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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女全文阅读

作者:希行     名门医女txt下载     名门医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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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夏宝元三年初夏,永庆府,锣鼓喧天,爆竹声声。

    定西候府所在的整条街上都披红挂绿,街上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就连树上墙头都站满了人。

    “这么排场的娶亲场面,咱们永庆府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了。”

    人群里头发花白的老人们眯着昏黄的眼看着眼前的娶亲队伍。

    十六人的鼓乐吹奏班子,二十人的高头大马,三十人的迎亲护从,拥簇着一顶六人抬的花轿,一路上两边的随从不时撒下彩屑绢花,如同天女散花纷纷扬扬,引得大姑娘小媳妇孩童们争抢。

    定西候府的绢花,料子式样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得的。

    今日定西侯府的嫡长子娶妻,这可是不亚于嫡长子出世的大事,对于这个侯府大家来说,是标志着家族延续的重要时刻,就定西候在朝中的地位来猜测,说不定这花还是从皇宫里得来的新鲜式样呢。

    随着迎亲队伍的走过,人群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起伏浪潮,那些被挤得东倒西歪的人笑骂着,找鞋子的,扶着帽子的喧闹声声,但谁也舍不得移开一寸目光,只怕将来谈资比别人少那么一分一毫。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新郎官身形挺拔,红冠红袍红纱,红彤彤的一片,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这便是定西候的嫡长子,由皇帝亲自起名为云成,小小年纪便承祖业父志投身军伍,据说毫无贵族子弟骄纵,能吃苦不怕死,颇得好名,这样的好男儿简直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夫婿。

    今日这个好儿郎成亲,那么最让人嫉妒羡慕的便是那坐在花轿中的新娘子了。

    厚实的装饰喜庆的轿子看不到内里。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如此好福气。”很多人在询问感叹,“能嫁入定西候府,自然也是一般的富贵门庭出身吧。”

    “你可说错了,这新娘子是个平民白身呢。”有知情人大声说道。

    这话引来一片哗然,更多人的围了上来。

    “快说说快说说,怎么个故事?”大家纷纷问道。

    “说起这个新娘子啊,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她本是外地流落而来的孤女,几乎是靠乞讨为生,偏机缘巧合遇上了老侯夫人,解了老侯夫人突发的病,老侯夫人看她孤女可怜,为了报答其救命之恩,便收养进了侯府,长大了便做主让长孙娶当媳妇….”

    这可是日常想不到的稀罕事,只有在话本上才存在的传奇,一时间让众人听得兴奋不已。

    “可见好人有好报,老天爷都是看着的,我们大家日常要多行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也就给儿女存下了好姻缘..”

    不少的妇人们都心中默念,再看向那远去的迎亲队伍满脸的憧憬。

    相比较于外边的排场热闹,侯府里显得有些怪异,装饰的也都是新婚大喜,人来人往穿的也都是喜庆的衣裳,但他们的脸上神情却有些阴沉,宾客们也不时的低声交谈,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喜色。

    一步一步的拜堂程序走完,天已经黑下来,遍布的大灯笼将整个侯府笼罩在一片红云中,远远看去似真似幻。

    拜过堂新人被送进了婚房,坐床之后新房里便只剩了新娘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婚床上。

    秋夜的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撩动屋内大红蜡烛一阵跳动,在墙壁上投出舞动的阴影。

    有急促的脚步声奔来。

    “小姐。”门被猛地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新郎。

    听到这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新娘子猛地绷紧了身子,猛地掀开了盖头。

    纵然大事在头,跑进来的丫头也因为眼前陡然出现的这张脸而片刻的失神。

    十七八岁年纪,本就眉眼如画的她此时因为这新娘的装扮更是容貌绝美,红灯烛火照耀,凤冠珠钗璀璨之下,恍若神仙妃子。

    “阿如,你怎么过来了?”新娘子看着这丫头有些发怔,有些焦急的走过来几步,“可是,老夫人…”

    她的话让丫头回过神。

    “小姐。”丫头噗通就跪下了,眼泪涌了出来,“老夫人去了..”

    一眨眼间,满眼的喜庆就换成了素白。

    新娘子一身亮红的跑在院子里,格外的扎眼。

    “老夫人,老夫人…”她终于被繁重的礼服绊倒,妆面已经哭花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您说要吃月娘的茶的.您说要吃月娘的茶呢…您说月娘成亲就能给您冲喜了…”

    她的哭声尖利踉跄着起身。

    “姑娘不能进去..”高高的堂屋前已经站满了素白孝服的婆子丫鬟,看到她过来,纷纷伸手阻拦。

    新娘子尖叫着要冲进去。

    “老夫人要喝我的茶!”她只是反复的哭喊着,“端茶过来!端茶过来!”

    “这时候不能哭!成心让老夫人走的不安生!”门内一声低吼,帘子掀开,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已经换了麻衣麻鞋重孝。

    “带姑娘下去!”在他身后紧跟着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同样的重孝妇装扮,沉声对仆妇们说道。

    “侯爷,夫人…不…爹娘…让我见见老夫人见见她…”新娘子跪下哭道。

    爹娘二字入耳,那中年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大姑娘,你如今是喜日子,不能来这里,对你对老夫人都不好。”她面色柔和几分,缓缓说道,一面说着话,一面摆了摆手。

    四周的仆妇立刻扑过来,抓手按身子塞嘴动作流畅利索。

    一身红衣的新娘子在一片素白中拖行,她拼命的挣扎回头,死死的看着那威严的堂屋,如雨般的泪水浸染了衣裳,滴落在地面,蔓延成一条隐隐的水线渐行渐远。

第一章 来处

    大青山,山路十八盘,冬日里一辆越野车在其上孤独的盘桓。

    “齐大夫,你怎么不在城里住一晚,等明天一早再上山?”司机是个小年轻,黑瘦,山里出身的孩子倒也挺健谈。

    他一面轻松的开车,一面看副驾驶位子上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羽绒服,头发烫的大卷,一把扎在脑后,化了淡淡的妆,此外也没带个发夹啊耳环什么的,但在小年轻司机眼里,就是城里穿戴最洋气的戏团的那些女人也没这个女人..嗯有味道。

    果然是大地方来的人啊,骨子里都不一样。

    “有个病人等着做手术,我凑齐了东西今天回去,明天一早就能用上了,要不然他还得等一天。”齐悦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对小司机笑了笑。

    她鹅蛋脸大眼黑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齐大夫今年多大了?”小司机忍不住脱口而出,话出了口,才觉得唐突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我啊,老了。”齐悦笑着说道,一面打量司机,眼睛弯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上大三呢。”

    司机心里飞快的算,他自己的虽然是当兵出身,但家里的妹妹读大学,大一是十八岁,那么四年读下来二十二岁,那么撑死了也就..

    “才二十二三!哪里敢说老!”他咧嘴笑道。

    齐悦抿嘴一笑,知道这孩子刚才心算了。

    “我有那么年轻?”她笑了,一面伸手揉着脸,“我读的大学是八年。”

    司机啊了一声,转头看齐悦。

    “我已经二十七了。”齐悦笑道。

    司机嘿嘿笑。

    “那也不老,可不敢说老。”他说道,“齐大夫结婚了吧?”

    话一出口,小司机就想打自己一耳光。

    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总是问些不该问的问题,跟着齐大夫又不熟….

    齐悦已经转过头又去看窗外的风景,听了便笑着摇头。

    “还没有。”她答道,并没有不悦介意。

    “齐大夫这么好的,可要好好的挑挑….”小司机忙笑着恭维道。

    齐悦笑,没说话。

    小司机不敢再多说话,暗自吐吐舌头专心开车。

    齐悦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山崖,因为司机那句结婚勾起了心事。

    二十七岁,对于这个司机所在县城来说,年纪是不小了,但对于她的生活环境来说,这个年纪结婚还不是值得考虑的事,当然,对于有男朋友的人来说,结婚也差不多提上日程了,三十岁之前吧。

    不过,现在她可说不准了,她的男朋友是要结婚了,只是新娘不是她。

    这句烂俗的广告语,没想到自己也有用上的一天。

    齐悦吸了吸鼻子,在位子上换了姿势,将头靠在靠背上。

    “月亮,你为什么非要去那里?”

    “….读书在燕京,临床实习也在燕京,毕业后直接留在燕京,住院医生也当了二年了,郭主任看重你,都带你上手术主刀了,相信不到三年你就能独立上手术了…”

    “..你想学东西,我没也阻拦你进修,国外的名额也有,你为什么非要到偏远山区来?来这里能学到什么?”

    “…去国外进修那是镀金,你去这偏远山区算什么?学什么?学怎么用草药治病吗?你底子好有天分,但也别浪费时间,你一去这乡下就要三年,三年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月亮,你就算回来,前途也就完了…..”

    “…你父亲出了事,前途完了,你还听他的,说什么真正锻炼技术在基层!这什么鬼话!你难道也不要前途了?别以为下乡支援几年就能有政治前途,咱们这行当靠技术吃饭,这个虚名可没用…

    “…你简直越来越不可理喻,我们到此为止了….”

    齐悦闭上眼吐了口气,将头偏向窗户一边,汽车在山路发出孤独的轰鸣声。

    其实,他说了那么多,最终要说不过是最后一句话而已。

    就在一年前,齐悦的父亲因为主刀手术失误致患者瘫痪,这起医疗事故终止了他的行医以及政治前途。

    社会竞争如此,不仅要拼自身能力还要拼家世拼爹…..

    齐悦自嘲的笑了笑,跟那个女人结婚,对于男朋友来说,的确更适合….

    相恋五年又怎么样?这年头,什么都贵,就感情最廉价。

    你妹的,当时真该在泼那小子的咖啡里加点料…

    唉….

    “齐大夫?齐大夫?”

    司机的小心问询打断了齐悦的思绪,她转过头。

    “你晕车吗?”司机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脸色。

    齐悦忙摇头笑了。

    “不,不,没事。”她说道,打起精神。

    “这车上新配了卫星电视….我们张县长就爱看电视,你看看电视吧。”司机想到什么,高兴的说道,没等齐悦拒绝就打开了电视。

    小小的屏幕看了只怕不晕车也要晕车了。

    齐悦感激这个年轻人的好意,笑着道谢没有再说话。

    电视里的声音填满了车厢,多了些声音,齐悦便觉得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

    “…..观众朋友,这次考古发现是一次意外之喜,谁也没想到这么个土包下竟然埋着一座古墓,从现场来看,封土完好,据专家说,这应该是一座贵族墓…”

    “挖到宝贝了。”司机很兴奋,“我最爱看挖坟盗墓的节目了…”

    齐悦一脸黑线,视线也不自觉的投到小屏幕上,屏幕里一脸兴奋的女主持正挤在打了鸡血一般的几个专家的身边,他们身处的环境是一个墓道,背景便是墓道尽头一个青石大门。

    “….等一会儿我们将亲眼见证墓葬打开的那一瞬间…..刘教授,你来说说…..”

