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现代的社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现实。现代人随时随地都会遭受到各式各样的约束。
可是以前不同。
过去的日子都是好日子”这句话我并不赞成。
可是过去的确有过好日子。
在现代的西方你就算明知一个人是杀人犯明知他杀了你的兄弟妻子假如没有确实的证据你也只有眼看着他逍遥法外。
因为你若想”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去杀了他那麽你也变成一个杀人犯。
“报复”并不是种很好的法子只不遇那至少总比让恶人逍遥法外好。
在以前某一种时代里是不会有这种事的。
那是种很痛快的时代快意恩仇敢爱敢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用不着老天替你报你自己就可以报复。
我写的就是那种时代。
我写的就是那种时代中的江湖人。
在那种时代中江湖中有各式各样的人。
有大侠也有大盗;有镖客也有刺客;有义士也有隐士;有神偷也有神捕;有侠女也有妓女;有市井匹夫也有世家子弟。
他们的生活通常都是多采多姿的充满了冒险和刺激。
有很多人对他们憎恶厌恨也有很多人羡慕他们。
因为他们通常都衣着光鲜出手豪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只可惜这只不遇是他们快乐的一面他们还有另一面。
痛苦的一面。
神捕捉住了神偷设宴庆功大吃大喝喝得半死为止。
大盗捞了一票分一点给穷人自己去花天酒地把钱花光为止。
大侠有名有势不管走到那里去都会受到别人的尊敬和欢迎。
世家子弟们从小锦衣玉食要什麽有什麽。
这种生活确实是值得羡慕的可是你有没有看见他们的另一面?
他们也有他们的寂寞和痛苦。
夜深人静从大醉中醒来忽然现躺在自己旁边的是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这种滋味你有没有尝受过亍.在欢呼和喝采拜中一个人回到家里面对着漆黑的窗户只希望快点天亮。
一这种心情你有没有想到过?
今宵花天酒地狂欢极乐却违自己明日会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
甚至连今宵酒醉在何地都不知道。
杨柳飞舞晓风残月这种意境虽然美却又美得多麽凄凉多麽让人心碎?一逅种欢乐你愿不愿意享受亍.假如你要什麽就有什麽这人生中还有什麽是值得你去追求的?一这种空虚有谁知道亍.我知道。
因为我也是个江湖人也是个没有根的浪子如果有人说我这是在慢性自杀自寻死路那只因为他不知道不知道我手里早已有了杯毒酒。
当然是最好的毒酒。
武侠小说中写的本就是江湖人可是我现在想写的却有点不同。
我想写一系列的故事每篇故事都以一个典型的代表人物为中心。
我想写他们的快乐也要写他们的痛苦。
我想让他们来做一面镜子让大家可以从这面镜子中看出自己应该怎麽做。
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可爱的人。
因为他们敢爱敢恨敢哭敢笑因为他们讲义气、有原则。
人生毕竟也是可爱的。
人活着就应该懂得怎麽去享受生命怎麽去追寻快乐。
一个人脸上若是脏了是不是要去照照镜子才知道怎样去擦掉亍我只希望这面镜子也能做到这一点能够帮助人擦掉生命中的污垢。
我真的希望每个人的人生都能变得很快乐。
第一章一剑穿心剑气纵横三万里。
一剑光寒十九洲。
残秋。
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萧萧木叶下站着一个人就彷佛已与这大地秋色溶为一体。
因为他太安静。
因为地太冷。
一种已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却又偏偏带着种逼人的杀气。
他疲倦也许只因为他已杀过太多人有些甚至是本不该杀的人。
他杀人只因为他从无选择的馀地。
他掌中有剑。
一柄里包皮鞘黄金吞口上面缀着十三颗豆大明珠的长剑。
江湖中不认得这柄剑的人并不多不知道他这个人的也不多。
他的人与剑十七岁时就已名满江湖如今他年近中年他已放不下这柄剑别人也不容他放下这柄剑。
放下这柄剑时他的生命就要结束。
名声有时就像是个包袱一个永远都甩不脱的包袱。
“九月十九酉时。洛阳城外古道边古树下。洗净你的咽喉带着你的剑来!
酉时日落。
秋日已落落叶瓢飘。
古道上大步走来一个人鲜衣华服铁青的脸一柄长剑斜插在肩後一双眸子却像是出了鞘的剑正盯在树下的剑上。
他的脚步沈稳却走得很快停在七尺外忽然问∶”燕十三?
是的。你的夺命十三剑真的天下无敌?
未必。“一这个人笑了笑得讥诮而冷酷道∶”我就是高通一剑穿心高通。
我知道。
是你约我来的?
我知道你正在找我。
不错我是在找你因为我一定要杀了你。”
燕十三淡淡道∶”要杀我的人并不止你一个。”
一局通道;”因为你太有名只要杀了你就可以立刻成名。“也冷笑着又道∶”要在江湖中成名并不容易只有这法子比较容易。”
燕十三道∶”很好。”
一局通道∶”现在我已来了带来了我的剑洗净了我的咽喉。
很好。
你的心呢亍.我的心已死。”!“那麽我就让他再死一次。”
剑光一闪剑已出鞘闪电般刺向燕十三的心。
一剑穿心。
就只这一剑他已不知刺穿多少人的心这本是致命的杀手!
可是他并没有刺穿燕十三的心他的剑刺出咽喉突然冰冷。
燕十三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刺入了一寸三分。
高通的剑跌落人却还没有死。
燕十三道∶”我只希望你知道要成名并不是件很好受的事。”
高通瞪着他也眼珠已凸出。
燕十三淡淡道∶”所以你还不如死了的好。”
他拔出了他的剑慢慢的从高通咽喉上拔了出来很慢很慢。
所以鲜血并没有溅在他身上。
一这种事他很有经验衣服若是沾上血腥很不容易洗乾净——
要洗净手上的血腥岂非更不容易。
暮色更深。
剑上的血已滴尽。
剑入鞘时暮色中又出现了四个人。
四个人四柄剑!四个人的衣着都极华丽气派都很大最老的一个须都已全自最年轻的犹在少年。
燕十三不认得他们却知道他们是谁。
年纪最老的成名已四十年一直在关外独创的”飞肛十三刺”名震边陲。
这次他入关为的就是找燕十三。
他不信他的飞鹰十三刺比不上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
年纪最轻的是江湖中的後起之秀也是点苍门下最出类拔萃的弟子。
他有天才他肯吃苦。
他的心也够狠。
所以他才出道一年”无情小子”曹冰的名字已震动了江湖。
另外两个人当然也是高手。
清风剑的剑法轻灵瓢忽剑出如风。
铁剑镇三山的剑法沈稳雄浑一柄剑竟重达三十三斤。
燕十三知道他们他们来本就是他约来的。
四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谁也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他们不愿在未出手前就折了自己的锐气地上死的无论是什麽人都踉他们没有关系。
只要自己能活着无论什麽人的死活他们都全不在乎。
燕十三笑了笑笑容也很疲倦道“想不到你们都来了。”
关外飞鹰冷冷道“我本来以为你只约了我一个人。”
燕十三淡淡道∶”能够一次解决的事为什麽要多费事。”
曹冰抢着道∶”来了四个人谁先出手?”
他很急。
他急着要成名急着要杀燕十三。
铁剑镇三山道∶”我们可以猜拳胜的就先出手。”
燕十三道∶”不必。”
铁剑镇三山道∶”不必亍.”燕十三道∶”你们可以一起出手!”
关外飞鹰怒道∶”你将我们当作了什麽人怎麽能以多欺少!”
燕十三道∶”你不肯?”
关外飞鹰道∶”当然不肯。”
燕十三道∶”我肯!”
他的剑已出鞘。剑光如飞虹掣电忽然间就已从他们四个人眼前同时闪过。
他们想不肯也不行了。他们的四柄剑也同时出鞘曹冰的出手最快最狠最无情。
关外飞鹰已纵身掠起凌空下击飞鹰十三式本就是七禽掌一类的武功以高击下以强凌弱。
只可惜他的对手更强。
曹冰霎时间已刺出九剑。他并没有去注意别的人只盯着燕十三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要这个人死在他剑下。
可惜他这九剑都刺空了本来在他跟前的燕十三已人影不见。他怔了怔然後就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地上已多了三个死人。
每个人咽喉上都多了一个洞。
关外飞鹰、清风剑.铁剑镇三山这三位江湖中的一流剑客竟在一瞬间就都已死在燕十三剑下。
曹冰的手冰冷。他抬起头才看见燕十三已远远的站在那棵古树下。
杀人的剑已入鞘。
曹冰的手握紧道;”你……”燕十三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还不想杀你!”
曹冰道∶”为什麽?”燕十三道;”因为我想再给你个机会来杀我。”
曹冰手上的青筋凸起额上的冷汗如豆他不能接受这种机会。这是种侮辱。可是他又不愿放弃这机会。
燕十三道∶”你回去练剑三年不妨再来杀我。”
曹冰咬着牙。
燕十三道∶”点苍的剑法很不错只要你肯练一定还有机会。“曹冰忽然道:”三年後你若已死在别人剑下如何?”
燕十三笑了笑道∶”郡麽你就可以去杀那个杀了我的人。”
曹冰恨恨道∶”你最好多多保重最好不要死!”
燕十三道∶”我也希望会如此!
暮色更深黑暗已将笼罩大地。
燕十三慢慢的转过身面对着黑暗最深处忽然道∶”你好。”
过了很久黑暗中果然真的有了回应道∶”我不好。”
冰冷的声音嘶哑而低沈。
一个人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来乌衣乌乌鞘的剑乌黑的脸上彷佛带着种死色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光。他走得很慢可是他整个人都好像是轻飘飘的他的脚好像根本没有踏在地面上就像是黑暗中的精灵鬼魂。
燕十三的瞳孔忽然收缩忽然问∶”乌鸦?
是。”
燕十三长长吐出口气道∶”想不到我终於还是遇见了你!”乌鸦道∶”遇见我并不是好事。”
真的不是。
乌鸦不是喜鹊没有人喜欢遇见乌鸦。在很古老的时侯就有种传说——乌鸦来时必有灾祸。这次他带来的是什麽灾祸亍.也许他本身就是灾祸一种无法避免的灾祸。
既然无法避免又何必再为它烦恼忧虑?燕十三已恢复冷静。
乌鸦盯着他盯着他的剑道∶”好剑!”
燕十三道∶”你喜欢剑?”
乌鸦道∶”我只喜欢好剑你不但有一手好剑法还有柄好剑。”
燕十三道∶”你想要?”
乌鸦道∶”嗯。”
他的回答率直而乾脆。
燕十三笑了。这次他的笑容中已不再有那种疲倦之意只有杀气!也知道自己终於遇见了真正的对手。
乌鸦道;”喜鹊报喜乌鸦报的却是忧难和灾祸。”
燕十三道∶”你是来报祸的?”
乌鸦道∶”是。”
燕十三道∶”我有灾祸?”
乌鸦道;”有。”
燕十三道∶”我的灾祸就是你?”
乌鸦道∶”不是。”
燕十三道∶”不是你是什麽?”
乌鸦道∶”是你的剑!”
匹夫虹罪怀璧其罪。这道理茄十三当吠明白他的名气和也的剑就像是麝的香羚羊的角。
乌鸦道:“我已收藏了十七柄剑。”
燕十三道:“不少。”
乌鸦道:“十七柄都是名剑。”
燕十三道:“看来你杀的名人也不少。”
乌鸦道:“高通和老鹰的剑我要。”
茄十三道:“收殓他们的尸身四柄剑都给你。”
乌鸦道:“我只要剑不要死人!”
茄十三道;“可是你只要死人的剑。”
乌鸦道;“不错!”
茄十三道;“你杀了我我的剑也给你!”
乌鸦道;“当然。”
茄十三道;“很好。”
乌鸦道;“不好。”
茄十三道;“什麽不好?”
第二章时来运转
乌鸦道∶”现在我还没把握能杀你!”
燕十三大笑。
他忽然现这个人果然是个乌鸦乌鸦至少不会说谎。
乌鸦道∶”尤其是你刚才刺杀关外飞鹰的那一剑。”
燕十三道;”你破不了那一剑。”
乌鸦道∶”我也想不出有谁能破得了那一剑。”
燕十三道∶”你认为那已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乌鸦道;”七大剑派四大世家中的高手我都见过。”
燕十三道∶”你觉得他们如何?”
乌鸦道∶”他们的剑法太保守对自己的性命看得太重所以他们不如你。”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你的眼光很不错见识却不广。”
乌鸦道∶”哦。”
燕十三道∶”我就知道有个人要破我那一剑易如反掌。”
乌鸦动容道;”你见过他的剑法。”
燕十三点点头叹道∶”那才真正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乌鸦道∶”这个人是谁?”
燕十三没有直接回答却伸出了三根指头。
乌鸦道∶”三手剑金飞?”
据说三手剑与人交手时就好像有三只手一样一把剑也好像变成了三把。他的剑法之快招式变化之多只听这名字就已可想而知。
燕十三却摇摇头道;”真正要杀人用不着三只手也用不着三把剑。”
真正要杀人一剑就够了。
乌鸦道∶”你说的不是他?”燕十三道∶”不是!”
乌鸦道∶”是谁亍.”燕十三道∶”是三少爷。”
乌鸦道∶”那一家的三少爷..”燕十三道∶”翠云峰下绿水湖前。”
乌鸦的手握紧。
燕十三道∶”他的那柄剑也是柄天下无双的宝剑。”
乌鸦的瞳孔在收缩。
燕十三道∶”可是我劝你千万莫要去见他。”
乌鸦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他的笑容生涩而怪异。
燕十三道∶”这句话并不是笑话。”
乌鸦道∶”我笑的是你。”
燕十三道∶”哦。”
乌鸦道∶”你明知我既然已来了就绝不会放过你。”
燕十三同意。
乌鸦道∶”我虽然没把握杀你你也一样没把握能杀我。”
燕十三承认。
乌鸦道∶”所以你就想激我到翠云峰去先去踉那位三少爷斗一斗。”
燕十三也笑了!
乌鸦道∶”这句话是笑话?”燕十三道∶”不是我笑的是我自己。”
乌鸦道∶”哦?”燕十三道∶”因为我的心事被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乌鸦道∶”现在你不愿跟我交手?”燕十三道∶”很不愿意。”
乌鸦道∶”为什麽?”燕十三道∶”因为我还有个约会。”乌鸦道∶”什麽样的约会?”燕十三道∶”死约会。”
乌鸦道;”约在那里?”燕十三道∶”翠云峰下绿水湖前。”
乌鸦道∶”你明知斗不过他你还要去?”.燕十三道∶”死约会是不见不散的。”
乌鸦道∶”难道你是故意去送死?”燕十三又笑了笑淡淡道∶”难道你觉得活着很有趣。”
乌鸦闭上了嘴。
燕十三还在笑笑容中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道∶练剑的人迟早难免要死在别人的剑下的连逃避都无处逃避。”
乌鸦沈默。
燕十三道∶”我一生杀人无算若能死在天下第一名家的剑下死亦无憾了。”
乌鸦看着他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道∶”好你去。”
燕十三拱拱手一句话都不再说掉头就走。
他并没有走出很远又停下因为他现乌鸦一直在後面跟着。就像是他的影子。
乌鸦也停下看着他。
燕十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乌鸦道∶”哦?”
燕十三道∶”我能去你为什麽不能去。”
乌鸦道;”你不笨。”
燕十三道∶”可是你并不一定要跟着我一起去。”
乌鸦道∶”一定要。”
燕十三道;”为什麽?”
乌鸦道∶”因为我不想错过你们那一战。”
他冷冷的接着道∶”高手相争必尽全力我在旁边看着一定可以看出你们剑法中的破绽来。”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有理。”
乌鸦道∶”这一战你们无论是谁胜谁负最後活着的一个人必定是我。”
燕十三道;”因为那时战胜的人必定也已将力竭你又已看出他剑法中的破绽来若是想杀他正是个最好的机会。”
乌鸦道∶”所以这机会我怎麽能错过?”燕十三道∶”的确不能。”
他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还是有一点错了。”
乌鸦道∶”那一点?”
燕十三道∶”三少爷的剑法中根本没有破绽完全没有!”现在他们已开始喝酒。
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酒他们一直都是派头很大的人。
燕十王道;”杀过人後我一定要喝酒。”
乌鸦道;”没有杀人我也喝酒。”
燕十三道∶”喝过酒後我一定要去找女人。”
乌鸦道∶”没有喝酒我也找女人。”
燕十三大笑道∶”想不到你竟是个酒色之徒。”
乌鸦道∶”彼此彼此。”
他们喝得真不少。
燕十三道∶”看来你也是个酒色之徒今天我让你一次。”
乌鸦道∶”让什么?”什麽十.”燕十三道∶”让你付账。”
乌鸦道;”不必让不客气。”
燕十三道;”这次一定要让一定要客气。”
乌鸦道∶”不必不必。”
燕十三道∶”要的要的。”
别人吃饭通常都是抢着付账他们却是抢着不要付账。
燕十三道∶”要杀人时我身上从不带累赘的东西免得碍手碍脚!”
乌鸦道∶”哦!”
燕十三道∶”银子就是最累赘的东酉。”
乌鸦同意。
一个人身上若是带了好几百两银子还怎麽能施展出轻灵的身法。
乌鸦道;”你可以带银票。”
燕十三道∶”我讨厌银票。”
乌鸦道∶”为什麽?”
燕十王道;”一张银票也不如经过多少人的手传来传去脏得要命。”
乌鸦道∶”你剑上的明珠可以拿去换银子。”
燕十三又笑了。
乌鸦道∶”这是笑话?”
燕十三道;”天大的笑话。”
他忽然压低声音道∶”这些珠子都是假的真的我早卖了。”
乌鸦怔住。
燕十三道∶”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客气一定要让你。”
乌鸦道∶”我若没有跟你来呢?”
燕十三道;”那时我当然会有别的法子可是现在你既然已来了我又何必再想别的法子?”
乌鸦也笑了。
燕十三道∶”你笑什麽?”
乌鸦道∶”我笑你找错了人。”-他也巫低声音道∶”我也跟你一样今天本来也是准备来杀人的。”
燕十三道;”你也讨厌银票?”
乌鸦道∶”讨厌得要命。”
燕十三也怔住。.乌鸦道;”所以我今天也一定要客气一定要让你。”
燕十三正在叹气掌柜的忽然走过来陪笑道;”两位都不必客气两位的账楼下已经有人付了。”
是谁付的账?为什麽要替他们付账?他们根本连想都没有想问也没有问对他们说来这些都不重要。
能够白吃白喝总是件很令人偷快的事。
一个人在很愉快的时候喝得也总是要比平时多些。可是他们还没有醉。
就在他们快要开始有点醉的时侯楼下忽然上来了两个女人。两个很好看的女人打扮得也很好正是最能让男人动心的那种女人。
快喝醉的时侯总是最容易动心的时候。
燕十三和乌鸦已经动了心正准备想个法子勾引勾引她们。
谁知道她们根本用不着勾引。她们自己就来了。
“我叫小红。
我叫小翠。”
两个人笑得甜又媚;”我们是特地来伺候两位的。”
燕十三看着乌鸦乌鸦看着燕十三。
死在他们剑下的人若是看见他们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觉得自己死得很冤枉。
现在他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名满天下杀手无情的剑客。
小红嫣然道∶”两位是想在这里喝酒还是想到我们那里去都没关系。”
小翠道∶”反正两边的账都有人替两位付过了。”
世上虽然有不少好人好事像这样的好事倒还不多。
乌鸦道∶”这是你的运气?还是我的?”
燕十三道∶”当然是我的。”
乌鸦道∶”为什麽?”.燕十三道∶”据说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总是会转运的。”
这是第一天。
第二天也一样不管他们走到那里都有人替他们付账。
是谁付的账?为什麽?他们还是连问都不问想也不想。
他们睡得很晚起身也不早。每天只要他们一走出客栈的门外面就有辆马车在等着好像生怕他们晚上太累走不动路。可是今天他们却想下车走走。
今天的天气很好。
乌鸦道“翠云峰远不远?”
燕十三道“不太远。”
乌鸦道“像这麽样走我们希望走远一点越远越好。”
燕十三道“我们可以慢慢的走。”
前面有片很大的树林木叶居然还很苍翠。
燕十三道“我们到树林里喝点酒好不好?”
乌鸦道“酒呢?”
燕十三道“你放心只要我们想喝自然会有人送酒来的。”
艳阳天。
他们在阳光昭射的道路上走车马在後面跟着另一方的道路上却有辆马车驶过来驶入了树林後才停下。车上走下来三个大人一个小孩。
第三章千蛇怪剑
大人们走了进去一个青衣小帽长得很清秀的孩子却走了出来拿出一根大红色的丝带在外面的树枝上打了个结。小孩也走入林木深处燕十三就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去喝酒的好。”
乌鸦道∶”这地方不好?”
燕十三道∶”很好!”
乌鸦道∶”既然很好为什麽要换?”
燕十三道∶”因为这个。”
他指了指树枝上的红丝带。乌鸦道.”这是什麽意思!”燕十王道∶”这意思就是说这地方暂时已成了禁地谁都不能再进去。”
乌鸦冷笑道∶”这是那里的规矩?”
燕十三远没有开口树林中忽然有琴声传了出来悠扬悦耳的琴声充满了幸福愉悦。
乌鸦的手却已握紧。
就在这时道路上忽然奔来了十一骑快马马上的骑士一身劲装剽悍凶猛每个人背上都有柄大刀刀上的红绸迎风飞舞。快马一冲入树林骑士就翻身下马每个人的动作都很矫健。
江湖中真正的高手并不多这十一人看来却都是高手。动作最快的是条独臂大汉一冲入树林就厉声大喝“你们拿命来吧!”树林里的琴声没有停听来远是那麽悠扬悦耳令人欢悦。
十一条大汉已冲进去。
乌鸦道∶”这些人是不是太行来的?”燕十王道∶”嗯。”
乌鸦道∶”太行大刀果然有胆子。”
燕十三道;”嗯。”
乌鸦道;”你看他们是干什麽来的?”
燕十三道;”是来送死的!”
