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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八章 洒脱的袁家人

    帝国历武威六年八月二十一日这天,发生在卧虎山中的一场战斗,在最短时间内,如同野火,传遍了全国,将七家八门九外道一起震动。

    “钢铁卫士”山陆陵未死!

    这不再是传闻,不再是只存于口耳相传却不见人的谣言,而是确确实实的真人现身,见证者是龙虬髯、武通天这两名世家要人,旁边还有玉虚真宗、袁、王两家的子弟,绝不可能搞错。

    死了六年的山陆陵,重生回归,表现出的力量更胜往昔,一喝毁天霹雳,直接喝得龙、武两名高手心灵有缺,境界跌落了一段,虽仍维持地阶,可数个月之内,是不能再和人动手了。

    这消息轰传大地,从皇宫豪门,到市井街头,无数人议论纷纷,山陆陵的复出,代表的不仅仅是一名大高手重现,或是某个魔头重入人间,而是象征着整个碎星团的活动。

    “……自碎星团溃灭之日起,各种传闻就没断过,一下说哪个巨头未死,一下说哪个武神密谋再出,类似传闻,如雨后春笋,每次割完一批又生一批,这还未算各地层出不穷的碎星秘藏消息……”

    袁健之摇头道:“这之中,固然有密侦司和野心家的推波助澜,借风起浪,可里头隐藏的人心向背,才是值得注意的问题。”

    临江大酒楼上,袁健之与王思平对面而坐,旁边栏杆之外,便是滚滚大江,两人登楼对酌,俯览江景,见千帆过尽,码头船来车往,人间灯火,不胜快哉。

    但在两人身后,大批人马各自站定,那都是随行的各自家里人,王家、袁家的子弟,分别站在两人身后一米处,相互对望,气氛紧张。

    山陆陵在世的消息一出,江北袁家、天府王家俱被震动,连忙调派在附近的子弟,先来这边会合,其余不但龙、武两家,就连平阳司马、丹嵬朱氏,都紧急派人到来,俨然就是一个小的世家联合会。

    卧虎山方圆百里,被严密封锁,到处都是官兵与世家子弟,气氛肃杀紧张,都已经几天过去,搜索调查的行动仍在持续,虽然……谁都知道那已经没什么意义。

    “……真是一群不解风情的人啊,本来想与你喝酒话别,结果各自身后还挂着一串粽子。”

    袁健之笑道:“洛颖是虎踞名镇,泗水楼更是雅地,你我临别之际,能来此一醉,本是佳事,偏偏还有这许多难解纷扰。”

    “袁兄洒脱,小弟自愧不如。”

    王思平拱了拱手,虽然面前美酒、肥蟹,但他一脸胃痛的表情,无心享受。

    卧虎山离王家颇远,一时来不及调人,王家接到情报后,直接大笔一挥,拔升了他的职等和权限,授予重责,让他统筹陆续赶过去的王家人马,负责调查。

    几日来,王思平战战兢兢,半点不敢大意,精神压力下,都快弄出黑眼圈,哪有袁健之这样的轻松?

    袁健之哂道:“其实人早就跑了,地方也被毁个彻底,什么线索都没有,除非出动天阶强人,搜索曾经存在的术式痕迹,找出道标,否则……就算调动百万大军来搜,又能找出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仔细搜查,说不定能有其他发现,毕竟事关碎星团,多慎重一些也不为过。”

    “哦?”袁健之笑道:“你就不怕越慎重,越容易掉陷阱吗?对方是那个碎星团,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学会教训,不想错,多想更错,只有当他们不存在,不听不看,才勉强安全一些。”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王思平苦笑道:“这也是此事麻烦的地方,时代不同了,山陆陵一个人武功再强,也翻不了天,但他的复生,如果和整个碎星团复苏画上等号,这就……那支队伍早已证明,他们可以改变一整个时代。”

    “嘿,大家真正怕的,是该死的人都没死吧?”

    袁健之笑道:“六年前,山陆陵、褒丽妲伏诛,帝国可是大肆宣扬,当成武勋样板,现在山陆陵未死,重重打了帝国的脸,那褒丽妲呢?同样被宣告死亡的贾伯斯、尚概勇呢?万一连早毒发身亡的韦士笔都没死,那就搞笑了。”

    确实可笑的事,周围的人却都笑不出来,被宣告全军覆没的组织,最后被人发现有人幸存,这已经不好看,如果主要人物根本一个也没死,帝国将再没面子可言。

    “眼前不用想太多,山陆陵的复出,或许是单一事件,或许不是,见步行步就是,况且……那日的山陆陵,有些怪异。”

    袁健之谈笑自若,王思平点了点头,那日在秘窟残迹中,山陆陵最后的那一喝,他也亲耳听闻,虽然释放的威煞确实恐怖,惊神震鬼,但较诸传闻,确实有不妥。

    “吊颈岭大捷,山陆陵一吼震杀多名妖王,据传现场飙风如狂浪,气冲斗牛,声波、气浪若实质……可之前那一吼,没什么气浪,也没有冲击波,就只是一下很大声的吼叫。”

    王思平皱眉道:“威煞是根源于元神、魂魄,我们感应到威煞,证明是真人而非幻术,但那一吼中,没有真气蕴含,也没威力可言,却让两名地阶败退降段,实在……不可思议。”

    “能一招让地阶掉级,这不是纯力量作得到的,里头有些奥秘,关乎神魂,日后你会知晓……不过,那一吼之中,不带任何力量,这确实异常。”

    袁健之道:“山陆陵为何留力不发?他是故意留手?还是……”

    “他发不出力?”

    王思平听出了弦外之音,讶然道:“那他就是伤势未复,这回也不是真的复出,只是意外卷进龙家的事,露了行迹,被迫出手。”

    “有这一道线索就很够了。”袁健之道:“当初万里沙海,山陆陵死得突然,所有线索连同天机都被斩断,这回他意外暴露,又留了这许多线索,看似无迹可寻,但……玉虚真宗和金刚寺,现在恐怕都在举行大占算,重连天机,甚至九外道那边,应该都行动起来了。”

    “这么大阵仗?”

    王思平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碎星团确实有这份量,而自家同样擅长占算,这回之所以没派人来,恐怕是本家秘密召集家中善算之人,根据线索,卜卦天机,追踪目标。

    “哈哈,这点阵仗哪算大?”袁健之笑道:“新帝国建立,碎星团就毁灭,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碎星团一路靠坑人起家,不知道结了多少仇家,七家八门九外道,哪家与他们没有深仇大恨?”

    王思平苦笑着说不出话,从最早的寰武绝式,到最后的封神之战,碎星团所走过的路上,基本是一步十坑,坑坑尸骨满到溢出来,不给敌友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甚至连留的后路都带坑。

    这样的作风,当初自己也纳闷,纵能得胜,战后碎星团如何面对各方的刻骨仇恨?

    结果,新帝国一成立,立刻整肃碎星团,以平众怒,这点算是符合自己预期,只不过比预料得更早。

    袁健之道:“各大势力中,有不少人咬牙切齿,深恨六年前碎星团覆灭太快,没有报复的机会,现在山陆陵重出,消息一传,自然有大批人马会动起来,将他拆骨煎皮,何用我们犯愁?”

    说完,酒已尽,袁健之笑着拱了拱手,就要告辞,王思平好生欣羡,同样是领着一票人干事,袁健之可以说走就走,自己却得兢兢业业,这就是底气不同。

    “袁兄要往哪去?是回江北吗?”

    “不,我欲南行,且不急着回去。”

    袁健之道:“我有一位朋友,经营海外生意,前次委托他替我从海外带货,日前得讯,他已归航,我正要去寻他,问问委托他带的东西,入手了没有?”

    说到委托的货物,袁健之眉飞色舞,一副心痒难耐的神情,倒让王思平讶异,不知是何物能让他如此感兴趣。

    “下回有机会,你可与我同游南海,见识一些海外风情。”

    长笑中抛下一句,袁健之一拍栏杆,轻飘飘地飞跃出去,直落向早已停在楼下江畔的一艘画舫,帆已扬起,他一登船,立即拉锚启航,几下功夫就顺水去得远了。

    “袁兄真是潇洒,江北袁家,都是洒脱快意之人啊……”

    王思平说着,不自禁地将目光望向南方,那万里之外的大海与异国,心神向往。

    而在他心所向往之处,帝国极南端的港都力夏达,一座奢华的豪宅庄园内,肩负地下贸易商重责的某人,正吃力地移动手臂,翻阅面前的书册,身旁的老管家泪眼汪汪,叹息不已。

    “家主,别人去拍卖会,你也去拍卖会,怎么别人满载而归,你……你就载了满身伤回来?”

    “哼!任性的人,当然有任性的潇洒,爷我就是这么任性!”

    全身都是绷带,被裹成粽子一样的温去病,连话都说得不太容易,“要给小猿子的签名像与录音石,都准备好了吗?他来了拿不到东西,会发猴疯的!江北袁家的泼猴们,向来和爷一样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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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章 不思上进

    五十九章 不思上进

    “袁健之绰号神剑飞猿,位列星榜,在袁家新生代中备受看好,是将来有望争夺下代家主的热门人选。”

    温在乎皱眉道:“这么一个人物,怎地不思上进,却迷起这些花样来?”

    “不思上进?”

    温去病哂道:“寻花问柳,吟咏风月,这些人称风流雅事,怎么喜欢音律,仰慕偶像,这就成了不思上进?”

    “偶、偶像?”

    “是啊,在叔你观念传统,在你眼里,所有优伶都是下等,既无情无义,又低三下四,是不入流的人物,但在海外异国,他们没这些观念,就算是唱歌、弹曲的,都可以透过努力,成为高高在上的人物,被称为大家、偶像,甚至被当神拜咧。”

    温去病说着,看老管家一副“天下岂能如此荒唐”的表情,哑然失笑。

    “江北袁家,好清谈、玄学,内中多狂士,放浪不羁,越是别人眼中不应做、不敢做,甚至不屑做的事,他们越是干得开心,标新立异,才是袁式风流,你想要结交世家子弟,需得投其所好。”

    温去病笑道:“朱氏爱财,司马家尚音律,袁家多狂士,你不针对这些去下手,难道要专门送人家不爱的东西,然后等着吃闭门羹吗?”

    这是自家发展的大方向,无关乎个人喜好,温在乎端正表情,点头称是,道:“另外,有接到消息,侍卫长发讯说要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又不是什么重要大人物,难不成还要铺红毯、派乐队游街欢迎不成?那烟火要不要?顺道把要灭迹的那几具尸体一起炸上去?”

    充满揶揄的回应,老管家明白了家主的态度,但忽然,温去病端正表情,非常慎重地开口,如临大敌。

    “有一件事情不能忘记!从城市周边开始,凡是我们能控制的酒肆、酒庄,货源供应量一定要充足,尤其是雅洁清莲!哪个没准备,我就斩哪一个!”

    斩钉截铁地交代完,温去病开动机关,进入密室,在过去,这间密室只有温去病本人、温在乎能够进入,连权限极高的侍卫长都没能获得授权,还为此闹过几回。

    但这回,温在乎没有跟上,因为那间密室里已经有人了。

    数日前,身负重伤的家主,满身是血,躲在一辆盖满稻草的牛车上,被偷偷送回府上,当时在他身边,伪装成农妇的,还有一名女子,

    温在乎熟知家主性情,他是一个戒心非常重的人,决不会轻易把背后、弱点暴露在人前,他被送回府的时候,神智还清醒,换句话说,这女子就是他所选定,陪他一起共患难的人。

    这个认定,份量可不轻,整个势力里,除了侍卫长与多年忠仆的自己,还没有第三个,这回家主直接将个陌生女人带回温府,还藏在密室,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该直接将她当成女主人来看了,特别是,看到那一头毫无杂色的绿发。

    ……龙家的女人?

    家主当初与沧溟龙家的恩怨,温家上上下下都有所耳闻,但真正知道完整状况的,也就只有自己这个老东西,这回他什么人不好招惹,偏偏带了一个姓龙的女子回来,自己真是越想越担忧……希望,后头不会惹出甚么事情来。

    而老管家的担忧,在密室中忙碌的龙云儿,是看得出来的。初来乍到,对于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有着许多的不安,却更清楚自己到来的方式,也让这里的人心情忐忑。

    那日从传送阵中转移出来,甫结束术式,魁梧的巨汉就倒在传送阵中,早一刻,龙云儿还以为他的猛拳若击出,轻易就能杀毙两名高手,心中不忍,却被一声大喝震得眼前发黑,再清醒,已经与他一起倒在新的传送阵中。

    坚实如岩的巨躯,激烈的溢血,青黑色的血液,仿佛剧毒,腐蚀着地面土石,冒出轻烟,散出刺鼻的腐臭气味,很难想像,这么毒的液体,竟在人身骨肉中流动。

    跟着,巍峨的身躯开始崩解,散成一块一块的血肉,掉落在地上,崩落的骨肉碎屑之量大,足可以再拼出几具普通人尸骸来,龙云儿这才明白,当初在万里沙海,用以确认山陆陵死亡的那些残尸,究竟从何而来……

    不知这能否算是正常变身,龙云儿错愕看着血肉崩解,直至温去病从里头露出,完全昏迷过去,还不断大口呕血,她才知晓事情严重,帮着进行抢救。

    走过那个战争年代,女子多多少少都学会一些救急、治伤的手法,龙云儿在这方面也有信心,但一轮尝试后,温去病呕血未停,还好像更严重了,总算最后人清醒过来,指点她如何处理,这才先止住呕血。

    传送阵所在,那个全然漆黑的地穴里,赫然藏有车辆,龙云儿依言把人放上车,用稻草盖住,推着滑轮车走了一段后,出了地穴,外头不远处就有农家,掏钱聘请,把这一车干草载至温府。

    那一路上,龙云儿摸不准温去病伤势轻重,因为尽管他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却还记得提醒那户老农,带些腊鸭、腊肠与新鲜农产,放在干草上一起运走。

    “……横竖都是偷渡,又不是免费,不顺手捎上几件东西回去,那不是亏本了?我怎么说也是堂堂走私大王,干这种蚀本的事,以后怎么见人啊?”

    看着这男人重伤,龙云儿急得快飙泪,可他还一副没事人样的,尽在纠结一些没用的事,只想跺脚,不过,他既然能坚持这些小事,应该还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这样想,慌乱的心情多少能好一点,就这么把人运进温府,由老管家接过手,龙云儿一看就肯定老管家的地位不同,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接应家主,忙里忙外,没有唤来第二人帮手,这显示……他是被温去病所信任,且唯一授权能参与过来的人物。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物会怎么看待自己,就非常重要了……

    “在叔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欢迎。”

    龙云儿委婉地表达,事实上,那天温在乎的眼神,根本就像在看一个不怀好意的女奸细、女骗子,只差一点就动手了。

    “那很奇怪吗?沧溟龙家好大名头,你见过几个人看到龙家人后欢天喜地的?”

    “这个……”

    龙云儿感到羞赧,沧溟龙家的优点很多,但其中绝不包括亲民、和善这些方面。

    七大世家中,龙家的领地、势力之强,就连帝室李家都不是稳压得下,家族中血脉强者众多,傲视群伦,出来行走时,也不可免地摆着高人一等的架子,与他人的摩擦自然也多,加上龙家人作风一贯强势,不理旁人感受,会遭人忌惮、嫌恶,实在没什么好奇怪。

    “行了,让你在这里准备,不是来闲聊的,有些话要和你说清楚。”

    温去病开始拆着身上的绷带,浓浓的药味散出,底下血肉不自然地蠕动,有些黏住了绷带,强撕解开,相当疼痛,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身边需要一个帮着打理杂务的人,在叔不行,他年纪大了,靠着药物尽力鼓催,勉强上了高阶,已是极限,后头有很多工作,都超乎他的能力,这很遗憾,但是事实。”

    龙云儿凝神细听,知道这些话的分量。要这个男人坦诚表态,绝不容易,他总是习惯用冷嘲热讽,来包装真实心意与善意,不到万不得已、不是对着真正重要的人,他不会用这种近乎摊牌谈判的口吻,说出自身的真意,因此,自己必须要认真听……

    “你不是我理想的人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你不合适,你也不应该成为这个人!”

