过手腕呢。

    “我家老头子说了,时代在改变,学会适应不是坏事,”科恩耸了耸肩:“卡拉比扬伯爵被直接任命为情报总管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一个敕封伯爵继承人去干警戒官,就当是为了锻炼吧看看王国是怎么运作的。”

    “确实不是坏事,”怀亚耸耸肩,“所以,我们卡索和卡拉比扬,才有机会在这里并肩作战,不是么。”

    科恩轻轻一笑:“记得把这个故事告诉你的孙子们。”

    “正是,”怀亚摊开手,摇头失笑:“‘你们的祖父曾经在龙霄城,和未来的王国敕封伯爵一起冒险,为未来的至高国王出生入死……’”

    下一刻,两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锵!”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掣剑出鞘,膝盖微弯,脚步拉开,紧张地看向对面的台阶。

    一个着甲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只见“火炙骑士”图勒哈,一步一步,缓缓地从台阶上走下来,神情严肃地望着他们。

    警戒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叹自己的“幸运”。

    怀亚眯起眼睛,心中忐忑。

    “来吧,大块头,我可没忘记牢房里那一下,”警戒官咬紧牙齿,摆出一个起手剑式:“还债的时候到了。”

    他们的面前,图勒哈面无表情地按上自己那把黄金色马刀。

    “又是他,”怀亚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图勒哈,想起牢房里的那一幕,凝重地对科恩道:

    “确定要打?”

    现在逃走,也许还有机会甩掉他。

    “没有别的选择了,”科恩眉头一皱:“尽我们所能。”

    怀亚深吸一口气,举起单刃剑,摇摇头:“那好吧。”

    图勒哈弯起一边的嘴角,如小山般缓步向他们走来。

    “你们几乎派出了所有人,”图勒哈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打斗声,眼神犀利地道:“甚至分散了人手,不惜代价地用截击对抗我们的截击。”

    “应该不是要刺杀大公。”

    “陨星者在哪?”他低声开口,声若沉雷。

    科恩两人皱起眉头。

    “你们的王子又在哪儿?”

    科恩和怀亚双双一愣。

    “你似乎很关注王子殿下啊。”怀亚冷哼一声。

    图勒哈眯起眼睛。

    “我能感觉到,”火炙骑士似乎很轻松,火炙骑士缓缓抽出他的马刀,让科恩两人越发紧张:“你们的人很分散,几乎是个半圆,逐步向英雄大厅逼近。”

    科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真糟糕。

    这家伙,是用什么感觉到的?

    “你们不是为了突破,而是充当斥候和哨探,”图勒哈冷酷地道:“来掩藏某些人的位置,掩盖他的意图,不是么。”

    科恩和怀亚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犹疑。

    “坎比达认为,那个中年勋爵和陨星者是威胁最大的存在,”他轻轻挥舞自己的马刀:“但自从在雪地里相遇之后,看着他面对尼寇莱的眼神,我就有种直觉。”

    图勒哈凝重地道:“那个看似无害的王子,才是最危险的。”

    “你们的王子,他在哪儿?”图勒哈脸色一变,继续逼问:“打算做什么?”

    科恩两人一言不发,只是紧张地思考着等会的应对。

    但下一刻,图勒哈就踩动脚步,挥刀进击!

    神经紧绷的怀亚心中一震,单刃剑立刻出手,直取图勒哈的面部。

    科恩脸色一变。

    “不!”警戒官怒喝一声,用力扯住怀亚的左臂,将他拉退。

    怀亚的单刃剑与图勒哈的黄金马刀凌空相遇!

    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上升。

    “滋!”

    诡异的滋滋声再次响起。

    “当啷!”

    金属落地的清脆声。

    怀亚被警戒官拉退了整整五步,直到坐倒在地上。

    但他已经无暇估计科恩了。

    怀亚呆愣地看着手上的单刃剑:前端的剑刃已经折断,断口平整,剑刃发红,隐隐散发着高温。

    就像被瞬间熔断一样。

    断刃在地上不断晃动。

    而他们的对面,图勒哈毫不意外地轻哼一声,随手甩了甩手上的黄金马刀,在空气里溅出奇怪的火星。

    科恩和怀亚头皮发麻地看着火炙骑士举起他的刀,毫无阻碍地刺进身旁的墙面。

    他缓缓挥动手臂,马刀划过墙面,所到之处火星四溅,只留下焦黑的痕迹。

    随着滋滋声响起,空气里传来难闻的炙烤味。

    “自从失去了它对应的猎物,这把刀的重要性大大降低。”图勒哈把他的刀从墙里抽了出来,像是从水里抽出来一样。

    他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两人:“但依然是有效的武器。”

    科恩扶着怀亚,惊愕地看着图勒哈手上的那把刀。

    那是……

    他想起了在家族的古堡里所读到的那本旧书。

    科恩又想起了图勒哈的绰号。

    那是……

    “这只是警告,”图勒哈神情严肃:“我尊敬你们的精神,所以……”

    “我保证,会很快结束的。”

    “怎么会……”怀亚喃喃地看着自己武器上的断口,“这可是……塔里精炼的钢铁……”

    他又看了看图勒哈的马刀,无比惊疑:“那到底是什么武器?”

    居然能毫无阻碍,毫不费力地……斩断金属?

    科恩深吸了一口气。

    “传奇反魔武装,”科恩凝重地回答,死死盯着那把黄金色泽的马战用刀:

    “旭日军刀。”

    “号称能斩断一切的炽热锋刃,”科恩闻着空气中满满的炙烤味,感觉着升高的温度,咬紧牙齿:

    “又名:地狱之息。”

    怀亚微微一怔。

    “见识不错,”图勒哈赞许地点点头,望着自己的武器:“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是有温度的。”

    星辰一方的两人,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现在怎么办?”怀亚皱起眉头:“他的刀……”

    “是啊。”科恩咬紧了牙齿。

    他看着图勒哈举起旭日军刀,缓缓逼近。

    警戒官为难地而沉重地摇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面对一把能斩断几乎所有兵刃铠甲的武器……”

    “要怎么办?”

    英灵宫的另一个房间里。

    小滑头愣愣地靠墙发呆。

    泰尔斯则捏着拳头,不言不语。

    脚步声传来。

    星辰副使来到他们的身边。

    小滑头微微一惊,回过神来,求助也似地看向泰尔斯。

    王子对她点了点头。

    普提莱看着眼前的泰尔斯,以及他身后因回到了英灵宫而浑身不自在的小滑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们已经散开到位了,”普提莱听着周围隐约传来的打斗声,估算着他们的距离:

    “殿下,你们也该出发了。”

    泰尔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普提莱。

    “他们会活下来么?”他苦涩地道。

    普提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他。

    几秒后。

    “如您所说,”副使先生微微叹息:“您很清楚这场棋局的关键在哪里,要把最强的棋子摆上战场。”

    “您赢了,”普提莱淡淡地道:“我们就赢了。”

    “无论牺牲几何。”

    一时间,泰尔斯居然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低下头。

    “我,”泰尔斯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对不起。”

    “这本不是我的计划。”

    气氛很压抑,小滑头在一旁抿着嘴,心事重重。

    “我知道,殿下,”普提莱摇了摇头,面色如常:“我知道。”

    “我们不得已闯进城闸,这是个意外,在那里又被发现,是另一个意外。”

    “最终让我们不得不如此。”

    普提莱缓缓地蹲下。

    “但人生里最迷人的事情之一,”副使先生轻声叹息:“就是总有意外,来打断我们计划好的美梦。”

    普提莱的眼神飘远,似乎回忆着过去:“意外。”

    “我知道的,”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看着地砖,尽力把不必要的情绪都排出大脑:“只是,听着他们……”

    普提莱垂下眼睑,一动不动。

    “普提莱,对不起,”泰尔斯叹了一口气,终究放弃了继续说下去:“保重。”

    就在此时。

    “殿下。”

    副使先生忽然打断了泰尔斯。

    只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临行前,”普提莱垂着首,缓缓点头:“我想让您知道一件事。”

    “请不必为我觉得愧疚。”

    泰尔斯皱起眉头,看向副使。

    但普提莱的脸孔隐藏在昏暗里,他看不真切。

    泰尔斯莫名地觉得,此时的普提莱很不正常。

    “十二年前,我在埃克斯特和星辰的边境,和秘科合作负责外交司的情报收集,”普提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那一年的夏天,我曾经做出过一个决定。”

    泰尔斯越来越疑惑。

    “一个简单的决定,一个轻飘飘的提议。”

    他低沉地道,声音轻得像是落空的羽毛:“只需要我轻轻点头,那封关于埃克斯特的提议就会被传回国内……”

    泰尔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一股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

    十二年前。

    埃克斯特……

    普提莱略略停顿,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但那是个错误……”

    “不可饶恕的错误……”副使先生微微喘息:“北境由此迎来了灾难。”

    “战火延烧,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那个瞬间,泰尔斯心中剧震。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普提莱:

    “什么?”

    努恩王的声音,似乎重新回响在耳边。

    【那是来自你们星辰的刺客……】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

    普提莱抬起了头,途中微微颤抖。

    他的脸上满布着死寂灰暗的哀戚。

    “我曾经无数次向自己撒谎,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的错,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意外,只是一个刺客的愚蠢失误……”

    “我甚至学会了冷漠,学会了漠不关心,告诉自己:忘记过去。”

    “但那没有用,”副使神情灰暗,语气里似乎充满了绝望:“你所造就的罪孽,终会回到你的身上。”

    “无论你逃避与否。”

    泰尔斯看着这个男人的忏悔,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以,殿下,当我听见您说,您要阻止战争,想改变,想挽回,想做点什么的时候……”

    普提莱红着眼眶,神情哀戚而安详。

    “我真的很欣慰。”他轻声道,笑容苦涩。

    泰尔斯愣愣地回望着他:“普提莱……”

    普提莱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表情,目光闪动:“泰尔斯璨星。”

    听见他直呼自己的名字,泰尔斯微微一动。

    普提莱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坚定。

    下一秒,普提莱缓缓地按住自己的右胸,慢慢点头,语气肃穆。

    “与你共事。”

    “我很荣幸。”

    话音刚落,普提莱就果断地站起来,转身离去。

    留下怔然的泰尔斯。

    第二王子沉下了眉头,呼吸急促,思绪纷乱。

    房间里,只剩下小滑头不明所以的询问声。

    几分钟后。

    英雄大厅外,密密麻麻的黑沙领士兵组成严密的防线,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连墙壁里的莫名响动都不放过,有专人侦听。

    他们的举动甚至影响到了四位大公一方的人马,后者频频向他们看来。

    坎比达子爵沉着地听取着属下的层层回报,不时点头。

    终于,在一次回报过后,坎比达脸色微变。

    他犹豫了一秒,然后对自己的副手做了个手势,果断地转身离开。

    在一队士兵的陪同下,坎比达走过层层叠叠的严密防线,不时回应着属下的行礼,终于,他转过一个走廊。

    这个走廊里,两队黑沙领的士兵,押送着一个俘虏,来到坎比达的身前。

    坎比达皱起眉头。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这位芒顿城子爵淡淡地道:“我该感到意外吗?”

    “自投罗网的勋爵阁下?”

    坎比达的眼前,星辰使团的副使,普提莱尼曼勋爵被扣着双臂,神色沉静地抬起头,向他看来。

第63章 交锋时刻(上)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迈尔克一手按着墙壁,一手提着刀,痛苦地喘息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的肋间,一道划破衣袍的伤口正往外浸着鲜血。

    “相信我,父亲,”他的身前,克罗艾希一脸冷酷地抖掉剑上沾染的血迹,“我比过去二十年里的任何时刻,都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迈尔克咬紧了牙齿,按了按自己的伤口,眉头紧蹙。

    毕竟还是老了,也不再是一个白刃卫队了。

    刀法生疏,双手滞涩,身体总是慢半拍。

    而且没有趁手的武器装备……

    迈尔克缓缓地离开墙壁,叹了一口气。

    他反拿刀柄,用刀背护住小臂,横拦在身前,弯腰做出一个保守的反击式,沉声道:

    “你母亲不会想看到我们刀剑相向的。”

    女剑士脸色一变。

    克罗艾希的表情很复杂,也很微妙,似笑非笑,执剑的手微微颤抖。

    “难为你还记得她,”克罗艾希的声音里包裹着愠怒:“当然,对她而言,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就是一切……”

    “我们怎么能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呢?”

    话音刚落,克罗艾希直步上前,长剑如毒蛇般,毫不留情地破空刺来!

    迈尔克下意识地抬手,将剑尖格离头部。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父亲,也知道你很好强,但如果这是为了报复我……”迈尔克顶住克罗艾希的剑锋,咬牙道:“这不值得。”

    克罗艾希像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她冷哼一声,轻声道:“别太自大了,父亲,你还没那么重要。”

    下一刻,只见克罗艾希毫不迟疑地纵剑下削,直取迈尔克的大腿!

    迈尔克吃力地闪避开一步,却又在肋部迎来一次刺击。

    面部、大腿、肋间、手腕,克罗艾希的每一记攻势都像预知了下一次的进攻点一样,不断调动着迈尔克的动作,为下一次进攻的有效前奏,节省出剑的时间、力矩、角度。

    迈尔克知道,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对方预想的节奏里除非有出乎预料的变招,否则久守必失。

    果然,下一秒,克罗艾希的剑锋划破迈尔克的左肩,鲜血淋漓!

    迈尔克翻滚着避开下一剑,狼狈至极地退开五步之外。

    克罗艾希点了点头:可惜了。

    本来,下一剑能够毫不费力,直取咽喉。

    该说不愧是曾经的白刃卫队么?

    “那是为了什么?”

    只见迈尔克面目狰狞地沐浴在鲜血中,怒道:“为什么站在叛徒的一边,背弃你的君主,背弃北地人的信条?”

    克罗艾希冷冷地望着她的父亲,轻蔑地摇摇头。

    “我刚刚被大公阁下提拔为亲卫队长,”她轻声道:“当然要忠心竭力,恪尽职守。”

    迈尔克目光一凝。

    前国王从事官摇了摇头。

    “清醒点吧,”他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看向克罗艾希的眼神里尽是失望:“你以为这是他赏识你?所以忠心回报?”

    克罗艾希执剑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伦巴不会平白无故让一个小姑娘做他的亲卫队长,”只见迈尔克一字一句地道:“我在宫廷里太多年,太了解他们了他们看中的不是你的能力,只是你的身份和关系无论是我还是终结之塔。”

    克罗艾希的瞳孔慢慢缩小。

    沉默。

    “多谢提醒,父亲,”克罗艾希吐出一口气,轻轻咬牙,不忿地道:

    “就像过去一样。”

    迈尔克皱起眉头。

    “在他的手下,你只是一次事件里刚好用得上的奇货,一件可资利用的工具,一个可以榨取价值的人,”迈尔克的话音继续:“所谓亲卫队长,只是一个虚假的饵料而已。”

    女剑士拉开双腿,沉下腰部,严肃地将剑锋举到胸前。

    像是在面对最可怕的敌人。

    “别再沉沦下去了,克罗艾希,”迈尔克悲哀地摇了摇头:“你母亲肯定不想看见……”

    “别再提她了,”克罗艾希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不配。”

    迈尔克脸色一黯。

    但他随即抬起头来。

    “那阿黛尔夫人呢?”

    克罗艾希的表情变了。

    迈尔克的声音很平稳,很平静,却有一种别样的哀伤:“你母亲去世后,夫人她把你带在身边,抚养你,爱护你,视若己出……”

    克罗艾希低下头,把面孔隐藏在昏暗里,她的左手缓缓握上剑柄。

    “她出资送你去终结之塔,不是为了让你去给某个领主流血卖命,”迈尔克继续凄凉地道:“成为他们的工具而不自知……”

    话音未落,克罗艾希突然暴起,一剑斩来!

    “铛!”

    迈尔克左手按住刀背,硬生生地格住这一剑。

    他的面前,女剑士神情疯狂,双手握剑,比以往更加势大力沉!

    “阿黛尔?”

    “她是个好人,”克罗艾希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却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与女儿角力的迈尔克顿时心中一恸。

    迈尔克也咬紧了牙齿,双手开始颤抖。

    “所以她送你去终结之塔,是为了让你有自保之力,不必依赖着他人,不必受制于他人,能自由而幸福地活下去,”迈尔克痛苦地道:“远离……远离她自己所面对的黑暗与不幸。”

    出乎他的意料,克罗艾希听见了这句话,居然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那一刻,她的脸上出现了不知是嘲笑还是不屑的表情。

    “你从来没有变过,不是么,拜恩迈尔克?”

    只听克罗艾希平静而失望地道:“就像所有其他人一样。”

    迈尔克微微一怔:“什么?”

    下一刻,克罗艾希突然发动了终结之力,长剑突然一松!

    在迈尔克觉得长刀失去阻隔,去势难回的时候,克罗艾希的剑在他的刀上一绞,已经奇迹般绕回原位,直取他的咽喉。

    但就在此时,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从迈尔克的身后探出!

    不偏不倚地击在克罗艾希的剑脊上。

    “叮!”

    迈尔克只觉得耳边轻响,克罗艾希的剑锋偏过了他的左耳,传来丝丝凉意。

    那柄长剑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进击,直刺克罗艾希的手腕!

    克罗艾希立刻收剑,连退数步,避让开长剑的攻势。

    三人拉开了距离。

    迈尔克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你?”他艰难地问道。

    克罗艾希双目冒火,死死地看着新来的搅局者。

    来人挽了个剑花,轻声开口。

    “走吧,”米兰达亚伦德神色凝重地站在迈尔克的身侧:“你去帮助其他人敌人不多,但分布很广,试图阻拦我们。”

    米兰达死死地盯着克罗艾希:“让我来对付她。”

    克罗艾希冷笑一声。

    迈尔克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米兰达,神色挣扎:“我……”

    米兰达打断了他。

    “你下定不了决心,更无法与自己的女儿为敌,”她淡淡地道,眼神一直停留在克罗艾希的脸上:“在这里只会让场面变得更糟。”

    “那就让我来。”

    迈尔克怔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但克罗艾希没有半分要理会他的意思,只是盯着米兰达。

    最终,迈尔克沉痛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迈尔克的身影越来越远。

    米兰达轻轻向前一步。

    克罗艾希也向她走去。

    两位女剑士默默相对。

    “你变了很多,你们都是,”米兰达打破了沉默,她轻声呼唤着朋友的昵称:“艾希。”

    克罗艾希脸色微动。

    “你,还有拉斐尔。”

    克罗艾希静静地看着她的同期好友。

    “并非所有人都像科恩一样万年不变,”过了好一会儿,克罗艾希才露出笑容:“米拉。”

    米兰达摇了摇头。

    “你错了。”

    “科恩过去是很开朗乐观,”米兰达淡淡地道:“但远没有现在这么刻意和夸张,”

    克罗艾希神色一怔。

    只听米兰达继续低声道:“他也变了,试图用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来隐藏和否认一些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米兰达抬起眼睛。

    “而你呢,艾希?”亚伦德家的女孩肃穆地看着好友的眼睛:“你又在隐藏些什么,否认些什么?”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再向前一步,就是攻击范围了。

    克罗艾希没有回答。

    “或者我换个方式问,”米兰达表情平静:“你为伦巴效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告诉我什么‘荣誉’‘忠心’‘报答’‘野心’,”米兰达在对方开口之前,就果断的摇头道:“以我的了解,这些东西都不足以让你背叛朋友,背叛信念,背叛身为北地人的骄傲。”

    克罗艾希看着旧日好友,神色复杂。

    几秒后,埃克斯特女孩冷笑一声:“这可不是问问题的正确姿势。”

    米兰达挑起眉毛。

    她看了一眼对方的左手腕上面是被自己划出的伤口,缠着绷带。

    而自己的腹部,被克罗艾希击伤的地方也还在隐隐作痛。

    “很好,”米兰达轻笑一声,“那就让我们谈谈吧。”

    在克罗艾希的面前,米兰达脸色一肃,甩开长剑,眼露冷光:

    “用剑士的方法。”

    诡异的声传来。

    “恶魔的血肉,”卡斯兰皱着眉头,看着从地上奋力挣扎起来的拉斐尔,目光停留在他不懂涌动的双臂上:“果然一如传说,恢复得如此之快。”

    拉斐尔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甩了甩自己的双臂:“准备好下一轮了吗?”

    卡斯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一定不好受吧,孩子,”半晌,老头叹了一口气:“和那些不属于你的肢体共处一身,总是有代价的。”

    拉斐尔脸色一动。

    下一刻,年轻人突然暴起!

    锵。

    金属声响,长剑出鞘!

    速度之快,几乎难以反应。

    但卡斯兰根本没去动他的戮魂枪,任由它靠在墙上,冷冷地看着敌人的剑锋离他的面部越来越近。

    下一刻,老头突然头部一偏,身体一侧,向着一边闪过剑锋刺来的轨迹。

    拉斐尔在心中冷哼。

    那一刻,他体内的终结之力与那东西同时被激发,爆发出不同寻常的力度和速度!

    在寻常人察觉不到的间隙里,拉斐尔浑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痛苦地呻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也在那个瞬间,拉斐尔的身体速度和力量都提升到了极致,完成了不可能的变向,剑锋急转!

    务求赶在卡斯兰的闪避路径上,一举毙敌。

    这是他从天马乐章中得到的灵感逼出敌人闪避的路径,然后用他独特的终结之力与身体优势,在不可能变招的瞬间硬生生地转向,意想不到地斩杀敌人。

    简单,直接,往往也很有效。

    但下一秒,卡斯兰面无表情地轻轻甩动脚步,踢向了墙上的戮魂枪。

    戮魂枪一晃,随即滑落。

    在摔落的过程中,它以枪身三分之二处为轴心,慢慢旋转。

    拉斐尔却脸色大变!

    原因无他:戮魂枪的枪刃,正倒在他变向后的路径上!

    按照这个轨迹拉斐尔心中惊惧莫名:在击杀卡斯兰之前,冲势难停的他,就会被枪刃击中。

    那可是……

    戮魂啊。

    那个瞬间,拉斐尔已经发动的终结之力再度扭转回来,和体内的东西强行冲撞。

    拉斐尔痛苦地踏出两步,硬生生地刹住了身体变向的趋势。

    惯性折磨着他的骨骼,拉斐尔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枪刃划过他的一片衣袖。

    但卡斯兰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的胸前!

    拉斐尔知道这是生死关头,他体内的那东西前所未有地配合起来,不惜代价地爆发出能量。

    他的右手在诡异的声里膨胀了一圈,血管贲张,死死拦住卡斯兰的拳头。

    咚!

    但拉斐尔的脸色又变了卡斯兰的拳头轻飘飘的,毫无力道。

    果然,下一刻,卡斯兰单拳化掌,抓着拉斐尔的衣袖,把他朝着原来的方向,猛然一推!

    拉斐尔失去平衡,倒向一侧。

    让他惊骇莫名的是:卡斯兰把他推向了戮魂枪倒下的方向。

    枪尖正对着他。

    而拉斐尔已经毫无支撑,已经不可能闪避枪刃。

    戮魂枪的狰狞枪头越来越接近他的面部。

    那个瞬间,拉斐尔果断地松开了左手的长剑,左臂的血管贲张之余,更是变得深黑!

    他的左手瞬间回抽,一拳击在戮魂枪上。

    赶在枪刃划破他的鼻尖之前,把这凶名远传的武器击飞!

    扑通!

    拉斐尔倒在地上,痛苦地咳出又一口血,但他不敢停留,狼狈地向着后侧滚了两圈,避开卡斯兰的攻击范围。

    当啷!

    戮魂枪这才摔落地面,不住响动。

    金属声回荡在走廊里。

    卡斯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看到你的表情了你大概每时每刻都在痛楚中煎熬,感受着它们对你的排斥和否定。”

    冷汗淋漓的拉斐尔死死咬着牙,感受着体内那东西的暴动,一双手颤抖不已,痛入心扉。

    他的红眸盯着卡斯兰,表情难以置信。

    不可能。

    这一次,居然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吗?

    难道真如老师所说……

    卡斯兰伦巴是无法被正面击败的?

    “你自以为可以驾驭得了它们,以为它们对你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点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添加。”

    “但是……”

    “它就像永不平息的叛乱,”卡斯兰脸色黯然地继续道:“当你变得虚弱,当你开始妥协,它们就大举来袭,反噬自身。”

    卡斯兰抬起头,踢起地上的戮魂枪。

    他在自己的胸口上捶了两下,一边咳嗽着,声音嘶哑而哀伤:“我也试过……咳咳……我知道。”

    “当你抛弃纯粹的自身,向现实妥协,接受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卡斯兰痛苦地抬起头,“这就是后果。”

    “或迟或早,你会变成连自己也认不出来的非人模样。”

    老头看着拉斐尔在地上挣扎和呻吟,哀伤地道:“我替邵,替终结之塔向你道歉,孩子。”

    拉斐尔脸色一变。

    “向我道歉?”他默默咬紧牙齿。

    “自以为是的老头,”拉斐尔颤抖着,勉力抬起头,冷汗不已,却冷笑不止:“无知如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卡斯兰叹息着摇摇头。

    “我了解邵。”

    “他是个好人,总想着为他人背负错误,弥补过失,”卡斯兰黯然地看着他的对手,咳嗽了一声:“但很多时候,最残忍的决定都是由好人们做出来的。”

    拉斐尔神色怔然地看着老头。

    “放心,”卡斯兰缓过气,他拉起枪头,一步一步走近拉斐尔,语气里充满了歉意:“你很快就不用受罪了。”

    老头举起戮魂枪,对准了地上的拉斐尔。

    就在此时。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卡斯兰的身后传来。

    越来越近。

    “呼!”