    车猛地停了,齐悦不提防差点撞一下。

    “到了。”司机咧嘴笑。

    这里已经到了山路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不能行车的山路,站在半山腰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点缀着稀稀拉拉的房屋,一幢明显新修的房屋位于一块平地中很是显眼。

    那里便是乡卫生院,也就是齐悦援助的地方。

    自从她来到这里,其他乡镇的百姓甚至县城的人也翻山越岭的过来让大城市来的大夫看病,原本冷清的医院里变得热闹起来,当作住院部的几间屋子都不够用,老所长干脆把自己的办公室都贡献出来,老乡们再也不可惜扶贫款建起的这么好的房子白瞎了。

    齐悦跳下车,小司机帮她从后座上拿下药箱。

    “齐大夫,你自己拿的了不?还有一段路要走呢..”司机看着齐悦将急救箱拎在手里,又看看那很是陡峭的小路,担心的问道。

    “没事,我抄近路,从这里直着下去就到了。”齐悦说道,又看看天,今日的天色比别的时候要阴沉,隐隐有雪粒打下来,“下雪了,你快走吧,等黑了山路不好走。”

    为了不让司机担心,说完这话,齐悦就先走了。

    司机一直看她下了山坡才上车。

    发动着汽车,小电视里的声音又充斥了车厢。

    司机一面哼着歌一面飞快的开车在山路上。

    “….打开了…..”

    司机忙向抽空向电视上看去,等待奇迹出现的那一刻。

    “….今年过节不收礼…”

    “草..”司机骂了一声,又不甘心,只得耐心的等一段又一段的广告过去。

    只是今天的广告格外的长…

    此时在电视的那一头,女主持人看着一群神情的沮丧的专家,脸色也是很难看。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有些疯癫的在墓室里转来转去。

    “看墓室这构造,的确无疑是豪门大族墓葬啊?..”另外几个也是一脸迷惑,“怎么会没有陪葬?”

    费了半天劲,结果什么都没有,女主持人也很是冒火,这不是耍观众嘛,自己的饭碗非砸了不可。

    “会不会你们看错了,不是什么公侯大官的墓葬,要不就是盗墓贼光顾过…”她插话说道。

    “我们怎么会看错,你不懂不要瞎说!”质疑自己的权威,老专家们顿时火冒三丈,就算是个美女主持也毫不客气的吹胡子瞪眼。

    “那王侯豪族怎么会没有陪葬!”女主持人还没受过这待遇,也不客气的哼声说道。

    对呀,怎么会没有呢,专家们顿时泄了口气…

    “老师,开棺了!”正在主棺忙碌的一个学生大声喊道。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涌了过去,摄像灯光都忙跟过去。

    棺中一具白骨,看身形侧卧。

    衣物早已经化没了,女主持人掩着口鼻探头看,眼前并没有其他古代棺木打开后随葬玉石金银等等器物散落,除了白骨什么都没…

    完了,这次真是白忙活一场了。

    “直播时间到了,不能再拖了..”那边人催促。

    “播什么播,什么都没有。”女主持人没声好气的说道。

    她的话音一落,就听有个专家发出一声喊,她忙转过身,看到一个专家从白骨交叉双臂的骨架下捏起一物。

    “这是什么?”他喃喃说道,将那物件举到眼前。

    雪粒子终于变成雪片,在转弯最后一个拐弯后,车稳稳的驶入平原,司机也松了口气,可以将注意力稍微放到小电视上。

    电视上几个专家正忙着清洗什么,女主持人喋喋不休的解说。

    “…好了大家看,这便是从那尸骨身下取出的…”

    司机不由瞪大眼,看着镜头特写放在一个托盘里,那里放着一个器具。

    “咦?”司机不由揉揉眼,“这,这不是手术刀什么的吗?”

    司机以前没见过,就是在县城接齐悦时,看到她整理急救箱,里面就有这些东西。

    屏幕上也传来女主持人的疑问。

    “那么专家你看着到底是什么?”

    专家面色纠结,戴着手套的手拿起。

    经过清洁,这个器具恢复了本来模样,随着专家的转动,在摄像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手术刀…”专家喃喃说道,“而且还是德国产的…..”

    “德国?”女主持人和司机里外同时发出惊呼。

    “我草..”司机骂道,“连考古节目都整成走近科学了…..真是没法看了..”

    他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也关掉了女主持人呵呵的傻笑以及未说完的话。

    “…张老师开玩笑了….那不管怎么说,我们可以看出这一定是这位主人的心爱之物…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随葬…而且好像是抱在怀里的,那他这一抱就是千年…..”

第二章 惊魂

    时光倒流千年,广阔天空下覆盖的是大夏王朝。

    宝元六年夏,定西侯府。

    清晨的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正值饭时,来往的仆妇丫鬟们都撑着伞,各色的衣裳各色的伞交织在一起,如同七彩的云,其间夹杂着你踩了我的鞋,你溅湿了我的裙的笑闹声,精美的器具掩不住饭菜的香味,一路走过,站在廊角下的一个小丫头不由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

    小丫头十四五岁,穿着青布小衫裤子,这是定西侯府最普通的丫鬟装束,但不普通的是她束的是红腰带,这可是定西侯府二等丫头才能用的颜色。

    这一青一红形成鲜明的对比,格外的引人注目,但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如同是空气。

    小丫头一手拎着一个篮子,一手揉了揉肚子,眼巴巴的望着厨房门口,渐渐的人来往来的少了。

    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迈出来,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四五个婆子都争抢着给她举着伞。

    “我说你们都惊醒着点,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可别失了身份,该做的要做到,不该拿的呢别拿,眼皮子呢放开点,我可告诉你们…”妇人慢声细语的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倨傲,说到这里,她停下脚。

    她一停下,身后的婆子们立刻都停了,带着恭维讨好的笑看着她。

    “…要是有谁丢了我的脸,可别怪我不给她脸面,撵出去的可不是一个人,到时候跟我哭一大家子没活路,我可管不了。”妇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微微抬起手点着这些人,白白胖胖的手腕上露出两个赤金的镯子。

    “董娘子这可是白嘱咐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能干着不着调的事。”一个马面妇人陪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要是这都还要董娘子来教,那可真是白活了,趁早离了这里的好。”大家纷纷附和道。

    这是定西侯府掌管上房厨房的管事娘子,董娘子。

    小丫头咬了咬下唇,从廊角冲出来,冒着雨就站到了这群人的前面。

    董娘子正露出满意的笑,想要打趣几句,就有人突然站到面前,因为跑得急啪嗒啪嗒的溅起一片水花,在她那松花色的马面裙上留下印记。

    “哎呦作死啊。”旁边的妇人们喊道,眼角的余光扫到来人的青衣,立刻扬手就打了一巴掌。

    这些妇人粗壮,小丫头被打在肩膀上一个趔趄,手里的篮子掉在地上。

    “哎,这不是…”董娘子定睛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尤其是那红束腰,不由愣了下。

    动手打人的妇人这也才看到了,不由吓了一跳,她可是个三等粗使婆子,这上房的二等丫鬟可是惹不起的,惯性的腿一弯。

    “是阿好啊。”董娘子说道,声音拉得细长。

    听到阿好这个名字,那弯了腿的妇人顿时又站直了,松了口气,还觉得自己受了惊吓瞪了那丫鬟一眼。

    阿好站在雨中,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头发贴在头上脸上,越发显得狼狈。

    “董娘子,我,我们少夫人的…”她颤声说道。

    “少夫人怎么了?有什么要吩咐的?”董娘子问道,笑眯眯态度和蔼的看着她。

    “少夫人让问一问,这个月的定例可能拨下来了?”阿好说道,抬起头看了这董娘子一眼,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雨水淋的,小脸青白。

    董娘子面色一冷。

    “怎么?秋桐院的分例你们又忘了?”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原本听着小丫头告状,再看董娘子冷了脸,婆子们都有些害怕,正想着怎么求饶认错,却听到问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又笑了。

    “真是该打,”一个妇人抬手轻轻的做样子打了自己脸一下,懊恼的说道,“竟是忘了!”

    她说这话看向那小丫头,略微矮身施礼。

    “姑娘打我吧,听说三小姐染了风寒,就慌了神,赶着采买吩咐的清淡饭菜果蔬,我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经不的事,记了这个忘了那个…”她笑吟吟的说道。

    小丫头哪里敢打她。

    “妈妈说笑了,自然是三小姐的病重要..”她咬着下唇低声说道。

    董娘子面上露出笑容,旋即又是一冷。

    “都傻了啊,姑娘淋着雨呢。”她说道。

    此话一出口,四周的婆子们似乎才看到眼前的人儿已经被雨水浇成落汤鸡了,忙乱的上前给她撑伞。

    “怎么这个天出来了..”