一这句话刚说完树林里就有个人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摔在地上就不动了连叫都没有叫出来。
这个人正是那最剽悍凶猛的独臂大汉。
悠扬的琴声还没有停。
树林里却不停的有人飞出来一个接着一个一共是十一个。
十一个人一飞出来就摔在地上连动都不会动了。
他们冲过去时动作都很快。
他们出来得更快。
乌鸦冷冷道∶”他们果然是来送死的。”
燕十三道∶”想来送死的好像还不止他们这几个。”
乌鸦道;”还有我。”
燕十三道∶”现在还轮不到你。”
乌鸦没有问下去。
他已经看见两个人从路上走过来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大人的年纪并不大最多也只不过三十岁左右而且是个女人。看起来很娇弱很秀气的女人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悲伤之色。小的比刚才出来结丝带的孩子还要小一双大眼睛的溜溜的转。无论谁都看得出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又聪明又可爱。
可是他要做的事却好像不太聪明。
他们正在往树林里走。
连乌鸦都不忍眼看着他们去送死已经准备去拦阻他们。
他们也看见了树枝上的红丝带那翠衫少*妇忽然道∶”解下来!”孩子就垫起脚去解了下来却拿出根翠绿的丝带系了上去也打了个结。
然後两个人就慢慢的走入了树林。
两个人好像都没有看见地上的死尸也没有看见乌鸦和燕十三。乌鸦本来准备去拦住他们的现在不知为了什麽已改变了主意。燕十三更连动都没有动。
可是他们眼睛里却都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就在这时树林里的琴声突然停顿。
风吹木叶阳光满地。
琴声停顿後过了很久很久树林里都没有声音传出来。
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生了什麽事。
抚琴的人是谁?
琴声为什麽会忽然停顿?
那少女和童子是不是也会像太行大刀们一样被抛出来?
一这些事无论推都一定很想知道的乌鸦和燕十三也不例外。
所以也们还没有走就连踉在後面的车夫鄱磴着双眼睛在等着看热闹。
没有热闹看。没有人被抛出来。
他们只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踏在落叶上走得很轻很慢。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刚才把红丝带系上树枝的那个人孩子。两个人慢慢的跟在他身後一男一女看来像是对夫妻。他们的年纪都不太大衣着都很考究风度都很好。
男的腰悬长剑看来英俊而潇洒女的不但美丽而且温柔。如果他们真的是夫妻实在是很令人羡慕的一对只不过现在两个人的脸都有点白心里彷佛有点气恼。
他们本来是准备上车的看了看树林外的乌鸦和燕十三又改变了主意。
两个人低声咐了那孩子两句话孩子就跑过来用一双大跟睛瞪着他们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来了很久?”
燕十三点点头。
孩子道;”刚才的事你们都看见了?”
乌鸦点点头。
孩子道∶”你知道咱们是从那里来的?”燕十三道∶”火焰山红云谷夏侯山庄。”
孩子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事看来倒还真不少。”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个孩子口气神情却都老练得很。
燕十三道∶”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板着脸”你不必问我的名字我也不是跟你们攀交情来的!”乌鸦道∶”你是干什麽来的?”孩子道∶”我们公子想要问你们借三样东酉每个人三样!”乌鸦道∶”那三样?”孩子道;”一根舌头两只眼睛。”
燕十三笑了。
乌鸦居然也笑了。
两个人忽然同时出手一个人抓臂一个人抓腿同时低喝!“飞吧小子。”
孩子就飞了上去”呼”的一声;就像是炮弹般直冲上天。
那位公子背负着只手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但他的妻子却皱了皱眉。
这时侯孩子才落下来。
乌鸦和燕十三又同时出手轻轻的将他接住轻轻的放在地上。孩子已吓得两眼直连裤裆都湿了。
燕十三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道∶”没关系我小时就常常被大人这样抛上去。”
乌鸦道∶”这麽样可以练胆子。”
孩子翻了翻白眼已经准备开溜。
燕十三道∶”你要来拿的东西没有拿走回去怎麽交代!”孩子道∶”我……”燕十三道∶”我可以教你个法子。”
孩子在听着。
燕十三道∶”你们的公子是不是夏侯公子?”孩子点头。
孩子不停点头。
燕十三道∶”是不是他要你来拿的?”燕十三道∶”那麽你就可以回去问他既然是他想要这三样东西他为什麽不自己来拿?”孩子不点头了掉头就跑。
夏侯公子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的妻子却走了过来。她走路的姿态优雅而高贵声音也很动听柔声道∶”我叫薛可人站在那边的就是我丈夫夏侯星。”
燕十三淡淡道∶”原来是红云谷的少庄主。”
薛可人道∶”两位既然听说过他的名字也该知道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燕十三道∶”我不知道。”
薛可人道∶”他是个天才不但文武双全剑法之高更少有人能比得上。”
女人们就算佩服自己的丈夫也很少会在别人面前这麽样称赞自己的丈夫就算称赞了几句也难免会有点脸红。她却一点都不脸红连一点难为情的样子都没有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她丈夫的爱慕和尊敬。
燕十三心里在叹息——能娶到这麽样一个女人真是好福气。
薛可人又道;”像他这麽样一个人两位当然是不会跟他动手的!”
燕十三道∶”哦?”
薛可人道∶”因为他不但家世显赫自己又那麽了不起两位踉他动手岂非鸡蛋碰石头所以我劝两位还是……”燕十三道∶”还是乖乖的割下舌头剜出眼睛来送给他?”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那样子虽然有点不方便至少总比送掉性命的好。”
燕十三又笑了忽然道∶”你这位文武双全的公子爷是不是哑巴?”
薛可人道∶”当然不是!”
燕十三道∶”那麽这些话他为什麽不自己来说?”
乌鸦冷冷道;”就算他是个哑巴屁眼总有的这些屁他为什麽不自己来放?”
夏侯星的脸色变了。
燕十三道∶”他既然不过来我们为什麽不能过去?”
乌鸦道∶”能!”
燕十三道∶”是你去?还是我去?”
乌鸦道∶”你!”
燕十三道∶”据说他的藕断丝连满天星雨千蛇剑不但是把好剑而且是把怪剑。”
乌鸦道∶”嗯!”
燕十三道∶”他若死了他的剑归谁?”乌鸦道;”归你!”
燕十三道∶”你不想要那把剑?”
乌鸦道∶”想T”燕十三道∶”你为什麽不抢着出手?”
乌鸦道∶”因为我懒得踉这种兔崽子交手我一看他就讨厌。”
一句话没说完跟前人影一闪夏侯星已到了也面前铁青着脸冷冷道∶”我要找的却是你!”
乌鸦道∶”那就快拔你的剑!”
夏侯星的剑已出鞘。
藕断丝连满天星雨千蛇剑。
一这的确是把怪剑。
他的手一抖一把剑就真的好像化成了千百条银蛇化成了满天星雨。这柄剑竟像是突然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打的都是要害。
乌鸦的要害。
乌鸦会飞却已飞不起来身子一转一道剑光飞出护住了身子。
只听”卡”的一响千百片碎剑忽然又合了起来刺向他的咽喉。这柄剑上竟装着有种奇巧特别的机簧可合可分合起来是一柄剑分开来时就变成了千百道暗器用一根银丝联系。当银丝抽紧机簧动又变成一柄剑。
燕十三在叹气道∶”这一战应该让我来这柄剑我也想要。”
忽然间一连串”叮叮”声笞如密雨敲窗珠落玉盘。
就在这一刹那间乌鸦也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每一剑都刺在千蛇剑的一片碎剑上。
千蛇剑就软了下来就像是条银光闪闪的长鞭乌鸦的剑已卷住鞭梢。夏侯星的脸色变了身子一转凌空飞起鞭梢已随着他身子的转动脱出剑鞘”卡”的一响又合成了一柄剑。
燕十三立即抢着道∶”这一战你们就算不分胜负现在由我来!”
夏侯星冷笑目光四顾脸色又变了变得比刚才还惨。
旭忽然现少了一个人。
孩子躺在地上似已被人点住了穴道薛可人却已不见了。
夏侯星一脚开他穴道厉声道∶”这是谁下的手?”
孩子脸色白道∶”是……夫人!”
夏侯星道∶”夫人呢?”
孩子道;”夫人已跑了。”
孩子还坐在地上哭夏侯星已追了下去燕十三和乌鸦并没有拦阻。
一个人的老婆忽然跑了心里是什麽滋味?他们能想得到。可是他们却连做梦都想不到一个那麽温柔贤慧那麽佩服自己丈夫的女人竟会在自己丈夫踉人拚命的时候忽然跑了。看起来他们本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佳偶连燕十三心里都羡慕得很。
她为什麽要跑?燕十三忽然觉得很悲哀绝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那位大少爷。
他悲哀是为了人。
人类。
谁知道人类有多少不如意不幸福不快乐的事是隐藏在如意、幸福、快乐中的?
谁知道?
坐在地上哭的孩子已走了另外一个更小的孩子却笑嘻嘻的跑了出来。他跑得并不快可是一下子就到燕十三和乌鸦面前。他最多只有七八岁。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够有这麽样的轻功谁都不会相信。燕十三和乌鸦却不能不信因为这是他们亲眼看见的。
孩子也在看着他们笑笑得真可爱。
乌鸦通常都不喜欢孩子。他一向认为小孩子就像是小猫小狗一样男子汉只要一看见就应该走得远远的。这次他居然没有走反而问∶”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道∶”我叫小讨厌。”
乌鸦道∶”你明明一点都不讨厌为什麽要叫小讨厌?”
小讨厌道∶”你明明是个人为什麽要呻乌鸦?”
乌鸦想笑却没有笑。
乌鸦岂非也正是人人都讨厌的?这世上喜欢听老实话的又有几个人?燕十三忍不住道∶”你知道他叫乌鸦?”
小讨厌道∶”废话。”
燕十三问的倒真是废话小讨厌若是不知道他叫乌鸦怎麽会叫他乌鸦。
小讨厌又道∶”我不但知道他叫乌鸦还知道你叫燕十三因为从前有个人叫燕七又有个人叫燕五你自己觉得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强一点所以你就叫燕十三。”
燕十三怔住!这的确是他的本意也是他的秘密他猜不透这小讨厌怎麽会知道的。
小讨厌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老几这件事我只不过是听我姊姊说的!”这一点又很出意外。刚才跟他一起走入树林的少*妇看起来本来像是他母亲。
燕十三道∶”你姊姊有没有名字?”
小讨厌道∶”当然有。”
燕十三道;”她叫什麽名字?”
小讨厌道;”你是不是哑巴?”燕十三摇摇头。
小讨厌道∶”你有没有腿?”
燕十三低下头好像真的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有腿。
小讨厌道;”你既然有腿又不是哑巴为什麽不自己问她去?”
燕十三笑了笑道∶”因为我也不是瞎子我还看得见。”
小讨厌道∶”看得见什麽?”
燕十三指了指摘枝上的绿丝带道∶”这个结既然是你打的你当然应该明白它的意思。”
小讨厌道∶”这意思就是说这地盘已是我们的不是哑巴的进去也会变成哑巴有腿的进去也会变成没有腿。”
第四章痴女情恨
燕十三并没有争辩也不想争辩。这是武林中四大世家的规矩是江湖中人都默认了的。如果没有深仇大恨谁也不想破坏这规矩。
在江湖中混的人多多少少总得遵守一点江湖上的规矩。连燕十三都不例外。
小讨厌道:“只可惜你什麽事都明白却不明白一件事。”
燕十三道:“哦。”
小讨厌道:“现在你不想进去都不行。”
燕十三道:“为什麽.”小讨厌道:“因为现在就是我姊姊要我来叫你进去的。”
树林里和平而宁静连脚步踏在落叶上声音都是温柔的。走到林木深处秋也更浓了。
乌鸦并没有跟着进来“因为我姊姊只想见他一个人。”
她为什麽要见他?而且要单独一个人相见?燕十三想不通也不必再想。
他已经看见了她。
本叶已枯黄的老树下铺着张新席席上有一张琴一炉香一壶酒。
这显然远是夏侯星留下来的他离开这里时走得显然很匆忙。
难道他是被赶走的被此刻坐在树下的这个忧郁的女人赶走的?
她看来不但忧郁而且脆弱彷佛再也禁受不了一点点打击。
燕十三走过去轻轻的走过去也彷佛生怕鹫动了她。她却已抬起头用一双剪水双瞳在打量着他:“你就是夺命燕十三.”茄十三点点头道“姑娘是从翠云峰来的?”
他认得外面那翠绿的丝带正是翠云峰绿水湖的标志。想不到她却摇了摇头。燕十三真的想不到不是翠云峰的人怎麽敢用翠云峰的标志?
“我是从江南七星塘来的。”
她的声音也很柔弱∶”我叫慕容秋荻。”
燕十三更吃惊。江南七星塘也是武林中的四大世家之一。
慕容秋荻不但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也是有名的孝女。为了照顾她多病的父母她拒绝了无数次亲事也牺牲了她生命中最美丽的年华。现在她为什麽忽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七星塘的主人“江南大侠”慕容正已去世?
七星塘的声名并不在翠云峰之下她为什麽要盗别人的标志?
慕容秋荻竟似已看穿他心里正想什麽忽然道∶”我的父亲并没有死他虽然多病三年五载内还死不了的。”
燕十三吐出口气道∶”但愿他身子健康还能多活几年。”
慕容秋荻道∶”这次我出来是偷偷溜出来的他根本不知道。”
燕十三忍不住想问∶”为什麽?”
他还没有问出来慕容秋荻已接着道∶”因为我要杀一个人。”
她忧郁的眼波中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悲伤和怨恨。
她一定恨透了这个人一这个人究竟是谁亍.燕十三不敢问也不想问他并不想管武林四大世家中的事。
慕容秋荻目光仿佛在遥视著远方人也枋佛到了远方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接著道:”你们一定都知道我是个孝女。”
燕十三承认。
慕容秋荻道∶”这七年来我已拒绝过四十三个人的求亲。”
够资格到七星塘去求亲的当然都是江湖中名门子弟。
慕容秋荻道∶”你知道我为什麽要拒绝他们?”
燕十三道∶”因为你不忍离开令尊。”
慕容秋荻道∶”你错了。”
燕十三道∶”哦?”
慕容秋荻道∶”我并不是别人想像中的那种孝女我……我……”她忽然用力握住自己的手道∶”我只不过是个骗子不但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
燕十三怔住他不敢再看她她的眼圈已红了眼泪随时都可能流下来。
他不愿看见女人流泪也不想知道女人们流泪的原因。
只可惜她偏偏要说。
“我拒绝别人的亲事只因为我一直在等他来求亲。
他”是谁?是不是那个她要杀的人?.慕容秋荻的眼泪终於流落;”他答应过我一定会来的他答应过很多次。”
可是他没有来。
一个无情的男人用婚姻作饵欺骗了一个多情的少女。
——这并不是她独有的悲剧。
自古以来这种悲剧已不知生过多少次直到现在还随时随地都在生着。燕十三并没有为她悲伤。
因为只有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才是真正的悲剧。别人的悲剧就很难打动像燕十三这样的人。
慕容秋荻道∶”我是在十六岁那年认得他的他要我等他七年。”
七年!多麽漫长的岁月。
从十六到二十三这又是一个女人生命中多麽美丽的年华?
一个人的生命中有多少个这麽样的七年?燕十三心里已经开始在叹息。
他要你等他七年的时侯就已经是在欺骗你。
他以为你一定不会等得这麽久的以为你七年後一定早已忘记了他。
燕十三是男人当然很了解男人的心。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他看得出这漫长的七年对她是种多麽痛苦的折磨多麽辛酸的经历。
慕容秋荻道∶”刚才你看见的那孩子并不是我弟弟。”
燕十三道∶”不是?”慕容秋荻道:”他是我的儿子是我跟那个人的私生子。”
燕十三怔住。现在他才明白她为什麽要等七年为什麽恨透了那个人。现在连他都已在为她悲伤。
慕容秋荻道∶”我告诉你这些事并不是要你为我难受的。”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忧郁的眼波也忽然变得利如刀锋。
她冷冷的接着道;”我要你去替我杀一个人。”
燕十三道∶”就是那个人?”慕容秋荻道∶”是!”
燕十三道∶”我只杀两种人。”
慕容秋荻道;”跟你有仇恨的人?”燕十三点点头道∶”还有一种就是想杀我的人。”
他慢慢的接着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慕容秋荻道∶”你说。”
燕十三道;”如果你一定要去杀一个人就一定要自己去动手自己打的结一定要自己才解得开。”
慕容秋荻道∶”可是我不能去。”
燕十三道∶”为什麽?”
慕容秋荻道∶”因为……因为我不想再见他。“燕十三道∶”是不是因为你生怕一见到他的面就不忍下手?”
慕容秋荻的手又握紧。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既然不忍又何必非杀他不可。”
慕容秋荻盯着他忽然道∶”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燕十三道;”你说。”
慕容秋荻道∶”我一定要杀这个人而且一定要你去杀!”
燕十三道;”为什麽?”
慕容秋荻道∶”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叫谢晓峰。”
燕十三的脸色变了道∶”绿水湖的谢晓峰?”
慕容秋荻道∶”就是他!”
翠云峰绿水湖神剑山庄的大临中有一块很大的横匾。上面只有五个字;金字。
“天下第一剑”。
这并不是他们自己吹嘘这是多年前江湖中所有闻名的剑客在华山绝顶论剑後每个人都拿出了一两黄金铸成了这五个金字送给谢天的。
谢天就是神剑山庄的第一代主人。这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匾上的金字虽然依旧光华夺目”天下第一剑”的名声却不再存在。近百年来江湖中名剑辈出已没有人能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剑。
神剑山庄的光芒也渐渐由绚烂而归於平淡直到这一代——因为神剑山庄这一代又出了位了不起的人绝艳惊才天下侧目。
这个人在十三年前就已击败了华山门下的第一位剑客华玉坤。
这个人一生下来就彷佛带来了上天诸神所有的祝福与荣宠。
他生下来後所得到的光荣和宠爱更没有人能此得上。他是江湖中不世出的剑客也是在武林中公认的才子。
他聪明英俊健康强壮而且是个侠义正直的人。在他的一生中无论谁都很难找出一点瑕疵一点缺憾来。
这个人就是绿水湖”神剑山庄”的三少爷。
这个人就是谢晓峰。
树林里更安静凉爽乾燥的空气中充满了木叶的芬芳。
燕十三却彷佛完全没有感觉听见了这三个字他似已连呼吸都停顿。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我知道这个人。”
慕容秋荻道∶”你当然应该知道你们还有个不见不散的死约会!”
燕十三不能否认∶”我的确约好了要去找他的。”
慕容秋荻道∶”约好了的事你从不更改丁.”燕十三道∶”从不。”
慕容秋荻道∶”那麽这次约会只怕就是你最後一次约会了。”
燕十三道∶”哦。”
慕容秋荻道;”我看过你的剑法你绝不是他的敌手。”
燕十三苦笑道∶”你既然知道为什麽还要叫我去杀他?”
慕容秋荻道∶”因为你遇见了我。”
燕十三道∶”你……”慕容秋荻道∶”他的剑法浑然天成几乎已越了剑法中的极限。”
燕十三叹息道∶”他的确是个天才我也看过他出手。”
慕容秋荻道∶”你也看得出他剑法中的破绽?”
燕十三道∶”他的剑法中没有破绽绝没有。”
慕容秋荻道∶”有。”
燕十三道;”真的有?”
慕容秋荻道∶”绝对有只有一点。”
燕十三道∶”你知道?”
慕容秋荻道∶”只有我知道。”
燕十三眼睛出了光。他相信她说的不是谎话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知道三少爷剑法中的破绽这个人一定就是她。
因为他们曾经相爱过。至少在他们有了那孩子的那一瞬间他们的心灵无疑是完全沟通的。
只有一个真正和他相爱过的人才能知道他的秘密。
对一个天下无敌的剑客来说他剑法中的破绽就是他最大的秘密。
燕十三不但眼睛光心跳也加快了。他也是个练剑的人。他也已将自己的生命和爱全都贡献给他的剑。这已经不仅是种伟大的贡献而是种艰苦卓绝的牺牲。这种仪牲并不完全没有代价的。
得胜时那一瞬间的辉煌的光芒已足以照耀他的生命。他练剑的目的本是求胜不是求死。
绝不是!
如果有得胜的机会谁愿意放弃?
慕容秋荻看着他光的眼睛当然也看得出他已被打动了。立刻接着道∶”所以这世上只有我能助你了败他也只有你能替我杀了他。”
燕十三道∶为什底只有我?”
慕容秋荻道∶”因为你的夺命十三剑中有一着只要稍加变化就可以置他於死地!”
燕十三道;”那是第几剑?”
慕容秋荻道∶”第十四剑。”
明明是夺命十三剑怎麽会有第十四剑?别的人一定不会懂的。
燕十三懂。
夺命十三剑的剑招虽然只有十三种变化却有十四种。那一着变化才是他招式中的精粹剑法中的灵魂。魂虽然是看不见的却没有人能否认它的存在T..慕容秋荻忽然站了起来。她看来还是那麽娇柔那麽脆弱可是她眼睛里又出了那种刀锋般的光。她在看着燕十三一字字道:”现在我已是谢晓峰。”说完了这七个字她眼睛里的光竟似又变成了一种慑人的杀气!一种只有杀人无算的高手们独具的杀气。
难道这娇柔脆弱的名门淑女也杀过人她杀过多少人?燕十三没有间也不必问。他看得出。
慕容秋荻折下了一截枯枝道∶”这是我的剑。”
这截枯枝到了她手里她的人又变了那种无坚不摧不可抵御的杀气已不仅在她眼睛已在她身上。已无处不在!
慕容秋荻道:”现在你看着仔细看着这只是他剑法中唯一的破绽。”
一阵风吹过风忽然变得很冷。
她的人与剑已开始有了动作一种极缓慢极优美的动作就像是风那麽自然。
可是风吹来的时候有谁能抵挡?又有谁知道风是从那里吹来的?
燕十三的瞳孔在收缩。
她的剑已慢慢的慢慢的刺了出来。
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刺了出来刺出时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可是在这种变化之间果然有一点破绽。
狂风卷开大地时岂非也难免有遗漏的地方?.可是当狂风吹过来时又有谁能注意到这些地方?
燕十三忽然现自己掌心已有了冷汗。
就在这时她的动作已停止。
她冷冷的凝视着燕十三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看出来了?”
燕十三点头。
慕容秋荻道;”你能看出来只因为我的动怍比他出手时慢了二十四倍。”
燕十三相信她的计算绝对正确。
一位真正的高手对於剑法度的怙计绝对比当铺朝奉怙计货物的价值还准确十倍。
慕容秋荻道∶”我真正出手时虽然比他慢一点慢得并不多。”
燕十三也不能不信。现在他已现这娇柔脆弱的女人实在是他平生仅见的高手。
慕容秋荻道∶”现在我已将出手。”
燕十三道∶”出手对付谁?”