    随之而来的是利刃破风声!

    卡斯兰神色沉着,他猛地回过头,长枪急扫!

    “砰!”长枪击打在一侧的墙壁上,碎石飞溅。

    卡斯兰皱起眉头:他没有集中敌人偷袭者早已仰头滑铲而来,避开戮魂枪的横扫半径,滑到他的身侧!

    身经百战的老头立刻脸色一肃,双腿迅速后撤,接连避开地上的两记刀光。

    敌人在逼退卡斯兰后没有继续进击,他半跪在在地上,缓缓地站起身来。

    拉斐尔看清了来人的样貌,瞪大了眼睛。

    卡斯兰也看见了来人,老头神色复杂,喉头耸动。

    来人甩了甩手上的刀。

    “一看你就没上过几次战场,”来人冷冷地对拉斐尔道,毫不客气的话语让人凭空不爽:“连怎么杀人都不懂。”

    “还有,不用谢。”

    拉斐尔叹了一口气,颤抖着撑住地面,站起身来。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秘科的年轻人不快地道。

    来人冷哼一声,转身面向卡斯兰。

    “滚吧,荒骨小子。”

    拉斐尔扬扬眉毛:显然,这家伙完全没有要“好好说话”的意愿。

    “陨星者”瑟瑞尼寇莱勋爵原本应该在宫门处挡住追兵的白刃卫队指挥官,孤傲地站在卡斯兰的面前,眼神中满是怒火与恨意。

    “现在开始,这是白刃卫队的内务。”

    卡斯兰和尼寇莱四目相对。

    一方复杂微妙,一方冷漠愤恨。

    都仿佛要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什么来。

    拉斐尔捡起自己的长剑,微微蹙眉:“你一个人能搞定他?这家伙很难……”

    “得了。”尼寇莱不耐烦地冷哼,打断了他。

    “一个六七十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破老头,”在拉斐尔奇异的表情下,陨星者不屑地道:“会输给他的人,大概都是些笨蛋吧。”(龙霄宫的某个角落,一位戴着斗篷的矮个子一边咬着鸡腿,一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听着对方刻意的挖苦,拉斐尔的眉头越皱越紧。

    卡斯兰看着他们的互动,露出一个苦笑。

    那小子。

    一如既往地欠揍啊。

    拉斐尔咳嗽了一声。

    “我猜,”他不动声色地提醒着尼寇莱,同时巧妙地还击:“年轻勇武的佩菲特大公,在跟年老力衰的努恩王决斗之前……”

    “也是这么想的。”

    尼寇莱回过头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杀人般的目光。

    “那好吧,”拉斐尔举起双手,退后两步,挑起眉毛:“你们聊,不打扰了。”

    秘科的年轻人消失在走廊的回转处。

    走廊里只剩下卡斯兰和尼寇莱。

    耳边传来隐约的打斗声。

    尼寇莱默默地回头看向卡斯兰。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最终无力地合紧。

    卡斯兰也在同一时刻欲言又止。

    白刃卫队的两任指挥官,就这样在奇怪而紧张的气氛里对峙着。

    终于,尼寇莱咬紧牙齿。

    “好久不见啊。”陨星者率先开口,声音里有着奋力压抑的怒意。

    他艰难地叫出一个多年未曾喊出的称呼:

    “头儿。”

    尼寇莱磨着牙齿,眼神复杂。

    二十年的时间里,从来只有别人这样叫他。

    都快忘了自己这样称呼别人的时候了。

    头儿。

    卡斯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

    “是啊。”

    “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卡斯兰温和地开口,同样叫出一个多年未有的称呼:“你迟到了,刺头。”

    尼寇莱的表情微微一动。

    他冷哼一声。

    “在宫门前耽搁了一会儿,”尼寇莱摇摇头,看着卡斯兰的眼神越发不善:

    “可惜,你不能再罚我跑圈了。”

    那个瞬间,卡斯兰看着眼前的尼寇莱,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过去。

    “宫门前?”老头微微一动。

    “你挡住了那些士兵,是么?”

    “你用了断魂之刃的那个能力……”卡斯兰微微叹息,带着深意,一语双关地道:“你知道,‘你逃不掉了’。”

    尼寇莱缓缓点头。

    “是啊,”陨星者脸色苍白,表情冷漠,同样用断魂的能力名称回应他:“‘你逃不掉了’。”

    尼寇莱踏前一步,面若寒冰:“‘撼地’,努恩陛下的前亲卫队长,白刃卫队的前指挥官。”

    “卡斯兰伦巴阁下。”

    两人又沉默了一秒。

    无言的悲哀袭上卡斯兰的心头。

    “刺头,”卡斯兰长叹一口气,表情孤寂而哀伤:“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尼寇莱冷冷地看着他。

    看着自己的前指挥官。

    “不。”

    陨星者简短而有力地道:

    “那是陛下才要做的事情。”

    卡斯兰眉头微蹙。

    “放心,头儿,”尼寇莱冰冷地道,眼神里混杂着沉痛与憎恶:“我这就送你去见他,”

第64章 交锋时刻(下)

    英灵宫,英雄大厅,四位大公面面相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有麻烦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看着查曼伦巴独自走出大厅,罗尼大公蹙起眉头:“大概是里斯班首相。”

    特卢迪达大公轻哼一声。

    他急促搓动的双手暴露了自己的心情,只见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的麻烦不是这个,”这位再造塔大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尖利而怪腔怪调,特卢迪达对着伦巴远去的背影努了努嘴:“你们懂的怎么选择?”

    他面色严肃地看着其他大公。

    罗尼叹了一口气,表情疑窦重重:“你们相信他的话吗?”

    “星辰人已经……不一样了?”

    罗尼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大公们没有说话。

    只有奥勒修大公站在火盆边上,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库里坤,我真的不知道,”这位络腮胡的大公面色忧虑:“但我想,有件事我们都很清楚。”

    三位大公都看向了他。

    雷比恩奥勒修抬起头来,缓缓踱步到他们跟前。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极为沉重。

    “在我们因为国王之死而动荡不堪的十年,十几年内,”这位威兰领大公的声音里饱含着莫名的力度:“星辰的役龄人口就会恢复到战前的水平,无论是农牧还是商贸,他们都会回复元气。”

    几位大公微微一动。

    “放在从前,也不过就是再打一架而已。”

    “但伦巴刚刚说的那些话……”奥勒修缓缓摇头,目光严肃:“你们都听见了。”

    特卢迪达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所以?”

    一旁传来了罗尼大公的轻哼,打断了他们。

    “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长发的罗尼大公瞥视着其他三人:“但似乎在伦巴说完他的故事之后,你们就把埃克斯特的骄傲和信条都忘记了,更把他弑君的事实抛诸脑后?”

    他轻轻摇头:“这可不是我们说好的。”

    许久未曾说话的莱科大公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请相信我,库里坤,相信我对埃克斯特的尊敬,”老大公抬起头来,他慢条斯理,却认真严肃地道:“但如果查曼伦巴所说的有百分之一是真的,我也不愿意冒险。”

    三位大公神色一紧。

    “惩罚伦巴,是为了维持埃克斯特的平衡与默契,确保我们各家的权利不受侵犯,”莱科淡淡地道:“但若有一日,埃克斯特不复强大,外敌可以轻易地撕开我们防线,踏足我们领土的时候……”

    他慢慢皱起眉头,交握的双手越来越紧。

    “我们辛苦守护和维持的家族,尽心延续与荣耀的血脉……”

    “竭力培养的后裔与子孙,费尽心思治理的领地……”

    “它们又会怎样呢?”

    所有大公都沉默了。

    特卢迪达轻哼一声:“你还指望着星辰人会像他们的帝国先祖一样,保留我们的权利和身份,让我们继续以领主之姿,统治这片土地?”

    罗尼没有说话。

    “反正不会是奥勒修,”奥勒修大公冷冷地补充道:“几百年前,托蒙德差点没把我们杀绝,然后就在奥勒修家族的土地与尸骨上,建立了星辰王国。”

    又一次的沉默。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必须做出决定。

    “这么说吧,我开始考虑伦巴的提议了,”特卢迪达回过身来,摊开手,挑了挑眉毛,试探性地道:“但在我考虑完之后万一,我是说万一的话……我不想找借口骗过你们,再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找伦巴达成协议,所以我把话说在前面了。”

    他晃了晃脑袋,看着其他三人:“你们怎么说?”

    “你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罗尼大公的目光越来越锋利,冷冷地道:“你把我们的共举国王置于何地?”

    “不晓得,但我敢肯定,他的灵魂跟身体不在一块儿,”特卢迪达耸耸肩,皱起眉头:

    “得了吧,你们必须承认,伦巴的提议很诱人。”

    罗尼不屑地看着他:“瓜分土地的部分,还是星辰的部分?”

    特卢迪达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都是。”

    莱科和奥勒修都紧紧抿着嘴,不答话。

    几秒后,奥勒修大公抬起头来,脸色肃穆:“我参加过那场战争,我也见过星辰人是怎么管理城池的但我从未像伦巴想得那么多。”

    “直到现在为止。”

    他的目光扫向其他人,无比凝重:“而威兰领和奥勒修家族,都太靠近星辰了。”

    虽然不比特卢迪达,但奥勒修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罗尼蹙紧眉头。

    莱科大公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很好,”老大公疲惫地道,他转向罗尼:“我理解你心里的想法,但我想,伦巴的存在,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里,甚至可以延后处理,但星辰的威胁……”

    “不守规矩的伦巴和日益强大的星辰王国,”莱科大公缓声道:“我们更愿意选择谁做对手?”

    三位大公都看着罗尼,眼神复杂。

    罗尼则死死地盯着长方桌后,壁炉上方的戮魂枪架。

    几秒后。

    “在此之前,你们得知道,”祈远城的库里坤罗尼大公终于缓缓开口,他眼神锐利地看向其他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选伦巴做国王的。”

    罗尼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可能。”

    “很好,”特卢迪达松了一口气也似地晃晃脑袋:“我也不会。”

    几位大公相互对视,交换着诡秘而微妙的情绪。

    几秒后,他们齐齐默契地笑出声来。

    但他们的笑声缓缓收住了。

    伦巴的脚步声从厅外缓缓传进来。

    “看来,你们的考虑有结果了。”查曼伦巴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四位大公齐齐转向黑沙大公。

    伦巴的脚步依然稳重,身姿依旧矫健,但脸上的沧桑唯有越发深重。

    “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该知道的吗?”莱科大公眯起眼睛。

    伦巴来到长方桌前,看着他的同僚们,缓缓点头。

    “是的。”

    “里斯班出乎了我的意料,”黑沙大公叹了一口气:“他的人已经开始进攻城闸了。”

    几位大公的脸色齐齐一紧。

    换了之前,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

    但是现在……

    “所以,”伦巴的眼神变得极度锐利:“我们必须现在就作出决定。”

    他冷冷地盯着四位大公,但这一次,他的气势前所未有地强大而迫人。

    “和我在这里两败俱伤,”伦巴咬紧牙齿:

    “还是和我一起,在龙霄城铸就你们新的基业,拯救埃克斯特?”

    沉默。

    比以往久得多的窒人沉默。

    大公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无数次。

    终于。

    莱科大公微微点头。

    “查曼,”老大公颤巍巍地转向伦巴,一双眸子里闪过睿智与警惕:“首先,你得明白一件事情。”

    伦巴眯起眼睛。

    其他大公们都冷冷地盯着伦巴。

    莱科大公缓缓地站起身来,踱步到大厅的中央。

    只见老大公慢慢地伸出手,把手掌侧举在胸前,淡淡地道:“这是为了埃克斯特。”

    “罗杰斯,莱科。”莱科大公淡淡道。

    伦巴看着莱科的眼神里,瞬间出现了一丝波动。

    但他的左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剑,这丝波动随即演化为坚定与酷烈。

    “当然。”查曼伦巴脸色肃穆,大步走上前来。

    “查曼伦巴。”

    黑沙大公伸出右手,一把扣住莱科大公的手掌。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为了埃克斯特。”

    随着两位大公的眼神相遇,两只紧扣的手掌在空中有力地晃动了一下。

    按照北地古礼,以掌誓缔结盟约。

    特卢迪达大公微微扬眉,走到两人之间:

    “帕修斯特卢迪达。”

    “为了龙霄城……”

    在其他人皱起了眉头。

    只见特卢迪达轻轻一笑,眨了眨眼睛,补充道:“……与埃克斯特。”

    他把手掌按上了前两者紧扣的双手。

    伦巴冷笑一声。

    奥勒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到特卢迪达的对面。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严肃。

    “雷比恩奥勒修。”

    “为了生存。”

    奥勒修简短而果断地朝其他人点点头,扣上自己的右掌,加入三者的掌誓。

    四位大公紧紧握着各自的手掌,齐齐向场中唯一剩下的人看来。

    罗尼大公抿着嘴唇,死死盯着地面。

    一秒。

    两秒。

    就在特卢迪达开始担心的时候,罗尼大公突然甩开披风,走到伦巴的身边,看向黑沙大公。

    伦巴则毫不退缩地回望他。

    罗尼把目光移走,扫视了其他人一眼。

    下一秒,祈远城大公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扣住四人的手掌。

    “库里坤罗尼。”

    他带着深意,轻声开口:

    “为了北地。”

    黑沙领,戒守城,再造塔,威兰领,祈远城。

    五位大公的盟约,就此达成。

    英雄大厅的上一层,一个偏僻的回廊里,黑沙领的士兵们紧紧守在周围,把中间的空地留给了指挥官和俘虏。

    “您知道,那次雪地里的谈话过后,我就很在意您副使先生,尼曼勋爵。”

    黑沙领的坎比达子爵,看着眼前作为俘虏的普提莱,叹了一口气:“我又托了些朋友调查您。”

    普提莱微微蹙眉:“那您又查出些什么来了?”

    坎比达子爵走近被绑缚的普提莱身前,微微一笑。

    “不少,”这位芒顿城的子爵的缓缓点头:“作为米迪尔王子的侍从官,您远远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普提莱眯起眼睛:“比如说?”

    “暗室的人对你们的那套体制不太了解,总是把你当做是米迪尔王子的仆人,”坎比达轻哼道:“对你离开宫廷之后,在外交司里的事情不甚关心。”

    “所以我着重调查了一下这段时间,你离开宫廷之后的行踪。”

    普提莱的脸色微微一动。

    “二十四年前的莱尔登……”坎比达淡淡地道。

    普提莱皱起眉头。

    但坎比达还在继续:

    “二十二年前的长吟城,十九年前的钢之城,十五年前的麒麟都,十四年前的黄金走廊,十二年前的断龙要塞,十年前的晶碧城,五年前的荒墟,”只听坎比达子爵微笑着数出一个个地名,愉快地道:

    “您去过的地方可真多啊。”

    普提莱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子爵,微微叹息。

    “外交司事务繁多。”他简短地道。

    坎比达耸了耸肩。

    “恐怕不只是事务繁多,”子爵走到他的身后,摇摇头:“要我提醒你吗?”

    普提莱没有说话。

    坎比达开始绕着他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开口。

    “二十四年前,翰布尔王室继承权之争,二十二年前,安伦佐的并地叛乱,十九年前,圣树廷与列王厅的世仇交战,十五年前,瑶王登基,十四年前,席卷周边的自由同盟内战,血色之年就不必多提了,还有十年前的鲛人袭船风波以及五年前的荒漠战争。”

    像刚刚一样,坎比达说出了好几个名词。

    子爵停在普提莱面前,也停下了叙述,好整以暇地看着普提莱的脸色。

    但普提莱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一语不发。

    “米迪尔王长子的侍从官,前外交司二等文官,前子爵阁下,普提莱尼曼勋爵。”坎比达缓缓吐出一口气,眯起眼睛:

    “似乎,战争在哪里,您就在哪里?”

    普提莱微微蹙眉:“是么?我都不记得了呢。”

    “或者……”坎比达子爵眼神蹊跷,话锋一转

    “您到了哪里,”坎比达翘起嘴角:“哪里就有战争?”

    普提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您可真有幽默感,”副使先生摇摇头,失笑道:“照您这么说,现在龙霄城的乱象,也是我来了的缘故?”

    坎比达的脸色变了。

    滴水不漏的家伙。

    “您看起来并不紧张?”子爵的语气转冷:“勋爵阁下。”

    普提莱挑起眉毛:“我应该紧张吗?”

    坎比达冷笑一声。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周围的装饰,把英灵宫粗犷而杂乱的风格一览无遗:“我知道,你兵分多路,是试图分散我们的注意,在复杂的宫廷里掩护关键的一步也许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普提莱眯起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而您应对得很好,坎比达子爵阁下,”副使先生无奈地道:“既没有轻易地被我们调动,也没有死板地固守,而是相应地派出少数精锐,用连续不断的袭扰,阻碍我们的接近。”

    坎比达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箭,射向普提莱。

    “通向英雄大厅的每一条路,上下六层,我们都有重兵把守,”坎比达的话语变得冰冷而果断:“英灵宫里的每一条密道,我们都知道,连窗户和望台也有人盯梢我知道你们有个会飞的异能者,相信我,我们的弓弩手会让窗外的他印象深刻。”

    坎比达冷冷地断言:

    “无论是尼寇莱还是谁,就算王国之怒到了这里,你们也根本接近不了大厅,无法对大公不利。”

    普提莱对视着他的双目,眼神里露出耐人寻味的深意:“真的吗?”

    坎比达皱起眉头。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仍旧这么自信?

    坎比达咬紧牙齿,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你为什么要自投罗网呢?”

    普提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不放心,”副使先生淡淡地道:“我要来作最后的确认尤其是这里。”

    坎比达心中一动:“确认什么?”

    普提莱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

    “确认你们不怕冷,也没有往里面运柴火。”

    坎比达脸色一变。

    普提莱微微一笑。

    下一秒,坎比达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猛地转过身,问着自己的一位属下:“英雄大厅的壁炉,还有通向顶层的烟囱都检查过了么?”

    普提莱眉毛一扬:“哦,您反应可真快。”

    坎比达的属下来到他的面前,皱起眉头:“我们都检查过了,为了防备刺客,英灵宫的烟囱里,每一层都有一道金属网格,正常人根本通不过。”

    他摇摇头:“如果他们试图从那里潜入大厅,就得破开至少六道网格,动静肯定会被我们侦……”

    那一刻,坎比达如遭雷击。

    “网格,正常人……通不过?”

    坎比达艰难地转向普提莱,脸色难看:“那个王子,那个男孩……”

    “他在哪?”

    英雄大厅里,五位大公紧扣手掌,望着彼此的眼睛,微微点头。

    “很好,”伦巴眼神坚定,看着其他四人:“作为我们精诚团结的第一步。”

    “是时候,去向我们的首相大人解释一下,国王之死的‘真相’了。”

    “从今天起,埃克斯特王国将翻开新的篇章。”

    四位大公神色一凛。

    就在此时。

    “咚!”大厅里突然传来古怪的响动。

    “该死,绳子不够长……”一个幼稚的声音响了起来:

    “最后一个了……给我过去……啊!”

    五位大公微微一惊。

    “铛!”一道古怪的撞击声。

    在五位大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方桌的另一侧,戮魂枪架下的那个大壁炉里,突然砸下了一个黑乎乎的圆球?

    大片的尘灰被激起。

    五位大公齐齐转过头,同时一怔。

    只见激扬的尘灰里,那个焦炭也似的小小圆球伸出四肢,猛地爬起来。

    在激烈的咳嗽声中,“圆球”死命挥舞着双手,一阵小跑,逃出壁炉的尘灰杀伤范围:“咳咳”

    那个“圆球”扑倒在长方桌的边缘,才堪堪逃离了尘灰的袭击。

    五位大公依然握着彼此的手掌,吃惊地看着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圆球”。

    它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从黑漆漆的脸上,一把拉掉一块黑布,露出白皙的下半张脸。

    它又咳了两声,才把那张黑布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黑乎乎的衣兜里。

    “啊,圣诞快呸呸呸你们好啊,”圆球抬起焦黑的头,抹开脸上焦炭一样的黑色,对着他们露出一口大白牙,“各位大公们,不好意思,烟囱有点窄。”

    五位大公缓缓松开彼此的手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小小的不速之客。

    伦巴的脸上有着压抑的愤怒,奥勒修无比震惊,特卢迪达若有所思,莱科紧皱眉头,罗尼则目光冰冷。

    “不介意我加入吧?”

    满面尘灰,黑得深不见底的男孩,向目瞪口呆的五位大公露出微笑,一边摸擦着脸上的炭灰,一边有样学样地伸出右手掌:

    “泰尔斯璨星。”

    “为了埃克斯特?”

第65章 艰巨

    听完了属下的回报,坎比达子爵深吸了一口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转过头,重新望向普提莱。

    “这是什么?”坎比达冷冷地道。

    普提莱动了动眉毛,没有说话。

    “你们究竟在想什么?”

    坎比达脸色难看,他大踏步走到对方身前,高出半个头的身高优势让他看起来威势十足,“做了这么多,就只是……”

    “就只是为了送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去见大公?”坎比达皱紧了眉头,眼神有如寒芒,锐利而冰冷。

    普提莱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十分想念怀里的烟斗和烟草,可惜,被绑缚的双手让他只能望烟兴叹。

    副使先生只得磨了磨牙齿,聊解烟瘾。

    “那您看来,此时的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普提莱扬起头,毫不紧张地看向对手:“不顾一切地拼死冲锋?铤而走险地实施刺杀?满城奔走地寻求援助?想方设法逃离危险?还是试图与你们握手言和?”

    他耸了耸肩,似乎这只是一场轻松的老友谈话。

    坎比达深吸了一口气,把精神松弛下来,抑制住对意外的惊愕与愤怒。

    凭着周到细致的筹谋与眼光广阔的远略,他以一介勋爵之身向上爬升,在黑沙领的一众本地封臣里赢得了如今的地位,成为大公的首席智囊。

    在大公的计划里,遇到了意外,任何人都可以慌张、愤怒、疯狂像个普通而典型的北地人那样。

    只有他不能。

    不能。

    为了他们心中的伟大未来。

    那个脱离了沉重枷锁,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念及此处,坎比达脸上的寒意稍解。

    “不可能。”子爵阁下的嘴里缓缓地冒出这个词。

    普提莱微微挑眉:“嗯?”

    坎比达摇了摇头。

    “你们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这又不是传奇小说。”

    “你们在耍什么鬼把戏?在指望什么?”坎比达子爵轻哼一声,脸上浮现诡异的微笑:“还是说那个男孩身上有什么?凯瑟尔王的信件?某位大公的承诺?强大的传奇反魔武装?特殊的炼金球?甚至黑兰女皇的敕令?或者干脆他就只是一个替身,用来引开注意?”

    普提莱放下了一边的眉毛,玩味地瞥了他一眼:“您似乎不肯相信呢。”

    坎比达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么说吧,子爵阁下,在你的眼里,”副使先生耸了耸肩:“我们双方的博弈该是怎样的呢?”

    “两军阵前的调兵遣将?筹码互换的政治谋略?甚至就是最简单直接的阴谋刺杀?”

    坎比达紧紧盯着普提莱的双目,却只能从里面找到无尽的深邃与祥和的平静。

    就像那些最老练的政客,最资深的间谍。

    子爵轻轻开口:“无论什么都好,哪怕把尼寇莱或者你自己送过去,也比把一个孩子送到五位大公面前要来得明智。”

    普提莱似乎被逗乐了:“他可不是一般人。”

    坎比达后退了一步,歪着头盯着普提莱。

    “也许在你们的复兴宫里,那个孩子能按照国王给好的剧本走,配合你们的演出,挣下早慧的名声,”坎比达轻啧了一声:“但在这里面对北地人,你们会后悔的。”

    普提莱抬起头,迎向坎比达戏谑的眼神。

    “也许在您看来,陨星者的不凡身手能冲杀敌阵乃至扭转战局,鄙人的一二谋略也足以闹得你们手忙脚乱。”

    “但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星辰人的副使慢悠悠地道:“这局棋的关键从来不是这些边边角角,细枝末节。”

    “决定胜负的一战,才刚刚开始。”

    很好。

    星辰的副使在背后搓了搓手指。

    他于心里默默地道:至少,这位子爵大人对我们的举动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在情报上,黑沙领和我们回到了同一个起点……

    他们再也没有办法通过事先的准备与隐秘的行动,一步步获取不可逆转的优势。

    从这一刻起。

    普提莱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张开。

    泰尔斯璨星,你将面临最公平,也是最残酷的决斗。

    你会怎么办呢?

