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微怔
“老乔啊,恭喜你升官了。”那将官含笑说道,一面伸出手重重的拍打了下乔明华的肩头。
乔明华文弱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打,差点摔倒,引得旁边的将官哈哈大笑。
升官了?
升官了!
“不止你们,所有卫城的军医都是如此。”那将官说道,看着这些呆傻一般的军医,摇摇头。
这些废物们,真是奇了怪了!
乔明华最先回过神,一向漠然的神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身子颤抖,竟然站立不稳。
所有的…
所有的军医们…
他抬起头,此时天色正午,日光刺眼,但是他还是死死的看着,直到双目眩晕。
多么强大的希望啊。
乔明华噗通跪在地上忍不住流出眼泪。
这些日子他流眼泪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似乎要把二十多年积攒的眼泪都倾泻出来一般。
听得身后军医营发出的嘈杂声,三个将官忍不住摇头。
“瞧他们这些人,一个甲长而已,还是个挂名,就跟当了将军似得,真没出息。”其中一个嘲笑道。
“不错了,既然当了甲长,将来就还能往上升呗,现在是总旗,将来百户什么的也说不定。”另一个说道。
没错,不是这个官职如何,而是这个规矩,这就跟一堵墙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虽然不是门,但既然开了口子,走的人多了,早晚变成门。
二人点点头。
“真实搞不懂,凭什么给他们这些家伙们升职?”最先说话的将官摸了摸一脸不平,“说是有功,那怎么不见封赏咱们?”
旁边的二人一起喝止他。
“少胡说,上边自有分寸,轮到你来瞎说!”
那将官再粗楞也到底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便不再说话了,三人再次回头看了眼军医营,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热闹。
不过,这真是莫名其妙的事!
他们摇摇头撇撇嘴。
齐悦等人已经确定张同带着十五个弟子奔赴边关对各地的军医进行培训,出发前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很多。
永庆府的药已经供给不上了,胡三建议直接在京城弄一个制药厂,生产包括纱布担架护具手术器械等等在内的所有医药用品。
这是一项大工程,自然有胡三这个大总管来办。
“钱还够吗?”齐悦问道,这是她要操心的事。
“够。”胡三笑呵呵的说道,“我去跟兵部的谈,都是供给给他们的,怎么也得先付一笔预定金吧。”
说这话将手里一张纸小心的抖了抖。
这是皇帝写的折子的拓印本,其作用堪比尚方宝剑,所到之处鬼神放行。
胡三觉得自己这辈子此时此刻才是达到了巅峰,想起以前在永庆府被那些匠人们追着捧着就得意洋洋的心态,他真心的鄙视了。
那些算什么,跟一群匠人,看看现在,打交道的可都是官老爷们。
伴着千金堂的热闹闹的活动,再加上周茂春出任太医院医令,这件因为战事而弹劾大夫的事已经可以说尘埃落定了,当然,这只是旁观者的念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周茂春上任的当天就下了道奇怪的规矩,凡是请太医问诊的,都必须先跟他说一声。
此话一出口,再次引起众人惊愕。
万一到时候找不到周茂春可怎么办,毕竟谁也说不准人什么时候会需要请太医,救命如救火,可经不起耽搁,这样的质疑自然会有,但周茂春态度很好,说这个无需担心,自己以太医院为家,不管白天黑夜吃喝拉撒睡都在,保证随时都能找到自己。
周茂春说了这话,便没有人再敢说什么了,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他是要干什么了。
原来这件事还没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请的动太医的,自然是京中权贵,比如一些御史言官啊,各部的主管啊,尤其是那些曾经弹劾过周茂春的人,此时都心里都叫苦不迭。
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毫发无伤,而且还赶走了太医院医令,拿过太医院的大权。
原来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他们可不敢拍胸脯说自己家绝不会有人生病,天下只怕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
周茂春是不敢阻拦太医给他们治病,但言语奚落肯定是少不了,求到人家跟前去,这态度自然不能和弹劾人家时一样。
想到这个,这些人心里就发憷,尤其是几个年纪大的,更是悔的在家里揪胡子。
惹谁也不能惹大夫啊,这跟别的人不一样啊,别的人大不了撕破脸一辈子不见,但大夫不行啊,尤其是他们好容易熬到如今的地位,指望多享受几年呢,更是离不开这能治病救命的大夫啊。
周茂春才不管这些人怎么后悔呢,果然住进了太医院,半步也不离开,咬牙切齿的等候着。
“皇帝召见我?”
忙的焦头烂额的齐悦听到消息,只得放下手里的笔。
“是什么事?”她忍不住向来的太监打听。
这要是搁别人问,估计就只能得到太监一个白眼,但或许是那五千银子的大手笔效应还未散去,眼前的太监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必然是有事的,而且是好事。”陈氏含笑说道,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齐悦便也笑了,应声是。
陈氏端起茶,看着齐悦走出去,这一次没有相送到门口。
齐悦迈出门回头看了眼。
“阿如,你去请老太爷来。”她低声说道,指了指屋子里,“给夫人请个脉。”
阿如愣了下,什么也没问应声是便走开了。
“夫人病了吗?”阿好听到了不解的问道,“我看气色很好啊。”
齐悦摇摇头。
气色看起来是跟以前一样,但仔细看还是不一样了。
见到皇帝还是在上一次的屋子里,面前依旧是堆得满满的奏章。
她进来的时候,李桐又抱进来一些。
“你通过太医院递上来的那些…”皇帝说道,一面翻看了手边的奏章,“说的什么从战场康复无残疾又识字的兵士中挑选进行战场急救培养,朕看过了。”
“民妇粗陋之言。”齐悦忙叩头说道。
皇帝笑了。
“粗陋不粗陋的朕不关心也不在意,朕说了,朕只看结果。”他说道,将那奏章往下一抛。
这便是准了,齐悦再次叩头谢恩。
屋子里有些沉默。
“太医院你是进不了,不如来宫里做个女官吧。”皇帝忽的说道。
“谢陛下恩典。”齐悦忙说道,“只是,民妇不敢。”
皇帝没说话。
齐悦知道这是让自己接着说的意思。
“民妇的医术其实不好。”她斟酌一下说道。
皇帝笑了。
“这是谦虚呢还是跟朕讲条件?”他问道,“不都是说你是神医吗?”
“陛下。”齐悦抬头忍不住笑了笑。
皇帝看着她,没有移开视线,也笑了笑,听她说话。
“…说我是神医,其实是说我治病的方式,大家没见过,所以看起来很神,并不是我的医术多么的好。”齐悦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皇帝似笑非笑问道。
没区别吗?
齐悦看他,这个皇帝聪明过头了吧?任何一句话他都能听出二层意思啊。
“行了,朕知道了。”皇帝移开视线,坐正身子,“你先顾着你争脸的事去做吧,这个以后再说。”
齐悦只得应声是,俯身叩头。
那女人的身影消息在殿内,皇帝坐着一动未动。
细细的脚步声也没打断他出神。
蔡重将一杯茶轻轻的放过来。
“你看着我。”皇帝忽的说道。
蔡重愣了下。
“朕让你看着朕。”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蔡重这才确定皇帝不是在说梦话,他忙抬起眼溜了皇帝一眼。
“你这是看吗?”皇帝皱眉道。
蔡重便忙说声老奴愚笨,然后再次抬眼飞快的看了皇帝一眼。
“你看的一点也不好看。”皇帝说道摆了摆手。
蔡重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看的不好看?
自己当然不好看,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自己也不算是个男人了。
陛下这是想什么呢。
看着皇帝又拿起一旁的奏章开始看起来,他不敢说话,低头退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皇帝又放下奏章。
原来被人直视能这样好看..
他微微笑了笑,低下头接着看奏章。
这边齐悦拿着奏章出了门,遇上从廊下站过来的李桐。
“这个是我直接拿走还是给你?”齐悦忙低声问道。
李桐看她手里的奏章微微怔了下。
“这个,给我吧,是要交回太医院的。”他说道。
齐悦愣了下,不是给自己的啊,莫非皇帝只是让她看看。
“哎呀我拿出来了我不知道。”她说道。
“没事没事。”李桐说道,“娘子替我拿出来了,这是批完的,我正要去拿。”
齐悦笑着递给他。
“齐娘子,我和范公子请世子爷吃饭,如今事情终于落定了,我们正式给世子爷接风,齐娘子你也来吧。”李桐说道。
齐悦点点头。
二人这才走开,走出宫门,除了等候的阿好和侍卫,还多了一个人。
常云成伸出手,齐悦脸上笑容绽开,快走几步将手放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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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想法(加更)
青从外边走进来,阿如忙迎上。
“夫人说多谢周老大人了。”她含笑说道。
坐着喝茶的周茂春便放下茶杯。
“不客气不客气,当初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他说道,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
这是要告辞了?
阿如忙拉住采青。
“还是让老大人看看吧。”她说道。
采青只是含笑摇头。
这边周茂春已经走出去了,阿如左看右看只得先送周茂春。
门前正有人热闹的下车,呼啦啦的好些仆从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陈氏的门房等人正不知所措的拦着。
“我们夫人不见客。”他们说道。
“我不是客,我是定西候,是一家人。”定西候说道,一面用帕子擦了擦汗。
天还没热,他就忍不住的出汗,或许是即将见到儿子媳妇激动的吧。
那边门房还没说话。
“她见不见的没什么,月娘在吧?我见月娘就好了,我是她公公,这你们知道吧?”他接着说道,忍不住带着几分炫耀。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呸了声。
“这没脸没羞的,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周茂春瞪眼骂道。
定西候这才注意到走出来的老头,这老头有点面熟…
“周老太医。”他忙含笑说道,笑完了才反应过来,顿时拉下脸,“你怎么说话呢。”
别人对着老太医忌讳,他可不忌讳。
太医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家有神医。
周茂春哼了声。
“我女儿没有公爹,只有前公爹,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坏了我女儿的清白姻缘,我饶不了你。”他说道,狠狠瞪了定西候一眼,坐上车就走了。
阿如在后喊了两声也没拦住。
定西候也呸了声。
“你女儿有没有公爹关我什么事,就你这样的,女儿能嫁出去才怪呢。”他亦是哼声说道,一面看阿如笑得有些怪异,心里感觉不妙,“他女儿谁啊?”
“我家娘子,认了周老大人做义父。”阿如尴尬说道。
齐悦和常云成是回去的半路被阿如接上的。
“对了,李桐说他们请你吃饭?”她正和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很干脆的摇头。
“不去。”他说道。
“干嘛不去?人家也是好心。”齐悦笑道。
常云成哼了声。
好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说是请自己,其实是想请齐月娘吧。
齐悦哈哈笑了。
“那我不去不就行了,你自己去正好又吃了饭又气了他们。”她笑道。
常云成摇头。
“我没时间跟他们闹。”他说道,转头看她,“没几天我就要走了。”
齐悦对他一笑。
阿如带着几个仆从迎面接过来。
齐悦还以为是陈氏有什么事呢,听了才知道是定西候来了。
“父亲来了?”常云成也很意外。
“是,侯爷听说齐娘子..还有,还有世子爷出了事,便赶过来了。”下人忙说道。
父亲竟然为了他,虽然一多半是为了齐娘子,不管为了谁吧,他在听到祸事的时候,竟然第一个念头是赶过来,而不是避开,而且不仅是念头,还付诸了实施,常云成觉得心里怪怪的。
“真是父爱如山啊。”齐悦抿嘴笑道,一面微微侧身靠近常云成,压低声音,“激动吧,要不要我借肩膀给你靠着哭一下?”
常云成没忍住笑了,抬胳膊轻轻撞她一下。
“陈夫人怎么样?”齐悦又低声问阿如,“看了吗?”
“没有,夫人说没事,不让老太爷看。”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皱眉。
“算了,见了义父再说吧。”她说道。
定西候将京城最好的酒楼包了一层,进门的齐悦听说了,忍不住摇头。
“这也太破费了。”她说道。
走到屋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定西候的大嗓门。
“…不破费,招待周老大人怎么都不破费…周老大人当年不辞辛劳来与我夫人诊病,这等恩情,本候可是时时刻刻不能忘的…”
“可是貌似侯爷刚才见我的时候是忘了的…”
“哪有?不可能!”
“哼,那也不用记着,你家夫人又不是我治好的。”
“是,是月娘治好的,现在月娘不是你的义女嘛,一家人还分什么,她的不就是你的,来来,周大人,尝尝这酒,可是我们永庆府独有的好酒…”
“酒倒是不错。”
“老大人喜欢,快把那些酒都送老大人家去。”
听到这里,齐悦和常云成不敢在听下去,忙推门进去了。
定西候正催着小厮们去搬礼品。
“不止有酒,各种珍稀物件我拉了一车呢,都给老大人送家去。”他大声说道。
“这不好吧?你还是留着送人吧。”周茂春皱眉说道。
“就是专门给老大人的!”定西候大言不惭说道。
这话鬼都不信!
定西候当然是进京来找关系的,但来之后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他才不会再去给人送礼,相反,他还等着别人跟他送礼。
千金堂的神医齐娘子可是他定西候府的儿媳妇呢!
当然等待别人送礼之前,他得先解决一件事。
“父亲。”
“侯爷。”
看到常云成和齐悦进来了,定西候大喜。
周茂春则哼了声。
“月娘,过来。”他沉脸喊道。
齐悦含笑听话的走过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注意点,这是京城,你一个女人家,别随便跟男人走的太近。”周茂春瞪眼喝道。
齐悦只是抿嘴笑。
“不随便,不随便,怎么能说随便呢。”定西候忙说道,一面亲自给周茂春斟了杯酒,用令人发毛的笑捧到周茂春身前。
“你想干什么?”周茂春瞪眼道。
“老大人,我一直愁的不得了,没想到竟然赐了你这尊神来。”定西候笑道,“要是你出面的话,这两孩子的事不就简单的多了。”
周茂春立刻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呸了声。
“什么事?别乱往一块扯啊,我家月娘跟你家孩子已经没关系了,也没什么事了。”他哼声说道。
定西候才不管他的脸色,就在他身边坐下。
“老大人,不能再拖了,你看好容易都聚到一起了,还是快点办了,两孩子郎有情妾有意的…”他嘿嘿笑道。
周茂春侧身躲避。
“郎有情妾有意?你开玩笑吧?那怎么就成前夫妻了?”他哼声说道。
“都是我的错!”定西候干净利索的说道,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我认罚,只要老大人肯开口求恩赐,我就是去殿前负荆请罪也绝不眨眼。”
这么不着调的人,周茂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公认的难缠的人了,没想到跟这定西候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位什么话都敢说啊!
周茂春最终甘拜下风落荒而逃,定西候趁胜追击,带着一车的礼物跟着他。
齐悦都没机会问问陈氏的事。
走出门又看到一个熟人。
“世子爷,兵部的公文下来了,你被降了两级,罚一年俸禄。”江海说道,苦皱着脸。
常云成不以为意。
但这次尽管罚了,想必也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上来踩一脚。
皇帝的脾气就是这样,错了肯定是要罚的,不管理由,但这并不代表他是针对这个人,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嗨,江海。”齐悦含笑打招呼,“你也回来了?”
江海用手挡着脸。
“夫人,我不知道你是夫人…”他尴尬的说道。
“是我没告诉你。”齐悦笑道。
“不怪你不怪你。”江海忙摆手说道,“都是世子爷…”
常云成重重的咳嗽一声。
“公文下来了,也就该走了,还不快去收拾。”他沉脸说道。
江海哦了声,扭扭捏捏的不想走。
“你不是有话要问你义父,快去吧。”常云成说道,不由分说拉着齐悦就走了。
江海一脸怅然的站在原地看着。
阿好走过他,翘着鼻子哼了声。
“活该。”她说道。
江海回过神看到她,眼睛眨了眨。
“阿好姑娘。”他呲牙绽开笑脸,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只绢花,“这是辽东那边最有名的绢花,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仅此一个哦。”
阿好目瞪口呆。
啊的一声压抑的低呼,谢氏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外边隐隐有走动声。
“夫人,您醒了?”饶郁芳碎步过来关切的问道,一面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茶杯。
“午睡的太久了。”谢氏抚着胸口,低声说道。
“那下次我给夫人叫起。”饶郁芳说道,在床边坐下来,将茶杯递给她。
“那里就用的着你做这个。”谢氏笑道,接过茶喝了口,微微安了神。
看她出神,饶郁芳便没有说话。
“京城可有消息了?”谢氏扬声问道。
外间侍立的宋妈妈忙走进来。
“有了,三少爷刚才还来过,说没事了,皇帝不追究千金堂的事,不仅不追究,还同意他们的做法了。”她笑道。
谢氏的脸沉了下来。
“谁问的她!”她啪的将茶杯摔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饶郁芳神情依旧,伸手轻轻的抚拍谢氏的胳膊。
“夫人,宋妈妈的意思是,世子爷是受千金堂的牵连,如果千金堂无事,世子爷自然也就平安无事了。”她柔声说道。
“是是,夫人,老奴就是这个意思,世子爷没事了。”宋妈妈忙说道。
谢氏这才神情稍缓。
“怎么越来越来不会说话了?那就直接说世子爷就好了,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她说道,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下床。
“到底怎么说的?”她又问道。
“降了两级,罚了俸禄。”宋妈妈这次干脆的说道。
谢氏身形一顿。
“这叫没事?”她竖眉喝道。
宋妈妈被喊的有些慌乱。
“夫人,肯罚就是说皇帝不怪罪了,不过该做做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要不然,天威何在?”饶郁芳又柔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那该罚的又不是我家云成,而是那个贱婢,罚她难道就不能做样子了?”她说道,一面站起来走了几步,到底是越想越生气,“总是要被这贱婢牵连!从来都没有过好事!云成这混帐就是不听我的话了!”