    毫不客气地说出事实,没有吓退龙云儿,她知道这番话一点不错,自己什么也不懂,武功不行,见识不足,完全要从头学起,不能立刻上手,确实不适任,但是……

    “我会努力做到好的!不会的,我可以学,我一定会认真学。”

    “有个观念你要知道,这里不是学校,不是旅行,什么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沿途风景巴拉巴拉,碎星团是军队,结果代表一切,最终目的没有完成,谁管你过程中流的是血是泪还是屎!所以,你一定要做到,没有失败的余地。”

    温去病道:“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但很遗憾,你知道的东西太多,如果你不能成为这个人,那……我也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点,你应该心里有数。”

    如果是其他女人,可能就被这些话给吓退,但龙云儿却像春风过耳,听完绽放笑靥,认真地道:“我会努力学的,绝不会让你失望,如果我不是那块料,你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只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有……”

    龙云儿重重说道:“我向祖宗发誓,也向你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素来温婉的女子,把话说得斩钉截铁,温去病感受到那份心意,心里感觉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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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自我解析

    六十章 自我解析

    坦承直言,是一个仪式,龙云儿暗忖,这个宣告之后,温去病应该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因为,这几天观察下来,温在乎虽然得他信任,委以重托,但这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并不晓得自家主子的另一面,不晓得他与碎星团的真正关系。

    连温在乎都没被告知,那整个温家之中,真不知还有谁被他认可,参与这秘密来?总不可能,就只他一个人独自守着秘密,没别人知道,那不但压力太大,而且……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法做了。

    “……事情要从万里沙海说起,那一次,本来应该是死定了……有十几分钟,也是真的断气了,但遇到点意外,我被人救了回来,救的方法……很……他母亲的!”

    温去病说着,握紧了拳头,在旁边炉火照映下,龙云儿觉得他似有满腔不忿、无奈,但这一拳没有砸下去,显示……没多少愤恨成分,这也很奇妙。

    “过程之类的废话不说了,总之,多年征战,我的身体处处暗伤,随时爆发,就算没有后头那串追杀,本也撑不了多久,但在我死亡的时候,被人把乙太尸蛊注入体内……”

    表情扭曲,温去病扼腕道:“这东西是不能用在**上的,偏偏我那时算死尸,这东西吞噬掉崩烂中的经脉,取代之后,重组身躯,现在我体内基本都是这东西,是这东西在支撑**的行动。”

    “那、那你……”

    龙云儿欲言又止,很想问问温去病现在到底算什么?虽然之前看他肢体扭曲,身体变大又变小,实在不像正常人类,可听到这里,怎么听都觉得他已是会活动的死尸……

    “很遗憾,与你想像得有点差距,我没成死尸,也算不上活尸,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还活得好好的!”

    慎重澄清了这点,温去病猛地一下撕去手上最后绷带,鲜血迸流,他自己也痛到跳脚,却似乎也藉着这动作,证明自己仍是活物,至于滴落地上的液体,燃起火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乙太尸蛊吞食肉身,但在入心、入脑、入腑脏之前,被另一股力量挡住,这股力量,就是同样流在我体内的太初真血……”

    停了一停,像是猜到龙云儿的想法,温去病道:“太初真血没限制不能给活人用,只不过用了之后,活人通常不能算人了,不过……没差,反正会让人不是人的东西,也不差这一件了。”

    解释完了后,龙云儿大致理解状况,也晓得情形是何等糟糕,勉强来说,他的身体在以毒攻毒之下,取得了平衡,但这样的“活着”,到底算什么样的生命形态,恐怕他自己也不好答。

    “这样……能够一直持续吗?”

    “哪可能,本来就是勉强硬凑的恐怖平衡,你还真当这可以不死不灭啊?两者之间的排斥反应,一个不小心,整具**就灰飞烟灭了,就算极力维持,最多也只能撑个七八年……”

    温去病笑道:“本来,再过一两年,我就彻底完蛋,什么手段都救不回了,我一直想在那之前,把我能做的事情先做……”

    “你想做什么事呢?”

    龙云儿屏息以待,自从知晓温去病即是山陆陵后,自己一直在想这问题,即使为了隐藏身分,也没必要专门猎杀过往同志,他不是这种人,那么,这些动作总该有一个理由,最有可能的解答是……

    “……你对我的未了遗愿,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温去病木着脸道:“你很急着送我下黄泉?”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问题捅到马蜂窝上,龙云儿连忙解释,温去病却挥挥手,道:“你才刚来,不用太心急,日后有机会,你……随我出海,在海外,有些东西会让你大开眼界,毕生难忘。”

    龙云儿点了点头,“好的,我会期待。”

    “期待什么?忘了告诉你,我每次拐女人卖到海外为奴,都是用这套说词的,你去得早点,还来得及碰上前几个受害者!”

    温去病一脸狠色,龙云儿却听得笑逐颜开,这种没趣的感觉,他改了话题,道:“这回九阴易脉法的入手,帮了大忙,我成功建构内息循环,体内多了一股力量,可以尝试反过来驱策尸蛊与真血,一消一长,就又多了两三年命。”

    “那你最终……”龙云儿欲言又止,最后道:“不是仍然会死?有没有根治的办法?”

    “会死?人谁无死呢?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何能例外?”温去病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但从绝处辟出生路,对技术的挑战,本身就够吸引我,所以,放心吧,我还没想过要放弃……易脉法争取来的几年,我不会浪费,后头就是设法找寻能完整重塑**,治本地解决问题。”

    “太好了!”

    龙云儿一直担心,这男人性情怪异,会自暴自弃,现在听他表态,终于可以心安下来。

    “那……后头我能做什么?”

    “做我的助手,帮我处理各类修复与改装问题,另外,也要把你的力量提升上去。”

    温去病笑道:“你很走运,失控的神魔显身,还能救回来,保有自我意识的案例,十万中无一,杀龙箭创伤了冥界尸龙,将之迫走,却没伤到你,还留了大量龙气在你体内……这种超级好运,在小说话本里,可是主角级的待遇啊!”

    龙云儿难为情道:“但我……没觉得自己很强啊,比以前是有变强,可……”

    “当然,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不过是个中阶初段而已,有什么强的?”

    温去病道:“当然这也是你的福运,如果之前完整照我计划实现,你在鉴心阵中最多就是速成到高阶,上地阶的希望不足千分之一,即使上去了,也会因为拔苗助长,留下许多难解隐患,不利成长,现在计画生变中断,你只有中阶,但没有隐患,还得了充沛龙气,正好可以按部就班练上去。”

    说是按部就班,但龙云儿得到的好处可不一般,普通人修练,最耗时间的部分,就在于体内能量的累积,修练内息就是耗在这上头,输气灌功则是这条路上的捷径。

    冥界尸龙的力量,岂是普通人族高手可比,哪怕只是残留气息,已经相当于数名两三重天的天阶高人联手灌功,现有七家八门都很难凑出这阵容,那些能量妥善吸纳后转化,足够让龙云儿一路练上地阶,所差者,只是功法配合。

    “大地上比九阴玉简更高段的秘笈可没多少,好好练下去吧,打稳基础,争取五年……三年内提升上地阶。”

    在普通人身上,不逢战国乱世,没有特殊机遇,正常从一无所有练上地阶,就算一路顺遂,也要五十年,五年内就能稳稳练上地阶,这已经是飞一般的速度,而温去病更希望把这进度压至三年内。

    “练上地阶,并没有那么容易,但如果只是要发挥同地阶战力,那就不是这么难。”

    “啊?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告诉你一夜成高手,不是不可能的……永远要相信,这世上没什么真不可能的!”

    看龙云儿一脸难以置信,温去病不禁莞尔,当初自己听见这些话,也曾整个愣住,不能理解这种荒唐事,后来……才发现这世界其实有另外一面,一切事物表象之下,另有一种运作的规则。

    “要成为碎星者,第一个要学的,就是将所有事情分拆来看,找出组成要件,逐个解决,再重拼回去。”

    温去病道:“如果目标是战斗,强大的人,自然拥有杀伤力,可如果是单纯追求杀伤力,其实强不是必须,甚至假若目标只是战胜,那么连杀伤力都不是必要……认清楚目标,直达目标,这就是碎星团的风格。”

    龙云儿似懂非懂,但温去病所采取的行动,却让她心惊肉跳,因为他从铁柜里翻出一根黑管子,尾端拍了一下,前头射出一道细细的青蓝光束,非常暗,但给人一种恐怖感。

    “这是能量锋刃,百族大战时期的遗物,现在与其说是管制品,不如说根本没谁造得出来了……我不会造,但会修!”

    温去病将能量锋刃挥向手臂,血肉被光束切开,但诡异的是,那道裂口虽深,却没有半滴血流出,内中白骨森森,细看却发现不太对劲,上头满是裂痕,整体不自然地扭曲。

    “别站在那里像根木头,让你当助手,不是让你站在那里看我切割自己的,要不要直接给你一包薯片和瓜子,你再泡杯茶算了?”

    严厉催促,龙云儿靠近过去,在温去病的要求下,打开坛子,取出一节节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骨头,颤抖着手拿起来,才刚转过头,那边已经不知用什么手法,把肉内的臂骨、腕骨取出,用完好的那只手向这边伸摊。

    “……快点可以吗?我这条手还等着,很痛的!”

    匪夷所思的状况,血淋淋的画面,失去骨头而软垂的手臂,龙云儿脑中一晕,天旋地转,一下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温去病看着地上的美人,无奈摇头,“所以就说你不合适,不适合成为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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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章 其实我是炼金术师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龙云儿对自己的表现,感到非常失望,明明下定决心要派得上用场,结果却上演了那样的丑态,又一次在他面前晕倒过去。

    几天的时间,自己曾经有心理准备,如果他向自己分享秘密,自己要有接受黑暗的预备,甚至,最坏的情形,搞不好会被迫杀人,作为堕入黑暗的投名状,这个可能性……自己还没做好抉择,但哪知还没到那一步,光是小小血腥,就让自己丑态毕露。

    不过,透过这次的事件,自己也确实窥见了碎星团的奥秘,当初能够连连战胜神魔,确实……他们脚下踏的,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其中的一个重要支柱,就是“技术力”,其中的代表结晶,就是“第一武神”山陆陵。

    “……山陆陵,是拼组出来的东西,他其实……并不存在,存在那里的是个空壳,是人们各种意念的投射。”

    温去病的解释,龙云儿一度完全无法理解,但透过后头的详细剖析,她才稍稍明白过来。

    千古难逢的特殊血脉,与太初真血结合,令血肉激变,这只是第一步,而后,施行祭血术式,将无穷愿力,透过阴阳术法结成契式,融入那巨大的身躯中,每次身躯一变组完成,以佛门“宝相金身”为基础的术式就同时发动,化无穷无边大力,所向无敌。

    所谓“人们各种意念的投射”,一方面是指山陆陵素来沉默无言,他的具体形象,由人们的想像、议论所编织;一方面则是指,人们对于这个“第一武神”形象,所倾注的意念,崇拜、敬畏、恐惧、憎恶,都汇流入阴阳术式,成为这具无敌巨躯的力量。

    因此,那个巨硕无朋的身躯,其实可以理解为一具“装甲”,穿戴在温去病的身上,只要他穿戴上去,那个无敌的武神就会出现,而这一切,则是以侵蚀内部核心,也就是损及温去病自身为前提。

    这些机密,当初在碎星团中,知情的也只有寥寥数人,毕竟,如果让人知晓自己的长官,是个未满十岁,穿戴着奇怪“装甲”的小鬼,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犯,恐怕会立刻翻脸,阵前叛变。

    即使是龙云儿,了解这些机密后,都觉得超没有现实感,但若非如此,一个九岁小鬼,靠着变身,一瞬间拥有高阶战力,这种事情哪有可能做到?

    “……倚仗太初真血变身,自身血脉与意志是关键,但我死过翻生后,整个经脉、筋肉尽毁,是靠乙太尸蛊强行建构,承受不住金身术式,所以六年来,山陆陵没再出现过,第一武神死了。”

    “那这一回,你……”

    “乙太尸蛊有一个特性,在满月之下,会大幅活性化,吸收月华之后,各项能力都相应提升,不过还没强到能够负荷术式的程度,但这回……九阴玉简中积存的月华,比寻常满月还浓上千百倍,乙太尸蛊吸纳之后,强化的幅度也超越正常,撑住术式反噬。”

    温去病道:“再加上九阴易脉法,完成了体内真气循环,负荷力超越之前,如果再逢月圆之夜,饱吸月华,应该……”

    “可以让山陆陵重现出来吗?”

    龙云儿忍不住心内激动,一下问得急了,温去病白了她一眼,道:“别像个追星族一样可以吗?每次干这种事,都是有生命危险的,如果可以,我曾希望一世也不用再变成那样……”

    “对、对不起……”

    “……在满月之夜,可以重新发动术式,变身十五分钟的时间,但还是有相当风险,而且在那之前,要做一些改造……有些装备需要强化,没有现成的,得花时间研发,现在先将就修修,替换零件。”

    温去病的口吻,像是龙云儿记忆中,那些专注于造器、铸器的大匠,可他所做出来的道具、装备,却是正常状态下无法想像的东西。

    不知是第几次,龙云儿终于能从装满营养液的坛子中,稳稳拎出白骨,交给温去病,虽然晕眩感没了,可非现实感却很重,因为……照说就不该有哪个人,能这样动手术来替换身上骨骼的。

    “……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至于吗?这只是炼金术的小应用,如果炼成阵开到极致,不必动外科手术,直接就能替换骨骼材质。”

    温去病说着,皱眉道:“但我玩得大了点,骨头的内含物太多,单纯炼成搞不出这些细致地方,只能自己手工,然后外科植入。”

    又是一连串听不懂的话,但温去病用实际行动,让龙云儿理解,他开启能量锋刃,一下挥过,将骨头断为两截,从断面中可见,骨骼空心,更不只一层,里里外外四层,颜色不同,材质各异。

    “里里外外,高强度陶瓷,可液化合金,火鼠浣纱,冰龙筋膜……这些材质交织组出来的骨头,不但耐冲击,抗水火,对抗扭力、剪力都有出色表现,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凭这施展玉虚真宗的双极轮。”

    温去病比划解释,这支看似简单的骨骼,其实是多重技术与材料的完美组合,如果体内的主要骨骼,都换成这样的材料,即使是不能习武的普通人,也能扛住中阶武者的攻击。

    “骨骼一换,**的抗击力就逼近妖兽、魔兽,扛住中阶武者毫不稀奇,这仅仅是从守方面而言,我正在研发的指骨、腕骨,可发射电浆,冷不防射出去,就是高阶也要吃屎……这是……喂,你为什么好像快哭出来了?”

    望向龙云儿,温去病皱眉道:“把你那眼神收一收,我不需要人同情,别让我都开始觉得自己可怜啊……”

    “抱歉……”

    龙云儿急忙抹去眼泪,尽力挤出一个笑脸来,心里疼到不行,温家哥哥为了全体人族出生入死,现在却被人族追杀,连身体都被搞到不像人样……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的眼神,知道她不是真正想明白,摇头道:“你弄错了,这种事情……你以为我是现在才被逼着干的?错了,在碎星团的时候,我就替很多人这样干过,只是材质没这么好,我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人族战胜妖魔的基础。”

    “啊?”

    “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同样是生物,人族的**说是天生道体,最容易修行,但兽类、妖族肉身之坚,远胜我们,魔族不用念咒、不用结印,术式自成,甚至出生就会用,这些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他们能,我们却不能?”

    温去病说着,悠然神往,转头道:“我们所说的撷敌之长,用于己身,是指学习,但为什么就不能做得彻底些?如果我们把妖族、魔族的各种优点,直接就拿来用,就能和敌人站在对等面位上战斗,不会一开始就处在弱势……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呢?”

    龙云儿张大了口,好半晌才从震惊中清醒,心情有了很大的转变,对眼前这男子的感觉,更是又发生了变化。

    最初,觉得他是个刻薄的商人,后来,明白他是热血的英雄,现在……又发现他一部分的本质是学者,重逢至今,温家哥哥不断在给自己惊喜……

    “哥哥,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云儿非常荣幸能够跟随你。”

    龙云儿向温去病深深一礼,表达了心内的敬重,跟着俏皮一笑,“下一回,我会有准备的,还好你只换骨头,如果还有些血肉内脏什么的,我可能真的扛不住了。”

    “……那些,在你昏睡的时候,我自己换了。”

    温去病的话,让龙云儿呆若木鸡,像被一桶冷水从顶浇下,觉得脚底下的这个黑洞,比预想得更深,温去病看着她的表情,摇头道:“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代用脏器我还在研发,现在想用也没得用。”

    听到是玩笑,龙云儿着实松了口气,温去病道:“下次要争气点,我用你是来减我的负担,结果你晕给我看,我要自己一个人把手术做完,这又不能麻醉,痛到爆说……”

    摇了摇头,温去病也不愿苛责,自己的要求,确实超过正常女性的负荷,更别说仅仅一个月前,她还只是待在深闺中绣花缝鞋,大门不出的千金,现在一下要她拿起屠刀,切来砍去……她之前恐怕连鸡都没杀过吧?

