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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追剧的鱼干组

    温去病紧紧握着龙云儿的手,缓缓道:“妳是为我才困在这里的,放心,我一定负责把妳弄出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龙云儿微笑摇头,“哥哥不用这样,其实,当初我来的时候,固然是抱了决心,后来……我自己也想不到,但我其实在这里待得还满好的。”

    温去病叹道:“妳生性好静,又体贴人,是比较待得住,可这黑山终究一无所有,妳困在这里,哪……”

    “姥姥说,修行首先就要耐得住寂寞。”龙云儿笑道:“大道漫漫无有边,越是走到高处,越需要面对的,不是外邪,而是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理是这个理没错。”

    温去病有些不甘心地望向自家小秘书,依旧是那样碧发飘扬的秀美人儿,文静典雅的娇容,一如过往,丝毫没有因为沾染尸龙的阴邪之气,起任何不好的变化,反而……生出一股脱俗仙气,仿佛是深山清泉中,洗涤绽出的一朵孤莲,不光是美丽,更有一种历劫洗炼的凛然气质。

    ……通常,这样的气质,被人美化称为“道心”!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云儿无疑已经成为能与自己站在相同层级的对象,既是同伴,也是共同追逐大道真理的同志了!

    “……道理说得不错,但等它恢复自由之身,妳再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能作到吧!”温去病道:“它那么能耐得住寂寞,好好钻研自己的时光之道就成了,还强占轮回通道干什么?”

    “就……无聊呗!”龙云儿吐吐舌头,娇笑道:“姥姥大多数时间其实都是在睡觉,尸龙一族是不会作梦的……”

    “咦?它不是一心向道吗?原来征服自己躁动之心的妙法,就是一睡解千愁啊?妳家老祖结合的,其实是睡之大道吗?”

    “哥哥别打岔啦,姥姥它困居黑山,苦闷无聊,连睡了都没梦可作,有一天突发奇想,利用时空烙印,强行透出力量,连结轮回通道,当时天地尚未大变,连结通道的难度不比今日,它连结成功后,将自身部分龙躯搁置其中,窥看无数轮回往返,将这些生灵的一世世,都化为自己的梦……”

    “……所以……”温去病要花上好大力气,才能止住面部抽搐,“它夺轮回通道,原来不是为了参悟法则,也不是干些什么大事,而是用来当个人用戏台,天天看人粉墨登场,唱戏给它看?这……好……”

    用足了毅力,温去病才没有把“好变态”说出口。

    对于强占轮回通道之事,万古以来,自己听到的相关传说,都把冥界尸龙说得很邪恶。最初,是觉得它这么作必有极大野心,想要插手轮回,可千载万年过去,轮回却不受半点影响,冥皇和各路永恒者也没有动作,各方才转而猜测,它是要藉此参悟法则,可能是要窥探由死向生的循环法则,这才干出这样的事。

    ……外人哪里能想到,这纯粹就是一个看戏不想买票,也不想付钱的恶客,占下轮回通道只是穷极无聊之下,打发时间的消遣,怪不得冥皇和各路永恒者都懒得理它,总觉得……和这家伙站在一起,连自己都好像变笨了。

    “……这段时间,我除了修练,也陪姥姥一起看戏。”龙云儿道:“观看散逸在轮回通道内的执念,阅读其生前记忆片段,确实很有红尘游历的感觉。”

    “当心。”温去病摇头道:“那始终不是妳自己的体验,记得把持住本心,别像一堆走红尘历练的佛门修者,历练太多,看过太多,反而忘了自己是谁,就此世世沉沦,不得翻身。”

    “我晓得的,姥姥不只一次提点过这个。”

    龙云儿温婉笑道:“人生如戏,戏藏人生,看多了之后,很多以前的想法都改变了,觉得整个人都豁达很多呢……我和姥姥天天追剧,闲了就交换心得,日子其实也挺惬意的。”

    温去病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脑中浮现起形象,冥界尸龙与龙云儿并肩坐在舒服躺椅上,戴着大得夸张的立体眼镜,舒舒服服追剧,手里拿着零食,旁边桌子搞不好还有果汁,躺椅还能调整姿势,眼前戏剧一集接一集演下去……

    ……这根本是两个宅到爆的鱼干女在度假放到烂啊!

    “……我其实比较喜欢看一些小鸡小鸭,自然生物的记录,看看牠们怎么生活的,整个自然生态系的运作,既残酷冰冷,又壮阔美丽……”

    ……真是看不出来,妳居然是动物星球的爱好者……

    “但姥姥偏好一些……婆媳纠纷的片段,还有苦情媳妇的故事……最近好像又看起了悲情婆婆、丑娘一类的,还常常问我有什么感觉?这个我实在是……”

    ……这才是作梦也想不到,那头尸龙长得那么古怪,声音那么变态,居然是婆媳苦情戏的粉丝!这事姑娘妳不爆料,我真是想不到啊!

    ……不过这样一来,总有的好像有些东西,理解是怎么回事了……

    温去病瞠目结舌,开始苦思答案,万一等会儿被问起自己爱看什么,如果答不上,该不会被鄙视吧?

    幸好,龙云儿没有把话题往那边扯,反而有些寂寥地叹了口气,“这边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想家,离开家远了,见不到他们,与外界的信息也不通,不知道老家的情况究竟如何,也不知道爹爹是否安好?”

    “呃,妳爹他身体倒是挺好的,这趟出来打工之前,我才见过他,厘清了一些误会,我……”

    说到这里,温去病的话一顿,暗叫不妙,果然就看龙云儿温柔一笑,“那太好了,爹爹他身体康健,我就放心了,小妹和姊姊呢?”

    “呃,妳小妹她还不错,已经晋升天阶,运气如果好点,说不定都已经凝结不竭之源,可战大能了……”

    如果有得选择,温去病很想规避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己在碎星团里,最讨厌的工作就是报丧,幸好山陆陵大多数时候都可以装沉默,这种鸟工作都是扔给尚盖勇、韦士笔两个来做的。

    但,龙仙儿是自己的亡妻,龙云儿既是自己女人,也是自己小姨子,双方关系敏感而复杂,如果自己把龙仙儿的死讯藏起不说,那算什么人了?

    “妳姊姊……在不久之前的冥府大战,为了保护我,为了保卫万界众生,壮烈牺牲了。”

    这句话说出,龙云儿的表情直接僵在面上,连眼神都定格,有那么一瞬,温去病完全不敢直视她的脸,看她眼中流露悲伤、震惊,柔荑因为激动而握紧,一身力量控制不住地波动,森森鬼气,狂泄四方,所过之处,空间震动,大地腐朽。

    拥有足够力量的天阶者,任何一喜一怒,都是波及周遭天地的大变,对这点没什么自觉的天阶者,往往都是周遭世界的大劫。

    还好,龙云儿很快就宁定下来,平复了情绪,放松了手掌,深呼吸了两口,这才红着眼睛,用压抑后的声音,平静道:“姊姊她……是怎么死的?我……不想怪谁,只是想知道情况。”

    温去病只好将冥府之战的情况解说一遍,言词中尽可能做到客观,因为自己的立场,在这件事里尤其麻烦。

    若说有谁该对龙仙儿的死负责,除开已经被小白和老瞎子尽数消灭的太初饿鬼,与她决斗到最后的褒丽妲,肯定要负最大责任,而自己绝不想看见龙云儿找褒丽妲寻仇,甚至可以说,自己还宁愿龙云儿把这笔帐,全记到当时没有能够介入的自己头上,也好过找褒丽妲算帐。

    当时,自己和小白被困镜中,把两人解放出来的那一击,是褒丽妲的力量,合理推测,是她阵前倒戈的作为,至于心绪不定的她,为何又倒戈了?这点难以推测,但有一定的可能,就是被龙仙儿影响。

    事实上,就连龙仙儿自己,临终前也完全没有要向谁报复、讨回公道的意思,并不记恨褒丽妲,更没有点明要自己为世界除此大害。

    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很不愿意再有什么仇恨,为此而生,偏偏此刻自己的立场,必须公平,龙云儿本身也是极聪慧的女子,要是自己的言词中,有些许偏袒褒丽妲的成分,或是刻意为她开脱,绝对会伤到龙云儿的心,更可能造成反效果。

    因此,温去病几乎是板着面孔,很严肃地将自己所知道的整件事,完整说过一遍,而龙云儿自始至终维持沉默,眼中流露的,除了哀伤,并没有怒意,只是不住伸手拭泪。

    “……姊姊她……最后应该是很高兴的。”

    龙云儿叹道:“香雪大姊她……心里应该也很不好受,这一路上,她刻毒对待别人,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温去病一奇,不解她怎么会如此放得开?随即想起,褒丽妲和龙云儿也有私交,两人曾经情谊甚笃,虽然后来分道扬镳,根据燕无双的说法,在异界就曾破脸过,但褒丽妲似乎一直对龙云儿留有余地,没下死手,更不曾迁怒,龙云儿对于褒丽妲的一路走来,想必也是感触良多。

    “哥哥你要好好的,你能在这里,就是姊姊最大的期望,她是那么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你……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

    龙云儿寥寥言语中,包含着很多的担忧,“姊姊最后的那些话,她是真的想你自由,可不管说些什么,那时候都是不对,她一定很怕,没法把正确的心情传达给你,反而成了你的枷锁。”

    温去病苦笑,点头道:“她想说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我也有我的想法。”

十一章 自由极意

    龙仙儿临终时的留言,温去病想也知道她心中究竟有多难。那时的她,想必有着满满的牵挂与不舍,却怎么说都不对。

    ……她在最后的时候,放下自己牵挂一生的始界,选择解放夫君,却难以传递内心的希望,这话不是能够说出来的……

    ……若是直接说想请夫君帮着守护始界,以当时的情况,自己念及对她的歉疚与情意,肯定一口答应,但……这却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直说希望夫君自由,不要管始界的事了,可她越是这么说,自己越会歉疚于心,越想去替她完成那些她放不下的事。

    正说不对,反着说也不行,太过熟悉彼此,事情到这里已经成了死结,龙仙儿晓得,自己也心下清楚,最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妳们都想我能够负担少一点,别再为了妳们去扛什么事,那我就奇怪了,我如果不管,妳们也都能放下不管吗?”

    温去病哂道:“要不,我们现在来立个约,不管始界遭遇什么,妳重视的家人死得一个不剩,妳都不许在牵挂,要嘻嘻哈哈的,介意一点就算违约,是增加我的负担。”

    龙云儿的笑中满是苦意,想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摇摇头,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温去病道:“看吧,一个个都说想我不要有负担,不要去管闲事,然后事情来了,个个都往里头冲,这算什么?你们这就像是总说煮火锅的时候,青菜最好吃,然后拼命夹肉的那种人!”

    龙云儿一阵无奈,破涕为笑,“哪有人像你这么理解的?我们都是……”

    “都是为我着想嘛!我知道啊,可你们各个都言不由衷,作着自相矛盾的事,还都是只许你们作,我作就不行的事,你们不觉得自己很搞笑?”

    温去病一手扶额,“有时候,我都在想啊,不如直接把妳们全都打晕,绑到某个小千世界,荒山野岭,塞到小屋里,不许妳们再去管外头的事,我就整天拿把菜刀,守在门口,这才叫不问世事!”

    看温去病说得目露凶光,龙云儿侧头想想那画风,柔声道:“哥哥在乎的,也不只是女人吧,在叔的生死,你不管吗?也比照办理吗?他一把年纪,怕是禁受不起啊!”

    温去病眉头紧皱,低头思索,绕着走了两圈,抬头道:“要不,我给他找个身强力壮的女野人,给他们一间茅屋、一把菜刀……在叔身体其实不错,应该挺得住,他一把年纪,也该考虑再找个伴了。”

    龙云儿失笑道:“女野人?真亏你想得出,在叔这么照顾你,你找个女野人给他?你怎么不干脆找个百斤大肥婆算了?”

    话说到一半,龙云儿住口不语,脸颊无端多了两朵红云,温去病心下雪亮,走到龙云儿面前,轻轻抬起她娇嫩的下巴,注视她灿星一般的明眸,笑道:“当初,妳也扮过肥婆,还是我最心爱的小肥婆……”

    两人在许都重逢之初,遇上密侦司的人马,为了藏匿身分,龙云儿曾用伪装道具,变形成肥婆,那一段时间的经历,两人回想起来,都是一阵阵暖意。

    龙云儿靠在温去病胸口,低声道:“哥哥想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后头,为神也罢,为魔也好,哥哥去哪,云儿就陪你一道去哪。”

    温去病敲了龙云儿额头一记,笑骂道:“尽是撒谎,妳都还没得自由呢,怎么陪着我去?”

    龙云儿认真道:“姥姥其实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虽然有时戏瘾大发,很难商量,但其他的时候,都还算通情达理,之前是我未证大能,不好离开,等我到了六重天,有自保之力,姥姥应该就能通融……不过,黑山门口的灵异现象……”

    温去病特别等了几秒,这里是黑山门口,自己和龙云儿说的每一句话,冥界尸龙绝不可能没有听到,龙云儿说它可以通融,而它默不作声,估计就是真可以通融放人了。

    更何况,寻找九龙塔,还要靠龙云儿,以此为前提,本来就是要放龙云儿出去,否则整天困在黑山追剧,最好九龙塔是会忽然从天而降,凭空冒出!

    不过,两个条件的后一个,可以通融,但第一个……

    温去病忍不住头痛起来,破坏时空烙印,涉及时间法则,也就是起码要万古层级,自己目前没这能耐,想干这事,难道要去请哪位万古存在出手?

    姑且不论自己究竟有没有这样的人脉,就算有,诸天之内,哪位万古敢随便碰那个人的时空烙印?别说万古,就算永恒者,也都是看到那个人就掉头走,放眼诸天万界,在那个人面前无所畏惧的,恐怕只有霸皇一个,难道自己要去求霸皇出手?这也太荒唐了!

    说起来霸皇和那个人更是至交好友,自己就算拉的下脸,这件事情霸皇还未必肯干……

    小白先前在冥府耍的那一手,倒是可以借镜,问题是……吞噬时空烙印,这也同样是万古存在才能干的,超过自己当前能力,即使自己后头登临万古,也不代表就能仿效了。

    自己曾经问过小白,究竟是哪里来的胆气,敢吞噬奇点烙印?就不怕遭到反噬,直接被镇压消失吗?他的回答可是异常光棍。

    “没啊,就赌一赌罢了,要是成功的话,我拳打太初饿鬼,脚踢各界永恒,头上扛个横批:冥府无敌。何其快哉?从今之后,连霸皇都不敢到我面前装逼,真是想想都觉得过瘾呢!”

    “……你就从没想过,要是赌失败了呢?没了你,谁去处理太初饿鬼?”

    “嘿嘿!一句非常老而实用的道理: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小白哂道:“一定要我去处理太初饿鬼?我欠了这个世界的吗?是我能存在,我才不忍见苍生沉沦,挺身救世,如果我被镇压了……就一个坐监看戏的,你们被饿鬼吃光,去怪天道不公啊!关我屁事!何况没了我,那群永恒者再没法看戏,自然会捏着鼻子干事,要是祂们搞不定,我正好在牢里看笑话,岂不乐哉?”

    这个回答,估计会让很多怀疑小白心有底气的人,眼镜跌破一地,而它愿意这么发疯赌一次,自己可没法做同样的事,虽然自己是什么奇点传承,但是想到奇点特效,以及那个人,实在说话自己去吞,究竟会降低风险,还是会引来额外的后患……眼前这个难关,还真是一时找不到解决之法。

    转念一想,温去病觉得这样也不错,既然确定冥界尸龙不如传说中危险,对龙云儿还有善意,那龙云儿待在黑山,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诸天之内,恐怕少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稳妥的。

    自己人在江湖,动辄成为各种风暴的中心,这一点虽非自己愿意,但总归是无法避免,特别是在明晰自己奇点传承的身份,对于后头的遭遇已经有所准备,与其让龙云儿随自己卷入风波,不如让她留在黑山,冥界尸龙就像一尊门神,其他人很难对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温去病正色道:“解除灵异现象,还需得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时,给我点时间,我去想想办法。”

    龙云儿对温去病的个性知之甚详,一看他如此煞有其事地回答,就知道他根本毫无诚意,已经开始打算敷衍了事,再往深想一层,登时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却不说破。

    “对了……另有一事,哥哥你身上……有没有姊姊的遗物?就是沾染了姊姊气息的东西?”

    龙云儿的要求,让温去病颇感奇怪,通常这种要求不是要怀念,而是某个术法的开端,不是诅咒,就是要寻人,听了就引人防备,但既然是龙云儿开口,自己也就不问目的了。

    问题是,沾染龙仙儿气息的事物,还真是难找,自己与她都是颠沛流离之人,可真没什么交换定情信物的悠闲心情,虽然在冥府放下恩怨,结为眷侣,一起同居过,可为了避免睹物思人,当时所用过的一切,全都封藏在那间黄泉小筑里,现在想要还得回去拿,身上并没有。

    想来想去,温去病只有从魔屋中,取出降魔剑来,“这把剑,是妳姊姊亲手修补重铸的,沾有她的气息最多,妳要什么她的遗物……现在只有这个最够资格了。”

    龙云儿却微微皱眉,斜眼看向温去病,美丽眼睛眨呀眨的,好像在问:你和姊姊结成夫妻,都变成我姊夫了,就没有留姊姊什么贴身物?断发……或是内衣什么的?