“夫人,这是世子爷重情有义。”饶郁芳低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手扶着桌子。
“给山东那边的信已经送去了吧?”她忽地问道。
听她突然说这个,饶郁芳面带不安低下头。
宋妈妈忙应声是。
“估计已经到了。”她说道。
“只怕要让夫人受无妄之灾了。”饶郁芳低声说道。
“什么无妄之灾,给你说那样的亲事,饶家的人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哪有这样欺负你孤女一个的!再说,我们说亲在前。”谢氏哼声说道,“你别管了,这是大人的事,自有我和你家说去。”
说道这里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略沉吟一刻。
“我们进京。”她说道。
啊?
饶郁芳和宋妈妈都愣了下。
进京!
第三百七十六章 此心
定西侯府从门外探头,还没看清,周茂春就将茶杯砸过来。
“姓常的!别逼我把你赶出去!”他有些跳脚的喊道。
定西侯嘿嘿的笑,忙摆手。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看看月娘要喝茶不?从永庆府带来的,或许喝的惯。”他说道,一面看着屋子里的齐悦。
“喝什么喝,月娘不喝茶!”周茂春喊道。
定西侯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
“好,好,你们接着说话,接着说话。”他说道,退了回去。
周茂春气的吹胡子瞪眼。
“怪不得你要和离呢,有这个的老公公实在是太丢人了!”他说道。
齐悦笑着给他斟茶,没有作评价。
“义父,陈夫人的病你还是去看看吧。”她说道,“我觉得不太好。”
周茂春嗯了声。
“月娘啊。”他斟酌一下开口道,“俗话说医病不医命,我看这个陈夫人的病的是命,不是病。”
啊?
齐悦被说得愣了下。
怎么父亲都会说这句话?
她的父亲当初也说过这句话,被她好好的批判了一回。
“义父,咱们别搞这唯心主义…”她笑说道。
“唯心主义是什么?”周茂春问道。
齐悦摸了摸鼻头。
“没什么,义父,咱还是看病人再做决断吧。”她说道。
周茂春哦了声。
“唯心主义的意思就是我不查看病人就唯心说话喽?”他带着几分挪揄说道。
“不是。”齐悦忙笑道,“不是,义父你医术高超,悬丝诊脉隔墙探病不在话下。”
周茂春哈哈笑了。
“少胡说。”他说道,端起茶一口喝了,“是这样,医病不医命的意思月娘你其实也明白吧,一个人有没有病,身体是会发出警告的,人自己也会感应到,陈夫人自己拒绝看病,或者说她没病,这样没必要看病,或者说她不想治病了..”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齐悦。
“病人本身已经排斥看病,就算开了药,她一则不会吃,二来,吃了也不管用。”他说道,“现在你要做的,不是急的请大夫,而是先去说服陈夫人。”
屋子里谈话的时候,常云成在外边陪着定西侯。
定西侯正乐呵呵的看着小厮收拾一间客房。
这是太医院院吏当值的时候用的房间,条件充其量也就是普通客栈一般房间。
因为周茂春以太医院为家,而定西侯又决定好好的给周茂春表达诚意,说什么也要跟着他,被聒噪不过的周茂春为了求得耳边清净,便同意他住进来了。
常云成再次回头看那房间,不由叹口气。
定西侯府虽然远离京城,但却丝毫不逊于其他侯爵们的富贵,定西侯常荣自从出生就锦衣玉食,尤其是迷上风雅之后,更是讲究吃穿用度。
这样的房间,连侯府里的下人房都比不上,但定西侯却要住进去。
看着定西侯笑呵呵的面容,常云成忍不住有些心酸。
“父亲,你还是去咱们的宅子里住吧。”他说道。
定西侯虽然不常进京,但在京城还是有购置房产的。
“你傻啊。”定西侯面对儿子还是保持老子的威严,瞪了他一眼。
“父亲,其实你不用这样,周老大人他心里明白的,过一段就好了。”常云成说道。
定西侯哼了声。
“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他说道,“我当然知道那老头心里明白,故意折腾呢。”
他说到这里小心的往周茂春的屋子看了眼。
“我不是给他面子,我是给月娘面子呢。”他压低声说道,说着又叹口气,“事到如今,就别管谁丢人谁不丢人了,好歹把事圆满的办了过好日子就万事大吉了。”
常云成看着定西侯,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父亲,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站在那里憋得脸色十分古怪。
这时齐悦出来了。
定西侯顿时满面的笑,扭头看到常云成的脸色,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丑样子吓鬼呢!”他抬手给了常云成肩头一巴掌低声喝道,“还不快些上去好好说话。”
他吼完顾不得常云成自己先跑过去了。
“月娘啊,让云成送你回去。”他笑呵呵的说道。
屋子里传出周茂春没好气的吼声。
“送什么送,我家月娘自己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还用人送吗?”
定西侯不理会,冲常云成使个眼色,自己乐颠颠的迈进屋子去了。
“….亲家,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带了厨子来,上次匆忙,没吃到我们永庆府的佳肴,这次我特意给你带了厨子来..”
“…我说定西侯,你可真敢说!你是为你自己带的厨子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有,你喊我什么?谁让你喊我亲家了?你注意点啊…”
听着屋子里的拌嘴,齐悦看着常云成笑了。
“走吧,车夫。”她笑道,一摆头。
常云成笑着抬手敲她的头一下。
“你是先回家还是去问胡三工程的事?”他问道,一面伸手要扶着齐悦上马车。
齐悦抓住他的手一带。
“你干嘛?这么早就想甩开我回家去啊?”她故作惊讶瞪眼说道。
常云成被她说的一愣,旋即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义父说的不对。”齐悦皱皱鼻子笑道,“我对京城一点都不熟,虽然呆了半个月左右,但是,哪里都没去。”
常云成看着她。
“你呢?来这里玩过没?”齐悦问道。
玩过没?
常云成摇摇头。
“我每次也是来去匆匆,也想不起要玩什么,也不知道看什么。”他说道。
“那我们去转转?”齐悦笑问道。
常云成却迟疑一下。
“你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忙…”他说道。
“傻瓜。”齐悦看着他笑,“再忙的事,也比不上你重要。”
又..又来了…
常云成觉得刺痒从脚底只传到头顶。
这个女人,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甜言蜜语!简直,简直太让人受不了!
“从这边走,就能走到大觉寺,听说玉兰花开的正好。”常云成说道,一面从伸手拿过齐悦抱在身前的一个胖头泥娃。
齐悦闻言忙向前看,嘴里还咬着一块粘糕。
“有花赏?”她说道,转头忙向四周乱看,“要不要买点小吃,我们树下赏花吃。”
常云成看着她胳膊上挂的满当当的大包小袋子笑。
“大觉寺有素斋。”他说道,一面再次从齐悦胳膊上拿过几个袋子,挂在自己已经满当当的胳膊上,“素斋阁就在玉兰树边上,从窗边就能看到满院子的花,不用傻乎乎的站在树下吃。”
“怎么就傻乎乎的?”齐悦瞪眼道,“那是情调。”
常云成哈哈笑,用胳膊肘撞她。
“快走快走吧。”
遗憾的是到了大觉寺,素斋已经订满了。
“我再出钱..”常云成很是尴尬,又有些急恼。
京城的和尚就算是小,也带着几分大气。
“施主,佛法平等。”他淡淡说道,有些倨傲的颌首,说罢转身就走。
开玩笑,以为他们大觉寺是什么乡野寺院吗?
钱?见得最多的就是钱了!
齐悦笑着拉住还要去理论的常云成。
“谁让我们临时起意。”她笑道,“这说明人家的素斋真的很好。”
“也没多好,我吃着还不如咱们永庆府大佛寺的呢。”常云成愤愤说道。
“是啊是啊,大佛寺的我也吃过了,我也觉得特别好吃,只怕没地方能超过它。”齐悦笑道,一面拉着常云成的胳膊转身。
这话勾起了常云成的记忆,想到那隔窗而不能见的时刻,他的神情微微凝滞。
“可是,我们没有一起吃过。”他说道,“明天,明天我早点来,把这里全包了。”
齐悦哈哈笑。
“有钱烧的你。”她笑着拍他的背,手里的拎着的东西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提醒了齐悦。
“看,还是我先见之明,没有听你的扔掉这些东西,快走快走,我们席地而坐,花下野餐。”她笑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猛地拉住闪到一旁的山石后。
“怎么..”齐悦惊讶的张口。
常云成掩住她的嘴。
刺杀?跟踪?
齐悦心砰砰的跳,攥住了手。
急促的脚步声从素斋阁传出来。
“…齐娘子?”范艺林大声的喊道。
紧跟过来的李桐在门外左右看,人到是不少,可是并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
“你听错了吧?哪有齐娘子?”他说道,嘴里虽然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踮脚乱看。
“我怎么会听错。”范艺林说道,“我听到她笑了,齐娘子的笑跟别人的笑不一样,好听的很。”
李桐忍不住轻咳一声。
“当着世子爷你可别这么说。”他说道。
范艺林哼了声。
“我说怎么啦?我怕他吗?”他说道,“打他我都不待眨眼的。”
可不是,你被人打的都眨不了眼..
李桐心里笑道,一面再次看了下四周。
花红柳绿,熙熙攘攘中的确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
“走吧,你听错了。”他拍了拍范艺林的肩头,带着微微的怅然,“齐娘子现在正忙着呢,哪里有空出来。”
范艺林不死心的沿着左右路走了几步才悻悻的放弃了。
“我明明听到了…怎么会听错呢…”
听得说话声消失,常云成才松了口气。
“真是倒霉,怎么走到哪里都遇到这家伙。”他嘀咕一句。
齐悦笑的手撑着他的前胸。
“太好了,他们两个在,里面有位子,不如..”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瞪眼打断。
“不行。”他喊道,一面又忙压低声音,拉着齐悦也不分路,就从山石后穿过去。
齐悦不再说话笑着,任他拉着前行。
摇落枯黄的竹叶掉了二人一头一身。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为谁
常云成还是过了午就把齐悦送回来了。
“有的是时间,你先忙你的。”他说道,一面又补充,“我一定定上明日的斋菜。”
“有的是时间。”齐悦也便笑道,冲他摆摆手。
看她进了家门,常云成才调转马头而去。
简单的梳洗换了家常的衣服,齐悦就来找陈氏。
不像往日她可以径直进门,而是被仆妇拦住。
“娘子稍等,我去看看夫人睡了没?”仆妇有些不自然的笑说道。
齐悦抬头看看天。
这么早就睡了?是午休还是晚眠啊?
采青从里面急忙忙的走出来。
“午间没有睡,方才说困了要眯一下。”她含笑说道。
齐悦哦了声,这还算合理。
“那等睡醒了我再来。”她说道,就要转身。
采青忙留住她。
“娘子,劳烦你再请周大人来。”她含笑说道,“也真是怪了,原本不觉得有不妥,但听娘子这么一说,周大人这么一来,夫人真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病的缘故。”
齐悦大喜,没想到陈氏自己竟然想通了。
看来并不是她知道病不想治。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让人说一声,来看看最好,这样若有不好早些吃药,如果没事,就去了心病。”她高兴的说道。
“也不急,娘子。”采青含笑说道。
齐悦早脚不停的走了。
看着她消失在院门口,采青面上的笑才没了,转身走进屋子里,看着隔间里床上躺着的陈氏。
“她放心了吧?”
陈氏的声音穿出来。
采青走过去应声是,看着床上陈氏惨白无血色的脸,忍不住要哭。
“她起了疑心,我一味躲着,她反而更急。”陈氏含笑说道,想要坐起来,到底是有些费力。
采青忙搀扶她。
“可是,要是让周大人看了,那是瞒不住的。”她哽咽说道。
“我可没想瞒周大人。”陈氏笑道,拍了拍采青的手。
采青有些不解。
原本想这么晚,怎么也得明日再请周茂春来,没想到刚到晚饭的时候,周茂春就被齐悦拉来了。
齐悦跟了进来,看到陈氏的脸色就急了。
“还不是被你吓的。”陈氏却嗔怪说道,“你三天两头的说我有病有病,我现在觉得自己哪里都是病。”
齐悦又被逗笑了。
周茂春没说话,坐下来,拿出脉枕。
“你别在这里看着了,你义父难得来家一次,你去亲自下厨做个拿手菜表表孝心。”陈氏含笑说道。
“是吗?这丫头还有拿手菜?”周茂春说道,看向齐悦,一脸不信。
齐悦忙点头。
“当然有,义父,我可不仅仅是神医,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神厨。”她一本正经说道。
陈氏和周茂春都哈哈笑起来。
“快去吧,让我看看你这神厨深藏不露的手艺。”周茂春说道。
齐悦笑着扔下一句你就瞧好吧,便出去了。
采青摆摆手,带着仆妇也退出来了。
屋子里只剩下陈氏和周茂春二人。
陈氏没有伸手,周茂春也没要诊脉,沉默一刻。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毒药?干吗自寻死路?”周茂春先开口说道,眉头紧皱,审视着陈氏。
陈氏只是一笑。
“周大人果然神医。”她笑道,并不回答他的问话。
“只要不是瞎子,不是大夫也看得出。”周茂春哼声说道,也没有再问,“你干嘛瞒着月娘?”
“我是不想她难过。”陈氏微微一笑道,一面叹口气,“这孩子无父无母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孤苦伶仃的。”
周茂春嗤了声摇头。
“那只是血亲上说而已,谁说没了血亲就孤苦伶仃了?”他说道,“她现在难道还算孤苦吗?”
陈氏眼神倔强。
“那也不是血亲,再好也不是血亲,再好也比不过血亲!”她淡淡说道。
妇人之心真是不可理喻,周茂春懒得再说。
“那你想怎么样吧?”他干脆问道,“我可以帮你瞒着,但我瞒着你就可以不死了吗?”
陈氏低头对他微微施礼。
“瞒过这段就好了。”她说道,“这段她忙,又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好容易好些了,与其让她知道了日日揪心,还不如就等那么一天伤心。”
这等生死事在周茂春眼里根本就不是事,该死就死了,无可避免嘛,既然是无可避免的,有什么可伤心的?
他撇撇嘴便不再理会。
齐悦来招呼大家吃饭时,周茂春已经写好了药方。
“三天一次。”他说道。
齐悦一面看一面低声问什么病。
“先天弱,又心事多,又有旧疾,总之就是病了。”周茂春说道。
陈氏是其母怀孕时父亲过世,其母必然大悲,这样的孩子生下来的确容易先天不足。
齐悦点点头。
“这药三天才吃一回啊?”她又低声问道,“行不行啊?”
周茂春瞪眼就扯回药方。
“不爱吃别吃。”他说道。
齐悦忙笑着又夺回来。
“吃,吃。”她笑道,一面忙推着周茂春,“义父辛苦了,快些入座,尝尝女儿特意为你做的老鸭汤。”
正说着,外边人来说定西候来了,周茂春顿时脸拉的好长。
“正要吃饭啊真是太巧了。”定西候进来了,笑呵呵的说道。
“巧什么巧,谁让你在这吃的?一个当大伯的来这里吃饭合适吗?你自己没厨子吗?”周茂春瞪眼说道。
定西候有些讪讪。
“不是不是,我不是特意来吃饭的,我是听说弟妹病了,特意来看看。”他忙说道,一面指着院子里正在搬东西的小厮,“带了好些永庆府的特产,想必弟妹吃了这些惯用的会好的快一些。”
“又是那些芋头?”周茂春瞪眼看着外边,“你带了多少来啊?”
定西候嘿嘿笑。
“那,那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他说道,嘴上这么说,脚下却舍不得迈步。
毕竟是陈氏的家,齐悦不好留。
一个仆妇从后边疾步出来了。
“夫人请侯爷吃了饭再走。”她施礼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定西候就已经坐到了饭桌前。
“别客气别客气。”他哈哈笑道,一面拿起碗筷,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您尝尝,这是我做的汤。”齐悦含笑说道。
周茂春心里一惊,忙拿起碗筷,却还是慢了一步,这边定西候已经狠狠的舀了一碗就开始喝。
“好,好。”他一面称赞,顾不得烫一连气的喝完,伸手再去舀。
周茂春用筷子敲他的筷子。
“定西候,你注意点行不行!”他喊道。
围着的仆妇们也都忍不住低头笑,齐悦任他们这边热闹,和仆妇进内院伺候陈氏吃饭。
陈氏只略喝了一口汤。
“你也别担心,我药吃着,慢慢的养,你也是知道的,我这身子原本就不好。”她含笑宽慰道。
齐悦点点头,也没有强要她吃,坐在一旁陪她说话。
窗外夜色渐渐拉开,一夜无话。
第二日,常云成惦记的素斋并没有吃到,兵部紧急召走了他,而齐悦也为军需药品筹备忙碌着,虽然有胡三全权负责,但她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张同那边的弟子们她也要再进行讲课,整理各种教案以备张同他们到边境后用,看着陈氏用药,请周茂春定期过来回访等等事。
一眨眼就是八日后,张同等人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常云成。
他虽然降了级,但不能不上班。
“还是没能陪你…”常云成一脸歉意的说道。
“有的是时间。”齐悦拍拍他胳膊笑道,“等第一批物资准备好了后,我会亲自去送的,第一站就到你那里好不好?”