    “在底下闷了几天,很无聊吧?出去逛逛吧。”温去病道:“力夏达港可能是帝国境内,最具异国风情的城市,让在叔带你出去走走。”

    一面说,温去病拿起坛子,从自己头上浇下,潭中的液体浇到血肉上,被切割开来的血肉,快速蠕动,各处伤口飞快愈合,在蠕动中,隐约可以见到乙太尸蛊的活动,着实怵目惊心。

    龙云儿心里阵阵发寒,但已尝试去接受、理解,大着胆子道:“有乙太尸蛊,就是不死之身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温去病道:“这坛营养液,能刺激乙太尸蛊活动,愈合血肉,但要经过提炼,像这样的一坛,不但贵到吓死人,还足足要累积大半年,如果在这之间出了事……嘿嘿,行了,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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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章 房里人

    温去病要忙的事情很多,越是了解他,龙云儿越是难以想像,他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他有着太多只能一个人单干,无法找人分忧的工作,具有高度机密性,不能让人知道,或是没人有能力接手,必须由他亲自来完成。

    龙云儿希望自己能尽早帮得上忙,不辜负他选择了自己,但至少在眼前,这还不可能,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因此他有命令下达,她便不质疑、顺从地奉行。

    来到温府数日,第一次走出那间密室,负责为她安排一切的,是老管家温在乎,据说,这是顶级贵宾的待遇,只有王侯之类的大贵人,才由老管家亲自一路安排。

    “你身分特殊,家主吩咐过,不能用原貌走动,得换个样子,还得替你订作一份新的身分证明……”

    温在乎沉吟道:“龙家子孙的假证明可不好办,很难有空子钻……你是龙家哪一房的?父亲是谁?”

    “嗯,家父龙承运……”

    “威远侯龙承运?”行前带路的温在乎,声音陡然拔高,像一脚踩着了狗屎,跟着,老管家惊愕地回头,“你父亲是威远侯?那你姊姊……是龙仙儿?”

    “是……是啊……”

    龙云儿怯生生地承认,有些惊讶,温去病没把话说清楚,温家与自己家是有旧怨的,这位老人家本来只以为自己是龙氏中人,就态度冷淡,现在知晓自己就是“仇家”,哪还会有好脸色?

    “龙仙儿的妹妹……”

    老人表情扭曲,望向龙云儿的目光,**裸地写着“祸水”,急匆匆地赶了几步,似要去规劝家主,可脚步才跨出,就立刻顿住,长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罢了,家主从来不是别人能劝的,他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既然他做了这判断,带你回来,一定是考虑很多次,也不用老头子多言。”

    老管家抬起头,先是板着一张脸,但很快便调整态度,尽量让表情看来温和些,“龙小姐是家主带回来的人,温家之内,不会有质疑他、与他不同的声音,所以你会得到我们的尊重,后头有甚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在叔客气了,后头还要请您多多指点。”

    在这位老管家面前,龙云儿丝毫不敢自以为是,虽然在很多世家里,权力再大的管事也就是个奴仆,但她从来也不是会摆主子架子的人,更何况,这位老管家对温去病的意义,等若家人,自己怎么都该敬重有加。

    于是,在老管家的安排下,先有人来帮助龙云儿染发,改易面貌,温家是做人口买卖的,为了让货物的卖相好一点,这类专业人员从来不缺,别说染发易容,就连改换指纹这一类的手术都有得做。

    这些打理完后,就是替龙云儿采购一些新衣物,以温家的财势,通常都是直接找来市内的知名布庄、裁缝师,直接到府上量身订做一批衣服,但……

    “龙小姐与家主……”老人思索了一会儿,道:“已经是家主的房里人了吗?”

    “呃,我……还不是……我是说,当然不是!”

    龙云儿答得乱七八糟,实际心情也很乱,自己与温去病当然清清白白,但在关系上,自己是他合法买回的女奴,他如果对自己提什么要求,自己也不能拒绝,只是……他会提妈?

    “既然不是,那购衣就只能到外头选购了。”温在乎一本正经道:“过往只有少爷的房里人,才能享有直接到府制衣的待遇,你既不是,就向帐房取款,到外头另购。”

    “咦?我记得……温家哥哥未有婚娶……”

    龙云儿问话出口,随即意识到这是个傻问题,如温去病这样的人物,就算没有婚娶,也不可能房里没人,当前的世道,守身如玉的男人可不被视为美德,但……也很难想像温去病会有女人,他身上秘密太多,照理不可能有太亲密的人存在。

    “家主的女人常换,本市有名,凡是表现不好的,直接卖往海外,赚回前期投入。”

    “啊?什么?”

    龙云儿吓一大跳,望向老管家,但温在乎就像什么都没说过,一脸木然,让人很难判断这是不是玩笑话。

    跟着老管家出了温府,府外的景象,龙云儿处处都觉得新鲜。

    作为世家贵女,她读过许多书,见过一些世面,但终究不可能走过万里路,见闻广博,而力夏达港,则是全帝国最南端,与海外通商最大量,最受异国风情沾染的都市,内中风情,七大世家的都城虽然繁华度能更胜一筹,却少了这里的多元风貌。

    走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兼具着各种发色、瞳色与肤色,自从血脉觉醒的技术传开,各民族的发色、肤色也复杂化,多采多姿,只不过平常很少见到不同民族、部族杂处的景象。

    “蓝发、银发、红发、紫发……这边好多人啊。”

    形形**的行人,有将近一半是商旅,来自全帝国各地,到这个南方港都来做生意、找寻机会,他们带来了全国各地的货物,也带来了不同的文化与需求。

    耳边听见的,是各种方言和语言,有叫卖,有彼此杀价,还有街头艺人的歌唱与乐声,有些甚至是从未听过的乐器,传入耳中,除了新奇,更带来一股旺盛的活力。

    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为了满足这些需求,力夏达港的商业能量异常蓬勃,无论布匹、装备、武器、种子、杂货,乃至于各族料理店,各种上得了、上不了枱面的交易,力夏达港应有尽有,过千金币规模的买卖,分分钟都在发生,这样的能量,唯有帝都能够比拟。

    仰抬起头,吹在脸上的风,带着海洋的气息,人都说,龙是属于大海的生物,或许是因为这理由,一直生长在北方的自己,首次来到湿热的南边,却没有半分不适,还觉得异常清爽。

    “多的不只是人,还有傻瓜。”

    温在乎冷冷一句,龙云儿一怔,忽然感觉到身边有异,有些极细微的触碰,先前被忽略,现在却一下清晰。

    龙云儿猛抬眼,一名七八岁的孩子,被老管家一把抓住,他的手正朝自己腰间掏摸,正要扒窃,只是被温在乎先一步阻止了。

    温在乎没有处置扒手,随手把人放掉,那个孩子头也不赶回,一溜烟地消失在人群中,他也没看,只是对龙云儿道:“这城市光鲜亮丽,机遇到处都是,但也每分每秒都在死人,别只盯着那些看得见的部分,也要留神那些不容易见到,却真实存在的部分,才能在这里生存。”

    龙云儿不是很理解,但静下心去看,去注意那些第一眼不会看到的东西,登时发现,除了那些光鲜亮丽的新奇事物,确实还有不少特殊存在,一些明明大热天,仍套上一堆厚衣服,奇形怪状走在路上的,看似想要引人注目的艺人,却遮掩住本来面目,甚至……

    “兽……”

    一字出口,引来老管家的侧目,龙云儿连忙打住,却也肯定了自身猜测,这座城市里有非人者活动,而且,还是光天化日,直接走在街上。

    百族大战后,那些非人种族被逐出帝国,栖息在国境外的山野荒地,帝国内虽没有明文禁止,但基于战争带来的影响,非人者也不会随便跑到帝国境内,但在这里……他们竟然大摇大摆上街,虽然外形有遮掩,可并不是那么隐蔽,周围的人多半也心里有数,却视若无睹……

    力夏达港,果然是一座机遇与危险并存,光下和影中同时运作的多元城市!

    体认到了这点,龙云儿忽然听见,左手边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到货了”的叫喊,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到了货,听得也不太清楚,但……整个场面一下就乱了。

    这条街上人来人往,甚是喧闹,那声“到货了”也没喊得很大声,照理不该引起太多人注意,然而,就好像许多人一直在等那声叫喊似的,一听见马上就抢奔过去,急急赶向码头。

    具体人数说不上,但从规模来感觉,龙云儿相信附近几条街区都动了,大批人潮一下涌向码头区,龙云儿正想问老管家,这是什么状况?怒涌过来的人潮,已将她和温在乎冲散,转眼间,她就被人潮不知推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糟了!”

    这么大的人,居然还会闹走失,龙云儿觉得丢脸,却未算慌张,反正温府是知名所在,随便找人问问都能回去,真正要紧的,是自己别露了行迹,被人发现身分,那才真是麻烦。

    不过,麻烦好像不是自己希望没有,就不会找上来的……

    “喂!那边的漂亮小姐,你长这么好看,你爸妈知道吗?嘿嘿,爷闷了想喝酒,看得起你,一起去旁边喝杯酒如何?”

    轻挑的语气,似乎是市井流氓一类的,龙云儿没感应到明确的威胁,对方实力应该有限,她暗自握了握腕上的黄铜护套,多了一点信心,一下回转过头。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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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 可笑的过时圣母

    过往每次出门,都有护卫人员陪同,五六个人是起码规模,而扣除那少得可怜的外出次数,大部分的时候,龙云儿都是待在自己家里,甚至不出闺房,被地痞流氓调戏之类的事,对她而言,只存在于话本故事里头。

    曾经,她觉得,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应该会非常惊慌,满面通红,甚至吓出眼泪,手脚无力,依靠旁人的解救,也说不定……会出现某个英雄侠士,及时解救自己,那个英雄……会有着伟岸的身形,高大无双,却笑得如阳光般温柔……

    这些都是女儿家的想像,说不出口的少女情怀,但当事情真的发生,龙云儿想不到,自己没怕也没哭,只是确认了身上的武器,打算回头痛揍那些调戏者一顿……

    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这大半个月来的遭遇,逼得自己不能不变,昨日种种昨日死,今天开始,自己要不一样了……

    不过,虽然下定决心,但实际状况却有些问题,当龙云儿回转过身,后头确实有几个地痞流氓样的人物,他们的实力……连血脉觉醒都没有,自己可以轻易对付,只是……

    他们对于自己的反应,一脸错愕,因为他们那句话喊的人,压根不是自己,自己一整个表错情了。

    但好像……也不能那么简单当没看到。

    他们调戏的那个女孩,生着一头很好看的灿烂金发,肌肤柔腻白晰,五官精美细致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乍看之下,漂亮得不像人类,像是精雕细琢的娃娃,或是名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龙云儿自己也是被排入帝国十美的绝色,可看到这女孩,一瞬间仍是有失神的惊叹,脑里只想到那种存在于神话中的仙灵,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孩……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小女孩……大概**岁的模样。

    天真无瑕的童稚模样,绝美的容颜,给予人强烈的非现实感,要说有什么不协调之处,把仙子拉下神坛,那就是她身上浓烈的酒气,像刚从酒缸里爬出来。

    “唔……”

    小女孩的脚步,摇摇晃晃,双颊酡红,醉态可掬,龙云儿本以为她不小心被酒淋过,但这样看来,她是真的喝了很多酒,意识不清了。

    “你们……”龙云儿怒瞪向一群地痞,“居然灌这么小的女孩子酒,到底是何居心?”

    “关你什么事?识相的……咦?美女,你好像也长得不错,不如就由你……”

    地痞们摩拳擦掌,预备有所行动,龙云儿见了他们的嘴脸,真心动怒,起手一爪,扣在旁边的石墙上。

    爪,一向都是沧溟龙家的著名武技,甚至可说是血脉天性,龙氏子孙修练爪功,事半功倍,而在九阴玉简当中,也有一门神爪,两相结合,上手特别快,配合已踏入中阶的力量,爪扣墙上,龙气催发,随意一扯,就是一大块石砖碎落。

    “是、是血脉觉醒的武者……”

    “哪……哪一阶?高阶、地阶?不会是天阶吧?”

    “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高人!”

    一众地痞胡乱喊了几声后,屁滚尿流地逃跑了,龙云儿看他们的狼狈样,非常好笑,也稍微体会了一把“高手”的感觉。

    赶跑了流氓,龙云儿看着那惹人怜爱的小女孩,想着该送她回家,与家人团聚,一个这年纪的女童,醉醺醺的在街上太不安全,但自己不熟道路,怎么带人走?总不成,就这么带回温府?

    (不好吧?那里……儿童不宜,而且万一温家哥哥把她卖了……)

    这么想着,龙云儿蹲下身来,柔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呢?”

    “……香……香雪……”

    娇娇嫩嫩的嗓音,出奇地好听,明明只是在说话,听来竟如歌唱般悦耳,只可惜,一开口,那浓烈的酒臭,就薰得龙云儿脑袋晕晕,美好感觉瞬间破灭。

    “……爹娘……没有……全家早都死光啦……”

    “啊?怎么会?”

    龙云儿被这话震得不轻,愣了一下,看着香雪的眼睛,突然脑里一阵蒙胧,跟着,就整个失去意识。

    而在温府之内,正在修习“神手大劈棺”的温去病,刚接到老管家的紧急通知,表情像是吞了一团骆驼屎。

    “……带着人上街,不知怎么的就走没了?这是祖父牵孙女去幼儿园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一点正常的小事,都会出意外岔子?”

    深得自己信赖的老管家,居然闹出这样的问题来,温去病觉得很搞笑,但力夏达港可不是一个适合乱窜的地方,这边奴隶商人众多,随便乱跑,给人抓去卖掉,这种事天天发生,更糟糕的是,这里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九外道在这边都有分支,一不小心卷入什么纠纷,骨头渣子都没了。

    “结果还得我出去摆平……”

    温去病带了几件装备、道具,从秘密练功房里出来,才要出门,就被告知有客到访。

    “什么客人?不见不见,就说我今天发烧,又病倒了,明天退烧了再见人,反正整个帝国都知道我身体不好。”

    充分发挥本身优势,温去病打发着底下仆从,却被告知这回打发不易。

    “家主,来的那位是你朋友,由玺鸿先生陪着一起来的,说是要商量北方狼郡的战事……”

    “呃!来得……太快了!”

    该来的事终归是来了,温去病无言,一时间出不了门,而在码头附近的一间酒馆里,龙云儿非常摸不着头脑地在想,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

    刚刚明明是在巷子里,自己吓跑了一群地痞,和香雪说话,旁边还有不少行人,眼睁睁都看着,怎么一转眼,自己就坐在这酒楼里,对面是玩着头发的香雪,而旁边的店小二端上十几瓶酒。

    “不是这种!”香雪皱起可爱的眉毛,“我要雅洁清莲,别的没味道。”

    “等一下,你小小年纪,喝什么酒?不能喝!”

    龙云儿回过神,抢在店小二把酒放下来之前,把东西退回去,抓起香雪的手,就要离开。

    “我不走,我还没喝到酒……头晕晕的……”

    “小孩子不能喝酒!”

    “没酒喝会很不舒服……”

    “你还喝上瘾了?”

    龙云儿瞠目结舌,不知这是什么世道,也很好奇这女孩家里是怎么教育的,但随即想起她全家都已亡故,心下恻然。

    香雪挣扎着想去拿酒,但被龙云儿压着,她小小个头,力气不大,也显然身上没钱,因为虽然小女孩相貌漂亮到不像人,但她身上的衣服……非常糟糕,好像是随便拿了块窗帘布,挖洞穿头套在身上,上头都是污渍。

    在这港市,有些随船而来的偷渡者,就是这扮相,龙云儿不知,店小二却一眼就瞧出来,再听龙云儿不肯付钱,哪还会把酒拿来?

    “……没钱买单就不要叫酒,拿来了又拿回去,耍人玩啊?”店小二一脸怒气,瞪了龙云儿一眼,“怎么教小孩的?没家教!”

    龙云儿像挨了一记闷棍,想说自己和这女孩没有关系,话到嘴边,店小二早已转身走了。

    “……狗……狗狗……”

    模糊的呓语,发自女孩口中,龙云儿一下不明白,但听见几声犬吠,来自店外,才发现有一只黄毛小狗,被栓在店门口,正在连吠,而拴着那只小狗的布条……和香雪身上罩着的布袍一模一样,估计是她撕下来的,两者之间的关系不问可知。

    “好,好,我带你去牵狗狗。”

    龙云儿哄着女孩,心里还在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怎么会多了一只狗?而女孩好像醉到昏了,眼睛半睁半闭,意识蒙胧,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清楚。

    “……这是哪家的狗啊?挡着门口!”

    一声斥喝,来自门口,龙云儿抬头一见,就只看到一群人衣着光鲜,簇拥着一个姿态倨傲的中年胖子,似是什么富商,要进这酒楼,遇着狗吠,前头的家丁骂了一句,也不等酒楼里的主人出去处理,直接对着小狗就是几脚。

    龙云儿一开始很觉歉意,小狗栓在酒楼门口,对着客人狂吠,妨碍人家做生意,怎么说都是自家理亏,但看那几名家丁出脚猛踹,记记都是往死里踢,大吃一惊,连忙赶过去。

    “住手!你们怎么这样?”