慕容秋荻道∶”你。”
燕十三轻轻吐出口气道;”你要看看我是不是能破这一剑?”慕容秋荻道;”是的。”
燕十三道;”我若破了这一剑你岂非就要死在我的剑下?”
慕容秋荻道∶”这点用不着你担心。”
燕十三道∶”如果我还是破不了这一剑?……”慕容秋荻道∶”那麽你就得死!”她冷冷的接着道∶”你若还是破不了这一剑再活着对你我都已没好处我只有杀了你!”
第五章狮子开口
人沈默林木静寂。
燕十三凝视着她手里的枯枝彷佛在沈思。
慕容秋荻道∶”你为何还不拔剑?”
燕十三道∶”我的剑已在手随时都可以拔出来你呢?”
慕容秋荻道∶”这就是我的剑。”
燕十三道∶”这不是。”
慕容秋荻道∶”在我手里这就是杀人的利器。”
燕十三道∶”我知道你能用它杀人但是它本身却只不过是段枯枝。”
慕容秋荻道∶”只要杀人枯枝和剑有什麽分别。”
燕十三道∶”有。”
慕容秋荻道∶”你说。”
燕十三道∶”它能杀人可是它并没有杀过人我的剑却不同。”
他轻抚着他的剑∶”这柄剑跟随我已十九牛死在这柄剑下的已有六十三个人。”
慕容秋荻道;”我知道你杀的人不少。”.燕十三道∶”这本来也只不过是柄很平凡的剑可是现在它已饮过六十三个人的血六十三个无情的杀手六十三条厉鬼冤魂。”
他仍然在轻抚着他的剑慢慢的接着道∶”似乎现在这柄剑本身已有了生命渴望再能尝到别人的血渴望别人死在它的剑锋下。”
慕容秋荻冷笑道;”它告诉过你?”燕十三道∶”它没有可是我能感觉得到。”
慕容秋荻道∶”感觉到什麽?”燕十三道;”只要它一出鞘就一定要杀人有时甚至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他说的并不是虚玄的神话。你若也有这麽样一柄剑若是也杀过六十三个人你一定也会有这种感觉。
燕十三再次凝视着她手里的枯枝道∶”你手里这段枯枝却是死的绝不会有杀人的渴望你自己也并不是真的想杀了我。”
他抬起头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因为你根本也不是谢晓峰。”
慕容秋荻的嘴唇已白。
一片落叶飘下她默默的站起来道∶”现在这片叶子是不是也死了?”
燕十三道∶”是。”
慕容秋荻道∶”可是它刚刚还在树枝上还是活的。”
树叶只要还没有凋落就还有生命!
慕容秋荻道∶”人的生命岂非也跟这片叶子一样?”
燕十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慕容秋荻道∶”你真的明白?”
燕十三道∶”你为了生育那孩子一定受了不少苦所以你对他的爱绝对此不上你心里的怨恨。”
慕容秋荻并没有否认。
燕十三道∶”所以你对自己的生命已毫无留恋只要我能破得了这一剑你就算死在我剑下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长长叹息又道∶”可是你错了。”
慕容秋荻道∶”我错了?”
燕十三道∶”因为我就算能破得了你这一剑也末必能破谢晓峰的剑。”
他盯着她的眼睛∶”因为你用的并不是杀人的剑你也不是谢晓峰。”
慕容秋荻的手忽然垂下杀气忽然消失眼泪已流下面颊。
燕十三道;”可是我答应你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他!”慕容秋荻精神又一振道;”你自觉有几成把握?”燕十三苦笑道;”本来连一成都没有!”慕容秋荻道∶”现在呢亍.”燕十三道∶”现在至少已有了四五成。”慕容秋荻道;”你已想出了破法?”
燕十三忽然也折下段枯枝道;”你看着。”他的动作简单而笨拙可是慕容秋荻眼睛里却出了光。
她知道他已找到了。三少爷的剑法若是一把锁他已找到开锁的钥匙。
一剑刺出有风吹过。
燕十三手里的枯枝忽然变成了粉末瞬间就被吹得无形无踪。
他手里拿着的若是一把剑这一剑刺出是什磨样的力量!
慕容秋荻轻轻吐出口气慢慢的坐了下来道∶”你去吧。”
燕十三走出树林时小讨厌远在外面逛。
只有小讨厌一个人左手拿着根鸡腿嘴里还啃着个梨。附近根本没有卖水果卤菜的摊子一这些东西也不知他是从那里变出来的。
燕十三一看见这孩子就很喜欢想到他的身世更觉得同情。幸好这孩子现在就好像已经很会照顽自己。小讨厌正瞪着双大眼睛在看他。
燕十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道;”快回去吧你姊姊在等你。”
小讨厌道∶”她等我干什麽?”
燕十三道∶”因为……因为她关心你。”
小讨厌道∶”她关心我干什麽?”
燕十三道∶”难道你认为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你?”
小讨厌道;”从来也没有连半个人郁没有我是个小讨厌讨厌我的人倒不少。”
他又啃了口鸡眯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在乎。”
燕十三看着他甜甜的小脸心里忽然觉得有点酸酸的。
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又忍不住问∶”我那朋友呢?”
小讨厌道∶”你那个朋友?”
燕十三道∶”乌鸦!”
小讨厌道∶”这树林里没有乌鸦只有麻雀。”
燕十三道;”我是说刚才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呻乌鸦的人!”
小讨厌眨了眨眼道∶”你有没有付我保管费亍请我保管他?”
燕十三道∶”没有!”
小讨厌道∶”既然没有你凭什麽问我!”
燕十三道∶”因为……因为我想你一定知道他到那里去了。“小讨厌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凭什麽一定要告诉你?”燕十三只有苦笑。
这孩子问的话竟常常让他回答不出来。
小讨厌又啃了口梨忽然道∶”可是我也并不是一定不能告诉你。”
燕十三道∶”要怎麽样你才肯告诉我。”
小讨厌道;”你要问我的话多多少少总得付我一点问话费。”
燕十三已经在摸口袋摸了半天什麽东西都没有摸出来。
小讨厌道∶”看你穿得还蛮像样的难道只不过是个空壳子。”
燕十三苦笑道∶”因为从来也没有人要收过我的问话费。”
小讨厌叹了口气道:”木头里既然榨不出油来我也只好认倒楣了你就写张欠条来吧。”
燕十三道∶”欠条?”
小讨厌道∶”你要问话就得付问话费现在你没钱以後总会有的。”
燕十三道;”这里又没有纸笔欠条怎麽写?”
小讨厌道∶”你的剑削块树皮再用你的剑把字写在树皮上。”
燕十三苦笑∶”你倒想得真周到。”
他只有写!
“写多少?”
小讨厌道∶”一个字也是写十个字也是写既然是欠账就得多写点。”
他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就马马虎虎给我写个一万两吧。”
燕十三看着他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一个七岁的孩子一开口就是一万两这孩子长大了怎麽得了。
小讨厌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现在我就这麽会敲竹扛长大了怎麽得了?”燕十三道∶”你怎麽知道我心里在想?”
小讨厌道;”因为这些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我了。”
燕十三道;”你怎麽说?”小讨厌道;”现在我就会敲竹扛长大了当然就是大富翁这麽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憧!”
燕十三笑了真的笑了这孩子真的会照顾自己。
一个没有人照顾的孩子若是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那才真的不得了。
所以燕十三写的欠条不是一万两是五万两。
小讨厌也笑了道∶”要一万给五万看来你的人虽穷出手倒不小。”
燕十三道;”出手小的人怎麽会穷?”
小讨厌道∶”有理。”
燕十三道∶”有理的话你就应该记在心里你若不想穷出手就不能太大方更不能乱花钱。”
小讨厌道∶”有了钱不花干什麽?那跟没有钱又有什麽分别?”
燕十三又笑了。他真的很喜欢这孩子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一点——他也很想去杀这孩子的父亲o真的很想。
一这就是江湖人。
江湖人的想法常常会让人莫名其妙的!
五万两的欠条一定可以收得到钱的欠条小讨厌却随随便便的就往衣襟里一塞就好像把它当做废纸。
燕十三道:”我现在虽然没钱可是我随时都会有钱的。”
小讨厌道:”我看得出否则我怎麽会收你的欠条。”
燕十三道:”你随时看见我都可以向我收钱。”
小讨厌道:”我知道。”
燕十三道:”所以你就该把这张字条好好收起来免得掉了。”
小讨厌道:”掉了就算你走运我倒楣。那也没甚麽了不起。”
他又眨了眨眼道:”就好像你若很快就死了我也只好自认倒楣J样像你这种人本来随时都会死的。”
燕十三大笑。他是真的在笑可是他心里究竟是甚麽滋味?又有谁知道?
人在江湖岂非本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
等他笑完小讨厌才说:“你那个朋友到前面那山坡後去了!”
燕十三道:“去干甚麽?”
小讨厌道:“好像是去拚命!”
燕十三道:“拚命十去跟谁拚命?”
小讨厌道:“好像是个叫甚麽冰的小子。”
是曹冰?
难道他一直都在跟着他们难道这一路上的账都是他付的?那麽他现在为甚座要找乌鸦拚命?燕十三并没有为乌鸦担心他知道曹冰绝不是乌鸦对手的。可是他错了。
山坡後的草包已衰血色却还是鲜红的。
是乌鸦的血。乌鸦已倒了下去倒在山坡上鲜血染红了秋草也染红了他的女襟。
血是从他咽喉下的锁骨间流出来的距离他咽喉只有三寸。就因为差了这三寸所以他还活着。
刺伤他的人是谁亍.燕十三冲过去∶”是曹冰?”
乌鸦点头。燕十三吃鹫的看着他道∶”是不是你故意让他的?”
乌鸦摇头。
燕十三更吃鹚。这明明是真的事他还是无法相信!
乌鸦苦笑道∶”我知道你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我看过那小子出手。”
燕十三道∶”可是你……”乌鸦道;”我本来有把握可以在三招内让他倒下去的。绝对有把握。”
燕十三道∶”可是现在倒下去的却是你!”
乌鸦道∶”那只因为我错了!”
燕十三道∶”那点错了?”
乌鸦道∶”我看过他出手他剑法中的变化我也已摸清点苍派的剑法绝对伤不了我的毫。”
燕十三道∶”他用的不是点苍剑法?”
乌鸦道∶”绝不是。”
燕十三道∶”他用的是甚麽剑法?”
乌鸦道∶”不知道。”
燕十三道∶”连你都看不出?”
乌鸦道∶”那一招的变化我非但看不出连想都想不到。”
燕十三道∶”那一招?他只出手一招你就伤在他的剑下?”
乌鸦冷冷道∶”如果是你你也一样接不住那一招的。”
他忽又长长叹息道;”到现在我还想不出有谁能接得住那一招?”
燕十三没有再开口。可是他的人已有了动作。
第六章飞来艳福
——一种极缓慢极优美的动作就像是风那麽自然。然後他的剑就慢慢的剌了出来。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剌了出来刺出後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乌鸦吃惊的看著他忽然大喊:”不错他用的就是这一招!”
口口秋草枯黄血也乾了。
燕十三默默的坐下来坐在乌鸦对面的山坡上。
乌鸦忍不住问:”你怎麽知道是这一招?”
燕十三道∶”因为他只有用这一招才能击败你!”
乌鸦道∶”这绝不是点苍剑法也绝不是你的剑法。”
燕十三道∶”当然不是。”
乌鸦道∶”这一招是谁的?”
燕十三道;”你应该猜得出。”
乌鸦道∶”这就是三少爷的剑?”燕十三道;”除了他还有谁?”
乌鸦道∶”至少还有你还有曹冰!”燕十三苦笑。他想不到曹冰会在暗中偷学了这一招那时他们都太专心根本没有注意到树林中还有别的人。他更想不到曹冰会拿乌鸦来试剑。
他只想到了一件事曹冰下一个要去找的人一定就是谢晓峰。神剑山庄的三少爷谢晓峰。
燕十三在树林里见到的是什麽人三少爷的绝剑他们怎麽学会的?这些事乌鸦都没有问他已经很了解燕十三这个人。
“你要去神剑山庄就快去我留下。”
燕十三的确急着想去曹冰既然偷学了三少爷那一招当然也同样偷学了他那一招。
他实在不愿意别人用他的剑法去破三少爷的那一剑。这本该是他的光荣和权利。就算破不了那一剑死的也应该是他。
“可是你已受了伤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能不为乌鸦担心。乌鸦并不是种受人欢迎的鸟也绝不是个受欢迎的人。
要杀乌鸦的人一定不少。
乌鸦却在冷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的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燕十三道;”我自己?”
乌鸦道∶”从这里到绿水湖并不远这一路上已不会有人再替你付帐了。”
曹冰一定已找到最迅舒服的车马走的一定是最快的一条路。
一个囊空如洗的人只凭两条腿赶在曹冰前面到了神剑山庄时唯一还能击败的人恐怕已只有他自己。
乌鸦道∶”除非你的运气特别好很快就能遇见一个骑着快马的有钱人先抢他的钱再夺他的马。”
燕十三笑了道∶”你放心这种事我并不是做不出的。”
乌鸦也笑了。
两个人忽然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
乌鸦道∶”你快去只要你不死我保证你一定还可以再见到我。”
燕十三道;”我若死了一定会叫人把我的剑送给你。”
乌鸦道∶”你是不是说过一个快死的人运气总是特别好。”
燕十三道∶”我说过。”
乌鸦道∶”看起来你的运气现在好像又要来了。”
来的是辆马车。
快马轻车来得很快。他们刚听见车转马嘶车马就已从山坳後转出来。
乌鸦道;”我相信这种事你是一定能做得出的。”
燕十三道∶”当然。”
他嘴巴说得虽硬其实真到了要做这种事的时候他就傻了。
他宜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动手?他忽然现要做强盗也不是他以前想像中那麽容易的事。
眼看着车马已将从他们身旁冲过去他还连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乌鸦皱眉道;”这种好运气绝不会有第二次的。”
燕十三道:”也许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车马骤然在他们面前停下。
他并且没有出手车马居然自动停了下来。车厢中有个嘶哑而奇怪的声音道:”急著要赶路的人就请上车来!”
乌鸦看著燕十三。燕十三也看了看鸟鸦。
乌鸦道:”运气特别好的人也未必真的就快死了。”
燕十三大笑。
车门已开他一掠上车大笑挥手:”只要我不死我保证你也一定会再见到我的就算你不想再见我都不行。”
口车厢里的人究竟是谁?
轻车快马。乾净舒服的车厢里只有一个人穿著件宽大的黑袍用黑帕包著头还用黑中蒙著脸。
燕十三就在他对面坐下只问了一句话∶”你能不能尽快载我到翠云峰绿水湖去?
能。”
听到了这个字燕十三就闭上了嘴。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他本来有很多话应该问的可是他居然连一句都没有问。他并不是个好奇的人。
这黑衣人对他却显然有点好奇了一只半露在黑巾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这只眼睛很亮。
车马走得很快燕十三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他没有睡着。因为黑衣人从车垫下拿出一瓶酒开始喝的时候他的喉结也开始在动。
睡着了的人酒香是嗅不到的。黑衣人眼睛里有了笑意把酒瓶递过去道“要不要喝两口?L当然要。
燕十三伸手去拿瓶的时侯就好像快淹死的人去抓水中的浮木一样。
可是他的眼睛还没有张开来。如果他张开眼来看看就会现这黑衣人的一双手也很好看。
无论多秀气的男人都很少会有这麽样一只手的。事穴上这麽好看的手连女人都很少有纤长秀美的手指皮后柔滑如丝缎!
燕十三把酒瓶送回去的时候——当然是个已经快空的酒瓶。
他碰到了这双手。只要他还有一点感觉就应该能感觉到这双手的柔滑纤美。
可是他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黑衣人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人?”
他的声音还是那麽嘶哑而奇怪有这麽样一双手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声音。
燕十三的回答很简单!
“我是人!
是不是活人?
到现在为止还是的!”
黑衣人道∶”但你却不想知道我是谁。”
燕十三道∶”我知道你也是个人而且一定也是个活人。”
黑衣人道∶”这就够了?”.燕十三道∶”很够了。”
黑衣人道∶”我的车马并不是偷来的酒也不是偷来的我为什麽要无缘无故的请你上车送你到绿水湖而且还请你喝酒?”
燕十三道:”因为你高兴!”
黑衣人怔了半天忽然又吃吃的笑了起来。现在她的声音已变了变得娇美而动听。现在无论谁都一定会知道她是个女人而且一定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好看的女人男人总是喜欢看的。
黑衣人道∶”你不想看看我是谁?”
燕十三道∶”不想!”
黑衣人道∶”为什麽?”
燕十三道∶”因为我不想惹麻烦。”
黑衣人道∶”你知道我有麻烦?”
燕十三道:”一个无缘无故就请人坐车喝酒的人多多少少总有点毛病。”
黑衣人道∶”是有毛病亍还是有麻烦?”
燕十三道:”一个有毛病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有点麻烦。”
黑衣人又笑了笑声更动听∶”也许你看过我之後就会觉得纵然为我惹点麻烦也是值得的。”
燕十三道:”哦。”
黑衣人道:”因为我是个女人而且很好看。”
燕十三道∶”哦?”
黑衣人道∶”一个很好看的女人总希望让别人看看她的。”
燕十三道∶”哦!”
黑衣人道∶”别人若是拒绝了她她就一定会觉得是种侮辱一定会伤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在伤心难受的时候就往往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燕十三道∶”罟如说什麽事亍.”黑衣人道∶”辟如说她说不定会忽然把自己请来的客人赶下车去!”
燕十三也开始在叹气。开始叹气的时候他已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立刻又闭上。就好像忽然见了鬼一样。因为他看见的已经不是一个全身上下都包在黑衣服里的人。
他看见的当然也不是鬼。无论天上地下都找不出这麽好看的鬼来。他看见的是个女人。
一个**的女人全身上下连一块市都没有羔巾白花布都没有。
只有丝缎。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光滑柔美如丝缎。
燕十三本来的名字当然并不是真的叫燕十三可是他本来的名字也绝不是鲁男子更不是柳下惠。
他见过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都见过有的穿着衣服也有的没穿衣服。
有的本来穿着衣服後来却脱了下来。有的甚至脱得很快。
一个**的女人本来绝不会让他这麽样吃惊的。他吃惊并不是认为这女人太美也不是因为她的腰肢太细**太丰满。
当然更不是因为她那双修长结宜曲线柔美的腿。这些事只会让他心跳不会让他吃惊。
他吃惊只因为这女人是他见过的刚刚还见过的还做了件让他吃惊的事这女人当然不会是慕容秋荻。
这女人赫然竟是夏侯星那温柔娴雅的妻子火焰山红云谷夏侯世家的大少奶奶。
夏侯星的剑法也许并不算太可怕但是他们的家族却很可怕。
火焰山红云谷的夏侯氏不但家世显赫高手辈出而且家规最严。夏侯山庄中的人无论走到那里去都绝不会受人轻慢侮辱。夏侯山庄的女人走出来别人更连看都不敢去多看一眼。因为你若多看了一眼你的眼珠子就很可能被挖出来。所以无论谁忽然现夏侯家里大少奶奶**裸的坐在自己对面都要吓一跳的。坐在对面还好些。现在薛可人居然已坐到他旁边来坐得很近他甚至已可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他耳朵旁边呼吸。
燕十三却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他并不笨也不是很会自我陶醉的那种人。他早已算准了坐上这辆马车後多多少少总会有点麻烦的。
但他却不知道这麻烦究竟有多大。
现在他知道了。
如果他早知道这麻烦有多大他宁可爬到绿水湖去也不会坐上这辆马车来。
一个**的美女依偎在你身旁在你的耳畔轻轻呼吸。
一这是多麽绮丽的风光多麽温柔的滋味。如果说燕十三一点都不动心那一定是骗人的话不但别人不信连他自己都不信。
就算他明知道女人很危险危险得就像是座随时都会爆破的火山。
就算他能不呼吸不去嗅她身上散出的香气可是他不能让自己的心不动不跳。
他心跳得很快。如果他早知道会有这种事生他的确是绝不会坐上这辆马车来的。可是他现在已经坐上来了。
他耳畔不但有呼吸还有细语;”你为什麽不看我?你不敢?”
燕十三的眼睛已经睁开来已经在看着她。
薛可人笑了嫣然道∶”你总算还是个男人总算还有点胆子。”
燕十三苦笑道∶”可是我就算看三天三夜我也看不出。”
薛可人道∶”看不出什麽?”
燕十三道∶”看不出你究竟是不是个人。”
薛可人道∶”你应骇看得出的。”
她挺起胸膛伸直只腿∶”如果我不是人你看我像什麽?”只要有眼睛的都应该看得出她不但是个人是个女人是个活女人而且还是个女人中的女人每分每寸都是女人。
燕十三道;”你很像是个女人可是你做的事却不像!”薛可人道∶”你想不通我为什麽要这样做?”
燕十三道∶”如果我能想得出我也不是人了!”
薛可人道∶”你认为你自己很丑?”
燕十三道∶”还不算太丑。”
薛可人道;”很老?”
燕十三道∶”也不算太老。”
薛可人道∶”有没有什麽缺陷?”
燕十三道:”没有!”
薛可人道:”有没有女人喜欢过你?”
燕十三道∶”有几个。”
薛可人道:”那麽奇怪的是什麽?”
燕十三道∶”如果你是别的女人我非但不会奇怪而且也不会客气可惜你……”薛可人道∶”我怎麽样?”
燕十三道∶”你有丈夫!”
薛可人道:”女人迟早总要嫁入的嫁了人後就一定会有丈夫。”
一这好像是废话但却不是。
因为她下面一句话问得很绝∶”如果她嫁的不是个人她算不算有丈夫?”
这句话问得真够绝下面还有更绝的;”如果一个女人嫁给了一条猪一条狗一块木头她能不能算有丈夫?”
燕十三实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回答他只有反问∶”夏侯星是猪?”
薛可人道∶”不是!”
燕十三道∶”是木头?”
薛可人道∶”也不是。”
燕十三道∶”那麽他是狗?”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如果他是狗也许反倒好一点。”
燕十王道;”为什麽?”