常云成笑了,抚了抚齐悦的发鬓。
周茂春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一声。
“咳什么咳!你说你早点把事情给办了多好,好好的,又要分开了,再见啥时候啊?”定西候立刻说道。
这句话他已经唠叨了两天了。
“急什么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周茂春瞪眼喝道。
“能不急吗?你看现在求了皇帝的旨,今天就能把亲事先办了,反正也都是熟人,不用那么讲究,估计再等云成回来,孩子都能抱上了…”定西候拉着他说道。
周茂春呸了声。
齐悦和常云成对视一笑。
“保重。”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你也保重,我很快就去看你的。”她笑道。
常云成也点点头。
天似乎一下子暖和了,德庆公府,德庆公老夫人正被媳妇婆子围着。
“做什么新衣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见人,一件衣服从冬穿到夏就行了。”老太太说道。
屋子里的人便都笑起来。
“老夫人这是给儿孙们省着呢。”有年长的仆妇凑趣道。
“哎对了,雪娘的衣服也不能少。”德庆公老夫人想到什么忙说道。
便有一个媳妇忙应声是。
“已经让人去了。”她说道。
“我听说雪娘怎么了?病了?”老夫人问道,一面坐下来。
“是,前几天去时,见她很不好,说正吃着药呢。”媳妇答道。
老夫人便叹口气,又起身。
“我去看看她,她不愿意来看我们,我去看她。”她说道。
这边人忙劝,说天热了,说要备车等等正乱着,外边有丫头跑进来。
“姑奶奶回来了。”她们喊道。
说的大家一愣。
“哪个姑奶奶?”一个媳妇忙问道。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中年妇人疾步进来,正是嫁到山东饶家的那位小姐。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媳妇忙接过去问道。
那妇人并不理会,也不用招呼,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娘,雪娘要害死我们家了。”她开口就说道,拿着帕子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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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寻来
这话让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好的,她一年到头也不跟家里联系,怎么又惹到你了?”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绕陈氏用帕子擦泪,面色憔悴,显然真的是急坏了。
“这话倒要问她,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她哽咽道。
跟进来的饶家仆妇被带了下去,只留下几个陈家媳妇,有端热茶的也有端来热水毛巾的,大家也不急着问她,细细的服侍着。
“二女婿也来了?”老夫人问外边的人。
媳妇们还没回答,正匀脸的饶陈氏就放下毛巾。
“他还敢出门?脸都丢尽了。”她说道,才止住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老夫人忙摆手。
“哎呀好了好了,你有什么话痛快点说!怎么就这样了?什么时候到京城的?”她问道。
“刚到的。”饶陈氏说道,端起茶杯就喝,显然渴坏了。
老夫人又忙喊人去备饭。
“母亲,哪里还吃得下饭。”饶陈氏放下茶杯说道,“雪娘呢?让她出来见我。”
老夫人给她一个白眼。
“有什么话先给我说。”她说道。
“母亲,都是你们这样惯的她。”饶陈氏说道,将帕子摔在桌子上。
门外有仆妇低头进来。
“老夫人,大爷那边问,二夫人回来,可有什么事?”她低声说道。
大爷是陈雪的嫡亲哥哥,夫妻二人身体皆不好,在隔壁的院子里静养修道,基本上不出门也不和人打交道。
看来二夫人进门闹的阵仗不小。
“大哥吗?倒是有些事,我一会儿去看看大嫂。”饶陈氏说道。
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
“都四五十岁,要当祖母的人了,还这般不知轻重。”她低声喝道,然后看向那仆妇,“回大爷的话没事,得闲了再给我抄份太上感应篇。”
那仆妇应声是退出去了。
“咱们管不了她,让她的嫡亲哥哥嫂嫂管好了。”饶陈氏继续说道。
“别跟我胡扯,有事说事!”老夫人一拍桌子喊道。
老夫人年纪大了,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但发起脾气来还是这般硬气。
饶陈氏不敢再发脾气。
“还不是我家小叔的那孩子,郁芳。”她说道。
“哦,就是那个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动就跑到你小叔故居门前哭的丫头?”老夫人说道。
“是啊,我都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了,当初怎么就接着这个烫手山芋!”饶陈氏吐气说道,又撇撇嘴,“倒是跟雪娘一样。”
老夫人又啪的拍了桌子。
“她算个什么东西,她爹算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拿她和雪娘比!”她气呼呼喊道,“你到底有正经事没?没有的话快给我滚。”
这是动了真气了,屋子里的仆妇媳妇忙劝着,又给饶陈氏使眼色。
饶陈氏不情愿的道了歉。
“是这样,雪娘说要跟郁芳说门亲事,我就信了她。”她不敢再乱说,切入正题。
老夫人哼了声。
“你是信她能让那孩子嫁的远一些吧?”她说道。
知女莫若母,饶陈氏讪讪笑。
“母亲,我敢对天发誓,我对郁芳这孩子,真是全心全意想要为她好。”她又整容说道,“这不仅是我的脸面,也是我们饶家的脸面,我对她那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这点倒是,老夫人缓了脸色。
“那后来怎么了?说亲说成仇人了?”她问道。
饶陈氏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端起茶。
屋中的人会意。
“我去看看厨房,让他们加菜。”
“二姑奶奶回来了就住家里一天,我去看看她们收拾屋子。”
媳妇们纷纷说道,笑着带着人退了出去。
关上屋门也关上了屋子里的谈话。
夜色降下来的时候,齐悦看着陈氏喝了药。
“你不用总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陈氏笑道。
齐悦笑着给她递过蜜饯。
陈氏没有吃。
“我吃药比饭还多,哪里还用得着这个。”她笑道,一面看着齐悦,“陛下这几天没有找你吗?”
齐悦转身放盘子。
“皇帝找我干什么?”她笑道。
陈氏抬手擦了下嘴。
“你弄得那些什么药厂的事啊,都做的还好吧?陛下可还满意吧?”她问道。
齐悦哦了声。
“都还好啊,我办事你放心。”她笑道。
“你办事我还真没放心过。”陈氏摇头,看着齐悦,“快去歇着去吧,太操劳了,再熬夜,这肤色气息都不好看了。”
齐悦顺手摸了摸脸,笑着应声是。
刚进了自己的屋子,阿好便扬着一封信跳过来。
“世子爷的信。”她喊道。
齐悦忙伸手接过来,一面撕信皮儿,一面熟练的将脚上的鞋子踢开,然后顺势歪倒在炕上。
阿如无奈的在后头收拾。
“要茶还是羊奶?”阿好则问道,一面也习惯性拿起两个杯子。
齐悦拆开信,一个压扁了枯草掉出来,是草编的小兔子。
“要茶!”她便笑着举手喊道。
这是要熬夜不睡的节奏啊,阿如忙抢过阿好手里的茶。
“跟着胡闹什么。”她说道,一面将一杯羊奶放到齐悦面前,“早点睡,睡了梦里可以见到世子爷,想怎么甜蜜就怎么甜蜜,怎么也好过你大半夜的不睡在屋子看着信傻笑。”
齐悦大笑,将羊奶如同饮酒一般仰头喝了,又少不了被阿如抱怨一回。
“他走的可真快,这时候已经走了一半了。”齐悦躺在床上,翻个身趴着,看着信说道,“他的字可写的真好。“
“是啊,侯爷请了好先生教的,小时候为了写字,世子爷没少挨打呢。”阿好说道,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纳鞋。
齐悦又翻个身,仰面躺着。
“….写的还文绉绉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加了兮字…”她笑道。
阿如抱着两件衣裳进来。
“我说,你已经念了一晚上了,我们都知道了世子爷如何挂念齐娘子了,求你别再说了啊。”她故作哀求道。
齐悦笑起来。
“就念,知道你们羡慕我。”她说道。
“阿如姐可不会羡慕你,她和姐夫天天能见面呢,你羡慕阿如姐姐才对。”阿好闪着大眼睛说道。
齐悦哈了一声,便点头笑。
“你这死妮子!”阿如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又是羞又是笑,伸手去捏阿好的耳朵。
阿好跑向齐悦躲避。
屋子里顿时笑闹声一片。
笑闹过了,阿如拿着衣裳在一旁叠。
“这些衣服是干什么的?”齐悦问道。
“给姐夫做的。”阿好说道。
阿如伸手按住她的头,引得阿好连连说不敢了。
“是给世子爷做的夏衣。”阿如一面说,一面看阿好,“你做的鞋呢?好了没?整日里就知道玩儿。”
“做好了,做好了,这是第二双呢。”阿好忙说道。
齐悦这才知道两个丫头每天晚上做针线是干什么。
“还要给他做衣裳啊?”她笑道。
“以前我们给世子爷做三季衣裳呢,每次送都是一大包。”阿好比划着说道。
只是可惜那时候,世子爷从来都不收,那做好的衣裳季季堆在屋子里。
或许是想到以前的事,阿好的神情有些怅然。
那种感觉齐悦没尝过。
“恩恩这个真不错,可惜我不会针线,要不然我也做一件。”她笑道。
“哎?”阿好抬头看她,一脸惊讶,“娘子,你的针线也不错啊。”
阿如咳了一声。
“不早了,快去睡吧,明日还要忙呢。”她说道,一面拿过衣裳鞋子,“还差多少啊,我帮你做了吧今晚。”
阿好被引开了话题。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做好了。”她说道。
两个丫头逐一熄灭屋子里的灯,只留下一盏,又放下隔间的帘子。
“不许再看信傻笑不睡了。”阿如临走又警告道。
齐悦将信赛到枕头下,躺在枕头上闭上眼。
阿如噗嗤笑出声,带上门出去了。
外间的灯熄灭,昏黄的月色透进来,听得脚步声远去了,齐悦睁开眼,又把信从枕头下摸了出来,屋子里昏暗不明根本看不清,不过无所谓,她已经背下来了,她将信纸贴在心口,心里喃喃的念出每一个字。
衣服和信很快就打包送走了,齐悦便又开始等待下一次收信了。
“铺子已经寻好了,师父,找人看了几个日子,你看哪个合适?”胡三将一张纸递给齐悦。
“我又不懂这个,老师你看着选就好了。”齐悦看一旁的刘普成说道。
刘普成便也不推辞了点了点头。
“第一批成品医药物资样品出来了,师父去看看。”胡三又忙说另一件事。
齐悦高兴的点头。
“现在就去。”她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还没出门口就被拦住了。
“陛下找我?”齐悦看着上门的太监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啊,齐娘子快些吧。”太监含笑说道。
老板最大,齐悦点点头。
“你去把一些样品给我拿来。”她对胡三说道。
这边马车出巷子,那边有马车进来,因为是看到皇家的内侍,他们忙停下让路。
“怎么?是雪娘进宫了吗?”车帘被掀开,德庆公老夫人问道。
“好像不是,是那个齐娘子吧。”车外的仆从答道。
马车走近,德庆公老夫人没有放下车帘。
那个齐娘子啊。
她心里念道,然后就看到那马车忽的掀起帘子,一个女子探出头来。
“哎对了胡三,针筒什么的也拿些。”她嘱咐道。
胡三应声是。
齐悦放下帘子。
马车不急不缓的走过去了。
这边的车夫便牵马。
“老夫人,您坐好..”一旁的婆子说道,转过头看,吓得哎呀一声,“老夫人,您怎么了?”
这一声喊得周围随伺的下人都忙涌过来,只见德庆公老夫人手扶着胸口,正呼呼的喘气,确切的说是只出气不进气,面色已经发青了。
一个婆子忙取过一瓷瓶打开放到老夫人鼻子下,另一个重重的拍打老夫人的背部,呼哧两声,老夫人才缓过气来。
“我,我,我..”她颤声喘气,目光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半日却没说出什么来。
好像,好像!
第三百七十九章 似曾(加更)
门上这般热闹,陈氏这边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忙将德庆公老夫人请进来。
德庆公老夫人被直接搀扶到陈氏的屋内,摆了张罗汉床,让她躺下。
对面躺的是陈氏。
“这是怎么了?”陈氏坐起来,惊讶的问道,“怎么让老夫人出来了?”
七十多岁的老夫人十几年前就基本不出门了。
德庆公老夫人喝了茶,又被几个仆妇揉按捶,此时缓过来了。
她看着陈氏,也很惊讶。
“怎么气色这么差?”她问道,就要起身,“你这孩子病了也不说!”
又喊着请太医。
“周老大人已经看过了,开了药吃着呢。”陈氏笑道,让人拦住。
既然周茂春看过了,德庆公老夫人就稍微松口气。
“你带回来的那个..”她便开口问道,张口却忘了怎么称呼,“那个住进你爹屋子的女人…”
这个话听起来这么怪,四周的仆妇忙低声提醒。
“齐娘子。”老夫人这才想起来,接着说道,“是什么人?”
陈氏笑了笑。
老夫人是越来越糊涂了,经常张口忘事,旁边的仆妇少不得又低声提醒。
“我不是说这个。”德庆公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摆手,依旧看着陈氏,“她,她怎么跟,跟那家的孩子一样?”
那家?哪家?
周围的仆妇一头雾水。
陈氏却是一笑。
“哪家啊?”她说道,嘴里是疑问,但神情却淡然。
“雪娘,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老夫人沉声说道。
陈氏低头一笑,再抬起头。
“是吗?我都记不清了,婶娘说像,那就是像了。”她说道。
陈氏这里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此时已经叩拜了皇帝,正打开自己带来的箱子。
“齐娘子可真是聪明伶俐。”皇帝含笑说道,看着眼前跪着的女人。
齐悦已经不像前几次见到皇帝那样拘束了,闻言抬起头一笑。
“谢陛下。”她说道。
旁边的太监们忍不住啧啧,这女人可真够不客气的。
皇帝笑意更浓。
他原本准备的那句解释为何召她来的话便不用说了。
“民妇知道陛下一定等着看进展呢。”齐悦低下头一面说一面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皇帝看着她。
“起来吧。”他说道。
齐悦再次抬头一笑。
“谢陛下,我这样挺好的。”她说道,换了个跪坐的姿势。
太监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拒绝皇帝的命令拒绝的这样轻松随意,而再看说者和听者显然都没有特别意识到,似乎这对话再合适不过。
齐悦这时拿出了剪子刀子,太监吓了一跳。
“哎呀,这可不行。”他们忙站过来,围在齐悦身边。
齐悦有些不解。
“怎么了?”她问道。
“在陛下面前可不能拿这些凶器。”太监们急道。
凶器?
“滚一边去,大惊小怪的丢朕的人。”皇帝不悦的说道。
太监们便讪讪的让开了,看着皇帝不仅没有避讳,也不用太监们呈上去,自己起身走过来,站到了齐悦的面前。
“这些..”他微微弯身看着被齐悦摆出来一溜的东西,好奇的问道,“就是你用来展示神技的东西吗?”
“是啊。”齐悦笑道,一面一一指给他看,“镊子,手术刀,剪子,这些又分为好多种..”
皇帝先是微微弯身看着,然后便干脆坐下来,太监们再次惊讶一番,忙忙的取来坐垫。
这些东西就这么好看?
还是…
太监们站在一边,垂下的视线不由落在那与皇帝对面而坐的女人身上。
齐悦已经将东西都摆出来,也一一的说明是什么了。
“这个针筒就是你上次说的给李阁老把肚子里的气抽出来的那个?”皇帝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迟疑的拿起针筒问道。
“这个还不是,这是注射用针筒,李阁老用的是穿刺针筒。”齐悦笑道,一面低头在箱子翻了下,然后有些歉意的一笑,“还没造出来。”
皇帝看着她笑了,将针筒放回来。
应该没别的事了吧,她已经让陛下知道自己没有偷懒,齐悦便准备收拾东西了。
“那这个手术刀怎么用?”皇帝又指着问道。
还想知道怎么用?
齐悦便含笑伸手拿起来,做了个执笔式。
“这样用。”她说道,又换了手势,“还能这样用,这样用..”
皇帝含笑看着眼前女子的手灵活的变幻,四周的太监心都提到嗓子眼,乖乖,这玩刀玩的这么溜,可是太危险了…
紧张的可不止皇帝跟前的太监们,此时饶陈氏在家里走来走去,不时的问老夫人回来没,还好不多时,外边就说回来了,她大喜忙过去。
德庆公老夫人沉着脸被两个仆妇搀扶着走的很快。
陈雪娘那古怪性子,难道母亲也没在她跟前讨得好?
“母亲,雪娘怎么说?”她问道。
“她什么都不说。”德庆公老夫人答道,“我看她心里清楚的很。”
“她就是故意的!”饶陈氏点头说道,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委屈,“我可从来没惹过她,从小到大我可都是让这她,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她怎么这么狠心,陷我与不义!这以后我可没脸进饶家的门了。”
“你说什么呢?”德庆公老夫人似乎才回过神,皱眉道,“她怎么陷害你了?”