    “不拘派谁来说一声就是了…”

    “姑娘还亲自跑过来…”

    大家纷纷说道,心疼关切之情满满。

    “再忙也别耽误了该做的活儿,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董娘子对着这些妇人摇头笑道。

    婆子们纷纷发誓赌咒说绝不会。

    “那我就先走了。”董娘子说道,又看那阿好,“阿好,缺什么就来跟我说。”

    阿好浑身发抖的点头道谢。

    董娘子走了,院子里的婆子说笑着回转,从小姐夸了那道菜好吃赏了几个钱一直说到门房的四宝穿的是哪个丫头给做的鞋,直到阿好跟着她们进了屋子,其中一个才刚看到她一般。

    “姑娘怎么还没走?”她问道。

    阿好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篮子。

    “哎呀,东西我们让人亲自送去,下着雨,路不好走,哪里能让姑娘拎着?”那妇人笑道,一面对着另外几个妇人吩咐,“老姐姐们,听到没,快些将东西备好,给少夫人送去。”

    屋子里响起笑着的七零八落的应答声。

    “我…”阿好迟疑一刻,还要说什么,却被那妇人连推带拉的送出了门。

    院门啪嗒一声关上,雨越下越大,阿好跺跺脚将篮子顶在头上快步沿着小路跑起来。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越过一条夹道,远远的便能看到雨雾中矗立这一栋小院落,四周散落着几株花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得格外的孤独。

    一柄红伞从那边飘过来。

    “阿如。”阿好看到了喊了声,加快脚步。

    这边的红伞下,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简单白色中衣外边罩着青色比甲搭着灰色布裙,这一通身的素淡打扮让她蒙上了一层与年纪不相仿的沉闷,看到冒雨而来的丫头,她也加快了脚步。

    “怎么出去也不打伞,淋着雨跑回来,不拘哪里借一把..”她终于将伞罩住奔来的人,看着浑身湿透的姑娘,她一脸心疼又是焦急,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我跑得快,不怕的。”阿好嘻嘻笑道。

    就一把伞,这孩子是怕自己没得用,阿如很是心酸。

    “快些回去换了。”她伸手拉阿好,却看到阿好空空的篮子,神情便是一顿,“怎么,还是没…”

    “姐姐,她们说马上让人送来。”阿好忙说道,觉得自己没把事情办好,有些惭愧自责。

    阿如叹了口气。

    这马上只怕要等到二三天以后了….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少夫人她…”阿好又忙问道。

    “少夫人睡了,我不放心你,出来看看。”阿如说道。

    二人说着话,走到了院落前,院墙有些斑驳,上面挂着一个掉了漆的匾额,写有秋桐院三字,伴着咯吱一声,推开门两个女子进去了。

    在屋子里换了衣裳,阿如又熬了碗姜汤端过来。

    “姐姐,姜不多了,留着给少夫人用吧。”阿好推辞说道。

    “喝吧,少夫人的身子不差这一碗姜汤。”阿如叹口气说道,“最要紧的是,咱们都要好好的,要不然,少夫人还能靠谁…”

    她说这话,眼泪不由掉下来。

    阿好不说话了,接过姜汤大口大口的喝了。

    “姐姐,你别担心,咱们都能好好的,等到世子回来了,告诉他少夫人养好了身子,他一定会接咱们出去的。”她笑着说道。

    阿如看着她,嘴边的笑意很是苦涩。

    “但愿吧。”她轻声说道。

    屋子里有一阵沉默。

    “我去烧点水,一会儿少夫人醒了好洗洗。”阿如站起身说道,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闷。

    阿好点点头,对着矮旧桌子上的铜镜挽头发,刚扎下最后一根头绳,就听外边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铜盆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尖利刺耳,划过耳膜让人胆寒。

    阿好打个哆嗦,一头就冲了出去,只见阿如坐在正屋的门槛上,浑身发抖还在一声接一声的尖叫。

    “姐姐,怎么了?”她忙跑过去,一面伸手扶住阿如,一面下意识的抬头看。

    凄厉的叫声划破了雨雾。

    “少夫人,少夫人。”阿好哭喊着爬向屋内。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到一双脚悬在半空,脚上穿绣着缠枝莲的鞋子,再向上看,便是白纱裙子,以及一件雪青盘领绣花袍,然后便是一张素白的脸,舌头隐隐吐出来。

    “快放下来。”从尖叫中缓过来的阿如扑过来,一把抱住这双腿举起来。

    阿好哭着来帮忙,终于将梁上悬挂的人放了下来。

    “没…没….气了…”阿如颤抖着将手探向这女子的鼻息,顿时面色灰白。

    “少夫人…”阿好放声大哭,扑在那地上躺着的女子身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因为窒息而铁青的脸,就如同睡着了无疑。

    “快,快去告诉侯爷和夫人。”阿如年长几岁,起身就往外跑了。

    门被摔开发出哐当的声音,阿好的哭声猛地停了,她伸手掩住嘴,屋门打开风卷着雨丝不停的扑进来,除了刷刷的雨声,别无他声,素净的如同雪洞的屋子越发显得阴寒起来。

    阿好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突然不敢看地上躺着的人,伴着门又哐当一声响,她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冲入雨中。

    半空陡然一道闪电,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几乎撕裂了整个天空。

    刚跑出院子的阿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生生吓得昏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屋子里躺在地上的人双手动了动,紧接着整个人如同痉挛了一般抽了抽,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举起来挥动了一下,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同时就在她的上空忽地出现一个白色的箱子,直直的砸下来,又准又狠的砸在那地上的人的腹部。

    “暧吆我的妈。”地上的人发出一声痛呼,猛地坐起来。

第三章 异魂

    齐悦正从山上往下滚。

    她伸手拼命的想抓住东西,心里后悔的要死,干嘛要为了图近路走这个山路,一转眼天就黑了,还下着雪,一脚踏空人就滚了下来,好容易伸手抓住一旁的枯枝树根,身上背的急救箱随着惯性重重的砸过来,正中她的脑门,齐悦眼一黑……

    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那也太可笑了。

    这下好了,前途完不完还不知道,小命先玩完了,男朋友,不,前男友还不得佩服死自己的高瞻远瞩啊。

    齐悦不由攥紧了手,不甘心啊!

    这一攥手她愣了下,貌似死人不该能有这个动作,而且她的意识一直很清醒,身体上还有痛感,紧接着这痛感更加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肚子上重重的一击。

    齐悦叫着坐起来,伸手捂住肚子,正好看到从身上滚下的急救箱。

    又是这个祸害!

    砸完了头砸肚子,偏偏这次还是进城补货将箱子塞得满的不能再满。

    齐悦有些愤愤的抬脚想踹急救箱,一抬脚吓得她魂飞魄散。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衣服?

    白裙子?白纱裙?哪有这时候就跟伤者换衣裳的?再说,大冬天的哪个急救医生给受伤的自己穿这个?脑袋抽筋了吧?大冬天….

    这个念头闪过,齐悦有些怔怔的抬起头,然后她就看到方才耳边那刷刷的声音不是脑震荡引起的耳鸣,而是外边真的在下大雨。

    齐悦张大嘴一时没缓过来。

    然后她木木的转动头,看到古典花雕的木门,窗户,旧民居古风建筑中常见的圆洞门,再往里还能看到垂着幔帐的床…..

    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盖过了身体其他部分的痛,齐悦下意识伸手摸过去。

    “勒痕瘀伤….”她职业习惯的喃喃说道,然后她抬起头,看到没有吊顶梁柱椽子裸露在外的屋顶,一条白布正从梁上垂下晃啊晃。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着哭喊声穿透雨声从外边传来。

    齐悦从梁上收回视线,看向门外,就见一群人涌进来,越来越近看得越来越清楚,齐悦不由揉了揉眼睛。

    “我的妈呀,我是在做梦吧?”她喃喃说道。

    这一群人的确是人,但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些人,她们不管老少,都梳着发鬓,穿着现代人绝不会穿的衣服,似乎从画里电视里以及古代墓葬的壁画里走出来的….

    带着新鲜的土腥味,而且还是有声的。

    “…哭,哭,哭什么哭,一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呜呜呜刘妈妈快些告诉侯爷夫人去….”

    这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话还有哭的。

    她们脚步飞快迈上了台阶,阿如泪流满面往这边看了眼。

    “少夫人她…”她哽咽说道,话说一半卡在了嗓子眼。

    齐悦坐在地上,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她们,没有血色的嘴微微的张着。

    阿如伸手捂住脸。

    两声尖叫同时划破众人的耳膜。

    “鬼啊。”

    相比于叫着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的阿如,齐悦则是一面叫着一面手脚并用的向后逃去。

    “你这个死小蹄子!”为首的妇人被这陡然的喊声吓得差点摔倒,在看清那个虽然狼狈但动作不失灵活的身影钻入内室,心里顿时明镜一般揣测了前因后果,原本惶惶不安的脸色立刻沉下来,抬脚就踢坐在脚边还在尖叫的阿如,“来人,撕烂她的嘴,留着这张惹是生非的嘴有什么用!”

    立刻有三四个妇人涌上来手脚并用的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打。

    阿如哭着躲闪,原本随着阿如尖叫便瘫软在人后的阿好哭着挤过来,挡着这些婆子,口里喊着真不是哄妈妈们的,少夫人真的悬梁自尽了…

    但那句少夫人真的死了的话却再没说出口。二个丫头这短短一刻受了这两场惊吓,抖的筛糠一般哭的上不来气。

    为首的妇人愤愤的瞪了这两人一眼,抬脚迈进来,先是抬头看到梁上的白布,面上浮现一丝冷笑。

    “少夫人。”她开口唤道。

    屋子里不见有人回答。

    “少夫人,您还有别的吩咐没?”她也不要回答,不阴不阳的问道。

    里面依旧无人回答。

    “您要是没有别的事,老奴就先下去了,如今府里人多事杂,夫人身子又不好,两个小姐帮着理家,偏又赶上姑夫人家有白事,这些丧仪里往的半点马虎不得,实在是委屈少夫人了,等老奴得闲了,再来陪少夫人玩。”妇人缓缓说出这一大段话,便也不等里面有没有答话,转身就走。

    “刘妈妈,这..”有妇人指了指梁上挂着的白布,请示。

    这妇人斜眼看了内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留着吧,少夫人身子不好,爬上爬下的也不方便,下次再用也容易些。”她淡淡说道。

    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了,不过屋子里的妇人们却没有半点惶恐惊讶,反而都露出笑。

    “瞧着急的,连伞都没顾上撑,衣服都湿了,快去吩咐厨房熬了汤给妈妈驱寒。”另有妇人吩咐道。

    便有小丫头蹬蹬的跑去了,这边大家撑伞的撑伞,引路的引路,拥着这妇人出去。

    这妇人走出来,微微斜看了还在地上缩着的两个丫头。

    感觉到那视线刺的脊背发凉,两个丫头不由更缩在一起。

    “幸好我没听你的话,去告诉侯爷夫人,要不然我老骨头一把,临了临了被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儿玩散架了..”她慢慢说道,“阿如,你当初也是跟着老夫人的,怎么如今不说长进,反而越发的活回去了?”

    阿如和阿好跪倒在地上连连碰头。

    “真不敢骗刘妈妈,真不敢骗刘妈妈。”阿如哭道。

    这妇人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不再说话抬脚越过去。

    一群人很快远去了,隐隐从雨雾中传来说笑声。

    “….这么久了才有胆子学人家悬梁…”

    “…有胆子玩没胆子受真是没出息…”

    “..要是真死了那才叫好,咱们世子也算是熬出头了…”

    听着这肆无忌惮的说笑声,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旋即抱在一起大哭。

    “快别哭了,少夫人没事,是好事,宁愿挨顿打挨顿骂,也别真的…”阿如拍了拍阿好,流泪说道。

    阿好点点头。

    二人搀扶着站起来,顾不得一头一身的雨水,几步就走进室内。

    “少夫人?”她们唤道。

    内里无人应答,阿如便快走几步进去了,见床的帐子的一侧露出裙角。

    “少夫人..”她声音放缓了,再次唤道,“您..真的没事吧?”