    抢到门口一看,小狗蜷缩着身体,正在吐血,那几名家丁没有停脚的意思,龙云儿顾不得失态,一把抢捞,把小狗护在怀里,反手挡开了一下脚踹,还将出脚的那名家丁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哪路的?”

    “你们至于吗?它只是对你们叫了两声,需要这样下脚吗?它虽是狗,也是条生命啊!”

    “唷!还来了个圣母范儿的,现在最惹人厌就是你这种的。”

    “流浪狗你救,流浪汉救不救?你眼里狗重要过人吗?圣母!”

    面对龙云儿的愤怒,对面的家丁哈哈大笑,满口嘲讽,还另外来了两名武卫,给着龙云儿一定的压迫感,但态度却一样糟糕。

    “什么命不命的?命与命是等值的吗?别说狗,我们平常踢人也是这么踢的,圣母,你也欠踢吗?”

    “你们……”

    龙云儿怒瞪着对方,有了动手一战的准备,但后头却又响起了声音。

    “喂!不消费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这里低消三百文钱,没钱我告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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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章 姑娘我最讨厌的事

    龙云儿真的觉得很愤怒,过去她没机会和人红过脸,也没机会和人做口舌之争,现在,对面那几个人的嘲讽与恶意,让她气得红了脸,却被自己的教养限制,没有回骂。

    但偏在这时候,连酒店的店小二都来赶人,从情理上说,龙云儿可以理解,那个中年富商一看就是大客,或许还是常客,酒店自不可能得罪客户,自然会帮着来赶自己。

    只是,就算可以理解这些,但还有更多理解不了的东西,她很想对着那店小二叫,也想对那些嘲笑的人问,宅心仁厚、重视生命有什么错?有点恻隐之心是错吗?圣母是你们该笑的吗?就非得来个人,当你们是虫子一样辗死,才能得到你们的尊重?

    这些话,在脑里尖啸,却终究没有叫出口,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不可能像孩子一样天真,这些人的想法,其来有自,而自己如果对他们动手,不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了?这……感觉更不好。

    正想着这些,身后陡然传出一声惨嚎,刚刚那个喊着要低消、要报官的店小二,滚倒在地上,喉间荷荷出声,舌头用力吐出,胀成原来四五倍大,整个发紫,发着浓烈的腥臭。

    诡异的状况,吓到了现场所有人,谁都看出那个店小二中了毒,当他滚倒地上,谁都本能地后退闪开,一名家丁更因为惊恐,撞着了身后的同伴,两人险些被那店小二乱抓的双手碰着,吓得不断惨叫。

    龙云儿下意识地望向酒楼,这店小二刚才还好好的,趾高气昂地喊报官,忽然毒发滚倒,毒源肯定在楼内。

    叩!

    叩!

    叩!

    脚步声踏着地板,一步一步走下大门的阶梯,走出来的人,个子不高,是个很美丽的金发小女孩,仿佛画里的小仙子,漂亮到只是出现在那里,就让这诡异的现场气氛缓和下来。

    不过,这一切在她绽放笑容的瞬间,就有了变化。

    那抹微笑,龙云儿脑里闪过的念头就是“啊!她好像清醒了”,那是一个没有半分醉意,如梦初醒的表情,而看在其他人眼中,不知为何,就是一股凉意打脊椎直升上来。

    “啊!酒真是害人的东西,总是让脑袋昏昏,好不容易才清醒……都不记得上次清醒是什么时候了。”

    香雪摇摇头,瞥向地上乱滚乱吼的店小二,全无半分惧意,“低消什么的,最讨人厌了,东西那么难吃,服务又那么差,还敢向人要低消?一下三百一下一百,你喊爽的喔?不过……算了,你只是说错一句话而已,罪不致死,就答我一个问题吧。”

    听见罪不致死,店小二眼中绽放喜意,紧握着自己的喉咙,想要说什么,但胀大的舌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钱多就是跩,大客就是跩,那家伙关系你的饭碗,你就讨好他,我理解的,生活不容易嘛,大家都努力混口饭吃。”

    香雪笑了笑,手指自己,“那我现在关系到你的命,你要怎么讨好我?认真想想,别随便答,答错会没命。”

    说完,没再多理那店小二,香雪迳直走向中年富商一行人,甚至没朝龙云儿那边看一眼。

    中年富商那边,已经察觉不对,却仍表现得镇定,他的家丁们一改之前气焰,退缩不敢向前,他挥了挥手,几名护卫站了出来,刀剑上手。

    “哦,现在大家都不交涉,流行直接动手吗?好野蛮啊……虽然我也没打算给你们开口机会啦……”

    两个护卫的刀首先劈来,虽然见她年幼,可看了那店小二的惨状,都知这女孩有异,出手也是直接对头颅招呼,可一刀挥过,人却没了影,定睛一看,女孩不知如何躲过了斩击,去到了旁边两名家丁的脚边。

    香雪个头矮,那两名家丁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比几名武卫都还壮些,她一下贴近,连他们的腰都构不着,但两名家丁见她瞬息闪现,都吓了一跳,还没跳开,双腿无力,栽倒地上。

    “我……腿……我的腿……”

    “我……”

    目瞪口呆,急切想看看腿上为何乏力,他们却看到自己双腿冒出大量泡沫,血、肉、筋迅速泡沫化,蚀烂得千疮百孔,底下白骨森森,最奇怪的是,这伤害全无痛楚,一点感觉也没有。

    “跑那么快干嘛?生命不等值这句话,刚刚是你们说的吧?我喜欢这话,真知灼见,有种有谋,你们也和我一样信奉弱肉强食原则吧?真好,太爱你们了,同志!”

    香雪蹲在两人面前,童稚脸上满是微笑,“既然大家观念一样,你们两个只有贱命的废柴,打狗不看主人,又有种呛什么命不等值,那应该不介意被我弱肉强食,辗压一下吧?”

    “饶……饶命……”

    “同志,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讲这个词的,现在才想皈依圣母……晚啦!”

    香雪站起来,对两人不屑一顾,两名家丁吓到快癫狂,出手去抓她,但手才一动,整个身体飞快烧起火来,紫色的毒焰,自体内冒出,腐骨蚀肉,飞快蔓延全身。

    “呜哇哇哇哇~~~~”

    这与早先的泡沫化不同,烈焰焚身之痛,比正常状态更剧十倍,只见两人全身骨肉慢慢烧熔,偏生意识清醒,不住惨嚎,喊到碎裂化灰前的一刻,喉咙都撕裂开来,冒出一道道紫火。

    两条性命瞬间归无,香雪没再往前走,只是盯着犹自握刀的两名护卫,嘴角绽放出笑靥,哈哈大笑起来。

    年幼却出奇美丽的娇颜,让人有着迷醉的感觉,两名护卫戒心稍懈,又暗忖隔着这距离,应该还安全,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小妖女近身。

    “有趣!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爱,我喜欢你们。”

    像看见最滑稽的东西,香雪笑得前仰后翻,“以前的敌人,光是听到我在百里内,就吓得有多远跑多远,你们离我才几米,居然觉得自己安全了?”

    悦耳动听的笑声,令两名护卫遍体生寒,心头狂跳,冷汗淌流,忽然身上一烫,紫色火焰穿体而出,腐筋蚀肉,剧痛如刮骨刀,他们不约而同地张口痛叫,声音一出,紫焰随之破喉,转眼间就成了两团黑色骨渣,掉落地上。

    “好了,接下来……还有谁要来讨论弱肉强食之道?探讨一下生命何物、虫子、踩死之类的?”

    香雪的目光望向中年商人,再次绽出甜甜的微笑,“打狗看主人,我踩了你家的狗,你不替他们出头吗?”

    中年商人未有答话,他身边最后的一个护卫已站出来,护在主子身前,道:“这些恶奴平时横行霸道,不识高人,小姐出手惩戒,杀得好,不若我主作东,摆桌酒席向小姐请罪,以消小姐之怒。”

    “喔,好有礼貌喔,但人家第二讨厌的就是喝酒呢,第一讨厌的……”

    香雪用一种猫瞪老鼠的眼神,望向剩余的两人,“说了规则又不照规则来的人!不是说好大家不讲仁爱,拳头大是老大吗?那就过来打死我,或者……被我打死!”

    “……做人留一线,你真要这么不留余地?”

    “刚刚你们都往死里踢,好像没留什么余地?”

    “那、那不过是一只狗,岂能和人命比拟……”

    “哦?”

    香雪笑看一眼脚边的骨头渣,“你们平常的标准,不是自家养的狗,价值还贵过普通贱民吗?现在又变成狗命不能比人命了?我真是……好讨厌规矩变来变去的人啊……”

    对方没有逼近,那名护卫却没因此多点安全感,眼看一战难免,他一下屏气,飞快拔出刀来,双手、面上都浮现虎斑,身上气息陡强逾倍,赫然是已接近高段的中阶武者。

    除非是世家或大派出身,否则小帮小门,能在这年纪练上这境界,已经相当优秀,但奇特的是,他明明已经出刀,自身力量也激发催迫至高点,却又忽然收刀回鞘,手按刀柄,似触非触,双眼更闭了起来。

    “咦?”

    后方的龙云儿低呼一声,她听父亲说过这种技巧,而已入武道之门的她,更感觉到那名武卫的气机,从还刀入鞘的那刻起,就进入一种相当玄妙的状态,已经催发到顶点的力量,回收体内,含劲不吐,持续往上攀升,只待一下爆发,就是天崩地裂。

    而且,玄妙之处不光是力量,随着那姿势的摆出,他似乎划出了一个小小领域,只要接近、入侵,就会被他气机锁定,牵引之下爆发,威力还会翻升,这一击将非常恐怖,龙云儿记得,这技巧的名字好像是……

    “居合……”

    香雪眼中闪烁着兴奋之情,“居然是封刀盟出来的……能得镇盟刀术的传承,你有前途喔……”

    中年富商看着自己的贴身武卫,心中大定,这个保镳每个月收取重金,虽是中阶,却有与高阶一战的实力,便是靠着封刀盟的这门镇盟之技,有他在,自己可以平安度过今日。

    “……不过你还是少了几分眼力……”

    女孩的话甫落,刀者的右臂,忽然发出腐臭气息,瞬间长出许多大大小小的菇类,跟着一下拔刀,刀光炫目如虹,爆发出来的威力惊人,毫无悬念地将自己的首级砍飞数十米,再把身体劈为两段,倒地时冒出大片紫焰,一下就烧得干干净净。

    “……也难怪,谁让你闭了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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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 出来混必要讲信用

    女孩的轻笑声,音质悦耳,但却充满着对人性、对生命的蔑视与恶意,即使旁观者,也为之心寒,更别说那些与之正面相对,被定位为敌的人。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惧到极点的嚎叫,发自中年富商之口,他也算见过世面,如果那名武卫是被毒死,还不至于让他吓成这样,但武卫毒发后,竟是受到操控,一刀砍飞自身脑袋,那颗人头落地时,还满眼的错愕、惊恐、不能置信,那复杂的眼神,便把他给吓到屁滚尿流。

    “喂,别叫啊,堂堂男子汉,你这时候的表现,应该是硬挺着看我,然后说,给我一个痛快吧!”

    有如鬼魅,香雪出现在栽倒地上的富商身边,笑道:“养狗是要付出的,你的狗被我宰光啦,作为饲主,你不替他们报仇吗?”

    “报……报……报报报报……我不敢……我没有要……饶、饶命……”

    “没有要……饶命?就是不要我饶命对吧?有种!这是我今天听到最有男人味的话!我爱死你了。”

    香雪笑容满溢,“那就果断地去死吧!”

    “不、不是……”

    中年富商慌恐跪下,对着女孩用力磕头,脑袋都碰出血来,“请饶了我,我、我知错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还有十几口,最小的孩子刚出生,如果我死了……”

    “交给我吧!我会负起责任的。”

    “呃……”

    听见了非常认真、义无反顾的承诺,富商错愕,这听来像是好友、义士的承诺托孤,虽然自己压根就没想要死……

    困惑地抬起眼,金发小妖女的眼神,无比坚定,全无戏谑之意,“报上你家地址,成员有谁,老老小小,我包你家今日灭门,你就不用有什么牵挂了。”

    “你、你若杀我,我背后的……”

    “嘘!”

    香雪一掌捂住富商的嘴,另一手比了“禁声”的手势,“别说,我不在乎你后头有什么人!”

    “那个……”

    在后头抱着吐血小狗的龙云儿,看对方谈笑杀人,全无怜悯,想要劝阻,但才刚出口,就看中年富商由被小手按住的嘴巴开始,全身血肉蚀烂,一块一块、一滴一滴掉落,不到几秒,就只剩下一架白骨,两颗眼珠从眶中滚脱,掉在地上,无言瞪视苍天。

    一场杀戮看似结束,但站起来的香雪,直直走向酒楼,门口这时早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见这金发小妖女要通过,谁也不敢靠近,连忙让得远远,龙云儿不知她有何打算,连忙抱着小狗就跟着追去。

    脚甫踏进酒楼,就听见里头又传来疯狂的惨叫,还有女孩甜甜的笑语。

    “刚刚你说谁没家教?是我吧?你该不会以为……我有可能把你漏了吧?”

    森冷的话,龙云儿想起了之前那名店小二,才刚穿过挡在门口的人群,就看见香雪大步走出来,没有要喝酒的打算,而她身后又是一堆骨头渣子。

    “你……”

    “狗狗给我。”

    香雪从龙云儿手中接过小狗,抱在怀里,附近的人已明白这是女煞神一个,连滚带爬地躲避,香雪也没多理,迳自抱了狗就往外走去。

    抱狗时,龙云儿被她碰沾了一下,周身一寒,好像自己也随时会化为脓血,却引来香雪一下侧目。

    “紧张什么?要死早死了,还用等现在?”

    这个解释……龙云儿不知该如何解读,听起来,好像不是该高兴的意思。

    走出酒楼,最早要低消的那名店小二,倒在地上,手抓喉咙,早已气绝,过度胀大的气管,堵着气管,直接将他闷噎至死。

    龙云儿还记得,香雪说过毒不致死,要等着他回话,怎么会弄到又是一条人命?

    “看什么?我让他别随便答,谁让他答那么慢的?自己迟到,现在死了,怪我喔?”

    香雪斜睨着龙云儿,眼神算不上友好,龙云儿往前踏近两步,想说趁着对方的一点善意,规劝几句,脚才离开大门阶梯,就听见后方“轰”的一声,店里燃起许多火头。

    一堆全身紫焰喷吐的人们,在剧痛中哀嚎、挣扎,还有店内的老鼠、蟑螂,都被紫焰吞染,痛得到处乱跑,几秒时间,就化为骨肉焦渣,沾着地面,燃起熊熊大火。

    前后只是数秒时间,整栋酒楼就被烈焰吞噬,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更迅速往旁边延伸开去,无数人的惊恐尖叫、大喊、奔逃,瞬间交错响起,龙云儿整个呆愣住,觉得这一切都不像真的。

    “发什么呆?你又没中毒,狗狗的身上有抗体,你抱着它那么久,这些毒入不了你身,赚到了。”

    香雪的话,龙云儿一惊,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无恙,不是她留了手,是自己无心善举得了好报,但……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么辣手?为什么这么……践踏人命?

    “你挺烦的,束缚搞那么多,不累吗?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就我想干,然后我有能力干,不就这么简单?”

    上下打量龙云儿两眼,香雪道:“你身上为什么有尸蛊和尸龙的气息?他怎会放你出来到处跑?”

    一句话,戳破龙云儿最大的两个秘密,一惊非同小可,不知到底碰上了什么人物?

    香雪没等回答,迳自走到那两颗犹自沾血的眼珠旁,背对龙云儿,不知道做了什么,一颗眼珠竟然冲天飞起,破空而去,另一颗则在地上慢慢滚动,看情形,是在追着破空飞去的另一颗眼。

    诡异的情况,龙云儿脱口问道:“这……什么情形?”

    “他没教你吗?简单的血脉追溯啊。”

    香雪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他尸骨化尽,没血没肉了,残余的肉身找不到依附,就会往找最近的血脉亲属……应该不远吧。”

    这个解释,让龙云儿遍体生寒,虽然难以置信,但听起来,她该不会想……

    “你……要做什么?”