饶陈氏被问的一愣。
“不是她请来的那和离的圣旨吗?”她问道。
“我怎么知道。”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饶陈氏有些抓狂。
“您没问她吗?您不是说她承认了吗?”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恍然哦了声。
“这个啊,我忘了问了。”她说道。
饶陈氏一口气没上来。
“那您过去干什么呢?”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神情有些迷茫。
“对啊,我过去干什么了?”她喃喃说道。
饶陈氏气的没办法。
“不是说摸牌吗?人都来了没?”德庆公老夫人又问道。
老夫人糊涂病又犯了,仆妇们忙搀扶着哄着。
“来了来了,就等您老了。”
饶陈氏无奈的摆摆手。
“快扶母亲去吃药吧。”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听到她说话。
“二花?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道。
饶陈氏伸手抚着额头吐口气。
“娘,我来了好几天了,我这就要走了,改天来看你啊。”她说道,不待德庆公老夫人再说话,忙抬脚走开了。
仆妇们扶着老夫人向内走。
“去大爷那里。”老夫人忽地说道。
仆妇们愣了下,以为老夫人糊涂的厉害了,忙口里应着,却不拐弯。
“哎呀我没糊涂呢。”老夫人没好气的喝道,自己甩开来仆妇,颤巍巍的向陈雪兄长那边走去。
都搞不清这老夫人什么时候糊涂什么时候清楚了,仆妇们无奈的忙跟上。
陈雪两个亲哥哥,都将近五十,就住在德庆公府东院,一套院子分成两个,兄弟二人各自住着,都是体弱多病早早的便卸职在家,子女们很少,又都打发的远远的,如今年轻一辈的几乎都忘了陈家大房还有这两人。
德庆公老夫人径直去了陈大爷那边。
陈大爷爱好修道,听说是德庆公老夫人来了,这才从精舍出来相见,要是别人就只能对着下人说话传过去而已。
“雪娘带回来的女人,你见过没?”德庆公老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陈大爷摇头。
“只听二弟说过,没见过。”他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沉默一刻。
“我估计这女人跟一个人有关系。”她说道。
陈大爷看着她。
德庆公老夫人似乎有些难言。
“万宁山庄。”她说道。
陈大爷神色顿变。
“婶母,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低声说道。
“我自然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德庆公老夫人说出这句憋在心里的话,似乎轻松了一些,眼睛眯起来似乎看得很远,“可是,今天我见了,差点吓死我,那眉眼,那形容,跟那孩子一模一样…”
“不是说是个女子吗?”陈大爷低声质疑道。
“那孩子可不是就是俊俏的像个女子吗?一眼就把雪娘迷…”德庆公老夫人哼声说道,话说到这里又咳一声停下,看陈大爷一眼,想起什么,“哦,对,你是没见过。”
她吐口气,眯起眼。
“你们都没见过,要说像,这女人其实更像那孩子的祖母郑贵妃…”她喃喃说道。
话没说完,陈大爷就猛地站起来。
“婶母!”他喝断了老夫人的话。
“行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别一惊一乍的吓我。”老夫人横了他一眼,“你们兄妹一个吓我就够我受得了。”
陈大爷喘气来回踱步。
“不可能,那一场大火,没人逃出来,都死光了,死透了。”他喃喃说道,然后确定的点头,“婶母,只是有些像,这天下相像的人是很多的。”
德庆公老夫人看向他。
“雪娘对那人的心思,她见了这等相像的人,做出些夸张的事也是能理解的。”陈大爷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吐口气,看向门外。
“是,天下的人是很多相像的,雪娘的性子这样做也是很正常,但,定西候老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慢慢说道,一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乞丐之身,救命之恩,这种真真假假的话,真的会有人信吗?”
第三百八十章 识相
大殿里女子清脆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蔡重慢慢的走过来。
“陛下,茶。”他躬身说道,手里托着两杯茶。
皇帝看了一眼,接过一杯慢慢的喝,没有说话。
蔡重觉得这是自己最忐忑不安的一次选择,他将手里的托盘往齐悦这边送了送。
齐悦已经说的有些口干了,随手就拿过来。
“谢谢。”她随口习惯性的说道,一面一手将一根针放下,“缝呢就是这样,靠的是剪子镊子配合,跟做衣服是不一样的。”
皇帝攥着茶杯哦了声。
“真是神奇啊,这些都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含笑说道。
还在躬身的蔡重慢慢的直起身退后了,轻轻的舒了口气。
齐悦喝完最后一口。
“一辈一辈的经验累积的。”她说道,一面指了指头,咪咪眼一笑,“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皇帝看着她亦是微微一笑。
齐悦将面前的东西往箱子里装。
一个小太监从外进来,在蔡重身边低语几句,蔡重点点头,走向陛下。
那小太监忍不住瞪大眼,有些惊愕,似乎完没料到蔡重会这么做。
“陛下,御膳房问可要传膳。”蔡重走近几步含笑问道。
已经到中午了?
齐悦忙看外边的天色,皇帝似乎也有些惊讶,看了眼旁边的沙漏。
“民妇..”主人家要吃饭了,齐悦忙俯身告辞。
皇帝已经先开口了。
“齐娘子尝过朕的茶,不如尝尝御膳吧。”他含笑说道。
一旁的小太监此时才露出恍然,看向蔡重的神情那是无比的仰慕。
怪不得人家能当大总管呢…..
“陛下,民妇还是回去吧。”齐悦迟疑一下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小太监们不用说,蔡重的神情也扭曲了。
竟然,有人,拒绝了皇帝的赐宴…
御膳啊…
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吃过的数都数的清。
不是,关键是,拒绝了皇帝!
蔡重打赌这女人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神情未变,依旧含笑看着她。
“陈夫人病了,义父又开了些药膳要她吃三天,她不把自己当回事,民妇一不看着她就不吃了。”齐悦果然没什么感觉,认真说道。
我要死了..
皇帝的耳边响起这句话,神情微凝。
他嗯了声。
“不是齐娘子觉得跟朕吃饭不自在吧?”他忽地又道。
齐悦忙摆手。
“没有没有,陛下这么好的人,民妇一开始不自在,现在已经一点也没了。”她说道。
皇帝笑了。
“朕是这么好的人?”他说道,“那是你还没看到朕不好的。”
“那还是没有看到陛下好的。”齐悦再次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绕,蔡重楞了下,在心里倒腾,这边皇帝已经哈哈笑了。
“陛下。”齐悦要叩拜告退,差点忘了请示要紧的事,便忙又开口。
皇帝看着她。
“怎么,又反悔了?”他笑问道。
这皇帝说话还真随意。
“陛下,方才的样品您都看过了,那第一批物资备好后,民妇就亲自送往边境了。”齐悦说道。
皇帝嗯了声。
齐悦便松口气,再次叩头然后起身向外退。
“慢着,你说什么?”皇帝忽的问道。
方才没听到?是在走神?
齐悦忙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你,要去?”皇帝微微歪头看着她问道。
“是,是民妇设计的,还是亲自去的好,免得他们不会用。”齐悦说道。
皇帝淡淡笑了笑。
“朕都会用了,他们难道还不会用?”他说道。
啊?
齐悦再次愣了下。
什么意思?
皇帝看着她站起身来。
“不许去。”他说道,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向外走。
不许去?
齐悦回过神。
“陛下..”她忙喊道。
皇帝没有理会,施然已经走到门口。
齐悦要追,蔡重忙拦着。
“哎呀齐娘子,可不敢啊。”他说道,带着几分劝告。
“可是..”齐悦还要说什么,蔡重不给她机会,瞪了一个小太监一眼。
“还不快给齐娘子背着东西。”他呵斥道。
顿时好几个小太监冲了上去,最终一个运气好从齐悦手里抢过箱子。
齐悦只好离开。
走出宫门,看到高兴接过来的阿如阿好,齐悦才吐口气。
“莫非,这些不行?”阿如看她脸色有些忐忑的问道。
“没有,陛下很高兴。”齐悦说道,微微撅嘴。
“那..”阿好不解的问道。
“陛下不让我去。”齐悦坐上车才说道。
阿如和阿好对视一眼。
“为什么?”她们齐声问道。
“不知道啊。”齐悦哼声说道,想到不能去见常云成,只觉得这脸怎么用力都展不开,就是一个劲往下坠。
“没事没事,这次太仓促了,咱们又刚从那边回来,歇歇也好,等下半年再去,那些医药物资也不是只送一回嘛。”阿如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想了,也是,药厂的事刚开始,也的确很需要人手,光靠胡三刘普成怕忙不过来。
“那第二批我一定要,天皇老子拦着也不行。”齐悦说道,这才打起精神来。
回到家陪陈氏吃饭,陈氏仔细的问她见了皇帝说了什么,齐悦捡着讲给她听,陈氏听得很高兴,整个人精神都变好了。
“陛下还赏我御膳呢。”齐悦笑道,“不过我没敢吃。”
一旁的采青也露出惊讶的神情,陈氏倒是一副淡然,似乎这是早已预料中的事。
“这次不吃也好。”她含笑说道。
皇帝那种人…
这样反而更好。
齐悦点点头。
虽然二人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看着齐悦离开了,陈氏疲惫的靠在引枕上,连眼都无力睁开了。
“夫人。”采青忍不住哽咽。
“哭什么哭。”陈氏闭着眼,轻声说道,嘴边浮现一丝笑意,“现在,多好。”
采青点头哽咽应声是。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谧。
齐悦出宫门的时候,德庆公老夫人也说完了话。
陈家大爷神色沉沉的默然一刻。
“我去见见雪娘。”他开口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叹口气。
“她要是不想说是不会说的。”她说道。
“她如果真想我们陈家断子绝孙满门倾覆的话。”陈家大爷淡淡说道。
“你好好跟她说,她身子不好。”德庆公老夫人又嘱咐道。
陈家大爷苦笑一下,冲德庆公老夫人施礼。
“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老夫人摇头说道。
“婶娘,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陈家大爷说道,抬起身,又苦笑一下,“当初太祖皇帝说的对,雪娘,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德庆公老夫人嗨声打断他。
“你别这么说她,她那时候还小。”她说道,“被人蛊惑两句做出些荒唐事。”
陈家大爷摇头。
“三岁看老。”他说道,一面再次冲老夫人施礼,“婶娘,你快去歇着,别管了,我会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现在倒不想你去问了。”德庆公老夫人说道,犹豫道,“还是我去吧,她从小也没跟你们一起长大,反而还不如和我亲近呢。”
“对她来说,亲近没有用。”陈家大爷说道,一面扶住老夫人,亲自送她出去,“婶娘,你别管了,我过几天就去看她。”
老夫人只得叹气不说了,由仆妇们搀着回到自己屋子里。
毕竟上年纪的人了,跑了这半日又说了这么多话,精神不行了,躺下就打瞌睡,那些伺候药的都喊不醒。
饶陈氏还没走,收拾了东西,过来看看老夫人这样,也没说留自己,只得去跟德庆公夫人告辞。
“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几天。”德庆公夫人说道。
“住什么住,反正娘不待见我。”饶陈氏说道。
德庆公夫人忙着笑着拍她的手。
“妹妹可别这么说,母亲天天念叨你们,说嫁的远了,她白养了。”她笑道。
“念叨雪娘才对吧。”饶陈氏酸溜溜说道。
德庆公夫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但也知道跟雪娘有关。
“妹妹,越是亲,越是随意。”她说道,“你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
她家也有一样小叔子家的孤女寄养呢,跟自己的孩子相比,打不得说不得,好好的相待,总是少了那一分骨子里的亲密,倒像是相敬如宾。
饶陈氏立刻回过味,脸上露出笑脸。
“我匆匆来,这边家里也是一堆事要理顺,我过几天再来。”她笑道。
二人说说笑笑,刚走到大厅,就见两个仆妇疾步进来。
“夫人,定西侯夫人来了。”她们说道,手里拿着一个帖子。
定西侯夫人?
德庆公夫人和饶陈氏惊讶的对视一眼。
“来得好!”饶陈氏竖眉说道,笑容全无。
话音未落,就见谢氏被几个仆妇拥簇着大步而来。
她一眼看到大厅里的二人,微微一愣,这些年隔得远没来往,还是当初陈氏成亲时见过一面,一时间认不出谁是谁。
“你还敢来?”饶陈氏几步走过来,气道。
“二妹,有话好好说。”德庆公夫人忙劝道,一面微微施礼,“谢夫人。”
这一说话,谢氏便分出谁是谁了。
她上下打量饶陈氏一眼。
“好啊,果然姐妹亲啊,这就聚在一起了。”谢氏冷笑一声,一面迈过门槛,看着饶陈氏说道,“你们姐妹又商量出怎么糟践我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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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大家对昨晚十一点的三更很惊讶,其实我也很惊讶!~~~~(>_<)~~~~
其中因由就不说了,说好了二更的,不能少!
所以,明日的更新还是在中午,再等机会调过来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是谁
两人一句话,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紧张。
“谁糟践谁啊?”饶陈氏没想到被人倒打一耙,气的头晕喝道,“姓谢的…”
她的话没说完,谢氏身后走出一人,冲饶陈氏就跪下了,也不说话,掩嘴哭。
饶陈氏一句话没说完,气的又晕了晕。
“你这个不要脸的…”她指着饶郁芳颤声道。
“谁不要脸啊。”谢氏打断她,冷声说道,“也就你们姐妹先干出不要脸的事,倒说别人不要脸。”
饶陈氏手便从饶郁芳身上移到谢氏这里,面色铁青,嘴唇发抖。
“我..”她张口说不出话来,便控制不住的扬手就打过来。
德庆公夫人忙伸手拉住,仆妇们也涌过来。
“打啊,还打人啊,你们德庆公府位高权重,打我两下就打了吧,我认了。”谢氏冷笑道。
“都是我的错,伯母您打我吧。”饶郁芳哭道,跪行到饶陈氏身前。
屋子里顿时乱起来。
“有话都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啊,亲戚里道的。”德庆公夫人说道,让人把饶陈氏扶着坐下,又请谢氏坐,再让饶郁芳起来。
除了饶郁芳不肯起来,饶陈氏和谢氏都坐下了。
屋子里的仆妇便请谢氏的仆妇下去歇歇。
谢氏的仆妇迟疑不肯走。
“去吧,没事,已经到人家家里了,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们守着我也护不住。”谢氏不阴不阳的说道。
德庆公夫人神情微微尴尬。
屋子里的仆妇这才退了出去。
“谢夫人,到底是..”德庆公夫人开口问道。
话没说完,饶陈氏缓过气又抢着先说了。
“你们定西侯府诱拐我家女儿,你还有脸上门来..”她气道。
谢氏嗤声笑了。
“我在家里坐着跟你们山东也好京城也好,隔着十万八千里。”她说道,“我可真行啊能诱拐到你们家的女儿,我倒是想问问,你们饶家是怎么回事,逼得这么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的独自投奔亲戚去。”
她摇头啧啧几声。
饶陈氏再次气的眼黑,看到还在脚边跪着哭的饶郁芳。
“你,你想去你外祖家,好,好,来人。”她喊道,“来人,备车,好好的把小姐送去,就告诉那段家,我这个当伯母的无能…”
饶郁芳闻言哭的更厉害。
德庆公夫人闭了闭眼。
“都好好说话!”她猛地喝道。
屋子里安静一刻。
“不愧是德庆公夫人,真是气势威严。”谢氏淡淡说道。
“谢夫人。”德庆公夫人看向她,神态肃正,“你我亲戚,也别论别的,我家有什么得罪,你告诉我,我必然要给你个交代。”
她说罢又看饶陈氏。
“妹妹,你也给我这个当大嫂的一个面子,郁芳的事已经这样了,最要紧的是商量下怎么善后,再说以前的事就没意思了。”她说道。
既然她这么说了,毕竟身份在那里,谢氏和饶陈氏都稍微压了下脾气,各自坐好。
“得罪?我可不敢当。”谢氏冷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这位饶家夫人,既然当初许诺了亲事,我们也按你们要的办了,为什么又转脸悔婚?”
当初的事德庆公夫人不知道,也就今天模糊听了下边的媳妇子过来低声说了个大概,貌似是陈雪做的媒,但不知道怎么好像没结成亲反而成了仇。
德庆公夫人不由看饶陈氏。
饶陈氏面色难看。
“我们悔婚?你们都办出那样的打人脸的事,谁还敢和你们说亲!不想结亲就算了!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她亦是冷声说道。
“我们怎么了?”谢氏喝问道,“明明是你们出尔反尔..”
“你们都请来了那样的圣旨了,谁还敢和你们做亲!你们定西侯府,是不是耍人玩呢?”饶陈氏站起来气道。
谢氏愣了下。
“我们的圣旨,不是准你家女儿左右夫人位尊了吗?”她皱眉问道。
饶陈氏呸了声。
“你家夫人奉旨和离,那是给我们的尊吗?那是摆明了要打我们的脸!”她喝道,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谁敢跟你们结亲,那就是伸出去让皇帝打脸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谢氏恍然,怪不得后来说亲人人对她退避呢!
顿时气上加气。
“好啊,果然你们姐妹没安好心,竟然如此作践我家!”谢氏猛地站起来柳眉倒竖喝道。
饶陈氏更是怒不可言。
“我作践你家?你们才是作践我家!安的什么心,竟然请来那样的圣旨!亏得当初没说开,要不然我们饶家合家非要被人笑死不可!”她也站起身,竖眉指着谢氏说道。
德庆公夫人此时听出味道了。
“你们到底谁请来的那和离的圣旨?”她左右看看,问道。
“她!”
谢氏和饶陈氏同时伸手指着对方说道。
然后都是一愣。
德庆公夫人也看看她们两个。
“我们有病啊,请来两个圣旨。”谢氏啐了口说道,“我们家还没那脸面。”
“我知道你们没那脸面。”饶陈氏也啐了口,说道,“不是你们让雪娘去求的吗?她在宫里可是很有脸面的。”
“什么我们?明明是你们,不想和我们结亲,耍了我们,你们姐妹算计我们弄来这圣旨!”谢氏立刻回道。
说道这里,二人不说话了,看着对方,德庆公夫人也慢慢站起来,心里已经基本上明白了。
“陈雪娘!”