    一只手从帐子那侧微微探出来,扯住帐子一拉,人便被更严实的包起来。

    是没脸见人了,阿如叹口气,今日这事传出去真是丢人丢大了。

    “少夫人,要不要找个大夫..”她再次柔声问道。

    “不用。”帐子后终于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似乎受了惊吓,声音颤抖沙哑短促。

    阿如停下脚步,回头和阿好对视一眼。

    “我没事。”帐子后又传出来声音,这一次比先前要声音大一些,同时半张脸从帐子后微微露出来,飞快的看了阿如一眼,又躲了回去,“你…你出去吧。”

    阿如站着没动。

    “你..快去换衣服吧。”帐子里的说话声更顺畅了,“小心感冒。”

    感冒?阿如愣了下,是什么意思?

    鉴于少夫人的脾气,她没有再问。

    “那我先下去换换衣服,再来伺候少夫人。”她说道。

    帐子里传出嗯的一声。

    阿如便走出来,阿好站在堂屋里,面色青白的仰头看那悬着的白布。

    “姐姐,这个..”她怯怯的问道。

    阿如搬过凳子站上去一把扯下来,三下两下的团起来。

    “烧了去。”她说道。

    阿好点点头,忙去扶起地上倒着的椅子圆凳,忽地看到屋角地上一个银白色的箱子。

    “姐姐,这是什么啊?”她问道。

    阿如闻声看过来,也很疑惑,这东西四四方方,上面还用红色标着奇怪的符号还有奇怪的字。

    “咱们屋子里没这个吧?”她说道。

    这里她们已经住了三年了,闭着眼也能认出摆设。

    她伸手便要去拿。

    “别动。”内室猛地传来声音。

    阿如和阿好吓了一跳,回头看,少夫人从帐子里探出半个身子盯着她们。

    “是,是。”二人忙答道,站开几步,“少夫人,我们先下去了。”

    看着两个人低着头退了出去,还带上门,齐悦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在确认了那两人的确没在门外偷看时才走出来。

    她环视四周,满目惊讶惊愕,目光最后落在旁边的一个铜镜上。

    齐悦深呼吸几口气,上刑场一般大步迈过去,先是闭了一下眼,然后猛地睁开了。

    镜子里一张银盘脸儿杏儿眼素面如玉完全陌生的人正盯着自己。

    她嘟嘟嘴,呲呲牙,伸手扯了扯面颊,镜子的人亦是如此。

    “妈妈咪呀….”齐悦自言自语道,终于放下镜子,目光扫过那满室真品无疑绝非电视布景的家具,“穿越啦….”

第四章 此身

    穿越了,确切的说是借尸还魂了。

    这个事实吓坏了齐悦,作为一个见惯生死的外科医生,她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匪夷所思现象。

    她对着铜镜,再次审视如今的自己。

    镜子昏昏的,确切的相貌也看不太清,不过可以肯定是个古典美人,瞧这细眉杏眼的,齐悦挑挑眉,又瞪瞪眼,最后抿嘴一笑,镜子里的人儿脸上浮现两个深深的梨涡。

    哇哦,齐悦忍不住打个呼哨,要是自己早长成这样,估计新女友的爹是院长也撼不动前男友坚贞的心了。

    再看这年纪,齐悦伸手捏了捏脸,一时忘了是“自己”的,下手重,不由咧嘴嘶了声。

    嗯,皮肤有点不太好,太瘦的缘故吧,不过对于二十七岁高龄的齐悦大妈来说,颇有些年轻七八岁的感觉。

    认识了“自己”的相貌,齐悦又将视线落在屋子里,开始兴致勃勃的这看看那摸摸,看什么都稀罕,这里的一切都是鲜活的,带着人气,不像在那些民居博物馆看到的死气沉沉,完全让人体会不到那种古代豪门的奢华生活。

    转来转去,齐悦的视线猛地停了,看到了那个依旧扔在地上的急救箱,她脑子里轰的一声,新鲜好奇顿时消退。

    她穿越了!自己是齐悦又不是齐悦了!纵然现代里那个齐悦的身子还在,不管是生还是死,都不是她了,那个世界里再也没有她了!

    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再也见不到自己了!前男友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骚扰到他即将平步青云的生活了!乡卫生院的那个伤者再也等不到自己做手术了,当然自然这个能代替,会有别的大夫给他做的….

    阿如和阿好在屋子里换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顾不得散着头发慌忙的跑过来。

    少夫人压抑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忙喊道,一面就要推门,却发现门被闩住了,这一下她更害怕了,用力的拍门,“您快开门快开门。”

    齐悦坐在地上靠住门抱着急救箱泪水止不住,她一面哭一面打开急救箱,供氧器纱布胶带听诊器刀剪子等等器械闯入视线…

    你们怎么跟着我来了?她嘴里喃喃的念道,手一一的抚过这些自己亲手挑选的配备。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只有你们了….

    “少夫人,少夫人,您不要做傻事…”阿如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除了里面的哭声,一句也得不到回应,想到今天受得惊吓,又想到一直以来的委屈,她颓然的坐在地上,也开始哭了。

    “少夫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是再不好过,也得过下去…”

    “想想老夫人,就是为了她老人家,你也不能做傻事….”

    “想想当初老夫人为了你,一直撑到你拜堂,才闭上眼…”

    “..你要好好的,把身子养好,等着世子回来了,一定会接你出去的…”

    “没了老夫人,您还有世子…”

    阿如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靠着门哭,跟在她后边的阿好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屋里屋外的三人就在这雨天里想着自己的伤心事哭的痛快。

    秋桐院外,几个穿着蓑衣斗笠的婆子经过。

    “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问道,一面侧头听,“秋桐院里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哭成这样?”

    便有一个笑了。

    “刚刚听说东府的少夫人今个玩了一回上吊自尽,估计这会儿该到停床哭灵的戏码了。”她说道。

    大家被说得都笑起来,先前问话的妇人显然不知道这一出,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东府的事,我们就不要乱说了。”她低声说道,“也是个可怜人….”

    婆子们立刻停止了笑,收正神色应声是。

    “走吧,将东西送过去,给侯爷夫人问了好,就赶快回去,咱们那边也离不开人。”妇人说道。

    一行人接着慢行,那妇人在临转到夹道时回头看了眼,雨中秋桐院水气蒙蒙。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当初都道是大福,素不知这好日子也有苦水里泡来的…”

    她再次看了眼秋桐院,与婆子们一并转入夹道去了。

    而这边阿如靠在门上不知道哭了多久,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只是呆呆的流泪,然后听得咯噔一声,门被打开了。

    “少夫人!”两个丫头都惊喜的抬起头。

    齐悦看着她们。

    “快起来吧,别哭了。”她说道,不知道是哭的缘故还是脖子受伤的缘故,声音沙哑。

    阿如和阿好立刻起来了,含泪点头。

    “该哭的时候就哭,哭过了也没事了。”齐悦说道,对她们露出一丝笑。

    面容青白,眼睛红肿,这笑容着实算不上好看,但阿如和阿好还是欢喜的又想流泪。

    “夫人,请个大夫来..”阿如说道。

    “请大夫做什么?”齐悦摇头。

    阿如愣了下,这才看到少夫人的脖子上裹了白色布,只不过这白色的布看起来挺独特的,日常没见过….。

    “夫人你..”她不由问道。

    “哦这个啊。”齐悦伸手摸了摸,方才对着镜子,她已经处理好脖子上的伤了,“我弄好了,就不要劳烦外人了。”

    也是,说出去也不好看,阿如和阿好点点头。

    “阿好,快去打水给少夫人匀匀脸。”阿如吩咐道。

    阿好应声忙去了,这边阿如伸手扶齐悦坐下。

    年纪轻轻被人这样搀扶,齐悦觉得怪怪的,但看着丫头的动作显然是习惯的,那么她初来乍到的,还是随大流不挨揍吧。

    阿好端着水进来,跪在她面前。

    “少夫人,怎么了?”阿如和阿好看着猛地站起来的齐悦,不解的问道。

    这个这个下跪实在是……齐悦看着两个丫头惊诧又担心的神情,扯扯嘴角笑了笑,又坐下来,任凭二人服侍。

    齐悦好奇的看着阿如搬过来一个小小的箱子,上面绘着精美的花纹,这可真古董啊,她不由伸手摩挲,脱胎漆制的。

    阿如拉开展出七个小盒,帮她匀面敷粉涂胭脂点口脂。

    齐悦看着阿如擦净自己洗过了的手,从一个小盒子里挖了一小块膏仔细的抹上去,忍不住要啧啧称赞,连护手霜都有!

    做完这个,阿如接过阿好手里的水盆,阿好起身拿出篦子抿子给齐悦整理头发,阿如从窗前盛开的一盆虞美人中掐了一朵给齐悦簪上。

    就是去影楼照写真也没这样精细过,齐悦心里喊道。

    “好了,少夫人。”阿如端过来铜镜,让齐悦端详。

    齐悦左看右看还忍不住龇牙咧嘴笑一笑,比起刚才镜子里看到的人更加鲜亮了,转头见一旁的两个丫头惊讶的看着自己,便忙收正神情,点了点头。

    “少夫人,那我去做饭。”阿好请示道。

    这是什么时候了?齐悦下意识的就抬手腕要看表,入目是两个绞花银镯子…

    “去吧。”她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往外看了看天,雨渐渐的小了,原本阴沉的天也微微放亮。

    阿好施礼下去了。

    “少夫人,您先躺会儿吧。”阿如伸手来扶她。

    “不用了,你也去帮帮忙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齐悦摇头说道。

    阿如面上有些担心,迟疑一刻。

    “没事,你下去吧,已经荒唐过一次,再不会了。”齐悦冲她笑道,说完又补充一句,“吓到你们了,真对不住。”

    阿如眼泪在眼里打转。

    “少夫人,是奴婢们没照顾周到。”她哽咽说道。

    “不碍你们的事。”齐悦说道,她也不知道跟这个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人的丫头说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言简意赅,还微微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

    阿如便立刻不再多说。

    “少夫人要什么就喊我,我就在院子里。”她说道,低头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门没有带上。

    齐悦吐了口气,端着的身子放了下来,屋子里安静下来,她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这是真的假的啊,她穿越了?成了别人了?还是古代,天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第五章 失忆