薛可人道;”因为狗至少还懂一点人意有一点人性。”
她咬着嘴唇显得悲哀又怨恨;”夏侯星此猪还懒比木头还不解温柔此狗还会咬人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我嫁给他三年每天都恨不得溜走。”
燕十王道∶”你为什麽不溜?”薛可人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机会平时他从来都不许我离开他一步。”
燕十三又在找找那瓶还没有完全被他喝光的酒。
他想用酒瓶塞住自己的嘴。因为他宜在不知道应该说什麽。
第七章祸上身来
酒瓶就在他对面他很快就找到了却已不能用酒瓶塞住自己的嘴。
因为他的嘴已经被另外一样东西塞住一样又香又软的东西。
大多数男人的嘴被这样东西塞住时通常都只会有一种反应。
一种婴儿的反应。
可是燕十三的反应却不同。他的反应就好像嘴里忽然钻入条毒蛇。
很毒很毒的毒蛇。
一这种反应并不太正常也不会太令人愉快。
薛可人几乎要生气了噘起嘴道∶”我有毒?”
燕十三道∶”好像没有。”
薛可人道;”你有?”
燕十三道∶”大概也没有。”
薛可人道;”你怕什麽?”
燕十三道∶”我只不过知道一件事。”
薛可人道;”什麽事?”
燕十三道∶”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想要我干什麽?”
薛可人道∶”你以为我这麽样对你只因为我想要你做件事?”
燕十三笑笑。
笑笑昀意思就是承认昀意思。薛可人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自己一仰人生了半天气还想继续生下去。
只可惜一个人生气也没什麽太大的意思所以她终於说了老实话。
她说∶”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溜走我已经溜过七次。”
燕十三道∶”哦。”
薛可人道∶”你猜我被抓回去几次?”
燕十王道∶”七次。”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夏侯星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只有一样最大的本事!”
燕十三道∶”哦?”
薛可人道∶”不管我溜到那里他都有本事把我抓回去。”
燕十三又笑笑道;”这本事倒真不小。”
薛可人道∶”所以这次他迟早一定还是会找到我的。幸好这次已不同了!”
燕十三道∶”有什麽不同?”
薛可人道∶”这次他抓住我的时候我已经是你的人。”
她不让燕十三否认立刻又解释∶”至少他总会认为我已经是你的人!”
燕十三没有笑可是也不能否认。
不管谁看见他们现在这样子都绝不古有第二种想法的。
薛可人道∶”他这人还有另外一种本事他很会吃醋。”
这种本事男人通常都有的。
薛可人道∶”所以他看见我们这样子一定会杀了你。”
燕十三也只有同意。
薛可人道∶”如果别人要杀你而且非要杀你不可你怎麽办?”
她自己替他回答∶”你当然也只有杀了他。”
燕十三在叹气。
现在他总算已明白她的意思。
薛可人柔声道:”可是你也用不著叹气因为你并没有吃亏有很多男人都愿意为了我这样的女孩子杀人的。”
燕十三道:”我相信一定有很多男人会可是我……”薛可人道:”你也一样!”
燕十三道:”你怎麽知道我也一样?”
薛可人道:”因为到了那时候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的馀地。”
她抓住了他的脖子:”到了那时候你不杀他他也要杀你所以你现在还不如……”她没有说下去并不是因为有样东西塞住了她的嘴而是因为她的嘴堵住了别人的嘴。
这次燕十三并没有把她当毒蛇这次他好像已经想通了。
可惜就在这时候拉车的马忽然一声惊嘶。
他一惊回头就看见一只车轮子在窗日外从他们马车旁滚到前面去。
就是他们这辆马车的轮子。
就在他看见这只轮子滚出去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已冲入道旁倒了下去。
马车倒下去车窗就变得在上面了。
一个人正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们英俊冷漠的脸充满了怨毒的眼睛。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你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燕十三只有苦笑道∶”是的。”
夏侯星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通常都很有教养很少说粗话的就算叫人”滚”的时侯通常也会说”请”。
可是不管什麽人总有风度欠佳的时侯现在夏侯星无疑就到了这种时候。
到现在他还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实在已经很不容易。他只不过骂了句:“贱人滚出来。”
薛可人居然很听话要她出来她立刻就出来。
她身上连一寸布都没有。夏侯星又急了大吼道“不许出来。”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是一向最听你话的可是现在你又叫我滚出去又不许我出去我怎麽办呢.”夏侯星苍白的脸色已气得紫指着燕十三道:“你……你……你……”他本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现在又急又气连话都说不出了。
薛可人道:“看样子他是要你滚出去?”
茄十三道:“绝不是。”
薛可人道:“不是?”
茄十三道:“因为我既不是贱人也不会滚。”
他笑了笑又道“我知道夏侯公子一向是个有教养的人如果他要我出去一定会客客气气的说个请字。”
夏侯星的脸又由紫白握紧双拳道“请请请请……”他一向说了十七八个”请”字燕十三早已出来了他还在不停的说。
茄十三又笑了道:”你究竟要请我干什麽?”
夏侯星道:“我要请你去死。”
道路前面远远停着辆马车车门上还印着夏侯世家的标志。
那孩子和赶车的都坐在前面的车座上瞪着燕十三。
赶车的是个白苍苍又瘦又小的老头子干这行也不知有多少年了赶起车来绝不会比任何一个年轻小伙子差劲。
那孩子身手灵活当然也练过武。但是他们却绝对没法子帮夏侯星出手的所以燕十三要对付的还是只有夏侯星一个人。
一这点让燕十三觉得很放心。
夏侯星虽然并不容易对付那柄千蛇剑更是件极可怕的外门兵器。
可是就凭他一个人一柄剑燕十三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他只觉得这件事有一点不对。
虽然他对夏侯星这个人也并没什麽好感可是为了一个女人去杀她的丈夫……他没有时间再考虑下去。
夏侯星的千蛇剑已如带着满天银雨的千百条毒蛇般向他击来。
他本来可以用夺命十三剑中的任何一式去破解这一招的。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想法——曹冰可以用乌鸦试剑我为什麽不能乘此机会试试三少爷那一剑的威力。
就在他开始有这种想法时他的剑已挥出如清风般自然如夕阳般绚丽。
他用的正是三少爷那一剑。这一剑他用得并不纯熟连他自己使出时都没有感觉到它的威力。
他立刻就感觉到了。
夏侯星那毒蛇般的攻击忽然间就已在这清风般的剑光下完全瓦解就像是柳絮被吹散在春风中冰雪被融化在阳光下。
夏侯星的人竟也被震得飞了出去远远的飞出七八丈跌在他自己的马车顶上。
燕十三自己也吃了一惊。老车夫忙著去照顾夏侯星孩子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著他。薛可人在叹气微笑著叹气叹气是假的笑是真的。
她笑得真甜。
“想不到你的剑法比我想像中还要高得多。”
燕十三叹息著笑道:”我也想不到。”
他的叹息并不假笑却是苦的。他自己知道若是用自己的夺命十三剑随便用那一招都绝不会有这样的威力。
——如果没有慕容秋荻的指点他怎麽能抵挡这一剑?
——现在他就算能击败三少爷那种胜利又是什麽滋味?
燕十三的心里也有点苦手腕一转利剑入鞘。他根本没有再去注意夏侯星他已不再将这个人放在心上。想不到等他抬起头来时夏侯星又已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著他。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你还想干什麽?”
夏侯星道;”请。”
燕十三道∶”还想请我去死?”
夏侯星这次居然沈住了气冷冷道∶”阁下刚才用的那一剑的确是天下无只的剑法!”
燕十三不能否认。这不但是句真话也是句恭维话可是他听了心里并不舒股。因为那并不是他的剑法。
夏侯星又道∶”在下此来就因还想领教领教阁下刚才那一剑。”
燕十三道;”你还想再接那一剑?”
夏侯星道∶”是的。”
燕十三笑了。
这当然并不是真笑也不是冷笑更不是苦笑。
这种笑只不过是种掩饰。掩饰他的思想。
这小子居然敢再来尝试那一剑若不是了疯就一定是有了把握。
他看来并不像了疯的样子。
难道他也已想出了那一剑的破法?
而且自觉很有把握。燕十三的心动了。他实在也很想看看世上还有什麽别的法子能破这一夏侯星还在等着他答复。
燕十三只说了一个字∶”请。”
这个字说出口夏侯星已出手千蛇剑又化做了满天银蛇飞舞。
这一剑看来好像是虚招。
燕十三看得出却不在乎。
不管对方用的是虚招宜招都一样三少爷的那一剑都一样可以对付。
这次他用得当然比较纯熟。就在他一剑挥出开始变化时”卡”的一声满天银蛇已合成一柄剑。
剑光凝住一剑刺出。简简单单的一剑简单而笨拙刺的却正是三少爷这一剑唯一的破绽。
燕十三真的吃惊了。夏侯星用的这种剑法竟和他自己在慕容秋荻面前施展出的完全一样。
连慕容秋荻都承认这是三少爷那一剑唯一的破法。现在他自己用的正是三少爷那一剑。夏侯星却用了他自己想出的破法来刺杀他。
现在他的剑式已动连改变都无法改变了难道他竟要死在自己想出的剑式下?
他没有死!
他明明知道自己用的这一剑中有破绽明明知道对力这一剑刺的就是致命的一点。
可是对方这一剑刺入这一点後他用的这一剑忽然又有了爱化。
一种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变化也绝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变化。
那是这一剑本身变化中的变化。
那就像是高山上的流水奔泉流下来时你明明看见其中有空隙可是等到你的手伸过去时流泉早已填满了这空隙。
“叮”的一声芒。
千蛇剑断了断成了千百片碎片夏侯星的人又被震得飞了出去飞得更远。
这一次老车夫也在吃店的看着他竟忘记照顾夏侯星了。
这一次薛可人不但在笑而且在拍手。
可是这一次燕十三自己的心却沈了下去沈入了冰冷的湖底。
现在他才明白三少爷那一剑中的破绽根本就不是破绽。
现在他才明白世上恨本没有人能破这一剑!
绝对没有任何人!
他若想去破就是去送死曹冰若是去了也已死定了!
如果能破那一剑是他的光荣如是不能破死的也应该是他。
夏侯星倒在地上还没有站起来嘴角正在淌着血。
老车夫和孩子却已被吓呆了。
可是拉车的马却还是好好的无论谁都看得出那是匹久经训练的好马。
他想去抢这匹马。
他更急着赶到神剑山庄去就算是去送死他也要赶去。他绝不能让曹冰替他死。
因为他是江湖人。江湖人总有自己独特的想法。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咳嗽亡一个穿得又脏又破满身又臭又脏的流浪汉不停咳嗽着从树林里走出来。
刚才他们都没有看见这个人。
刚才树林里好像恨本就没有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却明明从树林里走出来了。他走得很慢咳嗽很厉害。
刚才那一场鹫心动魄的恶斗鹫虹满天的剑光他也好像没看见。
现在这些人他也好像没看见。
**的美女身子至少已有一半露在车窗外。
他没看见。
——绝代的剑客掌中还握著那柄杀气森森的剑。
他也没看见。
他眼睛里好像只看见了一个人——看见了那又小又瘦的老车夫。
老车夫的身子已吓得缩成了一团还在不停的簸抖。
这流浪汉不停的咳嗽著慢慢的走过去忽然站住站在车前。
老车夫更吃惊吃惊的看著他。他咳嗽总算停止了一下忽然对老车夫笑了笑道:“好。”
老车夫道:”好?好什麽?什麽好?”
流浪汉道:”你好。”
老车夫道:”我什麽地方好?”
流浪汉道:”你什麽地方都好。”
老车夫苦笑还没有开口流浪汉又道:”刚才若是你自己去现在那个人已死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又开始不停的咳嗽慢慢的走开了。
老车夫吃惊的看著他。每个人都在吃惊的看著他。好像都听不仅他在说什麽!
燕十三却好像似懂非懂正想追过去再问问他。这个人却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他走得虽然慢可是一霎间就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甚至连咳嗽声都已听不见。
薛可人在喃喃自语:”奇怪奇怪这个人我怎麽看起来很面熟。”
老车夫也在喃喃自语:”奇怪奇怪这个人究竟在说什麽?”
燕十三已到了他面前道:”他说的话别人也许不仅可是我懂。”
老车夫道:”哦!”
燕十三道:”不但我懂你也憧。”
老车夫闭上了嘴又用惊诧的眼光在看著他。
燕十三道:”二十年前红云谷最强的高手并不是现在的庄主夏侯重山。”
老车夫道:”不是老庄主是谁?”
燕十三道:”是他的弟弟夏侯飞山。”
老车夫道:”可是……”燕十三道:”可是夏侯飞山在二十年前就已忽然失踪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一老车夫叹了曰气道:”只怕他老人家早已死了很久了!.”燕十三道:”江湖中人都以为他已死了现在我才知道他并没有死。”
老车夫道:”你怎麽知道?”
燕十三道;”因为我已知道他的下落。”
老车夫道∶”他老人家在那里。”
燕十三道∶”就在这里!”
他盯着老车夫的跟睛一字字道∶“夏侯飞山就是你!”
暮色渐临风渐冷。
一这老车夫畏缩的身子却渐惭挺直苍老疲倦的眼睛里忽然出了光。
一种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射出的神光。
燕十三道∶”远在二十年前你就已会过夺命十三剑。”
第八章醉意如泥
他又解释∶二十年前华山绝岭你和我先父那一战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老车夫的手握累。
燕十三道∶“那一战你败在先父剑下这二十年来你对夺命十三剑一定研究得很透彻因为你一直都想找机会复仇!”老车夫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些。”
茄十三道“就因为你对夺命十三剑研究得很透彻所以你才知道十三剑外还有第十四剑所以你才能想得出刚才那一招破法。”
他叹了口气道:“除了你之外世上只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老车夫并不否认。
茄十三道“薛可人无论逃到那里都逃不过夏侯星的手掌当然也是因为你。”
老车夫道“哦!”
燕十三道“火焰神鹰夏侯飞山追捕搜索的本事二十年前江湖中就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老车夫淡淡道:“你知道的事好像真不少。”
茄十三道:“的确不少!”
老车夫眼睛里忽又射出如剑般的寒光道:“你也知道我为什麽要忽然失踪的?失踪後为什麽还要屈身为奴做夏侯星的车夫?”
燕十三淡淡道:“这些事我不必知道。”
这些事他的确不必知道因为这是别人的秘密别人的**。可是他也并不是不知道。
兄弟间的斗争叔嫂间的私情一时的失足百年的遗恨。
这本就是一些巨大家族中常有的悲剧并不止生在夏侯世家。只不过他们辉煌的声名和光彩足以眩乱世人的眼睛让别人看不见这些丑陋而悲惨的事。
夏侯飞山昔年的失踪是不是因为他和他大嫂间的私情?他失踪後再悄悄回来宁愿屈身为奴做夏侯星的车夫为的是什麽?难道夏侯星就是他因为这段孽缘而生下的儿子?这些事燕十三都不愿猜测。因为这是别人的**他不必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老车夫还在看着他用那只已不再衰老疲倦的眼睛看着他。燕十三并没有逃避他的目光。
一个人若是问心无愧就不必逃避不管什麽都不必逃避。老车夫忽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
他问:“你现在姓什麽?”燕十三道:“燕。燕子的燕。”
老车夫道:“你就是燕十三十.”燕十三道:“是。”
老车夫道:“你真是你老子的儿子?”
燕十三道:“是!”
一这几句话不但问得奇怪问得莫名其妙回答的人也同样莫名其妙。问的本来是废话。
废话本来是用不着回答的可是燕十三却不能不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并不是废话老车夫下面说的一句也不再是废话。
他说∶“你既然是你老子的儿子我就本该杀了你的!”
燕十三没有开口。
他了解这老人的心情在江湖人心目中失败的耻辱就是种永难忘怀的仇恨。
仇恨就一定要报复。
老车夫道∶“刚才我就想要用你自己的剑法杀了你!”
他长长叹息又道∶“只可惜夏侯星的出手太软你那一剑的变化又太可怕。”
燕十王道∶“他的出手并不软只不过他对自己已失去信心。”
老车夫默然。
燕十三道∶“我那一剑用得并不纯熟所以刚才出手的若是你我很可能已死在你的剑下。”老车夫也承认那流浪汉的确看得很准。
他究竟是什麽人?
风尘中的奇人异士本就多得很人家既不愿暴露身分你又何苦一定要去追究。
燕十三道∶“现在……”老车夫道;“现在已不同了!”
燕十三道∶“有什麽不同?”
老车夫道∶“现在你对自己用的那一剑已有“信心连我都已破不了。”
燕十三道∶“你至少可以试试。”
老车夫道∶“不必。”
燕十三道∶“不必?”
老车夫道;“有些事你既然不必知道所以有些事我也不必再试。”
他不让燕十三开口又道;“二十年前我败在你父亲剑下二十年後夏侯星又败在你剑下我又何必再试?”
他说得虽平淡声音中却带着说不出的伤感。
燕十三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所感伤的也许并不是昔年的那一战而是今日的失败。
因为他终於兑连自己的儿子都此不上别人的儿子。
一这才是真正的失败彻底的失败这种失败是绝对无法挽救的。
他就算杀了别人的儿子又有什麽用?
老车夫缓缓道∶“夏侯氏今日已败了夏侯家的人你不妨随便带走一个。”
他已准备要燕十三带走薛可人。
他已不想再要这种媳妇。
燕十三道∶“找并不想带走任何人。”
老车夫道∶“你真的不想?”
燕十三摇摇头道;“但我却想要……”老车夫的瞳孔收缩道;“你就算想要我的头顶我也可以给你!”燕十三笑了笑道;“我只不过想要一匹马快马!”
果然是快马。
燕十三打马狂奔对这匹万中选一的快马并没有一点珍惜。
对自己的体力他也不再珍惜。对这一战他已完全没有把握没有希望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破三少爷那一剑。
绝没有!他只希望能在曹冰之前赶到绿水湖。
绿水湖在翠云峰下。
神剑山庄依山临水建筑古老而宏大。湖的另一岸是个小小的村落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姓谢。要到神剑山庄去的人通常都得经过这位谢掌柜的转达。就像大多数别的地方一样这酒家的名字也叫做杏花村。
小小杏花村。
燕十三赶到小小杏花村时马已倒下。
幸好他的人远没有倒。
他冲进去他想找谢王孙问问曹冰是不是已到了神剑山庄。
可是他不必问。因为他一冲进去就看见了答案。一个活生生的答案。
小小杏花村里只有两个人燕十三一冲进去就看见了曹冰。
活生生的曹冰曹冰已经先来了。
曹冰还活着。他是不是已经会过了三少爷现在他还活着难道三少爷已死在他剑下?
燕十三不信却又不能不信。曹冰绝不是那种有耐性的人一到这里就一定会门入神剑山庄去。
他绝不会留在这里等。无论谁闯入了神剑山庄还能活着出来只有一种原因。
他已击败了神剑山庄中最可怕的一个人。
曹冰真的能击败三少爷?他用的是什麽方法破了三少爷的那一剑?燕十三很想问却没有问。
因为曹冰虽然还活着却已醉了。
大醉。如醉泥。幸好酒店里另外还有一个没有醉的人正在看着他摇头叹息。
“这位仁兄看来一定不是个喝酒的人只喝了半斤多就整整醉了一天。”
不是喝酒的人为什麽要喝醉?
是因为一种胜利後的空虚还是因为他在决战前想喝点酒壮肛却先醉了。
燕十三忍不住问∶“你就是这里的谢掌柜?”
本来在摇头叹息的人立刻点了点头。
燕十三道∶“你知道这位仁兄是不是已会过了谢家的三少爷?”
谢掌框道∶“不知道。”
燕十三道∶“他是不是已到过神剑山庄?”
谢掌框道∶“不知道。”
燕十三道∶“现在三少爷的人呢亍.”谢掌柜道∶“不知道。”
燕十三冷冷道∶“你知道什麽?”
谢掌杠笑了笑道∶“我只知道阁下就是燕十三只知道阁下要到神剑山庄去。”
燕十三笑了。
应该知道的事这个人会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他反而好像全知道。
燕十三道;“你能不能带我去?”
谢掌怔道∶“能!”
绿水湖的湖水绿如蓝。
只可惜现在已是残秋湖畔已没有垂柳却有条快船。
“这条船就是专门为了接你的我已准备好三天。”
他们上了船。船中不但有酒有菜还有一张琴一枰棋一卷书一块光滑坚硬的石头。
燕十三道∶“这是什麽?.”谢掌肛道∶“这是磨剑石。”
他傲笑着解释∶“到神剑山庄去的人我已看得多了每个人上了这条船後做的事都不一样!”
燕十三在听着。
谢掌框道;“有的人一上船就拚命喝酒。”
燕十三道∶“喝酒可以壮胆。”
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只不过喝酒并不一定是为了壮胆。”
谢掌柜立刻同意微笑道∶“有些人喝酒就只因为喜欢喝酒。”
燕十三又喝了三杯。
谢掌杠道;“也有的人喜欢抚琴看书甚至还有的人喜欢一个人打棋谱。”
这些都是可以让人心神松弛保持镇定的法子。
谢掌杠道∶“可是大多数人上了这条船後都喜欢磨剑。”
磨剑也是种保持镇定的法子而且还可以完全不用脑筋。
谢掌柜看着燕十三的剑道∶“这是块很好的磨剑石。”
燕十三笑了笑道∶“我这把剑一向不用石头磨。”
谢掌柜道∶“不用石头用什麽?”
燕十三淡淡道∶“用脖子仇人的脖子。”
水波荡漾倒映着满天夕阳远处的翠云峰更美如图画。
船舱里很平静因为谢掌柜已闭上了嘴。他的脖子并不想被人用来磨剑可是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着那柄剑。
上面镶着十三粒明珠的剑。这不是把宝剑却是把名剑非常有名的剑。
燕十三面对窗外的湖光山色彷佛在想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回头道∶“你当然见过那位三少爷。”
谢掌柜不能不承认。
燕十三道∶“你知不知道他平时用的是把什麽样的剑?”
他见过三少爷出手远远的见过一次可是他并没有看清那把剑。
因为三少爷的出手实在太快。所以他忍不住想问问可是一问出来就觉得是多馀的。
因为谢掌框的回答一定是∶“不知道。”
可是这次他居然想错了。
谢掌框沈吟着缓缓道∶“你知不知道那次华山论剑的事?”
燕十三知道。
谢掌框道∶“三少爷用的就是那柄剑。”
燕十三道∶“天下第一剑?”
谢掌框点点头叹息着道∶“那才真正是天下无双的名剑。”
燕十三承认∶“那的确是的!”
谢掌框道∶“有很多人坐这条船去都还不是为了想瞻仰瞻仰那把剑。”
燕十三道∶“每次负责接送的都是你?”
谢掌框道∶“通常都是的去的时侯哦通常陪他们下棋喝酒。”
燕十三道∶“回来的时候呢?”
谢掌恒笑了笑道∶“回来的时候通常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回来。”
燕十三道∶“为什麽?”