    温去病一脸严正,认真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妳想的那些东西……冥府那边可能还有一些,不过要回去搜。”

    龙云儿微微脸红,看向手中降魔剑,摇头道:“这剑……不行,那个步骤,是以损毁物件为前提的,术力一动,物件就摧毁了,这剑……实在太可惜了。”

    温去病这才明白,果然是用来施术,笑道:“说得那么轻巧,妳姊姊拼命修补这剑,在地神兵里也算拔尖的,妳有本事毁得去再说吧。”

    “嗯,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术式就无法完成……”

    龙云儿随口说着,手掌抚剑,似乎有些出神,温去病察觉氛围有些不对,仔细一看,却见龙云儿双瞳中,隐约有紫光流转,形态与时光长河有些相似,又不尽相同。

    这应该是某转时间法则下的神通,是她这段时间修练的结果……就是不知具体用途为何了……

    “这剑……不成,将来……会惹出很大的麻烦,成为哥哥你的阻力……敌人……魔……”

    龙云儿的声音,听来极为虚渺,明明人就在旁边,声音却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眼神也益发空洞,温去病益发担心,陡闻一声龙啸,自黑山深处传响出来,惊破长空,千里回荡,震得耳内嗡嗡作响。

    这声龙啸,惊醒了龙云儿,她闭目凝气,放开了降魔剑,调适了半晌,这才恢复正常,温去病道:“这是……对未来的某种谕示?妳已经能够窥探长河了?”

十二章 俗套(.周一滿五百加更)

    在大能阶段,就能提前窥探时光长河,从中照见未来某些可能,这是无比逆天,超级变态,说出去都会吓尿一片大能的伟业,温去病曾经有幸体验,并且意外促成了妃月泪今日成道,想想颇足自豪,没想到龙云儿也能够做到。

    不过仔细想来,这其实不是太意外的事,毕竟是追随太古时光龙修行,在大能阶段,就提前窥探未来,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不过……哪怕永恒者都做不到百分百掌控,龙云儿可看见的,应该也只是无数未来中的一种,顶多因为她的主修,这未来的可实现性会高一点。

    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神通展现,更像是走火入魔,要不是冥界尸龙长啸阻断,她搞不好就要出事了,这应该……还不是那种能够自控、自主发动的神通,而是在某些特殊机缘下触发的被动,就类似自己之前。

    不管如何,既然这是龙云儿的主修专攻,温去病就不敢掉以轻心,把这看成是胡言乱语,从本质上,龙云儿现在身份根本就等同是时间神殿的巫女,这很可能是从未来发来的警告。

    在确认龙云儿没什么事之后,温去病沉吟道:“妳刚刚说,这剑会引出问题,很大的麻烦?有敌人?魔族或魔界?还有多点讯息吗?”

    龙云儿手揉着额头,脸色苍白,苦笑摇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那个窥探发动的时候,我整个是失神的,还好姥姥把我拉回来了,否则,神魂可能会飘往无数的时间线里回不来……”

    “……果然不能自控的神通啊,以后千万别用了,这招恐怕连晋身万古后,都还有一定风险。”温去病忧心忡忡,也分神思索那段谕示。

    降魔剑的基本属性,根本只对魔族有意义,对其他非魔生命体而言,就是一件普通地神兵,算不上多厉害,谁想拿这玩意儿来对付自己,自己一定把他揍到趴在地上吃泥巴,要说什么*烦……基本不用想。

    然而,降魔剑却还有另一个可能性,玄天、地泉、日月、降魔,四剑合一,据说能具现一把天神兵,等级不逊于十大任何之一,这就不能说没威胁了。

    传说中的四宝剑,这东西要是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估计立刻就得调头跑,跑不跑得掉还得两说。

    当前,另外三组神剑的下落……

    玄天剑,原本在小白手上,却在冥府战中失窃,盗宝之人持有万空苍穹镜,疑似与褒丽妲一路,换句话说,从魔族那边来的可能性很高。

    地泉、日月,都随着秋艳红消失,疑似被一起带入了魔界。

    换句话说,魔界那边,很有可能四组已得其三,只要再取得降魔剑,就可以将那件天神兵重现出来。

    这个可能若成真,还会拿来对付自己,确实是*烦,如此说来,自己手里的降魔剑,根本是魔族再得一件天神兵的大阻碍,引来魔族觊觎根本是必然,而如果要预防这个危机,自己所能做的……

    温去病举起降魔剑,透光观看,心内盘算,或许,要把降魔剑变造一下,横竖快集全四剑的人又不是自己,自己得不到剑,却可以大力添乱,只要加以改造,让四剑永远也不可能合一,看那个持有三剑的家伙最后会是什么脸色!

    “……哥哥,你的笑……好阴险的感觉。”

    “没什么,妳说得没错,后头我就去把这剑改了……哼哼,我如果把它改成一杆大枪,倒要看看那些家伙怎么再把它四剑合一!”

    温去病随口说着,想的东西并不是长枪,四剑合一,应该是一种融合,而非组合,单纯只是形状变造,并不能阻止合一,还需要一些更恶毒的工续。

    涉及自己的专业,温去病很容易地分了神,龙云儿等了几秒,不见情郎有其他回应,这才道:“哥哥,这柄剑不行的,你那里……还有其他姊姊的东西吗?”

    看龙云儿执意要求,温去病也感到奇怪,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怎么一回事?妳要这些究竟是为了……”

    “我想……藉由轮回通道,或许能送姐姐入轮回。”龙云儿眼中泪光盈然,但说话的口吻非常镇定,“听哥哥你的描述,姊姊她……形神俱灭的可能性很高,现在冥府轮回断绝,姐姐纵然留有残魂,也难以聚合投入……”

    不用龙云儿说,温去病更知道当中的险情。

    龙仙儿的死,褒丽妲固然是不可卸责的推手,但就算没有褒丽妲,当时的龙仙儿也早已经到油尽灯枯的边缘了。

    为了救治司马冰心,强燃神灯,就让神魂伤损严重,一条命去了七八成,需要数百年疗养,还不知道能否尽复如初,但她连这休养机会都没有,冥府大战跟着爆发,她藉助冥律罪袍,多次强提力量,那些都是以增添伤害,透支生命为前提的,她在战斗中连受重创,还遭到法则反噬……

    层层伤害叠加,龙仙儿早就到了垂危边缘,这还不是单纯的**伤害,很多根本是直接榨取元神,连魂魄也一起破碎的伤,最后倒在夫君怀中时,已是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千疮百孔,死时连魂魄也破碎,半丝残魂都找不到。

    回想起当初尚盖勇与七小姐的夫妻死别,好歹七小姐只是身死,魂魄仍能入鬼界转世,如果一切顺利,此刻多半已经轮回在某个世界,过着新的人生,龙仙儿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妳想蒐集她的气息,聚合起来,送入轮回通道重生?”

    温去病语音干涩,“可这样就算能够重生,也再不是她了,最多……只是个与她音容形貌一样,有着她感觉的……复制人,连转世重生都不算,这……有意义吗?”

    不但没有意义,而且还是一种病态到极致的邪道,如果提议的人不是龙云儿,自己直接就一巴掌过去打死,连废话都不想多说半句。

    “不是那样的。”龙云儿连忙解释,“黑山是一个轮回的特异点,冥府现在崩溃了,如果能够凝聚姐姐的气息于黑山,配合施法,说不定有望聚集姊姊的残魂,能聚一点是一点,这样再送入轮回通道,就是转世了。”

    “……黑山居然还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温去病闻言心惊,忍不住一阵狂喜,但也忍不住自嘲起来。

    ……之前,发现生死和轮回法则的真相,天道以冥土埋葬众生,轮回乃是误用,自己还跟着耻笑世人贪生怕死的丑态,结果当事情真落到头上,自己又何能免俗?还不一样想把死别亲人重新复活过来?

    ……所以说,难怪后头天道会降下天劫,劈断绝大部分的轮回所在,不然滥用肯定无休无止,没有任何人会阻在前头……

    ……不过,俗就俗吧,自己又不是什么公理与正义的化身,只要能利己,管他什么吃相难看不难看,现在流行的,就是霸皇那样的蛮干。

    温去病心意把定,立即点头,“说得好,我立刻就赶回冥府,取几件她的……呃,找几样她的东西过来。”

    “那个……”龙云儿欲言又止,最后才开口道:“传闻冥府有一件至宝,醒神灯,如果能使用,就能够聚姊姊的残魂,诸天聚魂之宝,无出其右,只是……这宝贝需要冥皇自燃神魂发动,不然得之也无用……”

    “什、什么?”

    醒神灯什么的,温去病当然知之甚详,刚刚自己没有对龙云儿提起,不料他却主动提及。

    龙仙儿的众多死因里,醒神灯就是主因之一,但当初自己只知此宝能够安定神魂,这是可以唤醒司马冰心的理由,但并没有谁对自己提起,这东西还能用来聚集残魂,此事恐怕连龙仙儿自己都不知。

    如果真有这效果,自己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是不是要逼冥皇燃烧生命,当日霸皇尚且能为司马冰心,豁出去独闯冥府谈判,自己又为何不能了?

    “妳等等,我去去就……”

    越想越是激动,温去病便要离开,方才起步,忽然又想起一事,脚下为之一顿,呆了半晌,伸手入魔屋,取出一物,“这个……妳看看,里头……可能……留有妳姐姐的气息。”

    从魔屋中取出的瓷瓶,正是当初龙仙儿要给司马冰心的礼物,用力量封得紧紧,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温去病一直也没机会好好看,但此物是龙仙儿精心泡制出来,定然无疑,应该还残留有她的气息。

    龙云儿皱着眉,接过瓷瓶,瓶上的封印竟莫名崩解,流泄出的气息,在场两人面色登时一变。

    “这是……”龙云儿脱口道:“姊姊的心血!”

    不用她说,温去病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脸色不由大变。

    心血,对天阶者而言,是堪比元神的要紧事物,需要以特殊法器自刺心房,聚合全身血肉精气,方能凝为一滴心头血。取血的过程,有高度性命风险,但每一滴心血,都是自身全副精气所聚,化出一滴,就要头晕目眩上几日,养上十天半个月;化出数滴,不管是怎强的人物,也要大病一场。

    此刻,瓶中的心血,足足三滴,洋溢着强烈的生命气息,温去病都忍不住想破口骂一声乱来。

    就算是同情司马冰心的遭遇,想要给她点礼物支持,什么高价灵丹不行,犯得着自刺心血吗?还一出手就是三滴,她疯了不成?

    再考虑到当时,正值封神台之战在即,激战难免,龙仙儿竟然作了这么大的耗损,还拖着元气大损的身体参战,简直是不要命了!

    如果龙仙儿还好端端站在面前,温去病不知自己是否忍得下想家暴的怒气,但如今,佳人已逝,哪怕瓶中心血充满生命精气,也是无用了。

    ……等等,心血之主已死,这里又是哪来的生命精气?

    p.s 嗯,下一章有重大轉折,所以,求紅包

十三章 众生如戏

    謝謝大家捧場,紅包滿了,那麼,立即釋放。

    离奇的发现,一下给温去病造成巨大冲击。照理说,心血与其主冥冥相连,一旦心血之主殒亡,心血无论相隔多远,也会立即腐臭,大幅流失精华,可此刻瓷瓶中所散发的生命精气,却磅礴沛然,哪里有半点衰败迹象?这是绝不合理的。

    ……难道……

    温去病心头剧震,仿佛突然看到一线渺茫的希望,刚想要仔细确认内中情况,眼前陡然一花,天地大变,再一定形,已经回到黑山的那座小楼中,瓷瓶更被黑袍老妪夹手夺过。

    瓷瓶被夺,温去病一时惊怒交集,瞬间涌出的滔天杀意,就要本能地爆发出来,哪管对面九重天顶,非自己可敌,也要先做过一场,龙云儿却在对面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切勿妄动,温去病随即也冷静下来,没有动作。

    从龙云儿的描述来看,冥界尸龙虽然危险,但并没什么主动恶意,只要别去招惹与挑衅,或许还能当一名自家长辈来看,不用抱持敌意,所以哪怕这个举动略显突兀,也不用反应太过……

    “啧啧啧,小子来头不小啊……”

    老妪将手中瓷瓶交给龙云儿,上下打量着温去病,独眼中所绽的青光,满是质疑,“新的冥皇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老爸吗?居然下了那么大的本?”

    温去病闻言不解,“什么本?”

    男女交杂的立体音,嘲弄似的响起,“你不知道吗?用醒神灯凝聚残魂,是要燃烧冥皇魂魄的,就算它以鬼身与冥府结合,成就伪永恒,再也没有寿元的问题,但往后很长时间,都要日夜承受元神火焚之痛……”

    “有、有这种事?”

    温去病当真是大吃一惊,刚想说这种事情不可能,小白根本没有这种时间做事,跟着就想起,大批漏网饿鬼袭向始界时,自己和妃月泪赶去救援,那段时间,小白独在冥府,它作了什么都没人知道,至少自己是不晓得的。

    ……难道,就是在那短短时间里,新成冥皇的它,点燃醒神灯凝聚残魂,然后又等自己归来,索取龙仙儿留下的心血,将凝聚起来的残魂与之结合?

    想到这里,那时小白的笑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机缘不至,虽点亦不中……

    在冥府大劫中,小白的态度显得非常消极,基本是放任一切的发生,他明明知道霸皇与龙仙儿交易,却未曾阻止,甚至可以说,龙仙儿的殒落,他也要负上一部份责任,却没想到,他居然预备了这么一道后着,在此亡羊补牢……这还真有点佛门的作派。

    “……这残魂都快残得不像样了,真亏它聚得起来,看这程度……后头起码要痛个千年万载。”

    老妪扫视温去病,皱眉道:“新任冥皇如果不是你爸,难道和你老婆有一腿?要不然,怎么会傻到为她受千年火刑?或者……它又是你老爸,又和你老婆有一腿?贵圈真乱啊!”

    换了是别人,这些话就是最恶毒的讽刺,但出自老妪之口,虽然男女交杂的立体声,格外阴阳怪气,但温去病听得出来,它是真的这么想,也确实为此困惑,这就让温去病彻底无语了。

    望向龙云儿,温去病用眼神传达疑问:妳确定这家伙平常爱看的真是什么苦情婆媳剧?不是什么变态、神经病特集?

    龙云儿一脸平静,用坚定的眼神回答:没错!长期收看苦情婆媳剧,最容易培养出变态和神经病。

    得到这样的回答,温去病也不知道究竟说什么才好了,想起当时小白赶自己出冥府,自己还觉得他成为冥皇后,变得格外小气,差人干活还不给什么实质好处,不料他仍旧是这么为了心中道义,不计代价的性子。

    他让自己拿东西出来时,不光是将蒐集到的残魂存入瓶中,以心血滋养,恐怕……还封了许多力量进去吧?没有永恒者的大力相助,离体日久的心血,怎么都不可能洋溢着如此浓郁的生机!

    而且,应该也不是只有护魂与活血,小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那个海螺拿出来握一握?会否也偷偷灌注了什么到海螺里去,不然它为何要抹去自己设下的标记?

    夺颜的海螺,是催生那棵摇钱鬼树的关键,换句话说,小白很可能已经预见到一些东西,这才特意加持海螺,间接催生出摇钱鬼树,而没有摇钱鬼树,也就不可能有终始斧,自己将在黑山门口望之兴叹,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看似什么都没给,其实早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这就是永恒者不着痕迹的手段?温去病无从揣测,只知道永恒者也不是全知全能,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发生了……

    残魂以心血滋养,这就保住龙仙儿的最后一线生机,虽然将会是一段很漫长的时日,甚至可能是千载万年,但好歹是此世重生,不用虚渺地轮回转世,否则三魂替一,回来的她,很可能就不是原来的她了。

    小白的这个人情,着实给得不小,而且还没来索要什么报酬,甚至一句都不曾啰嗦,温去病心中感动,只想替这位好友作点事,当即面对尸躯老妪,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姥姥。”

    “干什么?”老妪怪笑道:“小云儿在我手上,你想娶她回去,除非给足彩……不对,除非满足了我们家……咳,我是说,满足了我提的条件。”

    男女声交杂,温去病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正面对岳父、岳母两边的为难,事实上,龙家姊妹的父亲龙承运,通情达理,为人宽和,母亲白夫人又早逝,自己并没有机会体验这种面见岳父母的场面。

    现在,倒是意外地撞上了类似的场面,冥界尸龙看似凶恶,却俨然正以龙云儿的家长自居,如果自己不知道其中底细,大概只会惊奇,这两者怎么会有如此亲密的感情?在自己所知的案例中,从没有哪个顶级神魔,与自己的显身是这种关系。

    不过,多亏龙云儿的介绍,自己大概能够理解,双方关系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另一重要理由。

    ……估计是长期收看婆媳苦情戏、女性成长苦情戏,千载万年累积下来,自我洗脑的关系。

    ……身为九重天顶的巅峰存在,居然会被自己的收视习惯给洗脑,真是诸天大笑话一件,不过,今日追剧人笑痴,可知身是戏中人?真真假假,戏里戏外,人生这东西又有谁说得清?到头来,开心就好。

    ……看起来好像疯疯癫癫,但环顾当前各方永恒,汲汲营营,诸天万古,战战兢兢,搞不好……这个每天追苦情剧,看来脑子不太正常的老妪,才是这些大人物里,最快乐的一个。

    想着这些,温去病心气登和,直接双膝一落,跪倒在老妪面前,直直就是一拜,“姥姥,我身受冥皇重托,要修补轮回通道,此事天地之间,除了姥姥,再不作第二人想,还请姥姥成全。”

    温去病衡量情势,没有说什么恳求解救世间众生之类的傻话,这位是尸龙之祖,甚至是所有僵尸的老祖,唯独不是佛祖,对众生苦痛根本是无感的,在它面前说什么众生福祉,请它出手救世,自己被它一口咬开十八截都算轻的。

    唯一的出路,就是赌在它成天追剧,自我洗脑之下的思维,如果自己也照着套路来,从情与道义来出发,或许有点希望打动它……

    果然,这么一跪,尸躯老妪的脸色立变,甚至倒抽了一口凉气,微退了半步,“你……你这是干什么?我与你非亲非故,因何跪我?快起……”

    对面堂堂九重天顶,万古巅峰,想要将之击退半步,温去病自问起码要赌上性命,现在光是一跪就能做到,只能说……这就是入戏疯魔的结果,在它脑海中,现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套路与经典画面在盘旋。

    “咳!新任冥皇对你有救妻之恩,又有兄弟之义,你为了情义,向我跪求,这倒也合情合理……你原来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不比天下那些薄幸无情的负心汉,倒也不错……”

    老妪绕圈踱步,似乎恢复了冷静,脱离了刚才的条件反射,但温去病却总觉得,它根本只是在强行压抑,装出很冷静的样子,其实脑内的苦情魂仍在激动,随时有可能克制不住。

    “……轮回通道,到我这里都还是正常的,只是连结冥府的那一段碎裂了,只要能将之修复,或是推动通道往那边延展,重新接上就行了。”

    老妪冷冷的声音,忽然多了一丝寒气,“不过,如此逆天行事,消耗不轻,后头起码也要几千年岁月,才能让延展的通道稳固,这段时间内,我必须一直撑住通道,事后还不知道要疗养多久……就为了你的情义,要我如此牺牲?凭什么?”