    “出来跑江湖的要讲信用,说了今天让他全家死光,就要让他今天全家死光光,给他走得安心,了无牵挂。”

    香雪耸了耸肩,“以前不懂事,没节制,后来明白了,所以我一天只灭一门,这是现在工作量的上限,绝不影响个人生活品质,就算还有其他该死的,也只有明天再讲了。”

    龙云儿一股冷血猛往脑门冲,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东西,这女孩居然把灭人满门之类的话,说得那么淡然,甚至比早先那批死者更草菅人命!

    刚才连串事情发生太快,自己还没回过神,一切便连接发生,自己只余大张嘴巴的份,但现在,事情就将在自己眼前上演,这是自己可以阻止的事……

    “你……”

    “唔!”

    香雪神色一动,察觉到了什么,但劲风自左侧而来,一个蒙头盖脸的黑衣人,自大火中扑出,剑指刺向她眉心,势如破竹地插穿,却只是幻影。

    跟着,香雪出现在黑衣人身后,神情森冷,笑容不见,一爪扣向黑衣人后脑,眼看就要穿颅,一桶冰凉的黑色液体,从天淋下,浇了香雪一头一身,她猛打了个哆嗦,怒道:“这什么鬼?这……雅洁清莲?”

    嚷完,小小的身体一下软倒,晕厥过去,黑衣人从袖中抽出一个大布袋,直接把人套了,加上绳子。

    龙云儿本来还惊疑不定,一看到这个从袖子里抽出大布袋的动作,马上惊喜认出,除了温去病,还有谁这么花样百出?

    “哥哥……”

    龙云儿留了心眼,没喊出姓氏,考虑到温去病藏头盖脸,明显不愿暴露身分,而且,才刚替身体换完组件的他,于理应该休养,却跑来这里,还冒险亲自出手,这可不合他个性,除非……香雪与他的关系不一般。

    蓦地,龙云儿一下剧震,脑里闪过了一种可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虽然外表与传说不像,可若比照温去病的状况,撇开外表不谈,那么香雪的能力与手段,很像传闻中的那个女人……

    “她、她是……”

    温去病没答话扛起布袋就跑,这并不是适合出声的时候,给什么人听见,后头都有麻烦,但看到龙云儿直接跟着自己跑,他还是不得不出了声,用沙哑的声音道:“把狗带上。”

    龙云儿被点醒,连忙重新抱起那只因为香雪被擒,掉落在地上的小狗,继续跟着温去病而去,身后大火冲天,隐约可以见到,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哪跑出来,到处善后……

    从这里到温家大宅,还有一段路,温去病没打算这么一路跑回去,在隔壁巷子就有一辆表面普通,却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他带着龙云儿一上车,车门一闭,马车就迅速开动,朝温府而去。

    车窗玻璃特殊,里头看得到外面,外头看不进来,龙云儿松了口气,看着对面温去病摘去了黑布头套,同样也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幸好,及时赶到。”

    “及时?”

    龙云儿一怔,死了那么多人,烧了酒楼与旁边好几间房,伤亡起码近百人,这样能叫及时?难道除了香雪,其他人都不是命?

    “那间酒楼和整条街上房舍、店铺,全是温府产业。”

    看穿了龙云儿的想法,温去病道:“上回她酒醒失控,死的人数以千计,几个街区化为焦土,在那之后,我就并购了这附近的土地物业,便于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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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章 掉漆的传奇炼金术师

    杀人兼放火,事情搞得够大,一行人回到温府时,老管家早已在密道口相迎,听闻了伤害情况,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这样就控制住,真是撞了大运……”

    这个反应,龙云儿真心无言以对,过百人的伤亡,还一副中了大奖的庆幸,上回她的失控,到底搞出了怎样的弥天大祸啊?而且,这样的失控,之前只有一回吗?

    从老管家口中,龙云儿得知,香雪在温府的职责,就是那个一年到头不见踪影的护卫长,从温家站稳脚跟后,她就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执行不为人知的机密任务,不定期传消息回来,偶尔倦了,才回到温家当醉猫。

    “……这丫头啊,整天醉,最初我看不得她这样,谁知道她不醉反而要出大事。”

    温在乎摇摇头,道:“她平常不难相处,就是犯病的时候……家主说了,她这病是种绝症,能压制,不能根治,一旦发病,世上唯一能压制的……就只有雅洁清莲。”

    “那种……黑黑的、冒泡的液体?”

    众人回来时,温府内早准备好了一口大缸,里头盛满了雅洁清莲,黑黑的不见底,不住往上冒泡,温去病二话不说,直接把香雪倒入缸中,没顶于黑液里。

    龙云儿好奇心起,沾了一滴黑液,冰冰凉凉,没有腐蚀感,也没有药气,放入口中,甜甜的非常好味道,却也非酒、非茶,自己这辈子从没尝过这种饮品。

    “这是家主从那些碎星者手中得到的配方,具体效果……不太清楚。”

    温在乎摇头道:“温家有一支不见天日,由那丫头直接统辖的护卫队,是家里真正的底子,除了执行各种任务,另一大主要功能,就是专门负责替那丫头收拾善后……”

    停了停,老人用略带遗憾的目光,看了龙云儿一眼,“家主选择了你,家里重要的事情,你都该有个底,虽然……还不能理解家主是怎么想的,可……你就好好干吧。”

    龙云儿点了点头,但并没有一步跨上前去。

    前头的那个小院里,温去病正与香雪独处,龙云儿相信,这两名同样劫后余生的战友,应该有很多话要讲,不是自己可以傻傻参和进去的。

    而就在院落之内,温去病坐在一张长椅上,手里拿了个桃子,边啃边吃,全然不在意十米外的大缸,不久,黑液翻涌,一下炸开,大缸碎裂,一道身影如箭射出,直直射向温去病。

    温去病看也不看,一手举起早就拿好的长枪,对着来势,就是一枪,但枪口电光喷吐,打穿了那道黑影,影化无形消失,赫然只是虚相。

    同时,一道身影在温去病身后出现,一爪攻他头顶,来势太快,已不及回手开枪,温去病不慌不忙,直接扣动板机,枪口、枪管末端,同时一道电芒,分朝前、后射出。

    黑影的一爪未抓实,电光已迫至面门,她唯有撤手,一爪把电光打灭,爪子与电光对碰的一瞬,除了些微发麻,更还有一种拉扯力道,她心知有异,就见刚刚往前打空的那道电光,像是被拉弹弓一样,更猛更快地回射过来,瞬间命中。

    “哼!”

    冷冷一哼,女孩的眼瞳变色,化为金瞳,一双犬齿微微突出,力量更是暴增,瞬间就将袭体电光吞没,全无影响。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支是我最近完成的新作,叫古惑的枪,表面上只能前开,实际上除了后开,还能散开,专门用来暗算那些喜欢暗算的敌人,以防你像上次一样,抓破了我头还耻笑我没新花样!”

    “放屁!你不是都回复战体,还一喝败下两个地阶,威风无敌了吗?还用什么鬼枪?”金发的女孩一手插腰,怒道:“变出战体来,堂堂正正和我打过!”

    “这种话……等你也能真正痊愈,驾驭太初真血后再说吧,不然一样只能变身十五分钟的战力,打起来有什么意义?”

    温去病扛枪肩上,道:“你就为了这个回来?你应该没空闲离开才对。”

    “对,所以我偷溜了,那边监视得太紧,水陆码头都有人把守,想回来还得偷渡,一路躲在船舱的酒桶里,上了岸就偷衣服,桶里的酒,头两天就被喝光,真是不顶喝……”

    香雪道:“抱歉啦,又给你惹了点麻烦,看看总共花了多少钱,能够算得出来的,报个数过来,我会一次付的。”

    温去病了解友人有这财力,她的生意,赚得不会比自己少,但……

    “……那些算不出来的呢?”

    “谁在乎?”香雪挥了挥手,“这世界天天都在死人,你是要和我讨论生命的重量吗?”

    如果是对别人,或许还可以调侃两句,但温去病知道,自万里沙海劫后余生的那天起,友人的精神就碎了。

    于她而言,大地上所有的人族,全是该死的东西,那天之后,她前半生所有的坚持,全数毁灭,之所以没立刻放手大干,只是因为一点自我矛盾,不想输给体内的本能**,但只要有机会,她下起手来,绝不会有任何遗憾……

    “行啦,我还特别守了和你的约定,那些会狗屁生命平等的,我遇到了都有留手,这样你还不满……顶多我后头再把自己弄得更醉一点了。”

    “这么多酒,不伤身吗?”

    “去!你当我是什么?人类吗?我可没那么弱小。”香雪哂道:“酒是穿肠物,只要是毒,就对我没伤害,金山毒霸是叫假的吗?”

    温去病微笑不语,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焚烧中的火场,已略为可见她百变多端的施毒手段,大火焚后更将不留痕迹,较诸昔日,更上何止一层楼。

    “……有酒吗?”

    “还没有,不过,我有更好的。”

    温去病微笑道:“我找到英灵殿了。”

    友人既然重归,必已听闻山陆陵重现一事,多余解释已无必要,直接抛出重点,才能有效震她一震。

    “真的?”

    香雪一震,面上笑容消失,再不是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急道:“那封神台也……我们就可以继……呃,太一……”

    提到那久未启齿之名,香雪皱起眉头,不自觉地紧握小拳,还越握越紧,五官挤皱在一起。

    温去病很能理解这感受,与太一长期打交道的人,回忆起来都是这表情,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大地上,长期与自家团里那个人打交道的,回忆起来,脸会缩到仿佛蛋疼十日。

    “透过封神台,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与太一交易,获取资源,但是有个问题……”

    “除了太一的黑心肝,还有什么东西会出问题?”

    “封神台……样子和以前不同,和我们最后一次看到的样子不同。”

    “……又如何?”

    “封神台,是封神计划的核心,切隔空间,从此神魔封断,仙妖永隔,若照当初的计划,封神台应该是永恒存在,永久镇压空间的分隔。”

    温去病道:“这次在英灵殿中,我检查过封神台的情况,晶体似有变质,我不确定这代表什么,但不是原本预计内的情况。”

    “预计外?”香雪笑得非常古怪,“封神台不是你一手打造的?”

    “是,时空类的物件,制作起来都是高难度,如果不是我这传奇炼金师,你换任何一个别人来,能建起这封神台到一半,我就跟你姓!”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造的东西果然都会坏。”香雪大笑道:“以前在团里,老尚就说,你这狗屁炼金师,造的东西都不耐用,上阵顶不了几回,后来说你负责建造封神台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回死定了。”

    “……又拿装备又要嫌,太不厚道了。”温去病道:“再说只是晶体变质,又没发现进一步的状况,更不是损毁了,说我造的东西不耐用,过了吧?”

    “但它现在就是变质了啊!没有永久,连十年质保都不到!”

    香雪非常愉悦地打脸,眼神忽然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不多说了,把进英灵殿的方法给我吧,我自己去找太一交易,应该还有些以前剩下的点数能用。”

    “嗯,那座标……”

    话到嘴边,温去病心中一动,多少年的老战友了,彼此都太过熟悉,刚才香雪一闪而逝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妥。

    ……她……上了封神台后,会换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当初,她对与太一的交易极度狂热,可物换星移,现在她会否有什么别的打算?封神台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入侵神魔协议,与太一交易而已……

    “我离开时,在英灵殿中留下时空座标,但由传送阵离开时,被龙虬髯、武通天阻扰,时空流给打乱,重新定位要花三个月时间。”

    “哦。”

    香雪眯了一下眼,似乎对这话感到怀疑,但到最后,她耸了耸肩,“好吧,六年都过了,也不差这三个月,趁这段时间,多搜集点东西,到时候一下冲高金叶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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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末小剧场

    自从那难以索解的一夜,温家开始重兴后,老管家温在乎一直注视着温家的发展,甚至觉得,事情会否已经失控了?

    一夜之间,少爷从著名的“温氏败家子”,变成了著名的“危险人物”。猎头的赏金猎人,原本就是捞刀口舔血的偏门生意,一出手目标就是落单的碎星者,这更是偏门中的偏门。

    碎星团威名赫赫,里头的每个成员,哪怕只是寻常兵卒,都是能越阶挑战的猛人,斩妖破魔如割草,岂是易与?

    再者,尽管帝国宣布碎星团为叛逆,可战时长期宣传的印象,民间对碎星团存有好感,甚至感恩戴德的人,为数仍不少,在山陆陵、褒丽妲丧命后,更有谣传,封刀盟之主,如今大地上硕果仅存的九重天阶,“无珠刀尊”司徒无视,将亲上帝都,要求停止对碎星团的捕杀……

    在这样的气氛下,许多先前热切追杀碎星者的势力,全都抽身,大门大派更纷纷袖手,不再组织追杀行动,少爷却在这个所有人退后观望的时间点上,把这当成发财良机,一脚踩入,这……不仅仅是冒险,还真的很危险。

    哪怕首次行动成功,得到人们的注目,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温家本是酱油商家,就算有什么实力,也都在商场上,而不是武力,即便一次偶然得手,又如何承受得起随之而来的后果?

    最明显的事实,就是从隔日起,街头巷尾到处在传说,温家的败家子,半夜喝醉走在路上,撞到一个已被打成重伤,拖命而逃的碎星者,他拿酒瓶砸在对方头上,再用小刀把人头割了领赏。

    这个谣传,反映了没人相信温家败家子的现实,而这谣言更在一日内数变,有说温去病遇上重伤碎星者,假意要助其逃亡,却引来官兵,将其出卖杀害;有说他是阴谋毒杀后割头;还有说他根本就是撞大运,直接遇着一具尸体,直接把头割了,吹嘘领赏!

    谣言四起,身为当事人的温去病置若罔闻,而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他经常出门,每次出门的时间不一,有时当天归来,有时却是一走就十天半个月,每次回来,就带着碎星者的人头,或是成了俘虏的碎星者。

    不管是生擒还是授首,都能兑换大笔赏金,温家狂热猎杀碎星者的名声,也不胫而走,没有人再怀疑温家交出这些头颅,是因为幸运,反倒觉得温家高深莫测,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谣传也在各处散开。

    ……温去病擒捉幼童、孕妇为质,逼一名碎星者束手就擒,斩其首级。

    ……温去病针对碎星者的家眷,擒捉之后,逼迫目标人物与其战友归降,集体坑杀,还从他们口中,逼问出其余碎星者的下落。

    ……为了搜刮碎星团的遗产,温去病拷问俘虏,在众目睽睽之下,活剥了一名碎星者的皮,惨嚎之声,吓得在场的群众腿软失禁。

    一个个消息从外头传回又传开,随着温去病一次次回来,人们看他的眼神整个变了,没人胆敢再小看温家的败家子,昔日卖酱油的名门商户,终于摇身一变,成了“奴隶商人”、“猎头者”的耀眼新星。

    街头巷尾,都在商议,温去病本人不善武事,温家又衰败已久,哪来的战力去猎杀碎星者?难道……真只凭毒辣诡计,不靠武力,就能成事?

    各式流言如雨后春笋,温在乎困扰于这些流言蜚语,他不了解自家少爷,事实上,他一直没弄懂少爷到底在想什么,不过,那晚少爷离家之前,他亲眼目睹,跟随少爷一同行动的那些黑衣客,那些……只怕没一个是人类。

    百族大战后,非人者部族罕现于帝国,特别是战力最强的兽族,现在一批兽族化形进入帝国,潜藏身分,却甘受家主所用,与他一同猎杀碎星者,这背后定有惊天图谋,不然,素来憎恶人类的兽族,怎会甘愿供少爷驱使?

    少爷该不会……背弃了人族,成为非人者的奸细?他在外浪迹的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

    通敌卖国,素来是祸延家族的大罪,更别说这已经超乎了家国,涉及人族。百族大战方休,如果少爷成了异族奸细,潜伏帝国活动,那可是毁家之罪……

    老人心如铅坠,这个严重的后果,比之惹上碎星团还重几分,他希望能向少爷问个清楚,却又觉得,少爷不可能对自己坦然相告……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正当老人心怀忧虑,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天温去病忽然将他找去,表情慎重,似要商谈什么大事。

    进到屋里,温去病让他穿上一套从头到脚包紧紧的防护衣,连双眼都盖了护罩,这古怪的装扮,着实让老人不安,幸好,要做的事情并不危险,帮着同样穿了防护服的温去病,将几个管子里的液体,倒来又倒去。

    每支磁管都只有指头粗细,液体五颜六色,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这似乎是三岁小孩都能做的事,温在乎也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慎重其事,不过,在倒管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家主的手不住在抖,拿不稳管子,这或许是找自己来的理由。

    “少爷,你的手……”

    “别分神,这些材料超级贵,滴错一滴,东西坏了,我都只能上黑市卖内脏去!”