谢氏和饶陈氏再次齐声说道。
说完两人安静一刻,旋即一个向外就走,一个则看着德庆公夫人。
“叫陈雪出来,给我说个清楚!”谢氏气的浑身发抖,拍着胸口,“我谢正梅挖心掏肺的对她,她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我去找她说个清楚!就知道是她干的!这黑心的,眼里还有没有一点骨肉血亲之情!”饶陈氏也气的发抖喊道。
话音才落,人也刚走到门口,外边有人过来了。
“你们要找谁说个清楚?”德庆公老夫人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神情沉沉的扫视屋内,“先跟我说个清楚再说。”
这边闹的鸡飞狗跳,齐悦那边并不知道。
安安静静的一觉到天亮,只是今日起来精神到底是恹恹的。
“不是说了嘛,下一次一定能去,年前肯定就能去。”阿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说道。
齐悦哦了声。
“我知道啊,可是精神怎么也得有个过程才能缓过来吧。”她懒洋洋说道。
阿好取过脂粉给她铺了层。
“那就用脂粉补补,喏,看,这样就精神多了。”她对着镜子审视说道。
齐悦对着镜子呲牙笑了笑。
“好,开工。”她握了握拳头说道。
今日是千金堂开张的日子,但因为只是做个样子,所以很简单,现在他们都忙着药厂的事,没有人手来这里坐诊。
爆竹噼里啪啦的点完,刘普成等人便进了屋子。
该有的摆设还是都配齐了,只是缺少伙计大夫。
“只要你们想招人,恐怕整条街都排满了。”安老大夫笑道,一面看胡三,“胡大总管这几日连家都不敢回了吧?那等着托关系的人都堵住家门口了。”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何止等着当伙计的,药厂涉及到方方面面,原本大家都走兵部的关系,没想到这次兵部死活不开口,一打听才知道所有的权利都在这千金堂手里捏着,一群人呼啦啦的又找千金堂,结果千金堂根本就没开张,这才都跟上了胡三,请客喝酒送物送钱无所不用,只让胡三烦不胜烦,四处躲藏。
一向喜欢这种被人追捧感觉的胡三也有些受不了。
“师兄别打趣我了,我正是要烦死了。”他嘿嘿笑道。
阿如瞪了他一眼。
“安老大人,安老大人。”胡三立刻忙改口说道,“没有那碍眼的家伙们在,我就不用扯安老大人的大旗装门面了。”
安老大夫哈哈笑了。
“是老夫的荣幸啊。”他笑道。
“怎么也是开张,中午要好好的贺贺,我包了大觉寺的素斋,那里清净,又顺便祈福讨个彩头。”胡三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但旋即想到什么。
“你们去吧,我还是不去了。”她说道。
胡三便急了。
“师父,谁都能不去,你不能不去。”他说道。
安老大夫也含笑劝。
“别时候可以不去,今日是必须得去。”他说道。
大家都开口劝,齐悦只得应下,一众人分别坐上马车向大觉寺而去。
“这是什么医馆啊,怎么刚开张就关门啊。”
街上的人围着好奇的指指点点。
有两三个衣着鲜亮的人看过来,正好看到安老大夫上车,眉头便一皱,又看看这边才挂上千金堂牌子的店铺。
“哎,那不是那老白毛吗?”
“就是他,竟然还敢开医馆!”
“活得不耐烦了!走,告诉小王爷去!”
几个人挤出人群跑开了。
齐悦在几个小和尚的引路下迈进了素斋馆,果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她的身后也只跟了阿好。
方才来的路上,先是胡三被药厂里紧急叫走,又接着安老大夫有个故人求诊,最后就连刘普成和阿如也被胡三叫走搭把手去了。
齐悦只得自己先来。
“都这么忙,还非要吃什么饭。”她说道,坐下来。
“一会儿就忙完了,饭肯定要吃的。”阿好笑嘻嘻的说道,然后转向那小和尚,“你们的素斋都有什么啊,厨房在哪里啊?我瞧瞧去。”
“哎呀你就别多事了,坐下等着吧。”齐悦喊道。
阿好根本不听。
“我去看看嘛,万一有娘子你不合口的让他们换掉。”她笑嘻嘻说道,不待再说话,就跟着那小和尚跑出去了。
齐悦摇摇头,偌大的阁楼里,自己靠着窗坐着,看着窗外的玉兰花。
现在已经没花了。
正看着,花树下慢悠悠的走过一人。
齐悦有些木木的视线扫过,旋即猛地怔住,蹭的站起来,再看花树下的人已经走过去了,目不斜视悠闲自得。
“哎喂!”她忍不住喊道,是,是眼花了?还是相似的人?
她怎么看到那个人,是常云成啊?
伴着她的一声喊,那走过去的几步外的男人站住了脚,回头冲她一笑。
齐悦一拍桌子上,就要从窗户里跳出去。
什么像!什么眼花!就是他!
暧吆我的妈呀!
门外此时响起杂乱的笑声。
“惊喜!”
阿好跳起来喊道,身后还有阿如和胡三,就连刘普成也跟着笑。
“是不是这样喊啊?”阿好还回头咯咯笑的问。
齐悦眼泪都下来,三步两步就往外边跑。
“你们这些家伙!这是我的创意!是我的创意!你们竟然卖给他了!”她大喊道。
阿好等人哄得笑着散开了,常云成已经走到门口。
齐悦几步扑过去,常云成忙张开手,将她稳稳的接住。
果然是真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听见(加更)
“竟敢瞒着我!竟敢瞒着我!你这家伙!还竟然联合他们都来骗我!”
齐悦抓着常云成肩头狠狠的摇着。
常云成只是笑。
“没瞒多久,也是早上才到的。”他笑道,亲了亲她的额头脸。
齐悦手搬住他的脸,对他怒目而视。
“那干吗中午才让我知道!”她喊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这种话竟然也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常云成只觉得心里欢喜的咕咚冒泡。
“知道知道。”他连连说道,将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抱紧,“所以才给你惊喜嘛,大家都说你喜欢惊喜,你不是一直想要惊喜吗?”
他说着哈哈笑起来。
齐悦知道肯定是阿好那大嘴巴把自己去漠北找常云成筹划的那些所谓的惊喜,结果反而只有惊吓的事说了。
“不许笑。”她哼哼说道。
外边的胡三看到送斋饭的和尚们来,忙伸手拦着。
“哎哎,等会儿。”他说道。
和尚神情肃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说什么时候摆饭就什么时候摆饭。”他木木说道。
一众人抬脚就往门里走。
“哎,哎,我说,有点眼色行不行?”胡三忙又上前拦着说道。
“对啊对啊,你们不方便进去的。”阿好也忙跟上说道,“非礼勿视的。”
和尚们淡然的看了他们一眼。
“施主多虑了,小僧们心中无尘埃,心中有佛主,没有勿视勿听勿言之说。”为首的依旧淡然说道,抬手推门就进去了。
里面的常云成和齐悦已经听到这谈话了,在这和尚们进来时便分开了。
和尚们神情肃然的从他们身旁过去,将斋饭摆上桌子上,然后再神情淡然的从他们身边走开了。
齐悦忍着笑,抬手打了下常云成的肩头。
“佛门净地,你胡闹什么。”她故作整容说道。
“佛祖慈悲为怀喜见世人开怀,你我现在如此开怀,佛祖是很高兴看到的。”常云成一本正经说道,拉开椅子坐下来。
齐悦笑着在他身旁坐下,又扭头招呼阿如等人。
“我们在隔壁。”阿如说道。
不待再邀请几人便笑着走到隔壁去了,听的那边也热闹的摆饭了。
齐悦这才转过头,也不说吃菜,而是看着常云成笑。
“笑什么笑,快吃吧。”常云成笑道。
“没事,秀色可餐嘛。”齐悦咪咪眼笑道,依旧看着他。
“从那里学来这么多不正经的话。”常云成吭哧吭哧笑道。
“哎呦瞧你正经的。”齐悦大笑道。
笑了一刻,拿着筷子一面慢慢吃一面问他怎么回来了。
“…这还没到张掖吧?你半路跑回来可好?虽然说被降了职,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哈哈笑。
“你放心,封妻荫子我不会忘了的,不过,目前要紧的是先有妻和子。”他笑道。
齐悦笑着顿顿筷子。
“说正经话。”她哼声说道。
“是。”常云成便也做出整容的样子,说道,“没到张掖,路上遇到那边一批缴获正往京城送,如今正是我的官职该负责的…我便不辱使命..”
他说到这嘿嘿笑。
齐悦抿嘴笑着瞪眼他一眼。
“还有。”常云成又迟疑一下,手里转着筷子似是难言。
齐悦看着他。
“我接到母亲的信,说她来京城了。”常云成还是说道。
其实如果不说的话,也没什么,但是,他还是说出来了。
他说完了,低下头吃菜,似乎不敢看齐悦的神情。
听的那女人拉长声调哦了声。
“你母亲也来京城啊?”齐悦好奇的问道,“有事吗?”
声音里并没有失望或者不高兴。
常云成大着胆子微微抬了下头。
“不知道,只说如果方便的话让我也来京城见见。”他说道。
齐悦笑着用筷子夹了菜给他放碟子里。
“那就是想你了呗,好长时间没见了吧?”她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半年多了。”他说道。
室内还是难免沉默一刻。
“月娘,我,我不是,我是,”常云成结结巴巴要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
齐悦便起身探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亲。
常云成呆住了。
“我,我。”他又结巴。
齐悦便再亲了下。
常云成总算反应过来,伸手捞住她也在她脸上亲了下。
“吃饭,吃饭。”他大声说道,咧嘴笑。
齐悦横了他一眼,冲自己的碟子摆摆头,常云成立刻机灵的给她夹菜。
屋子里的气氛又欢快起来。
吃过饭,又腻腻歪歪的逛了大觉寺,按照常云成意思还要逛夜市。
“你不累,我还累呢。”齐悦笑说道,一面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什么时候走?”
“得三四天呢。”常云成笑道,看着她依依不舍,“我真不累,你别担心我,夜市很好玩的。”
“好玩的东西多了,一天能都玩了啊?”齐悦瞪他一眼,推着他上马,“玩,玩,玩重要还是大事重要?三四天,三四天的时间还不快去找我义父把妻子的事解决了!”
常云成一愣,旋即大喜,一句话不说,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齐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荡着被马蹄扬起的灰尘。
阿如阿好也忍不住笑,一起上了马车。
回到家,齐悦简单的洗漱换了衣裳,就去探望陈氏。
这些日子药吃着,她怎么觉得陈氏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了。
这样想着便顺路拐到陈氏的小厨房,小丫头正好煎好了药,齐悦便自己亲自拿着从后门进来,才走到后廊屋檐下,就听到里面又重重的咚的一声,似乎是茶杯摔在桌子上。
“这么说,的确是你故意让二妹把饶家姑娘送到定西侯府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有客人?男客?
这很稀奇,自从陈氏来了这里,基本上没有人探望过。
齐悦迟疑一下要转身,但饶家姑娘四个字还是让她稍微愣了下。
是那个,饶郁芳吗?
“是我。”陈氏淡淡的声音传来。
“那么,前脚给定西侯府夫人说了请圣旨娶什么左右夫人的是你,后脚就通过董妃娘娘让皇帝下了和离旨意的也是你?”男人又道。
“是我。”陈氏淡淡说道。
齐悦一惊,左右夫人的事竟然是陈氏…
她一直以为那是谢氏的主意,原来..
齐悦觉得脑子有些乱。
“你想干什么?”
内里的男声沉沉,似乎有些焦躁。
“婆家娘家,两边的人你都坑了,你到底想的什么?”
“没什么,这不挺好的,她们两家可以接着说亲成亲家,月娘也不会碍着他们的事。”陈氏淡淡说道。
“怎么个挺好的?”
男人声音更加暴躁喝道。
“要不是那饶家的女儿私自跑到定西侯府,还哪来的成亲家!”
“所以说有缘分嘛,到底还是要成亲家。”陈氏依旧那种令人抓狂的声调。
啪啦的一声,这一次是茶杯在地上碎了。
屋子里顿时肃静。
过了一刻,那男人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又开口了。
“说到底,你其实就是想让那个什么叫什么月娘的,离开定西侯府吧?而且离开的死心,再没回头的机会!所以你才东走西说,处处做出这一副好心人的样子,将那定西侯府,你姐姐家,还有这个月娘等等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不是?”
齐悦屏住呼吸。
“是。”陈氏淡淡说道。
齐悦转身疾步离开。
药房里的小丫头对于她的去而复返很惊讶,还没说话,齐悦冲她摆摆手。
“药有些烫,我看着凉一凉。”她说道,“你先出去吧。”
“奴婢来看这就是了。”小丫头说道。
齐悦摇头。
“你出去吧,我看着。”她已经带上些不耐烦了,转头寻找。
厨房里也没什么坐的地方,炉火前一个小板凳,齐悦便坐在上面,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她深吸一口气仔细的顺一顺方才听到的话。
这是很少见的,这个齐娘子一向和和气气的,小丫头不敢再说话忙出去了,还贴心的带上门。
屋子里陷入安静。
而此时的常云成已经在京城定西侯府的宅子前跳下马,看着门房接过来。
“母亲来了吗?”他问道。
“来了,昨晚就到了。”门房高兴的说道,“世子爷你也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他的话音才落,有人从门里走出来。
“大哥。”常云起喊道,带着惊喜接过来。
常云成冲他点点头。
“就要进考场了,准备的还好吧?”他用大哥的态度问道。
常云起躬身施礼,恭敬的应声是。
这边定西候也下车,手里还拉着一个老者,老者满面的不情愿。
“好大人,好大人,我将来能不能抱孙子就全靠您老人家了,我们定西侯府将来延续血脉也都在你这一张嘴上了,我家八辈祖宗都感谢你…”他唠唠叨叨的说道。
好大人?
常云起愣了下,是什么大人?
他忙要过去喊父亲,定西候却顾不上看他拉着那老者急忙忙的冲进去了。
门边很快恢复了安静,常云起直起身子,看向内里那已经走向客厅的三人,淡淡的笑了笑,轻轻的抄了抄衣裳走了出去。
“侯爷来了。”
谢氏听到便站起来,一旁坐着的一个面目和蔼干净的中年妇人也站起来,看着迈进门的定西候以及那老者。
“你去哪里了?找人都找不到。”谢氏说道。
定西候顾不得理会她的责问。
“你来的正好。”他忙忙说道,又拉住周茂春。
“你来的正好。”谢氏也说道,打断了定西候的话,伸手指着一旁的妇人,“这是通政司通政使大人家的霍夫人,由她做媒,我们已经定下和饶家姑娘的亲事。”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了一下。
定西候眨了眨眼。
“和谁?”他结巴道。
“山东饶家啊,你忘了,那个姑娘咱们不是早就有意的。”谢氏含笑说道。
定西候呆呆的,似乎还没明白。
一旁的周茂春明白了,顿时抬脚踹开还拉着自己的定西候。
“你姥姥的!常荣!你他娘的敢耍我!”
这声音震耳欲聋,传出客厅,外间抱着给谢氏准备的礼物正迈上台阶的常云成亦是愕然的看向客厅里,手里的盒子随着周茂春这一声吼啪嗒落地。
第三百八十三章 直言
周茂春这一声骂,震的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老头谁啊?
哪里来的狂徒?
竟然敢这样骂定西侯?
“你..”谢氏要张口。
“你给我闭嘴!”定西侯指着她鼻子骂道。
谢氏被骂的再次吓了一跳。
不待说话,定西侯府已经扑向门边,死死的拉住一只脚迈出门的周茂春。
“周大人周大人周大人…”他连声喊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周茂春年纪大了精神却不差,狠狠的甩的定西侯几乎拉不住。
“关门关门!”定西侯干脆大喊道。
说什么也不能让周茂春跑了!
院子里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定西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忙去关门,还特意上了两道门闩,机灵点的还顺手拿起了一旁的趁手的工具准备随时上前围攻。
他们已经听跟定西侯来的永庆府的下人们说了,定西侯府要随时做好打架的准备,原本认为是那些人吹牛,没想到这么快就见识到了。
大家紧张而又兴奋的围拢过来,想着一定要使出看家的本事让定西侯见识见识,在京城守宅子的他们不是废物。
周茂春气的面色涨红。
“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吗?”他喊道。
“不是,不是,周大人你别走,你听我说这是误会..”定西侯拖着他的胳膊不放,连声说道,又看到还呆立在一旁的常云成,“还不快拦着你老丈人..”
常云成站着没动,只是看向屋内。
谢氏已经站出来了,也看到了常云成,惊喜不已。
“云成,你回来了?”她几步走下来抓住常云成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什么时候回来的?累不累?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母亲。”常云成颤声喊了声,看着谢氏。
谢氏笑着应声,激动的眼里含泪。
“来,来,快进屋子歇歇,吃过饭了吗?”她一叠声的说道。
此时那位通政司霍夫人已经目瞪口呆,看着院子里,这边定西侯跟一个老头拉拉扯扯几乎抱在一起,一旁小厮们下人们手拿板凳扫帚虎视眈眈,那边谢氏与世子爷母子相逢哭哭笑笑。
这,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怎么看上去那么滑稽啊!
“母亲,不急着吃饭。”常云成说道,看着谢氏,“我先给母亲介绍一个人。”
谢氏愣了下。
看着常云成径直走到还在纠缠拉扯的周茂春和定西侯面前。
“你这死小子,快些..”定西侯喊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冲周茂春拜了拜,视线却是看着谢氏。
“母亲,这位是我岳父。”他说道。
谢氏面色顿变,她这才想起来了,方才见到常云成太惊喜了,忽略了定西侯喊得那句话。
还不快拦着你老丈人…
难道云成已经在京城有了中意的女人?
看样子定西候也知道?