    温去病暗自腹谤,撑住通道几千年?别说得好像你不撑通道,就可以自由出黑山了,而且在这之前,你不知道已经在黑山撑着轮回通道,几千又几千个“几千年”了,这是很大的事吗?根本就是你的日常啊!

    当然,这话出口,估计又是粉身碎骨的结果,温去病只得正起神色,正预备慷慨激昂陈词一番,不想龙云儿却在此时来到身边。

    一语不发,龙云儿直接就在旁边跪下,敬重地向着老妪磕了三下头,动作庄重而肃穆,跟着,龙云儿仰起面来,神情无比虔诚,一手悄悄握住温去病的手,用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字说道。

    “姥姥,我和哥哥是真心相爱的,盼你成全。”

十四章 成全

    龙云儿的表现,让温去病脑里“轰”的一声,浮现出来的想法,就是:妳这出来又是演哪一出?添什么乱啊?

    自己正尝试解决的,是修复轮回通道之事,至于带着云儿离开一事,触及尸龙的根本利益,除非完成条件,否则多言无用,如果自己表现出想在这上头使力,很可能会触怒冥界尸龙,让其认为这边得陇望蜀,不知好歹,连带轮回通道之事一起谈崩。

    因此,龙云儿这时候跑出来提真心相爱,请求成全爱情,是相当犯忌讳,甚至是绝不能碰触的底线,温去病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就是事情要糟,说不定,还得立刻就拉着龙云儿逃跑。

    果然,老妪的独眼中,首先绽放出来的,就是一股滔天怒意,凶厉的红色目光,让人不寒而栗,饶是温去病身经百战,一瞬间都有种被咬在龙嘴里的颤栗感,懊悔没有早一步拉着龙云儿逃远。

    不过,后面的发展,就有点不太对了……

    老妪尸躯一震,却没有发力出招,而是脚下踉跄,噌噌噌连退数步,到了桌旁,这才勉强一扶,撑住软弱无力的身子,幽怨地看着跪在那里的龙云儿,伸出她苍老的手指,激烈颤抖。

    这一幕,完全看傻了一旁的温去病,要知道,自己赌上性命,或有可能一击让尸龙退半步,而刚刚它连退数步,还软了身子,这换算成力量,怎么都是永恒者出手的级数了,天晓得龙云儿到底做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妳、妳居然为了这小子……”老妪咬着牙,声嘶力竭,“这些年,我含辛茹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妳拉拔到这么大,妳竟然……”

    “姥姥的教养之恩,云儿终生不忘。”龙云儿回过头,望向与自己牵手的男子,眼神无比温柔,“云儿只是喜欢哥哥,想帮着他,完成他想做的事情,与他在一起,看他整天开开心心的……”

    平静而坚定的声音,温去病心中一阵暖热,刹时间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是戏?抑或人生如戏?

    龙云儿转头回望老妪,眼中隐然有泪,“请姥姥成全。”

    老妪不住摇头,长声叹息,最后仰首望天,没有生机的灰白枯发倾落,“冤孽,冤孽,妳这是前生的冤孽……”

    温去病跪在那里,脑子里根本是一片空白,虽然很急切地感觉,自己好像应该说点什么,可脑中千百套路闪过,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定位目前角色?又该说哪样的对白?

    最后,老妪尸躯一震,挥手指向外头,“妳走!给我走!忤逆不孝的东西,我再也不想看到妳,妳有胆子出这个门一步,就永远也别再回来!”

    闻言,温去病整个混乱了。

    最初,他还是想夸上一句的,居然用上了赶出门这个套路,姥姥不愧是苦情行家,戏瘾大发之下,连本来的约定都全数抛到九霄云外,什么灵异现象,什么九龙塔,全在姥姥心中成了浮云。

    既然不用完成条件,就可以把人带走,那自己就不用客气了,顶多对小白不好意思,但大好机会,如果不把握,带着龙云儿自由逍遥,要傻傻留在这里坐牢,那就真是傻了。

    不过,对白说到最后一句,感觉就不对了,虽然仍是万古长红的老套路,但前后两句话相互冲突,温去病不光脸绿,还很想上去敲敲这位情绪激动的老太太,问问:导演,妳这样导戏对吗?妳到底是要她走?还是要她别走啊?

    温去病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虽然想要趁机揩油,但是这场戏一个不对,结局很可能就脱出自己的控制,偏到不知道什么境地去,还是老实做个看客,不要参合到如此神经的脚本里去。

    但身边的龙云儿,完全就是专业演员的素养,听着那么自相矛盾的台词,一点违和感也没有,昂首无悔地道:“云儿不会离开黑山的……虽然云儿爱的是哥哥,但爱并不意味着占有,只要哥哥平安幸福,云儿从此就心满意足了……”

    “……呃,妳这样讲之前,问过我吗?”在婆媳夹缝中,温去病很努力地找着自我的定位,“其实我觉得……”

    “如果云儿走了,姥姥就孤零零一个,在这黑山里,一定很寂寞。”龙云儿抢在温去病之前,微笑说话,“云儿想要留在黑山,继续陪着姥姥,那姥姥就不会再无聊了。”

    “妳、妳这孩子……怎么……怎么能……”

    老妪这次没有再后退,反而是几下快步,来到龙云儿身边,将她牢牢抱住,眼泪不断从独眼中流下,放声悲嚎,“妳怎么那么傻?妳怎么那么命苦?那么苦命啊啊啊啊啊啊~~~~~”

    悲伤的恸哭之声,震动小楼,响彻云霄,整个黑山之内,一阵阵哭音回响,愁云惨雾翻腾,还有温去病满满的无奈叹息,甘拜下风。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虽然自己压根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思维,但……随便她们吧,反正她们开心就好了。

    温去病一直觉得,自己和龙云儿心有灵犀,很多事情不用开口,彼此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但此时此刻,却又觉得自己完全就像个路人,彻底被眼前这两位,旁若无人地排除在外,这感觉……真是怪透了。

    而更怪的事情跟着还有,泪水从来就是人世间最神奇的造物,什么滔天血仇、千年执念,往往都在一番泪水倾泻后,就会彻底化为乌有,这素来是非情感类生物最不能理解的东西。

    原本很难谈的东西,应该要花费极大代价,甚至冒死,才有可能说动的东西,就在这相拥而泣之后,全都变得不重要,什么障碍都没有了。

    ……什么轮回通道,什么千年苦撑,什么耗损……姥姥大手一挥,通通都不算事了。

    “……温女婿,那个什么续接通道的事,就这样定了吧……什么?我可能因此要在这支撑通道几千年?没事,说得好像我不用撑通道,就可以有别处去似的……反正不能出门,撑撑通道不过顺手而已,哈哈哈……”

    “什么?精气耗损?我九重天顶,这点小消耗,不过九龙一鳞,压根不算事,算得上什么?你是在小看我是吗?一个连万古都不是的小虫子,不把九重天放眼里?告诉你,我们的能为,不是你能臆度。”

    老妪坐在那里,满脸的不在乎,温去病已经站了起来,在对面执子侄礼,满脸陪笑,肚里却早已牢骚到天际。

    ……这和我早先的抱怨根本一模一样啊,如果你有这么强的觉悟,刚刚怎么不说?现在一转眼,什么都可以不是事了?

    在老妪的身旁,龙云儿微笑捶肩,本质上,这完全是一种敲打尸体的行为,但龙云儿仍做得很认真,完全就是一副亲慈女孝的模样,在她的斡旋之下,老妪变得格外好说话,帮忙延展轮回通道的大事,就像芝麻绿豆般一言而决。

    之前,温去病曾估计此事很是难办,想了多种交涉策略,有软有硬,却作梦都想不到,最后会是用这样的方式谈妥,如果过程传扬出去,自己肯定成为诸天的大笑柄,至少小白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嘲笑的机会。

    也多亏云儿起到作用,她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幸运星,有她高悬的地方,自己就无往不利,通畅无阻。

    不过……这回她的沟通法,也着实让自己不敢恭维,和冥界尸龙一起玩得太欢,自己很担心她会不会被带坏,或是玩坏了……

    别的不说,轮回通道的事才刚了,老太太的戏瘾又犯了,脸色一变,对着端茶过来的龙云儿,再次玩起了婆媳相处的经典套路。

    “……叫妳端杯茶,这么烫,妳想烫死我啊?”

    “……这杯茶为什么这么凉?妳想冷死我吗?”

    “哼!这杯倒是不冷不热了,但这么晚才上,我渴都渴死了,妳这没良心的,是不是要渴死我?”

    经典的恶婆婆三斧板,让旁边的温去病再次表情抽搐,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免得要在旁边看得受罪,但看眼前这两位玩得很欢,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叹气了。

    ……或者,为了与她们沟通,自己也该去太一那里下个订单,买一套古今婆媳经典苦情戏大全,好好研究一下。

    温去病冒出这想法,跟着,目光瞥向顶上,穿透小楼的房顶,穿透黑山,直视顶上连结的那片奇异空间,确认一道道时空震波开始发散,那个充满玄奇波动的神妙空间,正被催发,朝着某处延伸过去。

    与此同时,遥远的冥府之内,稳坐宝座上的小白,抬头仰望天空,穿透漆黑天幕,看入构成冥府的诸多法则,依稀看见……法则之壁正受到巨大冲击。

    “好家伙,果然不负众望,居然连那个老怪物都能给摆平……”

    小白的皇者目光,穿透千万里空间,见到那个正散发着瑰丽光华的虚空隧道,不断向冥府这边延伸,一下就把原来断裂的部分续上,更朝冥府推来。

    “……不过,才这么点时间,就把那个完全不听人话的老怪物摆平,真是有一套!不愧是专门负责处理怪物的。”

    发动冥皇权柄,大开冥府防御,让轮回通道毫无阻碍地伸展过来,直接接上了六道轮回盘,两者相连的一瞬,原本黯淡无光的六道轮回盘,骤然大放光明,腐朽、锈蚀尽去,更开始慢慢轮转,随着通道的变动,演化轮回六道极意。

    轮回法则的波动,迅速扫过整座冥府,刹时间,无数鬼物的欢喜赞叹之声,响彻九天。

    冥府再开了!

十五章 知面不知心

    位于冥府之路最末端的六道轮回盘,或称六道台,是所有亡魂历经炼狱洗罪,痛裁身心后,进入轮回通道转世的重地。

    之前冥府内惊天一战,小白身成冥皇之后,不管不顾,透支冥府资源,发出超限一击,大破各路入侵者,却也造成冥府崩坏,轮回通道断裂,现在重新接回,冥府法则补全,整个天地蓦然剧震,黑暗之中,大放光明,漂浮在冥河之上的不散浓雾,迅速散离,

    被冥河阻断前路,渡河不得的万千亡魂,看见浓雾消失,顿时爆出连串欢呼声,一艘艘渡船,也在冥府船夫的操控下,迅速朝它们驶来。

    一船又一船的亡魂,迅速被渡船运送到对岸,又在鬼卒的引领之下,渐渐穿过高耸入云的围墙,接受审判。

    过不多时,冥府内煞气加重,诸般刑狱之内,惨嚎声响彻云霄,各种残虐酷刑,加诸罪魂之身,重新开始涤罪洗怨。

    冥府,重回旧观,亿万鬼物的最终希望,重新照亮整个鬼界……

    “……那家伙,又可以得瑟了!”

    邪魂岭上,霸皇遥望远方,口中不满,脸上却露出笑容。

    远处冥府的动静,瞒不过万古大人物的耳目,不只是霸皇看得到,就连身旁的鬼韬都看得一清二楚。

    “冥府已经修复完毕了?这么说……”鬼韬惊道:“那股力量,又可以重新启动了?”

    冥府内先前一场乱战,震绝当代,不光是有份出手的万古,个个都被打得抱头鼠窜,就连没参战的鬼韬,都思之不寒而栗,尤其是最后小白借助冥府加成,一人化七,七名伪永恒并立于世,绝代雄威,真正当得上永世无敌这个评价。

    若单单只是如此,鬼韬还不会有太大压力,毕竟冥皇威能,并不能出冥府,是个关起门来就无敌的存在,只要不犯傻,想阎罗阴蛟一样跑它地头上去挑衅,它也伤不到谁。

    问题是……自己所跟随的这位主公,却是个极度不安分,会到处挑事寻战的,冥皇的那股无敌之力,于别人是恐怖,于他却是极大诱惑,谁也说不准,这位会不会一下斗志充脑,把刀一拎,就跑去挑战当代冥皇了……

    “哈!”

    看出下属担忧,霸皇笑得爽朗,“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没了脑子,怎么会去做这种傻事?”

    不说还好,说了这句,鬼韬的表情却更为阴沉,想起不久之前,这位也是撂下同样一句话,让人以为他会理智的隔岸观火,却在关键时刻冲了出去,干了绝对不理智的冒险行为,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

    霸皇笑道:“今次不同,我和那家伙另有战约,为了尊重彼此,自当是我将本身实力磨砺至巅峰,才再去找他试刀,否则,仓促挑衅,不但是对彼此武格的不尊重,为他所败后,还会被耻笑千百万年,这可让人受不了。”

    鬼韬欠身行礼,“主上的实力,当世万古无双,取回霸刀之后,连永恒者也要忌惮,自然无惧任何挑战……”

    “是啊……”霸皇目光转向,望着天边,“我是无惧,但你却怕了,明辰特别来访,之前该是向你打过招呼的?或者……根本是你和他打的招呼?”

    鬼韬大惊失色,颤声道:“这……”

    冥府之战中,霸皇的表现极为不妥,不但打破自己说出的话,无视风险跳出去夺刀,对温去病表现出不合理的善意,更在关键时刻,出手护卫小白,挡下了原本该是同一阵线的魔主,间接导致魔主最后被小白重创,这连番问题下来,他自己行若无事,任性而为,下属和盟友却坐不住了。

    魔主亲身降临邪魂岭,此事震动诸天,但事先连一声招呼都没向霸皇打过,就这么拎上好酒,直接出现在大会堂门口,毫无半点架子地访友。此举虽然甚合霸皇脾胃,但他又不是胸无韬略的莽夫,岂会看不出个中含意?

    不请自来,事先还不通知,说是惊喜,其实更有突袭的意思,霸皇如何不心下雪亮,而从鬼韬当时的反应,霸皇更是明白,“他突然到来,你并不吃惊……好吧,就当你处变不惊……”

    霸皇微微一笑,没有太多言语,却不怒而威,鬼韬心惊肉跳,正待跪下请罪,被霸皇抢先抓住肩头拉住,制止了动作。

    “主上,我……”

    “不用吓得尿裤子,你什么了?这件事你做得……”霸皇一顿,哑然失笑,“也不能说没错,不过,确实可以理解……我的状况,让你感到不安?”

    “主上……确实有不少变化。”鬼韬豁出去了一样,坦然直言,“若是当年的主上,此刻等待我的,肯定只有当头一刀,您的变化让臣下不解,为何会对一个人族破格礼遇?”