    外边的雨已经停了。

    从大开的门齐悦可以看到院子里,那两个丫头正在用铁耙扒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枯枝以免堵了流水口,一面小声的说着话,这个提醒那个别湿了脚,那个指挥这个从这边捞,轻声细语再加上这一身装扮在这雨后的古典院落里就如同一副水墨画,清新素雅。

    那个给自己上妆的是叫阿如吧,那个梳头的是妹妹叫阿好,倒是两个好记的名字。

    齐悦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如此了,走一步说一步吧。

    她怔怔的胡思乱想着,阿如和阿好端着饭菜进来了。

    一碗粥,稀粥,齐悦用勺子晃了晃,小米。

    一个圆饼,巴掌大,齐悦用手掰开,竟然是死面做的。

    菜,这是什么菜?貌似跟冬日腌的大白菜菜根什么的差不多,齐悦拿着筷子扒拉着,再看另一个倒是肉菜,不过似乎是扔水里煮熟的,没滋没味。

    有丫鬟伺候,还被称作少夫人什么的,方才还有一大群下人,虽然态度有点怪,但这无疑是个大家庭吧,再看看摆设穿戴,应该是个有钱人吧。

    “就是吃这个?”齐悦忍不住问道。

    这还没缺经费少收入的乡卫生院的食堂吃的好呢。

    “少夫人,这个月的分列还没送来…”阿如低下头喃喃说道。

    齐悦哦了声,初来乍到的吃喝暂时就不要考虑了,虽然不知道这里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反正按照她的时差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那我吃了。”她笑道。

    两个丫头松了口气,又有些意外,这次少夫人听了这事没有发脾气或者哭,而是笑眯眯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待看到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两个人都忍不住惊讶的瞪眼看着少夫人。

    “浪费可耻。”齐悦认真说道。

    不管这原主是什么饭量,什么习惯,她齐悦就是这个饭量这个习惯。

    她没想去装,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再装也瞒不过,还不如以失忆性格突变借口的好。

    阿如和阿好也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作为奴婢她们习惯只听不问,点点头应声是。

    “你们先去吃吧,吃完了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们说。”齐悦说道。

    看着她有些郑重的神情,阿如和阿好有点不安,也没敢多问忙收拾了碗筷退下。

    不多时便过来了,也不知道吃饭了没。

    齐悦还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过来,神情更加郑重,只让这两个丫头心慌。

    “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齐悦开口说道,“今天我上吊…”

    “少夫人,都是奴婢们瞎说的,少夫人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阿如立刻跪下哭道。

    阿好也跟着跪下来。

    齐悦一脸无奈,她还没说什么呢,这两个丫头想什么呢。

    “我做了,而且我真的死了。”她没理会她们的话,接着说道。

    阿如和阿好抬头愕然看了她一眼,旋即流泪流的更厉害了。

    “…其实我连孟婆汤都喝了,什么也记不得了,怎么死的,怎么到了黄泉路,见没见阎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晃晃悠悠的走啊走,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去…”齐悦制止住她们再次开口,接着说道,她的目光看着门外,似乎沉浸在回忆中。

    阿如和阿好渐渐不哭了,面容惊愕诧异又有些害怕的看着她,她们已经听进去了,伴着齐悦特意低沉的声调,两个丫头不由往一起靠了靠。

    “…我走啊走啊,突然..”齐悦说道,猛地打了停顿。

    阿好年纪小,忍不住惊叫一声,旋即察觉失态伸手掩住嘴就叩头请罪。

    齐悦反倒被她逗笑了,摆摆手表示没事。

    “突然我就看到一个人,一个…恩一个老太太冲我摆手。”她接着说道,这次换了轻柔的口气,“我那时候没知没觉也没念头,就走过去了,她看着我就是哭,还说了好些我听不懂的话….”

    “说了什么话?”阿如胆子大,忍不住问道。

    “说什么傻孩子啊你怎么来这里啊你这是何苦啊什么的。”齐悦皱着眉做出努力想的样子,她也的确在努力的想,想着想着就想到失去自己的亲人们该是多么难过伤心,那眼泪就唰的下来了,“…我认不出她是谁,但是觉得她是我很亲近很亲近的人…”

    听到这里,阿如面色一怔旋即坐正身子。

    “是..是不是老夫人?”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老夫人?齐悦摇摇头。

    “我说过了,我喝了孟婆汤,什么都忘了,包括,你们..”她叹口气说道,伸手擦泪。

    “啊?少夫人,你..你不认得我们了?”阿好问道,一脸震惊。

    齐悦点点头。

    “我当时被那老太太拉住,她哭我也哭,然后我就问我该去哪,她说我自然该回去,我已经早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还没开口问,她就推了我一把,然后我就醒了。”她一口气说完,“醒来就看到你们一大群人冲进来,我以为我还是在阴间,以为要拿我问罪呢,吓坏了。”

    阿如和阿好点点头,想到那时两厢一照面,少夫人好像也喊的是鬼啊那受惊吓的样子绝不是装的…原来如此啊。

    不过….这也太…

    阿如和阿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怔怔的坐在地上,齐悦也不说话,等她们自己反应过来,等的时间并不长。

    “这么说少夫人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阿如问道。

    齐悦心里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们起来吧。”她说道。

    阿如扶着阿好,两人站了起来。

    “少夫人真的不记得阿好了?”阿好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别说是你了,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齐悦说道。

    “哦,这孟婆汤真的这么厉害啊…”阿好感叹道。

    “当然厉害啦,要不然转世投胎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那怎么过。”齐悦解释道,古人应该对这个都深信不疑吧,好哄骗一些。

    那人间就乱套了,两个丫头一想便齐齐的点头。

    “所以说。”齐悦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我也算是重新投胎的人了,虽然不知道那个老太太为什么要推我回来,但既然我回来了,就得好好的活着,不知道以前的事更好,一切重新来过倒也干干净净。”

    想到以前的事,阿如便再次流泪,忘了倒也好。

    “所以说你们别担心我,我是绝对不会再次寻死了。”齐悦看着她笑道。

    阿如流泪点点头。

    “少夫人..也不认得咱们府里的人了吧?”她略一思索低声说道。

    齐悦抿嘴一笑。

    “这没什么好瞒的,她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问心无愧。”她说道。

    阿如领会她的意思,点头应声是。

    阿好则没听懂她们说什么,只是想到少夫人不认得自己了,很是难过,向齐悦认真的介绍自己,而齐悦也开始询问那些自己“忘了”的事,相比于稳重的阿如,阿好则更活泼一些,话也多,齐悦很快从她口中了解到“自己”的前尘往事。

    齐月娘,大夏国燕都人氏,至于这大夏国是什么国,齐悦插话问了,但得到的回答是大夏国就是大夏国,齐悦便放弃再问了。

    这齐月娘父母皆早亡,与祖母一路流亡来到永庆府,寄居府城十里外的桃花山下,十四岁,也就是五年前偶然救治了被毒蛇咬伤的上山进香的定西侯老夫人,在其祖母不慎跌落山崖亡故后,定西侯老夫人念她孤苦无依,又有救命大恩,便将她接进府中在膝下亲自教养,同家中的小姐们一般待遇,二年后请旨定下了和定西侯长子的亲事,三年前病重之时提早婚期要亲自看着二人拜堂,就在新人拜堂之后,老夫人闭上了眼。?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一出狗血无敌传奇戏啊,这齐月娘一个孤女竟然一跃成了定西侯府的长孙长媳,下一代的定西侯侯夫人,这无疑就是最闪亮的麻雀变凤凰啊,只不过貌似王子公主结婚后,并没有从此过着幸福生活…..

第六章 反应

    “然后我就因为老夫人去世心神大伤疾病缠身不得不别院静养?”齐悦问道,一面取过一旁的茶杯,递给阿好。

    阿好说的口干舌燥,但看到齐悦亲自递水,吓得忙摆手。

    “赏你的。”齐悦笑着说道。

    阿好便看了一旁的阿如一眼。

    “谢少夫人赏。”她这才施礼道谢接过来。

    “是,算起来今日足足是三年了。”阿如接过话头说道。

    三年了啊…日子过的就跟梦一样….两个丫头一瞬间沉默。

    “我什么病?”齐悦皱眉问道,这具身子她感觉还不不错啊,该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

    那她是直接挂了重回现代,还是要再去寻找其他的宿主?

    “一开始吃了些安神的药,后来药也停了。”阿如低头说道。

    并没有说什么病,也并没有说没有病,这种半截话听起来很深奥,其实很简单,齐悦心领神会,哦,原来不是病,是变相软禁了。

    看来这个少夫人的处境有点微妙啊,齐悦手指忍不住敲着扶手暗自想到。

    “那….我是少夫人,那少爷呢?”齐悦问道,“是不是定时过来侍疾什么的?”

    竟然有个丈夫,这盲婚哑嫁的,突然多出一个丈夫,还是古人,实在是有点不好办….

    “世子自老夫人去了,过了三七,就领到君命去往塞北军营了,一直没回来过。”阿好又抢过话头说道,“少夫人,世子快要回来了,等世子回来了,您就可以搬出去了,再也不用受这个罪了…”

    这个嘛,他还是慢点回来的好,齐悦点点头,再说,这个男人靠不靠得住还有待考虑。

    “好了,天不早了,少夫人有什么要问的,咱们明日再说。”阿如插话说道。

    齐悦这才发觉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一天,就连吃晚饭也没停。

    今天听得信息也差不多了,足够她消化消化了。

    “是不早了,今天大家又惊又怕的,都累了,洗洗早点睡吧。”她笑道。

    阿如阿好应声,一个伺候齐悦洗漱一个铺床。

    “姐姐,我今晚和你一起在这里睡吧。”阿好低声拉着阿如说道。

    亲眼亲耳听了这么一出黄泉路起死回生的故事,年轻姑娘被吓坏了。

    在一旁正好奇的感受古代内衣的齐悦听见了,抬头看堂屋边上有一个小床,看来是守夜丫头的位置。

    虽然她经历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附身换魂事,但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胆子还是很大的,再说,她还要想些事,更愿意一个人呆着。

    “你们都回自己屋子里睡吧。”齐悦说道。

    阿如瞪了阿好一眼,阿好心虚惭愧的低下头。

    “我想一个静一静,说不定能想起来些什么呢。”齐悦不待她们说话,便再次说道,声音带出不容置疑的情绪。

    少夫人说话从来没有这样干脆过,阿如迟疑一下,低头应是。

    “少夫人要什么,叫我便是,我们就在耳房这边。”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看着阿好放下窗帘,月洞门的帐子,阿如逐一熄了外边的灯。