谢掌柜淡淡道∶“因为他们一去就很少有回来的。”
夕阳淡了暮色浓了。
远处的青山已渐渐的隐没在浓浓的暮色里就像是一幅已褪了色的图画。
船舱里更安静。因为燕十三也闭上了嘴。
现在他这一去是不是还能活着回来?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不该想的事。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那些青春时的游伴。也想起了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人。
其中有多少人是丕该死的?
他又想起了第一个陪他睡觉的女人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她却已很有经验。
对他说来那件事却并不是件很有趣的经殓可是现在却偏偏忽然想了起来。
他甚至还想到了薛可人。现在她是不是又跟着夏侯星回去了?夏侯星是不是还要她?
一这些事根本就是他不用去想不必去想也是他本来从不愿去想的。
可是他现在却全都想起来了想得很乱。就在他思想最乱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就站在秋夕暮中绿水湖畔。
一个人思想最乱的时候通常都很不容易看见别的人别的事。
燕十三却在思绪最乱的时候看见了这个人。
一这个人并不特殊。这个人是个中年人也许比中年还老些他的两鬓已斑眼色中已露出老年的疲倦。
他穿得很朴素一缕青衫布鞋白袜。看起来他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就这麽样随随便便的走到这绿水湖畔看见了这残秋的山光水色就这麽样随随便便的站下来。
也许就因为他太平凡平凡得就像是这残秋的暮色所以燕十三才看见了他。
越平凡的人和事有时反而越不容易去不看。
燕十三看见也也正如看见这秋夕暮色一样心里只会感觉到很平静很舒服很美绝不会有一点点惊诧和恐惧。
第九章深藏不露
谢掌框也看见了这个人却显得很惊讶甚至还有点恐惧。
燕十三忍不住问∶“这个人是谁?”
谢掌杠反问道∶“你知不知道神剑山庄这一代的庄主是谁?”
燕十三当然知道∶“是谢王孙。”
谢掌柜道∶“你现在看见的这个人就是谢庄主谢王孙。”
谢王孙并不是那种叱吃江湖威震武林的名侠。他名闻天下只因为他是神剑山庄的庄主。
燕十三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想不到这位名闻天下的谢庄主竟是这麽随和这麽平易的人。
看起来他虽然并不太老可是他的生命却已到了黄昏就正如这残秋的黄昏般平和宁静这世上已不再有什麽今他动心的事。
他的手也是乾燥而温暖的。现在他正握起了燕十三的手微笑道∶“你用不着介绍自己我知道你。”
燕十三道∶“可是前辈你……”谢王孙道∶“千万不要称我前辈到了这里你就是我的客人。”
燕十三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客气。
被这只手握着他心里忽然也有了种很温暖的感觉。
可是他另一只手还是在紧紧握着他的剑。
谢王孙道∶“我的家就在前面不远我们可以慢慢的走过去。”
他微笑着又道∶“能够在这麽好的天气里和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散散步聊聊天寅在是件很偷快的事。”
夕阳虽已消失山坡上的枫叶却还是艳丽的。
晚风中充满了乾燥木叶的清香和一种从远山传来的芬芳。
夹道的枫林中有一条小小的石径。燕十三心里忽然有了种他已多年未曾有过的恬适和安静。他忽然想到了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爱坐枫林晚霜叶红於二月花。”
此时此刻这种意境岂非就正是诗的意境走在他身旁的这个人岂非也正是诗中的人昼中的人?
谢王孙走得很慢。对他说来生命虽然已很短促可是他并不焦躁也不着急。
远远望过去神剑山庄那宏伟古老的建筑已隐约可见。
谢王孙道∶“这还是我祖先们在两百年前建立的至今都没有一点改变。”
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些感触∶“可是这里的人却都已改变了改变了很多。”
燕十三静静的听着。他听得出这老人心里的感触只不过是一点点感触而已并不是感伤。
因为他已看破了一切。人本来就是要变的又何必感伤?
谢王孙道∶“建立这山庄的人也就是这里的第一代祖先你大概也知道他。”
燕十三当然知道。
两百年前天下的名侠聚於华山谈武论剑那是多麽令入神往的事。
能够在那时受到天下名侠的尊敬这个人又是个多麽伟大的人。
谢王孙道∶“自然他老人家仙去後这里已经历了许多代虽然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老人家的可是谢家每一代的祖先都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做过些惊天动地的事。”
他笑了笑接着道∶“只有我我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本不配做谢家的子孙!”
他笑得还是那麽平静那麽恬适∶“就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平凡无能所以我反而能享受一种平凡安静的生活。”
燕十三只有听着。这老人说的话他实在没法子接下去。
谢王孙道;“我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大女儿嫁的是一个很有为的年轻人只可惜太骄傲了一点所以他们死得都很早。”
燕十三听说过这件事。谢家的大小姐嫁的是当时江湖中最剽悍勇敢的少年剑客。他们的确死得很早就死在他们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天晚上被人暗算在他们洞房里。
谢王孙道∶“我的二女儿死得也很早是因为忧郁而死的因为她心里爱上的一个人是我的书童她不敢说出来我们也不知道所以就将她许配给另一家人婚期还未到她就默默的死了。”
他轻轻叹息∶“其实她若是将心事说了出来我们绝不会反对的我那书童也是个好孩子!”
这是他第一次叹息也只不过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而已。
并没有太多悲伤。.人们又何必要为已经过去的事悲伤?谢玉孙道∶“我的大儿子是个白痴幼年时就夭折了我的次子是为了要去替姊姊和姊夫报仇战死在阴山的。”
一暗算谢家大小姐的阴山群鬼在那一战後也没有一个活着的。
谢玉孙道∶“这是我们家门的不幸我并没有埋怨过任何人。”
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是幸运?远是不幸?都怨不上别人所以这些年来我也渐渐看开了!”
一个人在经过这麽多悲惨和不幸之後还能够保持心境的平静。就凭这一点他就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燕十三很佩服真的很佩服。
谢玉孙道∶“现在我想得真开造成这些不幸的也许只因为我们谢家的杀戮太重……”能想到这一点更令人佩服。但是他为什麽要将这些事告诉别人十这本是他们自己家族的**本不必让别人知道的。
他告诉我这些事是不是因为他已将我当做个死人?
只有死人才是永远不会泄漏任何秘密的。
燕十三已想通了这一点。可是他并不在乎。因为他也想开了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已完全不放在心上。
谢王孙又道∶“你当然知道我还有个儿子叫谢晓峰。”
燕十三道∶“我知道。”
谢王孙道∶“他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谢家的灵气好像已完全於他一身。”
燕十三道;“我知道也少年时就曾击败了当时的名剑客华少坤。”
谢王孙道;“华少坤的剑法并没有传说中那麽高而且也太骄傲恨本没有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看在跟里。”
他慢慢的接着道∶“一个人要学剑就应该诚心正意绝不能太骄傲骄傲最易造成疏忽任何一点疏忽都足以致命。”
一这的确是金玉页言燕十三当然在听着。
谢王孙笑了笑道∶“可是我那孩子并没有这种毛病他虽然少年时就已成名可是他从来没有轻视过任何人。”
燕十三忍不住长长叹息道;“只凭这一点就难怪他能天下无敌了!”
谢王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也是他的不幸。”
燕十三道∶“为什麽?”
谢王孙道∶“就因为他从不轻视任同人所以他对敌时必尽全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燕十三已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人对敌时若是必尽全力剑下就一定会伤人。
他早就知道三少爷的剑下是从来没有活口的。
谢王孙又在叹息道∶“他平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他的杀戮太重了。”
燕十三道;“庭并不是他的错!”
谢王孙道∶“不是!”
燕十三道∶“也许他并不想杀人他杀人是因为他没有选择的馀地。”
你不杀我我杀你。
燕十三也在叹息道∶“一个人到了江湖有时做很多事都是身不由主的杀人也一样!”
谢王孙看着旭看了很久缓缓道∶“想不到你居然很了解他。”
燕十三道;“因为我也杀人!”
谢王孙道∶“你是不是也很想杀了他?”
燕十三道∶“是!”
谢王孙道∶“你很诚实。”
燕十三道∶“杀人的人一定要诚实不诚实的人通常都要死於别人剑下。”
学剑的人就得诚心正意这道理本是一样的。
谢王孙看着他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道∶“好你踉我来。”
燕十三道:“谢谢你!”
谢谢你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此时此刻他居然会说出这句话来就变得很奇怪了。
他为什麽要谢亍是因为这老人对他的了解还是因为这老人肯带他去送死?
他本来就是送死来的。
夜。
夜色初临神剑山庄中已有灯火次第亮起。
他们走入了大厅旁的一间屋子。大厅里灯火辉煌这间屋子里灯光都是昏黄黯淡的。
屋子里每样东西都蒙着块黑市显得更阴森冷寂。
谢王孙为什麽不在大厅中接待宾客?为什麽将他带到这里来十茄十三没有问也不必间。
谢王孙已掀开一块里市露出一块匾和五个金光灿燎的字“天下第一剑”。
谢王孙道“这是自古以来江湖中从来没有人得到过的荣誉谢家的子孙一直都对它很珍惜也很惭愧。”
燕十三道;“惭愧?”
谢王孙道∶“因为自从他老人家仙去後谢家的子孙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这五个字。”
燕十三道∶“可是现在江湖中已公认有一个人能配得上这五个字了!”
只有一个人。
谢家的三少爷。
谢王孙道“所以他老人家当年在华山用的那柄剑现在也传给了他。”
他又强调“那柄剑已多年没有动用过至今才传给他。”
茄十三了解。
除了“他”之外有谁配用那柄剑?
谢王孙道“你想不想看看这柄剑?”
燕十三道“想很想。”
又一块里市掀起露出个木架。
木架上有一柄剑。剑鞘是乌里的虽然已陈旧却仍保存得很完整。
杏黄色的剑穗色彩已消褪了形式古雅的剑锷却还在着光。
谢王孙静静的站在这柄剑前就好像面对着自己心里最尊敬的神祗。
燕十三的心情也一样。他的心情甚至比谢王孙更虔诚因为他知道世上只有这柄剑可以杀了他!
谢王孙忽然道“这并不是名师铸成的利器也不是古剑。”茄十三道“这柄是天下无双的名剑。”
谢王孙承认“的确是的。”
燕十三道“只不过我真正要看的并不是这柄剑。”
谢王孙道“我知道!”
燕十三道“我要看的是这柄剑的主人现在的主人。”
谢王孙道“现在你已经面对着他。”
燕十三面对着的是置剑的木架。木架後还有件用里市蒙着的东西一件长长的方方的东西。
燕十三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头一直冷到足底。他已感觉到某种不祥的事。他想问。可是他不敢问。他甚至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只希望这种感觉是错误的。
可惜他没有错。这块黑市掀起露出的是口棺材崭新的棺材上彷佛有**个字。
燕十三只看见了三个字∶“谢晓峰……”大厅里灯火虽然依旧同样辉煌可是无论多辉煌的灯光都已照不亮燕十三的心。因为他心里的光华已消失了。
剑的光华已消失了唯一能杀他的那柄剑!
“晓峰已死了十七天。”
那当然绝不是死在曹冰剑下的没有人能击败他!绝对没有任何人。
唯一能击败他的就是命运!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也许就因为他的生命太辉煌所以才短促。
他死得虽突然却很平静。老人的眼中虽已有了泪光声音也还是很平静!
“我并不十分难受因为他这一生已活够他的生命已有了价值已死而无憾。”
他忽然问燕十三;“你是默默的过一生还是宁愿像他那麽活三年?”
燕十三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你是愿意做流星?
还是愿意做蜡烛?流星的光芒虽短暂可是那种无比的辉煌和美丽又岂是千万根蜡烛所能比得上的?
大厅虽然灯火辉煌燕十三却宁愿走入黑暗。
远山间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燕十三忽然道∶“你刚才告诉我那些事并不是因为你已将我当作个死人。”
当然不是的。
三少爷已死了他怎麽会死?
燕十三忽又回头面对着谢王孙道∶“你为什麽告诉我那些事?”谢王孙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你是来送死的!”燕十三道;“你知道?”谢王孙道∶“我看得出你对晓峰的佩服和尊敬你已自知绝无机会击败他。”
燕十三道∶“但送死却不是件值得尊敬的事!”
谢王孙道;“是的?”
他在笑笑得却已有些凄凉∶“至少我就尊敬你因为我绝没有这种勇气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而且已老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已低沈如叹息。
秋风也低沈如叹息。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闪出了一个人一柄剑!
一个人一柄剑。人的动作矫健如鹰剑的冲刺迅急如电。
一这个人是在谢王孙背後出现这柄剑直刺他的後心。
等到燕十三看见时已来不及去替他抵挡了。
谢王孙自己却彷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只是叹息着弯下腰去拾起一片枯叶。
他的动作很缓慢。他去拾取这片枯叶彷佛只不过是因为心里的感触。
他的生命已如这片枯叶已枯萎凋落。可是他恰巧避开了这闪电般的一剑。
在这一瞬间剑光明明已刺在他的後心却偏偏恰巧刺空。这其间的间隔只不过在一之间。
冲过来的人力量已完全使出收势已来不及整个人却从他背脊上翻了过来手里的剑就变得刺向他对面的燕十三。
这一剑的馀力仍在仍有刺人於死的力量。
燕十三不能不反击。他的剑已出鞘剑光一闪。
这个人凌空翻身落在七尺外铁青的脸上还带着醉意。
“曹冰!”
燕十三失声而呼声音中带着三分惊讶七分惋惜。
曹冰看着他眠睛里也充满惊讶和恐惧想开口说什麽却没有说出来。
他的咽喉上忽然有一缕鲜血涌出然後就倒了下去。
秋风仍在叹息。
谢王孙慢慢的拾起了那片枯叶静静的凝视着彷佛还没有觉刚才的事。
就在这一瞬间已有一个人的生命枯叶般凋落了。木叶的生命虽短促明年却还会再生。
人呢?
谢王孙又慢慢的别着腰轻轻的将这片枯叶放在地上。燕十三一直在看着他眼色中充满了仰慕和尊敬。直到现在他才觉这老人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他的武功已到了化境已完全炉火纯青已与伟大的自然浑为一体。所以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酷寒来临的时候你看不出它的力量它却在无形中使水变成冰使人冻死。
“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他这种“平凡”又是从多麽不平凡中锻炼出来的?
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平凡”两个字?
燕十三什麽都没有说。现在他虽然已看出很多事却什麽都没有说他久已学会沈默。
谢王孙也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夜已很深你已该走了。”
燕十三道∶“是的。”
第十章剑在人在
所以他走了。
夜色更深谢玉孙慢慢的穿过黑暗的庭院走土後院中的小楼。
小栖上灯火凄凉一个衰老而憔悴的妇人默默的坐在孤灯畔。彷佛在等待。
她等的是什麽人?
谢玉孙看见她目中立刻充满怜惜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他的情感。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夫妻已历尽了人世间一切悲欢和苦难。
她忽然问∶“阿吉还没有回来?”
谢玉孙默默的摇了摇头。
她衰老疲倦的眼睛里已有了泪光声音里却充满了信心。
她说∶“我知道他迟早一定会回来的你说是不是?”谢玉孙道∶“是的。”
口一个人只要还有一点希望生命就是可贵的。
希望永远在人间。
夜色深冲。黑暗的湖水畔只有一点灯光。
灯光是从一条快船的窗户下透出来的谢掌柜正坐在灯下独酌。
燕十三默默的走上船默默的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杯酒。
谢掌柜看见他眼睛里就有了笑意。
船离岸了慢慢的驶入凄凉的夜色中静静的湖水间。
燕十三已喝了三杯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会回来?”
谢掌框笑了笑道∶“否则我为何等你!”
燕十三抬起头盯着他道∶“你还知道什麽?”
谢掌柜举杯道;“我还知道这酒很不错不妨多喝一点。”
燕十三也笑了道∶“有理。”
轻舟已在湖心。
谢掌柜彷佛已有了酒意忽然问道;“你看见了那柄剑?”
燕十三点点头。
谢掌柜道∶“只要那柄剑仍在神剑山庄就永远存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慢慢的接着道;“就算人已不在了剑却是永远存在的。”
燕十三掌中也有剑。他正在凝视自己掌中的剑忽然走了出去走出船舱走上船头。
湖上一片黑暗。他忽然拔出了他的剑在船上刻了个“十”字然後他就将这柄已踉随他二十年已杀人无算的剑投入了湖心。
一阵水花溅过湖水又归於平静。剑却已消沈。
谢掌柜吃惊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麽不要这柄剑?”
燕十三道∶“也许我还会要的那时我当再来。”
谢掌柜道.“所以你在船头刻了个『十』字留做标志。”燕十三道“这就叫刻舟求剑。”
谢掌框道“你知道这是件多麽愚蠢的事?”
燕十三道“我知道!”
谢掌柜道“既然知道为什麽要做?”
燕十三笑笑道∶“因为我忽然觉一个人的一生中多多少少总应该做几件愚蠢的事何况……”他的笑容带着深意∶“有些事做得究竟是愚蠢?还是明智?常常是谁都没法子判断的。”
静静的湖水静静的夜色人仍在名剑却已消沈。
人仍在可是人在何处?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秋残冬至酷寒。
冷风如刀大地荒漠苍天无情。
浪子已无泪。
阿吉迎着扑面的冷风拉紧单薄的衣襟从韩家巷走出来。他根本无处可去。
他身上已只剩下二十三个铜钱。可是他一定要离开这地方离开那些总算以善意对待过他的人。
他没有流泪。
浪子已无泪只有血现在连血都已几乎冷透。
韩家巷最有名的人是韩大奶奶韩大奶奶在韩家楼。
韩家楼是个妓院。他第一次看见韩大奶奶是在一张寒冷而潮湿的床铺上。
冷硬的木板床上到处是他呕吐过的痕迹又脏又臭。
他自己的情况也不比这张床好多少。他已大醉了五天醒来时只觉得喉乾舌燥头痛如裂。
韩大奶奶正用手叉着腰站在床前看着他。
她身高七尺以上腰围粗如水缸粗短的手指上戴满了黄金和翡翠戒指圆脸上的皮肤绷紧便得她看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心情好的时候眼睛里偶尔会露出孩子般的调皮笑意。现在她的眼睛里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阿吉用力揉了揉眼再睁开好像想看清站在他床前的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像这样的女人确实不是时常都能见得到的。
珂吉挣扎着想坐起来宿醉立刻尖针般刺入了他的骨髓。
他叹了气喃喃道∶“这两天我一定喝得像是条醉猫。”
韩大奶奶道;“不像醉猫像死狗。”
姑冷冷的看着他;“你已经整整醉了五天。”
珂吉用力按住自己的头拚命想从记忆中找出这五天干了些什麽事?可是他立刻就放弃了。
韩大奶奶道∶“你是从外地来的?”阿吉点点头。
不错他是从外地来的遥远的外地远得已令他完全不复记忆。
韩大奶奶道∶“你有钱?”
阿吉摇摇头。这一点他还记得他最後的一小锭银子也已用来买酒。可是那一次他酒醒何处?
他也忘了。
韩大奶奶道;“我也知道你没有我们已将你全身上下都搜过你简直此条死狗还穷。”
阿吉闭上了眼。他还想睡。
他骨髓中的酒意已使他的精力完全消失他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有什麽话要问我?”韩大奶奶道∶“只有一句。”
阿古道∶“我在听。”
韩大奶奶道∶“没有钱的人用什麽来付账?”
阿古道;“付账?”
韩大奶奶道;“这五天来你已欠下这里七十九两银子的酒账。”
阿吉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不多。”
韩大奶奶道∶“可惜你连一两都没有。”
她冷冷的接着道∶“没钱付账的人我们这里通常只有两种法子对付。”
阿吉在听。
韩大奶奶道∶“你是想被人打断一条腿亍还是三恨肋骨亍”珂古道∶“随便。”
韩大奶奶道∶“你不在乎?”
阿古道∶“我只想请你们快点动手打完了好让我走。”
韩大奶奶看着他眼睛里已有了好奇之意。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麽人?
为什麽会变得如此消沈落拓亍他心里是不是有什麽解不开的结亍忘不了的伤心往事十.韩大奶奶忍不住问道;“你急着要走想到那里去?”
珂古道∶“不知道。”
韩大奶奶道∶“连你自己都不知?”
珂古道∶“走到那里就算那里。”
韩大奶奶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道∶“你还年轻还有力气为什麽不做工来还债?”
她的眼色渐惭柔和;“我这里刚好有个差事给你做五分银子一天你肯不肯做?”
阿古道∶“随便。”
痹大奶奶道∶“你也不问这里是什麽地方!要你干的是什麽事!”阿古道∶“随便什麽事我都干。”
韩大奶奶笑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先到後面厨房去倒盆热水洗洗你自己现在你看起来像条死狗嗅起来却像条死鱼。”
她眼睛里也露出笑意。
“在我这里做事的就算不是人看起来都得像个人样子。”
厨房里充满了白饭和肉汤的香气从小院的寒风中走进来更觉得温暖舒服。
在厨房里做事的是对夫妇男的高大租壮却哑得像是块木头女的又瘦又小却凶得像是把锥子。除了他们夫妇外厨房里还有五个人。
五个衣衫不整头凌乱的女人脸上还残留着昨夜的脂粉和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疲倦。
她们的年龄大约是从二十到三十五年纪最大的一个**隆起如瓜一双肿眼中充满了堕落罪恶的肉欲。
後来珂吉才知道她就是这些姑娘们的大姊客人们都喜欢叫她做“大象”。
年纪最轻的一个看来还是个孩子腰肢纤细胸部平坦但却也是生意最好的一个一这是不是因为男人们都有种野兽般残忍的**?
看见阿吉走进来她们都显得好奇而惊讶幸好韩大奶奶也跟着来了。姑娘们立刻都垂下头。
韩大奶奶道∶“有很多事都只有男人才能做的我们这里的男人不是木头就是龟公现在我总算找到个比较像人的。”
她又在用力拍他的肩∶“告诉这些母狗你叫什麽?”
阿古道∶“我叫阿吉。”
韩大奶奶道∶“你没有姓?”