    闻言,霸皇大笑,“哈哈哈,才只死过一次的你,懂得什么是多世为人?每一世不同的记忆,不同的际遇,如果还一点改变都没有,就是毫无进步!我可不敢说万古之前的我,就已经完美无瑕,全然不需要进步了,不然也不会最终陨落不是……那小子,确实我欣赏他,他身上有些亮点,就是万古之前我遇着,同样也会欣赏……”

    鬼韬却肃然道:“正常的欣赏,是主上霸气胸怀的表现,但对温去病……主上不惜以身涉险,自毁初衷,在不该动的时候,强执霸刀,这……您欣赏他到了甘愿为之舍身的地步?”

    上位者能够容忍手下的小小算盘,却不等于能接受连续质疑,这是对权威的挑衅,鬼韬很清楚这一点,果然当这番话出口后,霸皇脸色直接一变,眼中流露一抹怒意。

    “战刀原本就是我神躯所化,只是因为被作了手脚,不想让人得计窃笑,才不急着回收,你还真以为我怕了鬼君那老东西吗?要不是它被仁光镇压,我早就找上门去和它算账了!”

    霸皇冷笑道:“什么九阴怨火,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哂,刚好利用这机会,与他隔世一斗,说什么舍身、危险,你也太小看本霸皇了。”

    主君的壮语,豪气干云,鬼韬也很想简单地点头称是,但就是因为自己谒见主君的机会最多,日夜追随,才会比其他人所知的要多,之前所看到的那些东西,着实让自己日夕不安,心中难宁,这才不得不引来魔主。

    过去,霸皇常在这座大会堂的宝座上,静静坐着,如同化身石像,是冥思,也是修行,引发诸多异相,断过去,战未来,过程中所透出的气息,既有万古神灵,无上皇威,亦有霸者煞气,甚至还有仙家之气。

    这些不同属性,却又同等强横的气息,随着霸皇的修练,不住强化、提纯,交互冲击,渐渐形成一条无上之道,最终通向永恒至境,这是鬼韬所看得懂的部分,而透过这些观摩,它参照自身,若有所悟,同样获得不小的提升。

    但打冥府之战归来,坐在宝座上的霸皇,却整个不同了,静静坐着的他,仍是一语不发,幽深的眼神似在注视无限远处,透发出来的气息,却非皇、非霸,不见仙神,唯有深深怨毒,刻骨而发。

    静默的人影,手握霸刀,无声在宝座上烧去了皮肉,化为一具无比怨厉的火骷髅,而从那无目双眶中看出的每一眼,都是对这诸天万界的极致诅咒!

    那种目光,就连身为鬼物的鬼韬,都忍不住从心里发着寒颤。

    ……这是,真正的怨鬼!怨天、怨地、怨苍生,要将世间一切都拖着一起,同坠无间……

    每次,鬼韬都在恐惧中,生出这样的感叹,但每次当霸皇离开宝座,走出大会堂,却又恢复如常,谈笑风生,豪迈干云,与宝座上的那具怨火骷髅,完全判若两人,根本没法联想在一起。

    鬼韬无从想像,霸皇究竟是如何将那刻骨怨毒,隐藏得那么好的?若是强行压抑,霸皇每日必承受着外人难以想像的痛苦,极度的痛苦;而若是怨火邪毒已入元神,那……痛苦是没有了,平日所见的霸皇,也就完全是个假象,真实的他,根本就是个已经怨毒入魂的凶鬼!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霸皇的一句话,再次惊得鬼韬想要跪下,但霸皇却拍了拍它肩膀,笑道:“没啥,近在咫尺,日夕相对的人,知面不知心,换了是我,也一样会觉得很恐怖,你所做的事……我能理解。”

    “主上……”

    “神经病再怎么说自己没病,也不会有人信的,既然你找了明辰来鉴定,就相信他的眼光吧。”

    霸皇拍拍已经呆掉的鬼韬,还不忘再补刀一句,“啊,对了,等明辰晚点联络你,给你鉴定报告的时候,千万别忘记也给我一份,让我知道自己究竟病没病,谢谢。”

    鬼韬的表情,完全僵在脸上,正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外头却骚动响起,一股莫名威压降临,邪魂岭上的几名鬼物大能飞出拦截,却一照面就被扫了出去。

    脸色一沉,鬼韬道:“好大胆……呃!”

    出口的话声,半途止住,除了那一股澎湃的巨兽威煞,还有……那一抹灿如惊鸿的五色神光!

    妖皇来使!

    绝不可能是亲自前来,但只要是一名妖族小圣,手持补天令,就足以直闯邪魂岭,大能层级阻拦不住了。

    “……那婆娘坐不住了啊。”

    霸皇的声音分外悠然,鬼韬拨开屏障迷雾,赫然看见大会堂正前方,一尾百米长的双头恶龙,周身冰火气劲环绕,是洪荒异种,虽为坐骑,却能战万古,而在恶龙背上,却是一名宫装美妇,怀捧补天之令,气度雍容。

    “两位有礼,我乃石矶圣母,今传妖皇法旨,请两位接旨。”

十六章 不斩来使

    妖族小圣,区区一介大能,也敢来邪魂岭上放肆,别说如今有重生的霸皇坐镇,就是过往,鬼韬也一定让她有来无回,见证鬼族的厉害手段。

    不过,当看清来者之后,鬼韬满腔的愤懑之心,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石矶圣母,虽然仅是小圣,但是作为妖皇意志的执行人,身带补天圣令,她就代表着妖皇,即使以鬼族的凶性,也要在永恒者的威仪下低头。

    石矶圣母持令而来,传妖皇法旨,若直接亮出身份登门,诸天任一势力都要以礼相待,却偏偏侵门踏户,要先给己方一个下马威,将守门的大能全数扫飞出去,才显露身份,其中的深意……不问可知。

    霸皇重生之事,为诸天所忌,己方行险成功,利用万古之前的戏言,拥其为新的君上,更联合魔主,连横合纵,利用昔日旧怨,将妖皇拉到己方阵营来,抗衡仙佛。

    自霸皇重生至今,几边的关系尚算和睦,只是因为始界利益,小摩擦难免,而魔主这些年任用褒丽妲,偏偏褒丽妲肆无忌惮挑衅妖族,魔主没有压制,终至始界内的妖魔联军翻脸,连带让始界外,魔主与妖皇的关系也紧张起来。

    妖、魔不合,三角连线的霸皇,位置就非常重要,先前妖皇多次索讨司马冰心,邪魂岭却一直拒绝交人,已经引起妖皇不满,再经过冥府大战,霸皇没站对边,这回妖皇是来兴师问罪的?

    鬼韬思索石矶圣母的来意,另一边,霸皇却已大笑出声,“接旨?非常有趣,老太婆就是这么要妳传话的?”

    双首恶龙上的宫装美妇,脸色一变,先是戒备,后是疑惑,见霸皇没有出手,才正色道,“妖皇陛下泽被众生,还请霸皇……”

    “我这么叫她好多年了,她要是有意见,让她自己来找我!至于泽被众生之类的话,让祂跟众生说去,与我无关!”霸皇迳自打断石矶圣母,右手一伸,“拿来吧!”

    只是简单动作,却自有睥睨天地的豪气迫出,伟岸身形随着这一伸手,仿佛一下巨大起来,恍若巨灵,震慑人心。

    可战万古的双头恶龙,为其所慑,周身冰火气劲顿时熄灭,巨大的龙躯彻底僵住,仿佛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不住颤抖。

    手捧补天令的宫装美妇,整个人都被逼来的无形气息,压得喘息困难,即使手上有无上天神兵护身,也起不到丝毫作用,这一刻,天地之大,却似乎除了顺着霸皇的心意行事,再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暗忖取回神躯,重回巅峰的霸皇果然深不可测,石矶圣母不敢有多余动作,取出一张玉牒,随霸皇右手轻招,飞入他的掌心。

    摄过玉碟,霸皇整个人靠在宝座上,双腿岔开,一副闲适做派,将其举到面前,神识透入,开始阅读妖皇传来的消息。

    而随着这番动作,原本散逸而出的无上霸气,陡然不见,双头恶龙不再颤栗,冰火气劲再次勃发,宫装美妇则环抱补天令,直直看着这男子,尽管没有霸气压制,依旧全身紧绷,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

    不久,霸皇读取完信息,将手中玉碟化作一道青烟,依旧是一副闲逸样子,不见丝毫喜怒显露,轻飘飘地开口:“妖皇这次倒设想得周到,本霸皇言出九鼎,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一切就按祂的意思来吧。”

    ……妖皇究竟想做什么?

    鬼韬在一旁略有不解,却不好当着使者面询问,而宫装美妇闻言却是大喜,躬身向霸皇行礼,“恭喜霸皇,万古夙愿,也算今朝圆满。等我回去禀告,妖皇陛下一定会尽快安排喜事,绝对不会耽误时辰。”

    眼见霸皇稍微坐直了身子,脸上笑容满满,石矶圣母也笑道:“霸皇这番历劫归来,果然和过去有所不同了。我此番代表妖皇陛下传旨,您居然没有动刀相向,陛下祂知道,必定会很高兴,这是贵我双方和睦之始。”

    两人的对话,让旁观的鬼韬简直一头雾水,弄不清妖皇究竟在弄什么玄虚?暗恨妖族使者没有分寸,藉着妖皇的势,挑衅邪魂岭和霸皇,却又担心霸皇被激上头,当真一刀砍出,惹来妖皇不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霸皇放声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使者说话真是风趣,我很喜欢妳啊!别说得好像我是个成日动刀子的莽夫,万古之前,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吗?哈哈哈~~~”

    听霸皇笑得欢愉,石矶圣母面上,也堆起礼仪式的微笑,正要说上几句,陡闻霸皇语音一冷。

    “大部分时候,我是不动刀的,因为,值得我出刀的人,诸天万界内,真不是那么多的……”

    稳坐宝座上,霸皇斜睨石矶圣母,“我不动刀,只是因为妳根本就不配,斩妳何须用刀?妳不过区区一枚弃子,连老太婆也看妳不起,有什么资格受本霸皇一刀,留名万世?”

    冷笑声中,石矶圣母面色大变,猛地一踏,足下的双头恶龙一声巨吼,环身冰火双劲绽放出来,化作火焰洪流、漫天冰雨,绕体流动,形成一道火焰、冰雪交织而出的护罩,将自己和身上的石矶圣母笼罩其中。

    霸皇一副懒洋洋的做派,一直等到冰火护罩成形,汹涌的热浪、滔天寒气交杂散出,甚至能将整个大会堂都化为冰火世界,这才随手向前一挥。

    手轻扬,刀气生,纵横无匹的刀气,直斩而过,卷起一道道劲风,刀气未至,飓风已经席卷四面八方,将热浪、冻气吹得无影无踪。

    可挡万古一击的冰火护罩,就这么被刀风压得稀薄许多,仿佛随时都会在狂风中熄灭。

    跟着,一道脆裂声响,笼罩方圆百米的冰火护罩应声而破,碎成无数,一时间,大会堂门口,仿佛放了巨大的烟花,无数星火、冰霜落下。

    星火、冰霜当中,利用坐骑争取了关键一瞬的石矶圣母,已经将力量催到极致,要以六重大能的巅峰力量,硬抗霸皇的随手一击。

    此时,双头恶龙背上再无宫装美妇,而是立着一个约莫六七米高的石头巨人,形象古拙,隐约可以看出先前石矶圣母的几分模样。

    石人现,戊土动,土之大道、金之大道被牵动,无量土之精和金之魂,凭空而生,汇聚在石人之上,石人体型没有增大,材质却不断转换,愈发凝实坚固,更显露出金属光泽,似石似金,仿佛坚不可摧的概念具现。

    鬼韬看到冰火之后的磐石巨人,略有几分惊诧,脱口讶道:“无上磐石法身!”

    此身乃是妖族秘传的无上绝学,以土之大道为主修,身成小圣后,辅以金之大道,一旦修成,法身强悍,比佛门的金刚不坏之身还要夸张,外力不能伤,又暗藏生生不息之意,再生之力比寻常洪荒妖族还要强悍,堪称是最接近霸气铠甲的护身技。

    这绝对是大能层次就可抗击万古的超限神技,直追妖皇嫡传的苍穹血甲,石矶圣母不知道是得了多少资源倾注,才修炼此身有成,难怪可以大能之身,充当妖皇使者,却不知……

    鬼韬心中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眼见石矶圣母威风赫赫的无上法身,霸皇丝毫不为所动,一刀既出,就再不关心,似乎笃定石矶已经是个死人,无论有什么手段都翻不了天。

    磐石法身若是坚不可摧的象征,那霸皇的刀气,就是锐不可当的具现!

    席卷四周的狂风止歇,势不可挡的刀气,在斩中磐石巨人之前骤然不见,石矶圣母和鬼韬都露出奇怪的神色,无上磐石身再是坚固,也没有可能隔空消灭刀气。是妖皇另有手段暗藏,护住使者?还是霸皇转了性子,半途收手?

    疑惑刚生,就听见清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斩开。

    石矶圣母依旧是疑惑的神情,眼中所见,没有看到任何异状,待要用神识观察身后,却骤然发现自己的思念已经传不出,整个人如同风中之烛,已经到了陨落的边缘。

    ……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是怎么砍到我的?

    石矶圣母的疑惑,鬼韬却看得明明白白,刀气不见,清脆声响,远处的天空,出现一道贯穿天地的黑痕,却是空间都被斩破。

    霸皇一刀,在卷动空气,压破冰火护罩后,径直贯穿空间,有形的刀气转为纯粹能量,操作以空间法则,将天地撕裂,也将石矶圣母和足下的双头恶龙一道切开,瞬息斩杀!

    大能巅峰的无上磐石身,绝非对空间层面的伤害没有抵抗,可硬扛之下,却全无作用,甚至根本没察觉攻击的到来,一刀之后,直接化为无数碎块。

    刀气之中,另有霸意暗藏,顺着空间法则的联系注入,戊土之精在每个碎块中流转,试图从大道中汲取力量,重新生成完整的躯体,却被霸意克制,徒劳无功。

    法身破碎,再生不能,石矶圣母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残躯内霸意的牵连下,内世界也开始崩溃,元神黯淡,离陨落不过一步之遥。

    陡然间,五色神光绽放,刷开周围一切,把行将消逝的元神笼罩,从崩裂的法身中刷出,断绝了法身、元神及内世界的联系,止住了内天地中星辰的崩溃,抢下了石矶圣母的元神。

    原本静静悬浮的补天令,五色神光流转,将石矶圣母的元神慑入,一下冲天而起,破空消失,转瞬就离开了鬼界。

十七章 是我非我

    霸皇冷眼看着天空,没有再补上一刀,阻止其去路,彻底剿灭石矶的元神,只是待补天令彻底不见,才哑然失笑,“还以为补天令又能有什么新花样,藏了什么厉害后着,结果……还就只是这些老把戏?”

    鬼韬道:“主上,如此随意斩杀使者,恐怕会引来妖皇不快……我们后续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和妖族合作……让石矶这么回去,未免太不留妖皇情面。”

    忍不住出声劝诫,鬼韬实在忧心忡忡,自家主上的霸气,有时着实是让己头疼,妖皇遣使虽也有几分挑衅的意味,但毕竟永恒者高高在上,姿态高些也能理解,霸皇如此行事,等同直接打妖皇的脸面……

    “哈哈哈!”霸皇却纵声大笑,“无需担心,老太婆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鬼韬不禁有些莫名,妖皇虽是众生之母,不像霸皇那样睚眦必报,却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如此正面羞辱,怎么会没有半点脾气?更别说还事关妖族体面!

    过往的记录里,因为触怒妖皇,被降灾覆灭的世界,也不只一个两个,就算霸皇分量不凡,妖皇却也没理由特别容忍。两边合作,本就牵强,若是再把妖族推到仙佛那边,单凭魔主和主上,可未必讨得了好……

    霸皇笑完,回忆过往的岁月,流露出怀念的表情,“大家都是太初神灵,她虽然诞生得早些,但也说不上什么辈分差,我喊她老太婆,本就是实至名归,可没喊得有什么不对……她总看我不顺眼,特别是我拐了她闺女之后,每次派使者来传话,传的都不是好话……我和青女酒喝得正欢,她就总派谁来把女儿叫回去,有时还顺便数落我一顿,要我自重身分……哼!后来我就直接给她的使者一刀。”

    “……”

    鬼韬无言以对,只能听着主上继续追忆过往。

    “她派来的使者,十有**会被我一刀砍死,剩下一刀砍不死的,就再斩个七八刀,基本也就死了。她传的话要是太不合我意,我就直接把使者的头或者尸块扔回去,”

    霸皇笑道:“老太婆也很凶啊,我被她五色神光扫过不知多少次,有一回还被她关了好久……嘿,最后还是被我逃了……老实说,后头她会出卖我,这早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连累青女……”

    听着霸皇讲述往事,鬼韬脸都绿了,这些事发生在万古之前,都属于隐密,外人根本没机会知晓,自己当初只是无名小卒一个,连天阶都不是,对于这些大人物只有仰望,若早知双方关系如此恶劣,自己后来图谋主上重生,未必敢预上妖皇一份……

    看穿了鬼韬的忧心,霸皇哈哈大笑,“不用紧张,老太婆早就习惯这事了,派来的使者不被我砍,能全身而退,那才奇怪了!这回派个小圣来传话,还带上补天令,就是专门等我砍完收尸的……嘿嘿,老实说,老太婆该不会和你也有一腿吧?要是我不砍使者,她就觉得我有问题,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你们妖魔鬼真是有志一同啊!”