    “少夫人我们下去了。”她们齐声说道,待里面的齐悦嗯了声才退了出去,关好门。

    细碎的脚步声离开了,大雨过后的夜里一片安宁,隐隐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蛙鸣。

    夜深的时候,阿如再一次从窗边回转,这一次脱了外衣躺了下来。

    “姐姐,少夫人歇下了?”缩在被子里盖住半个头的阿好问道。

    “灭了灯了。”阿如说道,一口吹灭了床前的油灯。

    “别吹灯..”阿好低声说道。

    “快点睡吧,一惊一乍的。”阿如低声训斥道。

    阿好不敢再说话,听着外边有风声,偶尔卷着几声夜鸟的怪叫,吓得缩起来用被子盖住了头,不多时,听的阿如这边呼吸沉稳,似乎睡着了。

    “姐姐,姐姐..”她忍不住低声唤道。

    “又干嘛?”阿如翻过身问道。

    阿好微微探出一点头。

    “姐姐,当时…当时你探少夫人..是真的没气了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快睡你的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以后不许再提。”阿如猛地坐起来,低声喝道,“阿好,你再这样不听话不懂事,我就告诉苏妈妈,把你送走,不要跟着我了。”

    “我听话我听话,姐姐别生气,别送走我。”阿好也顾不得害怕了起身坐起来又是作揖又是举手立誓。

    阿如又叹了口气。

    “快躺下,白日淋了好几场雨,仔细受了风寒,要是病了,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可就只能看造化了。”她说道,声音低沉情绪低落,“你说你,当初老夫人给过来的五个丫头,都找个机会走了,你也不是没机会,二小姐喜欢你梳的头,点名要你去,你偏不去,守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日子还有头没有,你这是何苦….”

    “姐姐不也是没走?”阿好笑嘻嘻的说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在这里有老子娘,又是公中配来的,我是外边卖来的,是从小就跟着老夫人的,老夫人亲自拉着我的手把我给了姑娘,除非老夫人再发话,否则我哪里都不会去。”阿如说道。

    老夫人已经不在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发话了…

    阿好沉默一刻。

    “我也哪里都不去,我喜欢跟着少夫人和姐姐,因为,因为你们都是好人。”她憋了一刻,才说道。

    阿如噗哧笑了,又扯过枕头砸了她一下。

    “刚说了你,又乱说话。”她嗔怪道,“这话可不能出去说,什么好人坏人的,没的你乱嚼舌根。”

    阿好嘻嘻笑,将枕头又扔回来。

    “我知道,我也就在姐姐这里说。”她笑道。

    “好了,快躺下睡吧,明天还有好些活要做呢。”阿如说道,自己先躺下了。

    阿好应了声躺下了,说了这一会儿话,驱散了她心底的惧意,这一天真是又累又惊,不多时便呼呼睡去了。

    阿如这才轻轻的吐了口气,手捏住被角,在黑夜里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时候….”她动了动嘴唇,用堪比蚊蝇的声音说道,“少夫人真的没气了….”

第七章 小打

    第二日一早,用粉遮了眼底青的阿如就来伺候少夫人起床。

    齐悦早已经起来,因为经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她几乎没没睡着,到天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正在那里跟床上摆着的衣裳斗争。

    “这东西是怎么穿上的?”齐悦一边试着往身上套,一边嘀咕,听到门响便忙做出刚起床的样子。

    想必丫鬟有帮主人穿衣的一项工作吧。

    “少夫人睡得可好?”阿如一面拉开窗帘挽起帐子,晨光便洒进来,屋子里一下子明媚起来。

    “好。”齐悦顶着两黑眼圈含笑说道。

    阿如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齐悦慢慢的含在嘴里,一面装作不经意的看着阿如。

    阿如捧起床边的小白瓷盂走过来。

    这是漱口盆啊?齐悦一边很自然的吐在里面,内心惊叹,昨晚她研究了好一会儿,这个白瓷做的那叫一个好啊,小巧可爱,以为是观赏把玩用的,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痰盂。

    古代的侯府大家果然吃穿用度不一般啊。

    漱完口然后才是吃的茶,齐悦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伸展下身体。

    “今个天不错啊。”她一面对阿如说道。

    聊天最好的开始便是从天气,古今中外应该都适用吧。

    阿如笑着点点头。

    “下过雨,门外的花草都鲜亮的让人心颤。”她说道,一面递给齐悦一物。

    齐悦接过一看,再次心里哇哦一声,牙刷哎。

    当然不能跟现代的相比,上面沾的是盐,齐悦乐滋滋的刷了牙,然后阿如为她洗脸上妆。

    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这也太享受了…

    “阿好这丫头,又贪玩了。”阿如往外张望一面说道。

    阿好梳头梳的好,当初也是因为这个被老夫人给了少夫人,所以梳头的事一直由她来做。

    “急什么,咱们又没什么事。”齐悦说道,一面用首饰盒里的各种簪子试着将头发挽成各种样子。

    “您脾气好,都把她纵坏了。”阿如笑道,一面说这话,手脚不停的擦拭收拾房间。

    “你看我这样弄的头发行不行?”齐悦不时的转过身问她。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气氛轻松愉悦,正高兴着,听得门外有争执声,其中有阿好的声音。

    “瞧瞧去,怎么了?”齐悦立刻说道。

    阿如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忙跑出去。

    随着她的出去,院门也打开了,齐悦能听到外边的说话。

    “…这是我先摘的荷花…”

    “..谁让你摘了!这是我们姨夫人早说要的…”

    “..我们少夫人…”

    “..什么少夫人,别糟蹋了这好花,快给我你这个小蹄子,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紧接着便响起阿好哎呀的痛呼声,想必是吃亏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怎么能动手打人呢?”阿如看着眼前将阿好一把推倒在地从她怀里夺荷花的小丫头。

    因为三年前在齐悦和世子成亲的时候,为了喜上加喜,府里发放了一批年纪大了丫鬟,配了小子,成了亲,差事也大多换了,所以新上来一批小丫头,之后她跟着少夫人进了这秋桐院,对这些新人不是很熟悉。

    瞧着这个丫头十二三岁,穿着半新不旧的青衣布衫,青布裤子,长得尖头尖脑的,正是进不得门的洒扫跑腿用的粗使丫头。

    自从老夫人去了,家里的规矩真是越来越松懈了,这等丫头难道都没经过调教?就是认不得人,也该认得阿好的束腰,怎么还敢如此的张牙舞爪?

    阿如说着话,这边的小丫头根本就没理会,别看身子小,动作却是灵活的很,几下就夺过了荷花,抬头看了眼秋桐院,一脸不屑,冲阿如呸了声,转头就跑。

    阿如气的浑身哆嗦,原本冷言冷语也就罢了,面子上见了都还过得去,如今这么个粗使丫头就打上门了…

    “你给我站住。”她几步追上去,一把揪住那小丫头,竖眉喝道,“你跟谁学的规矩?反了你了!”

    阿好也跟过来了,趁着阿如抓住她,劈手夺过荷花。

    “且不说你我身份大小,是我先摘下的荷花,断没有你半路来抢的道理,你这人也太霸道了,满府的花草你看中的难不成都是你的,别人摘不得?”她气呼呼的说道。

    “你算个什么,也来教训我,人说了,你们秋桐院的人连阿猫阿狗都算不上。”小丫头翘着鼻子说道,一面要推开阿如,又去夺荷花。

    阿如知道背后难听的话很多,没想到竟然难听到这种地步。

    “少夫人是明媒正娶,老夫人亲自定下,请了皇帝旨的,就是我,我阿如好歹也是老夫人跟前的人,竟然说..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说,是谁说的,我这就告她去,必要将这无法无天没规没距的打出去。”她浑身抖得筛糠一般,揪住那小丫头厉声喝道。

    小丫头害怕了,眼神躲闪,急着要挣开却挣不开,干脆转头咬了阿如的手,阿如没料到这丫头如此粗野,哎呀一声缩手,顺手就给了这小丫头一个巴掌。

    小丫头捂着脸跑了。

    阿如气愤不过喊着你别跑追了几步到底没追上。

    阿好拉着她劝着回转院子。

    “说是朱姨娘院子里的..”她跟阿如咬耳朵,“外边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姐姐别生气,跟她生气太丢人了。”

    就在两个月前,由夫人做主,将侯爷在外边养的一个妇人接回来。

    “是啊,连那样的人都进家门了,还有什么规矩…”阿如喃喃说道,原本的愤愤被伤心取代,神情消沉,是啊,老夫人去了三年了,这三年,变化太大了…..

    阿如没有进屋,让阿好去给少夫人说一声免得她担心,自己则借口准备早饭进了一旁的小厨房。

    这边阿好进了屋子,丝毫不见颓然,反而带着几分胜利的小得意将荷花插好。

    “湖里的荷花开的晚,只有挨着湖心桥下那边的早,我早知道盯上这个了,知道昨天下雨今天一定开了,一大早我就跑过去,果然…”她高兴的说道,“少夫人,你说好看吧?”

    齐悦笑着点头夸赞,阿好的脸上更是笑开花,只不过因为方才争抢至头发有些散乱,看上去有些滑稽。

    “有人看到了眼红,跟我来抢呢,让您操心了。”她倒是没忘阿如让她回禀的话,笑着说道。

    “好东西嘛,没人抢的还算什么好东西?说明你眼光好嘛。”齐悦笑道。

    阿好高高兴兴的施礼道谢。

    “我帮少夫人梳头…”她说道,一面要帮齐悦解开随意挽的头发,还没拿起梳子,就听大门哐当一声。

    “阿如,你给我出来!”

    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伴着这声喊,虚掩的大门被踹开了,涌进四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鱼白色小碎花的直身薄衫,粉色裙子,腰里系红腰带,身量高挑,面容俊俏,微微抬着尖尖的下巴,站在了院子中。

    在她身后跟着几个同年纪的丫鬟,只不过是葱绿或者嫩黄的束腰,一个个都是一脸怒容。

    阿如从厨房走出来了,看着这姑娘。

    “是素梅啊,找我什么事?”她说道,眼里有见到熟人的惊喜。

    来人从身后扯出一个小丫头。

    “是不是她?”素梅问道。

    那小丫头正是方才抢荷花的那个,被素梅拽着,狠狠的看了阿如。

    “就是她。”她说道。

    阿如心里明白这是做什么来了,面上的喜色便消去了。

    “素梅,听说你到朱姨娘那里当差….”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见那素梅一步扬手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院子里响起,里里外外的人都愣住了。

    阿如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在哪里当差用不着你操心。”素梅哼声说道,“打狗还得看主子呢,阿如姐你跟老夫人那么久,老夫人这才去了三年,就糊涂了啊?”