阿古道;“我叫阿吉。”
韩大奶奶用力敲了敲他的头大笑道∶“这小子虽然没有姓却有样好处。”
她笑得很愉快∶“他不多嘴。”
嘴是用来吃饭喝酒的不是用来多话的。阿吉从不多嘴。
他默默的倒了盆热水蹲下来洗脸忽然间一只脚伸过来踢翻了他的盆。
一只很肥的脚穿着红缎子的绣花鞋。
阿吉站起来看着那张皮官绷紧的圆脸。他听得见女人们都在吃吃的笑可是声音却彷佛很遥远。
他也听见大象在大声说∶“你把我的脚打湿了快擦乾。”
阿吉什麽话都没有说。他默默的蹲下来用哑巴给他的洗脚布擦乾了她的肥脚。
大象也笑了∶“你是个乖孩子晚上我房里若是没客人你可以偷偷溜进去我免费。”
阿古道;“我不敢。”
大象道∶“你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阿古道;“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需要这份差事来赚钱还债。”
於是他从此就多了个外号叫“没用的阿吉”可是他自己一点都不在乎。
华灯初上时女人们就换上了亮的花格子衣服脸上也抹了浓浓的脂粉。
“没用的珂吉快替客人倒茶。
没用的阿吉到街上去打几斤酒来。”
一直要等到深夜他才能躲到厨房的角落里去休息片刻。
这时哑巴总会满满的装了一大碗盖红烧肉的白饭看着他吃眼睛里总是带着同情之色。
阿吉却从来不去看他。有些人好像从来都不愿对别人表示感激阿吉就是这种人。
因为他既没胆子也没有用。直到那一天有两个带着刀的小伙子想白吃白嫖时大家才现他原来还有另一面他不怕痛。
带着刀的小伙子想扬长而去时居然只有这个没用的阿吉拦住了他们。
小伙子们冷笑“你想死.”阿古道“我不想死也不想被饿死你们若是不付帐就走了就等於敲破了我的饭碗。”
这句话刚刚说完两把刀就刺入了他身子他连动都没有动连眉头都没有皱就这麽样站在那里挨了七八刀。
小伙子们吃惊的看着他忽然乖乖的拿钱出来付了帐。
大家都在吃惊的看着他都想过来扶住他他却一声不响的走了直到走回後院的小屋後才倒了下来倒在又冷又硬的床上咬着牙流着冷汗在床上打滚。
他并不想要别人将他看成英雄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痛苦。
可是小屋的门布已被人悄悄推开了一个人悄悄走进来反手掩住了门靠在门上看着他目光充满怜惜。
她有双很大的眼睛还有双很纤巧的手。她叫小丽客人们都喜欢呻她“小妖精”她正在用她的小手替他擦汗。
“你为什麽要这样做.因为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事。”
他的回答很简单:“我需要这份差事。
可是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别的事可以去做。”
她显得关切而同情。
阿吉却连看都没有看她冷冷道;“你也有你的事要做你为什麽不去?”
小丽还是不肯放过又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伤心事。”
阿古道“我没有。”
小丽道“以前一定有个女人伤了你的心。”
呵古道“你见了鬼。”
小丽道“若你没有伤心过你怎麽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阿古道“因为我懒而且是个酒鬼。”
小丽道“你也好色.”阿吉没有否认他懒得否认。
小丽道:“可是现在你已很久没有碰过女人我知道……”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奇怪而温柔忽然拉起他的手按在她小腹上。
她薄绸衣服下的**竟是完全**的他立刻可以感觉到她小腹中的效力。
看着他的刀伤血痕她的眼睛在光。
“我知道你受的伤不轻可是只要你跟我……我保证一定会将痛苦忘记。”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他的手抚遍她全身。她平坦的胸膛上**小而结实。
阿吉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滚!”一个字再加一耳光。
她仰面倒下脸上却露出胜利的表情好像正希望他这样做。
“你真壮。”
她说。
阿吉闭着嘴。他身上的刀伤如火焰灼烧般痛苦他心里也彷佛有股火焰。
他一定要尽力控制自己。
可是她也像是已下定决心绝不放过他忽然用一只手拉住他的腿另一只手掀起衣衫的下摆。
她低声呻吟腰肢扭动。她已潮湿。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头将她的人揪了出去。
肥胖粗壮的手上戴满了各式各样的戒指。
韩大奶奶走进来时就已醉了但是手里还提着酒。
“那条小母狗天生是个婊子。”
她用醉眼看着珂吉∶“她喜欢男人揍她揍得越重她越高舆。”
阿吉闭上了眼睛。他忽然现这个半老肥胖女人眼睛里也带着小丽同样的**。他不忍再看。
“来喝一杯我知道酒虫一定已经在你咽喉里痒。”
她吃吃的笑着把酒瓶塞进他的嘴。
“今天你替我做了件好事我要好好的犒赏犒赏你。”
阿吉没有动没有反应。
韩大奶奶娥起眉∶“难道你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阿古道∶“我是的。”
等到阿吉睁开眼时韩大奶奶已走了临走时还在床头留下锭银子。
“这是你应该嫌的不管谁挨了七八刀都不能白挨。”
她毕竟已不再是个小姑娘。
“刚才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会忘记。”
阿吉听到她的脚步声走出门就开始呕吐。这种事他忘不了。
等到呕吐停止他就走出去将银子留在哑巴的饭锅里迎着冷风走出了韩家巷他知道自己已不能再留下去。
第十一章落魄浪子
凌晨。
茶馆里已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在等待着各式各样的工作。
阿吉用两只手捧着碗热茶在喝。
一这里有汤包和油炸儿他很饿可是他只能喝茶。他只有二十三个铜钱他希望有份工作可做。
他想活下去。
近来他才知道一个人要活着并不是件容易事。谋生的艰苦更不是他以前所能想像得到的一个人要出卖自己诚贾和劳力也得要有路子。
而他没有路子。泥水匠有自己的一帮人木匠有自己的一帮人甚至连挑夫苦力都有自己的一帮人不是他们自己帮里的人休想找到工作。
他饿了两天。第三天他已连七枚铜板的茶钱都没有了只能站在茶馆外喝风。
他已经快倒下去时忽然有个人来拍他的肩问他∶“挑粪你干不干?”
五分钱一天.”阿吉看着这个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因为他的喉咙已被塞住。
他只能点头不停的点头。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才能说出他此时此刻心里的感激。
那是真心的感激。因为这个人给的并不仅是一份挑粪的差使而是一个生存的机会。他总算已能活下去。
一这个人叫老苗子。
老苗子真是个苗子。
他高大.强壮、丑陋.结买笑的时候就露出满口白牙。他的左耳垂得很长上面还有戴过耳环的痕迹。
他一直在注意着阿吉。
中午休息时他忽然问∶“你已饿了几天?”.”阿吉反问∶“你看得出我挨饿?””老苗子道∶“今天你已几乎摔倒三次。”
阿吉看着自己的脚脚上还有粪汁。
老苗子道∶“这是份很吃力的工作我本就在担心你挨不下去。”
阿古道∶“你为什要找我?”.”老苗子道∶“因为我刚来的时候也踉你一样连挑粪的工怍都找不到。”
他从身上拿出个纸包里面有两张烙饼一整条咸萝卜。
他分了一个给阿吉。
阿吉接过来就吃甚至连“谢”字都没有说。
老苗子看着他眼睛里露出笑意忽然问道∶“今天晚上你准备睡在那里?””阿古道∶“不知道。”
老茁子道∶“我有家我家的房子很大你为什麽不睡到我家里去?”.”珂古道;“你叫我去我就去。”
老苗子的大房子确实不算小至少总比鸽子笼大一点。他们回去时一个白苍苍的老妇人正在厨房里煮饭。
老苗子道∶“这是我的娘会煮一手好菜。”。”
阿吉看着锅里用菜和糙米煮成的浓粥道∶“峨已嗅到了香气。”
老婆婆笑了满满的替他添了一大碗阿吉接过来就吃也没有说“谢”字。
老苗子眠中露出满意之色道;“他叫阿吉他是好小子。”
老婆婆用木杓敲了敲她儿子道∶“我若看不出我会让他吃?”.”老苗子道;“今天晚上能让他跟我们睡在一起?”老婆婆眯着眠看着珂吉道;“你肯跟我儿子睡一张床?你不嫌他?”
阿古道;“他不臭。”
老婆婆道;“你是汉人汉人总认为我们苗子臭得要命。”
阿古道∶“我是汉人我比他还臭。”
老婆婆大笑也用木杓敲了敲他的头就好像敲她儿子的头一样。
她大笑道∶“快吃趁热吃吃饱了就上床去睡明天才有力气。”
阿吉已经在吃吃得很快。老婆婆又道;“只不过上床前你还得先做一件事。”
阿古道∶“什麽事?”.”..老婆婆道;“先把你的脚洗乾净否则娃娃会生气的。”
阿古道;“娃娃是谁?”
老婆婆道∶“是我的女儿他的妹妹。”。”
老苗子道∶“可是她本来应该是个公主的她一生下来就应该是个公主。”
後面屋子里有三张床其中最乾净柔软的一张当然是公主的。
阿吉也很想见这位公主。可是他太疲倦滚烫的菜粥喝下去後更使他眼皮重如铅块。
和老苗子这麽样一个伏男人挤在一张床上虽然很不舒服他却很快就已睡着。
夜半他惊醒趟一次朦胧中彷佛有个头很长的女孩子站在窗口呆等到他再看时她已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早上他们去上工时她还在睡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彷佛在逃避着一种不可知的恐惧。
阿吉只看见她一头乌黑柔软的长丝绸般铺在枕头上。
天还没有亮寒雾还深。
他们迎着冷风前行老苗子忽然问:“你看见了娃娃?”阿吉摇摇头。
他只看见了她的头。
老苗子道“她在一家很大的公馆里帮忙做事要等人家都睡着了才能回来。”
他微笑着又道:“有钱的人家总是睡得比较晚的。”
阿古道“我知道。”
老苜子道“可是你迟早一定会见到她。”
他眼睛里闪动着骄傲之光:“只要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我们都以她为荣。”
阿吉看得出这一点他相信这女孩子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公主。
中午休息时他正在啃着老婆婆塞给他的大馒头忽然有三个人走过来衣衫虽褴褛帽子却是歪戴着的腰带上还插着把小刀。
他身上的刀创还没有收口还在痛。
三个人之中年纪比较大的一个正在用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忽然伸出手道:“拿来。”
阿古道∶“拿什麽?”
三角眼道∶“你虽然是新来的也该懂得这地方的规矩。”
阿吉不憧∶“什麽规矩?”
三角眼道∶“你拿的工钱我分三成先收一个月的。”
呵古道∶“我只有三个铜钱。”
三角眼冷笑道∶“只有三个铜钱却在吃白面馒头。”
他一巴掌打落了阿吉手里的馒头馒头猿到地上的粪汁里。
呵吉默默的捡起来剥去了外面的一层。
他一定要吃下这个接头空着肚子那来的力气挑粪。
三角眼大笑道∶“馒头蘸粪汁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阿吉不开口。
三角眼道∶“这种东西你也吃?你究竟是人还是狗?”
阿古道∶“你说我是什麽?我就是什麽。”
他咬了口接头∶“我只有三个铜钱你要我也给你。”
三角眼道∶“你知道我是谁?”
阿吉摇头。
三角跟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车夫这名字.”珂吉又摇头。
三角眼道“车夫是跟着铁头大哥的铁头大哥就是大老板的小兄弟。”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车夫的小兄弟我会要你的三个臭铜钱?”
阿古道“你不要我留下。”
三角眼大笑忽然一脚踢在他的阴囊上。
阿吉痛得曷下腰。
三角眼道“不给这小子一点苦头吃吃他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三个人都准备动手忽然有个人闯进来挡在他们面前整整比他们高出一个头。
三角眼後退了半步大声道“老苗子你少管闲事。”
老苗子道“这不是闲事。”
他拉起阿吉“这个人是我的兄弟。”
三角眼看着他巨大租糙的手忽又笑了笑道:“既然是你的兄弟你能不能保证他一拿到工钱就付给我们?”
老苗子道“他会付的。”
黄昏时他们带着满身疲劳和臭味回家阿吉脸上还带着冷汗。那一脚踢得实在不轻。
老苗子看着他忽然问道∶“别人打你时你从来都不还手?”
珂吉沈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曾经在一家妓院里做过事那里的人替我起了个外号。”
老茁子道∶“什麽外号?”
阿古道;“他们都叫我没用的阿吉。”
厨房里温暖乾燥他们走到门外就听见老婆婆愉快的声音。
“今天我们的公主回家吃饭我们大家都有肉吃。”
她笑得像是个孩子;“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块好大好大的一块。”
老婆婆的笑声总是能令阿吉从心底觉得愉快温暖但这一次却是例外。因为他看见了公主。
狭小的厨房里放不下很多张椅子大家吃饭时都坐得很挤却总有一张椅子空着。那就是他们特地为公主留下的现在她就坐在这张椅子上面对着阿吉。
她有双大大的眼睛远有双纤巧的手她的头乌黑柔软如丝缎态度高贵而温柔看来就像是一位真的公主。如果这是珂吉第一次看见她一定也会像别人一样对她尊敬宠爱。
可惜这已不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看见她是在韩大***厨房里也就是在大象身旁把一双腿高高跷在桌上露出一只纤巧的脚。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却一直都在偷偷的注意着他。後来他知道她就是韩大奶奶手下的女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生意最好的一个。
她在那里的名字叫“小丽”可是别人却都喜欢叫她小妖精。
第二次他面对她就是他挨刀的那天晚上在他的小屋里。
他一直都不能忘记她薄绸衣服下光滑柔软的**。
他费了很大力气控制住自己才能说出那个字。
“滚。”
他本来以为那已是他们之间最後一次见面想不到现在居然又见到了她。
望。
那个放荡而变态的小妖精居然就是他们的娃娃高贵如公主而且是他们全家唯一的希他们都是他的朋友给他吃给他住将他当做自己的兄弟手足。
阿吉垂下头。他的心里在刺痛一直痛入骨髓里。
老婆婆已过来拉住他的手笑道“快过来见见我们的公主。”
阿吉只有走过来嗫嚅着说出两个字“你好。”
她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好像从末见过他这个人只淡淡的说了句∶“坐下来吃肉。”
阿吉坐下来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正说“谢谢公主。”
老苗子大笑道“你不必叫她公主你应该像我们一样叫她娃娃。”
他挑了块最厚最大的卤肉给阿吉“快点吃肉吃饱了才睡得好。”
阿吉睡不好。
夜已很深睡在他旁边的老苗子已鼾声如雷再过去那张床上的娃娃彷佛也已睡着。
可是阿吉却一直睁着眼躺在床上淌着冷汗。这并不是完全因为他心里的隐痛他身上的刀伤也在痛痛得要命。
挑粪绝不是份轻松的工作他的刀伤一直都没有收口。他却违看都没有去看过有时粪担挑在他肩上时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刀口又在崩裂可是他一直都咬紧牙关挺了下去。
**上的痛苦他根本不在乎。
只可惜他毕竟不是铁打的今天下午他已经现有机处伤口已开始腐烂臭。
一躺上床他就开始全身冷不停的流着冷汗然後身子忽又变得火烫。
每一处伤口里都有火焰在燃烧着。
他还想勉强控制着自己勉强忍受可是他的身子已痛苦而痉挛只觉得整个人都往下沈沈入无底的里暗深渊。昏迷中他彷佛听见了他的朋友们正在鹫呼他已听不清了。远方彷佛也有个人在呼唤他呼唤他的名字那麽轻柔那麽遥远。他却听得很清楚。
一个落拓潦倒的年轻人一个连泪都已流尽了的浪子就像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一样连根都没有难道远力还会有人在思念着他关心着他十他既然能听得见那个人的呼唤为什麽还不回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他心里牙苋有什麽悲伤苦痛不能向人诉说?
阳光艳丽是晴天。
珂吉并不是一直都在昏迷着他曾经醒来过很多次每次醒来时都彷佛看见有个人坐在他床头正轻轻的替他擦着汗。他看不清楚因为他立刻又晕了过去。
等他看清这个人时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正照在她乌黑的柔上。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关怀和悲伤。
阿吉闭上了眼。可是他听得见她的声音;“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不怪你。”
她居然显得很镇定因为她也在勉强控制着自己。
“我也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说不出的痛苦可是你也不必这麽样拚命折磨自己。”
房子里很静听不见别人的声音老苗子当然已经去上工了。
他绝不能放弃一天工作因为他知道有工作才有饭吃。
珂吉忽然张开眼皑着她冷冷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死不了。”
娃娃知道∶“如果你要死一定已经死了很多次。”
阿古道;“那麽你为什麽不去做你的事?”
娃娃道∶“我不去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接着道∶“从此以後我都不会再到那个地方去了。”
阿吉忍不住问∶“为什麽?”
娃娃忽然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天生就喜欢做那种事?”
阿吉盯着她彷佛很想看透她的心∶“你什麽时候决定不去的?”娃娃道∶“今天。”
阿吉闭上了嘴心里又开始刺痛。
没有人天生愿意做那种事可是每个人都要生活都要吃饭。
她是他母亲和哥哥心目中的唯一的希望她要让他们有肉吃。
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她的放荡和下贱岂非也正因为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苦痛所以在拚命折磨自己作践自己?可是现在她却已决定不去了因为她不愿再让他看不起她。
阿吉若是还有泪现在很可能已流了下来但他只不过是个浪子。浪子无情也无泪。
所以他一定要走一定要离开这里就算爬也得爬出。
因为他已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他既不能接受也不愿伤她的心。
这家人不但给了他生存的机会也给了他从来末有的温暖和亲情他绝不能再让他们伤心。
娃娃看着他彷佛已看透了他的心∶“你是不是又想走了?”
阿吉没有回答却挥着手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娃娃并没有阻拦他她知道这个人身子虽不是铁打的却有股钢铁般的意志和决心。
她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可是眼睛里已有泪光。
珂吉也没有回头。他的体力绝对无法支持他走远他的伤口又开始痛。但是他不能不走就算一走出去就倒在阴沟里像条死老鼠般烂死他也不在乎。
想不到他还没有走出门老婆婆就已提着菜篮回来慈祥的眠睛里带着三分责备道∶“你不该起来的我特地去替你买了点肉炖汤吃得好才有力气快回去躺在床上等着吃。”
珂吉闭上了眼。
浪子真的无情真的无泪?
他忽又用尽全身力气从老婆婆身旁冲出了门。有生事既无法解释又何必解释?
竹叶青道∶“我找遍了城里可能容他们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大老板目光闪动道∶“所以你就从最不可能的地方去找。”
竹叶青目中露出尊敬佩服之色道;“我能想得到的当然早已在大老板计算之中。”
大老板道∶“你在那里找到了他们?”
竹叶青道;“我派去望风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叫大牛虽然很机灵胆子却很小而且是个很顾家的男人赚的钱一大半都要拿回家的!”
大老板道∶“所以你就想阿吉很可能就用这一点要胁大牛要他把苗子兄妹藏到他家里去!”
竹叶青道∶“我只想到像那麽样两个大活人总不会平生一下子失踪!”
大老板微笑道∶“这一手阿吉的确做得很聪明只可惜他想不到我这里还有一个此他更聪明的人!”
竹叶青态度更恭谨垂道∶“那也只不过因为我从来不敢忘记大老板平日的教训!”
大老板笑得更愉快道∶“现在我们只要先从金兰花嘴里问出他的来历再用苗子兄妹作钓鱼的饵还怕他不乖乖把脖子伸进来!”
竹叶青道∶“我只怕金兰花不肯说实话。”
大老板道;“她是不是个婊子?”
老茁子又在笑∶“谁打伤了我?谁敢打我?”
阿古道∶“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难道你一定要我自己去问!”
老苗子的笑容僵硬板着脸道∶“就算我是被人打伤的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去问。”
一直远远站在窗口的娃娃道∶“因为他怕你也去挨揍。”
阿古道∶“我……”娃娃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其实他恨本用不着顾虑这一点就算他是为你挨的揍你也绝不会去替他出气的。”
她冷冷的接着道∶“因为这位没有用的阿吉从来不喜欢打架。”
阿吉的心沈下头也垂下。
现在他当然已明白他朋友是为了什麽挨揍的他并没有忘记那双凶恶的三角眼。
他也并不是不知道娃娃说的话虽然尖锐如针话中却有泪。可是他不能为他的朋友出气不能去打架他也不敢。
他恨自己恨得要命。
就在这时侯他听见了一个人冷冷道∶“他不是不喜欢打架他是怕挨揍。”
这是三角眼的声音。
来的还不止他一个人两个腰里带着刀的年轻小伙子陪着他一个脸很长腿也很长的人手叉着腰站在他们後面穿着身亮的缎子衣服。
三角眼伸起一根大拇指指了指後面的这个人道∶“这位就是我们的老大『车夫』这两个字就算拿到当铺里去当也可以当个几百两银子。”
老苗子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麽?”
三角眼阴森森的笑道∶“你放心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这次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他走过来拍了拍阿吉的头道∶“这个小子是个杂种大爷们也犯不上来找他。”
老苗子道∶“你们来找谁?”
三角眼道∶“找你的亲妹子。”
他忽然转身盯着娃娃三角眼里闪着凶光;“小妹子咱们走吧。”
娃娃的脸色已变了;“你……你们要我到那里去?”
三角眼冷笑道∶“该到那里去就得到那里去你少***跟老子们装蒜。”
娃娃身子在往後缩道∶“难道我连一天都不能休息。”
三角眼道∶“你是韩大奶奶跟前的大红人少做一天生意就得少多少两银子?没有银子嫌咱们兄弟吃什麽?”
娃娃道∶“可是韩大奶奶答应过我的她……”三角眼道∶“她答应过的话只能算放了个屁若不是咱们兄弟她到今天也只不过还是个婊子老婊子。做一天姨子就得卖一天……”娃娃不让他最後一个字说出来大声道∶“我求求你们这两天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他们都受了伤伤得都不轻。”
三角眼道;“他们?他们是谁?就算有一个是你的老哥还有一个是什麽东西?”
两个带刀的小伙子立刻抢着道∶“我们认得这小子他在韩大奶奶那里当做龟公一定跟这小姨子有点关系。”
三角眼道∶“好好极了。”
他忽然转身反手一巴掌掴在阿吉脸上。
“想不到你这姨子还有这小子你再不乖乖的跟着咱们走就先阉了他。”
他又抬起脚一脚从阿吉双腿间埸了过去。
可是娃娃已扑过来扑倒在阿吉身上嘶声道;“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先杀了我巴。”
三角眼厉声道;“臭姨子你真的想死?”
一这一次他还没有抬起脚老苗子已拉住他肩膀道;“你说她是什麽?”