    温在乎练过武,实力不差,虽已年老,手仍是稳健,轻易把几瓶液体照温去病的要求,调来倒去,最终成了一罐金黄色,发有异香的琼浆,温去病松了口气,拍了一个封印上盖,将罐封好,又慎重其事地放入一个锦盒。

    眼见似乎工作完了,温在乎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想要帮着收拾,看旁边有几张黄纸,上头各有不同的花纹,非图非字,也看不懂,就随手拿起,擦拭瓶罐,声音一出,正在装盒的温去病一下顿住,闪电转身。

    “你……”

    看见温在乎的动作,温去病眼睛一下瞪大,但看清他手中所持,多少松了一口气。

    “吓死了,运气真不错。”温去病拍了拍胸口,“幸亏你没拿错,这四片纸上的涂料与符文,分别代表水火阴阳,你刚才拿的,是水与阴,这两个组合没事,如果弄错了组合……”

    “薄薄几张纸,能有什么?家主是吓唬……”

    温在乎笑了一下,手中一紧,四张纸片贴在一起,一股高热陡然从掌中生出,迅速扩散,老人家还没反应过来,强大的爆炸威力,已将他炸得飞了出去,眼中所见,则是周围的景物扭曲,物品碎裂,而对面的温去病,同时也被冲击波扫中,向后飞了出去。

    不过几张小纸片,引发的爆炸威力,却是大得惊人,整间屋子一下被暴风、烈焰吞噬,温在乎被炸出屋外,连退了十数步,撞断背后一棵树,这才勉强止住脚步。

    防护衣的防御功能,好得出乎预期,不逊于盔甲重铠,老管家一阵气闷之后,发现没受什么伤,全被防护衣与本身修为给扛下,讶异之余,马上想起了刚刚被轰出去的家主。

    “少、少爷!”

    慌慌忙忙赶了出去,拨开大片屋瓦与木石,最后才发现被压在底下的温去病,虽然因为防护服的关系,减少了伤害,却仍让温去病裹一身绷带,倒在床上。

    “幸好……炼制出来的东西没坏,赶得上交货时间,要不然,那些兽族大爷可不好伺候,没按时拿到东西,明晚翻脸,准把我也宰了。”

    温去病的告知,老管家这才知晓内幕。百族大战期间,在外漂流的少爷,不知从哪学来一手神妙的造器、冶炼之术,比之当世其他势力供俸的造物大匠,毫不逊色,他以这为本钱,与兽族交易,竟能让兽族放下偏见,愿意派出人手,供他驱使。

    “但……少爷,如果你有这样的造器手段,又为何要与兽族交易?”老管家瞠目道:“各大世家、门派,对少爷你这样的人才,求贤若渴,以你的本事,如果投身这些大势力,出人头地易如反掌,又为何要……”

    “嘿嘿,一点小手艺,微不足道,在叔你还真当我是大匠师了?”温去病苦笑道:“这些小把戏,唬唬兽人凯子还行,拿去忽悠那些大派,你当人家有眼无珠吗?”

    “少爷你过谦了,即使是我,也能看出你的……”

    “不,你什么都看不出来。”温去病笑得诡异,“若在叔你真看出了些什么,你就不会是这反应,相信我,我找兽族交易,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看不出。”

    “啊!”

    温在乎一下明白过来,家主的这手技艺,恐怕见不得光,或许是来历有问题,又或者涉及一些阴损毒辣,有伤天理的手段,因此不能为人所知。

    “先别管那些了,今次预备交的货,还欠一些,得尽快赶出来,如果不赶着做完……”

    温去病正色道:“我就没剩下几年命了!”

    “呃,少爷,你之前那话原来是这意思啊?”

    “少啰嗦,我都伤成这样,没法独力完成,在叔你就当我助手,帮着赶工吧。”

    就这样,温在乎成了家主的助手,如愿参与了家主的秘密,虽已年老,却努力在学习,只不过,资质所限,边学边做的过程中,难免有失误,结果就是几回险之又险的爆炸,与最后一次,让温去病半身起火,炸飞几时米外的一爆。

    “少、少爷!”

    急急扶起连防护衣都焦黑的温去病,温在乎老泪纵横,就看摘去头套的自家少爷,首先顾的,仍是刚刚制作完成的一颗晶石。

    “还……还好东西做完了。”

    “少爷,我……我该死,以后还是别让我参和了,要不然……不然……”老管家垂泪道:“我怕你真的没剩下几年了。”

    “哈哈哈哈~~~”

    老管家担忧的话,换来了温去病的哈哈大笑,“这点危险就被吓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既然要做,哪有怕危险的道理?我啊……后头什么都肯做,什么也都做得出来!”

    “少爷,你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温在乎老泪横流,扶着自家的少爷,落泪道:“你其实……根本没有那么轻松,我看过……你常在晚上,嚎叫着惊醒,你……”

    “嘘!”

    一个禁声的手势,温去病打住了老人家要说出口的话,“命可以没有,话不能乱说,这些话……永远也别让第三个人听到。”

    这个动作,还有嘴角边绽放的诡异微笑,让老人稍稍窥见自家少爷的内心世界,感觉到……少爷回归温家后,那一连串作为,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复兴温家那么简单。

    少爷禁止的话语,老管家从未对人说过,忠实地执行着使命,担任少爷的助手,每当看见少爷轻狂的身影,老管家常常在想,自己并不是作为助手的最佳人选,少爷身边……或许更需要一个女子,就不知道……这人几时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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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 老战友

    作者语:

    最近身体不佳,存稿用光。眼下开始用正常速度更文,改为一天一更。

    撇开了封神台的相关讨论,香雪问清温去病许都之行的始末,皱眉道:“冥界尸龙是地府霸主之一,还掌握轮回通道,是辣手狠角色,你把祂的显身留在旁边,等若虎口夺食,不怕有危险?”

    温去病笑道:“碎星者的存在,神魔不容,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难道还怕容不下一个小小显身?”

    “只是这样?”

    香雪跳上温去病膝头,她身材矮小,只能这样跳上去,才撩拨得到他的头发,“没有其他个人理由?”

    “现在的我们,没什么个人问题,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温去病道:“她得了冥界尸龙的力量,在短期内成重要战力的可能性很高,留在身边栽培,有何不妥?”

    “你的培养下足了本啊,九阴玉简整份传出去,连万古江山钟都送给她?”

    “……这事还真冤枉!说着我都还来气。”温去病苦笑道:“那口好色的烂钟,一看到女孩子哭,就争着认主了,真不是我给的,要早知道它是这德行,当年就不花时间改造,直接融了它拿去浇大便。”

    “看来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也是你喜欢的那一型。”香雪道:“什么生命平等、生命宝贵之类的话说不停,这类人你一向喜欢。”

    “宅心仁厚没什么不好,当初我就说过,我们整天打打杀杀,拆骨煎皮,已经够累了,不想回来休息的时候,身边还一个满口杀伐决断,胜者为王的。”

    口气里带有一丝严峻,温去病目光变得慎重,不能肯定友人的质疑,会否变质成什么其他的想法,甚至……危险的念头。

    “啧啧啧,看你这眼神,太伤老战友的心了。”香雪摇摇头,小秀鼻皱了起来,一把搂过温去病的脖子,哀怨道:“当初在万里沙海,人家差点连心都掏给你了……”

    俏皮的说话,却是当时的实际状况,乙太尸蛊输入新死的人体,会有什么效果根本无从保证,说不定一滴进去,整具**直接灰飞烟灭,连太初真血、宝相金身都承受不住。

    为了提高成功率,她确实做了准备,情况一不对,就以心相换,赌上自己的性命……幸好,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

    “……是啊,还真感谢妳咧,就差一个吻,直接把初拥给完成,我就是个快乐的吸血鬼了。”

    温去病嘲弄地说话,虽然刻意压抑,声音中仍流露着不满,六年来,两人一直小心回避这个话题。

    诚然,救命之恩是大恩,但彼此都清楚,温去病没有求过这样的救命,没有求过这样子存活下来,活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东西……

    但自己也没资格抱怨,因为友人的付出同样巨大,那一天,为了有效引导,她接受了抗拒多年的太初真血,彻底抛弃人类之身,并且承受术式反噬,心性变化,极端偏激,忍不下、等不了、不能受半分气,一失控就成名符其实的毁灭机械……

    有一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近乎癫狂,只能藏身棺中,埋于地底,冬眠静心,后来,自己尝试各种奇药,发现以前团里流传的“雅洁清莲”,能短暂抑制她的狂乱心性,总算让状况好些,再配合酒精,让意识处于微醺、愉悦的状态,终于可以放出来活动。

    只不过,不得不整天醉醺醺地做人,那个滋味……比起自己这个不知道在活什么东西的,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好啦,别气了,生命中总是充满无奈,你过得不痛快,我不也是为了配合你,整天醉着过日子吗?脑子昏昏,脾气就好一点,没那么多看不惯、忍不下的事。”

    香雪跳下温去病膝头,笑道:“你和太一换什么了吗?封神台上有些旧东西,你应该拿去换了吧?也不用告诉我啦,我有自己想换的东西,到时候我要换……对!神手大劈棺,就换那个,当初那家伙骗了我不少酒,最后才说已经把功夫换金叶,没法教我……浑帐王八蛋!”

    愤慨的神情,又握起来的小拳头,看在温去病眼里,忍不住放声大笑,是那种完全放松的大笑,几乎连自己都忘记,有多久没在人前这样笑过。

    ……能让自己放心这么表露情感的人,寥寥无几。

    ……以前在碎星团的时候,自己与她就是一路相伴,生死扶持的好战友,一起并肩作战的次数,比团里任何人都多,哪怕到了现在,故旧凋零,还是只有自己与她相互依靠……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院落外的龙云儿听了,都不禁替他高兴,过得片刻,院落的门打开,温去病一个人走了出来。

    “走吧,别都愣在这里。”

    “那香雪她……”

    “正在喝酒,要等她醉醺醺出来,还要点时间。”温去病道:“在叔,行程表上该干什么?”

    “家主你是出名大懒虫,不是必须要你干的事,你通通不自己干,行程表上哪有什么事?”

    温在乎道:“不过,如果家主想找些事做,那……是有些最好不要推的应酬,可以出席。”

    “最好不要推?有这么严重的正经事,怎么没告诉我?万一开罪没必要开罪的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会很麻烦啊……”

    温去病皱起眉头,认真的质问,连龙云儿都觉得老管家会否判断失误了,但温在乎翻了翻白眼,道:“上次我这样劝你的时候,你说不要烦你,真要是因为这样惹上什么人,你就烧他全家,谁敢让你麻烦,你一定会让他麻烦到想死。”

    龙云儿的目光移回温去病身上,后者眼神飘了一阵,似在困惑自己几时说过这些话,随即恍然,讪讪道:“我只是说,别在我搞研究的时候来烦我嘛……”

    “但家主你脑门上又没写字,老奴我怎知你是纯粹发呆?还是正在严肃思考呢?”

    老管家的话,又一次问得温去病哑然,最后道:“行了,那就去吧,偶尔也要应酬一下,维持个人形象,不然要是被当了草食男,我走私大王的名声就臭了。”

    说着,温去病正要离去,想了想,对龙云儿道:“妳盯紧里头那家伙,我担心有事。”

    龙云儿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里头的“那家伙”,如果就是自己所理解的那个人,自己哪来的本事去盯紧她?

    “你不是……治好她的疯病了?”

    “疯病?这么解释也行,但她的病没得医,雅洁清莲的冷静效果只能短暂维持,效果过了之后,就要靠酒了。”

    温去病低声道:“她有个缺点,如果放了什么话,当天一定会去实现,不计代价……”

    “啊!”

    龙云儿想起不久前在火场中,香雪最后要去完成的事,不由得背后发毛,但对方是威名赫赫的一代毒霸,她决心要干的事,自己有什么能耐阻止?

    “别担心,她这状态所能发挥的力量,与妳同阶,而且,她耐心超烂,今天的承诺今天没做完,明天就不做了,所以,撑过今天就行。”

    温去病笑道:“不是说了要帮我吗?这就是妳成为我心腹的第一件任务,今天之内,盯好她!这颗百酒丹妳拿着,适当时候,可以派上用场,偷偷下药。”

    “对……对金山……对她下药?”

    龙云儿都快晕过去了,心想怎么可能,对方使毒手段神出入化,自己对她下药,那不是找死?

    “妳看着办。”

    温去病没多做解释,匆匆而去,龙云儿看着手中的药丸,心里七上八下,全没察觉身后轻盈如猫的脚步,跟着,当龙云儿为那阵酒气给惊醒,金发女孩已经拎着酒瓶,斜眼看着她手中的药丸。

    “……百酒丹喔?这个杀千刀的,就这么把妳扔给我了?”

    ……其实是把妳扔给我。

    龙云儿心里这么说着,却不敢分毫显露表面,只是点了点头,想说拖得一时是一时,道:“他说……让我请前……呃!”

    话到嘴边,龙云儿不知该如何称谓,说“前辈”好像喊得老了;说“姊姊”,对方那童稚模样,怎么也喊不出口;若说“妹妹”……自己还乳臭未干时,对方就以美艳魔女的形象,横扫大地了。

    “称谓不重要啦,妳要是够胆,学其他人那样喊我小妖女、贱人都可以。”

    香雪挥了挥手,道:“先改改样子吧,妳这样子……不行啦。”

    “怎、怎么不行了?”

    “温在乎老东西以为自己会办事,其实屁也不懂,他以为替妳染个发,稍改样貌,就能瞒天过海,让人猜不到妳与龙家有关……狗屁不通,妳一身的龙气尸臭,我十里外就能闻到,瞒得了谁?”

    香雪上下打量龙云儿一眼,啐了一口,“跟着我过来,等会儿出门,要先把妳的样子整整,搞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当年在碎星团,“金山毒霸”葆丽妲不只是善使毒,尸术无敌,幻术也同样是专长,易容什么的于她只是小技,有她出手,自己以后可以安稳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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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章 绝色歌姬

    力夏达港内,赤壁大街纵贯南北,两旁的房舍,九成都是朱墙琉璃瓦,一整片的红颜色,故名赤壁大街。

    大街上,门门户户,张灯结彩,充满各色不同风情的彩灯,光彩照耀游人,织出一片繁华盛景,酒香、胭脂香气弥漫,两旁丝竹之音,交响错落,楼台之上,处处莺莺燕燕,绮萝织艳。

    赤壁大街,原是港市内最大的风月区,酒楼、妓馆、歌院林立,是市内最繁华的几个区域之一,无数豪客,在此一掷万金,倚红偎翠,贪求朝夕之欢,也在不住的杯觥交错中,无数的交易、生意,在其中完成。

    港市中的名流,无论是召集摆宴,或是闲来小酌,都喜欢到赤壁大街,虽然说,只要出得起钱,赤壁大街来者不拒,但在各家酒楼、妓馆的名单中,仍有些人物被列为头疼客人,除了酒品低劣、有钱就爱胡来的恶客,还有一类……

    一辆辆马车、轿子,在各处妓馆前停下,每每停妥,还不待上头的人下来,就有大批人迎上去,或是妓馆的人员,或是相识的朋友,簇拥着一起入内,此刻,当一辆华丽马车远远而来,红袖院门口的侍者,纷纷迎上。

    马车样式华贵,车厢由乌木精制,上头镶金,刻有华丽花纹,全是稀奇古怪的异兽图腾,爪、眼各以五彩晶石点缀,着实是费了巧工,一看就知道,这是砸了重金下去的豪门之车,里头所乘坐的,不是贵胄就是富商。

    然而,看到马车上悬挂的那盏灯笼,上头写着大大的一个“温”字,本来要抢着迎上,抢收赏金的侍者们,就像见了鬼,立即止步,纷纷走避,就连身在附近楼台上的客人、歌女,都连忙进去,只有胆大的还找了个隐蔽位置偷窥。

    “温去病来了?”

    “又要不安宁了!”

    “这次不晓得又是什么阵仗?上回他去栖凤院,院子的大门就给烧了。”

    “哪比得上红袖楼的那回,整栋楼毁得干干净净。”

    说话中,马车停妥,但车门方启,上头的人还没有下来,旁边就陡然一声大喝。

    “杀!”

    几个蒙头盖脸的黑衣汉,手舞着铁炼制大槌,呼喝有声,高速奔冲,直捣马车而来。

    “今日只诛温剥皮一人,其余免问!”

    “诛杀大奸商温千刀!”

    “温去病,我杀你全家啊!”

    势若疯虎,几名大汉舞着钢链大槌,一路冲撞,路上的人纷纷避让,赤壁大街顿时骚乱,而当他们即将奔到马车之前,大槌挥砸出去,碰到马车,却像是碰到一面无形之壁,偌大的铁球,被弹飞出去。

    铁球无功,紧闭的车门一下打开,几道黑水喷了出来,那几名大汉尽管还有段距离,却无一幸免,被黑水喷个正着,惨嚎着倒地,骨融肉烂,连站也站不稳,在地上滚来滚去。

    马车前驶一小段,车门打开,一只黑布鞋踏了出来,踩在一个滚底地上的大汉身上。

    “唔,地不太平啊……算了,这世道向来不太平,诚诚恳恳做人,都还一天到晚遇刺……将就吧。”

    双袖一整,温去病下了车来,踏着犹自哀号的伤者,往前走向正迎着他而来的一众酒肉之友。

    “哇,老温,我真是欣赏你这冷酷无情的帅样,来就来,还偏偏是踏着别人尸骨走进来,多么冷血残酷啊!够帅!”