    坎比达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冷冷地看着星辰人,好半晌才幽幽开口:“决定胜负的一战?”

    “而那个男孩有什么筹码呢?”

    子爵阁下轻声道:“你不了解大公阁下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不清楚他究竟是站在何处,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世界。”

    坎比达眯起眼睛,语气肃穆:“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苍白的。”

    普提莱没有说话,但他听完这句话后,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坎比达,嘴角微微翘起。

    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发出连续不断的笑声。

    坎比达子爵瞳孔微缩。

    普提莱的笑声还在继续。

    “你在笑,”坎比达淡淡地道:“你不认同?”

    笑声持续了好几秒,普提莱才深深吸入一口气,停下了肌肉的抽动,露出奇妙的表情。

    “我以为,即使是为人谋划,到了你我的层级,也该多多少少有些觉悟了才对,”他看着坎比达的脸色,微微摆首:

    “压倒性的力量?”

    普提莱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会说出这句话的人,大多是对力量一无所知的弱者,或者追寻力量而不得的可怜人。”

    坎比达的表情慢慢僵硬起来。

    普提莱轻挑眉毛,继续道:“正因他们从未了解力量,所以,他们只能用贫乏的想象和自欺的假设,去描绘他们从未获得之物,无限夸大力量的万能,来填补心中的空虚,开脱自己的失败。”

    “就像弱小的凡人,习惯了将他们从未见过的神灵,描述成无所不能的生命。”

    坎比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而,只有真正拥有力量,体会过力量的强者才知道。”普提莱眨了眨眼,举头看向天花板。

    “所谓压倒性的力量,”普提莱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露出少见的缅怀与痛惜之色:

    “从来就不存在。”

    坎比达若有所思,一动不动。

    几秒钟后。

    “不愧是曾经在龙吻学院待过的人,”子爵阁下轻声开口:“诡辩的口才真好。”

    普提莱微微一笑:“谢谢。”

    “他只是个孩子,”坎比达缓缓摇头,露出玩味的笑容:“有大公阁下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只是一个孩子,”普提莱很快回应了他,副使的眼里有着无限的光彩:“他是泰尔斯璨星。”

    坎比达嘲讽也似地笑了一声:“那里是最公平的战场,无论是帝室或是璨星的血脉,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帮助。”

    普提莱轻哼一声。

    “对,最公平的战场,”普提莱眯起眼睛,轻轻点头:“以拉萨坎比达。”

    “您为什么追随黑沙大公呢?”

    坎比达微微一怔。

    “是因为伦巴家族的血脉正统?是因为黑沙领的强大底蕴?是因为大公的地位使然?还是因为您碰巧出生在了黑沙领?”

    普提莱摇了摇头,闭上眼:“同理,子爵阁下。”

    “王者不以血脉为尊,”普提莱深吸一口气,缓缓睁眼:

    “那孩子最大的筹码,从来都不是他的血脉和出身。”

    沉默。

    两人四目相对,如剑刃相交。

    坎比达皱起眉头。

    该死。

    这家伙……

    一点口风都问不出来。

    坎比达悄然握紧了拳头。

    他们究竟对我们的计划和手段了解多少?

    不。

    坎比达心里忽然微微一动也不是全然没有。

    至少,看他的这副样子……

    他们根本不在乎大公的力量这很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他们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力量。

    因为……

    坎比达眼前一亮。

    他猛地扭过头,急急地对着身后的属下道:“传话给大公阁下!”

    普提莱微微蹙眉。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坎比达深吸一口气,竭力冷静地道:

    “而是利用其他大公们的恐惧……”

    “把他们变成我们的敌人!”

    普提莱的脸色微变。

    坎比达的属下领命而去。

    “真是印象深刻,”普提莱微微扬眉,言语中有着压不住的惊讶:“坎比达子爵。”

    坎比达回过头来,他脸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对手:“彼此彼此。”

    “尼曼勋爵。”

    五位大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直到他把脸上的黑灰清出一块看得清样貌的地方。

    尴尬。

    对此时此刻,这是泰尔斯唯一能找到的形容词。

    “有人能解释一下吗?”

    特卢迪达大公吹了声口哨,脸色微妙地看着泰尔斯,又转向几位大公,像是寻求帮助似的:“关于从英灵宫的壁炉里莫名其妙钻出来一个星辰王子的故事?”

    “如我所言,”罗尼大公侧着头,对伦巴冷哼道:“惊喜永远不会迟到。”

    伦巴面无表情地看着狼狈的泰尔斯,眼里充斥无尽寒意,几乎要漫溢出来了。

    顶着五位大公的目光,不知是因为烟囱还是因为紧张而呼吸窘迫的泰尔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冷静,冷静,泰尔斯。

    他捏紧了拳头。

    我已经来到了这里。

    最终的战场。

    他想起所有出发去为他引开注意,拉开空间的人。

    只要我赢了,他们就能活下来……尽可能多地活下来。

    泰尔斯心情沉重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大公。

    首先。

    要打开对话。

    “相信我,如果不是我们的伦巴大公,用重兵封锁了从城闸到这里的几乎每一条路,把你们诸位关在一个隔绝外界的小笼子里,”泰尔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让它听上去显得轻松惬意,同时尽力提醒着每一位大公他们的处境:

    “其实我更愿意衣冠整齐地,在会客室与诸位相见。”

    罗尼大公眯起眼睛,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奥勒修则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孩子,”罗尼轻声道:“但你来错了地方。”

    “你闯入的是英雄大厅,是埃克斯特五位大公庄严议事的场所。”

    他脸色一厉:“你侵犯的是北地人的尊严。”

    泰尔斯心里咯噔一下。

    气氛不太对。

    他皱起眉头,仔仔细细地回想小滑头、尼寇莱还有普提莱跟他说的那些话。

    “侵犯尊严?”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会比一位埃克斯特大公弑杀君王,践踏共治誓约更严重吗?”

    五位大公齐齐脸色一肃。

    几人对视一眼。

    “小心,孩子,”奥勒修冷哼一声,向着他怒目看来:“有时候,说错话可是会要命的。”

    泰尔斯轻笑了一声,硬挺着脖子。

    五位大公的眼神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来自伦巴和罗尼两人的。

    “我不知道各位是否已经知晓此事,但努恩陛下确已不幸身故。”泰尔斯竭力攥紧拳头,以防自己的呼吸超过上限,使得声音发抖。

    “但我就在那儿,亲眼所见。”泰尔斯斩钉截铁地道。

    特卢迪达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泰尔斯小心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而那个事发之后才蹊跷赶来,操纵了从灾祸入侵到刺杀君主的幕后黑手,”第二王子咬紧牙齿,甩出下一句话:“就站在你们中间,试图说服你们,为他遮掩罪行,收拾残局,与其同流合污。”

    泰尔斯踏前一步,神色凝重地看着伦巴。

    “查曼伦巴,”他严肃地道:“你们真的想与这个弑君者为伍吗?”

    “即使他打破了你们的铁律?”

    “成为大公里最不安定的因素?”

    一秒过去了。

    两秒。

    三秒。

    出乎泰尔斯的意料,几位大公只是神色古怪地看了伦巴一眼。

    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泰尔斯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妙。

    莱科大公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蹙眉转向伦巴:“这是你演出的一部分吗,查曼?”

    伦巴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冰冷面容。

    “不,这是意外。”他冷冷道,目光从未离开过泰尔斯。

    心中忐忑的泰尔斯向伦巴看去,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了?

    不。

    泰尔斯告诉自己:他得主动一些,试探对手。

    “嘿,查曼,我费尽辛苦赶来这里,”第二王子用力挤出一个笑容,用见老熟人的口吻说道:“不请我喝一杯吗,老朋友?”

    泰尔斯扬扬眉毛:“你在要塞前提出要和我结盟的时候,不是还欠了我一杯黑麦酒吗?”

    四位大公的眼神或明或暗地转向伦巴。

    伦巴冷哼一声。

    “当然,我为你准备好了酒杯。”黑沙大公平静地轻声道。

    泰尔斯露出疑惑的神色。

    下一刻,伦巴眼神一厉,然后陡然提高了音量:“卫兵,进来两个人。”

    话音落下。

    泰尔斯脸色一凝。

    厅外传来了一声询问:“莱科大公?”

    “照查曼说的做吧,”秃头的老大公呼出一口气,摇摇头,看着泰尔斯的眼神尽是戏谑:“送我们的一位客人出去。”

    泰尔斯脸色大变!

    搞什么?

    连对话都没法打开?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等一等!”

    第二王子急急地举起双手,向着其他四位大公道:

    “至少听我说完,关于弑君者,关于他想裹挟着埃克斯特,壮大自身……”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他被打断了。

    “哦,弑君者查曼伦巴啊,”特卢迪达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听说过,努恩王死得有些可惜。”

    “谢谢你,我们知道了。”

    “星辰的殿下。”

    那一刻,泰尔斯心头一凉。

    怎么了?

    他们大公们,为什么?

    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

    其他大公们都脸色微妙,仿佛毫不意外。

    奥勒修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逼人。

    莱科大公眼神空洞地望着地砖,似乎毫不在意。

    特卢迪达的笑容宛如毒药,令人心寒。

    就连初次见面时仗义执言的罗尼也只是面无表情。

    唯有伦巴对他露出人的冷笑,就像胜券在握的赌徒。

    厅外传来了卫兵的脚步声。

    那一秒里,泰尔斯脸色苍白地咽了一口唾沫。

    不。

    不,他们不该是这个反应。

    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们刚刚的那些话,什么“为了埃克斯特”,并不是普通的话语。

    大公们和伦巴,已经达成了协议。

    伦巴究竟跟大公们说了些什么?

    利诱?承诺?威胁?共谋?

    甚至能让他们罔顾弑君的大罪,不顾埃克斯特的传统与稳定?

    让他们对伦巴拥兵逼宫的举动视而不见,选择跟一个危险的凶手同谋共舟?

    厅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来押送他出去的人。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公们他们依然在淡淡冷笑。

    仿佛此时此刻,目瞪口呆的泰尔斯只是一个小丑。

    那一刻,站在英雄大厅里的泰尔斯突然意识到,他要面对的任务是何等艰巨。

第66章 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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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瑞勉强咬着嘴里的木片,感受身体在寒冷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中不住颤抖。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却仍能感受到双手双腿被死死拴在木桩上的疼痛感,他的胸口和腹肌不断摩擦着木桩,似乎这样就能抵御一些寒冷。

    雪花落下,背部的鲜血缓缓流下。

    疼痛一阵阵地来袭,火辣辣地提醒着瑟瑞目前的伤情。

    但这都不算什么。

    最让瑟瑞难以忍受的,是他正被绑在木桩上,被无数人围观的屈辱他能体会到背后站得整整齐齐的队列里射来的一道道目光,尽管那都是他的同伴。

    空旷的雪地上,肤色白里透红的以赛亚脸色难看地站在队列的最前列,跟其他人一起死死瞪着木桩草,死娘娘腔,看什么看。

    拜恩和那个少爷兵缩在中排,低声私语着什么,不时向这边看来妈的,他们俩一定有奸情,比如互操**那种。

    大嘴蒙蒂从左侧探出头来,张着一口大黄牙,焦急地向瑟瑞打着眼色瑟瑞知道蒙蒂的意思,要他开口服软。

    但是……

    瑟瑞心中一紧,想起他这几天的遭遇,不禁捏紧了颤抖的拳头。

    开什么玩笑!

    奄奄一息的瑟瑞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牙齿下的木片咬得更紧了。

    干燥的舌头不小心擦过嘴里的木片,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唰”声,他似乎尝到了血的味道。

    “你们这帮蛆虫,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好好看着!”

    队列的后方,副指挥官,外号“不熄之火”的泰伦德背着他银黑色的不动弓,冷冷地抱着双臂,目光凌厉地扫过队列里的每一个人。

    人群中的大嘴蒙蒂一个激灵,站得更加端正。

    尽管他们在入选卫队之前就是优秀的战场老兵,但没人敢对泰伦德的命令稍有不敬,一个个肃颜正色,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绑缚着的瑟瑞。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缓缓地踏过队列,在离木桩不远的时候停下了。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来人的身上,其中不乏敬畏和紧张。

    “你还是不知悔改,是么?”

    那是“冰山”的声音。

    瑟瑞心中一动。

    他颇有不甘地抬起头来,向左侧看去。

    冰山这是大嘴蒙蒂他们给那个恶魔起的绰号这个高大健壮的壮年战士走到他的身侧,扭过头冷酷地盯着他。

    男人的头发上落满了霜雪,却丝毫不能动摇那股凶悍的气势。

    他的手里捏着一节长达数米的皮鞭,充满了不正常的暗红色,上面满是专门做出来的倒刺。

    “这是你们第一次作为指挥官,下派到前线带领征召兵作战虽然我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

    “但你,刺头,”冰山的目光向瑟瑞扫来,满脸嫌恶,他的嗓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冷冷响起:“今天我才知道,你简直是我二十多年里所带过最烂、最糟、最恶心、最混蛋、最没种的兵痞。”

    “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耻辱。”

    “让你去当征召兵的指挥官?简直丢尽了我们的脸。”

    那一刻,怒火和愤懑同时袭上瑟瑞的心头。

    “呸!”

    瑟瑞愤然抬头,一口吐掉了嘴里几乎被咬断的带血木片。

    “耻辱?丢脸?”

    “去你的,冰山,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瑟瑞高昂着头颅,带着压抑的怒意讥讽道:“今天的事情,不就是想找个由头再抽我一顿,然后把我赶出去么?”

    此话一出,队列里顿时一阵哗然!

    然后传来数之不尽的窃窃私语。

    “啊,小妞们可真有活力啊!”队列的左后方,教官多米尼克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笑眯眯地开口:“别担心,一会儿你们有的是时间讨论晚训跑多二十圈怎么样!”

    像是有人掐断了声音的传播似的,队列瞬间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速率不一的呼吸声。

    场中的注意力转移回到瑟瑞和冰山的身上。

    “怎么,”冰山的眼神一肃,冷冷地盯着瑟瑞,“你对我有意见?”

    瑟瑞看着地上带血的木片,咬紧牙齿,皱起眉头。

    “意见?”瑟瑞冷哼一声。

    冰山眯起眼睛。

    只见瑟瑞神色不善地看向冰山:“上了战场,你派给蒙蒂的是一队精锐狙击弩手,以赛亚在第一线的轻步兵冲锋队,卡洛斯有他的重剑步兵队,连‘慢吞吞的希瓦’都带着重骑兵在队列里着甲待命!”

    冰山冷哼一声。

    “而我,我是新兵里最强的那个人,比他们所有人都出色,我是卫队里最锋利的尖刀,最好的兵!”瑟瑞把下巴按在木桩上,不忿地喘息着,声音突然提高:“结果呢?”

    冰山冷冷地盯着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下一秒,瑟瑞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冰山!

    “结果,”瑟瑞满脸愤恨地看着冰山:“战争在即,你分配给我的,是那个最烂、最糟、最垃圾的小队辎重营的运输队!”

    “打压我?让我做他们的指挥官?”他的脸上是满满的不甘:“说实在的,伦巴指挥官,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还一直以为,至少白刃卫队是公正严明的呢。”

    冰山一言不发地看着瑟瑞,目光复杂。

    在泰伦德的冷酷眼神和多米尼克的不善笑容下,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之后,冰山冷哼一声。

    “所以,作为我‘最好的兵’,”冰山的话语里仿佛藏着一块多年的寒冰:“在遇袭的时候,你就把属下当作送死的诱饵,任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则躲在暗中伏击敌首。”

    瑟瑞咬紧了牙齿。

    “我能怎么办?”

    “靠着那些连剑都没挥过几次的废物,我能怎么办?”瑟瑞狠狠地扯了扯自己被绑缚的四肢,冷笑一声:“牺牲弱者咬住敌人,派出精锐击溃强敌这不是我们北地的经典战术吗?”

    “而靠着这个战术,我干掉了那个领头的兽人,最终保住了那车辎重,”他不甘示弱地道:“我打赢了,就这么简单。”

    旁观的泰伦德冷冷地哼了一声。

    冰山的眉毛在缓缓地抽动,仿佛有人在他的脸上割了一刀。

    “你还是不明白,”冰山的声音似乎很疲惫:“你到底在哪里犯了错。”

    瑟瑞摇了摇头,怒哼一声。

    “犯错?要我说,最大的错,”他咬牙切齿地道:“就是你塞了给我一堆没用的垃圾,指望着我就这么服软?”

    “呸!”瑟瑞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怎么样,我用手上的垃圾创造了奇迹!击退了整整二十个兽人!”

    “所以你只能没事找事,硬找我的茬儿,”瑟瑞倒在木桩上,冷哼道:“我早就看透你了,卡斯兰伦巴,你那副打压异己,虚伪至极的贵族嘴脸!”

    队列的最后方,多米尼克教官背着双手,低头叹出一口气。

    “听着,”冰山没有理会瑟瑞的出言不逊,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你的命令,你的小队只有四人存活,一人残疾。”

    “剩下的人都拒绝再回你的麾下。”

    “哦,那真是求之不得,”瑟瑞吐出了一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我也奉劝你一句:打仗可别指望他们。”

    冰山的表情越来越冷,目光沉重:“这就是你的答案?”

    “这是战场,总得有人死,”瑟瑞说到这里,冷笑着摇摇头:“接受不来现实的懦夫,或是战力跟不上的弱者,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冰山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神投射在雪地上,久久不移。

    场中回归了沉默。

    唯有寒风呼啸。

    直到瑟瑞冷哼着,再次开口:

    “而我告诉你,冰山,无论你想怎么整我,哪怕把我放在最烂的部队去送死,我也能活下来……”

    但他被打断了。

    “你犯下的最大错误,刺头!”

    冰山,这个强壮高大的男满面怒容,断然开口,高声道:“就是……”

    只见冰山缓缓地抬起头,拿着皮鞭的手一下一下地颤抖着,眼神里尽是怒火:“你不该吐掉那块木片的。”

    瑟瑞微微一怔,看向地上那块被他吐出来的木片。

    下一秒,冰山手上那根足足六米长的倒刺鞭,就瞬间动了起来!

    “呼!”

    风声凌厉。

    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恐怖的圆环!

    还没等瑟瑞反应过来,撕裂的剧痛,就从**的背上突然炸起!

    “啪!”

    刺耳的爆响。

    瑟瑞有种错觉,他背上的皮肤,在那一刻被生生撕开了。

    他痛得甚至无法思考。

    草!

    瑟瑞抱着木桩,疯狂地抖动着,他死死咬住牙齿,鲜血甚至从齿缝里渗出,却依旧忍不住从喉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死全家的冰山!

    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即便在寒冷的冬日里,他的额头也不住渗出汗水。

    多米尼克教官的声音在队列后响起:“第十九鞭!”

    队列里的数百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表情各异。

    瑟瑞几乎要把牙齿咬崩了。

    但他还是颤抖着,艰难地抬起头,不愿向冰山示弱。

    可瑟瑞抬头的瞬间,就微微一愣。

    只见一向冷漠严酷的冰山,他此刻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深深的沉痛和失望:“也许我也错了,错得太离谱。”

    冰山的语气悲哀而疲惫:“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抱有那么高的期望。”

    “瑟瑞尼寇莱,你这个蠢货。”

    趴在木桩上喘息着的瑟瑞怔住了。

    那个瞬间,他看见正值壮年的冰山紧紧皱着双眉,脸部的肌肉在寒风里微微颤抖,皱纹明显。

    “呼”

    下一秒,冰山再次抡动手上的鞭子,风声滚滚而来!

    但来袭的,不是记忆里那条长满倒刺的皮鞭。

    而是一道漆黑的狰狞枪刃!

    龙霄城,英灵宫,“陨星者”尼寇莱面对着敌人,轻轻地眯起眼睛。

    二十多年前的记忆飘然远去。

    戮魂枪刺破空气,直取陨星者的眼睛!

    “铛!”

    金属碰撞的锐响。

    断魂之刃从半途杀出,与枪头交错而过。

    枪头微微一震,以毫厘之差偏过尼寇莱的额头。

    锋利的枪刃甚至带走了他的一丝头发!

    但陨星者却连眼皮都未曾移动。

    似乎刚刚掠过他眼前的根本不是凶名赫赫的戮魂,只是一把破铜烂铁。

    戮魂枪刺空的瞬间,逃过一劫的尼寇莱猛踩双腿,急速前冲。

    “呼!”

    他身上的轻甲和衣袍掠过空气,刀刃跟随着脚步直线突进。

    随着陨星者的突进,敌人的形象在视野里慢慢放大!

    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白发苍苍的敌人!

    冰山。

    那个瞬间,尼寇莱的心中燃起无名的怒火。

    冰山!

    卡斯兰伦巴沉稳地回抽枪杆,右手捏上戮魂枪三分之一处,枪杆拖在身后,瞬间变成一段短枪,握剑也似地面对来袭的尼寇莱。

    两人越来越近,几乎触手可及。

    尼寇莱的刀光闪烁,直劈卡斯兰的脖颈!

    而卡斯兰的枪刃也直指尼寇莱的咽喉。

    刀锋和枪刃在空中交错而过。

    尼寇莱的断魂之刃突然一颤,在预定的轨迹里瞬间一沉。

    “叮!”随着一声轻响,刀锋蜻蜓点水一般轻触过枪头。

    卡斯兰脸色一变!

    他的戮魂枪上传来巨力,让他一时居然控制不住戮魂。

    枪刃向着一旁拐去,偏离了尼寇莱的咽喉。

    但陨星者刚刚格开枪头的刀锋,像是沉水的木头,仅仅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瞬间“上浮”,回到原定的轨道!

    继续劈向卡斯兰的脖颈。

    卡斯兰反应及时地扔开戮魂枪,早已伸出的左手,迎向尼寇莱执刀劈来的手腕,右手握拳轰向对方的胸膛。

    但在尼寇莱就要被卡斯兰擒拿住手腕的瞬间,他的脸色一寒,断魂之刃再次变向!

    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断魂之刃奇迹般地一转,在空中绕开一个弧度。

    尼寇莱的手腕也随之绕到了卡斯兰左手的后方,卡斯兰的手指堪堪擦过对手的手臂。

    拦截失败。

    直取卡斯兰的刀光却没有因为这次闪避而威胁稍减。

    恰恰相反,刀锋经过这次专转向,由劈变刺,直戳卡斯兰的面部!

    卡斯兰却依然面色不变。

    尽管他的攻击和防守两次无法奏效,尽管刀锋已经越过他手掌可及的范围,尽管他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

    卡斯兰反应极快地捞回右手,试图一拳击上断魂之刃的侧面,拦截或卸开攻击。

    可像前两次一样,尼寇莱的刀锋再度在瞬息间变向。

    折离卡斯兰的右拳,重新削向他的脑门。

    在一瞬之间,尼寇莱的刀锋划过了数十厘米的距离,却不可思议地在途中变化了七八次。

    卡斯兰几乎每次都及时地作出应对,却也几乎每次都失手。

    尼寇莱就像一条左摇右晃,却始终无法被抓住的泥鳅。

    陨星者心无旁骛地继续出刀。

    敌我之外,别无他物。

    在这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里,刀锋距离卡斯兰的额头已经不足数寸。

    卡斯兰和尼寇莱都知道,也许胜负即将在这里揭晓。

    下一秒,卡斯兰突然意想不到地发力前倾!

    “咚!”

    吓人的沉闷巨响。

    尼寇莱和卡斯兰胸膛对胸膛地撞在了一起!

    “咚!咚!咚!”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擒拿着彼此,在地上滚出了好几圈,肢体撞上地面的声响来来回回。

    陨星者的身躯显然不如卡斯兰厚重,但奇怪的是,一撞之下,两人却向着卡斯兰的方向滚动。

    就像卡斯兰吃不住力一样。

    “当啷!”