    听说什么有一腿,鬼韬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想澄清,否则话传到妖皇耳里,说话的霸皇固然不怕,自己若没有反应,事后难免会被妖皇追究,那就非常可怕了。

    然而,听完后半句,鬼韬顿时沉默,觉得主上推测不错,妖皇如此试探,或许真有这样的用意。

    “那……主上,妖皇这次要求,又是何事?使者说的婚事,却是何意?”

    “婚事就是婚事,这你都没听懂吗?该去找医生看看脑子了。”霸皇不愿多说,随口答道,“看过之后,记得准备好礼物,一起去喝妖皇的喜酒就行了!”

    鬼韬一脸疑惑,不晓得究竟是什么情况,霸皇却转身举手,拍了拍它的肩膀,“对了,这件事情你也记得等会一起报给明辰,让他好好鉴定一下,我到底精神有没有问题,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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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冥皇将姐姐的残魂与心血,让哥哥带到黑山来,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黑山小楼之顶,没有屋瓦,只是用形似茅草的物质,堆出了房顶,龙云儿、温去病正并肩躺在上头,仰望天空。

    天上,无星无月,除了黑与灰色的云,根本就一无所有,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更谈不上浪漫气氛,但两人都已证道大能,拥有空间视野,在法则视线下,上方所呈现的,不光是黑灰云层,而是大片瑰丽的七彩光华。

    轮回通道!

    这个纯由法则所建构的通道,并不存在于真实空间,至少,不是三维空间内的存在,正常看不见也碰触不着,哪怕是在空间视野中,都不住变幻,忽似蜿蜒河道,忽似漩涡吞吐,形态万千。

    遥隔仰望,顶上就像是一个巨大de 万花筒,每一刻都在变化不同的色彩与形状,谁也没办法清晰描述它的具体形象。

    而若将视野再推一层,所见到的东西就更为精彩,当中不但有生死大道、时光长河、异度空间,更有无穷人心欲念、不解遗憾,停留交织……同为近道之所,轮回通道远比冥府更要复杂上亿万倍……

    最初,温去病对冥界尸龙的嗜好觉得可笑,更感觉龙云儿被其“带坏”了,可实际观察轮回通道,才知道当中的不易。

    没有大能以上,就算在黑山也看不见轮回通道,就算是大能,也必须要凝神定心,高度专注,才能窥看通道中的各种法则显化,至于说要一头栽进轮回通道,那根本是自杀行为!

    轮回通道是法则的具象,寻常生命体一入其中,就会迅速被消磨神识,打散记忆,更替三魂,转世投胎,寻常天阶者与大能虽能在其中保住神魂,带着记忆轮回,那也是以稍沾即退为前提,待的时间若长,照样要完蛋。

    想要保住神魂与记忆,悠然“漫步”于轮回通道中,万古是最起码的修为要求,即使这样,都还得不住承受其对元神的冲刷,晕头转向。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仍能抓取散落在轮回通道内的各种记忆、执念,一一阅读与品尝,仿佛看戏一般,那个元神的强大程度,绝对变态到无可想像!

    冥界尸龙长期以来,踏在万古之巅,霸皇重生前甚至被视为万古第一,绝不是浪得虚名,不光是本身所钻研的时间之道高大上,本身异常凝炼的元神,也是支撑它如此强横神通的关键,温去病自我评估,自己的神魂虽然在大能中算是出类拔萃,甚至还犹胜一些万古存在,可比之冥界尸龙……大概是人家万分之一不到。

    ……果然,只有极度变态的训练,才能成就绝对的强大。

    龙云儿当然没有万古层次,但她的一只眼睛,与冥界尸龙共享视野,得以在上了一层保护罩的前提下,有限度地承受其中的神魂冲击,从而淬炼自身,得到……堪称千古奇缘的修练机会。

    若非如此,单凭两个整天闷在家里追剧的八婆,怎么可能练出这么强的修为?岂不是让那些长年闭关的仙佛吐血?

    ……不管是什么事、什么法理,看似荒谬,行至极处,终见大道!

    温去病着实有这样的感慨,只可惜龙仙儿未能陪着自己,一起见证这个奇迹。

    “妳姊姊……之前一直都相信妳平安无事,想要找妳,如果不是在冥府遭劫,估计现在也会找到黑山来。”

    温去病叹道:“要是她能看到妳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很高兴的。”

    侧躺在茅草房顶上,龙云儿挂着微笑,碧绿长发倾泻披垂,纵在夜色下,仍是闪耀动人,一双翠绿眼眸,犹如玉湖,波光潋滟,沉静而迷人,没有半点邪恶气息,像是水畔的一名女仙,哪似尘俗中人?

    龙云儿婆娑着掌中瓷瓶,看着温去病说话,“姊姊的元神伤损得实在太厉害,纵有醒神灯聚合,也只是勉强凑在一起,远远谈不上重生……”

    温去病皱眉道:“这我知道,后头我将遍寻万界诸天,蒐集一切有助她复原之物……”

    龙云儿摇头,“太一那边我也算熟了,接任务跑摊的时候,诸天神物我从典籍中都看了不少,这些年又从姥姥那里学的不少,可以确定,那些能有助神魂复原的材料……对姊姊意义不大。”

    “不无小补也是补啊。”温去病道:“这种时候哪能挑七捡三?只要能让她复原,什么东西我都会给她找来。”

    龙云儿微笑道:“这里接近轮回通道,是诸天之内,生死大道最为清晰的地方,只要让将姐姐的魂魄存放在侧,长期沾染,就比什么仙材灵药都要有效……冥皇让哥哥把她带来这里,其实是有深意的。”

    温去病无奈点头,遥看冥府,“是没错,那家伙总说什么永恒者也不能看见所有未来,但……觉得他其实一早就都看好了,呃……沾染轮回气息就好?她元神都碎成这样,生死大道也不是光沾染轮回气息就好了吧?我书读得不多,姑娘妳别蒙我啊!”

    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龙云儿的绝色仙容,温去病从她的轻描淡写中,本能地感到一股阴谋的气息……

    龙云儿坦然笑道:“当然是需要少许辅助,姥姥说,为了能让残魂凝聚,承受轮回之气,需得有人日日以心血滋养,长年累月,或许……能够在百年内苏醒重生。”

十八章 无拘无束

    温去病脸色一沉,几乎就要直接挥手轰向小屋出气,但在龙云儿含笑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才压下,恨声道:“开什么玩笑,心头血这种东西,妳当是番茄汁说榨就榨的吗?每一滴都是全身精气所聚,一滴都很要命,还日日咧!”

    “日日维持,是让姊姊最快苏醒的办法,如果不是那么着急……周周月月也可以,只是效果大概就变成千年、万年。”

    龙云儿刻意说得轻松,温去病却知道以她个性,必然会是全力以赴,日日而为,别看她平时性情温婉,一遇到坚持的事……根本就是和龙仙儿一脉相承,绝对不听人劝的。

    “……就算我让妳别干,妳也不会听吧?”温去病悻然道:“还是让我来吧,我身体比妳好得多,不出意外,很快就要自证万古了,心血让我来供养,她是我妻子,这些本就是我该为她做的。”

    “她是我的亲大姊,骨肉至亲,我为她付出,也是应该的啊。”

    “……妳身体那么烂,这种事哪里能让妳上?她是我老婆,要上也是我上。”

    温去病拍胸膛表现气概,龙云儿却婉转笑道:“姥姥说,能养姊姊元神的,需要是阴极之血,男子不行的……”

    “……真的假的?”

    “而且,姥姥说,还限定是同宗血脉……”

    “……妳反正就是故意要踹开我对吧?”

    感受到被一刀毙命的无力反抗,温去病不由长声叹气,自知无力阻止龙云儿的想法,道:“那……我走遍诸天万界,给妳找点东西补补身体?”

    说着,温去病脑中浮现一个画面,一只公鸟飞遍万界,到处寻找最肥美的虫子,辛苦叼回巢里,喂着为了孵蛋而不能离巢的母鸟……呃,这联想还真是有些怪异。

    “哥哥能把姊姊和云儿这么放心上,是云儿听过最甜的话了。”龙云儿浅笑吟吟,道:“不过……”

    温去病一举手,“慢!后面的话麻烦给我省下,妳甜就好了,哪有什么不过?加在这两个字后面的话,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话。”

    龙云儿笑道:“但,哥哥有其他更该做的事,你有你的天空,该去飞翔在更辽阔的地方……呜!”

    温去病直接一把,捏着龙云儿的娇嫩脸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有话说话!我家云儿是个贴心的姑娘,可不是学得满嘴文青,连真实想法都让人听不懂了。”

    龙云儿连连呼痛,挣脱出来,双手捧着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好半晌才慎重道:“比起这里,外面的世界,更需要哥哥,你应该……”

    “去!妳是要我去拯救世界?”温去病挥挥手,不耐烦道:“妳姊姊生前最后遗言,是希望我自由自在,想干啥就干啥,别被绑架……那些什么责任,我不想再理了。”

    “……姊姊肯定是希望哥哥能自由的,云儿也希望,哥哥能够任性一点,别背负太多的东西,你已经承受过多,该轻松一些了……”

    龙云儿正色道:“所以,云儿想请哥哥考虑一下,这真是你想要的东西吗?”

    温去病哂道:“是我要的?笑话,我为什么不要?我巴不得能好好休息一下,前半生当苦命劳工,我不知道多想辞职不干,连假也没有得放……”

    龙云儿柔声道:“如果哥哥真能做到,云儿会无条件支持哥哥,往后,我们就在这黑山小屋,云儿日日陪着哥哥,我们一起等着姊姊回来,这日子……应该也不错呢。”

    “那就这么说定……”

    “可哥哥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过去,哥哥在赤壁大街夜夜笙歌,天天放浪形骸,别人都道你开心畅快,可云儿却看着你,总在梦里冷汗,时时惊醒……平常那样,并不是你的真心。”

    龙云儿道:“在这里隐居,你真的能放得下?你过去的兄弟、香雪大姊,你能放下对他们的牵挂?还是又一次在黑山里强颜欢笑,压着自己的本心?”

    闻言一瞬,温去病整个沉默了,这话除了龙云儿,估计没别人问得出来,甚至就连龙仙儿都不成,她的处境实在过于尴尬,没法出手来解这个结,其他人不是没那份量,就是身分过于敏感,不敢跑来自己面前,硬揭这伤疤。

    换了是别人来说,自己可以否认,可以打哈哈混过,却唯独对龙云儿不行,她太过了解自己,在那段朝夕相处的时间里,自己不自觉地对她敞开心扉,让她走入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以至于她把自己摸得太透,直面内心时,根本无从否认,抵赖只会显得心虚。

    “……香雪大姊走的路,已经越来越偏了,这根本是她刻意放纵的结果,她……似乎是想逼大家结束她的痛……哥哥你肯定明白的。”

    龙云儿叹道:“哥哥想和云儿一起在黑山隐居,很大一部分,也是不想出去看她的结局吧?但你当真能放得下吗?会否……有一天她凄惨收场的消息传来,你又悔不当初,为了没有能够阻止,遗憾一辈子呢?”

    足足沉默了几秒,温去病才万分艰难地开口,“妳……希望我替仙儿报仇吗?”

    龙仙儿的眼中,没有一点的怨与恨,“除了香雪大姊自己,没有谁这样希望,就连姐姐也肯定不希望,她很清楚……与香雪大姊的情谊,对你是何等重要,而且,我相信姊姊对香雪大姊没有私怨,从没恨过她,更绝不想你找她报什么仇,只是……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停止香雪大姊,不是为了正义与世界,是为了那些你仍在乎与关心的人。”

    又一次,温去病被说得哑口无言,自己很清楚褒丽妲的个性,也晓得这么下去,接着发生的会是什么。

    龙仙儿殒落后,迟迟不见自己出面,褒丽妲肯定会将行动再一次升级,届时,估计会打破以前还守住的一些分际,专门针对自己所在乎的人动手,逼自己出来。

    从温氏一族,到武苍霓、司徒小书,他们都有可能成为褒丽妲接下来的目标,遭遇危险……对他们,自己打死都作不到无动于衷。

    “还有韦帅……我知道,哥哥心里始终还是这么叫他的。”龙云儿道:“人生难免行差踏错,但谁都想要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重要是究竟有没有那个诚心,为曾经的过错作出弥补……”

    温去病冷冷道:“但不是谁都够格赢得这机会的,他所造的孽,那些因他而死的弟兄,永远也回不来了……”

    龙云儿摇头道:“那,他要怎么作,那些因他而死的弟兄,才能够回来呢?”

    温去病登时语塞,这种事……连永恒者都未必干得了,自己怎么想,结论估计也只有不可能三字。而自己,真的是希望从此分道扬镳,一刀两段,绝不给对方弥补的机会吗?

    “妳这口气……怎么好像我很讨厌的那些牲口。”温去病冷笑道:“杀了他,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那又如何?就因为这样,他就可以被饶恕,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了?”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他必须付出代价,那就让他付出代价啊!”

    龙云儿笑道:“如果杀了他,砍掉他的脑袋,能够彰显公理正义,能够抚慰死者亡魂,那哥哥你就尽管去做吧,又或者如果你看了他之后,觉得他情有可原,一身无奈,想要原谅他,那也可以,只要你觉得这样没错,云儿怎么都会支持你的,但你现在……”

    周围的声音,一下安静许多,只剩下最后那一句,在温去病耳边回震如雷。

    “……不是根本什么都没作吗?”

    这一句,让温去病作声不得,虽然很想说“什么都不作,其实也是一种解决办法”,可对着龙云儿诚恳的双眼,却怎么都讲不出口。

    如果龙云儿希望自己替仙儿报仇,或者,她直接表态,认为这样不好,应该要出去面对什么的,自己都可以置之不理,因为自己对于仇杀,对于清算,已经彻底疲倦了,至于什么作得对不对、好不好,这答案因人而异,就算让天道下来裁判,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才是真好、真对。

    但龙云儿问的却是:“你真的甘心这样吗?你真的能放心吗?”

    ……人最大的成功,是骗得过自己;人最大的悲哀,却是连自己都要骗……因为,从来没谁骗得过自己。

    ……自己与佛门有缘,却学不来四大皆空那一套,始界之内,还有很多自己在乎的人,不只是那些可能受害的,甚至连那些加害者,自己都因为她的一路走来……心如刀绞!

    ……放不下心,也不甘心!诚然自己心内清楚,大家已经抉择了不同的道,往后只有分道扬镳的份,正如没谁能阻得了自己,自己会伤、会死,却不会停止前行,同样的,也没谁能阻得住她……因为知道无可阻拦,自己选择退开,可若问甘心与否……怎么可能会甘心?

    “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

    龙云儿浅笑嫣然,却忽然收起笑靥,神色一正,“况且,哥哥你该清楚,不管生前有多重要,除非你还能让死者重生,否则……死了就是死了,终究要为生者让道!”

    一句话,像是点燃了*桶,刹那间,温去病投射过来的凶狠目光,就是龙云儿也要心惊肉跳,自己就从来没看过,温家哥哥露出这样凶性的眼神,更别说拿来瞪着自己。

    只是,这句话自己有必要说,而且当世有这分量对他说的三个人,姊姊已经不在,香雪不可能会说,如果自己再不去碰这大不讳,就再也没人能说了……

十九章 洞房春艳

    “……已经烟消云散的人,你为他们做得再多,也没有意义,至于成为鬼物的……都不是原本的他们了,需要你体谅与补偿的,是生者,哥哥与其把人生花费在为死者哀悼上,何不更多珍惜生者?难道……非得要等生者都成了亡灵,才又来替他们哀悼、遗憾没有生前多体谅他们一些吗?”

    迎着温去病目中凶光,龙云儿硬撑着胆气,柔声说话,就看见温去病眼中凶性,渐渐消退,似乎承受着极大的冲击,渐渐变得困惑,心里的某些东西明显松动了。

    是时候补上关键一句了……

    “云儿以为,姊姊临终前,希望哥哥能够自由,而所谓的自由,不只是照自己的心意来行事,还有不被已经过世的人绑着,终生只为了亡者执念而活着,那又与鬼物何异?”

    龙云儿说着,回忆起很多自己旅程中所见的东西,幽冥鬼物,难得自由,很多都只是反覆作着生前最后遗念,不断螺旋过活,永远得不到解脱,虽然还以鬼物形式存在,却根本谈不上自由。

    同样还有很多人,明明还活着,却只为了实现亡者遗念,作着违心之事,或者,无关死者,但明明是自己的人生,竟抹煞自我,只为了实现他人期望而活,活的不是自己人生,这些……应该都不能算是“活着”吧?

    有的人活着,却早已死了,有的人死了……却永远活着……这真是千古不变的人生课题,最重要的是……

    “姊姊死前,希望你不要因为她的死,而有所拘束,作那些你不想做的事,同样的,她也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因为其他人的死,一直放不下来,作你不想做的事情……生者,该有生者的样子!你既然选择原谅了他,就早该明白这个道理,不说一定要原谅谁,但至少该明白,你是可以原谅的!”