    “文远,话别乱说啊,是我把他们抓来杀了扔鞋底吗?他们都是来要我命的,怎么我残忍,他们就不残忍、不凶恶了?你别冤枉了好人啊!”

    “这个当然啦,你温大少是干什么营生的?本市第一的人贩子,恨你的人可以排出市外,都不知道有没有比你更坏的坏蛋了,难怪要你命的人这样多。”

    “冤枉啊,我是领了帝国许可,遵守国家法令,作正行生意的正经商人,别说得我好像整天违法乱纪一样。”

    温去病咳嗽两声,道:“我每年都捐大笔善款,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施了不知多少粥饭,给那些游民、穷人,感谢状都不晓得拿多少了,是受到社会肯定的大善人,你们看过有坏蛋像我一样捐这么多钱的吗?”

    “是啦是啦,最近的流行,黑社会和坏蛋都是捐钱捐超多的……”

    与这些酒友笑笑说说,温去病与他们一同步入早已预留好的包厢。

    酒友们都是这座销金窟的常客,能够负担得起如此消费,当然也不会是普通人,都是港市内的官二代、富二代,背后的家族也各有专擅,贩盐、海外贸易、船只制造、珠宝专营,个个背景都不简单,大有来头,串联在一起,能牵动的商业利益更为可观。

    帝国尚武,商人的身分在其他地方颇受歧视,唯独在朱氏执掌的鹰扬郡,商家极受礼遇,只不过,奴隶商人的行业特殊,一般正经人家的子弟,顾忌身分,不会来与温去病结交。

    物以类聚,那些大商家、大官家的纨裤子弟,都喜欢拉温去病出来寻欢作乐。打从还在故里时,“温家的败家浪荡子”就大大有名,他相貌俊俏,得女人欢心,常跑海外异国,见闻广博,说些奇风异俗,人人爱听,自身玩得一手好乐器,花钱又大方……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宴会宠儿。

    温去病不喜欢这类宴会,自己的身体,很不适合这样无度的饮酒,偏偏还要边喝边装豪气,实在无味得很。

    然而,这样的应酬,仍有相当的必要性,官二代、富二代,哪怕再纨裤,也是官与富,从他们的言谈之中,可以窥见那些官家、商家的想法,根据此作出未来的判断。

    比起那些早在官商场上打滚成精的老人,温去病觉得这些小毛头可爱多了,虽然,自己与他们基本是同年……

    席间,所谈的自然是风花雪月,虽然即将在西北打响的那场战争,已引起全帝国上下的注意,但这些富少、阔少,对远在万里之外的国情,毫不关心,也不怎么在乎家里生意,反正都有别人打理,唯一让他们感兴趣的,就是新奇、时尚的潮流玩法。

    “别唱了!别唱了!活像鸭子叫一样,吵什么呢?”

    盐商子弟出身的张文远,挥手斥退了包厢里献唱的歌女。

    这些歌女无论歌艺、姿色,都是一流之选,让她们入厢房献唱,都要花费不赀,更是彰显身价的排场,但张文远却一脸烦厌,将她们斥退出去,旁边余人觉得有趣,家中拥有数十条商船的陶敏才开口。

    “文远,你把她们赶走,那我们听些什么?总不成你亲自唱吧?那我们可得先找个地洞躲起,你的歌声能止小儿夜啼啊,哈哈哈~~~”席间一阵轰笑,张文远脸上一红,拍桌道:“你们这帮浑帐,尽是拿我当笑话看,哼,这班庸脂俗粉,胡思乱吼,有什么好听的?你们这些井底之蛙,我给你们听点真正好的。”

    语罢,张文远从怀中掏出一个海螺,摆放桌上,在场俱是识货之人,官家出身的赵学而,啧啧称奇,“是留声海螺?这东西只产于海外,比帝国的录音石更好用,能留的声音更长,不过……很不便宜啊。”

    张文远道:“钱这种东西,对我们算回事吗?这回老温来了,不拿点够分量的东西,岂不被他小看?”

    陶敏才道:“留声海螺虽然难得,不过也未算什么稀奇珍物,老温可是看惯了奇珍,你要让他开眼界,除非……海螺中的声音……”

    在座的众阔少都不笨,立刻有人想到,奇道:“难道……是今天刚到的那一批,香雪大家的……”

    “香雪大家?”

    “那位罗曼尼亚的歌艺大家?”

    最后一个问句,问得特别小,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自己吞了回去。

    与内陆都会不同,在这座容易得到海外信息的港市,没听过香雪之名,就是落伍的代表。

    香雪,是海外罗曼尼亚的歌姬,本来名声不显,近几年传入帝国,一传进来就引起轰动,因为在海外诸国,这个名字已经被传得神而神之,和其惊人歌艺一同流传的,是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迹。

    金发金瞳的歌姬,年约十六,倾城娇容,艳绝海内外,歌声有如天籁,使得海上迷途的船员们,辨清方向,得到生机;能令战争中的军队惘然止戈、弃械,消弭一场战祸;让杀心坚定的暴君动摇、崩溃,反下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有对其不敬,就会惹来大军报复。

    其歌艺所缔造的神奇事迹,几乎已成了传奇,更有人说,她的歌令冰雪溶解,繁花在冬天破冻土而盛开,群蝶纷现……到了荒诞离奇的程度。

    但无论如何,当她的传奇故事,伴随着残缺歌声,随着远行的商人传入力夏达港,这边的市民也为之疯狂,这几年里,相关于她的物品,都是热销到断货的商品,尤其是她唱歌的录音石,哪怕有所缺漏,每次从海外运送回来,都造成民众骚动,疯狂抢购,瘫痪掉整座码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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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章 天籁之声

    歌姬香雪的大名,从海外传入帝国,虽然在帝国内陆没有传开,却只是时间问题,而在力夏达港,透过海外贸易商,她的歌曲透过录音石,纷纷流入港市,不但掳获平民百姓的心,更让上层阶级如痴如醉。

    “和留声海螺相比,录音石简直废到爆,只能撑个一分钟,香雪大家的歌声,还得要分两三颗来录,切换的时候,韵味都被打断,感觉尽失。”

    张文远得意笑道:“那些死老百姓,感受不到其中差别,但我们又怎么一样了?这个留声海螺,是我重金购来,里头所录的,是香雪大家上个月在悠丁演唱的新曲,照正常流程,还有七天才会有录音石入港,大家今晚就可先听为快。”

    新奇珍物,加上最新单曲,而且还是抢着先听到的独享,一众阔少都流露羡慕之色,就连他们身边的女伴,都忍不住满面兴奋,私语不休,就等张文远打开听音海螺,一饱耳福。

    张文远手握海螺,面有得色,还特别瞥了一眼温去病,想看他反应,却见他不置可否,让身边陪伴的美貌歌女,为他斟酒,像什么都没听到。

    “嘿,老温不愧是走私头子,虽然不是领牌的贸易商行,但见过的海外宝贝,恐怕那些做了几辈子贸易生意的商家,也及不上他的眼界,我这点小东西,看来入不了他法眼啊。”

    张文远:“老温,莫非你有什么更好的玩意儿,拿来给大家开开眼界,别一个藏私啊。”

    忽然被点了名,温去病动作一顿,苦笑道:“怎么忽然扯到我头上?像这类东西,我手上是真没有,最近这趟出海,是受托替人带了点香雪的录音石与签名画卷,但也全部都卖掉了。”

    “什么?香雪大家的签名画卷?”

    “老温真有本事,这可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正常管道根本没得卖,黑市里价格炒得好高啊。”

    “太不够朋友了,有这样的好东西,不送我们也就算了,还不先让我们认购,我家老头子平常一脸正经,私底下也是听香雪大家的录音石,我花多少钱买回去,他肯定都让报销啊。”

    席间一阵哄闹,张文远看温去病什么东西也没拿出,却抢光了自己的风头,悻然道:“老温你真行,果然不能随便招惹你,现在都没人有心情听我的东西,这不是害我白花钱吗?”

    “……这关我什么事了?”

    温去病笑了笑,“大家给文远一点面子吧,香雪大家的新歌,我都很想听,不如先听听这个留声海螺的效果吧。”

    一众阔少,到底都是想听的,登时安静下来,张文远哈哈一笑,拿起海螺,正要放出,忽然门口一响,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一行人直直闯进来。

    “听说这里有香雪小姐的新歌?我来鉴定鉴定。”

    毫不客气的语调,蛮横的架势,在场的一众阔少忽然被人惊扰,都是大怒,有人拍桌而起,但才看清楚来人样貌,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红衣胖子,站起来的人就僵在那里,举起的手也停在半空,室内刹时无声。

    “朱、朱少。”

    朱之一姓,在帝国份量非凡,在鹰扬郡内,更是可以打横着走,因为整个鹰扬郡,就是由朱氏统治。耀宇朱门,响当当的名头,力夏达港现任的管理者,就是朱氏嫡系。

    进来的这个红衣胖子,身形臃肿,本来还有几分相貌堂堂,却因为肥胖,成了一脸蠢样,但即使如此,也没人胆敢小看,因为这个朱沐恩,就是市长幼子,平时也是横行霸道的人物,见谁踩谁,这些阔少、官少虽然架子大,可谁也不敢在这位面前耍横。

    “……是你们啊。”

    朱沐恩扫了一眼在座众人,也为之一怔,这些官二代、富二代,虽然身份比自己低了一阶,平素没玩在一起,但也看得相当眼熟,他们抱团在一起,自己也不能太乱来了。

    跟着,他的目光就望向张文远,又瞥向他手中的海螺,哂道:“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原来是这等破烂,用这东西演放香雪大家的歌声,简直侮辱。”

    语毕,朱沐恩忽然手臂一动,掌中的玉如意挥出,将张文远的留声海螺打得粉碎,张文远虽也会武,可朱沐恩出手奇快,明明肥胖的体态,速度却不受影响,一下便把海螺打碎。

    张文远直至手痛,这才反应过来,指着朱沐恩,一脸怒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朱沐恩瞥了他两眼,道:“想骂又不敢骂,还算男人吗?别说爷蛮横,爷只是要求高,看不得香雪大家的妙声被玷汙,你若不服……爷今天让你服气。”

    朱沐恩回头朝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会意奔出,过不多时,扛了几座石盘回来,在室内放下,也不解释,迳自开始熄去满屋灯火,让一切黑暗下来。

    蓦地,几座石盘一起放光,一道道蓝色的光束,汇集到中央,交织一起,组成一道投影。

    “这是……法相投影?还是神念投影?”

    “地阶?天阶?有高人在后头驱动?”

    异相忽现,在场一众阔少心惊胆颤,想说朱沐恩为了摆显,居然出动地阶高手,那摆完显后,会不会动手打人?然而,看朱沐恩一脸不屑,仿佛看土包子的神情,众人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再看看众人中阅历最丰的温去病,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喝酒,心下登时安了。

    蓝色光束交织投影出的形象,也是通体全蓝,虽然不是很清晰,却可以见到是一个抱着竖琴,头戴鲜花,身穿长裙的美貌少女,体态轻盈曼妙,随着迈步,长长裙襬摆动,竖琴妙音流泄出来,陌生的调子,却有着耳熟的曲风,众人中懂得音律的几个人,首先被惊动叫出。

    “这调子……该不会,是香雪大家的新曲?”

    “这个身影……是香雪大家?”

    “天啊,好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香雪歌姬的声音,早在力夏达港传开,人人听过,却没几个人一睹其仙姿芳容,可根据曾临场亲听她演唱的人们转述,那是一个具有倾城之姿,丝毫不逊帝国任何美人的天香国色。

    无论是一众阔少,还是旁边的歌女,都是心头剧震,因为出现在眼前的这道身影,带给他们的惊艳,还更在传闻之上。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高大概一米六几,扎个马尾,上身裸露一边香肩,蓝色的连身长裙,在腰臀处贴得很紧,凸显她那只手可握的纤腰、长到比例有点失调的美腿,圆圆的的臀部被礼服剪裁一包裹,翘的老高,成为一道让人怦然心跳的臀峰线。

    完美的身材,有着一张绝美的容颜,尤其是那明镜一般的眼眸,一眼横过,便让与之接触的人神魂荡漾,驰于物外,半天回不了神,好不容易稍一宁定,那天籁似的高音响起,传入耳中,刹时,什么意识都没剩下了。

    这是过往聆听录音石,全然不能比拟的感受,录音石受技术所限,顶多放个一分钟,即使神魂动荡,也会中断,但这回的投影,音质比录音石优秀太多,更一曲连贯,所有人神思渺渺,恍若飘上云端,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缓缓回神,却犹自欢喜赞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石盘上释放出的蓝色光束,早已消失,朱沐恩慢慢睁开闭上的眼睛,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与他外形极不相衬的惋惜、不舍之情,开口说话。

    “这石盘是海外商家新进献,也是海外的新技术,不是神器,更胜神器,不光是声音,更能收摄影像,比最优质的录音石更好,唯一可惜的是……有使用次数限制。”

    朱沐恩摇头道:“今天我已用了三次,为了你们这些东西,居然又浪费了一回,剩没几次了……可惜,可惜,不值,不值啊!”

    语毕,朱沐恩拂袖而去。他本是臃肿肥胖的痴愚模样,现在居然有些飘然高士的味道,这看在其他阔少眼里,更有被羞辱的感觉,至于海螺被打碎的张文远,则失魂落魄地站着。

    温去病仍在喝酒,好像对这一切都没反应,陶敏才来到身旁,道:“老温,这趟咱们脸丢尽啦,你说怎么办?”

    “脸丢尽了吗?我不觉得啊,你们趁这机会在朱少爷面前露了脸,有了拍马屁的机会,后头说不定大有好处,如果你们几家的老子在此,肯定会过去磕头的。”

    “可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啊。”陶敏才道:“老温,我们这群人里头,你最有本事,不如你想个办法,替大家出这口气。”

    “不是吧?”温去病两眼一瞪,“我还想着怎么过去也抢拍一下马屁的,你们要我去惹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行啦,咱们酒肉朋友一场,了解游戏规则,如果你能替我们大家出了这口气……”

    陶敏才拉过赵学而,“我家目前能调用的二十三艘商船,免费替你载运一次,学而他……你和他提过好多次想买的那件东西,直接送你,如何?”

    “……哦。”

    温去病斜眼睨看,倒是有些意外,自己喝了半晚酒,还以为今晚不会有什么收获,哪知一个意外横生,居然天上掉下烧饼到自己怀里,早知有这种好事,就直接把家里那只给拎出来,让她看看这些人为她争风闹事,还让自己白捡便宜,也是趣事。

    “……那,也罢,大家是文明人,见血不宜,我们就去砸了那姓朱的东西,再让他向我们道个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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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 时尚与风流

    朱沐恩回去自己的包厢,今次他是与父亲同来,招待贵客,席间沉闷,出来如厕,偶然听到所经过的包厢,说有什么香雪新曲,感到好奇,闯入一看,结果白白浪费了一次观影机会,实在可惜。

    不过,能在那群三流暴发户面前摆摆显,看他们先目瞪口呆,后来又垂头丧气的表情,倒也过瘾,只是可惜这套显影设备,来自商家进献,欲购无门,要不然,花钱能解决的事,对自己又算什么?

    身旁的侍卫凑近开口,“少爷这次真是克制,属下还担心您会惹出什么事来。”

    “你当我是傻子吗?都不看情况的?”

    朱沐恩哂道:“我老子在这,本家的来人也在,还有那个贵宾,我要虐人寻开心也不会挑这节骨眼啊,我能横行那么久,你以为我都不长眼的啊?”

    “是,是,少爷英明,也幸好那些家伙没有……”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后头就传来一声叫唤,“朱大少爷!”

    距离朱沐恩自家的包厢,还有十多米,便在长廊上被人叫住,朱沐恩一回头,便看到刚才遇着的那群人,从后方追赶了过来,为首的一个,脸色发白,步子走得不快,累得所有人都走得慢,但没人试图越过他行走。

    ……这表示,来此生事这行人,是以此人为首。

    朱沐恩眯着眼睛,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道:“你是什么人?”

    “敝姓温,温去病,老家是卖酱油的。”

    温去病拱了拱手,笑容满面,朱沐恩“哦”了一声,轻蔑道:“你就是那个奴隶商人温剥皮?”