三角眼道∶“是个婊子臭婊子。”
老苗子什麽话都不再说就提起碗大的拳头一拳打了过去。
三角眼挨了他一拳可是他自己也被旁边的人踢了两脚疼得满头冷汗满地打渡。
老婆婆从厨房里冲出来手里拿着把菜刀嘶声道;“你们这些强盗我老太婆踉你们拚了。”这一刀是往三角眼脖子後面砍过去的。
她当然没砍中。
她的刀已经被三角眼一把夺过来她的人也被三角眼甩在地上。
娃娃扑过去抱住她立刻失声痛哭。一个尝尽了辛酸穷苦本就已风烛残年的老人怎麽禁得起这一甩。
三角眼冷冷道∶“这是她自己找死……死”说出老苗子已狂吼着踉跄扑上来。他已遍体鳞伤连站都已站不稳但是他还可以拚命!
他本就已准备拚命。
三角眼厉声道∶“你也想找死?”
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刚夺过来的菜刀只要是刀就能杀人。
他不怕杀人顺手就是一刀往老苗子胸膛上砍了过去。
老茁子的眼睛已红了根本不想闪避这一刀偏偏却砍空了。
刀锋刚落下老苗子已经被推开被阿吉推开。
阿吉自己也没法子站得很稳但是他居然站了出来就站在三角眼面前面对着三角眼的刀道∶“你……你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他的声音嘶哑连话都已说不出。
三角眼冷笑道∶“你想怎麽样?难道还想替他们报仇?”阿古道∶“我……我……”三角眼道∶“只要你有胆子就拿这把英刀杀了我吧。”
他居然真的将菜刀递了过去∶“只要你有胆子杀人我就服了你!算你有种。”
阿吉没有接过这把刀。
他的手在抖全身都在抖不停的抖。
三角眼大笑一把揪住娃娃的头厉声道∶“走!”
娃娃没有跟他走。他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握住一双坚强有力的手他只觉得自己几乎被握碎。
这只手竟是阿吉的手。
三角眼抬起眼吃惊的看着他道∶“你……你敢动我?”
阿古道∶“我不敢我没有种我不敢杀人也不想杀人。”
他的手又慢慢松开。
三角眼立刻狂吼道∶“那麽我就杀了你!”他顺手又是一刀劈向阿吉的咽喉。
阿吉连动都没有动更没有闪避只不过轻轻挥拳一拳击出。
三角眼本来是先出手的可是这一刀还没有砍下去阿吉的拳头已打在他下巴上。
他这个人忽然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破了窗户远远的飞了出去又“咚”的一声撞在矮墙上才落下来。他整个人都已软瘫就像是一滩泥!
每个人都怔住吃惊的看着阿吉。阿吉没有看他们一双眼睛空空洞洞的彷佛完全没有表情又彷佛充满了痛苦。
一直手叉着腰站在门口的车夫忽然跳起来大喝道;“挂了他!”
一这是句市井好汉们说的“唇典”意思就是要人杀了他!
带刀的小伙子迟疑着终於还是拔出了刀。这两把刀曾经在阿吉身上刺了八刀现在又同时往他胁下的要害刺过去。可是每一次都刺空了。
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忽然倒了下去也像是一滩泥般倒了下去。
因为阿吉的只手一切就切在他们的咽喉上他们倒下去时连叫都叫不出来。
车夫的脸色惨变一步步向後退。
珂吉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站住。”
车夫居然很听话居然真的站住。
阿古道∶“我本来不想杀人的你们为什麽一定要逼我?”
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痛苦。因为这双手上现在又已染上了血腥。
车夫忽然挺起胸大声道∶“你就算杀了我你自己也休想走得了!”
阿古道∶“我绝不走。”
他脸上的表情更痛苦一字字接着道∶“因为我已无路可走。”
车夫看他垂下了头突然出手一把飞刀直挪他的胸膛。
可是这把刀忽然又飞了回去打在他自己的右肩上直钉入他的关节。
他这只手已再也不能杀人!
阿古道∶“我不杀你只因为我要让你活着回去告诉你的铁头大哥告诉你们的大老板杀人的是我他们若想报仇就来找我不要连累了无辜。”
车夫满头冷汗如豆咬紧了牙道∶“好小子算你有种。”
他转身飞奔而出忽然回头;“你真的有种就把名字说出来。”
阿古道∶“我叫阿吉没有用的阿吉。”
暗夜昏灯。
凄凄惨惨的灯光照着床上老婆婆的尸体也照着娃娃和老苗子惨白的脸。
这是他们的母亲为他们的成长辛劳了一生他们报答她的是什麽?
阿吉远远的站在屋角的阴影里垂着头彷佛已不敢再面对他们。
因为这老人本来不该死的只要他有勇气面对一切她就绝不会死。
老苗子忽然回头看着他道∶“你走吧!”
他的脸已因悲痛而扭曲∶“你替我们的娘报了仇我们本该感激你可是……可是现在我们已没法子再留你。”
阿吉没有动没有开口。他明白老苗子的意思他要他走只因为不愿再连累他。
可是他绝不走。
老苗子忽然大吼道∶“就算我们对你有恩你已报答过了现在为什麽还不走?”
阿古道∶“你真的要我走只有一个法子。”
老苗子道∶“什麽法子?”
阿古道∶“打死我把我抬出去。”
老苗子看着他热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大声道∶“我知道你有功夫就认为可以对付他们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些什麽人?”
珂古道;“不知道。”
老苗子道∶“他们又有钱又有势他们的大老板养着的打手最少也有三五百个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叫铁头一个叫铁手一个叫铁虎据说以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被官家搜索得太紧才改名换姓躲到这里来。”他又在吼∶“就算你功夫还不错遇见了这三个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阿古道∶“我本来已无路可走。”
他垂着头他的脸在阴影中。老苗子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听得出他的声音里的悲痛和决心。
悲痛也是种力量可以让人做出很多平时不敢做的事。
老苜子终於长长叹息道∶“好你既然要死就踉我们死在一起也好。”
只听一个人在门外冷冷道∶“好好极了。”
“砰”的一声群很厚的木栅门已被打穿了一个洞。
一只拳头从外面伸了过来又缩回去。
接着又“轰”的一响旁边的砖墙也被打穿了一个洞。
这人好硬的拳头。
阿吉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群人身材最高大衣着最华丽的一个正用左手捏着右拳斜眼打量着阿吉道“你就是那个没有用的阿吉?”阿古道∶“我就是。”
一这人道∶“我就叫铁拳阿勇。”珂古道∶“随便你叫什麽名字都一样。”
铁拳阿勇冷冷道∶“我的拳头却不一样。”
珂古道;“哦。”
铁拳阿勇道∶“听说你很有种你若敢挨我一拳我就算你真的有种。”
阿古道∶“请。”
老苗子的脸色变了娃娃用力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冰冷。
他们都看得出阿吉已不想活了否则怎会愿意去挨这只一下就能打穿砖墙的铁拳。
可是他们反正已只有死路一条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死又算得了什麽?.“去他娘的死就死吧!”
老苗子忽然冲出去大吼道∶“你有种就先打老子一拳。”
铁拳珂勇道∶“也行。”
他说打就打一个直拳打出来迎面痛击老苗子的脸。
每个人都听见了骨头的碎裂声音碎的却不是老苗子的脸。碎的是铁拳阿勇的拳头。
珂吉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他的拳头上反手一拳猛切他的小腹。
铁拳珂勇痛得整个人都像虾米般缩成了一团痛得满地直猿。
阿吉看着他後面的人c一群人都带着刀却没有一个敢动的。
阿古道;“去告诉你们的大老板想要我的命就得找个好手来像这样的人还不配!”
第十二章 情深似海
阿吉闭上了嘴心里又开始刺痛。
没有人天生愿意做那种事可是每个人都要生活都要吃饭。
她是他母亲和哥哥心目中的唯一的希望她要让他们有肉吃。
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她的放荡和下贱岂非也正因为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苦痛所以在拚命折磨自己作践自己?可是现在她却已决定不去了因为她不愿再让他看不起她。
阿吉若是还有泪现在很可能已流了下来但他只不过是个浪子。浪子无情也无泪。
所以他一定要走一定要离开这里就算爬也得爬出。
因为他已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他既不能接受也不愿伤她的心。
这家人不但给了他生存的机会也给了他从来末有的温暖和亲情他绝不能再让他们伤心。
娃娃看着他彷佛已看透了他的心:“你是不是又想走了?”
阿吉没有回答却挥着手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娃娃并没有阻拦他她知道这个人身子虽不是铁打的却有股钢铁般的意志和决心。
她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可是眼睛里已有泪光。
阿吉也没有回头。他的体力绝对无法支持他走远他的伤口又开始痛。但是他不能不走就算一走出去就倒在阴沟里像条死老鼠般烂死他也不在乎。
想不到他还没有走出门老婆婆就已提着菜篮回来慈祥的眠睛里带着三分责备道∶“你不该起来的我特地去替你买了点肉炖汤吃得好才有力气快回去躺在床上等着吃。”
阿吉闭上了眼。
浪子真的无情真的无泪?
他忽又用尽全身力气从老婆婆身旁冲出了门。有生事既无法解释又何必解释?
竹叶青道:“我找遍了城里可能容他们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大老板目光闪动道:“所以你就从最不可能的地方去找。”
竹叶青目中露出尊敬佩服之色道:“我能想得到的当然早已在大老板计算之中。”
大老板道:“你在那里找到了他们?”
竹叶青道:“我派去望风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叫大牛虽然很机灵胆子却很小而且是个很顾家的男人赚的钱一大半都要拿回家的!”
大老板道:“所以你就想阿吉很可能就用这一点要胁大牛要他把苗子兄妹藏到他家里去!”
竹叶青道:“我只想到像那麽样两个大活人总不会平生一下子失踪!”
大老板微笑道:“这一手阿吉的确做得很聪明只可惜他想不到我这里还有一个此他更聪明的人!”
竹叶青态度更恭谨垂道:“那也只不过因为我从来不敢忘记大老板平日的教训!”
大老板笑得更愉快道:“现在我们只要先从金兰花嘴里问出他的来历再用苗子兄妹作钓鱼的饵还怕他不乖乖把脖子伸进来!”
竹叶青道:“我只怕金兰花不肯说实话。”
大老板道:“她是不是个婊子?”
老苗子又在笑:“谁打伤了我?谁敢打我?”
阿吉道:“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难道你一定要我自己去问!”
老苗子的笑容僵硬板着脸道:“就算我是被人打伤的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去问。”
一直远远站在窗口的娃娃道:“因为他怕你也去挨揍。”
阿吉道:“我……”娃娃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其实他恨本用不着顾虑这一点就算他是为你挨的揍你也绝不会去替他出气的。”
她冷冷的接着道:“因为这位没有用的阿吉从来不喜欢打架。”
阿吉的心沈下头也垂下。
现在他当然已明白他朋友是为了什麽挨揍的他并没有忘记那双凶恶的三角眼。
他也并不是不知道娃娃说的话虽然尖锐如针话中却有泪。可是他不能为他的朋友出气不能去打架他也不敢。
他恨自己恨得要命。
就在这时侯他听见了一个人冷冷道:“他不是不喜欢打架他是怕挨揍。”
这是三角眼的声音。
来的还不止他一个人两个腰里带着刀的年轻小伙子陪着他一个脸很长腿也很长的人手叉着腰站在他们後面穿着身亮的缎子衣服。
三角眼伸起一根大拇指指了指後面的这个人道:“这位就是我们的老大『车夫』这两个字就算拿到当铺里去当也可以当个几百两银子。”
老苗子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麽?”
三角眼阴森森的笑道:“你放心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这次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他走过来拍了拍阿吉的头道:“这个小子是个杂种大爷们也犯不上来找他。”
老苗子道:“你们来找谁?”
三角眼道:“找你的亲妹子。”
他忽然转身盯着娃娃三角眼里闪着凶光:“小妹子咱们走吧。”
娃娃的脸色已变了:“你……你们要我到那里去?”
三角眼冷笑道:“该到那里去就得到那里去你少***跟老子们装蒜。”
娃娃身子在往後缩道:“难道我连一天都不能休息。”
三角眼道:“你是韩大奶奶跟前的大红人少做一天生意就得少多少两银子?没有银子嫌咱们兄弟吃什麽?”
娃娃道:“可是韩大奶奶答应过我的她……”三角眼道:“她答应过的话只能算放了个屁若不是咱们兄弟她到今天也只不过还是个婊子老婊子。做一天姨子就得卖一天……”娃娃不让他最後一个字说出来大声道:“我求求你们这两天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他们都受了伤伤得都不轻。”
三角眼道:“他们?他们是谁?就算有一个是你的老哥还有一个是什麽东西?”
两个带刀的小伙子立刻抢着道:“我们认得这小子他在韩大奶奶那里当做龟公一定跟这小姨子有点关系。”
三角眼道:“好好极了。”
他忽然转身反手一巴掌掴在阿吉脸上。
“想不到你这姨子还有这小子你再不乖乖的跟着咱们走就先阉了他。”
他又抬起脚一脚从阿吉双腿间埸了过去。
可是娃娃已扑过来扑倒在阿吉身上嘶声道:“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先杀了我巴。”
三角眼厉声道:“臭姨子你真的想死?”
一这一次他还没有抬起脚老苗子已拉住他肩膀道:“你说她是什麽?”
三角眼道:“是个婊子臭婊子。”
老苗子什麽话都不再说就提起碗大的拳头一拳打了过去。
三角眼挨了他一拳可是他自己也被旁边的人踢了两脚疼得满头冷汗满地打渡。
老婆婆从厨房里冲出来手里拿着把菜刀嘶声道:“你们这些强盗我老太婆踉你们拚了。”这一刀是往三角眼脖子後面砍过去的。
她当然没砍中。
她的刀已经被三角眼一把夺过来她的人也被三角眼甩在地上。
娃娃扑过去抱住她立刻失声痛哭。一个尝尽了辛酸穷苦本就已风烛残年的老人怎麽禁得起这一甩。
三角眼冷冷道:“这是她自己找死……死”说出老苗子已狂吼着踉跄扑上来。他已遍体鳞伤连站都已站不稳但是他还可以拚命!
他本就已准备拚命。
三角眼厉声道:“你也想找死?”
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刚夺过来的菜刀只要是刀就能杀人。
他不怕杀人顺手就是一刀往老苗子胸膛上砍了过去。
老苗子的眼睛已红了根本不想闪避这一刀偏偏却砍空了。
刀锋刚落下老苗子已经被推开被阿吉推开。
阿吉自己也没法子站得很稳但是他居然站了出来就站在三角眼面前面对着三角眼的刀道:“你……你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他的声音嘶哑连话都已说不出。
三角眼冷笑道:“你想怎麽样?难道还想替他们报仇?”阿吉道:“我……我……”三角眼道:“只要你有胆子就拿这把英刀杀了我吧。”
他居然真的将菜刀递了过去:“只要你有胆子杀人我就服了你!算你有种。”
阿吉没有接过这把刀。
他的手在抖全身都在抖不停的抖。
三角眼大笑一把揪住娃娃的头厉声道:“走!”
娃娃没有跟他走。他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握住一双坚强有力的手他只觉得自己几乎被握碎。
这只手竟是阿吉的手。
三角眼抬起眼吃惊的看着他道:“你……你敢动我?”
阿吉道:“我不敢我没有种我不敢杀人也不想杀人。”
他的手又慢慢松开。
三角眼立刻狂吼道:“那麽我就杀了你!”他顺手又是一刀劈向阿吉的咽喉。
阿吉连动都没有动更没有闪避只不过轻轻挥拳一拳击出。
三角眼本来是先出手的可是这一刀还没有砍下去阿吉的拳头已打在他下巴上。
他这个人忽然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破了窗户远远的飞了出去又“咚”的一声撞在矮墙上才落下来。他整个人都已软瘫就像是一滩泥!
每个人都怔住吃惊的看着阿吉。阿吉没有看他们一双眼睛空空洞洞的彷佛完全没有表情又彷佛充满了痛苦。
一直手叉着腰站在门口的车夫忽然跳起来大喝道:“挂了他!”
一这是句市井好汉们说的“唇典”意思就是要人杀了他!
带刀的小伙子迟疑着终於还是拔出了刀。这两把刀曾经在阿吉身上刺了八刀现在又同时往他胁下的要害刺过去。可是每一次都刺空了。
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忽然倒了下去也像是一滩泥般倒了下去。
因为阿吉的只手一切就切在他们的咽喉上他们倒下去时连叫都叫不出来。
车夫的脸色惨变一步步向後退。
阿吉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站住。”
车夫居然很听话居然真的站住。
阿吉道:“我本来不想杀人的你们为什麽一定要逼我?”
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痛苦。因为这双手上现在又已染上了血腥。
车夫忽然挺起胸大声道:“你就算杀了我你自己也休想走得了!”
阿吉道:“我绝不走。”
他脸上的表情更痛苦一字字接着道:“因为我已无路可走。”
车夫看他垂下了头突然出手一把飞刀直挪他的胸膛。
可是这把刀忽然又飞了回去打在他自己的右肩上直钉入他的关节。
他这只手已再也不能杀人!
阿吉道:“我不杀你只因为我要让你活着回去告诉你的铁头大哥告诉你们的大老板杀人的是我他们若想报仇就来找我不要连累了无辜。”
车夫满头冷汗如豆咬紧了牙道:“好小子算你有种。”
他转身飞奔而出忽然回头:“你真的有种就把名字说出来。”
阿吉道:“我叫阿吉没有用的阿吉。”
暗夜昏灯。
凄凄惨惨的灯光照着床上老婆婆的尸体也照着娃娃和老苗子惨白的脸。
这是他们的母亲为他们的成长辛劳了一生他们报答她的是什麽?
阿吉远远的站在屋角的阴影里垂着头彷佛已不敢再面对他们。
因为这老人本来不该死的只要他有勇气面对一切她就绝不会死。
老苗子忽然回头看着他道:“你走吧!”
他的脸已因悲痛而扭曲:“你替我们的娘报了仇我们本该感激你可是……可是现在我们已没法子再留你。”
阿吉没有动没有开口。他明白老苗子的意思他要他走只因为不愿再连累他。
可是他绝不走。
老苗子忽然大吼道:“就算我们对你有恩你已报答过了现在为什麽还不走?”
阿吉道:“你真的要我走只有一个法子。”
老苗子道:“什麽法子?”
阿吉道:“打死我把我抬出去。”
老苗子看着他热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大声道:“我知道你有功夫就认为可以对付他们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些什麽人?”
阿吉道:“不知道。”
老苗子道:“他们又有钱又有势他们的大老板养着的打手最少也有三五百个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叫铁头一个叫铁手一个叫铁虎据说以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被官家搜索得太紧才改名换姓躲到这里来。”他又在吼:“就算你功夫还不错遇见了这三个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阿吉道:“我本来已无路可走。”
他垂着头他的脸在阴影中。老苗子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听得出他的声音里的悲痛和决心。
悲痛也是种力量可以让人做出很多平时不敢做的事。
老苜子终於长长叹息道:“好你既然要死就踉我们死在一起也好。”
只听一个人在门外冷冷道:“好好极了。”
“砰”的一声群很厚的木栅门已被打穿了一个洞。
一只拳头从外面伸了过来又缩回去。
接着又“轰”的一响旁边的砖墙也被打穿了一个洞。
这人好硬的拳头。
阿吉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群人身材最高大衣着最华丽的一个正用左手捏着右拳斜眼打量着阿吉道“你就是那个没有用的阿吉?”阿吉道:“我就是。”
一这人道:“我就叫铁拳阿勇。”阿吉道:“随便你叫什麽名字都一样。”
铁拳阿勇冷冷道:“我的拳头却不一样。”
阿吉道:“哦。”
铁拳阿勇道:“听说你很有种你若敢挨我一拳我就算你真的有种。”
阿吉道:“请。”
老苗子的脸色变了娃娃用力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冰冷。
他们都看得出阿吉已不想活了否则怎会愿意去挨这只一下就能打穿砖墙的铁拳。
可是他们反正已只有死路一条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死又算得了什麽?.“去他娘的死就死吧!”
老苗子忽然冲出去大吼道:“你有种就先打老子一拳。”
铁拳珂勇道:“也行。”
他说打就打一个直拳打出来迎面痛击老苗子的脸。
每个人都听见了骨头的碎裂声音碎的却不是老苗子的脸。碎的是铁拳阿勇的拳头。
阿吉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他的拳头上反手一拳猛切他的小腹。
铁拳珂勇痛得整个人都像虾米般缩成了一团痛得满地直猿。
阿吉看着他後面的人。一群人都带着刀却没有一个敢动的。
阿吉道:“去告诉你们的大老板想要我的命就得找个好手来像这样的人还不配!”
第十三章青衣军师
後园中的枫叶已红了秋菊却灿烂如黄金。
大老板背负着双手站在菊花前喃喃自语∶“等到洋澄湖的那批大螃蟹送来说不定也就恰巧是这些菊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也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又喃喃道∶“那真是好极了好极了。”
他身後站着一群人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看来好像是个落第秀才的中年人距离他最近手上缠着布的铁拳阿勇站得最远。
不管站得近也好站得远也好大老板在赏花的时候绝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的。
大老板弯下腰彷佛想去嗅嗅花香却突然出手用两根手指捏住只飞虫然後才慢慢的问道∶“你们说那个人呻什麽名字?”
青衫人看看铁拳阿勇。
珂勇道∶“他叫阿吉没有用的阿吉。”
大老板道∶“阿吉?没有用的阿吉干.”他用两根手指一捏捏死了那只飞虫忽然转身盯着阿勇道“他叫没有用的阿吉你叫铁拳阿勇?”
阿勇道∶“是。”
大老板道∶“是你的拳头硬还是他的?”铁拳珂勇垂下头看着那只包着白布的拳头只有承认∶“是他的拳头硬。”
大老板道∶“是你勇敢?还是他?”铁拳珂勇道∶“是他。”
大老板道∶“是你没有用?还是他?”铁拳珂勇道∶“是我。”大老板叹了口气道∶“这麽样看来好像是你的名字叫错了。”
铁拳阿勇道∶“是。”
大老板道∶“那麽你为什麽不改个名字叫废物阿狗?”