    龙云儿看看手中瓷瓶,笑道:“虽然姊姊现在得了一线生机,可她的心意不变,要是她此刻也在,肯定也会同意我的话。”

    话声入耳,温去病仿佛看见,龙云儿的身旁,依稀站着一道模模糊糊的美丽倩影,是自己未死的亡妻,笑得非常灿烂,朝这边点头,她飘然若仙的脱俗笑靥,和旁边妹妹的温柔笑意,相映成趣,像是两朵盛开的鲜花。

    “妳们……”

    温去病一下失神,还没反应过来,两个身影中的一个,龙云儿忽然靠近,直接吻了上来。

    这不是两人的首次接吻,但考虑到龙云儿的个性,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不但吻了上来,更是一个热切需索的吻,热情的程度,甚至有些侵略性,着实让温去病诧异,不晓得龙云儿这段时间到底跟着冥界尸龙学了什么?

    ……奇怪,她不是整天在看动物星球,观察万灵生态吗?怎么会……呃,万灵的生死循环,也包含生殖部分吗?她不会专门挑那个看吧?那追剧不就成了谜片大全?

    才这么想,这个热吻开始进化,龙云儿雪白的柔荑,探入温去病衣内,碰触着火热的胸膛,生涩却不失灵巧地解着他的衣衫,当温去病理解了她的意图,这感受可不是一声惊讶了得。

    “云儿,妳……”

    “哥哥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吧?在那之前,云儿想跟哥哥多要一点回忆,多留一些温暖……”

    “呃……这地方……好像有点……”

    温去病并不是没试过在户外欢好,问题是……房屋顶上?这么嗨的体验可真是不曾有过。

    “只要哥哥喜欢,哪里都不成问题,哥哥难道不喜欢吗?”

    温去病本来还想说几句,但看龙云儿缓缓褪去衣裳,雪白的双肩下,性感的锁骨线条底,浑圆高耸的隆起,把绣工精美的凤凰肚兜,撑得好像随时要破空飞出,当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妳姊姊……我们这样子……”

    “姊姊希望哥哥能够自由,只要是哥哥真心想做的事情,姊姊一定不会反对。”

    龙云儿解开颈后系绳,让肚兜飘落,“云儿也希望哥哥能自由,哥哥……难道不想任性一点吗?”

    温去病刹时无颜,觉得……人生偶尔任性一点,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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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生颠沛流离,温去病对于自己的婚姻,不曾有过什么设想,成家这种普通人的必经过程,在自己身上,似乎太过遥不可及,什么柴米油盐,家庭相处,对日日打滚在生死边缘,生恐被敌人抓到破绽的自己,当真如梦又似幻。

    就算是与龙仙儿拜堂成亲后,所谓的婚姻,也仅限于彼此,像普通人那样男女双方结合,还连带着背后两大家子,这种婚姻连带关系,温去病自己根本就没想过,龙仙儿也忙到没空想。

    理论上,温去病父母都已不在,龙仙儿丧母,只有父亲龙承运在堂,又因为曾经的过往,谈及双亲对彼此都是个忌讳,于情于理,应该是没有什么与岳父母相处的机会。

    因此,温去病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黑山之中,体验到原本不该存在的姻亲关系,冥界尸龙表现出来的态度,倒不是以龙云儿的母亲自居,更像是祖奶奶、祖宗之类的高位存在。

    在黑山的几日里,初承雨露的龙云儿,恣意贪欢,既羞怯又大胆,展露的动人风情,连温去病都常常看得痴了,两人之间的热情火花,甚至还超过先前冥府红楼内的那段新婚燕尔。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到处都有个超大颗的电灯泡!

    身在黑山之内,别说两人只有大能层次,就算双双万古,也不可能躲得过冥界尸龙的窥视,据龙云儿所说,整个黑山,大半是冥界尸龙的身躯所化,亿万里山峦,层层叠叠,俱是龙躯,哪里有什么动静能瞒得过它耳目?

    对此,龙云儿倒是落落大方,“诸天万界,有哪个角落不在永恒者视野之内?既然到哪都会被看着,多这一双两双,有什么差别吗?”

    “……妳倒看得开。”

    温去病颇难理解,龙云儿那么怕羞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事上头那么放得开,屡屡让自己感动惊喜?难道,成天看动物星球,有助这方面的思想开拓?如果真的是,那自己也该去订几套来看看了……

    幸好,冥界尸龙还算识相,给这对正需要相处时间的男女,足够的独处时光,虽然整座黑山之内,老妪的气息无处不在,视线可能也无处不在,但至少身影是看不见的。

    龙云儿依偎在温去病身边,在这小小空间内的各处留下回忆,从小楼的屋里屋外,茅顶梁下,连温去病都觉得自己够荒唐,估计往后怎么都不会忘记这段时间。

    “……在这里,始终压力大了点。”温去病叹道:“要是能到外头去就好了。”

    龙云儿靠在温去病肩上,扯着床单,遮住自己窈窕的身躯,笑道:“别这样,姥姥已经很忍让了,这几天都把时间腾出来留给我们,自己全去追剧,连一文钱都不用给,就打发了室友出去看戏,这种好事哥哥你去哪里找?而且就算在外头,姥姥想看难道就看不到了?”

    温去病本想点头,可是与龙云儿美丽的眼眸一对,想起视野共享这件事,登时又觉得怪怪的,尴尬道:“心里总会有点疙瘩,妳能不能……别用这眼看我?闭上一只眼,或是转过头之类的?”

    还没等龙云儿回话,半空中如雷龙啸,爆炸似的响起。

    “他妈的这里地方就这么点大,你还指望我能让到哪里去?全让给你了行吗?”

    男女交杂的声音,充满怒意,龙云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在温去病怀内缩了一下,笑出声来,“其实……姥姥是个好人。”

    温去病不置可否,心里却是清楚,别看老妪脾气暴躁,其实从未对己出手,没有恶意,而万古位阶的大人物,基本上没几个耐性好的,动不动发起脾气就是开杀,某些甚至直接毁灭小千世界,动辄杀戮千万,相形之下,冥界尸龙为了“孙女”的幸福,如此委曲求全,已经是超不容易了。

    这并不代表冥界尸龙是个温吞的老好人,几天里,龙云儿带温去病进窥黑山隐密,参观了山内深处的矗天尸壁,着实让温去病心惊肉跳。

    万古以来,那些闯入黑山,却没有机会出去的拜访者,都被留在那里。

    或全尸、或残缺亡骸,一个个独立的方块,矗立成壁,看似晶体,其实是种特殊的封印手法,分隔出一个个禁闭空间,断绝了生机,时间被停止在死亡的那一刻,犹自残留几分感受,永恒感受着惨死的恐怖与痛楚……

    尸壁内密密麻麻,不知多少牺牲者的亡骸,在这里承受着永恒痛楚,为大胆闯关的冒失,付出悔之晚矣的严厉代价!

    这么一面矗天尸壁,位于黑山深处,外人没什么机会见到,如果直接放在黑山门口,不知道多少高手、强人见之心惊,会被阻吓在外。

    建起这片尸壁的老妪,肯定不晓得啥叫心慈手软,如果因为龙云儿,因为它表现得有些癫狂,就以为它可欺,下场就是成为矗天尸壁的材料,这点温去病绝不怀疑。

    抱持着谨慎与敬意,在与龙云儿旁若无人地欢好数日后,温去病重新拜谒了黑山之主,客客气气地向老妪见礼。

    “姥姥,之前大水冲了……自己人的庙,些许误会,还请您大龙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我计较,这是酆都那边产的鬼齿双头蕈,年份上乘,效果一流,谢谢您对云儿的照顾。”

二十章 空入宝山(周一紅包滿五百加更)

    温去病递出锦盒,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生意做得大,到处偷蒙拐骗,搜刮来的好东西确实不少,虽然在摇钱鬼树那边倾家荡产了一回,却仍有部分私货保留,而以自己此刻眼界,能让自己特别留下的珍品,万中选一,都是连万古人物都要心动的好东西。

    “哦……像是鬼君老头的精血所化,你把它榨汁了吗?”

    冥界尸龙看了锦盒中的如血红蕈,神色略动,挥手将之收下,所说出来的话却让温去病一惊,“鬼君精血所化?可……它不是受到镇压,被摘出万界诸天外了?怎么还榨得到?”

    “摘出诸天万界?哪有这么容易?”老妪看了一眼天空,“能够离开的唯一方法,就是超脱,要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超脱,上面那些家伙早就拼命争被镇压了。”

    温去病点头,“这一点我也很好奇,所谓的天道镇压,到底是处在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关于这些天地隐密,很多温去病都好奇已久,可不知从什么地方去解惑,眼前这位脚踏九重天顶,实力、阅历摆在那里,又是万古以来长存延续,不比霸皇殒落了很长时间,应当知晓很多诸天万界内的大秘密,能解自己心头困惑。

    不过,反过来说,事情倒也未必,虽说九重天顶堪称大人物,但这只宅龙长年不出黑山,听说就连太一也不用,死闷得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要是也能全知,确实也不合道理。

    老妪道:“镇压是天道的控制手段,具体状况谁也不清楚,毕竟没谁真正尝过,也没有谁尝了还能回来,除非你能找到某个脱出镇压状态的幸存者,否则,怕谁也没法答你……”

    温去病扬扬眉,并不意外,但正在身后为他按揉肩膀的龙云儿,却温柔笑道:“哪怕没有实例,以姥姥的目光,肯定能看出一些东西吧?”

    闻言,温去病露出笑容,不着痕迹地轻抚龙云儿手掌,示意嘉奖。

    ……有钱没钱,老婆贴心就是爽!

    老妪一脸嫌厌,像是快要被对面这两人给闪瞎眼一样,皱眉道:“虽然没有定论,但可以推测,你们都踏入天阶中段,接触到空间奥秘,能体察不同维度的生命型态……我估计,所谓镇压,很可能是把目标封锁在高维度之中,断绝与低维度的联系……”

    温去病、龙云儿都开始思索,身在黑山这个特异点,对空间奥秘特别有感触,正常情况下,自己都算是第三维度的存在,二维度的生命体,只能看到自己的一个切面,如果自己抽腿出去,二维度的生命体会觉得自己一下消失,可自己其实仍然存在,只是回不来……

    三维度以上,就牵涉到时空烙印了,被从三维度移除,不存在于这个时空,却依旧存在于过去与未来……

    四维度以上……

    温去病有些无法想像,但据此遥想,酆都鬼尊应该是断绝了与三维度以下的接触,虽仍存在于某个维度之中,却不存于当下,只有部分痕迹,透过时空烙印依稀传来,只要碰触到相关的烙印,就会发动。

    “……所以,我才接触到它的烙印,触发了它的力量?”

    回忆到鬼市内的一切,温去病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老妪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恐怕不只是你吧?这应该是你们这一脉的特长!”

    温去病一惊,“姥姥,妳的意思是……”

    “酆都老儿消失后,那个人来闯黑山时,用过它的力量……不是它的招法,就是它的力量。”

    老妪冷笑道:“后来神界封闭,诸神绝迹,天帝不知所踪,那个人又来过黑山,手持天谴,寻衅滋事,这次他施展的力量里,就有天帝的纯正力量,甚至是同时发动天帝与鬼君的力量,双极合一,两股永恒力量同步,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那个人的相关伟业,温去病听得多了,也早就被吓到麻木,觉得各种光怪陆离的神通,都没有什么好奇怪了。

    ……反正,身为天道清除系统障碍的工具、铲子,那个人就算怎样开挂都不奇怪,如果没有那么多逆天的挂,怎么可能见谁踩谁,凡是挡着他路的都必定倒楣?

    不过,冥界尸龙抛出的新消息,还是在这串惊吓榜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奇点能够调用被镇压者的力量!

    这个结论虽然玄奇,可结合自身体验,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自己踏入鬼市,碰触了鬼君的时空烙印,然后,就得到了鬼君的力量灌体,能随便吸收与调用,后来离开鬼市,就只剩下一道宝座虚影,靠着地藏的帮助,将之抹去。

    自己一直认为,这是某种鬼君重生的后手,估计是它当年暗暗布下,如若本身出事,就藉由这些后手夺舍重生,自己是因为有龙火罩、忧患屏障,这才保住自己,没有让鬼君得逞,还白白用了它的力量,成就自身。

    ……怎么搞半天,不是这样的吗?

    ……打一开始,这就是身为奇点的专属外挂与特权?

    奇点,能够任意调用受镇压者的力量?凡是遭到奇点镇压后,它……或者说他们,都会被禁在某个高维度,成为电池一样的存在,供奇点使用,受镇压者越多,奇点的威能也越强大!

    刹那间,温去病就只有两个感觉。

    第一,那个人又更恐怖了一点,他不光是镇压了鬼君,甚至还镇压了整个神界,照这理论来算,他能够调用神、鬼两大永恒者的力量,没有后患,没有副作用,甚至不要代价,而且……诸天神灵,全被封在神界,可能也同被镇压,全都成了他的力量源。

    ……这样的怪物,要对付他,等于要和整个神界,外加两大永恒者为敌,这是要怎么打?

    更要命的是,自己调用鬼君力量,仅限于鬼市,一出鬼市,鬼君力量就断绝,传不过来,而鬼市距离黑山,何止亿万里,那个人当初来此生事,照样使用鬼君力量、天帝之力,哪有半点受场地限制的样子?

    相较之下,小白的七大永恒者之力,虽然很牛,却是个不能出门的地缚拳王,哪有那个人这样轻松写意,不受拘束?

    第二……自己真是亏爆了!

    就好像,老天平白给了自己一张入场券,跑到一个宴会场上随便大吃,自己入场之后,却诸多顾忌,一下担心生鲜不熟,不够新鲜,一下担心汙染问题,拿东西缩手缩脚,更怕等一下出门会被递上帐单,要求补费。

    ……搞了半天,根本就没这事!这真的就是一次大招待,宴会上所有东西都是可以随便吃,不会拉肚子也不用付钱,是天道招待的超级外挂,偏偏自己疑神疑鬼,没有把握机会大吃特吃,才半饱就出来了。

    ……这真是亏本亏到想吐血了。要是早知道,自己就在鬼市大吸特吸,不冲六重天顶誓不还,后头很多麻烦都可以省了。

    云中子肯定是知道这点的,他鼓励自己的那句放手而为,现在怎么听就怎么讽刺,因为自己顾虑过多,反而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这能怪我吗?当一个小心谨慎的正常人有错吗?

    温去病肚里骂个没完,但现在想回头去也没意义了。倒不是这项特权已经没了,温去病相信还有,只要自己回到鬼市,就能启动,问题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自己甫证大能后到鬼市,可以藉着鬼君力量灌体,一路高歌直上六重天顶,这是没问题的,但自身根基与心境,这不是靠灌功能够成就,自己眼前现在横亘着大境界之壁,想突破只能靠自身,吸吸乐帮不上忙。

    “……你只是你们这一脉的传承,那个人的传承,说得实际一点,他如果已经出师,你才不过是个学徒。”老妪嘲弄道:“很多事情,他干可以,没有后患,到了你身上,那就未必了,你觉得你已经能够匹敌他了吗?”

    这话如同一桶冷水浇下,温去病冷静许多。

    酆都鬼君被镇压,还有神界的消失,都发生在那个人证道永恒之后,换句话说,那个人还是万古的时候,就算有这超强外挂,也没有任何电池可给他用,这表示……万古以下,开这种外挂,吉凶如何,尚属未知。

    小心驶得万年船,怎样也好,自己就算没把这个外挂开足,也一路飙到六重天顶了,这个自助餐对自己意义不大,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话又说回来,鬼市那边自己获益匪浅,那都是鬼君的资源,可受那个人波及镇压的,还有神界,如果奇点能调用力量……或许自己该去九重天走走,说不定也有好处可捞……

    “姥姥,神界九重天,妳有门路吗?”

    温去病一开口,对面老妪就是一脸“你真贪心”的表情,看破了居心,不过温去病相信对方有料,因为冥界尸龙虽为鬼物,却也是世上最早的太初神灵。

    “九重天那地方……天帝喜欢排场,以前到处都是祥云、金光,建材不是金就是玉,闪得眼也花了,都说天帝的真身也是龙,这话应该有几分道理,我们都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p.s 周一紅包滿五百加更,下一章,是老賈專場

二一章 六道尽封

    老妪皱眉道:“但被镇压关闭之后,那边就变得残破,想要过去,得通过一长段空间破裂带,没有万古掩护,过去就是找死……你那把斧头,能护你一时,可没办法让你撑那么长时间。”

    温去病点点头,“九龙塔的下落,姥姥妳有线索吗?”

    提起此事,老妪明显一股怒气往上冲,“那个臭贼偷了塔去,在证道永恒的时候用了,但他冲破境界的一瞬,消失归无,十几件天神兵纷飞四散,宝塔也跟着不见……”

    尸龙的描绘中,温去病依稀看到了当初惊动万界的那一幕:那个人凭空消失,十余件天神兵化为流星,往四面八方飞散,只有一件不起眼的东西,没有散发任何波动,静静地漂浮在那个人消失的位置。

    真.封神台!

    凡是神物,必然有不凡之处,但也有少量极品,无光无音,神物自晦,这座形似立锥的半人高平台,就是这么静静地浮着,与周围的琉璃色结合,一时竟没什么人发现它在那里。

    直至一道道目光扫来,看见了它,更意识到那个可能……

    万古存在证道永恒失败,有很大可能直接灰飞烟灭,只留时空烙印,等待千载万年后重新归来,但也有不小的可能,留下遗蜕,其遗蜕更因为天劫洗礼,化为神兵主材,又或者,直接化为天神兵!