谢氏犹豫一下,如果云成愿意,她倒不在乎娶那个,只要不是那个贱婢。
通政司霍夫人这次听清了,面色惊愕。
周茂春抬脚又给了常云成一下,也挣开了定西候。
“别他娘的做梦了,这事就这么完了,我不能辜负你们父子给我安排的这好戏!”他气喘吁吁骂道,“想娶我家月娘,等下辈子吧!”
他喊完就向门边走,四周围着的小厮们因为听到老丈人岳父这个词,不知道是该上去帮助主人打还是怎么着,一时间很是为难,干脆挡在那里不挪步。
定西候大惊,要接着去拉周茂春,又想到要先解决误会,便转身一把揪住谢氏。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什么饶家的姑娘!咱们云成可不会娶!”他喊道,说道这里再喊周茂春,“周大人周大人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误会,糊涂娘们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不用理会…”
谢氏被拽的有些踉跄,她耳边响着那句我家月娘,只觉得耳鸣如雷。
“谁?谁家的谁?”她也喊道。
话音未落这边通政司霍夫人也疾步向门边走去。
“谢夫人,我先告辞了。”她神情不善,声音僵硬的说道。
“不行,你别走。”谢氏也一把抓住她拉着喊道。
这边定西候也又拉住周茂春。
“月娘就是我儿媳妇,这是绝对不会变的事,周大人你要信我。”他说道。
谢氏面色铁青。
“不行。”她喊道,“我家的儿媳妇是饶家的姑娘,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此言一出,院子里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扭头看谢氏。
“我看你们夫妻还是先商量好再说吧。”周茂春哼声说道,拨开定西候向门边走去。
“是,谢夫人,这种事还是你们家先商量好再说吧。”霍夫人也说道,牵强的笑了笑,推开谢氏的手,也向门边走去。
定西候气的火冒三丈。
“不用商量!我家的事我做主!”他喊道,几步走到谢氏前扬手,“你个混帐老婆…”
谢氏毫不躲避,但脸上并没有火辣辣的疼。
常云成挡在中间,揽住了谢氏的肩,后脑上重重的挨了定西候一巴掌。
“云成!”谢氏惊叫。
“你还护着这贱妇,你老丈人都跑了!”定西候骂道。
常云成看着谢氏。
“父亲,她是我母亲。”他对定西候说道,“无论如何,我不能看着她…”
看着她被父亲打…
“母亲,求你了。”他看着谢氏,痛苦的哀求道,“别闹了。”
“再闹我休了你!”定西候在后伸手点着谢氏,跟着说道,“以前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谢氏看着他们,笑了。
“你们竟然兜兜转转的,又跟那贱婢搭上了..”她说道。
“母亲,非月娘,我不娶。”常云成拉住她的胳膊,慢慢说道。
谢氏甩开他,冷笑,后退几步。
“休了我?”她抬起下颌,尖声说道,伸手指着定西候,“休了我算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又指向常云成,“常云成,我也告诉你,要想娶那女人也不难..”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话,常云成一定会很惊喜,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谢氏,只觉得心重重的沉下去,深不见底…
“先,办,我的丧礼,再,办,你的婚礼。”谢氏一字一顿的冷冷说道。
已经走到门口,因为小厮们不合作,只得自己来卸门栓的周茂春和霍夫人听到这句话,惊愕的回过头。
这个女人疯了…
“那你就去死吧!”
大门外听到内里传来的定西候的一声嘶吼,常云起忙站开几步。
“看来咱们还得再去转转才好回来。”他对身后的两个小厮含笑说道。
两个小厮神情尴尬想要笑又觉得不能笑。
常云起伸手,一个小厮靠上前,听常云起耳语几句,应声是转身便跑开了。
大门这时被拉开了,先是周茂春气呼呼的冲出来,紧接着是神情尴尬的霍夫人,常云起低头施礼,这二人也不理会急匆匆的分左右各自去了。
这边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在小厨房里坐了好久,才站起来。
“药凉了。”她摸了摸药碗自言自语说道。
已经凉透了。
她这才端起来打开门,门外的早已等的急得有些害怕的小丫头这才松口气。
“奴婢奴婢去吧。”她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笑了笑摆摆手,也不说话一手端着药便沿着小路向陈氏那边去了。
陈氏正在屋子里听到外边有人说话。
“怎么了?”她问道,“是阿如在说话吗?”
采青这才从外间走进来。
“是。”她说道,有些迟疑。
“怎么了?月娘有事吗?”陈氏从床上坐起来急急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找不到了..”采青忙说道。
这还叫没事?
陈氏就要下床。
“什么啊别听她们瞎说。”
齐悦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我去后边小厨房给姨母熬药呢。”她笑道,一手掀起帘子迈进来,“这两个丫头就大惊小怪的,不说自己找的不仔细,自己吓自己。”
陈氏这才松口气,采青也拍了拍胸口,伸手要接过药碗。
“我来吧。”齐悦说道,一面对采青一笑,“我想跟姨母说几句话。”
采青一愣,旋即明白了,看了陈氏一眼,陈氏冲她点点头。
采青便带着屋子里的丫头们退了出去,门被关上了。
“凉了。”齐悦说道,拿过小勺子喂陈氏。
陈氏自己接过。
“我来吧。”她说道。
齐悦也没勉强。
“要和我说什么?”陈氏一面喝药一面问道。
“有件事我一直认为是我的事,所以没和姨母说,是我的错。”齐悦看着她说道。
陈氏微微停下手抬头看她,神情和蔼。
“我以前是不想跟常云成当夫妻过下去,除了不太习惯外,还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们竟然要再娶一个女人。”齐悦说道,笑了笑。
陈氏看着她,手慢慢的搅动着药碗没有说话。
“当然,姨母你之所以安排这个女人,可能也有我的错,是我让你误会我想和离,所以你才这样安排。”齐悦接着说道。
陈氏微微笑了笑。
“哦。”她简单的哦了声,将药碗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齐悦说道,“我现在呢就想明明白白的告诉姨母你一声,免得你再误会。”
“什么?”陈氏含笑问道。
“我喜欢常云成,我这辈子会和他在一起,白头到老,不离不弃。”齐悦也是含笑说道。
陈氏脸上的笑慢慢的散去,扬起手就打过来。
齐悦伸手挡住,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让这巴掌落在脸上。
“姨母。”她看着陈氏,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月娘好,或者说,想要给月娘好,但是。”
她微微低下头再抬起头。
“我这个人,不太习惯被人安排生活,尤其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她苦笑一下说道,“这是我根深蒂固的毛病,还请姨母你担待一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 相告(加更)
陈氏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恍惚。
“月娘,你听我说,我给你找更好的人家,你不要听老夫人的,你不要嫁给世子爷。”她急切的说道,伸出手,想要拉住那女人的手。
不,不是,是那女孩子的手。
眼前的人形容依旧,但却带着几分怯怯,就跟她进府以来一直那样,从来都是低着头看人,更不会有明媚的笑容。
她将自己的手从身侧放在身前避开了,轻轻的绞着衣带,就是不说话。
“月娘,你听我的话。”陈氏急得想要哭再次拉住她的手。
这一次,她更加惶恐,抽回手就要躲开,她抬起眼看了陈氏一眼,如同小兔子一般躲闪的眼神,却带着倔强。
陈氏看得懂这种倔强。
这种女孩子,怯弱的外表下,是近乎偏执的倔强。
她颓然松开手。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在原地打转。
“姨母,你好好养着,你不是想要对我好?我过得好就是你对我的好。”齐悦说道,起身将她身后的靠枕整理好。
陈氏伸手抓住她。
“你怎么才算是过的好?嫁给那常云成就是好吗?”她颤声说道,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月娘,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
说着话,眼里忍不住滚下来泪来。
齐悦坐下来,微微皱眉。
“按理说,常云成在你们眼里,应该是很好的了吧?”她问道。
抛开他一开始的臭脾气来说,出身模样地位,那真是难得的好了,怎么陈氏就是看不上。
“我这样一个和离的女人,还能有比跟常云成更好的?”
她一直以为陈氏是见不得她受常云成和谢氏的委屈才给她求来的圣旨,没想到求圣旨之前的那些事也是她的主意,那就分明是要她离开定西侯府。
对齐月娘这样的女人来说,走这一步真的是好吗?
“有。”陈氏眼睛一亮,紧紧抓住齐悦的手,“你听我的,真的有,很快就有。”
齐悦笑了,拍拍陈氏的手。
“姨母,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我要过的好日子,是我要过的日子,而不是你认为我要过的日子。”她说道,似乎怕陈氏听不懂,所以特意说的很慢。
陈氏手上用力。
“月娘!”她喊道,面容有些焦躁不安,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松开了手靠了回去,“月娘,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什么人也不是,我也管不得你,但是,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父亲呢?”
她抬起头看着齐悦。
齐悦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
“我知道,我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乞丐。”她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姨母是认识我的父亲亲人什么的。”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
“所以说,姨母其实,是为了我父亲,而不是为了我?”她半真半假的笑问道。
陈氏一愣。
“我没兴趣知道我父亲,也没兴趣知道什么身世,想来也是见不得人。”齐悦摊摊手说道,“总之人还是要做自己的,既然那些事都过去,那些人也都不在了,齐月娘也只是个小乞丐,那就让她永远当个小乞丐吧。”
陈氏惊愕的看着齐悦,竟然,有人听到这个,还如此的无动于衷?
身世,亲人,血脉,不是一个人最在乎的吗?
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听到这个,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惊讶,惊恐,激动,兴奋,欢喜,悲伤,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还是人吗?
陈氏说的没错,这些反应本来是齐月娘该有的,也一定会有的,只是可惜的是,眼前的人不是齐月娘。
陈氏看着那个女人站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
“如果。”她猛地坐起来,手抓住被子,说道,“如果,你能给常云成,能给整个定西侯府,带来灭顶之灾呢?”
齐悦身子一僵,停下了脚。
屋子里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陈氏看着那女人慢慢的转过身,她心里已经后悔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她竟然威胁她,威胁他的女儿,他唯一的骨肉…
陈氏伸手扶在心口,看着那女人转过身看着自己。
“那,我更是要谢谢老侯夫人,谢谢姨母。”齐悦微微一笑说道,然后神情肃正,低下头冲陈氏郑重的施礼。
陈氏颓然躺回去,伸手掩住口,眼泪如雨而下。
而此时的大学士府,听到霍夫人说的话后,饶陈氏惊怒交加。
“什么?竟然..”她失态的站起来。
霍夫人也是神色复杂。
今日的事可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在京城也算是过了半辈子了,见过的稀罕事也不少了,但都没有今日带来的震撼大。
“这定西侯府也真够荒唐的,夫妻两个竟然也不商量,各自给孩子说亲。”她摇头说道,又看饶陈氏,带着几分语重心长,“这门亲事,你还是慎重些好,这样的长辈,实在是..”
她摇摇头,意思到了也就不说了。
这门亲事,谁不想慎重!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已经丢人丢到这地步了!
饶陈氏神情尴尬,挤出几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听着霍夫人语重心长又唠唠叨叨的说了好多择亲选婿的话,尤其那话里话外强调这饶郁芳是寄养她名下的,不是亲生的,更要慎重,莫要让人闲言碎语的指点了去,只听得饶陈氏心里焦躁愤愤郁闷,却只能再三道谢。
好容易送走了霍夫人,饶陈氏转身就来到丈夫的书房,坐下就哭。
饶学士有些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捻了捻美须。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进了京,天天哭起来了?”他问道,“如果这样,你还不如回山东去。”
饶陈氏放下手帕。
“还不是因为你那侄女!”她说道。
饶学士就皱眉,又叹口气,说自己侄女不好,这道义上说不过去,训斥自己妻子吧,这些年她做的也的确没得挑。
“我知道,委屈你了。”他最终说道,起身斟了杯茶送到饶陈氏面前。
饶陈氏见丈夫给足了脸面,心里的委屈便小了很多,到底不敢接他的茶。
“你知道就好。”她说道。
“知道。”饶学士在她一旁坐下来,“合家都知道,你对郁芳是尽心尽责,好好的打发她出了门,咱们也算是了了心事。”
说起这个,饶陈氏又急了。
“这亲事真是一点法子都没了。”她说道,“这次你我的脸面是无论如何也捡不起来了!”
“怎么?不是都说好了?”饶学士不解问道,“那谢家又要什么?陪嫁咱们是不会少的,除了原有的那些,再加两抬,这样他们家多给的那些聘礼也不会亏,咱们又不在乎那些钱,就是要个面子而已。”
“没面子了,还有什么面子啊!”饶陈氏气道,一面将霍夫人讲的事说了,“老爷,你说怎么办吧!这简直是丢死人了!”
饶学士也是大吃一惊。
“混帐!”他重重的一拍桌子,一向文雅的面容浮现怒气,“这定西侯府欺人太甚!”
“欺人,欺人又如何?咱们还能做什么?也只能生生受着!”饶陈氏又是气又是无奈,伸手按着额头,“当初那翰林院方编修多好的人家,不就是家里清贫一些,有了你我两家扶持,将来前途难道还能差了?只要人好有前途,这日子还能难过了?光那些陪嫁也能保证她吃喝不愁,这死..这孩子怎么偏偏就不听话!”
后窗外石榴树下,一个小身影此时悄悄的转过,蹑手蹑脚的从树下钻出,一溜烟的跑了。
花藤廊下,饶郁芳转过身。
“果然是这样?”她低声问道。
那小丫头点点头。
“是夫人亲口说的。”她低声说道。
饶郁芳微微凝神,因为闭门思过,她不施粉黛,眼皮因为流泪而红肿,看上去凄凄楚楚。
“你去吧。”她回过神说道,将手里一把钱递给小丫头,“买些果子吃。”
小丫头乐滋滋的道谢接过钱跑了。
饶郁芳在一旁坐下,手慢慢的抚着藤蔓。
“小姐。”一个细眉长脸十七八岁的丫头走过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三少爷有事要和你说。”
饶郁芳看了她一眼。
“是说那齐月娘的事吧?”她说道,狠狠的揪下一条细枝,“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丫头应声是。
“小姐,那怎么办?”她低声问道,带着几分不安,“听说齐月娘认的那个义父,是太医院的医令呢。”
“医令又怎么样?比伯父的官位还大吗?不就是个大夫嘛。”饶郁芳不耐烦的说道,三下两下将手里的枝叶揪烂扔地上,站起来。
丫头忙应声是。
“可是,小姐,三少爷说,定西候可是站在齐月娘那边的。”她又忍不住说道。
这当家作主的到底是男人。
当初要不是伯父拍板,那饶陈氏怎么敢拒了定西侯府的提亲,而是把她与那穷酸丑鬼说亲!
那定西候强硬,再加上饶陈氏趁机架火,这次的事说不定又要完了…
饶郁芳慢慢的来回走了几步,却到底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去和三少爷说,这件事他得办好了。”她最终烦躁的说道,“要不然,他休想好过。”
丫头应声是,疾步走开了。
定西候夫人还有常云起说的对,那齐月娘三年苦守才得来常云成的青眼,她能做到,自己又怎么做不到?而且一定做的还要好!
自己缺少的只是一个苦守的资格,这个资格终于要到手了,她绝不能让它飞了!
饶郁芳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三百八十五章 无声
夜色降下来的时候,苏妈妈走出来,对还在门口站着的常云成摆摆手。
“睡了。”她低声说道,“世子爷,你也快去歇歇吧,赶路这么久才回来…”
常云成嗯了声,站着没动。
“世子爷,夫人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苏妈妈迟疑一下开口说道。
常云成再次嗯了声,不知道是回答还是恰好打断苏妈妈的话。
苏妈妈便不好开口了。
气氛一时沉闷。
“苏妈妈。”就在苏妈妈要转身进去的时候,常云成开口了,他看着关着的门,似乎穿透过去看到了内里,“你说,母亲是最疼我的吧?”
苏妈妈一愣。
“世子爷,那是自然的。”她忙忙说道,因为急切还向前走了一步。
“母亲也希望我过得好的吧?”常云成又说道,视线还是看着门。
苏妈妈知道他的意思了。
“世子爷,夫人正是想要你过得好才会如此坚持的…”她哽咽道。
“我觉得好的,为什么母亲不信呢?”常云成打断她,或者说,根本就没听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一般。
这个问题,苏妈妈回答不了他,因为她总不能说,世子爷觉得好的不好…
常云成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找不到答案,他转身走开了。
苏妈妈下意识的要追他,迈了几步才停下。
常云成也停下了。
“苏妈妈。”他转过头说道。
苏妈妈忙应声是。
“我对母亲,就像母亲对我的心一样,只有她好了,我才能好,才能开心,如果她有个什么事,我比自己有事还要难过。”常云成慢慢说道。
“夫人也是这般想世子爷..”苏妈妈忙说道,再次哽咽。
“那么。”常云成也再次打断她的话,“母亲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的吃药好好的,她好好的,我也才能好好的,我好好的,对她来说,难道不是好好的吗?”