    缠斗中,断魂之刃从尼寇莱的手上飞出,刀锋直直没入墙壁,插在墙上兀自摇摆。

    另一侧,戮魂枪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终于,下一声闷响传来后,两人在地上倏然分开,向着相反的方向滚动数圈,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卡斯兰一按地板,半跪起身。

    尼寇莱甚至直接腹部用力,鱼跃翻起。

    从开始到结束,几秒钟的时间,尼寇莱只是斩出了一刀。

    卡斯兰也只是试图接下这一刀。

    但只有两位极境者知道其中的凶险: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人都可能在这短短的瞬息一刀里,付出不可逆转的代价。

    一时之间,走廊里只剩下两个战士急急的喘息声。

    卡斯兰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敲了敲胸膛。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从眉间到耳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断地渗着血。

    “嗯,不错,”老头淡淡地道:

    “至少,你割开了我三寸的头皮。”

    那个瞬间,尼寇莱像是恍惚间看见了过去。

    二十多年前的过去。

    那时的指挥官站在雪地里,也是这么说的:

    “嗯,不错。”

    那时的卡斯兰伦巴恐怖而可怕,几乎不可战胜。

    那时的卡斯兰晃动着颈关节,满脸的毫不在意,对还是白刃新兵,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尼寇莱,轻蔑地勾勾手指:

    “至少,你让我动用了两只手。”

    尼寇莱的拳头越捏越紧。

    卡斯兰年迈的嗓音传来。

    把尼寇莱的思绪拖回到现在。

    “那种瞬间发力的技巧真是可怕,”走廊里,老年的卡斯兰擦拭开侧脸的鲜血,试了试自己额头伤口,看着手上的鲜红皱起眉头:“真险,差一点就刀锋破骨,被你削开脑门了。”

    尼寇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差一点。

    “你的终结之力,越来越纯熟了,”卡斯兰呼出一口气,脸色不自然地敲了敲胸口:“还是没有找到它的出处或者起源?”

    听见这话,陨星者的眼神依旧可怕。

    但他还是出声了。

    “太忙,”尼寇莱冷冷地吐字道:“懒得找。”

    似乎惜字如金。

    但只有陨星者自己知道:在刚刚卡斯兰的一撞之下,他的胸膛到现在为止还剧痛不已,肺部闷痛,连呼吸都带着疼痛感,只能借着这段时间,不断用终结之力缓解着胸口的肌肉和骨骼。

    说话,对尼寇莱而言,无疑更是增加负荷的行为。

    而刚刚在地面上翻滚所留下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尼寇莱的右臂,也因为在跟卡斯兰地面缠斗中争夺断魂之刃而隐隐作痛,微微发麻。

    如果卡斯兰在这段时间暴起进攻,他根本无法做到全力应战。

    而面对卡斯兰,无法全力应战就代表着……

    尼寇莱闭上嘴巴,抓紧时间缓解着胸口,回复伤势。

    卡斯兰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刚刚尼寇莱一招之间,多次变向的神奇刀锋。

    出招的时刻留下力气和余地,用瞬间变向来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这种情况尤其在佯攻中出现得最多。

    但没人能像尼寇莱那样,把这一项技巧用到极致。

    尼寇莱特殊的终结之力,允许他把力量蕴藏在体内的每一处节点,细致完美地控制每一块肌肉和骨骼,在战斗中随时随地变换身姿、招式、力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反应力那么简单了。

    陨星者的身体几乎不会被惯性阻碍,劈出的每一刀,踏出的每一步,从开始到结束,无论得手或错失,都能做到重新发力,随时变向。

    攻向咽喉的一刀可以经由手臂的二次发力,瞬间变向,转向脸庞、胸口、手臂、腹部,乃至回收防守。更可怕的是,只要身体能够负荷,这种二次发力的技巧能够多次叠加,在变向之后再次变向而随着他实力和经验的增长,叠加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自由。

    在战斗中随心所欲,施展无穷无尽的变化。

    平淡无奇的一刀斩出,在瞬息之间变化无穷,带来的是笼罩全身的威胁。

    卡斯兰想到这里,感慨地摇摇头:这可是值得单独列项,名载史册的终结之力啊。

    如果在终结塔里,大概会被归入“奇迹”一系吧。

    可惜,这种在战场上觉醒的终结之力,随机性和偶然性都太高了,无法总结经验流传后世。

    就像那种力量一样。

    卡斯兰看着他的旧日下属,心里涌起对过往的怀念。

    老头很熟悉他这位老部下:瑟瑞尼寇莱,这个仅仅在超阶的时候,就拥有了极境层次战斗意识的家伙。

    他手底下最强的兵。

    也是最好的兵。

    但都是过去了啊。

    现在,他们身为敌我双方,生死相搏。

    想到这里,卡斯兰眼神一黯。

    “面对戮魂枪一击致死的威名,哪怕是极境也很难做到毫不在意之前的一位精灵对手就输在了这里,”老头淡淡地点头:“但你做得不错,没丢白刃卫队的脸,刺头。”

    尼寇莱微微一震。

    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三十八哨望地。

    陨星者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冷酷无情的“冰山”形象,浮现出他站在雪地里不苟言笑地训话的情景。

    面对冰川兽人的第六波进攻,那时,头儿是这么说的:

    “刺头,别丢白刃卫队的脸。”

    那时正值壮年,威严无匹的那个“撼地”指挥官……

    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眼神黯淡的老头……

    两个身影慢慢地重合了。

    尼寇莱终于平复了胸口的剧痛。

    他调整号心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不辨情绪:“戮魂枪虽然威力强大,却是以骑兵枪为原型铸造的。”

    “太长,太重,太硬,”陨星者严肃地道:“非集群的步战里,它并不难对付。”

    “教授长兵器使用的人,我记得是多米尼克吧,”卡斯兰发出笑声:

    “如果多姆听到你这些话,恐怕不会乐意的。”

    尼寇莱的脸色一黯,然后迅速一沉。

    多姆。

    多米尼克。

    “血锤”多米尼克。

    那个笑呵呵的老家伙,他们的教官之一。

    那个最喜欢罚他们跑圈,还跟在后面数圈的老家伙。

    他总是站在壮年的卡斯兰身边,笑容满面,给一群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白刃老兵,带来些许的生气。

    如果他还活着……

    见到这一幕,见到现在的卡斯兰……

    尼寇莱闭上眼睛,胸膛里涌出无尽的情绪,难受异常。

    “他听不到了。”陨星者声音沙哑:“你不知道吗?”

    卡斯兰拳头上的青筋一紧。

    “十三年前,多米尼克战死在白山,”尼寇莱轻声道:

    “一起死在那里的,还有布莱克、莱肯、索尔,还有鲍尔……”

    卡斯兰没有说话。

    “老希瓦在那之后也受伤退役了,去了康玛斯,再也没有回来。”

    卡斯兰微微叹气。

    “啊,”老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我听老科尔曼说了,深谷战役。”

    “听说老多姆他顶着一身的箭,带队在敌群里冲了一百米,敌军溃散后才倒下。”

    尼寇莱微微一震,胸中一酸。

    卡斯兰目光哀伤,微微叹息:“那个家伙,还欠着我一副皮甲的钱。”

    陨星者的拳头越发攥紧,几乎要抓破自己的手心。

    胸中燃起的无名火焰,烧得他极为难受。

    “至于戮魂枪……”

    “你知道,传奇反魔武装,本来就不是用在人与人的争斗里的,”卡斯兰叹息着,似乎有些感慨:“只是人类有项天赋:我们擅长把世上的一切,都变成杀伤同类的武器。”

    正在此时。

    “叮铃铃……”

    三枚薄薄的金属圆片,从尼寇莱的手指中滑出,整齐地滚出长长的距离。

    滚向老头。

    卡斯兰伸出手,按住了三枚圆片。

    金属声停了。

    老头缓缓举起其中一枚金色的圆片。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道。

    尼寇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前上司。

    陨星者淡淡开口:“多米尼克。”

    卡斯兰微微一怔。

    走廊里很安静。

    连周围的打斗声,似乎都隐去了。

    “他去世的时候,我在旁边,”尼寇莱表情黯淡,他低着声音,默默地道:“多姆说,他很抱歉。”

    “自己的抚恤金,要继续给孙子买药治病。”

    “所以欠大家伙儿的钱,恐怕都还不了了。”

    陨星者的话里有着淡淡的哀愁。

    卡斯兰微微捏紧了那块金币。

    老头喉咙微动,眼神聚焦向地上其余的两块金币。

    “你没必要这么做,”卡斯兰抬起头,看着尼寇莱疲惫地开口:“多姆不喜欢别人帮他还钱。”

    尼寇莱看着卡斯兰手上的金币,知道他想说什么。

    “陛下每年都有发放他的抚恤金。”

    尼寇莱看着卡斯兰,目光复杂:“但多米尼克的孙子,一个月前刚刚病死。”

    卡斯兰轻轻一颤。

    “我手里存着他最后一个月的抚恤金,”尼寇莱缓缓地抬起头,脑海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形象。

    “我还留着他的账本,所以……”

    那是个扛着战锤,身宽体胖,笑眯眯的中年战士,一圈一圈地给体罚的新兵数数。

    多米尼克斯通。

    陨星者缓缓地张开嘴唇,语调淡然,声音嘶哑:

    “这是他欠你的那副皮甲。”

    卡斯兰低下头颅。

    老头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闭上眼睛。

    半晌无言。

    只听得见走廊边上的沙沙风声。

    终于,卡斯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微妙而复杂。

    “我很欣慰,刺头。”

    尼寇莱愣住了。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只见卡斯兰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你已经是个优秀的白刃卫队指挥官了。”

    “瑟瑞尼寇莱。”

第67章 我可以帮你

    英雄大厅,灰头土脸的男孩惊愕地望着五位表情冷淡的大公。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五位大公的眼神依旧冰冷。

    “踏……踏……”

    厅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越发快速。

    那个瞬间,泰尔斯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身影。

    尼寇莱,普提莱,迈尔克,科恩,米兰达,拉斐尔,罗尔夫,怀亚……

    以及小滑头。

    这些人……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们相信自己,跟着自己走到了这一步。

    不。

    等等。

    泰尔斯猛地捏紧拳头他不能倒在这里。

    “踏……踏……”

    厅外守卫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辨了。

    他不能失败。

    不能!

    “好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伦巴大公看着泰尔斯的表情,冷冷地摇了摇头,转向其他人:

    “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情……”

    泰尔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几位大公:

    “相信我,我也不想这么做的。”

    下一刻,第二王子毫不犹豫,一把抽出了jc匕首。

    几位大公顿时一怔,面面相觑。

    伦巴的脸色越发寒冷。

    “怎么?”特卢迪达好笑地摇摇头:

    “又要跟我们决斗了吗?小王子?”

    泰尔斯死死瞪着几位大公,一言不发。

    两名守卫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处,莱科大公已经转向他们,准备下令带走泰尔斯。

    泰尔斯转过身,坚毅地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火盆。

    看着它在三角高铁架上熊熊燃烧。

    时间……

    他需要更多时间。

    第二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狱河之罪按照他的呼唤,涌上手臂。

    那个瞬间,泰尔斯觉得自己的手上充满了力量。

    娅拉在红坊街投出狙杀刀的动作,在他的眼前浮现。

    下一秒,第二王子神色果决地抡动手臂,将jc全力掷出!

    匕首力度十足地射向火盆。

    大公们的眼神齐齐一凛!

    “铿”

    匕首结结实实地撞中火盆,金属的脆响回荡在大厅里。

    所有大公们都震惊地看着泰尔斯的举动。

    火盆被匕首撞得歪斜起来,失去平衡,最终从铁架上翻落。

    “当啷……铛……咚隆!”

    火盆落地的巨响传来,接连不断。

    上面的柴火和木炭溅落一地,火星四射。

    奥勒修大公皱起眉头:“嘿,你是在……”

    但他还没说完,就惊奇地看见泰尔斯把手掌环在嘴巴周围,转到石厅门口的方向。

    在五位大公难以置信的表情下,第二王子粗着嗓子怒吼出声:“有刺客!”

    “保护大公!”

    大公们的脸色齐齐一变!

    “当啷……”

    火盆落地的响声,还在整个大厅里传扬,声音之大,连厅外也清晰可闻。

    刚刚进到大厅,不明所以的两名黑沙领士兵对视了一眼,惊异万分。

    下一秒。

    “锵!”

    “铿!”

    大厅外立刻传来无数刀剑出鞘的声音!

    伦巴大公的反应最快,他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立刻转过身,对着大厅外下令道:“稳住……”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大厅外就瞬间沸腾起来,盖过了他的声音:

    “把路让开!”

    “退后!黑沙领的!”

    “拦住他们!”

    “你们守住位置!来两个人跟我进去!”

    “大公阁下,请回答我……”

    “把弩弦按好了,别慌!”

    一时间,大厅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喝令、推搡声,乃至刀刃相接,金属碰撞的声音!

    无比混乱。

    泰尔斯喘息着,左手抓住自己的右臂,缓解着用力过度的酸痛和抽筋。

    “你们以为,作为星辰王国的王位继承人,”王子痛苦地出声:“我以身犯险,付出了无数代价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你们开个玩笑?”

    “我早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

    泰尔斯抬起头,毫不退缩地瞪着表情不佳的莱科大公。

    “我知道,伦巴跟你们说了些什么,让你们选择了现在的立场,”泰尔斯艰难地喘息着,只觉得手臂的疼痛越来越重:“但至少也听完我要说的话,你们就能知晓事情的全貌然后再明智地做出你们的决定。”

    “因为我们都知道,你们接下来的举动,关乎我们两国的未来,更关乎诸位的命运。”

    那个瞬间,伦巴握紧了拳头,望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杀意。

    奥勒修死死瞪着泰尔斯,脸色的表情十分可怕。

    特卢迪达则露出有趣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认识泰尔斯。

    罗尼眼里一亮。

    莱科大公一言不发,只是眉间耸动,鼻翼翕张。

    厅外的混乱还在继续。

    一个白刃卫队模样的战士,持刀冲进了大厅,毫不留情地递出一刀,劈向刚刚进来的两位黑沙领士兵。

    “铛!”

    黑沙领的士兵们咬牙抵挡住对方的进攻,两人对视一眼,犹豫着是否反击。

    “莱科大公阁下,我们听见了不寻常的声音……”这位白刃卫队举着刀,面色狰狞:

    “我就知道,黑沙领的杂种们试图闯进来就不会有什么……”

    就在此时。

    “砰!”

    一声巨响。

    混乱中,莱科大公狠狠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北地人!”他暴怒般地大吼:“埃克斯特人!”

    泰尔斯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老大公如此威严的时刻。

    仿佛过去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只是假象。

    只见莱科大公犹如一头发怒的大象般,对着厅外暴喝道:“是战士的,就都给我稳住!”

    “无论是我们还是查曼,都还没死呢!”

    几秒后,厅外的争执声小了下来。

    那位白刃卫队微微一怔,环顾了一圈大厅,见到大公们的现况,才收刀后退。

    “贾斯汀勋爵,管好外面的人就行,”另一边,伦巴冷冷地开口:“我只需要把这个孩子……”

    “查曼!”

    莱科大公转过头,用严厉的眼神望向伦巴,催促之意十分明显:“不是现在。”

    黑沙大公皱起眉头。

    “我以为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伦巴神色不善地道:“别忘了,他是星辰的继承人,星辰王国!”

    莱科脸色一寒。

    特卢迪达挑了挑眉毛。

    泰尔斯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你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是么,”一直不发一语的罗尼大公抬起头来,眼神犀利:“这场棋局里,我们已经把他们的继承人,把胜利的筹码捏在手里了。”

    “万无一失。”

    泰尔斯微微一动。

    我是“胜利的筹码”?

    也就是说,这些大公们确实准备要……

    几位大公的目光都望向黑沙大公,意蕴复杂。

    伦巴一言不发,目光在莱科的严厉表情与罗尼的冷漠脸庞上来回。

    “大公阁下,如果有任何难处,”两位在场的黑沙领士兵感觉到了场中诡异的气氛,其中一人扫视了几位大公一眼,握着剑柄,寒着脸对伦巴道:“只需要您一声令下,无论面对任何人,我们都不会犹豫。”

    那位与他们对峙的白刃卫队战士冷哼一声。

    罗尼大公不爽地看了伦巴一眼。

    泰尔斯竭尽全力压制着心脏的搏动。

    很好。

    这个局势,说明双方仍然在高度紧张的对峙中,伦巴和大公们的结盟才刚刚达成。

    还有机会。

    就算没有机会……

    就像伦巴在断龙要塞下所做的那样泰尔斯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表情坚定:我也必须创造出机会来!

    决不放弃。

    决不认输。

    就像瑟琳娜在失败的同盟里,教会了他警惕与疑心。

    就像詹恩凯文迪尔在友善的陷阱里,教会了他虚伪和道貌岸然。

    就像努恩沃尔顿用国王之尊的强大与身死,教会了他果决和谨慎。

    这就是那个人泰尔斯抬起头,坚毅地看着表情不定的黑沙大公是他在血腥与黑暗里,在恐怖与噩梦中,所教给泰尔斯的最宝贵一课。

    查曼伦巴!

    沉默。

    大厅外的混乱嘈杂还在继续。

    几个呼吸后,黑沙大公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收起满脸的寒意。

    “我们没事,你们先出去吧。”伦巴看着两位士兵,表情僵硬地点点头。

    “外面的人,”伦巴大公又转过头,对着厅外吼道:“让以拉萨固守原位,保持警惕!”

    莱科大公这才缓和下脸色。

    罗尼露出笑容。

    “贾斯汀勋爵,也请您先出去吧。”老大公淡淡道:“如你所见,我们有些事情还没讨论完。”

    白刃卫队的贾斯汀勋爵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他看了看突然出现的那个满脸黑炭的小男孩,压下满心的狐疑,跟在黑沙领的士兵身后,走出大厅。

    十几秒后,大厅之外的骚乱停了下来。

    似乎气氛又回到了紧绷的那一刻。

    泰尔斯看着这一切,慢慢地平息好自己的呼吸,只觉得冷汗淋漓。

    果然。

    尼寇莱说得对:欢迎来到北地。

    面对强硬的北地人,你必须表现得像个铁打的战士,才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下一秒,莱科大公在自己的位子上重重地坐下。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说完你要说的话,大胆的捣蛋鬼,”老大公面若冰霜地看着星辰的王子:“否则,我不介意亲自把你‘护送’出去。”

    奥勒修扫了一眼地上的火盆和匕首,冷冷地补充道:“然后用你‘梦寐以求’的罪名,送你上绞架。”

    “比如:刺杀大公。”

    其他三位大公表情各异。

    泰尔斯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照着习惯,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深呼吸三口。

    仿佛有一个柔软而好听的嗓音,重新在他的耳边响起:

    【当成另一场游戏就好。】

    王子抬起头,面对着五位大公,他们刚好在长方桌的两侧,静静地对峙着。

    一方是一个瘦弱不堪,外表破败的小男孩。

    一方是五个高大威猛,衣着不凡的男人。

    “刺杀大公?您的威胁,我毫不意外,奥勒修大公。”

    奥勒修撅起一侧的嘴唇。

    泰尔斯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还在激荡,但他依然用最平静的声音,缓缓地道:

    “我知道,伦巴肯定建议你们把国王之死都推到我的身上,推到星辰王国的身上,然后联合起来,举国南下。”

    王子的声音传扬在石厅里:“借着为努恩王报仇的名义,发动战争,夺取星辰的土地与财富,不是么?”

    “跟这比起来,刺杀大公的罪名,根本不算什么。”

    话音落下。

    除了伦巴,四位大公反应不一。

    特卢迪达饶有兴味地向莱科望去,但老大公只是直直地看着泰尔斯,一语不发。

    罗尼轻哼一声,捅了捅身旁的奥勒修。

    莱科大公咳嗽了一声。

    “就上次我所听到的,”老大公直接但不失礼貌地回应道:“泰尔斯王子,有人精心策划了这次刺杀,而灾祸的身后就是秘科的影子,星辰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此时此刻,”莱科大公的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芒:“身为星辰的代言者,泰尔斯璨星……”

    “你才是那个该对陛下之死负责的人这没有任何疑义。”

    泰尔斯皱起眉头。

    对方的话术绕开了蹊跷和漏洞,巧妙而完美。

    而且看他们的态度,直接反驳是无效的。

    地上的一片炭火残渣燃烧殆尽,缓缓熄灭。

    怎么办?

    泰尔斯强迫自己轻笑一声,扫视每一位大公:

    “我们星辰人,收买了跟璨星家族仇深似海的‘刺客之花’,来施行刺杀?”

    罗尼大公皱起眉头。

    王子继续道:“而伦巴如此巧合地带着军队入城,攻取了第一城闸和英灵宫,在这里跟你们会面?”

    奥勒修冷冷地看着他。

    “但这都不重要,”只见星辰的第二王子挺起胸膛,认真而谨慎地说道:“诸位大公,我并没有把你们当成傻子。”

    “因此,也请你们真诚待我,抛开不必要的话术与虚伪,把筹码和条件都摆上台面吧,”泰尔斯咬紧牙关,冷冷地道:“反正以我们彼此的身份来看,这个大厅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传扬开去。”

    伦巴露出不耐的表情:“哼。”

    几位大公转过头,对视了一眼,至少两对目光里写满了惊异。

    “太有趣了,”特卢迪达带着轻蔑而耐人寻味的情绪,摇着脑袋啧舌道:

    “小男孩,想要加入大人的棋局?”

    泰尔斯正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没有理会他。

    他必须找到突破口。

    其中最重要的是,伦巴是靠什么说服他们的?

    是否真如自己所想……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我想知道,伦巴究竟对你们说了什么。”

    奥勒修大公抱紧双臂,看向伦巴,却发现后者脸色僵硬。

    “他许诺了你们什么?”泰尔斯咬紧牙关。

    “土地?”

    “财富?”

    “权力?”

    “未来?”

    泰尔斯每说一个词,都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诸位大公的表情。

    听到这里,特卢迪达眯起眼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王子捏紧了拳头,咽下一口唾沫:“还是……”

    泰尔斯皱起眉头:

    “那些可能威胁你们生存的东西?”

    那一瞬,泰尔斯觉得身上一凉。

    查曼伦巴的目光犹如捕食的猛兽,带着满满的侵略意味,死死扣在他的身上。

    但相比在军营里的不适,在盾区时的恐惧,在马车里的紧张……

    此时此刻的泰尔斯,面对着伦巴的眼神,却感觉无比平静。

    就像一位斥候,在两军交战的前夕,终于找到了敌军位置时的那种释然。

    看伦巴的反应泰尔斯心脏里的血液开始沸腾,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抓到了关键。

    比起伦巴,其他几位大公的表情也很有趣。

    “这已经超出我们的谈话范围了,”只听特卢迪达不耐烦地道:“你们说呢?”

    想起史莱斯所说的话,想起小滑头所说的话,泰尔斯越发肯定自己的怀疑。

    现在,他必须知晓,伦巴究竟对他们说了多少,说了什么,说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这些大公们与他达成协议?

    此时,大厅里传来了伦巴的冷笑。

    “你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小殿下,”黑沙大公明明在笑,但他一直以来不苟言笑的脸,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他有丝毫的笑意:

    “但大人们的游戏很残酷。”

    特卢迪达轻轻蹙眉,跟一边的奥勒修对视一眼。

    泰尔斯微微一怔。

    伦巴缓缓踱步到大厅的侧面,挡住了一侧的火光,留下一个深长而幽黑的影子,盖住了泰尔斯的表情。

    “但还是等你长大一些,等你能举手投足间号令一个国家的时候,再来质问我们吧。”黑沙大公冷冷地道:

    听见这话,几位大公的神色突然一凛。

    泰尔斯皱紧了眉头:伦巴开始反击了。

    而他反击的武器,绝不是自己的年龄,而是……

    “我很期待,期待几年后,十几年后,几十年后的那一天,”伦巴扭过头,眼睛里泛出危险的光芒:“当你成为一位睿智英明的国王时,在你统治下的星辰王国,会是怎样有趣的一个对手呢?”

    在伦巴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泰尔斯感觉到,其他大公们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

    “想想就让人兴奋,”伦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转向其他大公们,语气生冷:“你们说呢?”

    大厅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一半。

    大公们纷纷对视着彼此,然后齐齐向泰尔斯扫来,似乎在打量着他。

    但这一次,他们的脸色远没有之前那么愉快和轻松。

    不妙。

    特卢迪达大公轻轻咳嗽了一声。

    “泰尔斯王子,我敬佩你的胆量,但你什么有意义的话都没说,尽在挑拨离间和危言耸听,我甚至怀疑你在拖延时间,”再造塔的大公垂下头颅,显得他的眼神更为险恶:

    “北地人不是可以被随便愚弄的对象。”

    特卢迪达看向莱科。

    后者脸色凝重,微微颔首,转向厅外:“我想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泰尔斯心里咯噔一下。

    刚刚伦巴说了什么?星辰王国?

    但莱科大公已经张开了嘴巴。

    眼看自己因为伦巴的几句话落入不妙的境地,第二王子一个激灵,不顾一切地出声道:

    “等一等!”

    几位大公微微一顿。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泰尔斯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不禁蹙起眉头自己的右臂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查曼伦巴,但你是位可怕的对手,这毋庸置疑。”

    伦巴的目中凶光毕露。

    泰尔斯咬紧牙齿,看着特卢迪达的笑容和莱科的凝重:“究竟是怎样的巧舌如簧,才能让大公们服膺你的辩解,让他们心安理得地接纳你的弑君之举,对你无视耐卡茹共治誓约的罪孽视而不见,对你给埃克斯特王国内部带来的威胁视若无睹?”