铁拳阿勇惨白的脸色已经开始扭曲变形。
一直默默的站在旁边的青衫人忽然躬身道∶“他已经尽了力。”
大老板又叹了口气挥手道∶“啡他滚吧。”
青衫人道∶“是。”
大老板道∶“再弄点银子呻他养伤去伤好了再来见我。”
青衫人立刻大声道∶“大老板叫你到帐房去领一千两银子你还不谢恩。”
阿勇立刻磕头如捣蒜大老板却又在叹气看着这青衫人叹着气苦笑道;“一出手就是一千两你这人倒是大力得很。”
青衫人微笑道∶“只可惜我这也是慷他人之慨。”
大老板大笑道∶“你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会说老实话。”
等他的笑声停止青衫人才悄悄的道∶“我还有几句老实话要说。”
大老板立刻挥手道∶“退下去。”
所以的人立刻都退了下去。
庭院寂寂枫红菊黄夕阳已下将大老板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
他在欣赏着自己的影子。他肥而矮小却欣赏长而瘦削的人。
青衫人瘦而长可是他弯下腰的时候大老板就可以不必抬头看他。
他弯着腰声音还是压得低∶“那个没有用的阿吉绝不是没有用的人。”
大老板在听。这个人说话的时侯大老板总是很注意的在听。
青衫人道;“铁拳珂勇是崆峒出身的近年来崆峒虽然已人才凋零可是他们的独门功夫仍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大老板道∶“崆峒不坏。”
青衫人道∶“在崆峒弟子中阿勇一直是最硬的一把手还没有被逐出门墙时就已经干掉过少林的四个大和尚武当的两把剑。”
大老板道∶“这些事我都知道否则我怎麽会花八百两银子一个月用他。”
青衫人道∶“可是那个没有用的阿吉却一下子就把他废了由此可见阿吉这个人很不简单。”
大老板冷笑。
青衫人道;“奇怪的是这附近方圆几百里之内竟没有一个知道他的来历。”
大老板道;“你调查过?”
青衫人道∶“我已经派出了六十三个人都是地面上耳目最灵通的现在回来的已经有三十一个都没有查出来。”大老板本来一直在慢慢往前走突然回头站着道∶“你究竟想说什麽?”
青衫人道:“这个人留在附近迟早总是个祸害。”
大老板道:“那麽你就赶快叫人去做了他。”
青衫人道:“叫谁?”
大老板道:“铁头。”
青衫人道:“大刚油头贯顶的功夫的确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大老板道:“我亲眼看过他一头撞断一棵树。”
青衫人道:“只可惜阿吉不是树。”
大老板道:“他的硬功夫也不错。”
青衫人道:“比阿勇的铁拳功也强不了太多。”
大老板道:“你认为他也对付不了那个没有用的阿吉?”
青衫人道:“不是绝对不行只不过没有把握而已。”
也慢慢的接着道;“我记得大老板曾经吩咐过没有把握的事绝对不能做。”
大老板微点点头觉得很满意。他喜欢别人记住他说的话最好每句话都记住。
青衫人道:“我想来想去我们这边有把握能对付他的人只有一个人。”
大老板道:“铁虎?”
青衫人点点头道∶“大老板当然也知道他的来历这个人机智深沈平时出手从不肯露出他的真功夫来却已经比大刚阿勇高出很多。”
大老板道∶“他要到什麽时候才能回来?”青衫人道∶“他这次差事并不好办以我看最快得再过十来天。”
大老板沈下脸道∶“现在我们难道就没法子对付那个没有用的珂吉了?”青衫人道∶“当然有。”
他微笑又道∶“我们只要用一个字就可以对付他。”
大老板道∶“那个字?”青衫人道;“拖。”
他又补充说明∶“我们有的是功夫有的是钱他们却已连吃饭都成问题而且随时随刻都得提防着我们去找他一定也睡不着觉的这样子拖个三五天下去用不着我们出手他们也要被拖垮了。”
大老板大笑用力拍他的肩道∶“好小子真有你的难怪别人要叫你竹叶青。”
竹叶青是一种烈酒的名字。喝下去很少有人能不醉的竹叶青也是种毒蛇毒得要命。
大老板忽又问道∶“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他若来找我们呢?”竹叶青道∶“一个人出来找人拚命的时候能不能带着个受了重伤的蠢汉和一个只会卖淫的婊子跟着他一起去?”大老板道∶“不能。”
竹叶青道∶“所以他若出来找我们一定只有把那个苗子留下。”
大老板道∶“他可以把他们藏起来。”
竹叶青道∶“城里都是我们的人而且我又早已在他们家附近布下了眼线他能把人藏到那里去?”
大老板冷笑道∶“除非他们能像蚯蚓一样钻到土里去。”
竹叶青道∶“这次阿吉肯出来拚命就是为了那兄妹两个他们若是落人我们手里阿吉还能翻得出大老板的掌心.”大老板又大笑道∶“好我们就在这里赏花喝酒等着他们来送死。”
竹叶青微笑道∶“我保证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来的。”
黄昏。
娃娃刚端起一碗肉汤眼泪一颗颗滴入了碗里。
肉汤不会让人流泪让她流泪的是买这块肉煮这碗汤的人。
现在肉汤还在人却已埋入黄土。这碗汤又有谁忍心吃得下去。
可是她一定要他们吃下去因为他们需要体力饿着肚子的人不会有体力。
她擦乾了眼泪才将两碗汤和两个馒头用个木盘盛着捧出厨房。
阿吉还坐在屋的阴影里。她先送了一碗汤一个馒头去摆在他面前的桌上。
阿吉没有动没有开口。娃娃又将木盘捧到他哥哥面前轻轻道:“汤还是热的你们快吃。”
老苗子道∶“你呢?”
娃娃道;“我……我不饿。”
她真的不饿亍.一个已有两天一夜水米末进的人会不饿?
她不饿只因为这已是他们最後的一点食物只因为他们比她更需要体力。
老苗子抬头看着她勉强忍住泪道∶“我的胃口也不好吃不下这麽多我们一人一半。”
娃娃也忍住了泪道∶“难道我不吃也不行?”
老苗子道∶“不行。”
他刚想将馒头分一半给她阿吉忽然站起来道∶“这碗汤给娃娃。”
老苗子立刻大声道∶“不行那是你的。”
阿吉不理大步往外走。
娃娃过去拉住他道;“你要到那里去?”阿古道∶“出去吃饭。”
娃娃道∶“家里有东西你为什麽要出去吃?.”阿古道∶“因为我不想吃馒头。”.娃娃盯着他道∶“不想吃馒头想吃什麽?是不是想吃铁头?”
阿吉闭着嘴。
娃娃的眼泪终於又流下来柔声道∶况你可是...∶”她泪流如雨黯然道∶“可是你也该知道城里都是他们的人你又何必去送死。”
阿古道∶“就算是去送死也比在这里等死好。”
夜色凄凉。
无论多麽美的夜色在凄凉的人们眼中看来也是凄凉的。
秋风已起一个卖糖炒粟子的妇人头上包着块青布缩着脖子在窄巷中叫卖。
巷子口外面远有个要饭的瞎子缩在墙角里不停的抖。
阿吉走过去忽又停下道∶“卖什麽?”
妇人道∶“糖炒粟子又香又甜的糖炒粟子二十五个大钱一斤。”
阿古道∶“不贵。”
妇人道∶“你想买多少?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麽样拖下去连我都受不了何珂古道∶“一百斤。”
妇人道;“可是我这里一共只有十来斤。”
阿古道∶“再加上你的人就有一百斤了我要连你的人一起买。”
妇人身子後缩勉强笑道“我只卖栗子不卖人。”
阿古道;“我非买不可。”
他忽然出手一把揪着她的衣襟。
妇人大呻∶“强盗要强*奸女人…∶”她只呻了两声下巴也被捏住。
珂吉冷冷道∶“你若是个女人怎麽会长胡子?”一这人的下巴刮得虽乾净却还是有些胡渣子留下来。
珂古道∶“我看你一定是个疯子疯子都应该被活活打死。”
这人拚命摇头吃吃道∶“我……我不是我没有疯。”
阿古道∶“你若没有疯怎麽会到这里来卖糖炒粟子这里的人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这人怔住跟睛里露出恐惧之色。
珂古道∶“你若不想被我活活打死最好就乖乖说出是谁叫你来的亍”一这人还没开蹲在墙角要饭的那瞎子忽然跳起来飞一般的逃走了。
——这里的人自己都穷得没饭吃没毛病的人怎麽会到这里来要饭?
阿吉冷笑又问道∶“现在你伙伴已溜了你还不说实话若是被人像野狗一样打死在这里只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一这人终於不敢不说道;“是.……是竹叶青派我来的。”阿古道;“竹叶青是什麽人?.”一这人道∶“是大老板的军师也是大老板面前最红的两个人之一。”
阿吉∶“还有一个是谁?”
一这人道;“是铁虎。他的功夫比铁头高得多和竹叶青两个人一文一武谁都惹不起。”
阿古道∶“你知道他在那里亍.”一这人道∶“听说是到外地办事了要过半个月才能回来。”
阿古道∶“铁头呢?”
一这人道∶“他有三个姨太太三姨太最得宠而且她一样喜欢赌所以平时他通常都在那里。”
阿古道∶“你的家住在那里?”
一这人吃了一鹫道∶“大爷你问小人的家在那里干什麽?”
阿古道∶“我问你你就得说死人就没有家了。”
一这人苦着脸道∶“在芝麻巷。”阿古道∶“你家里还有些什麽人?”
一这人道∶“有老婆孩子连丫头算上一共六个人。”
珂古道∶“现在就要变成八个人了。”
一逅人不懂;“为什麽?”
阿古道∶“因为我要替你请两位客人到你家去住两天你若走漏了一点消息那麽我保证你的家马上就会变得只剩下一个人。”
他冷冷的接着道∶“只剩下那个丫头。”
夜。
灯光照在铁头大刚的光头上亮得就像是个刚从油桶里捞出来的光葫芦。
他的头越亮就表示越高兴。今天晚上来的客人特别多赌的也特别多除了“抽头”的不算他自己和三姨太至少已捞进了上千两银子。
现在他手里拿的一张牌是“二四”六点虽然不太好也不太坏。另外一张牌在他的三姨太手里。三姨太的领子已解开了露出了雪白的粉颈用一双春葱般的纤纤玉手抱着自己的一张牌斜眼瞟着他道∶“怎麽?”
铁头大刚道∶“你要什麽?”
三姨太道∶“金六银五小板凳!.”铁头大刚精神一振大喝道;“好一个金六银五小板凳!
吧”的一声响他手里的一铡案四痢惫已经被用力摆在桌上。
三姨太立刻眉飞色舞吃吃的笑土道;“我要的就是你这只公猴子。”
她手里的牌赫然竟是张“丁三”。铁头大笑案我要的也正是你这只母猴子咱们倒买是天生的一对。
丁三”拧案四痢惫猴玉对至尊宝。
铁头大喝;“至尊宝通吃十.”他双臂一张正想把桌上的银子全都扫过来突听一个人冷冷道∶“吃不得!”
三姨太的公馆里赌局常开只有有钱可输就可以进来。所以三教九流什麽样的人都有。
铁头大刚既不是怕事的人也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可是说话的人看起来不但很陌生也不像是在赌钱的。
他穿得实在太脏太破谁也没看见他是怎麽进来的。
第十四章有恃无恐
铁头大刚瞪眼道∶“刚才是不是你在放屁?”
这人的样子虽然不中看态度却很冷静淡淡道∶“我不是放屁是在说公道话!”
铁头大刚道∶“你说我吃不得?凭什麽吃不得?”
这人道∶“你凭什麽要通吃?”
铁头大刚道∶“就凭这对猴王!.”这人道∶“只可惜这副牌到你手里就不叫猴王了。”
铁头大刚忍住怒火道;“叫什麽?”
这人道;“叫剃光了脑袋的猪八戒通赔!”
铁头大刚的脸色变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每个人都已看出这小子是特地来找麻烦的。
谁有这麽大的胆子敢来找铁头大哥的麻烦。
兄弟们全都跳了起来纷纷大喝∶“你这小王八蛋你姓什麽?叫什麽?”
这人道∶“我叫珂吉没有用的阿吉。”
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顿城里的兄弟们当然已全都听过“阿吉”这名字。
铁头大刚忽大笑道;“好好小子你真有种居然敢找上门来!”
阿古道∶“我只不过想来看看。”
铁头大刚道;“看什麽?”
珂古道∶“看看你的头是不是真的铁头!”
铁头大刚又大笑道;“好老子就让你开开眼界。”
一张铺着整块大理石的桌子居然一下子就被他端了起来。至少有七八十斤的桌子在他手里竟好像是纸扎的。
石头也有很多种大理石不但是最名贵的一种也可能是最坚硬的一种他却用自已的脑袋撞了上去。
只听“扑”的一声响这块比年糕还厚的大理石竟让他一头撞得粉碎。
他的头却还是像个刚从油桶里捞出来的葫芦又光又亮。
兄弟们立刻大声喝采∶“好普!”
等他们喝采声停下阿吉才慢慢的接着道∶“好.……好……好一个猪八戒!”
本来正在睥睨自耀洋洋得意的铁头大刚脸色又变了怒道∶“你说什麽?”
阿古道∶“我说你是个猪八戒因为除了猪之外谁也不会笨得用自己的脑袋去撞石头。”
铁头大刚狞笑道;“我应该撞什麽?撞你?”
阿古道∶“好。”
这个字刚出口铁头已虎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肩把他像刚才举石桌一样举了起来。
铁头不但头厉害这几个动作不但快而且准确。他知道现在要撞的不是桌子是个有手有脚的活人所以他一出手就抓住了阿吉的肩井穴先让他不能动然後再一头撞过去。
没有人能受得住他这颗铁头一撞看来这个没有用的阿吉立刻就要变成没有命的阿吉了。
兄弟们又在大声喝采。可是这一次采声停顿得很快因为珂吉没有被撞碎铁头反而被打碎了。
被一掌打碎的无论谁的肩井穴被抓住一双手本来都绝对动不了的。
想不到阿吉的手却偏偏还能动。
铁头的恼袋本来连铁锤都敲不破却偏偏受不了他这只手的轻轻一拍。
惨呼和挣扎都已停止屋子里闷得令人窒息。
阿古动也不动站在那里棕黑的眼睛里全无表情彷佛深不见底。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可是没有人敢动。
这个没有用的阿吉竟使得这些终日在刀头舐血的兄弟们心里产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杀人後为什麽还能如此冷静?
他以前杀过多少人亍现在他心里在想些什麽?
没有人看得出他心里正在呐喊;“我又杀了人我为什麽又要杀人?”
秋风吹动窗纸阿吉终於抬起头才现面前站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带着种说不出的妖娆诱人的魅力。
他知道她一定就是铁头的三姨太。她站得离他很近已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睛里带着种很奇特的表情既非悲伤也不是仇恨却带着几分惊奇和迷惑。
满屋子的人都已悄悄溜了出去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走。
阿吉冷冷道;“我杀了你的男人!”
三姨太道∶“你不杀他他迟早也总有一天会死在别人手里!”
她的声音平静得接近冷酷∶“像他这种人天生就是个杀胚!”
阿古道∶“我也很可能会杀死你你本该早就走了的。”
三姨太道∶“应该走的是你。”
阿吉冷笑。
三姨太道;“你杀了铁头大老板绝不会放过你。”
阿古道;“我本就在等他!”
三姨太看着他眼神显得更奇特忽然道∶“我认得你我以前一定见过你。”
阿古道∶“你一定看错了人!”
三姨太道;“绝不会。”
她说得很肯定∶“我是个婊子从十四岁就开始做婊子也不知见过了多少男人可是像你一这种男人并不多。”阿吉眼睛里忽然也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慢慢的转身走出去。
三姨太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忽然出了光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阿吉已闪电般转回身掩住了她的嘴将她拦腰抱起。
他不想杀这个女人可是他一定要封住她的嘴。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
卧房里灯光柔和。
他将她抛在床上她就仰面躺在那里看着他目中忽然有了泪光黯然道.“你怎麽会变成这样子的怎麽会变得这麽多?”
珂古道;“每个人都在变!”
三姨太道∶“可是无论你怎麽变我还是认得出你!”
她忍住泪又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中唯一真正喜欢过的一个男人就是你……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我只不过是你无数个女人其中之一而且是个下贱的婊子。”
珂吉沈默了很久声音变得很温柔∶“我也记得你你叫金兰花!”
她看着他忽然痛哭失声扑上抱住他;“只要你还记得我我死也甘心”阿古道∶“但是我却希望别人忘了我!”
她紧紧抱住他眼泪流在他脸上∶“我知道我一定听你的话绝不说出你的秘密就算死也绝不会说出去。”
大老板平生有三件最得意的事其中一件就是他有一张世上最大的床。
不但最大也最奇妙最豪华无论到那里都找不出第二张。
这并不是夸张。
现在还是上午大老板还躺在床上他最宠爱的九位姬妾郡在床上陪着他。
一个丫头悄悄的走进来嗫嚅着道∶“叶先生说是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见老爷*”大老板想坐起又躺下道∶“叫他进来!”
他的姬妾立刻抗议∶“我们这样子你怎麽能叫别的男人进来.”大老板微笑道∶“这个男人没关系!”
有人问∶“为什麽?”
大老板淡淡道∶“因为他对我比你们九个人加起来都有用。”
虽然已通宵末睡竹叶青看起来还是容光焕完全没有一点倦态。
大老板常说他精力之充沛就好像织布机一样只要大老板要他动他就绝不会停。
他垂苜站在大老板床前目不斜视床上九个如花似王的美人在他眼中看来竟完全不值一顾。对这一点大老板也很满意。
他先让竹叶青坐下然後再问∶“你说有要紧的事是什麽事?”
竹叶青虽然遵命坐下却又立刻站起垂道∶“阿吉现了我在他那里布下了眼线带走了苗子兄妹。”
他的头重得更低∶“这是我的疏忽我低估了那个没有用的阿吉请大老板严厉处分。”
他先用最简单的话扼要说出事件经过然後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自请处分。这是他做事的一贯作风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过错更不推诿责任这种作风也正是大老板最欣赏的所以他虽然皱了皱眉语声并不严厉∶“每个人都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你先坐下说话!”
竹叶青道∶“是!”等他坐下去大老板才问∶“这件事是什麽时候生的?”竹叶青道∶“昨天晚上子时前後!”
大老闾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找到他们?”竹叶青道∶“阿吉的行踪我们已知道苗子兄妹却一直下落不明!”
大老板道∶“阿吉在那里?”
竹叶青道∶“一直都在大刚的三姨太那里!”
大老板沈下脸道∶“铁头已经被他?……”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道∶“他是什麽时候去的?”
竹叶青道∶“刚过子时不久!”
大老板脸色更难看道∶“他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能将苗子兄妹那麽样两个大人藏起来你们花了一夜功夫居然还找不到?”
竹叶青又站起来垂道∶“城里能容他们兄妹躲藏的地方并不多我已经派人将每一个有可能的地方都彻底查过却没有人看见过他们!”
大老闾冷笑道∶“想不到这个没有用的阿吉居然连你都斗他不过。”
竹叶青不敢开口。
一这一次大老板也没有再让他坐下过了很久才慢慢的问道;“铁头真是被他亲手杀了的?”
竹叶青道∶“据当场目睹的人说他一掌就拍碎了铁头的脑袋。”
大老板脸色又变了变道∶“有没有看出他用的是那一门的武功?”
竹叶青道∶“没有。”
他又补充道∶“就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和来历可见这个人必定大有来历。”
大老板道∶“最近江湖中有没有什麽人忽然失踪?”
竹叶青道∶“这一点我也去调查过最近忽然销声匿迹的武林高手只有大盗赵独行天杀星战空和剑客燕十三。”
大老闲又在皱眉这三个人的声名他当然也听说过。
竹叶青道∶“可是这三个人的体形像貌年纪都没有一点和阿吉符合。”
大老板冷笑道∶“难道这个人从天上掉下来的亍地下长出来的?”
他忽然握紧拳头用力敲在床头的矮儿上厉声道∶“不管他是那里来的先做了他再说人死之後就不必再问他的来历。”
竹叶青道∶“是。”
大老闾道∶“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不管要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他这条命!”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的命令一向要立刻执行可是这一次竹叶青居然还没有走。
这是从来末有的现象大老板怒道∶“难道你还有什麽话说?”
竹叶青迟疑着终於鼓起勇气道;“他人单势孤我们要他的命并不难可是我们的牺牲一定也很惨重!”
大老闾道∶“那麽你的意思呢?”
竹叶青道∶“这个人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就看他是被谁握在手里!”
大老板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将这把刀买下来?”
竹叶青道∶“他肯为苗子兄妹那种人只不遇因为他们对他有一点恩情大老板若是给他点好处怎知他不肯为大老板效死?”
大老板沈吟着脸色渐渐和缓道∶“你认为我们能买得到?”
竹叶青道∶“每个人都有价钱的我们至少应该去试试!”
大老板道∶“谁去?”
竹叶青躬身道∶“我想自己去走一趟!”
大老闾道;“既然他是把已出鞘的刀说不定一碰上他就会出血的你何必自己去冒险!”
竹叶青道∶“我全身上下都属大老板所有何况几滴血?”
大老板忽然下床握住了他的手道∶“我没有儿子你就是我的儿子你千万要小心!”竹叶青低着头热泪彷佛已将夺眶而出连旁边看着的人也都被感动。
等他退出去大老板才长长吐出口气对他的姬妾们道∶“现在你们是不是已看出来他对我是不是比你们九个人加起来都有用?”
一个嘴角有痣眼角含情的女人忽然道∶“我只看出了一点!”
大老板道∶“那一点!”
这女人道;“他实在此我们九个人加起来都会拍马屁!”大老板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也笑声忽又停顿盯着这女人道∶“我要你做的事你都肯做?”
这女人开始乘机撒娇蛇一般缕住了他道∶“你要我做什麽?”大老闾冷冷道∶“我要你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去陪他睡觉!”阿吉还在睡。他太疲倦太需要睡眠有太多的事都在等着他去做他的体力必须恢复。
他醒来时金兰花还躺在他身旁睁着眼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柔情。
珂吉却又闭上眼道∶“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人来过?”金所花道∶“没有。”
阿吉全身肌肉放松心里却已抽紧。
他知道暴风雨来临前的一刻通常都是最沈闷的时侯那就像黎明前的那一刻通常都最黑暗。
以後会有些什麽的转变?最後会有什麽样的结果?他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件事现在已黏上了他他已不能放手。因为他只要一放手老苗子.娃娃、金兰花就只有死定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城里还有无数个像他们这样的人都在火坑里等着他帮助。
外面的屋子里忽然有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好像故意要让人听见然後阿吉又听见有人在咳嗽。
他等着这个人进来等了很久外面反而变得全无动静。
金田花的脸色惨白她猜不出来的是什麽人可是这个人既然敢来面对一掌拍碎铁头的人必定有恃无恐。
珂吉拍了拍她的头慢慢的站起来穿上衣服。他已感觉此刻等在外面的这个人一定是最难对付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