    这个平台……是他的遗蜕所化?他的证道永恒,确定已经失败了?

    答案一时难解,只有一点很清楚,就是这宝贝绝对不同凡响。从古至今,天神兵就是各方势力必夺之物,万古层次的跨界大战,几乎都是为了抢天神兵,一件天神兵在手,不光是万古大人物的力量能完全发挥,甚至可能影响各界势力消长。

    至于天神兵主材……虽然威能不如天神兵,可抢手价值只会更热,毕竟,天神兵还有意识在内,就算抢到了手,也未必能够马上用,如果双方适性差,天神兵看不中兵主,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使用,即使以高压手段强行逼迫神兵屈服,若是遇上重要战役,天神兵阵前倒戈,分分秒秒都会要掉兵主性命。

    将神兵主材亲手铸炼完成,适性最高,造出的兵器护主性强,价值比硬夺来的天神兵要更高,因此,天神兵主材的抢夺,不光是万古存在感兴趣,常常连永恒者都插手其中。

    刹时间,诸天之内,不知多少目光扫来,虽然还没有谁出手,但气氛骤然紧缩,任谁都知道,一场短暂却激烈的争夺战,随时爆发,只看哪方先出手?

    紧绷的气氛,让各方都感到气息不畅,谁也知道,首个出*夺的,必会成为各方众矢之的,更重要的是,万古以来,首个出*夺的,从来都是吃力不讨好,没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谁肯干这傻事?

    出手了!

    一只雪白秀气的手,横空出现,抓向那个平台,这一出手,打破了各方沉默,蓄势待发的各界大人物纷纷出手,各种属性的攻击,演化万法,诸般大道,一下都轰向那只手掌。

    在各方预期中,这一下不但要打断那只手掌的夺宝之路,更要逼其狼狈现形,露出真面目来。

    出头鸟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当,天神兵在前,谁都不敢轻易出手,如果一个家伙冒冒失失就能得手,谨慎围观的各界大人物,颜面何存?

    万法演化,狂轰向那只手掌,那只白皙手掌上并无散发威能,也没有任何神异之处,眼看就要被轰个支离破碎,却忽然见到手掌有了动作,妙指屈伸,中锋凸出,对着诸天万界,众神众魔,无视攻击,比出了极度侮辱的手势。

    这是*裸的挑衅,各方袭击者怒不可抑,打出手的攻击都更猛三分,誓要把这藏头露尾的鼠辈,轰成稀烂!

    然而,那座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平台,却在此时骤发无名波动,一**无形震颤,如同涟漪,扫向四面八方。

    凡是被这股震波扫到的,无论修为层次,无论出身背景,都感到气息一滞,先是如负重物,动作不灵,跟着就是力量黏滞,要花上吃奶的力气,才能调用原本心动即发的力量,最后,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不适感,仿佛自身正被整个天地排斥,无论是个人形体,还是最根源的时空烙印,都受到天地的排斥,要被强挤出去。

    正自出手夺物的各界强人,无不生出莫名惧意,想要第一时间撤离,却全都慢了一步。

    出手最快、靠得最近的那一批,强烈晕眩袭来,感到自身与所修大道被隔离开来,再接触不到天地法理,浑身力量消散,境界疯狂跌落,不是力量减弱,而是从最根源处,整个被抽拔掉。

    天阶者与道相合,这才登天证道,一旦与本源大道隔离,造成的结果,就是立刻被打落天阶,回归凡俗。

    过往,只有至高无上的天帝,执天谴之杖,代天刑罚,谪仙贬神,能将仙神之属,打落天阶,沦落凡尘,有剥夺天阶者位阶的能力,堪称诸天万界内的独步,但也仅限于神、仙,影响不到其他属性。

    现在,过去仙、神之属的专有恐惧,有幸公平地均分给在场众强人共享。

    天阶者,封!

    大能,封!

    仙尊,封!

    菩萨,封!

    小圣,封!

    欲魔,封!

    仙佛妖魔神鬼,万界诸天,六道众生,时间空间尽皆封!

    万古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力量,禁封六道一切,除了高位的天阶者,还能在一阵剧烈晕眩中,被天地排斥轰飞千万里,付出不住狂呕,力量不稳的代价,侥幸身免,其余未踏过六、七重天分际,中位以下的天阶者,全都在“波”的一声后,如梦幻泡影消散,一身气息陡降,沦为凡俗。

    品尝这杯苦酒的,并不是只有在场的抢夺者……

    踏入天阶之后,藉法则之力化形掩身,千里出击,都是平常事,大能洞悉空间法则,甚至可以跨界出手,遥遥夺物,就算理所当然地抢不到,也不用付出太多代价,就当试试手气……几乎九成的夺宝者,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但这次,想躲在安全地方,用最小代价试手气的诸天强人们,踢到了大铁板,这股封印之力,超越一切时间、空间,无视距离,沿着因果线逆袭而来。

    刹那间,诸天万界之内,一场浩劫迅速蔓延,“波”“波”“波”“波”“波”“波”的连串声响,在各处宝山灵穴、巍峨洞府中炸开。

    不知多少仙神佛鬼,仙躯破裂、金身消退,落为凡俗,也有诸多妖族小圣,发出痛苦的嘶吼,修成多年的人身,被打回原形,露出*裸的妖相。

    魔物、鬼物,也是一样,那边靠着吞噬成道,自身一被拔去法则连结,立刻镇压不住体内反噬,那些还未被完全消化的同类,虽然同受封印波及,却争先恐后,抢着破体而出!

    诸天为之骚乱,从威能神妙来看,真.封神台的威力,在历届十大天神兵的榜单中,绝对可以打进前五,然而,这股封禁的效果,并不是太长,约莫一刻钟左右,封印的效果消失,与大道的连结恢复,被剥夺的力量重新又回来,一切尽复旧观,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但绝不是没有影响!

    如果洞府的位置藏得够深,防御力量够强,扛过那段失去力量的谪凡时间,等力量一恢复,确实没有什么影响,毕竟真.封神台的禁制,没有什么直接伤害,甚至可说全不伤人。

    可现实却残酷许多,不管是什么仙佛神妖,都有仇家,甚至千年宿敌,平时没有冲突,只是绞紧神经,等待机会,一见宿敌露出空隙,立刻就会落井下石。

    身遭封印,力量消失,几乎是这个意外才刚发生,就被宿敌盯上,杀上门来,刹那间,诸天之内,处处都是战斗,报仇的报仇,抢宝的抢宝,夺灵地的夺灵地,万界之内,无数战火焚烧,不知多少火头并起……别说万古,就是永恒者一时也顾不周全。

    大批的欲魔、鬼族大能、鬼尊、魔尊,都在这一波当中殒落,而在附近的其他鬼物与魔物,则如见了血的野兽,扑上来啃咬吞噬,抢着复仇与收割战果。

    相同的场景,也发生在仙佛神妖各界,没有那么惨烈,性质却一模一样。

    当一刻钟结束,力量恢复,诸多大能殒落,同时无数新人崛起代之,改朝换代……追本溯源,这是有史以来,影响诸天万界最剧烈的一场证道战!

    这一天,发生在诸天万界的灾变,堪称是一场天阶浩劫,没有人预料得到,为了阻止仁光证道,各方混战打成一团的伤亡,没有因为他的消失而停止,反而在他消失之后,伤亡更多十倍地爆发。

    妖魔鬼佛仙神,六界被打落凡尘而殒落的中、低位天阶,折损之严重,影响各方势力平衡甚钜,如果不是万古存在没折在这一波里,估计这一场浩劫之后,直接就要爆发六界大战,野心家趁机伸手,拓展自家势力。

二二章 藏宝私库

    造成这场浩劫的核心,是后来被称为“真.封神台”的那个平台,还有那只离奇出现,具有永恒者气势的白皙手掌。

    当各方夺宝强人,被真.封神台打得晕头转向,付出惨烈代价时,那只手掌没受任何影响,轻轻伸指一勾,就把真.封神台纳入掌中,真.封神台没有任何抗拒,好像还主动迎上,跃入那只手掌,一起消失不见。

    目睹这一幕,很多神魔已经心有揣测,不久之后,从各自顶上的永恒者口中,推测得到了证实,那只手掌……就是消失的那个人,但那个人消失之后,到底变成了什么状况,却没有任何永恒者能答得出来。

    “……没有踏入永恒的永恒者,最初大家得到的结论就是这样。”

    老妪冷笑道:“等到后来,鬼君、天帝,先后遭他毒手,惨被镇压,大家才晓得他已经成为天灾,不晓得多懊悔没有趁早把他给埋了。”

    龙云儿奇道:“姥姥你说毒手……鬼君、天帝这两位,和妳有什么交情吗?祂们被镇压,妳好像很不忿,是替他们叫屈?”

    “屈个屁!”

    老妪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恨声道:“妳去问问天顶上那几个,有谁愿意看祂们被放出来的?告诉妳,一个都没有,佛门可能还好点,仙界、妖界、魔界那三家,都眼巴巴想开九重天,瓜分太初神灵的遗产,就希望那两个永远也别回来,嘿嘿,鬼君虽然没东西可分,但要是祂能回来……天顶上那几个,怕是个个都要大祸临头。”

    九重天之事,温去病已略有所知,霸皇正因此行情看俏,成为唯一有望开启九重天门的太初神灵,但观乎老妪的神情,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温去病道:“难道……被镇压的永恒者解放,还会掀起什么大祸?”

    老妪摇头道:“被镇压的从来也没谁出来过,没有前例可循,一切也仅止于推测,不过……天道运作,不善不恶,只重平衡,镇压隔离之苦,可以视作掠夺天帝资源的惩罚,有所得必有所失,但回过头来,又会不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温去病、龙云儿都愣在当场,仔细咀嚼这话的意味,再加上老妪先前曾推测,所谓镇压,就是困在一个接触不到低维层次的高维里,虽说“动弹不得”,却也得以享有无人能及的视野。

    如果把这视为修行,那么,能从这苦到极处的绝境中挺过来,相对带来的助益,必也惊人,脱离镇压的永恒者,就此取得突破,也不是什么奇事,或者超脱,或者……回过头来,无敌于当代,这都是可能的。

    那时,对诸天万界,都是一场末日大祸,尤其是想到鬼君的性格,连温去病都不禁丝丝寒气直往脑门冒……

    温去病道:“逼格太高的事,也轮不到我们去烦,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去挡,姥姥,言归正传,九龙塔那边,妳有什么消息吗?”

    老妪道:“那个人证道完成,到重新收走真.封神台之间,有一段空档,九龙塔与其他天神兵四散,风雨战刀、万空苍穹镜、四宝剑什么的,都分飞散离,多半……被谁给收了。”

    温去病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天神兵素来是永恒者也必夺之物,当时十几件天神兵乱飞,万界之内,有点实力的永恒与万古,都会伸手夺取,若说不拿……反倒不正常了。

    “姥姥的意思,九龙塔就在当时被夺走,从此没了下落?有可能落在某位万古,甚至永恒者手里?”

    暗自估量,温去病觉得**不离十,就连霸皇的风雨战刀,都很可能是在那时被仙界所取,后头再移祸江东,辗转为酆都鬼君所得,最后才流落鬼市的。

    老妪道:“不会是万古,能取走九龙塔的,必是永恒者。”

    温去病一点就透,九龙塔关系重大,永恒者必不容许万古持有,即使哪位万古侥幸入手,肯定也会被迫上缴。

    顺着这思路去想,九龙塔对哪位永恒意义最大?哪一位需要不惜代价争取入手?

    对当时的几位永恒来说,广成天尊多半将霸皇之事看得最重,第一时间去入手霸刀;万空苍穹镜、四宝剑其三,好像后来都在魔主手里,估计魔主当时忙得天昏地暗,说不定还和广成天尊暗干了一架,顾不上九龙塔了。

    酆都鬼君估计没戏,它有多少家底,自己大概清楚,要是真落入鬼君手里,自己在鬼市到处搜刮,早该看到了。

    最可疑的,还是妖、神、佛三家,古佛那边姑且不论,但若九龙塔内真藏有解开神灵先天禁锢之法,最志在必得的,就是妖皇与天帝了。

    “妖皇、天帝……”

    温去病苦笑起来,如果九龙塔真落在这两位之一的手上,事情就很难办了,“天帝……靠,祂被镇压了,整个神界都被封闭,要去九重天内找塔……难道我要去求霸皇?”

    寻塔之事,若是和重开九重天一事绑一起,那就是诸天万界最大的一团乱麻,超级风暴,各界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多少力量都死盯着,自己想去偷偷开启入内,绝对没有可能,别说入内,光是自己往九重天门口那么一站,搞不好,自己的手还没推上门,广成天尊、古佛、妖皇都站在自己身后,一个比一个火!

    “如果真在天帝手上,一时也没法可想,九重天未开,肯定是没办法的。”龙云儿道:“就算能开九重天,到时候,肯定永恒者出手,一堆万古打到破头,混乱中哥哥也未必取得到塔……”

    温去病一摆手,“九重天之事,暂且不论,倒是妖皇……靠!”

    天帝受到镇压,虽然高高在上,倒也没有什么压力,但妖皇行走当代,那个压力可是实实在在,倘若九龙塔在妖皇手里,难道自己要潜入洪荒古殿,从妖皇的宝库中找出东西来?

    这种任务的难度,十条命搭进去也不够死,如果真想要干成,估计得师法那个人的故计,找霸皇去挑战生事,吸引注意,然后趁机潜入妖皇殿盗宝。

    温去病忽然觉得很荒唐,两个可能方向,两条路,无论哪一条,都绕不开霸皇,这算是什么狗屁因缘?自己又不是霸皇的小老弟,怎么绕来绕去,都要去找他帮助?

    “妖皇的话……倒是有件事,你应该知道的。”

    老妪笑得古怪,“万古之前,妖皇为了防盗,将一些妖族秘宝,移出洪荒古殿,另外觅地收藏,此事密而不宣,凡是跑去洪荒古殿盗宝的,全都扑空,全都完蛋。”

    龙云儿笑道:“这应该是妖皇的隐事,姥姥妳是怎么知道的?”

    “哼!都是先天神灵,万古之前,诸天也没演化得那么复杂,没有那么多的世界,大家左邻右舍的,谁不清楚谁啊?”

    老妪道:“那点小手段,瞒得过别人,哪瞒得过我眼下?那时候,诸天内还有很多桀傲不逊的东西,没把她放眼里,还有些先天神灵,想抢她妖皇的位置,总爱跑去洪荒古殿闹……哈哈,她不胜其扰,就改把东西存到妖都。”

    温去病本来正在思索,宿敌之类的存在,就是这么棘手,长年累月,眼睛总盯着这边看,不论是什么样的隐密,能瞒得过一时,可千载万年的窥探,最终就是什么秘密都瞒不过,都落在人家眼中。

    才为此深深感叹,男女交杂音的最后一句话,却让温去病恍若触电,“妖都?什么妖都?”

    老妪笑道:“还有什么妖都?就是你们特别圈困起来,打得那些小妖小魔,绑手绑脚,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还气到妖皇要吐血的那一座。”

    “啊?”

    温去病这一惊非同小可,很多线索开始在脑中串联,益发意识到当初那一战的布局机深。

    妖族、魔族受顶上真.封神台的影响,天阶者力量越来越弱,被撤离始界后,原本是要重整旗鼓,再行反扑的,那个人一再强调,必须要趁此役全歼来犯之敌,否则敌人察觉力量可以恢复,再来的反扑只会更狠更强……想必,那是因为真.封神台的效力,有其时限。

    妖魔联军的撤离之所,不知何故,选在那座妖都,这可能是碰巧,也可能是某种布局设计的结果,总之,己方豁出全力去战,相信那个人的所有布局与后手,那一战不问生死,只求歼敌。

    最终,强而有力的封印手段,一战埋葬多位小圣、欲魔,伤亡的妖尊、魔尊不计其数,就连万古都殒落掉三个,震惊诸天,让有意始界者,不敢再随随便便把手伸进来。

    但那一战真正的影响,却是己方众人当时意识不到的,那个人或许心里清楚,却什么也没说。

    姑且不论妖、魔、鬼三族殒落了万古之后,造成的权力空缺与填补,还有后来冒出那个三灵强行揉合为一的怪物,那时直接造成的大伤害是:妖皇的私人藏宝库,没了!

    那个人,真不愧是到处上封印,走那里都直接挂把锁,他走之后别人进不去的,这回……妖皇进不去自家宝库了!

二三章 垃圾

    温去病的感觉,好像听到了那种老掉牙的旧闻:某个老人把私房钱藏在旧衣服里,却被家里人当垃圾丢了,毕生积蓄成空……

    这种新闻听来虽然很白痴,但温去病相信,妖皇估计大有同感,并且痛到骨髓里,当太古妖都被彻底封印,永恒冻结,妖皇的心情……大概不是打烂几个小千世界能发泄。

    其实,妖皇是什么心情,温去病无心去管,但横在眼前的难题是,九龙塔若是落在妖皇手里,现在很有可能就在太古妖都内,想取宝得要入妖都……这难度,比起潜入洪荒古殿,很难说哪个更要人命一点。

    处于永恒封禁的太古妖都,自从透过司马冰心这个媒介,引来天雷轰击,劈开封禁后,内里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晓得,唯一的对外连结点司马冰心失踪,那个据说还存在于内的奇异生命体,没有往外伸手,也没有任何势力伸手进去。

    ……认真来说,其实不是没有。

    温去病散兵游勇一个,没有自己的势力,就算利用太一买情报,也接触不到诸天隐密,但接掌鬼市、翻搅冥府的时间里,各种资源任意调用,也利用那边的资料库,得到妖界、魔界的一些蛛丝马迹。

    这几年,无论是妖魔仙佛,都曾经往太古妖都伸手,派出调查队,结果都是有去无回,可以确认的是,有数位大能进去后就出不来,一位佛陀、一位大圣伤重出逃,险些殒落其中……无庸置疑,脱离了永恒封禁的太古妖都,仍是一处凶地,无论是谁想伸手,都要有赌命的觉悟。

    “……妖都里的那东西,很奇妙……明明只是一个八重,两个七重,算来都是不成器的东西,腊八粥似的煮在一起,却莫名其妙成了九重,真是笑话!”