    第二王子的话让大公们齐齐皱眉。

    泰尔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里无比焦急的他,再也顾不上试探,粗暴地甩出他所知道的事情:“现在我明白了,他们畏惧的不是你,而是你试图说服他们,星辰王国迟早会变成……”

    大公们纷纷变色。

    就在这时。

    “够了!”

    泰尔斯一顿,他剩下的话被生生堵在嗓子里。

    出声打断他的不是伦巴,也不是特卢迪达。

    而是奥勒修。

    只见这位威兰领大公冷冷开口:“你以为自己是谁?可以站在这里,毫无顾忌地挑拨大公之间的关系?”

    泰尔斯皱起眉头:看来,威兰领变成了黑沙大公的坚定支持者。

    很糟。

    自己没有找到关键的突破口,也没有摸清对手的底牌。

    那一记“将军”就无法出手。

    看大公们的样子……如果太早出手,甚至会适得其反。

    “挑拨?”

    “你们现在站在这里,为了埃克斯特,共同进退,亲如一家,”泰尔斯艰难地寻找着让对话继续下去的点,他指向伦巴:“但那头咬死了首领的豺狼,也是这么想的吗?你们知道么,他刺杀努恩王的计划,一开始就是为了……”

    他又被打断了。

    “又来了,”特卢迪达大公抬起头,用下巴对着表情扭曲的泰尔斯,阴阳怪气地道:“来自星辰的泰尔斯王子,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这里说出这句话,为努恩王鸣冤的呢?”

    “别再胡乱攀咬了。”

    泰尔斯话语一窒。

    “说得对。”

    “哪怕抛开刺杀君王的嫌疑,你也不过是一个外国的王子,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奥勒修大公冷笑一声,神色不善地对他摇摇头,冷酷地道:“少来插嘴我们的内务。”

    不妙。

    非常不妙。

    本来他已经打开了对话,试图让大公们像对待对手一样,平等地与他对话。

    从而找到伦巴给他们的条件,展开反击。

    但是……泰尔斯咬紧嘴唇,心中惶急:伦巴却反过来,利用了自己的意图大公们真真切切地,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危险对手。

    因为筹码不足,也因为情势糟糕,更因为自己刚刚的特殊表现,伦巴轻轻一句话就挑起了大公们对他的敌意泰尔斯捏起拳头,为难地看着莱科、特卢迪达、奥勒修三位大公。

    怎么办?

    伦巴叹了一口气:“恕我直言,里斯班首相与我们还有着误会需要解开他已经在城闸处等着我们了。”

    几位大公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莱科大公面无表情点点头:“是时候让卫兵进来了或者我们亲自送他出去。”

    “然后去为埃克斯特做点该做的事情。”

    那个瞬间,泰尔斯如坠冰窟。

    看着莱科大公缓缓起身,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么多人的牺牲……

    两个国家的未来……

    就要在这里决定了么……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此时。

    一个熟悉却可怕的嗓音,在泰尔斯的耳边响起:

    “我可以帮你呢。”

    第二王子猛地一颤!

    那是……

    泰尔斯汗毛倒竖,在几位大公的奇怪眼神下,他脸色苍白,冷汗淋漓。

    大公们似乎对那把声音毫无反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王子强行遏制住自己左顾右盼的**。

    泰尔斯的心脏抑制不住地勃勃跳动!

    是他。

    是他!

    他还没走。

    还没走!<>  “只要这些人都死在这里,龙霄城的真相就会被掩盖,”那把好听的男性嗓音,继续传到泰尔斯的耳边,充满了深深的诱惑:“你所担心的一切,你所在乎的人,都会有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但是……”

    王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脸上泛出惶恐和犹豫。

    泰尔斯死死捏住拳头,盯着地面。

    几位毫不知情的大公们看见泰尔斯的样子,相互对视,不禁失笑。

    看来,也不过就是个孩子而已。

    伦巴更是毫不掩饰他的冷笑。

    “你是要自己出去,还是我们送你出去?”奥勒修大公走到魂不守舍的泰尔斯跟前,冷冷道。

    泰尔斯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喘息着,浑身颤抖。

    而在其他人察觉不到的地方,那个声音,在虚空里幽幽地传进泰尔斯的耳朵:

    “条件是:你放弃一切,跟我走。”

    跟我走。

    那个瞬间,神情恍惚的泰尔斯,突然想起皓月神殿里,霍姆大主祭对他说过的话:

    【有朝一日,你会再次面临重要的选择甚至是抉择。】

    【到了那时……你也许会回想起我今天的话。】

    【小心你的选择。】

    “快些决定,我等不了你多久,”他的耳边,那道的声音轻轻地催促他:“传奇反魔武装近在眼前。”

    泰尔斯艰难地抬起头,无比沉重地望着眼前的五位大公。

    杀光他们?

    跟他走?

    他要……怎么选择?

    “怎么样,泰尔斯璨星?”

    无人察觉的空气里,去而复返的气之魔能师,艾希达萨克恩幽幽地道:“是接受你身为魔能师的命运,还是就此结束你的未来?”

第68章 《黑骑士之死》

    泰尔斯从来没有想过,神叨叨的大主祭所谓的“抉择的时刻”来得如此之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知道,艾希达不会轻易放弃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位狂热又冷漠的魔能师,会在他最窘迫、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悄然出现,以拯救者的姿态降临,居高临下地向他提出充满诱惑的条件,让他陷入内心的挣扎。

    就像一个精明狡诈的商人。

    泰尔斯在恍惚中咽了一口唾沫,抬头看向目光不善的五位大公。

    借助艾希达的力量……只要他们都死在这里,一切就迎刃而解?

    是这样吗?

    无数的人,都在各自的战场上拼死奋斗,期待着他最后的战果。

    泰尔斯听见自己的心跳怦然加快,冷汗缓缓流下。

    如果真的已经别无他法,那么,只要答应艾希达的条件,跟着他成为魔能师……

    不仅如此。

    近乎无穷的力量,没有尽头的生命,新世界的大门不劳而获,皆大欢喜,似乎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条件”?

    泰尔斯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只需要轻轻开口……

    但是……

    泰尔斯心中一紧。

    他的下巴不自觉地一收,两排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

    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那么多人的牺牲,如此艰难的奋斗,却要接受这种糟糕透顶而不负责任的结局?

    面对着五位大公的眼神,想着耳后的那个声音,泰尔斯艰难地启开嘴唇。

    就在那个瞬间,泰尔斯想起了那句话:

    【小心艾希达。】

    他眼前出现的,是那个满面血色条纹的少女,是她近乎解脱的眼神。

    【魔能师……不是天赋或祝福……是诅咒和厄运……】

    泰尔斯不自然地蹙紧眉头,在犹疑和不定之间,咽喉耸动。

    大公们或疑惑,或讥笑,或不屑地看着面上发怔,内心挣扎的泰尔斯,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紧握的手心。

    仿佛在看一场喜剧。

    就在此时,无论是泰尔斯,还是大公们都意想不到的变化,出现了。

    在场中陷入紧张沉默的时候……

    一个幼稚弱势的嗓音,毫无征兆地插入了这场剑拔弩张的谈话:

    “也许,也许他无权质问你们……”

    泰尔斯一惊,遽然抬头!

    那是……

    “但是你们,你们……”这个嗓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时断时续,似乎缺乏底气:“你们身为北地人,身为,身为堂堂的埃克斯特大公,又凭什么……”

    大公们齐齐一愣,惊讶地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出处。

    “凭什么……”说到最后,那个嗓音一抽,似乎带着不顾一切的勇气,陡然高扬:“凭什么,在这里议论陛下的不幸呢!”

    随着木柴破碎的声音响起,厅里的众人找到了声音的出处。

    在泰尔斯和大公们万分惊讶的眼神下,一个浑身炭灰与脏污,瘦弱而幼小的女孩,从壁炉中显出身形。

    这个戴着眼镜的女孩紧抱着双臂,满脸的畏惧和瑟缩。

    但女孩在看到泰尔斯之后,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死死咬着嘴唇,颤巍巍地踩着破碎的木柴,脚下不稳地走出壁炉,踩在了英雄大厅的石砖上。

    第二王子呆呆地看着那个浑身烟灰的女孩,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

    为什么她会……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三两步跑上前去。

    连艾希达的声音都忘在了脑后。

    “这又是什么戏码?”特卢迪达不明所以地看看女孩,又看看大公们,极不耐烦地摊开双手:“先是男孩,然后是女孩……”

    “英灵宫的壁炉就没人管了吗?”

    伦巴大公紧皱双眉,难掩面上的惊愕。

    罗尼大公叹了一口气:“今天果然比较特别。”

    剩下两位大公则疑惑地对视彼此。

    “发生什么了?”泰尔斯紧紧抓着小滑头的肩膀,挡住大公们的视线,焦急地低声问道:

    “你不是该待在顶层避难吗,怎么会在这里?罗尔夫呢?”

    小滑头看着满面尘灰的泰尔斯,微微一怔。

    零点几秒后,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呼吸平稳下来,满脸委屈地面对泰尔斯的质问:“敌人来顶层了……”

    “罗尔夫去引开他们,我只能一路,一路爬下来……然后就听见,听见你们……”小滑头的声音越来越弱,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泰尔斯心中一黯。

    不。

    这下,小滑头也身陷险境了……

    泰尔斯转过身,下意识地把小滑头挡在身后,看向几位大公,心中惴惴。

    “好了,”伦巴冷冷地打断他们:“无知小鬼们的表演,简直侮辱了今天的会议……”

    “等等,”罗尼打断了伦巴的话,祈远城大公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王子身后的女孩,“你是谁,小姑娘?该不会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吧?”

    奥勒修望了一眼壁炉,冷哼一声:“星辰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啊,这么狭窄的洞也钻?”

    伦巴注意到了大公们的反应,不禁脸色一寒。

    其他大公的目光纷纷射来,饱含警惕与质问。

    泰尔斯心中一紧,咬住牙齿。

    怎么办?

    该怎么回答?

    该怎么回答,才能保证小滑头脱身,不落入他们的手中?

    但他不用再发愁了。

    下一秒,女孩的肩膀微微一震,随即出乎意料地挣脱了他的手臂,从泰尔斯的背后露出身形。

    “我……”

    在泰尔斯惊讶的目光中,小滑头抬起满是尘灰的脸,在犹豫和畏惧中,颤巍巍地开口:

    “我是,我是……”

    大公们的表情越发不善,伦巴冷冷地哼了一声。

    小滑头的样子非常紧张,在这道警告似的哼声之下,她低下头微微发抖,眼眶里泛出晶莹,剩下的话竟已说不下去。

    泰尔斯微微叹息,他扭过头,正打算说点什么引开注意。

    但小滑头的举动再次出乎了他的想象。

    只见瘦弱的女孩死死盯着地面的石砖,咬住了牙齿。

    那个瞬间,满面瑟缩的女孩狠狠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猛然睁开,把模糊视线的泪水全部逼出眼角。

    小滑头缓缓地抬起头,学着泰尔斯的样子,不断地深呼吸。

    她的脸上,畏惧和恐慌已经渐渐散去。

    此时的女孩,像是刚刚放下了一道重担,迈过了一道鸿沟,憋着一股劲抬起目光。

    泰尔斯讶异地看着小滑头把右手伸进了衣兜,讶异地看着她虽然颤抖,却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第二王子微微一震。

    女孩那晶莹的目光里带着硬逼出来的狠劲,她死死咬着下唇,缓缓高举右手,把衣兜里的东西亮给所有人看。

    大公们早在看到那样东西的刹那就齐齐一惊,目光纷纷锁死在女孩的右手上。

    除了早有所料的查曼伦巴,几位大公或震惊,或探究,或打量,或深思的目光同时投在女孩的身上。

    泰尔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虽然依旧颤抖,依旧流泪,却仍然坚持着举起右手的女孩。

    他感觉到,小滑头这个小小女仆,这个脆弱女孩的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女孩哽咽了一声,吸了吸鼻子,缓缓开口:“这是我的……”

    就在此时,伦巴大公猛地抬头!

    向着女孩射来饱含杀意与寒意的目光。

    小滑头故作坚强的眼神,在空中和查曼伦巴的目光相遇了。

    毫无准备的女孩浑身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话语哽咽在喉咙里。

    “叮啷……”

    小滑头的手上一时不稳,那样东西滑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顶着黑沙大公的压迫力,小滑头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小猫一样,不知所措地惊呼一声,连眼镜都被抖歪了。

    “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伦巴发出淡淡的冷笑,目光如刀:“除非你们想自己去跟里斯班首相解释,为何在丢下那么多具尸体之后,我们才匆匆出现?”

    但其他大公没有说话,他们在沉默中交换着眼神。

    看着眼前的小滑头,一直默不作声的泰尔斯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

    小滑头出现之后,他已经下意识地把艾希达的存在,连同他给予自己的选项,一起抛诸脑后了。

    但不知为何,泰尔斯此刻的内心却安定了许多。

    再也没有了刚刚被迫着做出选择时,那种莫名的惶然和犹疑。

    那个瞬间,泰尔斯知道了自己的答案。

    他垂下眼睛,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泰尔斯。

    面对吉萨的时候,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是么。

    决不再……

    决不再拱手妥协自己的未来!

    想到这里,面无表情的泰尔斯猛地伸出右手!

    “啪!”

    他一把抓住了正准备俯身去捡东西的女孩,不让她弯腰。

    小滑头惊疑地回过神来,看着泰尔斯。

    泰尔斯缓缓转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伸出手把她的眼镜扶正。

    在大公们凝重的眼神,伦巴杀人的目光,以及小滑头疑惑的视线下,星辰王国的第二王子,泰尔斯璨星缓缓地弯下腰。

    他伸出手臂,从在女孩的脚下捡起了那件东西。

    “我猜,你们应该对这东西很眼熟努恩王权力与地位的凭证之一。”泰尔斯直起身子,缓声开口道。

    大公们齐齐皱眉,彼此对视。

    看着泰尔斯的样子,小滑头似乎回归了原样,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泰尔斯的眼神慢慢坚毅起来。

    艾希达……

    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才不相信,那家伙是那种“本系统存在就是为了宿主服务,绝不会对宿主不利”的随身系统……或者那些“我能帮助你成为什么什么”的随身老爷爷呢……

    你想要控制我的命运,想要我按照你规划好的路线走?

    就像那些人像里克、奎德、凯瑟尔、努恩王、伦巴一样?

    去你的。

    气之魔能师。

    艾希达小笨笨?

    泰尔斯在心里淡淡冷笑,同时庄严地举起左手的东西,同时不容置疑地拉起了小滑头的左手。

    大公们看向他们的眼神慢慢变了。

    莱科大公面无表情,却攥紧了拳头。

    “如诸位所见,”泰尔斯抬起头,语气肃穆起来,“这位女士是这枚指环的现主人。”

    看着那枚指环,伦巴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的剑,表情复杂。

    第二王子看着呆愣的小滑头,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左手掌。

    然后,泰尔斯无比庄重地,把那枚背负着无数沉重历史,代表着若干皇帝国王的指环“凯旋”,套上小滑头的左手拇指。

    大公们死死盯着那枚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黑色指环,眼里流露出习惯性的忌惮与警惕。

    “她所佩戴的,是天空王后曾经佩戴过的眼镜,”泰尔斯轻声道,扶了扶小滑头的黑框眼镜,同时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几块污渍,“而这位女士本人,更是曾与克若蕾希丝陛下直接对话的存在!”

    奥勒修大公微微一动:“什么?”

    小滑头一怔,随即眼神一缩,下意识地发起抖来。

    但泰尔斯眼神坚毅,抓着她左手腕的手掌突然用力!

    小滑头微微一惊。

    “她的存在,比我,比你,比这座城市、这个国家里的其他任何人,”泰尔斯一字一句地,无比严肃把话从嘴里咬出来,好像这是他最后一次说话一样:“都更有权力、也更有资格质问国王之死的真相,拷问在座诸位的良心!”

    罗尼大公环抱着双臂,脸色沉重。

    第二王子认真而严肃地直视女孩的双目。

    那个瞬间,小滑头觉得心里的紧张下去了许多。

    “请允许我介绍,英雄耐卡茹的血脉……”第二王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把小滑头的手连同凯旋指环一起高举到头顶。

    泰尔斯与小滑头肩并肩站在大厅里,咬着牙,沉声道:“努恩七世和苏里尔王子的血亲,沃尔顿家族的直系后裔,龙霄城与云中龙枪最正统的继承人……”

    特卢迪达眯起了眼睛,心情复杂。

    泰尔斯扭过头,对着小滑头轻轻点头。

    女孩晶莹的碧目回望着泰尔斯,缓缓颔首。

    小滑头踏前一步,高举着左手的凯旋指环。

    “我是……”女孩猛地扭过头,强迫自己直视着五位大公威势凛然的眼神,豁出去也似地咬牙道:“我是塞尔玛!”

    小滑头的余光瞥见了头顶的云中龙枪石刻,她控制不住声线的颤抖,但她用声嘶力竭的嗓子掩盖了自己的慌乱和紧张。

    大公们脸色微妙,情绪复杂,在彼此的奇怪眼神中默不出声。

    只见女孩再次踏前一步,离开了泰尔斯的手臂扶助,她头胸前倾,脸孔扭曲,竭力高声地道:“我是埃克斯特共举国王兼龙霄城大公,努恩沃尔顿的孙女!”

    “是苏里尔沃尔顿王子,与藤蔓城格斯特侯爵之女,阿黛尔沃尔顿的独生女儿!”

    奥勒修大公微微低下头颅,罗尼大公微微摇头。

    英雄大厅里,云中龙枪石刻之下,五位埃克斯特大公的面前,女孩紧紧闭上眼睛。

    眼泪从她的双目中流出,滴落到地上,碎成无数泪滴。

    泰尔斯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女孩的表现,内心五感交杂,胸中竟有股说不出的闷感。

    下一刻,女孩紧握双拳,撕心裂肺地喊出那个将伴随自己一生的烙印:

    “我是塞尔玛!”

    “塞尔玛阿莱克斯苏里尔沃尔顿!”

    声音回荡在大厅里,甚至连厅外都传来低低的骚动。

    大公们表情僵硬,一言不发,连伦巴都寒着脸一动不动。

    喊完了这一声,小女孩急急地喘息了几口气,虚脱也似的晃了晃。

    泰尔斯连忙赶上,扶住她。

    沉默持续了好几秒。

    大厅里只有女孩儿的哽咽声,以及几位大公们窃窃私语的声。

    女孩像是刚刚做出了此生最大的决定,颤抖着牙齿,无声无息地吸着鼻子。

    “没事了,”泰尔斯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想想面对天空王后的景象,再跟现在比一比……”

    女孩心中一震,眼前闪过那头同时身具威严与优雅的巨龙。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却坚定地抬起头来。

    “像泰尔斯所说的那样,”小滑头,不,从现在起,是塞尔玛沃尔顿,只见塞尔玛离开泰尔斯的手臂,满面不忿:“我站在这里,代表我的血脉,代表龙霄城,质问你们……”

    女孩儿塞尔玛死死地看着五位大公,那一刻,她仿佛再也不在意他们的目光与威严,也忘却了曾经如影随形的恐惧与畏缩。

    “诸位埃克斯特的大公们,你们明明秉持着神圣的共治誓约,守护这片同样神圣的土地,”塞尔玛冷着脸,沉声道:

    “但当弑君者就站在你们眼前的时候……”

    女孩的目光扫向四位大公,仿佛在看着四本厚书。

    “诸位,为何要包庇凶手?”

    她的声音很平稳,很冷酷。

    大公们纷纷皱眉,齐齐转向最有资格发言的莱科大公。

    但老大公直视着女孩儿,默不作声。

    塞尔玛咬起牙齿,向前一步,举着指环继续道:

    “为何要是非不分?”

    “为何要颠倒黑白?”

    “为何要同流合污?”

    “为何在密室与黑暗中自甘堕落,为何罔顾北地的尊严和传统,为何抛却埃克斯特的公义和荣誉?”

    大公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儿,目光在她的脸蛋和凯旋指环之间来回,一时间竟没人反驳。

    大厅里,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脸色越来越红,目光也咄咄逼人。

    泰尔斯惊讶地看着塞尔玛的表现就像一个真正的审判官一样。

    “你们为何能面不改色地,站在沃尔顿世代相传的英灵宫内,站在与埃克斯特共存亡的云中龙枪石刻下……”女孩儿喘息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继续理直气壮,声势夺人地开口道:“心安理得地玷污辱没我的祖父,你们君王的荣光和尊严?”

    塞尔玛清冷地盯着眼前的大公们。

    “你们这些理应以信念背负北地荣光,以忠诚守护埃克斯特的大公们……”

    “回答我……”她身体前倾,毫不犹豫地高声道:

    “回答我!”

    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塞尔玛放下了手臂,急急地喘气,她看了看大公们,脸上颇有些怯场般的紧张好像她也对自己刚刚的发挥很意外。

    泰尔斯走上前去,把她往后拉。

    大公们面面相觑,表情不一,久久方才有人发声。

    “被一个小女孩这么质问,”莱科大公看着塞尔玛,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真是尴尬啊。”

    “现在呢?”奥勒修大公冷冷地对老大公说:“来硬的还是来软的?”

    莱科大公轻哼一声。

    他的背后,特卢迪达不满地靠向面若寒霜的伦巴。

    “我以为你已经控制住她了,”特卢迪达咬牙切齿,瞟了一眼跟泰尔斯低声交谈着的塞尔玛,悄声道:“而她理应很‘听话’很‘配合’才对!”

    伦巴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泰尔斯。

    “龙霄城的血脉似乎很不配合啊……”回答他的是罗尼大公,这位祈远城大公似乎很喜欢看特卢迪达的笑话,他轻蔑地摇摇头:“看来,你的新耕地可没那么容易拿到呢,帕修斯。”

    大公们的面前,塞尔玛怔然地低下头,右手伸向左手拇指上的“凯旋”。

    她脸色潮红,神情恍惚地呼吸着。

    在摸到指环的刹那,感觉到指环传来的金属触感,塞尔玛脸色一变,猛地一缩。

    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塞尔玛扭过头,似乎有些不敢看那个指环。

    但她的左手随即被牢牢地抓住了。

    塞尔玛愣愣地抬起头。

    “做得好。”泰尔斯站在她的身边,给了女孩儿一个鼓励的微笑。

    塞尔玛脸上的潮红稍减,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学生一样,开心地点点头。

    “顺便一句,”眯眼笑着的星辰王子突然话锋一转,挑挑眉毛:

    “你背诵的是哪里的台词?”

    本来兴奋不已的塞尔玛,像是干了坏事被抓住的学生一样,微微一僵。

    “我……”

    她的小脸耷拉下来,在眼镜后面眨了眨眼,失去了刚刚慷慨激昂的所有威势,可怜巴巴地看着泰尔斯。

    泰尔斯微微蹙眉,目光里写满了“嗯?”这个词。

    看着王子的表情,塞尔玛下意识地一缩。

    一秒后,她弱弱地开口,胸口一沉一浮,小脸煞白:“《埃拉多斯戏剧集》,第十篇,《黑骑士之死》……”

    塞尔玛扁着嘴巴,委屈地道:“远古帝国审判长埃尔松斯莱德,对‘黑骑士’尤瑟利安德弑杀至高皇帝一案的控诉台词。”

    “我修改了一点点……”

    泰尔斯微微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捏了捏塞尔玛的脸。

    女孩儿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何以回应。

    就在此时。

    “塞尔玛小姐,”莱科大公的声音传来,把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对于沃尔顿家族和龙霄城的损失,我致以深切的哀悼。”

    只见老大公缓缓走到长方桌前,慢慢坐下:“陛下的不幸,也是埃克斯特的不幸。”

    塞尔玛脸色一白。

    但泰尔斯却露出了笑容。

    其他大公们彼此对视一眼,神态各异,只有伦巴面无表情,不知心思何物。

    “但你的年纪还太小,无法理解这一切的发生,”莱科大公的眼里闪现奇异的光芒,秃头的大公用他特有的、苍老却敦厚的嗓音缓缓道:“我建议您,不要听信敌国王子的一面之词比如陛下是被刺杀身亡的。”

    听到这里,罗尼大公怪里怪气地哼了一声,马上迎来特卢迪达的怒目而视。

    塞尔玛咬了咬下唇。

    “我,我站在龙霄城的土地上,亲眼看着努恩……陛下……人头落地,”想起那一幕可怕的景象,她竭尽全力抑制着身体的发抖:“看着天生之王,死于,死于卑鄙拙劣的刺杀……”

    “孩子!”莱科大公怒目圆睁,打断了她:“沃尔顿小姐!”

    “我尊敬你的祖父。”

    “但也请不必怀疑我们对北地,对埃克斯特的忠诚,我们之所以站在这里,恰恰是为了埃克斯特的未来!”莱科大公冷冷地道,“在那个未来面前,在埃克斯特面前,无论是你或者我,乃至于努恩陛下,都不过是尘埃之于大漠,微不足道即使对沃尔顿家族也是如此!”