苏妈妈愣住了,常云成没有再说话缓步走了。
轻轻的推门进了屋子里,两个丫头正一脸不安的捧着药碗。
“给我吧。”苏妈妈叹口气说道,伸手。
丫头们高兴不已,忙将这烫手的山芋递过来。
苏妈妈捧着药碗进了室内。
谢氏在床上躺着面向里,似乎睡着了。
一旁的桌案上摆着已经冷了的饭菜。
苏妈妈叹口气坐下来喊了声夫人。
“我不吃,我死了他们不是正如愿.,别说跪着了,就是跪到天明也休想让我吃….”谢氏冷声说道。
苏妈妈叹口气。
“夫人,世子爷,走了。”她低声说道。
“…他要真心的要我好,那就痛快的…什么?”谢氏猛地转身过来,看着苏妈妈问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世子爷,先去歇息了。”苏妈妈不忍心看她的脸,低头说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脆响。
苏妈妈被汤药洒了一身,看着药碗在地上碎裂,碎裂的瓷片越来越多,直到最后那张桌子上变的干干净净。
常云成并没有休息,而是走出了门,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就那样慢慢的走着,直到看到陈氏的家宅。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干脆就在路边坐下来,摸了摸身上,有点后悔没有带着酒。
就这样呆呆的坐着,门忽然打开了。
常云成便站起来,往暗影里站了站。
“这么晚了娘子还要出门?”门房的下人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出去走走。”齐悦答道,将薄斗篷上的帽子拉上。
门房看着她身后跟着的丫头侍卫。
“提着这个灯。”他们忙把标有德庆公陈的灯笼递过来。
侍卫们没有接,看齐悦。
齐悦看着灯笼微微凝神。
似乎过了很久。
“拿着吧。”齐悦点点头说道,自己转身先迈步。
站在院子里树影后的采青吐了口气,看着侍卫们接过灯笼两前两后拥簇着齐悦走了,她转过身疾步而去。
“齐娘子接了灯笼。”她低声对陈氏说道。
陈氏垂下视线没有说话,慢慢的闭上眼。
采青放下帐子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阿如和阿好点起了屋子里的灯,千金堂里便亮起来。
“胡三说等再过几天就招几个伙计,房子不住人就没人气,做生意嘛要讲究人气。”阿如说道。
齐悦点点头,一面在椅子上坐下来。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看着阿如说道,“你去叫胡三来,我有事和他商量下。”
阿如点点头,也不多问,带着一个侍卫走了。
齐悦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曲,小曲,快去街口随便打点酒来。”她忙忙的说道。
大家都愣了下,还有人忍俊不已笑出声。
笑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小曲等人一瞬间便警惕戒备。
“喝个酒,至于嘛。”常云成迈进来笑道。
见他进来,齐悦惊喜不已。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
常云成笑着没答话。
“小曲去打酒。”他只是说道。
“我们出去喝。”齐悦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我原本就想出去,一个人不方便,现在好了。”一面扭头嘱咐一个侍卫,“你留下等着阿如他们,随便说点什么圆过去就好了。”
齐悦看着灯光月光星光摇曳的水面,揉了揉有些酸的腿。
“走这么远就是来吹河风啊!”她笑道,“我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高级奢华娱乐场所呢。”
常云成已经坐下来。
“地上凉。”齐悦伸手拽他,看了看四周,“那边有个茶棚,我们去那边,也能吹河风。”
常云成反手将她拉着坐下。
“就要在这里。”他吭吭说道。
“还挺小资。”齐悦笑道,在他身边坐好,将手里的小酒瓶打开,自己仰头喝了口,看着满天的星空吐了口气。
常云成没有说话,自己也喝了口,同她一般默默的看着星空。
“见到你母亲了?”齐悦主动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
“周大人都和你说了?”他问道。
齐悦摇摇头。
“没有,我还没见义父。”她说道,晃了晃就凭,笑了笑。
不见周茂春今天的事就已经很乱了。
她没问什么事,常云成也没有说。
二人再次各自喝了一口酒。
“我觉得,怪对不起你的。”常云成说道,望着粼粼河水。
“也别这么说。”齐悦说道,“人这一辈子就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时候,总有不如意不出心的事,所以才叫人生嘛,要不然无忧无虑的,那不是成神仙了。”
常云成笑了,扭头看她,伸手揽住她。
“所以,我才觉得更对不住你,你这么好的人。”他说道。
齐悦嘿嘿笑了。
“还说不定是谁对不起谁呢。”她笑道,说到最后抿了抿嘴,喝了口酒。
“当然是我。”常云成不容置疑的强调,“如果当初你不是嫁给…”
“如果没有遇见你…”齐悦开口打断他。
常云成愣了下,觉得她这次说话的音调很怪。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的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齐悦靠在他肩头轻轻的吟唱,唱到这里停下喝了口酒。
“别停啊,接着说啊。”常云成捏捏她耳朵说道。
齐悦被逗笑了。
“喜欢听我说甜言蜜语吧?”她说道。
常云成笑着应声是。
“想听一辈子。”他说道。
“那就听一辈子喽。”齐悦笑道,坐正身子,“哎,哎我忘了跟你说,这次你先走,我大概要等下半年才能去看你,跟第二批物资一起走。”
“没事,我来看你也行。”常云成说道。
齐悦冲他笑,将酒瓶凑过来,常云成也笑着跟她碰了下。
“干杯。”他说道。
二人各自喝了一口,常云成伸手拿过齐悦手里的酒瓶。
“哎哎,还没喝完呢。”齐悦忙要去抢回。
常云成笑着举高。
“行了,喝一两口过过瘾就好了。”他说道。
“失意人不都和喝醉了才能表现嘛。”齐悦笑道,伸手戳他的脸,“咱们两个家伙不该是喝的烂醉如意抱头痛哭吗?”
常云成哈哈笑。
“你知我,我知你,哪里来的失意?”他笑道,“我现在是得意的很。”
说这话拉着齐悦站起来。
“东郊夜市我们现在去正好赶得上。”他说道,说道这里又想到什么,摸了摸腰间,“不过,我没带钱..”
齐悦大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放心,大姐我出钱。”她笑道。
“你出钱也好,你可比我有钱多了。”常云成笑道,伸手戳了戳她额头,先行迈步。
齐悦手捂着额头。
“喂,对金主要礼貌一些好不好。”她说道,笑着跟上去,挽住常云成的胳膊。
看着携手并肩而去的二人,阿如松口气。
“我说你放心嘛,你非要过来看。”胡三说道,“有世子爷看着呢,怎么会让她多喝酒,世子爷其实很细心的不像….”
“你闭嘴。”阿如转头瞪眼。
胡三立刻乖乖的闭嘴。
身后的侍卫噗嗤笑出声。
“要不,你们二位也去逛逛?”他笑道。
胡三闻言忙点头。
“好好。”他说道,又带着满满的歉意看阿如,“我也是太忙了,进了京还没陪你转转过…”
“谁稀罕啊。”阿如横了他一眼,自己抬脚向齐悦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胡三站着微微发愣。
“还不快去,真忙的傻了啊?”侍卫笑道。
胡三笑着忙追过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何解(加更)
天色刚亮的时候,陈家半夜才关上的大门再次被敲开了。
根本就没睡着的齐悦被阿如叫起来,简单的梳洗便走出来。
周茂春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一脸的气愤。
“月娘,我昨天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离了。”他气呼呼的说道。
阿如和阿好都一脸好奇不解。
齐悦笑了笑。
“义父见到谢夫人了?”她问道,一面亲自斟茶。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她不问都知道。
谢氏那性子,除了谢老夫人,应该就是她最了解了吧。
“那简直就是个疯子。”周茂春骂道,“月娘,这样的人家,咱们何必要去?”
“是啊,真是上愁啊。”齐悦也叹口气。
周茂春一看她这样明白,便也收起那小心翼翼委婉些的心思,干脆的将昨天的事说了。
“这摆明了就是针对你的。”他气愤说道,“我虽然没成亲,也没父母,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想想也知道,有那样的婆婆,常云成那小子对你再好,这日子也不能过。”
齐悦再次吐口气。
原来如此啊,她想到了一定是谢氏坚决阻止这件亲事,没想到谢氏连下家都找好了。
看着齐悦沉默不语,周茂春又觉得不忍。
“不过,月娘,你也别担心,咱们也不怕她,有义父在,我给你撑腰,你想怎么办?”他大声说道。
“义父,说真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办。”齐悦看着他笑道。
“月娘,那谢氏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那么…跟你作对啊?你当初可是救了她的命啊。”周茂春说道,说完自己就摆手,“不过这救命也不算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多了。”
“其实我觉得,谢夫人其实已经不是针对我这个人了。”齐悦说道,“确切的说,她是针对这件事,这件一开始就违背她意愿的事..”
说到这里将当初这门亲事的由来讲给周茂春,又说了常云成和谢氏的关系。
周茂春便哦了声,明白了。
“月娘,那这件事,就无解了。”他整容说道。
齐悦冲他摊摊手。
“是啊,大家都其实心里都明白的。”她说道。
话说到这里门外传来嘈杂声。
周茂春皱眉。
“有不明白的。”他哼声说道。
话音未落,定西侯就冲进来了。
“哎呀月娘,你别听你义父瞎说,这件事绝对没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他急忙忙的喊道,摆手,“这亲事咱们即刻就办。”
“那你那疯子媳妇怎么办?”周茂春没好气的骂道。
“让她滚蛋,我已经写了休书了,这就赶她滚蛋。”定西侯爽快的答道。
周茂春一拍桌子。
“那还成个屁亲!”他喊道。
那怎么就不能成亲了?
定西侯不解。
“哦,对了,休了她还不够,还得劳烦亲家去求个圣旨,咱们让月娘风风光光的进门。”他拍手说道,一面抓住周茂春的胳膊。
周茂春气的甩开他。
“那你儿子呢?休了人家的娘!还想让人家高高兴兴的来娶媳妇?你以为你儿子是麻野雀啊?你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你是故意来害我女儿的吧?”他喊道。
周茂春一急把方言都喊出来了,定西侯和齐悦都有些不解的看他。
“麻野雀是什么?”定西侯还好学的问道。
周茂春气急踹开他。
正热闹着,门外又忙忙的跑进来人。
“齐娘子,齐娘子,快些,陛下有请。”
又怎么了?齐悦有些无奈。
定西侯则大喜。
“月娘,你进宫记得给皇帝说啊,这正好。”他忙忙的说道。
“我家女儿嫁不出去了吗?要这样上赶着作践自己?”周茂春大怒喊道。
这边闹着,齐悦匆忙的重新梳妆打扮出门。
“月娘,你记得啊。”定西侯不忘追着喊道,引得宫里来的太监不解的看过来。
周茂春忙拉住他。
看着齐悦的马车走远了,周茂春才甩开定西侯,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就走。
“亲家,亲家,真不能再拖了,有什么事咱们成了亲再说。”定西侯追着喊道,看到周茂春的马车走开了,他才悻悻的停下脚。
看看齐月娘,皇帝亲自召见!
有这样的儿媳妇多壮门面!
定西侯不由得意洋洋,但旋即又更加生气。
都是谢氏这个败家娘们!
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她赶走!
定西侯立刻催着回家去,刚到家门口,便见到一辆马车停下,正有一个中年妇人下车。
“我们是饶学士府的..”仆妇拿着名帖对门房说话。
饶家!
定西侯顿时火冒三丈,他跳下车。
“不许进!”他喊道。
仆妇以及饶陈氏被吓了一跳,看着这个形容文雅富态的男人面容凶恶的冲过来,以为遇上恶人,待听见这边门房上的纷纷施礼喊侯爷才知道这便是定西侯。
“侯爷,有件事我们还是坐下来说说的好。”饶陈氏说道。
“说什么?我们家跟你们没什么说的。”定西侯干脆的说道。
饶陈氏没想到竟然在大门外吃了闭门羹,气的脸色涨红。
“什么叫没什么说的,你们家干的好事,难道现在想不认账吗?”她气道。
“干什么了干什么了?”定西侯瞪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不知道,算什么?快走快走,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胡闹了,我家过两日就要娶亲了。”
说罢转身就进去了。
看着大门在眼前砰的关上,饶陈氏只觉的眼发黑,她浑身颤抖,伸手指了指门,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出来,转身上车。
马车从街上疾驰而过。
常云起放下二楼的窗户收回视线。
“看来我父亲已经和你们家撕破脸了。”他说道。
对面坐着一个披着斗篷遮住脸的女子,听着这话抬起头。
“我家的脸面,也不是那么好撕破的。”饶郁芳哼声说道。
常云起笑了笑,在桌子前坐下,自己斟了杯茶。
“可是,我前大嫂的脸面如今真的是厉害。”他慢慢说道,“不仅有行走于皇宫内院权臣豪贵之间的太医院撑腰,还有天子第一近臣的德庆公陈家撑腰,自己呢,最近也颇得圣宠,陛下将一向不允许别人染指的军政之事都交给她掌握的千金堂来做了,虽然是看似无关紧要的军医之事,但这也是从无前例的。”
饶郁芳咬住了下唇。
“我父亲平生最爱的就是自己的脸面。”常云起摇头说道,“凡是涉及到脸面的事,他是绝对在意的,不管是好脸面,还是…”说到这里抬眼看饶郁芳,微微一笑,“坏脸面…”
饶郁芳看着他,袅袅站起身来。
“多谢三少爷指点。”她微微一笑道,“我一定会让你父亲也见识一下脸面的。”
说罢将兜帽罩在头上转身就走。
在她身后一个丫头忙跟随,临出门前看了常云起一眼。
常云起冲她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个嘘声。
那丫头带着几分娇羞一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屋子里只剩下常云起一个人,他慢慢的喝完最后一口茶。
“接下来,就看饶家的了。”他自言自语笑道,“大哥,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祝你好运。”
说罢扔下一块银子在桌子上施然而去。
这一次进了宫,齐悦没有在处理朝政的大殿里见到皇帝,而是在后宫,也不是皇帝一个人。
“这就是神医齐娘子啊。”
美人椅一个美人娇柔的起身,看着齐悦说道,眼里露出惊讶的神情,倒不是因为神医,而是因为这年纪还有这相貌…
“柳美人说不舒服,惯用的女医看了多次也不见好,你来瞧瞧吧。”皇帝说道,目光看过齐悦,微微眯了眯。
看病啊,齐悦心里叹了口气,但也不能说什么,她想起来自己还被皇帝安了个女医的名号呢。
望闻问切,这些日子她也熟练了很多,守着刘普成安老大夫周茂春,就跟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一般。
做完这里人熟悉的检查,齐悦又用自己的现代手法检查了一下,什么也没看出来。
当然这话她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
“也无大碍,照着往日的继续调理就好了。”她说道。
柳美人听了很高兴,带着几分娇羞拉着皇帝的衣袖。
“陛下,臣妾都说了没事的,陛下还不放心。”她高兴的说道。
皇帝点点头。
“朕放心了。”他说道,一面抽回手,“你好好养着吧。”
说罢抬脚向外走。
太监们心领神会大声喊着摆驾。
柳美人大惊。
“陛下。”她忙起身喊道,“陛下,臣妾这里准备好了家乡菜,陛下不是喜欢吃吗?”
皇帝脚步未停头也没回,摆了摆手。
“朕最近不爱吃了,你自己吃吧。”他说道,人已经迈出屋门。
柳美人追了几步知道无可挽回,悻悻的跺脚。
齐悦还站在原地一时没跟上节奏。
“哎呀齐娘子,您快点,还有几位娘娘,陛下要你去看一下。”走出的太监又折回来喊道。
齐悦忙冲那位美人施礼,疾步出去了。
皇帝站在殿门外,看着宫前一丛艳丽的花坛,齐悦走近施礼,他才继续前行。
“陛下,民妇对于宫里的娘娘们的病症不行的。”齐悦忍不住说道。
“是不想啊,还是不行啊?”皇帝说道。
“是不行。”齐悦说道。
皇帝转头看她一眼。
“齐娘子,精神不是很好啊。”他忽的说道。
齐悦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脸,虽然上了妆,但估计还是掩不住的。
“没睡好。”她笑了笑说道,又施礼,“惊扰到陛下了。”
“什么事啊,竟然让神医娘子如此忧心?”皇帝又问道。
这个嘛..
齐悦自然要答没事没事。
“是没事还是不想跟朕说啊?”皇帝也不回头,施施然的走着一面施施然的说道。
这个人真是…
齐悦心里有些抓狂。
看着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落后的一个太监忍不住撞了撞身边的太监。
“哎,陛下这要去哪个娘娘那啊?”他低声问道,“怎么走的路围着温德宫绕圈子啊?”
旁边那太监瞪他一眼。
“多走几步累不死你!”他低声说道。
那太监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水土不服?”皇帝笑了,回头看了眼这低着头的女人,“不愧是大夫..”
齐悦只当听不懂这暗讽,陪笑几声。
然后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走了很久了,这皇宫是大啊,娘娘们住的都隔得这么远…
“陛下,不知哪位娘娘…”她开口问道。
话没说完,皇帝接过了话头。
“不用看了,你下去吧。”他说道。
齐悦松口气,问都不问,忙告退。
看着在原地站了一刻才转身而去的皇帝,蔡重伸手招过一个小太监。
“去查。”他低声说道,“齐娘子最近的一切事。”
那小太监应声是,转身便走了。
不知道自己被太监暗卫们盯上的齐悦坐车回家,刚到家里还没喘口气,阿如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她面色惨白的喊道。
齐悦和阿好吓了一跳。
“姐姐,你不是和姐夫去药厂了?是药厂出事了?”阿好忙问道。
“不是,不是。”阿如摇头,看着齐悦,“饶郁芳,死了。”
什么?
齐悦和阿好看着她,没反应过来。
“饶家的小姐,饶郁芳,死了。”阿如再次说道,一把抓住齐悦的胳膊,“饶家已经把定西侯府围住了!”
怎么会?
齐悦不可置信。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这真成了死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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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凉快,竟然一家人都感冒了,又赶上孩子开学,真是各种乱,但是要写出来两更,为这个月的双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谢谢大家,一路来的陪伴,下个月就要和大家暂时说再见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咳,这时候说太早了,等下个月再说哈~
谢谢大家这个月让我达到第二的位置,这是我希行写书生涯中最巅峰的时刻,此生铭记!