    老妪冷笑抛出了重磅*,在温去病所接到的各种情报中,没有哪个能对妖都内的异物,有准确的力量分析,而以冥界尸龙的眼力,肯定不会弄错。

    温去病道:“姥姥,妳说……那个不晓得算什么东西的异物,有九重天?”

    老妪挥挥手,“该在意的东西不是这里,天阶九重又如何?就算九重天了,废物也还是很多……”

    温去病嘴角歪斜,应不上这一句。天阶者有可能成了大白菜,但九重天阶怎么都不会是,能练上九重天的,都已踏在诸天之顶,哪来的废物?哪来的很多?姥姥妳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是九重顶,就连九重都不入眼了……

    “那……照姥姥所见,九重天阶不足为惧,什么才是值得顾忌的呢?”

    老妪冷冷道:“哼!力强不足畏,什么强大的力量,一旦被抓到弱点针对,照样要完蛋,只有没法被针对的东西,那才麻烦。”

    这话确实说中温去病心坎,碎星团一路过关斩将,频频以弱胜强,使用的各种阴谋陷阱,核心概念就是针对打击。

    只要打中要害,再强的敌人也不过就是玻璃大炮,一击可灭,但若没有要害可打,就是不那么强的敌人,都会变得极难对付,只能用更强的力量死压过去。这往往就代表着大量生命与资源的消耗……

    “最坏的可能……不入五行,跳脱六界,这样的东西……几次以后,就会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打。”老妪道:“但光是头几次,就足够整得人痛不欲生,损失惨重……”

    温去病对这点深有体会,光是一个规格外的太初饿鬼,就闹到诸般大道不能制,连永恒者都拿这东西没办法,险险闹出大浩劫来,如果再来一次,多给太初饿鬼进化一轮,自己脑里想的肯定不是怎么对付,而是有多远就跑多远。

    龙云儿奇道:“姥姥,既然那个存在,有可能酿成巨祸,为什么永恒者们不提前处理?趁着它未成气候,直接铲除,不就没有危机了?就算那东西再危险,几名永恒者联手,总不至于制服不了吧?”

    老妪放声大笑,没有回答,温去病却心里有数,叹道:“因为,那些大人物永远也不可能真正联合,你的危机不等于我的危机,大家的危机也不等于我的危机,甚至我的危机,都有可能祸水旁引,转化成大家的危机,而我自己置身事外,藉机壮大……它们不可能联合的。”

    这一点,冥府之战同样让自己深有体验,表面看来,永恒者似乎完全拿太初饿鬼没辄,事实上,太初饿鬼根本伤不到永恒者,双方只是互看奈何,温去病绝对有理由相信,假若逼到极限,让这些大人物不惜代价,不计伤损地出手,饿鬼绝不是对付不了。

    甚至,都还不用团队联手,只要有哪一位永恒者,抱着牺牲自我的觉悟,倾力一战,饿鬼之祸都不见得压不住。

    温去病也不信所有的永恒者都那么自私自利,佛门需得勘破生死,广成天尊道骨仙风,妖皇博爱众生,若说祂们贪生怕死,吝于付出,这事绝无可能,只能说,那句话很有道理:一个和尚挑水喝,几个和尚……没水喝!

    当永恒者的数目多了,各种利益算计、立场分别、阴谋提防,都会让原本单纯的事,变得无比复杂,如果他们之间还有前仇旧怨,衷心合作什么的,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算让天道亲自下来促成都没用。

    关于妖都中的那个新生存在,温去病猜想得到,光是其本身的复杂性,就足以牵动各方风云,别说联手剿灭,光是当捧、当灭、为敌、为友的抉择,就足够先打一场世界大战。

    眼前的大祸,必须立刻处理,但将来的祸秧,却未必是祸,尤其是……专门祸害敌人的浩劫,简直就是自家吉祥物,哪怕自家也连带受害,只要控制损害范围,伤敌人重重的,自己家皮肉伤,那都是可接受的范围。

    “……妖都里的那东西,其实有点像是一块大筹码,各方都想着怎么利用,却又不想先去扛灾,就这么搁在那里,有点……像是一场耐力比赛。”

    温去病干笑道:“幸好这家伙龟缩在妖都,不会到处跑,否则……还不知道事情有多麻烦。”

    老妪怪笑道:“那东西不会跑,但有个东西是会跑的。”

    温去病一怔,“会跑的东西很多,姥姥妳是指哪个?”

    “……就是你这个东西。”老妪道:“你没发现,其实你的处境,就和那东西一样吗?”

    “我哪里和那东西……”温去病一顿,想了一想,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无论从珍稀性、可利用性、亦祸亦宝的特性上,自己这个奇点传承,与妖都中那个存在,几乎是一模一样。

    老妪道:“奇点是万界天灾,也是诸天公敌,这点是没有二话的,可以说,无论妖魔仙佛神鬼,都厌恶那个人,也都讨厌你!”

    被老妪用手指着,温去病只能苦笑,“我讨人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些神佛妖魔仙鬼的,顺便而已,还用大惊小怪吗?”

    老妪道:“虽然你们这一脉都讨人厌,各家都想干掉你们当扫垃圾,但这垃圾要怎么扫,态度肯定不一,有人会想放火烧了,有人会想放在那里,等其他人来收走垃圾,然后……肯定也有人,想把垃圾扫到其他家门口,藉此达成不可告人的龌龊目的。”

    “谁看谁讨厌的东西,想不到还挺抢手啊!”

    温去病皮笑肉不笑,心里晓得老太太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这个不知怎么弄到身上的奇点传承,让自己看似逍遥,实则危机四伏。

    各界永恒者都畏惧奇点,而从那个人的案例看来,奇点是会成长的,若自己证道永恒,传承就不只是传承,估计自己直接成为第二个奇点,诸天内的另一个浩劫,永恒者们为何不提早铲除,杜绝将来之祸,却还多有扶植、拉拢?

    很显然,大家都想把垃圾做点价值利用……

    但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垃圾始终是垃圾,当那个时刻来临,之前各种示好、拉拢的对象,瞬间翻脸,甚至诸天永恒者联手要灭自己,也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是冥界尸龙的善意提醒,它经历万古,看尽世事翻覆,这些小事,焉能瞒过它眼下……

    温去病起身作礼,“谢谢姥姥提点。”

    老妪挥手道:“行了,话说完了就走吧,垃圾一直积在黑山,久了就臭得很了。”

    温去病暗暗好笑,垃圾再怎么臭,又怎比得上这里的如山尸骨?但看看龙云儿,当即哈哈一笑,“去也,去也……再不走,多待上几天,恐怕连腿都要软,那可就真不好了。”

    龙云儿笑着在温去病肩上捶了一记,转头对老妪道:“姥姥,哥哥将行,我想去送送他。”

    老妪不耐烦地挥手,“要送就送,记得做好保护措施,黑山不替人养孩子的。”

    “那个……哥哥怎么说也是替姥姥找塔,替黑山办事,少不得还要去太一那边打交道……”龙云儿笑道:“都说皇帝不差饿兵,姥姥是不是该补助些活动经费之类的?”

    温去病在旁一呆,无言地竖起了大拇指。

    ……有钱没钱,老婆贴心就是爽!

二四章 扫墓

    始界连场大战,重大伤亡后,就是百废待举,需要收拾,而能够扛起这任务的,只有那些已经伤疲之至的各国领袖。

    武苍霓硬着头皮,出来维持大局,不光是虎踞,还越俎代庖,代替处于废人状态的李昀峰,与龙晋涛合作,共同维持联邦大局。

    然而,武苍霓很快就醒悟过来,自己的才能、力量,维持虎踞公国已是极限,对面这个烂摊子,就算把自己累死,也做不好。

    之所以找上龙晋涛,逼问李昀峰的下路,一方面是为了得到司徒无视的信息,另一方面,也是要拉人出来干活,如今的局面,唯他一人可解。

    那天的墓前谈话,起到了作用,离开之后,李昀峰出面,重新开始干活。

    不负众望,李昀峰以一人之力,代替大批幕僚团的作用,整合各方信息和资源,将联邦全境,乃至兽领和海外诸国的情况,并列脑中,把事务分出轻重缓急,安排的井然有序。

    安内的同时,李昀峰更通过玉虚真宗和金刚寺,沟通仙佛两界,对先前两方的诸多图谋全然不计,讨来了大量援助,解了燃眉之急。

    之后,李昀峰从各家各门紧急征召了一批人才,组成临时政务团,负责和各地势力沟通情况,调配各地资源,统筹安排,制定短期计划,让联邦的一应事物,都重新回到正轨。

    到了这一步,联邦的救灾重建工程,终于不再依靠几位天阶、大能首脑主持,从紧急事态回复到了平常,而先前的各种灾害也都平息下来,武苍霓得以从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中脱离,再不用强撑着身体,对抗先前大战后带来的极度疲劳,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觉足足睡睡了三天三夜,许或是因为极端的疲倦,武苍霓久违地做起了梦,梦中有先前的大战,有牺牲的战友,有归来的温去病,甚至还有那个人和龙仙儿……

    醒来之后,武苍霓愣了很久,想了很多,最终下了一个决定。

    温去病依然没有回来,无论是联邦,还是虎踞的重建,暂时都不需要自己,突然之间,成了一个闲人,想和人说些什么,却又无人可说,不如就去祭奠一下亡者,和死人说说话……

    ……自从成为寡妇之后,这似乎,成了自己的一个专长……

    说做就做,武苍霓起身穿衣,一身黑衣,将英气和美颜都尽数收敛,只像是个最寻常的游客,取过一坛虎踞郡特产的虎骨酒,一步踏出,挑动空间法则,跨越千万里,已在昔日的帝都所在。

    时过境迁,短短十数日,帝都又是另一番景象。

    李昀峰引爆地脉,将帝都千里夷为平地,留下断瓦残垣,满地血污。如果身为主席的他全力推动,联邦未必不能拨出资金,在这片空地上重新一座新城,依旧作为联邦的首都所在,虽然再无法回复到昔日的繁华,却也至少堪比郡府,然而……李昀峰没有这个打算,反而将临时的行政首府迁走。

    撤离之前,李昀峰并非什么也没做,他以大能神通,将那些断瓦残垣尽数掩埋,又借助金刚寺之力,净化百万亡魂残余的怨念,让这座废墟,成为一片干净的土地。

    几场小雨后,生机勃发,青草遍地,嫩枝抽芽,虽然再没有人,却重新布满了生命,倒是一副怡人景象。

    武苍霓提着酒壶,漫步于青草溪流之间,不紧不慢,登着一座小山,朝着龙仙儿的墓地而去,心中感慨莫名。

    “想不到,妳居然会这么早就去了……更想不到,我居然会来给妳扫墓,妳要是还在,大概会觉得很讽刺吧?至少……我可绝对不想被妳扫墓。”

    在武苍霓眼中,龙仙儿一直是个很尴尬的存在。

    百族大战结束后,自己虽说和碎星团分道扬镳,但是他们里头,并非没有自己挂念的人,包括山陆陵,还有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部属。

    自己看不惯碎星团屡屡突破下限的作为,看不惯很多忘记初心,只想升官发财,不在乎黎民苍生的团员,却也肯定他们的作为,认可是他们拯救了世界,拯救了人族。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至少,不该这么快……

    自己无意颠覆帝国来替碎星团报仇,却想过击杀主持那一夜行动的神妃,来祭祀死去的山陆陵,然而却最终没有机会行动。

    再之后,山陆陵重现世间,自己见到了昔日那个壮汉身后的真实。

    帝都一战,碎星团终于回到了舞台,暗藏在背后的密侦司神妃,也显露了隐藏多年的真面目,以龙仙儿的身份,回到了温去病的面前,自那之后,自己虽然面上不曾显露,却一直为两个人之间的纠缠关系,深自担忧和尴尬。

    这两个人从儿时开始,就因缘纠缠,当中的情仇如同乱麻,别说外人,就是他们自己都难以厘清,嘴上虽然因为各自的立场,说恨得入骨,内心中却因为往日的纠缠,其实不过隔着一层薄膜。

    温去病陷在碎星团的血债中看不清楚,自己作为旁观者,却要明晰很多,碎星团或许不该是如此收场,但是龙仙儿的作为,其实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能说各有各的立场,而一切扭曲的根源都在那个人身上,如果能够看明白这点,这对痴男怨女,很可能就会抛开一切,重新在一起。

    ……这样的可能性,让龙仙儿和自己的关系更加尴尬,再怎么说,自己可没想过与她客客气气在一个屋檐下,互叫姊妹……这或许是很多其他女子能接受的,但自己不行!压根就不行!

    ……只是,自己也没想到,还没等那个可能性走到尽头,她就这么撒手人寰,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这让自己,有很多话想对着那块碑说说……

    龙仙儿墓地所在,不过是大战后隆起的小丘,普通人登山也要不了多久,武苍霓边走边回忆,缓步而上,却很是走了一段,当终于来到目的地,却在墓碑前,意外见到一道身影。

    青石小碑旁,满满新长的翠绿青草,甚至还有野花绽放,生机勃勃,也不知道是李昀峰的手笔,还是自然形成。

    墓碑刚刚被人拭去了土尘,一小捧香插在前头,还没有烧尽,而一道劲装打扮,一看就是侠客的倩影立于碑前,正是司徒小书。

    听到靠近的脚步,司徒小书回头,脸上露出几分惊异,更有一丝赧然,但很快回复了平静,主动出声问候,“武帅好。妳也来祭奠亡者吗?”

    “倒是没想到会是妳在这里,还好我顺手拿了一套杯子。”武苍霓随口回应,迳自取出三个酒杯,浮在空中,先后倒满,推了一杯给司徒小书。

    司徒小书接过酒杯,武苍霓拿起一杯,放在香旁,跟着起身,举起最后一杯,朝着身前打扮朴实,却难掩倩丽的小书,微笑道:“干!既然有缘,就一起敬逝者一杯好了。”

    司徒小书也不多话,没有傻呼呼地问武帅,为什么没有直呼已逝者的名字,只是举杯饮尽,既祭奠龙仙儿,也祭奠这场大战中牺牲的月光神尼,以及其他殉身者。

    “对了,妳怎么想到会跑来这里扫墓的?”一杯饮尽,武苍霓收起酒杯,笑眯眯地问着,眼角中尽是揶揄,颇有几分不怀好意。

    司徒小书明白武苍霓所指,脸上一红,却装作不知,正色道,“龙……神妃她于始界有功,又为了诸天安危,牺牲在冥界,值得一拜的。我上次义愤难平,没有深思便离开,这段时间总算把手上事情忙完,就想回来拜她一拜。”

    “哦?”武苍霓神色带着几分玩味,不住打量,司徒小书实在吃不住,连忙转移话题,却把心中话问了出来。

    “武帅,温大哥他还没回来,是在鬼界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上次他是想要回来和始界共存亡的,却撞到妳爷爷现身,一刀横扫,将饿鬼和神皇、佛皇,尽数扫灭,直接省了好大的麻烦。”

    武苍霓耸耸肩,又替自己倒了一杯,“他本来就不是多喜欢勤劳干活的人,既然一下子没他什么事情,就回去冥府,收拾那边的烂摊子了。”

    “那……”

    司徒小书欲言又止,武苍霓一笑,落落大方把话说开,“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我相信,他如果回来,肯定是先来这里,替他明媒正娶的娘子扫墓。”

    用力点头,司徒小书想也不想,脱口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哦?妳也这么想吗?”

    武苍霓哑然失笑,终于把话套出来了,摇头笑道,“所以,小书妳到底是来这里扫墓的?还是想来巧遇妳温大哥的?”

    被这一问,司徒小书登时面红耳赤,一时掩藏不住表情,连忙侧过脸去,不敢露脸,武苍霓也不再言语,走了上去。

    两名无比杰出的女子,并肩而立,将剩下的酒,倾倒在墓碑上,顺着青石流下,浸润底下的黄泥,藉着眼前的墓碑,悼念使者,感怀生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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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志,风云再起,土鸡瓦狗,皆可碎星。 百族大战后,战争英雄「碎星团」被诬陷为人族叛徒,遭整肃而覆灭,一切真相,都埋藏在万里沙海的滚滚黄沙之下。 六年之后,奴隶商人温去病,以[温剥皮]的鼎鼎大名崛起于世,专门从事猎杀碎星团残党的工作,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神旧址,碎星遗藏,龙族少女,魔神降临,当这一切交汇之时,新的传奇,即将拉开帷幕。碎星物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碎星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碎星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