    塞尔玛愣住了,一时语塞。

    她的身后,泰尔斯微微叹息。

    “我们的决定也很艰难,”特卢迪达大公叹了一口气,似乎很痛心地摆摆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罗尼抱紧了手臂,脸色难看。

    “当然,如果您不理解,”奥勒修大公淡淡地道,语气里隐藏威胁:“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忍痛无奈地劝导您配合。”

    伦巴依旧死死地盯着泰尔,一言不发,仿佛那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大厅又是一静。

    “配合?”塞尔玛蹙着眉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的她颇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你们……”

    但她的手臂微微一紧。

    塞尔玛奇怪地向王子看去。

    她的身边,泰尔斯静静地注视着女孩儿红扑扑的脸蛋。

    塞尔玛被他盯得有些窘迫。

    泰尔斯缓缓吐出一口气。

    “够了,我的女士,你做得足够好了。”

    在塞尔玛的眼里,来自星辰的男孩露出他最灿烂的微笑,温和地摇了摇头:“接下来的事情……”

    “交给我就好。”

第69章 换手

    “小心他的进攻!”怀亚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拖住他就行!”

    刀锋划过科恩的头顶,带来一片炽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想起那把武器的能力,科恩根本不敢抵挡或反击。

    他只能皱起眉头,矮身侧仰,痛苦地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旭日军刀。

    这是他第三次狼狈闪避了。

    鼻子里传来头发被烧焦的味道。

    该死。

    科恩气恼地捏紧手上的“承重者”宝剑,只觉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憋屈的战斗。

    即使是面对荒漠里个个身高超过两米半的灰杂种们,靠着他高大的身材和过人的臂力,警戒官也敢拼着受伤硬扛几下,为同伴的进攻创造机会。

    但是面对这个……

    “小心!”

    科恩还没想完,黑沙领的火炙骑士,埃克斯特五战将之一的罗姆图勒哈,他那壮实的身躯就迅猛地突进到身前!

    警戒官瞳孔顿时一缩!

    怎么这么快……

    火炙骑士结结实实的一拳,砸在科恩匆忙举起的剑柄正中!

    “咚!”

    后者被震得胸口生痛,身形不稳,脚下又是一晃!

    还没来得及惊讶对方只攻不守的疯狂,旭日军刀的火热温度就再次袭上科恩的脸庞。

    而科恩却处于刚刚站稳脚步的窘境,连调整姿势都来不及,更无从防守!

    科恩一个激灵。

    糟糕。

    经历过不少厮杀的科恩马上明白过来。

    “记着,战斗不是你一子,我一子的换手游戏,更不是什么看谁更能挨揍的回合制拳击表演,”这是他的老师曾经告诉他的话:“你每放弃一次抢攻、反击或防守,改成退后或闪避,就等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木桩。”

    “更等于对手平白拥有了一次不受干扰的进攻机会:他能更好地把握节奏,调整姿态,安心出手,叠加攻势,攻出更具威胁的一招你退后一步,就等于敌人前进两步,许多胜负就在这一息之间决出。”

    科恩咬紧牙齿:没错,战斗不能换手。

    自己忌惮对方的武器优势,一味闪避,毋论防守和反击,所以图勒哈的进攻没有任何阻碍,一刀更比一刀凌厉。

    到了最后,警戒官已经优势尽丧,无从还手,任人宰割。

    与棋局,在战斗里,换手就意味着死局!

    科恩后悔不迭,却只能看着旭日军刀越来越近。

    “嘿!”

    眼看科恩情势危急,怀亚怒吼着,展开只剩三分之二的单刃剑,向图勒哈的后背要害袭去!

    无回之锋充斥他的右臂,在刺痛间释放出最纯粹的杀意。

    怀亚下定决心,一定要逼得图勒哈回刀防守。

    千钧一发间,科恩却惊讶地发现:图勒哈前突的身躯微微一晃,旭日军刀不再向前。

    火炙骑士的眼中掠过狠色。

    警戒官心中一寒。

    “小心!”科恩瞬间体会到局势的关键,顾不上自己,气急败坏地朝着怀亚大吼:“他的目标是……”

    但科恩的话还没说完,图勒哈的身躯就轰然旋转!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嗤!”

    这是怀亚的断剑砍在图勒哈左上臂的甲胄连接处,破开血肉的声音。

    面对怀亚的进攻,火炙骑士没有丝毫防守的意图,他在转身间,冷静地甩开左臂。

    “咚!”

    怀亚瞪大着双眼,看着图勒哈不顾臂上的伤损,左手穿过他的剑影,一把扼住了怀亚的脖颈!

    将他生生地提起来,双脚离地。

    “砰!”

    怀亚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他被图勒哈狠狠地顶到了墙上。

    “当啷!”

    他只剩半截的单刃剑无力地落地。

    科恩发怔地看着图勒哈在瞬间制住了怀亚,将他按上墙壁。

    “被同一招撂倒两次?”图勒哈举着鲜血淋漓的左臂,冷眼看着被自己扼住要害,徒劳挣扎的王子侍从官:“还想拖住我?你懂战斗吗,贵族少爷!”

    怀亚死命地扒住图勒哈铁箍般的左手,双腿弯起,猛蹬墙面!

    他的左腿蹬住墙面,右腿狠狠踢出!

    图勒哈微微侧身。

    “咚!”

    怀亚的右腿正中图勒哈的腹部甲胄。

    但除了甲胄的震颤,火炙骑士只是纹丝不动。

    “战斗,”图勒哈用自言自语的口气,冷冷道:“这可是赌上性命的游戏啊。”

    怀亚露出震惊的表情。

    怎么会……

    “保守者抱头挨打,狂热者力战而亡,”在怀亚不甘心的眼神中,火炙骑士举起右手的旭日军刀,语气生冷:“唯有在冷静与疯狂之间来回游走者,才能享用最后的胜果。”

    旭日军刀对准了怀亚的胸膛,再次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无力挣扎的怀亚感觉到温度的上升,心中一凉。

    警戒官发出愤怒的咆哮,死命从地上挣起,却发现自己已经来不及了。

    前前后后,才过了几分钟?

    他们就已经彻底失败了吗?

    军刀向前突进,刺向怀亚的胸膛。

    就在此时。

    一只手掌突兀地出现在图勒哈身前。

    图勒哈微微蹙眉。

    “啪!”

    火炙骑士的武器,被这只手掌“抓”住了。

    旭日军刀割破了这只手掌,掌心与刀柄相接。

    刀刃与手掌之间连连传来吓人的“滋滋”声,血肉焦黑,甚至泛起了火光。

    “抓住你了,”一道年轻而冷静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喘息传来:“旭日军刀,火炙骑士。”

    科恩和怀亚都惊讶地回过头。

    拉斐尔林德伯格站在图勒哈的身前,面无表情地伸着被烧得焦黑的右手,不顾炽热刀刃的威胁,五根手指牢牢抓住刀柄。

    对手掌上燃起的火焰恍若不觉。

    “当失去旭日军刀的时候,罗姆图勒哈,”拉斐尔的左手捏住了图勒哈的执刀手腕,两只手一前一后,把旭日军刀死死地控制在身前,只听他轻声道:“你还是那个火炙骑士吗?”

    图勒哈眼瞳一缩,看着拉斐尔那只被炙烧得不成样子,却依旧死死抓住刀柄和刀刃的右手。

    看着那只焦黑的手,没有人比他更惊讶了。

    虽然看着凄惨……但是,旭日军刀的高温,甚至可以铸铁熔金啊!

    图勒哈心中震撼:这家伙的手,有问题……

    他究竟是什么人不,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赌上性命的游戏里,”突然出现的拉斐尔瞥了科恩一眼,冷冷地对图勒哈开口:“极境或者是凡级,他们的命都没什么区别!”

    下一秒,跟他默契多年的科恩就怒吼着暴起!

    群星之耀在他的皮肤和剑刃上泛出点点星光,向图勒哈攻来!

    图勒哈右手发力,却发现右臂依然被拉斐尔死死地控制住年轻人的双臂里发出奇怪的声,不断地震颤,无比诡异。

    骑士眉头一紧。

    他的右臂仅仅挪动了几寸距离,就被那个年轻人靠着巧妙的角度和着力点,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不对!

    火炙骑士难掩心中的震惊:这种力气与他的体型根本不匹配!

    下一个呼吸,图勒哈露出凶狠的表情,转动右腕,试图用旭日军刀破开一切的锋锐迫退拉斐尔。

    随着他的转动,刀刃划出!

    然而钳制着敌人手臂的拉斐尔只是调整身形,便瞬间闪到敌人的小臂外侧,旭日军刀的死角。

    仅仅有一片衣物被刀锋划落,烧成灰烬。

    图勒哈心中一寒。

    糟糕。

    无法移动,无法闪避。

    武器受制,无法格挡。

    这是这个年轻人,是他算好的战略么?

    思绪间,火炙骑士背心一凉他的后方,科恩表情决绝地举起佩剑“承重者”,终结之力充盈双臂。

    照准图勒哈的后颈,警戒官怒吼着,斜劈出声势惊人的一剑!

    “嗤!”

    剑锋破开图勒哈的颈部。

    带出鲜血。

    “这个女孩儿虽然是沃尔顿的血脉,”伦巴冷冷地开口:“但她只是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权力继承龙霄城大公的位置毋论站在这里质问我们!”

    黑沙大公可怕的目光投向塞尔玛,让女孩儿微微一震,不自觉地向手上的“凯旋”摸去。

    “收起你们不必要的同情和习惯了的忌惮吧,大公们,”伦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淡淡地道:“她不是我们,这个女孩无权为埃克斯特的未来作出决定。”

    特卢迪达大公微微耸肩,似乎颇为认可。

    就在此时。

    在几位大公的目光下,泰尔斯松开塞尔玛,缓慢却果断地举步上前。

    “所以您终于说出来了,伦巴大公阁下。”

    泰尔斯轻声道:“为了埃克斯特?”

    伦巴脸色微动。

    泰尔斯暗握拳头。

    塞尔玛用自己的身份,为他打开了破局的口子,而他要抓住机会,步步紧逼。

    用他手里仅剩的筹码。

    击溃他们!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眼底泛出决绝:“身为埃克斯特的大公们,面对星辰王国的巨大威胁,你们必须站在一起,是么?”

    他的话一出口,大厅的气氛就变了。

    人们呼吸声开始紊乱。

    大公们看向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罗尼大公微微蹙眉:“什么?”

    “看,”伦巴冷哼一声:“他比我们还清楚呢。”

    莱科大公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不得不承认,我们两国本就是对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一刻,泰尔斯却用奇怪的回应,打断了莱科。

    “对!”

    “在这一点上,我无比同意您的观点,莱科大公阁下,”星辰的王子平静地开口:“为了埃克斯特的未来不至于被星辰所毁灭,你们理应如此,一致将矛头指向我和我背后的国度哪怕这有违共治誓约,哪怕这有悖你们的良心。”

    “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泰尔斯斩钉截铁地道。

    此言一出,罗尼大公微微蹙眉,伦巴大公的目光凝固在半空。

    大公们纷纷对视,目光里混合了困惑和讶异,似乎对泰尔斯的话惊疑不定。

    他身后的塞尔玛微微一惊,拉了拉他的袖子。

    泰尔斯没有理会她,而是直直看向了场中唯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戒守城的莱科大公。

    老大公的眼神里闪动着平和却复杂的光芒,与伦巴大公眼底那片纯粹的冰冷,恰成对比。

    “但你想过吗?”

    泰尔斯缓缓地调整自己的语速,平稳好呼吸和心跳:“你们想过吗?”

    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关键。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最终得利的却不是你的埃克斯特,莱科大公阁下,”泰尔斯轻声道,依次慢慢地转向罗尼、特卢迪达、奥勒修三人:“也不是你的,你的,或者你的埃克斯特,四位大公们。”

    莱科大公微微眯眼。

    在四位大公的复杂眼神下,泰尔斯继续开口:

    “你们站在这里,所妥协、奋战的一切,为的都是‘他的’埃克斯特。”

    大厅里,那位沧桑而粗犷的黑沙大公猛地扩大眼眶!

    他死死向泰尔斯看来!

    仿佛要撕裂他的全身。

    但泰尔斯浑然不觉。

    泰尔斯向前一步,表情淡然地看向黑沙大公:

    “是独属于查曼伦巴,独属他一个人的埃克斯特。”

    伦巴缓缓捏紧了拳头,迎着泰尔斯的目光,心底涌起无边无际的怒意。

    那个男孩。

    那个最大的意外!

    “为了他自己的埃克斯特,”星辰的王子目光平静,轻轻地开口:“伦巴大公有着最彻底的觉悟,他能够牺牲一切。”

    他猛地转头,看向四位大公,语气果决:

    “比如,从一开始,他就准备牺牲那些曾经与他掌誓为盟……”

    “却一直蒙在鼓里的……”

    “盟友们。”

    大公们的眼神齐齐一滞。

    咚!

    伦巴大公的剑鞘重重地顿在地上!

    一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我真是受够了,”伦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你们不觉得荒谬么?”

    “从刚刚到现在,我们几位大公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这里看他表演?”

    大公的目光扫向黑沙大公。

    泰尔斯抿起嘴唇他知道,大公们的态度,将决定战局的走向。

    “别忘了我们身负的重任,以及依旧沉重的未来。”

    伦巴用警告和不耐的口吻,提醒着四位大公:“请谨记,他是我们的敌人,而且看他的表现,可能是最可怕的敌人。”

    大公们没有说话。

    泰尔斯感觉到,因为紧张,塞尔玛抓着他的手突然用力。

    伦巴看着一言不发的大公们,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卫兵……”

    泰尔斯心中一紧!

    他看向几位大公,心中焦灼。

    快啊。

    快啊!

    就在此时。

    “查曼!”

    一个明明苍老浑浊,在泰尔斯听来却如同天籁的声音,及时打断了伦巴。

    莱科大公摸着自己光秃的脑袋,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查曼,查曼,身为北地的一领大公,你的胆色、谋略和手段都是同辈少见,我钦佩不已,”莱科大公缓声道:“我想,哪怕是‘低语者’梭伦三世,也不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伦巴没有说话,他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莱科大公睁开那对从浑浊重新变得清明的眸子,看向泰尔斯:“但为什么你如此害怕他呢?”

    “真的只是因为他背后站着星辰王国,或者他本身天资聪颖吗?”

    伦巴微微一怔。

    “我们不是瞎子,查曼,”老大公叹息道:

    “从这个男孩出现到现在,你所说的一切,无论出于什么立场,都是为了阻止他开口。”

    伦巴难以置信地转向老大公,又看向其他几人。

    但他们都冷冷地看着伦巴,一语不发。

    那个瞬间,泰尔斯那颗紧张得快跳出胸腔的心脏,才重新落回到原位。

    “这个孩子真的有这么可怕?”莱科大公的话语很轻,却足以在大厅里传扬:

    “难道他真的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我们五位大公,全部摁死在这里?”

    泰尔斯微微挑眉。

    事实上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艾希达给他的选项,在心底默默地道:

    你说得还真没错。

    “还是说,”莱科大公像个寻常的村中长者那样,弯起嘴角,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泛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其言却震撼不已:

    “他真的会说出一些,让我们都感兴趣的事情来呢?”

    伦巴沉下了脸。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觉得,眼前的大公们是如此愚蠢。

    “要听他说话,你大可以等到日后在牢狱里慢慢审问个够,”黑沙大公冷冷回应:“但我们还有迫在眉睫的事情必须去做,别忘了龙霄城还乱成一团糟!别忘了里斯班首相……”

    莱科大公高声打断了他:“里斯班首相会理解的!”

    老大公有着严肃而凌厉的眼神:“问题是,查曼,作为盟友,为什么你不理解我们的顾虑呢?”

    伦巴咬紧牙齿,看看平静的泰尔斯,又看看莱科。

    “你们呢?”黑沙大公转过头,看向其他人:“也要这么疯下去吗?”

    回答他的人是奥勒修。

    “六百年来,奥勒修家族都时刻提醒我们的子孙,”这位威兰领大公用微妙的目光盯着泰尔斯:“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璨星,哪怕他再落魄,再顺服,再弱小。”

    泰尔斯露出一个无辜无奈的表情。

    “所以,”奥勒修话锋一转:“我宁愿听他说完,再吊死他。”

    “我是很支持你的,查曼,”特卢迪达在奥勒修的身后,微微叹息:“但跟唱反调比起来,我想,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的是意见一致的团结。”

    那个瞬间,伦巴握紧了他的佩剑,面无表情。

    他转过头,却发现罗尼大公盯着他,对伦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说下去吧,孩子,”莱科大公没有再理会伦巴的反应,不容置疑地为接下来的会议定下主题:“尤其是那个牺牲盟友的部分。”

    泰尔斯露出了微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棋局已经换手。

    天平再度倾斜。

    轻轻怕打着塞尔玛的手背,安抚好她,泰尔斯转过身,向着莱科大公微微点头。

    “首先,我们都需要了解一个事实。”

    “查曼伦巴所收买的那个刺客,巴安奈特萨里顿,一直躲在天空之崖上,”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想起在马车上偷听到的那段对话,一字一句地开口:

    “他计划从那里潜入英灵宫里,趁着白刃卫队被引开的机会,在宫中刺杀努恩王。”

    伦巴闭上了眼睛。

    前三秒里,大公们没有反应。

    但很快,四位大公迅速看向了彼此。

    他们交换着惊疑的眼神。

    “对,在伦巴原本的计划里。”

    “努恩王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死在这个被重重封锁的英灵宫里,”泰尔斯的声音很平稳,却充满着凝重和悲哀:

    “死在你们四位大公的身边。”

第70章 反击

    英雄大厅里的火盆已经熄灭了两个。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此刻的石厅里,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温度了。

    “伦巴不仅仅要刺杀努恩王。”

    泰尔斯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星辰王子的声音轻轻响起:“他还要最大程度地利用努恩王的死亡,达成他的目标!”

    王子抬起头,看向脸色微妙的四位大公:“你们尽可以想象:努恩王昨夜才刚刚以复仇的名义,处决了五位大公的其中一人,转眼间就死在了其他四人身旁。”

    “那会是什么局面?”

    莱科大公双手交握,他的目光凝固住了。

    会是……什么局面?

    老大公看向伦巴,思绪翻腾。

    相比之下,伦巴看向泰尔斯的目光却回归了死寂,让后者心里毛毛的。

    泰尔斯显得冷静异常,他继续道:“我不知道伦巴具体的计划,但在他的设想里,那时你们大概就是首要嫌疑人,百口莫辩,焦头烂额而你们又身处陌生的龙霄城,精明能干的里斯班首相大概不好对付。”

    王子回忆着从遇刺开始,在紧张惊险的逃亡旅途中一点一滴收集的情报和真相,微微叹息:“下一步,在暗室的‘帮助’下,里斯班首相与四位弑君‘嫌犯’将不可避免地爆发冲突。”

    “把你们彻底逼上龙霄城的对立面!”

    大厅里陷入微妙的寂静。

    大公们齐齐看向伦巴,神态各异地思考着泰尔斯的话。

    泰尔斯走到长方桌前,在罗尼大公不豫的眼神下,跳上一张椅子,与对面的莱科大公对视:“我刚刚听闻,哪怕是现在,里斯班首相也正在围攻城闸?”

    伦巴一言不发地侧过头,仿佛他不是这场谈话的主角。

    “原本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伦巴要在刺杀国王的同时带来军队,”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回想起那些伪装成巡逻队的士兵们,也想起在牢房里的怀疑:“我现在相信,伦巴的军队,是为了在事态不可收拾的时候介入冲突,把你们几位大公抢救出来。”

    特卢迪达抬起了头。

    “为什么?”再造塔大公凝重地问道:“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伦巴为什么要这么做?”

    泰尔斯微微一顿。

    “为了说服你们。”他面无表情地道。

    “什么?”特卢迪达大公下意识地讶然道。

    “带着弑君嫌疑又和首相水火不容的你们,为求自保,一定会自发接受伦巴的提议,心甘情愿乃至迫不及待地把国王之死推到星辰王国,推到我的身上。”

    说到这里,泰尔斯脸色一黯。

    “你们将自愿成为伦巴的共犯,跟伦巴一同出兵,入侵星辰:既了结努恩王的威胁,又完成他的夙愿,”在塞尔玛奇怪的眼神下,泰尔斯轻声叹息:

    “这才是伦巴真正的原计划用算计和嫁祸,把盟友们绑上他的战车。”

    大公们的目光,不断地在伦巴和泰尔斯的身上来回。

    黑沙大公依旧纹丝不动,一对眸子里越来越平静。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疲惫地向后靠上椅子,同时奇怪地看着罗尼大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惹到他了吗?

    奥勒修大公满面肃穆地敲了敲方桌,他厚重的声音响起:“如果这就是查曼的原计划,那他又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泰尔斯捏了捏拳头,想起普提莱的话。

    “出乎伦巴意料的是,刺杀出了意外,”泰尔斯沉着地回答道:“努恩王并没有如他所想待在英灵宫里。”

    “伦巴不得不暴露自己,提前入城,在盾区亲自见证努恩的死亡。”

    王子抬起眼神,一双灰眸扫每一个大公:

    “他失去了对局势的主导和掌控,无法再嫁祸你们,无法用形势与危机,逼你们与他结盟了。”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伦巴不得不冒险拿下城闸,亲自进入英灵宫,亲自来说服你们,放下努恩之死的蹊跷,与他合作。”

    泰尔斯缓缓舒出一口气:“与之前靠形势逼人的计划不同,这次,他要用一个你们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说服诸位加入他的大计。”

    他的话音落下。

    把寂静留给大厅。

    大公们的表情则很有趣。

    “这就是你要说的?”

    莱科大公沉吟了一会儿:“查曼原本准备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来将我们拉上战车?”

    伦巴冷哼一声。

    “信口之词,”黑沙大公的语气满布不屑与冷漠:“而且疑点重重。”

    泰尔斯咬了咬牙齿。

    但特卢迪达打断了他的反驳。

    “我们的黑沙大公很有心计,”再造塔大公微微一笑:“但那又如何?”

    “即使他原本真的准备算计和嫁祸我们,”只见特卢迪达大公转向其他人,轻轻摊开双手:“到了这一步,也太迟了。”

    大公轻轻回头,看向泰尔斯。

    那一刻,特卢迪达的眼睛里射出冷光:“为了埃克斯特,该做的还是要做。”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伦巴依旧表情欠奉,但黑沙大公还是转过脸,对特卢迪达微微点头。

    泰尔斯略略一怔。

    他观察着几位大公的表情,发现他们似乎都无动于衷。

    塞尔玛担心地凑上前来,拉了拉他破损的衣角。

    但泰尔斯却笑了。

    在大公们的面前,王子殿下露出释然的笑容。

    “诸位大公们。”

    “查曼伦巴是怎么说服你们的呢?”泰尔斯一个一个地扫过这些位高权重的领主,抿起嘴唇:“他给出了怎样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才让你们乖乖合作?”

    大公们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没关系,”泰尔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其实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猜出来一些了。”

    伦巴的瞳孔微微一顿。

    “他是否告诉你们,相比起伦巴的不臣之举,”泰尔斯直起腰,严肃地面对大公们:“你们南边的那个国度里,更可怕的威胁正在崛起?强如埃克斯特也无法抵挡?”

    那一瞬间,大公们或多或少,都表现得有些不自然。

    似乎不太习惯这句话从星辰王子的嘴里说出来。

    伦巴轻哼一声。

    但泰尔斯没有理会黑沙大公。

    这是他的回合。

    泰尔斯轻捏拳头。

    “他是否告诉你们,那个帝国之后的国家,正在以前所未有的程度发生变革,”泰尔斯的眼神越发凌厉,声音慢慢提高:“他们举国的力量正史无前例地聚合为一,越发高效,如臂使指?”

    塞尔玛露出讶异的表情。

    “他是否告诉你们,唯有先发制人,用战争和暴力,不顾一切地将那个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埃克斯特才能挣得出路?”

    奥勒修大公跟特卢迪达对望一眼,彼此惊讶

    “他是否还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如此做,终有一日,你们的领地会被夺取,家族由此覆亡,血脉行将断绝,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莱科大公眉间耸动,双手再次爆出青筋。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那他是否也告诉你们了:查曼伦巴所做的一切,无论政变弑君还是挑起战争,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是百般无奈的一步,是甘负污名的牺牲,是枭雄立世的果敢以及舍己为国的大义?”

    说完了这句话,泰尔斯感觉到,伦巴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正越来越寒冷。

    “好吧,”特卢迪达大公微微叹息:“为了这几句话你确实对得起你的名声,小子。”

    罗尼大公皱起了眉头: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但他是这样说服你们的吧,”泰尔斯咬紧牙关,没有理会大公们的异状,“你们认可了他的这个理由,你们同意替他遮掩国王之死的真相,你们愿意与他一起南下星辰,你们接受了他以无主的龙霄城作为礼物的条件。”

    “只为了埃克斯特?”