    对人贩子,朱沐恩一脸不屑,但在心里,他确实紧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曾听过,被分类在“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亡命之徒”,自己身娇肉贵,遇上这等人可得当心。

    “听说你家的酒楼,今天被碎星余孽袭击,烧了酒楼与附近几家店铺,还死伤百多人,这样还能出来作乐,倒真是好心情。”

    “哈哈,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吗?这些碎星残党杀之不尽,真是讨厌,他们害我破财,我只好再去杀他们全家,换点钱来弥补损失,唉,正行生意真难做。”

    温去病笑道:“些许杂务,不劳朱少费心,刚刚我等承蒙朱少指教,心下有愧,特来回报。”

    “哦?回报?”朱沐恩道:“你们想怎么样?”

    语气不善,周围的护卫与从人也有所感,摆出戒备的架势,气氛登时紧绷,温去病视若无睹,在走到近处时,冷不防地动手,亮出一根短管,弹射出几支细针,却不是射向朱沐恩,而是命中那几个扛着重石盘的仆佣。

    被这几针一射中,几名仆役白眼一翻,立即晕倒,手中所捧的石盘砸落地上,那些石盘虽然沉重,质地却颇脆,这么一砸,石屑纷飞,不是出现大片裂痕,就是有边角折损,还有两个甚至从中折断。

    不管本来有多少神妙功能,砸成这样,肯定坏得彻底,这具本来还能使用数次的显影设备,就这么完蛋了。

    “你!”

    朱沐恩发出了仿佛被刀砍的惨叫,指着温去病,气到发不出声音,旁边的护卫动作起来,出手要擒拿温去病,后者不避不闪,身旁一个人跳出来,正是先前被打碎海螺的张文远。

    他一跃出,从腰间拔出刀来,横刀便斩,劲道雄强,同时,手臂变得极为粗壮,有若熊掌,苍背巨熊血脉,激发出第三级力量,配合玄奇刀招,一连三刀,三名护卫虽然力量不逊,却被这三刀阻住,被杀得连连倒退,一身冷汗。

    “怎么?就许你们砸我东西,我们砸还回去,你们就来拿人?”张文远喝道:“我们也有权有势,鹰扬虽然姓朱的说了算,却也还轮不到你朱少来发号施令。”

    说话同时,后方的一众阔少同时鼓噪,呐喊助威,陶敏才抚掌而笑,“好一式三王斩,文远,你练得有模有样啊,令尊每年献给封刀盟的贡金,没少砸钱吧?”

    “哼!”张文远没有转头,却满面得色,“三王斩是我盟绝学,没有资质和苦修,你当只要花钱,就能有得练吗?就练得成吗?”

    陶敏才笑道:“口气别那么大,搞不好朱少手下,还有金刚寺的高手呢?大地上谁都知道,三王斩碰上铜像功,一向讨不了好。”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

    被戳中痛处,张文远一脸悻然,却没有抗辩,只是盯着对面,朱沐恩见到手下护卫被迫退,脸现怒色,可还是先回过头,往身后紧闭的包厢大门看一眼,明显有顾虑,这才回过头,道:“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也敢在本少爷眼前晃?识趣的给我滚蛋,否则……”

    “否则怎样?我们也不是吓大的!”

    张文远握紧手中刀,一刀砍了身旁的花瓶,姿态凶狠,后头众阔少高声鼓噪,有的也拔出兵器,随时都会动手。

    然而,表面越是凶狠,心里就越是没有底,之前是温去病担保,会让朱沐恩道歉赔礼,大家这才一哄而来,现在对方没有低头的意思,气氛越闹越火爆,难道真要和姓朱的干一场?

    这可不是欺压弱小,一仗干下去,赢不赢得了不知道,就算真赢了,那后果也承担不起……

    “哎呀哎呀哎呀,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两边气氛剑拔弩张,手基本都按在刀柄上,但一个声音打破僵持,开口说话的,正是温去病。

    蹲在一旁,没参与两边的对峙,只是从地上的碎石块中翻找挑选,跟着,他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

    “你们这些粗人也真是的,大家明明是来拍马屁……呃,送礼、交朋友的,怎么弄到连刀子都拔出来?丢人!丢人啊!还不快收起来!”

    温去病的斥喝,一众阔少都摸不着头脑,不过这显然是个很好的下台阶,众人趁机收了兵刃,就看温去病走到朱沐恩面前,亮出手中的一块碎石片。

    “朱少请看,这上头是什么?”

    “01-12-09-03……一串数字,有什么特别的?”

    朱沐恩上下打量着温去病,后者笑道:“朱少有所不知,像这一类的术式装备,海外诸国的习惯,与帝国不同,通常都是批量生产,会留下数字,代表特别含意。”

    “什么意思?”

    朱沐恩皱眉道:“这东西是批量生产,不是只有一个?但进献给我的那些商家明明说……”

    “他们如何说,在下就不知道了,但这里的四个数字,分别代表生产批次,物件编号,使用总数,可用余数。”

    温去病笑道:“翻译之后,朱少的这件显像器,就是第一批次产品中,编号十二,最多可用九次,尚余三次……后头的不论,但第一批次的产品,说不定也是唯一的一批,还是挺有价值的。”

    善意的解释,未有得到认可,朱沐恩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可恶!那群商人,竟敢忽悠我!说什么此物独一无二,天下只此一件,居然是量产的……”

    被忽悠事小,但原本得意洋洋,以为是独一件的尝鲜优越感,被破坏殆尽,这才是真正不痛快的地方,可惜,知音难得,自己的这份心情,俗人怎会懂?

    “朱少的心情,我也明白的。”温去病叹了口气,“钱这东西,对我们还算回事吗?唯有对时尚的坚持与品味,这才是上等人的骄傲。”

    “……你区区一个奴隶商人,居然也懂得时尚?”

    朱沐恩看了温去病一眼,因为被他说中了想法,颇有共鸣,语气都和缓几分,后者笑道:“这个当然,不然为啥我会做海外生意呢?什么新东西、新玩意,我都想第一个弄到手,只要玩过一回,就开始过时了,这才叫新潮、叫时尚……如果不够潮,只有些臭钱,怎么能当上流人呢?”

    不只朱沐恩有同感,那些阔少也暗自点头,这原本就是他们的价值观。

    一阵跑步声响起,几名温府家丁,举着大木盒,飞快赶来,温去病笑道:“朱少,宝剑赠英雄,潮物配型男,如你这样的潮男,我有一点小礼物相赠。”

    朱沐恩斜睨两眼,“我看得上眼的东西,岂是你……”

    话没说完,几名温府家丁已然来到面前,将木盒往地上一放,打开盖子,内中所装的,赫然是几个玉盘,造型与刚才损毁的石盘同,却晶莹剔透,细致光润,充满华贵感。

    “这、这是……”

    朱沐恩吃惊望向温去病,只见他笑道:“朱少请看,01-01-15-15,这是编号第一的特级品,影像更清晰,使用次数更久,其他那些劣质品,没法比的,这才是独一无二。”

    “有……有这样的好东西?”朱沐恩脱口道:“多少钱?我向你买,不,我要定了,你开价……”

    “嘿,说了要赠送的,谈钱就没意思了。”温去病道:“我见朱少先前用的是劣质品,想给您个好的,这才砸了烂货,请您勿见怪,事实上,这件东西还有一样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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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章 三王斩

    听说另有妙处,朱沐恩的首个反应,就是遇上大忽悠,因为之前海外客商进献东西时,舌灿莲花,说得妙用无穷,表情就与现在的这家伙一样。

    “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啊……”

    “哪的话?骗谁也不会骗朋友啊,我这人很义气的,其实人家都喊我温义气呢。”

    温去病靠近朱沐恩,低声道:“朱少你用的那是蓝光盘,放出的影像全是蓝色,而我送你的这个,是全光盘,放出来的时候,各色俱全,如同真人,保证高清。”

    “什、什么?”朱沐恩眼睛瞪得老大,“那……那不就等同真……”

    他想说这样的影像等同真人在前,除了大小尺寸有差,其余就一模一样。从单色一步跨到全彩,视觉上的震撼,就像从原始一下跨入文明,瞬间将他震呆。

    “朱少千万别大声。”温去病低声道:“这种独一无二的好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先独享,过段时间再公开,挑个好时机,做好准备,这才大大威风啊。”

    “你……温老板果然是个义气人。”

    被重礼搔得心痒难耐,朱沐恩恨不得立刻回去,感受高清、全彩的震撼,看向温去病的眼神,带上一分谢意,“我交了温老板这个朋友,往后大家多亲近亲近。”

    温去病低声道:“朱少果然够朋友,那先前的一点小误会……”

    朱沐恩心情大好,已不把什么恩怨放心上,一步跨前,很不习惯地拱了拱手,道:“大家都是本地同乡,一点误会,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大家交个朋友,温老板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这话不算道歉,可确实是服软了,同为豪门出身的众阔少,知道这话的不易,众人趁势顺阶下台,纷纷拱起手,堆满笑脸,上前见礼。

    他们自己也清楚,换了平时,能有个与朱家攀上线的机会,肯定求之不得,现在得了机会,哪有人会傻到为了一点意气,非要见个输赢?就朱沐恩来说,结交相同阶级的人物,也是有益无害,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几分钟前剑拔弩张的情势,一下变得欢庆热闹,陶敏才对温去病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了得,原本他以为,温去病说让朱沐恩道歉,只是吹嘘,这里怎说也是姓朱的地头,这些顶层贵族眼高于顶,别说道歉,就连示弱都千难万难,没想到温去病当真说到做到。

    温去病耸了耸肩,并不言语,只是使个眼色,让陶敏才别忘记承诺,后者拍了两下胸口,表示一切包在身上。

    这边一片喧闹,一票人交互拱手见礼,场面倒像是生日贺寿,两旁的各家侍卫、仆从,面面相觑,忽然,长廊尽头的包厢门打开,这里的吵闹杂音,终于惊动了内里的人。

    为首的一个红袍胖子,虎背熊腰,虽然肥胖,却也非常魁梧,一走出来,两旁的护卫连忙单膝跪下,赫然就是港市之长,朱涛。

    作为本市之长,众人早就看他样子看得眼熟,一见到他,都是大吃一惊,想不到朱沐恩居然是和他老子一起出来,纷纷弯腰见礼,身分最低的温去病自不例外,不过,比起市长,他更在意朱涛身后跟着出来的两个人。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体格挺壮,标准的朱氏遗传,气宇轩昂,穿着红色长袍,腰间却佩刀,这并不是传统朱氏的穿着风格。

    丹嵬朱氏,有根据自家血脉,相应开发的武技,朱氏子孙使用的兵器并非刀剑,这人能与朱涛同席,身分不低,却又佩刀,只可能是朱氏新生代中,被选出与外派交流的菁英,再从年纪推断……

    “啸日战鹰”朱鼎宇,星榜七十六,自幼就是朱家力捧的种子,成年后机缘巧合,拜入封刀盟,修练上乘刀术,进入星榜,备受期待。

    (……朱鼎宇是朱家菁英,平常都在首府,怎会没事跑到力夏达港来?这里各方势力交错,随便来个星榜高手,招惹各方疑忌,朱家一向也避免的……那么,就是有事了。)温去病心下忖思,目光跟着越过朱鼎宇,看见他身后的那一个……

    (那是……)人缓步踏出,却在瞬息间失去踪影,所绽放出来的,只余一道刀光,惊艳破空。

    廊上挤了不少人,可这道刀光一出,眨眼间飙过十多米距离,直斩向刚才威风了一把的张文远。

    粲然刀光临头,张文远急出一身冷汗,几乎被吓呆,总算平日练武没有白下功夫,危急中,奋起全力,拔刀挥斩。

    对方的刀瞬息飙至,速度远胜张文远,却在落刀时,短暂停顿,张文远这才得以抽刀挡架,以攻代守,一出手就是最自负的三王斩。

    三王斩是封刀盟有名的绝技,张文远练了一年多,也还只是入门,但这一击攸关生死,击发出的力量胜于平时,隐约有王道之气加身,三刀的力量攀上第四级。

    能斩出这一刀,张文远非常自豪,但顶上那简短停顿的一刀,挥落下来,只是第三级力量,使的却是同样一式三王斩。

    三刀拚三刀,在交会的一瞬,落下来的斩击,陡然生变,刀影归一,速度、力量大幅提升,势如破竹,强行将张文远的三王斩断开,刀光断灭。

    “铛”的一声响,张文远手中长刀碎断,踉跄后跌,虽然紧握住剩余的刀柄,却虎口破裂,鲜血迸流,连嘴角都溢出血来。

    三王斩被破,内息牵动成伤,但最让张文远震撼的,还是攻破自己的这一刀,当初师父授业时说过,三王斩是力强者胜的绝学,以力破力,可对方却以低过自己的力量,同使一式三王斩,破了自己的招,这……如何解释?

    “……你的三王斩,使得不对。”

    刀光敛去,停现出来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身穿武士劲装,腰间佩有双刀,一长一短,英姿飒爽,出色的外貌,极为抢眼。

    “三王斩讲究力强者胜,这是不错的,但所谓的力,不是蛮力,封刀盟从来就不是推崇纯力量的门派,你再这么练下去,脱离中阶起码要四十岁之后。”

    高阶不是那么好上,六成多的武者,这辈子中阶止步,四十岁就能脱离中阶,在大多数人身上都是夸奖,但从这少女口中说出,却仿佛成了极大耻辱,张文远怔怔听着,完全失了神。

    “……还有……”

    少女侧着头,想了一想,美貌的容颜,略显几分娇憨,一众阔少几曾看过这样的美女,都为之失神,想着要怎样上去攀谈,哪知少女忽然一闪,就从原地消失,化为一道刀光。

    刀光所向,却是直接飙向陶敏才,这位贸易大商家的独子,一派儒生打扮,连兵器也没有,见这一刀当头斩来,躲已不及,唯有举臂硬挡。

    双臂交叉举起,与刀一撞,骤然灿发一片黄澄澄的亮光,陶敏才全身笼罩在黄光之中,像是化成一尊铜像,气劲凝固,赫然是第四级力量。

    “铜像功!”

    “金刚寺传承?”

    一众阔少惊呼出声,他们平素玩在一起,彼此熟稔,知道陶敏才会武,却不晓得他师从何派,想不到他居然拜入金刚寺,更不声不响地练上第四级,成了众人之中最强的一个,藏得够深,下的苦功也让人咋舌。

    但这份“最强”,在面对真正的强人之前,却还是不足,刀气破顶而下,将铜像气罩剖开,气罩迸裂,陶敏才踉跄连退,四五步后,因为撞着人而停步,陶敏才脸色发白,额上乍现一道血线。

    旁人看得明白,这已是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了,那少女的一刀,同样是以三级力量破四级,金刚寺的硬功,高度凝练,理论上可以扛住更高半级的力量,却被她以第三级力量,强行打破,只要刀劲稍重一分,陶敏才立刻就砍成两半,之所以有命在,全是手下留情。

    “我爷爷说,金刚寺的佛门传承,自然是了不起的,内中神功无数,冠绝当代,绝不可以小看。”

    少女神色肃然,没有因为一刀破铜像功,有半分轻侮,“但武学之道,千变万化,若真以为金刚寺的传承,能稳克本盟刀术,那就太过天真,即使本盟居合之术,对上天斗剑阁的师兄姐,能少少占点便宜,也不敢妄言什么稳赢,江湖传言,岂能为信?”

    一番话,不骄不馁,正气凛然,众人这才知晓,她是因为陶敏才的嘲弄之言,说封刀盟不能遭遇金刚寺,这才出手,先指正张文远刀法,更击破铜像功,证明封刀盟的刀术,绝不逊色金刚寺传承。

    换句话说,她的身分……应该是封刀盟中人……

    张文远愣了半晌,忽然像是明白什么,站直身体,端正表情,抱拳欠身,道:“谢师姊指正,文远日后刀术能有所成,全仗小书师姊今日点拨。”

    小书?

    虽然没有道姓,众人脑中却轰然一声,知道了她是什么人。

    无珠刀尊的孙女,封刀盟的天之骄女,帝国十大美人之一,挤身星榜前三十的新人高手,司徒小书!

    众人心神震荡,未及言语,却见司徒小书扬起刀来,指向一直悄站在旁的奴隶商人。

    “……你,就是温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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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志,风云再起,土鸡瓦狗,皆可碎星。 百族大战后,战争英雄「碎星团」被诬陷为人族叛徒,遭整肃而覆灭,一切真相,都埋藏在万里沙海的滚滚黄沙之下。 六年之后,奴隶商人温去病,以[温剥皮]的鼎鼎大名崛起于世,专门从事猎杀碎星团残党的工作,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神旧址,碎星遗藏,龙族少女,魔神降临,当这一切交汇之时,新的传奇,即将拉开帷幕。碎星物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碎星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碎星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