    她在老夫人,以及去了这两个部分加重了语气。

    阿如的眼泪在眼眶打转,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要小一些的丫头,似乎还能看到当年她怯生生一脸讨好的模样。

    “姐姐要做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姐姐教我,我不懂事…”

    “..能给姐姐帮忙,是我修来的福气呢…”

    她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这话说的真没错。”

    一个女声陡然响起来。

    在场的人都寻声看去,只见屋门口站着一个女子,也不梳头,披着一件外衣,用一根簪子慢悠悠的挑指甲,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这些年大家对秋桐院逼而远之,再加上这少夫人养身子从不出门,大家都要记不清她的相貌了,但当真的看到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毕竟少夫人这张脸长得很好,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少夫人..”素梅低头施礼,面上并没有几分惧意,待要说什么,这边齐悦先开口了。

    “阿好,掌嘴。”她淡淡说道。

    站在她身后早已经气的浑身哆嗦的阿好闻言立刻冲出来,劈手重重的对着那素梅就是一巴掌。

    如同阿如一般没料到来人开口就说抬手就打,素梅也没反应过来,实实在在的被打了一巴掌。

    阿好这一巴掌可是积攒了满满的新仇旧恨,本着打一次捞一次的原则,手上新留的指甲也没收敛,一巴掌下去,素梅不仅痛得尖叫,脸上除了青白印子还有两道抓痕,血迹渗了出来。

    “你,你敢打我!”她尖声叫道,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再伸手一摸,沾了血迹,破相了!

    这相貌可是她的命啊!素梅差点晕过去,一起来的丫头们也哄得涌上来,要抓打阿好。

    阿好事先得了吩咐,一击得手毫不恋战,三步两步就跑回到齐悦身边。

    “给我跪下。”齐悦拔高声音喊道。

    乱哄哄的丫头们被吓的咯噔一下,安静了,呆呆的看着扶着门站着的齐悦。

    “说的没错,打狗还得看主子,你们是什么东西?跑到我跟前对我的丫头又是打又是骂?”齐悦一拍门,喝道,“你们是瞎了眼了还是我这个主子是死了的!”

    一拍咚的一声,丫头们吓得一个哆嗦,侯府地位尊卑森严,惯性使然其中一个便忍不住跪下了,一个跪下了其他人便从众心理立刻跟着跪下了,素梅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跪下。

    这边齐悦趁着丫头们低头,忙吸了两口气,快速的甩了甩手。

    用力太过了,拍的手差点断了,还是因为第一次演这种戏,业务不纯熟…..

    应该拿个茶杯茶壶花瓶什么的摔砸,不过那些东西在齐悦眼里真古董官窑精细货都太贵重了,实在是心理压力太大下不得手啊。

第八章 小闹

    素梅等人跪下,也没人主动告罪,最初的惶恐过后便有些不以为意。

    “少夫人,我…”素梅掩着面颊含着泪珠要开口。

    “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齐悦打断她,带着几分不耐烦,“一大早的扰人清梦,阿好进来梳头,阿如准备早饭…”

    说罢转回屋子里去了,将这些人竟是晾了起来。

    素梅咬着下唇,面上又是羞又是气,又去看阿如。

    自挨了那一巴掌后,阿如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此时见她看过来,转身便走了。

    “得意个什么…”素梅咬唇哼声低语,将手里的帕子狠狠的绞来绞去,“跪就跪着,不说出个黑白来,我还不起来呢。”

    齐悦坐在梳妆台前,正好能看到院子里,见那群丫头一开始跪的乖乖的,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起来,显然是很少或者已经很久没受过这等罪了。

    “…原先是跟我们一样在老夫人跟前的,她老子娘是管车马的,花了多少打点才将她送到老夫人院里,在姐姐跟前跟条狗子似的献殷勤….”阿好说道,一面将头绳咬在嘴里,一面将齐悦的头发打了三个环,“…老夫人不在了,被分到二小姐屋子里,不知怎么混的,又到了新进门的姨娘房里了,这等无根草般的品行,竟然还被提了位,填了姨娘房里二等丫头,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夫人你是忘了不知道,姨娘房里没得资格配大丫鬟…她就以为自己能跟阿如姐平起平坐了…也不想想,不过是姨娘房里的,还是个外室抬进来的姨娘…”

    齐悦听得只笑,没想到这一个丫鬟队伍都有这么多弯弯道道,那这一个贵族大家里人事得多复杂啊。

    这定西侯是个新贵,或者说如今这大夏朝立朝没多久,基本上满朝都是新贵。

    第一代定西侯是开国的功勋,跟着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父子两代挣下这份荣耀家业,传到如今是从小在蜜罐长大的第三代,老侯爷没了之后,由嫡长子常荣袭爵,娶了京城大族谢氏家的女儿,生了长子常云成,十八年前谢氏因病没了,续室是谢氏的小妹,也就是如今正当家的定西侯夫人,为了和先头的夫人区分,人称小谢氏。

    “啊?是小姨子嫁了姐夫?”齐悦惊讶的回过头。

    “少夫人别动。”阿好正往她头上插簪子,忙说道。

    “别带这个了,又不出门,在家里自在些。”齐悦拉下她的手,笑道,一面激动的问,“你快说说,这小姨子嫁给姐夫的事..”

    阿好刚要说什么,阿如端着饭进来了,正好听到这一句,便咳了一声。

    “少夫人,吃饭了。”她说道,又瞪了阿好一眼。

    阿好很熟悉这眼神,知道自己又说多话说错话了,吐吐舌头,忙过来跟着摆饭止住了话头。

    吃的饭还是萝卜咸菜小米粥死面饼子….

    “下次发面烙饼吧,这死面吃的烧心。”齐悦说道。

    阿如面色有些羞愧。

    “是奴婢鲁钝了。”她说道。

    “我一会儿就去厨房问问怎么做。”阿好在一旁补充道。

    齐悦抬眼看这两人。

    “哦。”她恍然,“你们两个不会做饭?”

    怪不得这饭吃的实在是没有古代豪门的感觉。

    听了这话阿如和阿好有些失笑,她们是陪侍主妇小姐的丫鬟,又不是厨娘,怎么会学这个。

    齐悦也笑了。

    “不用问,我来做。”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少夫人,吃的太少了,再吃点吧。”阿好看着只动了几口的米粥,忙劝道。

    “不急,一会儿再吃。”齐悦摆摆手说道,迈出门。

    两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得跟上。

    这边院子里跪的酸疼的素梅等人听得动静抬头见齐悦走出来,立刻跪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备受委屈又骄傲的神情,却不料这位在日上三竿才梳洗打扮完的少夫人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几步就进了厨房。

    “素梅姐,她要是不叫咱们起,就一直跪着啊?”有丫鬟在后低声问道。

    素梅嘴唇都咬破了,看着那边的厨房,里面主仆三人不知道做什么,隐隐有笑声传来。

    “跪啊,怕什么?”她冷笑一声,回答那丫头,“以前有威风给她摆的时候比下人还不如,如今过的不如个下人倒想起来摆威风了,倒要看看她能摆出个什么。”

    这少夫人虽说进定西侯府有五年了,其中两年跟着老夫人,也不是家里这些丫头下人谁说见就能见到的,后来这三年更是关在院子消失了一般,大家都不熟悉性情。

    “素梅姐姐,你以前在老夫人屋里,跟少夫人很熟吧?她怎么个脾气?”有丫头低声问道,“咱们跟着你来了,也好了解一下心里有个分寸。”

    哎呦我的天,这不过是跪一跪,这就酥了?素梅斜眼看了这丫头一眼,一辈子也就当个四等丫头吧。

    “说起这少夫人。”她带着几分鄙夷的笑,“老夫人在的时候,可真是百般疼她,不是我说瞎话,半点没虚情假意,咱们家那三个小姐反而都靠后了,要不是外人不知道,没一个能猜出她其实是外边捡回来的,分明就是个嫡嫡亲的老闺女…”

    “是少夫人救过老夫人的命…”有丫头小声说道。

    “救过命?”素梅切了声,撇了撇嘴,“一个十四五岁的乞饭丫头,能救的什么命?也不知道什么手段,让老夫人鬼迷了心窍一般,带进来养也罢了,就当小猫小狗图的乐,竟然还指给了世子,咱们世子什么人?”

    她说到这里真是气得都站不住了,脸上也不疼了,松开手甩着帕子。

    “素梅姐姐,她配不上大家都知道,如今不是说这个时候,你快说说,她的脾气,是个混账的呢还是个面泥?”紧挨着的她的丫头忙提醒道。

    素梅这才回转正题。

    “都不能提这个,只要一提起来我就气得肝疼,更别想想夫人得气成什么样,咱们夫人那时候大病一场,绝对跟这个有关系…”她抚着胸口低声说道,“说起她,克父克母的孤儿,没爹娘里料管教,吃的百家饭,穿的百家衣,整日混在庙前跟一群鸡狗抢食,当初被老夫人手把手的教,还是上不了台面,看人都是一副偷鸡摸狗的样子,三句话也问不出一个屁来,别说见了夫人小姐连头都不敢抬,就是咱们这些丫头面前,她也跟个蚂蚱似的,时时刻刻都能被惊的浑身发颤,还有什么性子,什么性子都没有,哎呦我的天..我不能再提这个,我干吗跪她啊!她算个什么东西啊!”

    她说着话就要起身,幸好一旁的丫头按住她。

    “不管她以前算不算个东西,现在可都是咱们府里这个位置的…”那丫头忍着笑冲她伸出二个手指晃了晃。

    定西侯府内宅老夫人为尊,如今老夫人去了,则是侯爷夫人为大,接着便是这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媳妇,这个正室大妇的地位,家里的小姐们也比不上,至于侯爷的那些妾侍更是要靠后。

    “位置是那个位置,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在上面。”素梅哼了声。

    “说的挺热闹的啊。”

    少夫人的声音响起来,一群跪着开茶话会的丫头们才惊觉那厨房里的三人已经走出来了。

    “少夫人,奴婢…”素梅此时面上已经没了委屈,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开口要说话。

    “说得那么开心,那就再说一会儿吧。”齐悦笑着摆手,脚步也不停径直进了屋子了。

    素梅气的差点仰过去。

    “线儿。”她回头冲身后喊。

    跪在最后那个粗使丫头立刻跪行挪过来。

    “姐姐有什么吩咐?”她问道。

    “你起来走吧。”素梅说道。

    那粗使丫头才不管什么,早跪的不耐烦了,反正到时候问有人顶着,立刻就站起来扭头就跑。

    “去告诉院里的妈妈,如是姨奶奶找我,替我担待些,素梅在少夫人这领教训走不开。”素梅没料到这丫头一句话不说也不客气竟然就跑了,忙紧喊慢喊嘱咐。

    好在那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找靠山告状什么的还是拿手,应了声一溜烟的不见了。

    素梅的声音不大不小,屋子里的人听得清楚。

    “少夫人,她去请救兵了。”阿好站在门口喊道,“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没允许就私自跑了。”

    齐悦正在阿如捧来的水盆里洗去沾了面的手,闻言笑了。

    “我以为早去了,现在才去啊,真实在。”她笑道,一面对阿如接着说方才的话,“一会儿,发好了面,我烙糖饼给你们吃。”

    “怎么敢劳动少夫人。”阿如一脸不安的说道,“是我们伺候不好..”