    就在大公们惊疑不定的时候,泰尔斯猛地抬起头,咬牙道:“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泰尔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住方桌,表情凝重:

    “如果他能靠自己说服你们就像现在这样,那为什么原计划里还要大费周章地算计和嫁祸,逼你们走到龙霄城的对立面?”

    王子攥紧拳头:“他为什么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告诉你们:‘为了埃克斯特,为了你们所拥有的一切不被未来的星辰王国所摧毁,请你们理解他迫不得已的苦衷,配合他大公无私的壮举?’”

    特卢迪达抬起头,瞥了一眼不再说话的伦巴,弯起嘴角:“他现在就是这么做的,不是么。”

    泰尔斯死死地看着伦巴,看着他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我刚刚说了,他现在是被迫这么做的是备用计划。”王子轻声说道。

    “否则,不到万不得已,伦巴绝不会拿出这个理由来说服你们他既不打算告诉你们星辰的威胁,也不打算告诉你们那个国度的剧变,更不打算告诉你们他的真实目的。”

    莱科大公微微蹙眉:真实目的?

    泰尔斯的拳头顶在桌子上,回想着史莱斯所说的话:“伦巴宁愿你们是因为与龙霄城的对立而加入他的队伍中,也不愿意你们是因为察觉了星辰的威胁而与他联手。”

    “为什么?”罗尼大公不耐烦地开口:“直说吧,北地人讨厌拐弯抹角。”

    泰尔斯转向了他。

    “为什么?”星辰的王子眯起眼睛,“因为这是他的真心话。”

    “更因为他在害怕。”

    那一刻,泰尔斯终于看见,一直表情冷淡的伦巴,缓缓地抬起头。

    黑沙大公向他望来,眼底的寒意化为死寂。

    泰尔斯毫不退缩地回望着他,轻咬牙齿。

    这是我们之间的战斗。

    也是最公平的战场。

    准备好了吗,伦巴。

    而现在,是我的反击。

    “害怕?”特卢迪达疑惑地问。

    泰尔斯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害怕的是,你们会从他的话里发现不妥。”

    泰尔斯璨星深吸一口气:“他害怕,一旦你们开始仔细思量,就会发现‘星辰的威胁’这个理由的背后……蕴藏着多么残酷的真相。”

    “真相?”罗尼大公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下一秒。

    “诸位大公!”泰尔斯站直身躯,踩在椅子上,表情严肃:“一旦你们今天接受了伦巴的提议,并吞龙霄城……”

    “……出兵南下,入侵星辰。”

    莱科大公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罗尼抬起下巴。

    特卢迪达和奥勒修则神情凝重。

    至于伦巴他那对死寂的眼眸,已经许久没有动过。

    但泰尔斯早已无暇顾及他的对手了。

    “以后,你们每一家,每一领,每一位大公,”泰尔斯咬紧牙关,肃穆地扫过每一个大公,看见他们的表情越发复杂微妙:“都会在势不可挡的风暴里……“

    “大难临头,万劫不复!”

    剑风来袭!

    直劈火炙骑士的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被拉斐尔钳制住右手的图勒哈当机立断,果决地松开左手,松开挣扎得越来越微弱的怀亚。

    火炙骑士回甩仅剩的左臂!

    “铛!”刺耳的锐响!

    “嗤!”图勒哈的脖颈现出鲜红。

    科恩势大力沉的一剑,在空中正中图勒哈的臂甲!

    剑尖堪堪划到火炙骑士的脖颈,刺破皮肤。

    骑士的脖子慢慢流出鲜血,他低低地闷哼一声。

    图勒哈的臂甲被科恩这一剑劈出了裂纹,从裂缝里渗出鲜血。

    警戒官心中一寒:对方还是防住了致命的一击。

    “赌上性命?你们这群温室里的盆栽,”图勒哈顶住左臂上的长剑,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阵阵疼痛,不顾脖颈上的鲜血淋漓,沉声道:“你们不配。”

    科恩死死按着长剑,再次发力下劈,图勒哈的臂甲发出变形的呻吟。

    拉斐尔咬紧牙关,手臂里的奇异肌肉再次迅速膨胀起来,死死控制着敌人的右臂和武器,试图为科恩创造出下一次机会。

    感受到对方非同寻常的力气,图勒哈转过眼,刀剑般的目光射向拉斐尔。

    “小少爷们。”

    “当你父亲为了你母亲隆起的腹部而发放赏赐的时候,”图勒哈脸色狰狞,右臂与力气遽然增大的拉斐尔死死角力,左臂则扛住科恩混杂着终结之力的力量:“我正在野外的雪地里,在母亲发硬的尸体旁瑟瑟发抖,挣扎过又一个该死的冬天!”

    “喀嚓!”

    终结之力如火焰般烧上他的全身图勒哈怒吼着转过脖颈。

    他回抽臂甲,挣脱科恩的长剑,带出一篷鲜血。

    有伤在身的警戒官被他带得失去平衡,脚下一晃。

    下个瞬间,图勒哈松开了右手的旭日军刀。

    旭日军刀落地,刀刃失去了炙热的温度,弹在地面当啷作响。

    拉斐尔看着对手的武器在身边落下,心中警兆突现!

    不妙。

    果然,没有了军刀的掣肘,图勒哈不再试图与力气大得夸张的拉斐尔角力,而是沉下身子,右肩猛撞拉斐尔!

    拉斐尔只觉得身形一晃,紧接着后背一震!

    “砰!”

    在科恩反应过来之前,拉斐尔就被火炙骑士狠狠地掼上墙面。

    拉斐尔脸色一白,痛苦地咳嗽一声,却依然死死地抓住对方的右手。

    “当你们在华贵的襁褓里放声啼哭的时候,”图勒哈燃烧着终结之力,死死抵住拉斐尔,眼神可怕:“我在乡野间的尘土里,为了一口发霉的面包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科恩心中一紧,长剑刺出!

    图勒哈满面狠色地侧过身,闪过科恩直取他胸膛的一剑。

    “嗤!”

    科恩的长剑划破图勒哈的肩甲,带出碎片,剑刃在墙壁上擦出火花。

    但图勒哈没有理会他肩部的伤损,他对着被压制在墙上的拉斐尔,又是一个肩撞!

    “砰!”

    他重重撞在拉斐尔的胸口!

    拉斐尔发出痛苦的呻吟,终于松开了对方的右臂。

    “当你们在书房里惬意地读书认字的时候,”图勒哈抽回右手,寒声开口,“我拖动伤痕累累的肩膀,运送着最臭不可闻的垃圾与粪便,从一个个铜子的脆响中学会数数。”

    火炙骑士猛地转身,在半空中牢牢抓住科恩再次斩来的剑!

    “铿!”

    剑锋与图勒哈的铁制手套之间发出尖利的摩擦。

    鲜血从骑士的指缝里流出。

    警戒官惊愕地看着野兽般的火炙骑士,想要抽回长剑。

    “当你在庄园里学着挥舞木剑的时候,”图勒哈右手一拳,锤中拉斐尔的腹部,把他擂得意识模糊,弯下腰去,“我在茫茫的冰川上,裹着伤口豁出最后的力气,跟野兽、同行、天气、地形,跟一切敌人厮杀!”

    火炙骑士抓着科恩的剑,反身回冲!

    科恩想要举起手臂防御,却被图勒哈突然的一脚,踹中膝盖!

    “砰!”

    警戒官长剑脱手,摔倒在地上。

    “当你在宴会里与女孩**的时候……”图勒哈伸出右手,扒开碎裂的肩甲和臂甲。

    火炙骑士冷冷地甩掉连同衣袍在内的累赘,露出皮肉外翻,血色虬结的身体从颈部、肩膀到手臂,上面全是严重烧灼的伤疤,坑坑洼洼,恐怖而吓人。

    图勒哈表情如冰,眼神如火,一把扔开科恩血迹满满的长剑。

    他回身一拳!

    “砰!”

    刚刚站起来,准备偷袭的拉斐尔,被火炙骑士一拳重击头部,再次撞在墙上。

    “我从火油烧过的焦尸下爬出,带着满身的烧伤痛苦呻吟,期待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科恩在焦急和愤怒间咬牙爬起,咆哮着冲向敌人,重拳力度惊人地击出。

    “砰!”

    拳头正中骑士的脸颊!

    让后者微微一顿。

    但图勒哈只是怒吼着弯下腰,死死顶住科恩的冲撞,对警戒官擂在他脸上的那一记重拳不管不顾。

    好像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蚊子叮咬。

    “在血与火的地狱中炙烧成型,”他双手探出,极有经验地攥住科恩击来的手臂,别住他的腿,把科恩的身体扛上肩膀。

    “这才是火炙骑士的来由!”

    下一秒,表情疯狂的图勒哈双手用力,猛然转身,将挣扎不已的科恩拱上半空,狠狠倒摔在地面!

    “砰!”

    身材高大的警戒官背部着地,被重重地掼倒在地面。

    科恩只觉得浑身剧痛,头晕目眩,一切力气都离他而去。

    “赌上性命?”

    “你们这些小少爷,永远不会明白。”

    图勒哈直起身子,甩了甩微红的侧脸,毫不在意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为了与你们站在同样的庄园里,我一路从泥泞和血腥里爬来,已经在无尽的地狱里赌上过多少次性命。”

    图勒哈赤着半身,满目创痕,血流遍身,表情狰狞恐怖。

    “哪怕同为极境,我们的性命,”火炙骑士冷冷地转过身,看向重新站立起来的拉斐尔:“也差得远呢。”

    拉斐尔擦掉额头的鲜血,忍受着一阵阵的眩晕感,从腰间抽出断了一截的长剑。

    “你是个很可怕的战士,”秘科的年轻人用力地甩出一个起手式,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科恩,皱起眉头:“身为‘五战将’之一,名不虚传。”

    图勒哈转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旭日军刀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但以你的身手,”拉斐尔沉声道:“何苦要跟着伦巴,走上这条弑君叛国的不归路?”

    “为了经历更多的地狱么?”

    火炙骑士冷哼一声,一脚踢起科恩的长剑“承重者”,抓在手里,试了试重量和长度。

    下一秒,图勒哈咆哮着,冲到他的身前!

    拉斐尔眼瞳一凝。

    “铛!”双剑十字相交,拉斐尔死死拦住对方的横劈。

    但图勒哈丝毫没有与对方比拼剑术的意思,他像个真正的野兽那样,左臂压在剑脊上,把拉斐尔推向墙壁!

    “砰!”拉斐尔抵挡着骑士的剑,被狠狠地撞在墙上,自己的长剑甚至被压得贴上了胸口。

    图勒哈面目狰狞,他的左肘突然上扬,十字相格的两把长剑,被他旋成了“x”形!

    火炙骑士的左臂压在“x”的上半部分,死死顶住拉斐尔的咽喉,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你们背着剑与荣耀,周游世界的时候,”图勒哈咬牙切齿地道:“我站在满目荒芜的村子前,立在连野草也种不出来的贫瘠土地上,为了用三十年的青春与生命换来的第一份家产,第一个爵位痛哭流涕。”

    拉斐尔痛苦地挣扎,一口气也呼吸不上来,但图勒哈只是持续而不可阻挡地压着他的剑,手肘压迫他的气管。

    火炙骑士咬起牙齿,眼里混合着痛苦和希望:“经历了这些,我才能站在这里,面对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举着武器一较高下。”

    “你问我,为什么要追随大公?”

    “砰!”火炙骑士怒吼着,一个头槌,狠狠擂中拉斐尔的额头。

    “铛!”

    拉斐尔的长剑松脱,从手边落下。

    秘科年轻人似乎失去了意识,无力地从墙上滑倒下来,被图勒哈一把提住衣领。

    “砰!”

    骑士回身一个膝撞,把从地上爬起来的怀亚撞得口吐鲜血,倒了回去。

    “你们不明白……”图勒哈喘着气,习惯性地甩了甩右手的剑承重者明显与他的惯用兵器不符。

    他看着在地上挣扎的科恩,咬牙道:“黑沙大公阁下……”

    “大公阁下他……”

    “他眼中所见,是更加长远的未来。”火炙骑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神往的神色:“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在那里,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未来。”

    图勒哈喘着粗气,伸出左臂,一把扣住拉斐尔的脖颈,把他提起来。

    “为了大公的理想,更为了他所许诺的那个未来,”面目恐怖的火炙骑士舔了舔嘴边的鲜血,把敌人拉近到眼前,直视拉斐尔的双目: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火炙骑士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拉斐尔只是紧紧咬着牙,眼神涣散,无力地看着敌人的眼睛。

    “无论什么阻碍,”图勒哈举起了科恩的剑,眼珠突出,认真而狂热地看着拉斐尔:

    “我都必须粉碎。”

    那个瞬间,拉斐尔的眼前出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米拉。

    他意识模糊地想着,闭上眼睛。

    对不起。

    下一秒,火炙骑士毫不犹豫地捅出手上的剑。

    “嗤!”

    剑刃刺入拉斐尔的心脏。

    从背后穿出。

    徒留满地的鲜红。

    以及科恩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71章 叫将

    罗尼大公站在莱科大公的背影后,目光穿过长方桌,投向那个男孩,看着他努力抑制着紧张与激动,突然有些唏嘘。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我们都会……大难临头?

    他微翘嘴唇:有多久没有遇到过像这样,在好几位大公阁下们面前毫不犹豫,毫无顾忌地大放厥词的家伙了?

    大厅里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所有大公的表情都很不自然,呼吸的节奏紊乱起来。

    伦巴轻轻地闭上眼睛。

    泰尔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耳边一时只有火盆噼啪作响的声音。

    整整三秒过去了,莱科大公才缓缓偏过头,与其他人对视一眼。

    “我们给了你说话的机会,王子殿下,”老大公从眼神交换中回过头来,颇有些凝重地叹息:“可不是让你信口开河,危言耸听。”

    “你最好说得清楚些,小鬼,”奥勒修脸色难看地盯着泰尔斯:“在英雄大厅里威胁大公之后,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还能完整地走出去。”

    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似乎对两位大公不安的诘问浑然不觉。

    冷静,泰尔斯。

    越是这种时刻,越是要冷静。

    你可以的。

    可以的!

    “龙霄城。”

    “伦巴所给你们的,”泰尔斯轻声开口,淡定的模样反倒让几位大公们微怔:“并吞龙霄城的提议,并没有安着什么好心。”

    特卢迪达啧了啧舌。

    “先是出兵星辰,然后是龙霄城,”狡诈的大公露出奇妙的微笑:“这些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

    我是怎么知道你们要并吞龙霄城的?

    他在心底默默地道:伦巴向史莱斯许诺了龙霄城周边的关税优惠,就这么简单。

    “这并不难猜,”但是在表面上,泰尔斯依然神色如常:“为了聚合人心,除了共同的威胁之外,也要有足够的利益毫无疑问,龙霄城就是一块现成的、无主的奶酪,尤其是用来引起争夺和冲突,再好不过了。”

    特卢迪达皱起眉头,看向伦巴。

    “毕竟是打破共治誓约的行为,”王子叹了一口气:“权力的平衡已经不再了,开了这个不法攫夺领地的先例,日后一草一木的归属,一尺一寸的领土,都会成为你们之间矛盾与冲突的导火索伦巴他只会煽风点火,他盼望着你们相互冲突,彼此削弱……”

    奥勒修冷冷地哼声打断了他。

    静静聆听着的塞尔玛露出厌恶的神色,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你的话不成立,小鬼,”威兰领大公络腮胡耸动,语气不佳:“事实上,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在更大的威胁面前,伦巴没有理由这么做。”

    说到这里,莱科大公咳嗽一声,接过了话头:“星辰的威胁迫在眉睫且旷日持久,不是一两场大仗就能解决的,在这个当口,他自乱阵脚的行为只会对埃克斯特不利。”

    泰尔斯心中一动:“战争,尤其是对外的战争,更容易成为你们之间矛盾的激发点……”

    但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伦巴抬起头,把剑锋般的目光向他刺来。

    “你们还不明白吗?”

    黑沙大公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辨明的情绪。

    “这孩子聪慧异常,他在想方设法阻止战争,拯救自己的国家,”伦巴慢慢地走到一个火盆前,把火光挡住,徒留一片阴影:“拯救那个终将掌控在他的手里的国度,那个可能在未来,让我们的子孙俯首称臣的国度。”

    大公们纷纷皱眉。

    “这正是我要说的下一点,”泰尔斯对他挤出一个毫不示弱的微笑:“你也想拯救自己的国家吧,查曼伦巴。”

    伦巴微微蹙眉。

    “如果你说得如此笃定,我们的黑沙大公为何要这么做?”见到伦巴下场,默不作声的罗尼大公也加入了这场危险的对话:“引起大公之间的冲突,他有什么好处?分多一块奶酪吗?”

    特卢迪达很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

    “以及,为什么是我们大难临头?”

    承受着黑沙大公压迫力惊人的目光,泰尔斯默默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酝酿着接下来的话。

    “你们都知道黑沙大公的过去,”泰尔斯抬高声调,严肃地看向诸位大公:“亲手杀死兄长的往事,让他从此变得铁石心肠,心智坚毅,他与努恩王的仇怨从那时结下。”

    此言一出,伦巴的目光越发犀利,泰尔斯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冽了不少

    大公们心领神会地彼此对视。

    泰尔斯深呼吸着,盯着伦巴那沧桑粗犷的脸庞,坚定地道出下一句话:“但你,查曼伦巴,你弑杀君王、领兵逼宫的行为,既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自保。”

    “因为你真正痛恨和在意的对象,既不是努恩王,也不是龙霄城,”只听泰尔斯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而是北地人引以为傲的英雄传统,是埃克斯特的光荣历史……”

    王子轻声道出答案:“耐卡茹的共治誓约。”

    在塞尔玛抑制不住的惊呼中,大公们齐齐一怔。

    莱科的双手重新开始搓动,特卢迪达若有所思,罗尼则立刻看向伦巴,眼神狐疑。

    “你到底要说什么?”奥勒修不耐烦地敲敲桌面:“共治誓约?”

    泰尔斯面无表情,缓缓地点了点头。

    “伦巴的一生,都在母族与父系,在龙霄城与黑沙领,君主与大公的权力夹缝里忍受折磨,”泰尔斯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地说:“当然,在座的诸位大公也差不多。”

    莱科大公的手上微微一紧。

    “但与习以为常的诸位不同的是……”

    泰尔斯看着伦巴深邃复杂的双目,咬紧牙关,道出以下的话:

    “查曼伦巴,在你父亲逼着你向长兄挑战的时候,在你把剑刺进长兄胸膛的时候,在你母亲郁郁自杀的时候,在你的父亲战死沙场的时候……你就下定了决心。”

    他每说一句话,伦巴的目光就更加寒冷一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眼前浮现出伦巴在马车上冷眼抚摸佩剑的形象。

    他在寒冷的空气里搓了搓手,维持着语气的平稳:

    “你从心底里厌倦了无休无止的争斗,你自认看穿了这背后无解而悲哀的循环,你憎恨这种妥协和默契背后埃克斯特王国现状,你相信,只要那纸誓约还存在一天,诸位对它的迷信还存在一天……”

    “你,以及你背后相类似的悲剧,就不会消失。”

    泰尔斯静静地说道。

    “没错,诸位,”在几位大公难以置信的眼神下,在塞尔玛不安的拉扯中,星辰的王子依旧平平直视着黑沙大公快要凝结成冰的脸庞,不受任何阻挠与干扰,无比坚定地开口道:“早在十二年前,查曼伦巴就决议:要彻底摧毁六百多年的共治誓约,了却共举国王与大公之间来回不断的矛盾……”

    “……将十位大公的和平共治,砸个粉碎!”

    泰尔斯说完了话,闭眼低头。

    大厅里陷入了死寂。

    听着泰尔斯的话,几乎所有大公都瞪眼张嘴,露出或惊讶万分,或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的目光齐齐地射向伦巴。

    整整好几秒之后,沉默才被打破。

    “你到底在说什么?”特卢迪达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皱起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看斩钉截铁的泰尔斯:“不满是一回事,但是……摧毁共治誓约?这,这怎么可能?”

    “荒谬!”

    忍受着其他人的莫名目光,伦巴冷冷地拒斥泰尔斯的话语:“我要怎么顶着一千万北地人的信念与信仰,摧毁共治誓约?把这里的大公们全都杀光吗?”

    泰尔斯猛地抬头睁眼。

    “你已经在做了,不是么!”王子颜色肃穆地高声道:“当你弑杀努恩王,还逼着大公们无视你的罪行,为你背书的时候,共治誓约就已经被践踏了。”

    塞尔玛脸色一黯,抿了抿嘴唇。

    “你成了最糟的先例,”泰尔斯面无表情:“为此,你还纠结了大公们南下星辰,用新的利益,进一步加剧天平的倾斜,打击本就开始不稳的共治誓约。”

    “你尽情地说吧,反正诸位大公们也不在乎你所浪费的时间,”伦巴讽刺道,不满地瞥了其他人一眼。

    罗尼莫名地轻哼了一声。

    “对于我聚合诸位的力量的目的,”伦巴的脸色尽是轻蔑与不屑,他轻声对大公们道:“诸位都心知肚明且共同认可这是为了埃克斯特。”

    他毫不犹豫地作结。

    泰尔斯看着伦巴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猛提一口气,跳下椅子,向前一步。

    “没错!”

    “这是为了埃克斯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王子少见地怒目圆睁,双拳紧握,果断出声:“而到现在为止,我最最佩服你的一点,查曼伦巴……”

    “就是在个人的好恶之外,你是真心实意地,毫无虚假地想让埃克斯特强大起来!”

    “面对星辰的未来威胁!”

    泰尔斯几乎是怒吼着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此言一出,塞尔玛带着疑问,轻轻地“咦”了一声。

    就在大公齐齐愣神,就连伦巴也微微迷惑的时候,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收束表情,话锋突转!

    “但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只听他冷冷地道:“闵迪思三世。”

    这个名字出口的那一瞬间,伦巴脸色铁青,表情耸动像是被抓住了要害的野兽。

    大公们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特卢迪达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刚刚他一直躲在壁炉里偷听?

    塞尔玛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闵迪思璨星三世。

    贤君。

    泰尔斯在心里默默地道,眼前出现了三幅国王画像里最右边的那一幅:那位手持星辰之杖,文雅俊秀的中年国王,对着画框外的他露出和蔼的微笑。

    那是他的其中一位祖先,星辰三王之一,以及……

    泰尔斯轻轻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被奎德用闵迪思银币烧伤的疤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王者不以血脉为尊,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一时胜负,不过浪花转瞬,百年棋局,方为万世之基。

    还有泰尔斯想起初次见到凯瑟尔王时,这位国王父亲的评价:“从贵族到祭祀,从商人到乞丐,无不称颂他的贤明之治。”

    贤明之治?

    泰尔斯心中一动,攥紧了胸口的手,脑中浮现霍姆大主祭的话语。

    【从你踏上旅途开始,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都可能是主宰未来的契机。】

    王子想起银币上的贤君头像,想起闵迪思厅,又想起今天所面对的一切,不禁微微一笑: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他抬起头。

    “伦巴跟你们说起过‘贤君’的故事吧?”

    泰尔斯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伦巴说了,星辰王国现在的局面,都是从贤君开始奠定基础,步步发展而来的?”

    特卢迪达大公眯起眼睛,忍住回头去看伦巴的**。

    “他大概也告诉你们,贤君留下的遗产,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是怎样一步步地变成星辰王国赖以为生的支架。”

    泰尔斯轻轻握紧拳头,表情果决。

    “但伦巴没有告诉你们的是……”

    伦巴远远地望着他,表情无比难看。

    泰尔斯想起同伦巴同处一辆马车的胆战心惊,想起他最后的那句话:

    要去拯救这个国家啊。

    想到这里,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拳在胸口用力一敲!

    “从星辰王国的身上,从贤君的身上,伦巴不仅仅看到了威胁!”

    王子咬着牙关,只觉得双手都在颤抖:

    “他还看到了埃克斯特的未来,看到了北地数百年困局的最后解方!”

    话音落下,大厅里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

    听着泰尔斯的话,从沉稳的莱科大公到不耐的奥勒修大公,乃至夸张的特卢迪达和冷漠的罗尼,都惊讶万分,齐齐开口:“什么?”

    “咚!”剑鞘狠狠拄地的声音,突然响起。

    泰尔斯倏然一惊,感觉额头一凉。

    他努力地吸进了一口气。

    王子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然后毫不意外地,在空中与伦巴的眼神相遇。

    从泰尔斯认识他开始,伦巴的脸色从没有如此难看和可怕过。

    黑沙大公的脸几乎是扭曲的:眉头纠结成一团,鼻翼旁的法令纹忽隐忽现,下巴侧面的咬合肌不断耸动着。

    而伦巴大公那向来犀利却冷漠的双目,此刻像是喷发的火山一般,放射着由寒冷与恨意混合的愤怒。

    死死地射向泰尔斯。

    不。

    那个男孩……

    又是他……

    又是他!

    为什么……

    伦巴心底散发着无尽的寒意与愠怒,死死摁着自己的佩剑,不让双手因愤怒而颤抖得太厉害:

    为什么?