谢谢大家,厚爱无以为报,唯有尽心尽力讲好这个故事,如果让你失望,对不起,请相信,我的对不起,是真诚的对不起,我是很在意读者看法的人,所以最怕对不起你们。
另,最后时刻还要求下票,谢谢。
第三百八十七章 满意
饶郁芳踩着凳子够到白绢绫,踮起脚尖将头伸向内里。
深吸一口气,她微微坠下脚,一瞬间那种窒息的感觉。
“拉右边,拉右边。”
脚下一个女声急忙忙的说道。
饶郁芳慌乱的伸手一扯绢绫的右边,那里有个暗结。
她跌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小姐。”丫头忙跪在地上帮她顺气,面色惊恐,“太可怕了,咱们,咱们不要玩这个了…”
饶郁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上吊的感觉果然很可怕,但是..
她的手抚着心口,想到定西侯府门口的所见,常云起的所述,想到书房里伯父的急躁,伯母的哭泣,想到那马上男子的英姿…
那定西侯好脸面,这一次自己闹出这种事,悔婚逼死人,看他定西侯府敢不敢担起这脸面!
“可怕什么,哪有自己不想死就死了的。”她低声呵斥丫头一句,咬住下唇,“快起来,再来几次,熟悉了有什么可怕的。”
丫头不敢阻拦扶着她起来。
两三次后,饶郁芳已经熟练了,踢了凳子后留在白绢上的时间还越来越长,做起来轻轻松松,有几次还忍不住笑出来。
“把被子撤了吧。”她再一次起身,看着地上为了避免跌下摔痛而铺着的被子。
这是要来真的了!
不是,这是要正式开演了!
丫头带着几分紧张。
“小姐。”她再次不安的看着饶郁芳。
饶郁芳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还不快点。”她说道,“整理好,别让人看出来。”
丫头这才应声是,有些慌乱的将被子卷起抄抄打打的好一会儿才收起来。
“快,打结吧。”饶郁芳说道。
丫头站上凳子,颤抖着打个结。
饶郁芳对着镜子再次看了看面容,眼睛红肿,嘴唇发白,憔悴不堪,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拿起桌上放着的信纸,看了遍自己写的遗书。
“好了。”她说道,将信纸放好,站上凳子。
丫头咬着下唇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看着她。
“小小.小姐..”她颤声喊道。
“出去吧!”饶郁芳不耐烦的看她一眼低声喝道。
丫头站着没动。
“快点!按照说好的,别弄乱了,被人看出来,我饶不了你。”饶郁芳又说道,伸手拉住白绢。
丫头这才犹豫着走出去了。
“关上门。”饶郁芳说道。
丫头慌张的将门关上,随着门的渐渐关闭,已经专注到白绢上的饶郁芳没有看到,那丫头脸上的惊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
饶郁芳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气,熟练的将头探入白绢里,没有丝毫犹豫的踢倒凳子,整个人便悬挂起来。
虽然很熟悉了,但这种窒息的感觉真的不好受,饶郁芳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里有些发懵,知道自己能忍受的极限到了,耳边隐隐听到大批脚步向这边而来…
快到了..
快到了…
脚步声却始终未到..
也没有人推开门..
也没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不行了,不行了…
坚持不住了…
饶郁芳开始无意识的蹬腿。
这个不行,不用这个了,再换一个别的,太受罪了…
她伸手慌乱的去拉右边的绳结,一下两下三下…
慢慢的,她的腿停止了晃动,死死抓着绳结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
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尖叫声划破了学士府的上空。
这下你满意了吧?
常云起微微一笑。
“你赎身的银子够吧?他们不会为难你吧?”他听完叙述淡淡说道,他看向对面的小丫头,目光柔和带着关切。
丫头含笑摇头。
“够了,出了这种事,大老爷和大夫人的脸面算是掉光了,我们这些跟着小姐的旧人,肯定都要被打发出去的。”她低声说道,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娇羞低下头。
“你先跟着你姑姑姑父回家。”常云起说道,“等八月秋闱过后,我便会让人接你过来,只是怕是要卖个死契还是先做个丫头。”
那个先字取悦了她,有先,自然有后。
“能伺候在少爷身边,玉儿已经是很高兴了。”她跪下说道,想到什么又说道,“那奴婢先恭喜少爷秋闱高中,再恭喜少爷…加封世子爷。”
常云起笑了。
“谢谢你吉言。”他说道。
他并没有阻止她说这话不敢说,而是很干脆的承认了,可见真是把自己当自己人,才这样袒露心事的。
那丫头喜不自禁起身,在常云起的劝说下,吃了杯茶。
“我该过去了。”她说道,施礼告退。
常云起点点头看着那丫头走出去。
他走到窗边,掀起帘子,这个视角正好看到定西侯府京城宅院的大门,此时这个大门前热闹异常。
饶学士府的人,还有德庆公府的人把门围的死死的,得到消息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过来了,街上已经被看热闹的民众围得水泄不通。
“用上吊威胁人的都是蠢…”常云起嗤声不屑一笑说道,话没说完又收住,因为他想到有个人也是如此这般过…
那个人…
他不想说她是蠢,至少不想跟这个饶郁芳相提并论!
他看着楼下,然后看到了那个人。
这个蠢女人!
常云起放下窗户,走过桌子一手抓起那个丫头用过的茶杯掩在袖子里向外而去。
“真的闹大了!”
齐悦好容易挤进来,身后跟着胡三等人。
定西侯府门前已经被差役围起来,不许人靠近。
“真死了。”胡三还在再三给阿好说话,“听说饶家的夫人也跟着上吊…”
“死了两个?”齐悦回头惊讶的问道。
“不是,饶夫人没死成。”胡三忙说道,“不过,饶小姐是真死了。”
何至于死啊..
“..听说是这侯府毁约,先定了饶家的小姐,又后悔了,那饶家的小姐才羞愤自尽的….”
“..真的啊?那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这饶家小姐真刚烈..”
“..可不能轻饶了这家人..真是害死人…”
听着四周嘈杂的议论,齐悦眉头紧皱。
这次定西侯府真的…惨了!
常云成现在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有人挤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喊道。
齐悦回头看到,顿时大喜。
“云起,你来的正好,你哥怎么样?快带我进去看看。”她说道。
“你疯了,这时候你来干什么!”常云起不由分说拉着她挤出人群。
“到底怎么回事啊?”齐悦问道。
此时她们已经站到了远处,离开了嘈杂汹涌的人群。
“我也不知道。”常云起摇头说道,“我因为考期近了,一直跟着几个同窗在城郊的近阳书院习书,很少来家里,今天也才听到出事了。”
齐悦哦了声,皱着眉头没说话。
常云起垂下视线,掩饰那失望。
她,连问都没问考试的事…..
“怎么会这样..”齐悦说道,看着定西侯府那边,“到底这门亲事说到哪一地步?”
这是解决这件事的关键。
“我也不清楚。”常云起依旧说道,带着几分无奈,“不过,不管进行到哪一步,现在,都是麻烦了,一则饶家这样的身份,二来,这饶小姐还不是饶学士亲生的,而是寄养的,如果不给个交代…”
无父无母的寄养孤儿死了,身为抚养人的饶家大房,那必将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质疑,就凭这个,饶学士也不会放过定西侯府。
“你现在千万不能来,如果被饶家看到了,他们现在疯狗一般,咬上你你就甩不掉了。”常云起说道。
“这,这其实不碍你们的事吧?跟常云成没有关系吧?”齐悦说道。
常云起摇摇头苦笑一下。
不知道是为常云成苦笑还是为自己苦笑。
“世子爷没事的话,谢氏有事,谢氏没事的话,世子爷有事。”他迟疑一下,低声说道,看着齐悦。
总之这两个母子这次是绝对逃不了了。
那些羞辱过你的人,落得如此下场,你高兴吗?
常云起看着齐悦,这句话却不能问出口。
而齐悦显然注意力也没在他的话上。
目前的事的后果,齐悦她也明白,她看向定西侯府这边。
常云成,现在怎么样了?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一间屋子里,谢氏喊道,她想要抓东西去砸,却发现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
“活人你不要,死人你不要也得要!你非要害死自己才满意吗?”谢氏喊道,伸手捶打面前的常云成。
常云成任她打着。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定西侯喃喃说道,面色惨白。
这件事太突然了,太意外了,太可怕了..
“你不听我的话,你满意了?你满意了!”谢氏还在斥骂。
门就在此时被咚咚的撞开。
“谁?挡着,挡着。”定西侯吓得跳起来喊道一面要躲。
饶家的人杀进来了吗?
却见进来的是个矮胖的老妇,老妇手里拄着拐杖,直直的冲过来。
“母亲?”谢氏一愣,看着来人,“你怎么…”
她的话没说完,谢老太太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扬起手。
“你满意了?”她颤声喊道,又抬起手。
“你满意了?”
啪!
“你满意了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以及这苍老颤抖的问话声回荡在室内,一下一下的击打着所有人的心肺。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听从(加更)
这突然出现的谢老夫人,以及谢老夫人这突然动作,让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母亲,你要打我我自己来,别伤了你的身子。”谢氏喊道。
谢老夫人这几巴掌下去,用足了力气,谢氏的脸已经肿了,但她说了这句话,丝毫没有犹豫,果然抬手狠狠的打自己。
“外祖母,母亲。”常云成分开二人喊道。
谢老夫人力气用尽晃了晃几乎倒下,常云成忙扶住。
“你满意了吧!”她依旧喃喃说道,看着谢氏。
谢氏也看着她,泪水流下来。
“母亲,都是那齐月娘害…”她喊道。
话没说完,谢老夫人举起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打过去。
常云成因为扶着谢老夫人挡不及,只得伸手拉住老夫人的胳膊。
谢氏到底被打了个趔趄。
谢老夫人也因为用尽了力气再站不住,常云成忙扶着在一旁坐下。
“我听说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从家里紧赶慢赶的追你,却还是差了一步…”她喘气说道,“你,你,你害死云成了..”
“母亲,我是为了云成..”谢氏抬头哭道。
谢老夫人不怒反而笑了。
这笑让定西侯也看过来。
这老夫人不是疯了吧?
疯了就疯了吧,如今家里也不多她一个疯子了。
“你是为了云成?”谢老夫人笑着指着谢氏说道,似乎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大笑,“你是为了云成!”
她伸手拉过一旁的常云成,指着他憔悴的脸。
“你是为了他?你这就是为了他?”她重复说道,然后看着谢氏,收敛了笑,摇了摇头,“你,是为了你自己。”
谢氏面色青白红肿,看着谢老夫人。
“从你非要嫁进定西侯府那一天起,你就堵着气,堵着不后悔的气!”谢老夫人指着谢氏接着说道,“是的,你为了云成才做了这个决定,但自从做了这个决定以后,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了!”
“为了你自己对得起你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你弄死你的孩子..”
当她说道这个时,一旁的定西侯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谢氏。
因为太过于震惊,他反而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屋子里只有谢老夫人的声音在回荡。
“为了你对得起你自己认为的牺牲,你掌控着云成..”
“为了你自己,非要扫清常老夫人留下的一切,一开始是针对人,最后就是针对事,但凡那些违背你意愿的事,你就非要扫清赶走,非要毁痕灭迹,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你扬眉吐气!”
“为了云成?为了云成,你就让他放着好日子不能过,反而无缘无故引祸上身!”
“如今他还要为你做的这蠢事被论罪,失去世子之位!失去军功之职!失去所有的一切!”
“这就是你为了他!这就是你为了他的结果!”
“我和正慧,谢谢你为我们,为云成做出的这一切!”
“我们这辈子欠你的!还不清你的恩情!你是天下最伟大,最善良的人!你是我们谢家的功臣!你满意了吧?”
谢老夫人说到这里站起来,将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摔在地上。
“谢正梅,你满意了吧!”
屋子里寂静无声。
谢氏浑身发抖看着谢老夫人,终于颓然跪坐在地上。
是的,她一直堵着这口气…
她不能后悔..
她绝不能后悔..
她牺牲了这么多…
她牺牲了她的人生,她怎么可以接受失败…
可是,她还是,失败了,是不是?
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是不是?
她还是,在世人眼里是个笑话,是不是?
“母亲,母亲。”常云成忙扑过去,抚着谢氏的肩头,试图安慰已经接近奔溃的谢氏,“没事,没事,一切都没事的,你别担心,你别担心…”
“云成,别让她做梦了,让她醒醒吧。”谢老夫人说道,她站起身来,“都醒醒吧!”
定西侯此时站起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惶惶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也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谢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笑了笑,“别担心,我如今老了,闹不动了。”
定西侯竟然也笑了笑。
“闹不闹的,也就这样了。”他说道,声音满是疲惫。
他看了眼地上的谢氏,眼中是难掩的悲伤。
“也真难为你了。”他说道,“这么多年在我们家,你原来过的这样受罪。”
常云成抬起头看定西侯。
“父亲,这次的事,由我来担责..”他沉声说道,“就看在母亲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不要.休了她..”
定西侯笑了看着常云成。
“其实,儿子。”他说道,“你好样的,我以前也怪对不住你的,这次,我听你的。”
他说完伸出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肩头。
常云成喊了声父亲,眼眶发红,他退后几步,冲定西侯叩头。
谢氏猛地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尖声喊道,一把揪住定西侯的衣袖,“不行,不行,你不能!”
常云成忙扶住谢氏,将她的手从定西侯身上扒下来。
“母亲,没事的,没事的。”他轻声安抚道。
“不行,不行,你是世子,你是世子!”谢氏喊道,拼命的伸手去抓定西侯,“这是我的事!这跟云成没关系!让饶家冲我来!这跟云成没关系!”
常云成扶住她,谢氏挣扎不开,看着定西侯转身慢慢的走开了。
那渐渐的走远的身影一瞬间变得有些佝偻,似乎老了十几岁,慢慢的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就对那常云成削爵?这太便宜定西侯府了!”
饶陈氏喊道。
“明明是那谢氏诱拐我家女儿!哄骗许婚,这都是有铁证的!”
“要让他们定西侯府娶郁芳过门!难不成要她孤坟一座吗?”
“就是死也是他们定西侯府的人!”
“也要常云成跟她合骨!”
“还有那个女人呢?要不是她横插一脚,郁芳怎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屋门砰的被人推开了。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看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软轿子进来。
“姐姐。”陈雪看着饶陈氏,没有血色的脸上越发显得清冷,“你试试?”
饶陈氏被说的一愣。
“试什么?”她问道。
“你试试去找月娘麻烦。”陈雪看着她说道,“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后悔!你们饶家都会后悔!”
饶陈氏面色涨红,猛地站起来。
“陈雪,你太过分了!”她喊道,“你竟然威胁我!”
“这次的事,你的面子已经捞足了,别过犹不及,自找麻烦。”陈雪冷冷说道,说罢环视一眼屋内,包括那个饶学士在内,“人家定西侯府要是真的论起来,你们谁各打五十大板,如今不过是人死为大,人家甘愿后退一步,常云成削爵,已经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了!”
饶陈氏冷笑一声。
“对我们天大的面子?妹妹对着这结果是很满意的吧?”她哼声说道,“你家的云盛以后就是定西侯府的世子了,这才是你天大的面子吧?”
陈雪嗤声笑了。
“当年宁阳侯庶子承爵位,庶子之次子又袭爵,常云成虽然没有子嗣,但侯府尚有两子,正经妾生子,而非婢生子,怎么就在姐姐你眼里连承爵都不能了?定西侯府子子孙孙不尽,你又扯我家云盛做什么?”她冷冷说道。
饶陈氏被噎的无话,又不甘心。
就定西侯府如今家里的状况,她陈雪要是趁机想要得到些什么,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也真是好笑,放着自己的子女不管,你为他人这般上心做什么?”她又说道。
话没说完,一直在床上打瞌睡的德庆公老夫人此时醒了,她抬手将面前摆着一个瓷枕扔了下来。
声音让屋子里安静下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德庆公老夫人骂道,“是什么光彩事,撕开来看你又得什么好!世人巴不得看你们热闹!都给我滚蛋!”
饶陈氏被骂的涨红脸。
饶学士起身施礼。
“母亲教导的是。”他恭敬的说道,“这件事我们听母亲的,到此为止。”
饶陈氏还要说什么,饶学士瞪了她一眼,饶陈氏愤愤的一甩袖子起身走了。
陈雪的软轿子转身也要走。
“还有你。”德庆公老夫人喊道,看着陈雪,“最好也给我安生点!别以为全天下你最委屈,别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世上说白了,有因有果,谁也不欠谁的!”
陈雪停顿了下。
“婶母教导的是。”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又开始打瞌睡,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很快皇帝的案头便摆上了定西侯府呈交的请削除常云成世子名分的奏请。
蔡重已经将事情的缘由讲过了,此时定西侯在外说什么,皇帝心不在焉。
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这个奏折。
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所以她才看上去这么费神?
也不对啊,那时候这什么,什么饶的不是还没死吗?
也对,事出了才死的,那时候事已经出了,所以她才如此无精打采。
皇帝点头若有所思。
外边定西侯已经说完最后一句话等待旨下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帘子后的皇帝说话。
他心里突突的不安。
莫非皇帝不同意?
莫非要严惩?
莫非那饶家背后又下了阴招?
定西侯跪在地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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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明实录
己丑命故宁阳侯陈懋庶次孙辅袭爵岁禄米一千石米钞兼支初懋卒以子晟有罪庶子润袭爵又卒命庶子瑛借袭俟晟有子还之后晟生辅至是命袭而以瑛为勋卫带俸闲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