    看到伦巴的脸孔,塞尔玛微微一抖,求助也似地看向泰尔斯。

    王子没有退缩。

    泰尔斯狠狠地回敬了对方一眼,同样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

    “想想伦巴所做的事情吧,”泰尔斯跟伦巴的可怕目光在空中交锋,他冷冷道:“提拔低级贵族和平民,招收哪怕来自异国的税吏,向商人借贷,雇佣专门的魔能枪教官,通过战争来洗刷、聚合内部他的所作所为,难道不眼熟吗?”

    特卢迪达微微蹙眉:“你是说……”

    “还有,长久以来,从亚伦德的阴谋到断龙要塞的围攻,再到现在出兵星辰的决议。”泰尔斯表情决绝地深吸一口气,想起跟伦巴明里暗里的每一次交手。

    在断龙要塞下,与这个不世枭雄的正面交锋,自己做出反向突围的决定,最终让伦巴拿下要塞的希望落空。

    王子咬紧下唇:我击败过他。

    而现在……

    泰尔斯猛地睁眼:“伦巴就是想要星辰的北境,对么?”

    “为什么呢?想要开疆拓土?”

    “还是因为,”泰尔斯脸色生冷,说出剩下的话:“他想要这一块闵迪思三世的变革不甚完全,又同处北地,所以适合与黑沙领合并,进一步推行变革的土地?”

    大公们的脸色齐齐一变!

    “别告诉我,那位平民出身的北境税吏柴尔乌拉德,只是因为辫子梳得好看,才被招徕为你的属下,”泰尔斯缓声道:

    “查曼伦巴?”

    伦巴没有反应,但盯着他的可怕目光却一动不动。

    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对,这才是‘星辰的威胁’背后的真相:伦巴想要的不仅仅是抵御星辰。”

    泰尔斯抿起嘴唇,在四位大公就惊讶的眼神下,不容置疑地点点头:“他要在埃克斯特,从自己开始……”

    “效仿贤君的变革!”

    “以‘拯救’他的国家。”

    “无论是杀死努恩王,还是纠结诸位大公,抑或是进攻星辰……”

    “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服务!”

    泰尔斯说完了这句话,微微喘息。

    大公们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查曼,你是怎么想的?”

    莱科把目光从方桌上移走,缓缓叹出一口气:“比起他来,我们更愿意选择相信你。”

    伦巴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

    “这是抵御星辰威胁必须走出的一步。”

    “你们见识过星辉军团了,也见识过他们铁打般的官僚体系,”大公冷冷道:“星辰王国正在日益强大,埃克斯特不能坐以待毙。”

    “我们必须放下骄傲和自得,学习敌人的优点,”伦巴举起手里的剑,缓缓捏紧:“铸就我们自己的星辉军团唯有这样,才能在拿下断龙要塞,打断星辰的变化之后,长久地维持我们对他们的优势,直到最后彻底击败他们。”

    “至少在黑沙领是如此。”

    他结束了自己的话语

    大公默不作声地听着。

    “这没有问题。”特卢迪达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们可以接受……”

    但大公止住了话头。

    因为他看见,秃头的莱科大公正悲哀而疲惫地蹙着眉头,远远望着伦巴。

    就像看见了最难以置信的真相。

    这是……特卢迪达心中一惊:怎么了?

    “说得好,我都要为您鼓掌了,”泰尔斯的声音响起,听上去颇为沉闷:“只有一个小小的意外。”

    伦巴咬紧了牙齿。

    所有大公的面前,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王子的双眼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缓慢而果决地道:

    “任何变革……都是有代价的。”

第72章 将军

    英雄大厅里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伦巴没有说话,但他看着泰尔斯,难掩面上的震惊。

    代价。

    难道这个男孩……

    不,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了解……

    就连这些在权力里浸淫了一辈子的大公们都看不到的事情……

    黑沙大公的手再次不自觉地收紧。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特卢迪达死死咬着牙齿,眼神在伦巴和莱科之间来回逡巡:“什么变革,什么代价?”

    泰尔斯低下头,看着被他甩出手,静静躺在地上的jc匕首。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

    他的老师,基尔伯特卡索的亲笔信件,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埃克斯特的政治体制……迥然而异……努恩王在国王的身份之外……更是龙霄城的一地大公……埃克斯特的利益与沃尔顿的利益于他而言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

    你说的不仅仅是努恩王,更是每一个大公家族。

    埃克斯特王国的利益,与大公们本身的利益截然不同。

    感谢你,基尔伯特。

    我懂了。

    泰尔斯目光如炬,一一扫过大公们身上的家族徽记,淡淡地出声:

    “银锁链的莱科……”

    “骑士律典的罗尼……”

    “沙文古徽的奥勒修……”

    “闪耀剑刃的特卢迪达……”

    随着他一一点名,大公们纷纷转过头,凝重地看着这个异国的王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小觑这个男孩的习惯已经彻底消失。

    “你们之所以甘愿与伦巴联手合作,甚至不惜替他掩饰罪过,”泰尔斯轻声道:“是为了抢在星辰强大起来之前,果断解决尚未成型的威胁,守护你们的未来。”

    王子叹了一口气,旋即严肃起来:“但请相信我,在体量相当的埃克斯特与星辰王国彻底分出高下、最终恩怨了结之前……”

    大公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泰尔斯。

    唯有伦巴,他死死盯着手上的剑,注意力似乎全然被佩剑吸引了。

    “诸位阁下所珍视看重的家族、引以为傲的血脉、崇高尊贵的地位、苦心守护的领地,稳固悠久的统治……”泰尔斯的眼里现出一丝波澜,随即化为坚定的火焰。

    只听他不容置疑地道:“所有你们正在享有且习以为常的一切,都会彻底湮灭,不复存在。”

    那一刻,大公们的呼吸声齐齐一滞,眼眶睁大。

    像是听见了最荒谬不堪的消息。

    泰尔斯的声音继续响起:“接纳伦巴的那一刻起,你们各自的家族……就没有所谓未来了。”

    随着一声轻响,大厅里的火盆又熄灭了一个。

    厚厚的寒意凭空袭来。

    冷得身后的塞尔玛抱紧了身子。

    奥勒修讶然张嘴,跟特卢迪达交换着眼神,莱科缓缓叹出一口气,似乎已经知晓了什么。

    伦巴闭上了眼睛。

    一股难言的情绪,从他的胸膛中传出。

    “说清楚些,小子。”罗尼大公伸出手,摸过脖子上被克罗艾希划出的伤痕,用烈酒浇过的伤口依旧残留着疼痛,他肃然道:“什么叫做不复存在?”

    传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家族血脉,足以与一国分庭抗礼的广袤领地……

    怎么会……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看着它在自己面前生成白雾。

    “一旦你们跟随伦巴南下,共治誓约名存实亡,战争和利益之前,你们的权力天平必然失衡,要带来你们之间的冲突简直太容易了,”泰尔斯咬牙道:“在你们自以为压制了星辰,开始你争我夺的时刻,就是他悄然开始变革的时机绝不仅仅是要建立一支埃克斯特的星辉军团那么简单。”

    他突然觉得有些眩晕。

    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不知道伦巴跟你们说了多少关于贤君的事情,”王子搓动着双手,放在下巴前呵着热气:“但是……”

    “高效的管理,精细的权力,增加的税收,规范的制度,”泰尔斯的眩晕感越来越重,他不得不伸出右手,按压自己的额头,同时闭上眼睛:“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闭眼的那个瞬间,他像是离开了英雄大厅。

    眼前是一排熟悉的白色桌椅,上面摆着七八个笔记本电脑,它们各自的主人都安静地坐着。

    他清了清嗓子,低下头,手上是打印得整整齐齐的报告稿。

    【所以,在他看来,作为从旧封建统治到绝对主义统治之间的过渡阶段,等级制国家就在此时形成了……】

    吴葺仁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温和而平淡。

    【城市是一个自治的政治整体,是无权者依愿望联合而成的聚合体,他们作为一种新的政治力量进入了领主-附庸(lord-vassal)模式,使得典型的封建关系不再是纯粹的二元权力框架换言之,城市的兴起支持了统治者对抗封建诸侯……】

    下一秒,泰尔斯睁开眼睛,回到埃罗尔世界的龙霄城,回到这个火盆照耀下的昏暗大厅。

    “无论是职业官吏,资格考核抑或国是会议,都意味着……”

    “首先,城市和城郊里,低级贵族和平民们,”泰尔斯捂着额头,颤抖着开口:“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会裹挟着钱财、手艺、知识和对未来的渴望,登上新贵族的阶梯……国王将对他们的到来欢欣雀跃,对他们的力量如臂使指,矛头直指他的跋扈封臣们。”

    特卢迪达若有所思地垂下头颅。

    大厅里的光影再次变换,泰尔斯又坐在了明亮的课室里,挪动着鼠标,嘴上不停。

    【城市集团将组成以等级会议为例的新政治机构,君主意在征税,他们则意在监督这份税务的使用,从而在财政上展开对封建贵族的权力牵制……】

    泰尔斯强忍着在两种场景间虚实转换的眩晕感,痛苦地继续道:

    “以星辰的国是会议为例,这些平民们参政的新舞台将涵盖手工业、商业、军队、新贵族等团体,那里将成为国王的主场,极大地削弱无论是一地大公还是一城伯爵的权力与威望,无论是施行税法还是宣战,国王都将获得最大的便利。”

    听到这里,奥勒修大公忍不住向伦巴投去一眼。

    【欧洲的大学是最早的养分:日耳曼的君主们为了塑造官僚机构,雇佣这些大学生作为官员,其中又以普鲁士的military_bureaucracy和civil_bureaucracy的效率为最高,但却并非为服务人民,而仅仅是服务国家,也就是服务权力……】

    “越来越多的新官吏会进入国王的视野,他们的资格将取代贵族的血统,以审慎对抗笼统,用专业覆盖出身,逐步接过国境内的权柄,”泰尔斯喘息着,体验一块块记忆碎片进入脑中的奇异感觉,想起那个叫乌拉德的前星辰税吏:“于是包括你们亲眷在内的旧贵族们都不再受重用,他们在税收、司法上的特权都会逐渐被剥夺,连你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不再适任。”

    莱科大公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静静聆听。

    【市民们所要求的,是建立统治条件与法律环境,以保证城市的工商业和经济发展,是一个安宁的统治秩序,而这些则是以庄园经济和小市场为基础的封建制度所无法满足的,这就需要统治者扩张权力,中央集权,以保证所谓“布尔乔亚”的利益……】

    “同样,国王将从日益充盈的财库中划拨资财,支持和扩充常备军,自行维护国内的秩序与边境的安全,”泰尔斯微微一晃,塞尔玛连忙扶住了他:“他将不再依赖你们领地里的征召军队,不再依赖你们庄园与田地里自给自足的补给,不再看大公们的脸色。”

    罗尼突然想起了断龙要塞,他深深地皱起眉头,看着泰尔斯的眼神变得奇怪。

    【随着时间发展,等级制国家里的封建贵族既难以维持生活,也失去了军事意义,既无法保持政治影响,亦失去了统治权力。在此情况下,他们必须向统治者靠拢,按照后者的条件,履行职责也就是说,城市的兴起,给封建制度带来了毁灭性的冲击……】

    终于,那些奇异的碎片在他的脑海里平息下来,不再兴风作浪。

    泰尔斯微微喘息,拍了拍塞尔玛的手。

    那个瞬间,他突然发现,伦巴用一种混合了惊讶、疑虑、痛苦、憎恨、释然等等奇怪情绪的眼神望着他。

    “你们感觉到了么?一旦这种变革随着时间行进,无论是你们这些割据一方的大公,还是各城的传统伯爵们,从税收到军队,从司法到人才,从特权到地位,”在大公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大公们:“你们倚以为生的前提都会慢慢消融,优势也将渐渐消失。”

    “伦巴所设想的有一切的手段和变革,无论初衷为何,都将指向一个结果。”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而那就是你们诸位,是你们其余九位名望卓著、共治北地的大公,是你们权力流失与家族衰落的开始。”

    伦巴大公面沉如水,看向泰尔斯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复杂。

    大公们像石塑一样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总有一天,你们会从割据一方的大封臣,变成只剩荣耀的大贵族,再变成唯剩财富的大富翁,甚至变成一无所有的庶民,最后沦落到只能由后代从尘灰里翻出家族历史的那一天……”

    “而守护了埃克斯特整整六百年不致分裂,规定了十位大公共治北地的耐卡茹誓约,将成为博物馆里最陈旧的一页历史,”泰尔斯深深叹息,摇头道:

    “跟你们的家族一样,将随着时间慢慢泛黄,一去不返。”

    “这就是伦巴所谓‘拯救埃克斯特’要付出的代价。”

    泰尔斯说完了他的话,缓缓抬起头。

    那一刻,大公们终于从石塑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只是每个人的神情都无比微妙。

    伦巴低下头,死死看着他的旧佩剑。

    难以置信的特卢迪达向着奥勒修和罗尼投去疑问的眼神,但威兰领的主人只是默默摇头,祈远城的领主干脆脸色一沉,不闻不问。

    “查曼,”莱科大公的目光似乎回复了浑浊,这个老人用他今天最低沉与喑哑的嗓音道:“告诉我,你想要的仅仅是一支能战胜星辰的军队,是吗?”

    “没有想过其他?”

    “比如,共治誓约?”

    大公们的眼神齐刷刷地射向伦巴。

    一秒。

    两秒。

    黑沙大公的目光,终于从他的佩剑上抬了起来。

    他先是勉强一笑,然后化出寒意。

    “这个小子所说的一切,都建立在带着浓厚私心的谎言上,”表情复杂的伦巴语气不佳地开口:“只要在你们心底里勾起哪怕一点微小的怀疑,他就赢了挑拨起我们之间的嫌隙,瓦解掉我们共抗星辰的努力,为日益强大的星辰王国留出喘息之机!”

    泰尔斯在心里默默叹息。

    “抛开他那一大堆蛊惑人心的话术,抛开他种种莫名其妙、根本没发生过的假设你们不觉得荒谬吗?”伦巴咬着牙,仿佛被侮辱了一般,“为了埃克斯特,诸位大公团结为一,南下共克星辰,居然是我们自取灭亡的根源?”

    大公们听了伦巴的话,神色狐疑,纷纷开始思量。

    塞尔玛看着大公们的反应,心中一惊。

    就在此时。

    “不准确。”

    王子的话稳稳传来。

    伦巴一皱眉头:“什么?”

    “‘我们’自取灭亡?”泰尔斯吐出一口气,正色道:“自取灭亡的,只有其他九人而已。”

    “在这场伦巴发起的变革游戏里,埃克斯特就像一头有着十颗脑袋的巨龙,在汹涌的浪潮中吞噬彼此,”泰尔斯叹了一口气:“如果顺利的话,只有其中的一个脑袋,也就是力量最强大,准备最充足,入局最适应,反应最快速的那位大公,能存活到最后。”

    莱科大公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泰尔斯。

    罗尼大公神色一凛。

    “如我上面所言,他将作为最后的统治者收束权力,借着变革后的汹汹大势,把其他九个大公领作为养料和食物吞噬殆尽,以此铸就自己前所未有、至高无上的埃克斯特王冠。”

    泰尔斯的眼里覆盖着常人难见的阴霾,沉闷地道:“你们觉得,那个唯一的人,那个最接近真相的人,在伦巴的计划里,会是谁?”

    他看着大公们的表情,轻轻摇头,走到刚刚被碰落的火盆周围,慢慢蹲下。

    王子把手伸进已经冷却的柴火中拨弄着,捞出那把被掷住的匕首。

    “但无论伦巴会不会成功,新生的埃克斯特国境内,除了最后一位统治者之外,”他的话持续传来,像锤子一样敲打在几位大公的心里:“都不会再有另外九人的立足之地。”

    泰尔斯抖了抖jc匕首,面色不改地从腰带上解下约德尔送给他的鞘套,轻轻吹了吹。

    “请谨记,诸位,也许十几年,也许数十年,也许上百年……”

    “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的家族黯淡消逝,你们的后裔流离失所,你们的地位不复存在,”泰尔斯缓缓地站起来,转向大公们:

    “那一定是从今天,从你们答应伦巴的条件开始。”

    泰尔斯眼神一亮,把匕首猛地插进鞘内:“锵!”

    在清脆的金属摩擦声中,大公们纷纷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这就是谜底,”泰尔斯沉声道:“这就是伦巴为何一开始不肯对你们亮出真实动机的原因,是他义无反顾地纠集你们‘拯救埃克斯特’背后的残酷真相。”

    “为了击败星辰,伦巴和你们力同心,”他轻声结束自己的话:“但讽刺的是,恰恰在击败星辰之前,你们就将灰飞烟灭。”

    大厅里又是一阵沉默。

    “查曼,我得说,这真是……”满脸难以置信的特卢迪达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感觉。”

    “真是让人不安。”罗尼大公冷冷地补充了他的话,看向为首的莱科后者只是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奥勒修大公抱臂托着下巴,艰难地开口:“查曼……”

    但伦巴的话比他更快。

    “全是信口无凭的妄言,全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全是危言耸听的猜测!”

    “却被他拿来当做理由?而你们还真的相信了?”黑沙大公的声音依然冰冷,但已经听得出其中的烦躁:“别忘了,星辰的威胁才是真真切切的!”

    伦巴大步走上前来,把手按在方桌上,面如冰雪:“我们十二年前的所见所闻,凯瑟尔王十二年来的所作所为,难道不都看在你们的眼里吗?”

    “为什么你们宁愿为了虚无缥缈的话语而动摇,也不愿为确凿无疑的事实而行动呢?”

    回答他的人依然是泰尔斯。

    “确凿无疑的事实?”王子幽幽地道。

    这一次,伦巴转过头,一双眼睛里全是愤恨和杀意。

    泰尔斯没有在意他的眼神,他轻声问道:“诸位阁下,如果你们进攻星辰成功,伦巴之后又打算做什么?”

    大公们彼此相视,情绪不明。

    伦巴眼神一凝,握紧了拳头。

    “他想要星辰北境。”罗尼大公轻轻地开口。

    “他要为我们扼守边疆,监视并打压星辰,”罗尼的话语很慢也很冷,却充满了力度:“为此,无论是共举王位,甚至黑沙领,他都可以放弃。”

    泰尔斯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就简单了。”王子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盯视着脸色铁青的伦巴:“黑沙大公阁下,如果您也觉得我的话无理,那就用确凿无疑的事实来证明吧,”

    “对于星辰,北境是一块未完成变革的地带,传统的权力和旧习依旧笼罩其上,但对埃克斯特而言,同属大北地地区的北境,已经开始了变革的先声,是一块最好的变革基地。”

    只听泰尔斯淡淡地道:“伦巴大公,为了你们的团结,放弃北境吧。”

    伦巴猛地抬头,死死地看着他。

    大公们也纷纷抬头,神色各异。

    泰尔斯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这是跟拉斐尔学来的,那个小白脸的这种态度总能气死人。

    史莱斯抱怨过,伦巴给他的众多条件里,无论是关税优惠还是资源合约,都把北境排除在外。

    这难道不明显么?

    “当然,你也可以做出保证,”泰尔斯翘起嘴角,继续道:“效仿贤君的变革也好,危及列位大公家族的事情也好……都不会在你的手里发生。”

    “这样,手里没有了土壤和机会,去掀起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变革,你也就洗清了嫌疑,”泰尔斯神色一肃,“其他几位大公就能放心继续跟你合作了吧。”

    此言一出,大厅里迎来了最久的寂静。

    伦巴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无意识地搭在剑柄上,一动不动。

    大公们则在彼此的眼神里,交换着信息。

    没有人动弹或出声。

    一阵寒风灌进大厅里,火光闪烁间,众人的影子也摇摆不定。

    塞尔玛咬了咬下唇,忐忑地望着神色不一的大公们。

    终于,就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们愿意相信你,查曼,”莱科大公那沉郁的嗓音响起:“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话让我很是忧虑。”

    特卢迪达耸了耸肩:“也有些道理。”

    伦巴轻轻抬头,在阴影之下,僵硬的脸更显沧桑。

    “告诉我,查曼。”

    “作为我们的掌誓同盟,为了反驳这个狂妄王子的话语,为了彼此放下担忧和戒虑,为了证实我们依然进退一体,”莱科大公直视着伦巴,轻轻叹息:“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你是否愿意……”

    “放弃北境?”

    伦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莱科。

    “当然,我们会用相当的土地和利益来弥补你,以表达我们的歉意奥勒修、特卢迪达乃至我的土地都行,随你挑,只多不少,”老大公咳嗽了一声,似乎有些哀伤:“你知道,立足北境,扼守边疆监视星辰的责任,其他人也能担任的。”

    话音落下。

    伦巴抬起头,用最难以置信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位大公。

    泰尔斯抿起了嘴唇,死死地看着伦巴。

    看着他仿佛被冻住的脸色。

    伦巴咬紧牙关,眉头深皱,眼眶里爆发出怒意。

    “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是,”奥勒修面色不好看,他带着歉意摇摇头:“我发誓,只要你证明了自己,我会亲自动手,让这条星辰的毒蛇付出代价。”

    伦巴的脸庞轻轻抽搐了一下,像是个笑容,又不像有笑意。

    “你知道,”罗尼大公在此时抬起目光,眼神犀利:“这是为了埃克斯特。”

    伦巴握紧了拳头。

    特卢迪达耸了耸肩,避开伦巴的目光,什么也没说。

    只有莱科大公,从始至终,毫不退缩地与伦巴对视着。

    “怎么样,查曼,”老大公的秃头看上去特别刺眼,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却自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你的回答?”

    伦巴咧开嘴唇,咬住了牙齿,像野兽扑食前的示威。

    “查曼,”特卢迪达的语气很矛盾,似乎非常紧张,他轻轻抿动嘴唇:“一个词就够了。”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看见伦巴腰间的拳头开始颤抖。

    黑沙大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一样。

    泰尔斯的心也跟随着他的表情一上一下。

    终于,好几秒之后,伦巴闭上眼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大公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仿佛那是世上最重要的一刻。

    下一秒,伦巴睁开眼睛,开口了。

    但传来的却不是任何一个词语。

    “哈哈哈……”

    伦巴仰起头,咧开嘴唇,发出了悲凉难抑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

    大公们看着他的表现,眼神渐渐黯淡。

    泰尔斯轻轻伸出手,反握住心慌的塞尔玛。

    伦巴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算了,这个时候了,”伦巴转过头,他露出无所谓的释然表情:“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分别了,不是么?”

    “哪怕我们打到了永星城,”黑沙大公转过身子,看着自己的佩剑,语气寒冷:“你们也会持续监视着我,警惕我的一举一动,生怕我动摇了你们的利益。”

    “你们也不会允许任何一点所谓变革的种子或火苗,在埃克斯特的土地上出现。”

    奥勒修大公不甘心地咬住了牙齿:“所以,你的选择……”

    “我只是觉得很讽刺,”伦巴脸色一变,突然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你们就不明白呢?”

    “明明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明明击败星辰,改变历史的契机触手可及的时候,”伦巴咬紧了牙关,望着每一个大公的沉重表情,压抑地低吼道:“为什么都表现得像个懦夫呢!”

    他猛地转过身,面对四位大公,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结局根本还没有发生,事情根本就没到最后一步,只是听着一个孩子大放厥词,你们就像一群受惊的羚羊一样东躲西窜,藏头缩尾。”

    伦巴的脸孔扭曲着,猛地举起剑鞘:“共治誓约,家族覆灭,血脉断绝,权力受损,地位衰落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理由!”

    “埃克斯特,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什么?”

    “我们不是北地人吗?”黑沙大公咬着牙,挥动剑鞘,带动披风:“不问‘能不能’,只问‘做不做’害怕失败甚于畏惧死亡的北地人!”

    “不是么!”

    他痛苦而艰难的质问声音传扬在大厅里。

    莱科大公闭上了眼睛。

    特卢迪达捂住自己的额头,长长地叹息。

    罗尼发出淡淡的轻笑。

    奥勒修则脸色悲哀。

    泰尔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里那块压着他的巨石已经松脱。

    他看着场中表情异常的伦巴,舒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道:

    这一局,落子完毕了。

    将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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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介绍:
低贱卑微的乞儿,神圣尊贵的王子,举世皆敌的怪物——如果你眼前有三条道路,选择何者会比较幸福?
泰尔斯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来到的是波澜壮阔的异世,面对的是噩梦难度的未来:荣耀的帝国灭亡千年,腐朽的王室积重难返,传说的圣战黑幕重重,分裂的世界动荡不安。
而泰尔斯一无所有。
他仅剩的,唯有坚毅不摇的自我,绝地求生的勇气,和永不妥协的信条。
“王者不以血脉为尊,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黑暗洗涤光明,烈火锻造真钢,禁忌王子的故事由此开始。
PS本书有奖竞猜:女主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活在ed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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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了四次,懒得建了。王国血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国血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国血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