    “哎呀,你就别说这个了。”齐悦接过帕子擦手,阿如去倒水,阿好还站在门口观望,她便自己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找那日阿如给她擦的护手膏。

    刚擦完手,就听阿好喊起来。

    “来了,这么快。”她说道,脸上带着几分惶惶,一面往外看,“哎呀,竟是周妈妈….”

    听了这话,阿如不由看了眼还在梳妆台前的齐悦。

    齐悦还在东摸西看。

    “什么来历啊?”她顺口问道。

    “是夫人跟前管库房的…”阿好吓得脸儿白白。

    管库房的管后勤的管财务的,那可都是领导的亲近人,自然地位不一般,齐悦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看去,见一个妇人在门外站住脚,身后跟着两三个妇人。

    这个妇人年纪四十多岁,穿着褐色比甲,里面暗青中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相圆润,五官亲善。

    “一大早的你们这些小蹄子跑到这里做什么?”她一眼便看着素梅等人问道,“你们姨奶奶正收拾院子里,一群小丫头乱跑也没人管,你如今倒越发托大了…”

    素梅等人看到她来了,面上露出惊喜不敢信的表情。

    “妈妈,妈妈。”素梅跪着就到她跟前,又是哭又是叩头,还把头抬得高高的,好让脸上那红印抓痕看的清清楚楚,“我冲撞了少夫人..”

第九章 反应

    素梅说到这里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看着她的样子,周妈妈以及身后的婆子们都一脸惊讶。

    这下手可真够重的,依着这位少夫人的性子,敢让丫头跪一跪就是了不得的表现了,竟然动手打了…

    周妈妈不由看向屋门口,自己这边如此动静,那边屋子里却似乎没看到没听到。

    “少夫人,老奴给您问个好。”她看了素梅一眼,便迈步进来,低着头冲屋这边施礼,一面含笑说道。

    “是谁啊?”

    屋内传来一个声音问道,然后便转出一个身影,手里摇着一把小扇子。

    这人站出来,周妈妈等妇人眼前不由一亮。

    这个女子穿着藕荷色圆点交领衫蜜合色长裙,挽着高鬓,略施粉黛,不攒朱钗,但就这一动一开口甚至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扇子,都显得那么娇媚动人。

    这少夫人什么模样,这些有身份地位的婆子们自然知道,只是今日这一眼,远比印象中更加震撼。

    或许是好久没见了吧?周妈妈心里念叨,再看那少夫人,又觉得似乎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精气神!

    对,是精气神!

    作为侯府夫人身边的得力管事娘子,对这个声名显赫的少夫人自然熟悉,不管是在老夫人跟前还是关进院子里,因为出身来历,这女人都是给人一副没底气战战兢兢的感觉,虽然当初褪去乞丐装扮,梳洗打扮后出场相貌令人震惊,但也就是那么震惊一下,再看,也就没什么味道了。

    但现在不一样,感觉就像精美的绢花突然变成真花一般,造型不变,但却多了生机,以前美则美矣只是没有活力。

    活过来….周妈妈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想起昨日听到的传闻,再看那少夫人嘴边的笑意,青天白日里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少夫人,是老周家的。”她忙垂目不敢再看,恭敬说道。

    齐悦哦了一声。

    “周妈妈来得正好,我打算做些烙饼,我这里的两个丫头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去厨房也说不清要什么,麻烦你顺路过去给管事的说一声,给我这里送些老面来,一天到晚吃那死面饼子,烧心的都睡不着了。”她想起什么忙说道。

    周妈妈再没想到她说这个,一愣之后,便忙笑着应了,同时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真是该打,老奴失职,竟然还要少夫人开口。”她立刻施礼,一面轻轻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呀,这可打不得,你又不管这个,你要真管了,那不就越权了,可就是打了那位妈妈的脸了。”齐悦笑道。

    瞧瞧这就是管家娘子的厉害,别管心里是怎么看待人的,面上一点都挑不出错,小丫头片子好好学学吧。

    周妈妈的表情有点跟不上趟,一怔之后才忙笑着施礼道谢。

    “哦,妈妈人忙事多,不跟你闲扯了,快忙去吧。”齐悦笑道,挥了挥小扇子。

    周妈妈应了声,转身要走,幸好被身后的婆子撞了下,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竟然三两句话说了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了。

    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不知道这素梅…”她又开口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就一挥扇子开口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几个小丫头闹口角,吵得我脑仁疼,就罚她们跪一跪,让我安静的吃个饭。”她说道,爽快的一挥手,“如今饭也吃完了,你们快下去吧。”

    这就完了?

    周妈妈等婆子以及素梅等人都怔怔的看着齐悦。

    “妈妈还有什么事?”齐悦看着她们问道,一脸自然。

    “啊没没。”周妈妈今日这是第三次失态了,“这丫头们竟然冲撞了少夫人,那自然是要罚的,跪一跪怎么成,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素梅等人顿时急了,素梅伸手就拽住周妈妈的衣角。

    “什么大事,哪有那么严重,快下去吧。”齐悦笑道,“阿如,替我送送周妈妈。”

    素梅早准备的一大篇诉苦分辨的话都没机会出口。

    “还不快谢过少夫人。”周妈妈呵斥道,一面甩开素梅的手,眼神警告。

    素梅哭着伏在地上。

    “谢少夫人。”她说出这句话,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却又无法,人家明说了是丫头们拌嘴,也并没有隐瞒什么,也没有对来人告状她们的不是,弄得她叫屈都不知道怎么叫,今天这叫什么事啊!

    “周妈妈请吧。”阿如已经走过来了,看也没看素梅一眼,对周妈妈含笑说道。

    “不敢劳动姑娘,快留步。”周妈妈笑道,一面抬脚走。

    阿如送她们到门外,因为跪的久,素梅等人走路都有些蹒跚,一个个低着头灰头土脸,今日原本是出气的,结果堵了这么大一口气在心里上不得下不得,尤其是素梅,那眼泪便没停过,她回头看阿如,眼神怨毒。

    阿如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少夫人,就这么算了?”里边阿好正带着几分不服问齐悦。

    “对啊,我本来也没想怎么着。”齐悦笑道,看着自己手里的扇子很是高兴,“再说,又能把人家怎么样?罚她跪一下让她受点罪,咱们不吃亏就够本了。”

    “太便宜她了,她要是敢这么对待大夫人,别说大夫人了,就是几个姨奶奶,不死也要脱层皮的。”阿好愤愤道。

    “关键是人家不敢这么对待那些人啊。”齐悦笑道,“人家又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柿子能捏,什么柿子不能捏,所以啊,别怪捏柿子的人,谁让你是个软柿子呢..”

    她笑着用扇子敲了敲阿好的额头,进里屋饶有兴趣的翻看“自己”的各种摆设物件了。

    阿如静静的听完这话,看向齐悦的眼神复杂,旋即拉了拉犹自一脸不解的阿好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

    且说这边素梅离了秋桐院,便一把拉住周妈妈就哭。

    “妈妈,要给我们个公道,是她们先打人,如今还卖个好…”她哭道。

    “那也是你让人家有卖好的机会。”周妈妈说道,一向亲善的面上竟露出几分不耐烦,更有几分心不在焉,“好不好,你去惹那里做什么?”

    素梅碰了一鼻子灰,在这么多人面前,觉得今日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掩面哭的要断气。

    “行了别哭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就是以前低人一等,如今想要去捞个好,姑娘,听我一句吧,先站稳了,再说别的。”周妈妈看她哭得厉害,再想到这丫头将有可能的造化,少不得再耐心一点说道,说罢也不管这素梅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因为心中记挂着事,便忙忙的走开了。

    不知道素梅回去怎么说的,又是被怎样嘱咐的,倒是安静下来了,再没来寻个公道什么的,而秋桐院这边,只按规矩接了厨房迟迟送来的分列,便高高兴兴的一如往日那样关门闭户的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这一场小小的风波还没起便灭了,在这侯门大院里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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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不敢要票要打赏什么的,也不敢求盗版什么的晚一点,苦笑,因为如今写手指责盗版的话,反而是要被指责,写得好才捧你的场,写的好自然会花钱去买你的书,唧唧歪歪的叨叨什么…

    是啊,其实我也总是觉得,人家不来看你的书不给你投票什么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写的不够资格让人来看来捧场,这样就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宣传过我的书,我总是想,只要写的好就一定人看,会有人气,会成绩好,否则便是写的不好,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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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传言

    五月二十三,是定西候的四十六寿辰,不是整寿,不好大办,但想到新摘了老夫人的孝,三年没有喜庆活动,一家子憋得还是想热闹一下,于是不仅请了戏班子,亲朋好友也都邀请来聚一聚。

    因为是侯爷的寿宴,酒菜单子便由侯爷夫人亲自过目。

    荣安院是定西候夫人的起居室,位于定西侯府东南正房大院,雕梁画柱穿山游廊贯耳配房,壮丽轩昂。

    整个定西侯府原先是前朝一个藩王的府邸,这藩王在前朝未覆灭时便犯了事,宅子收归朝廷,因为规制高也无人敢买,这再好的宅子一旦无人住,失了人气,房子便颓败下来,再加上后来朝廷更迭征战多年,等到了定西侯手里,已经是破败不堪,经历两代修缮扩建才有了那藩王府当年最盛时候的景致。

    定西侯夫人小谢氏生性不爱热闹,因此她这院子里便少有高声大语,只是此时在后廊倒座厅外,一个削肩蜂腰的女子正在大声训斥什么,她面前跪着三个浑身乱战的小丫头。

    周妈妈走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认得其中一个小丫头是自己手下一个婆子的女儿,便停下脚。

    “…撕烂这张嘴,去领一顿板子,叫你们老子娘过来,立刻跟我滚出去,这辈子都别进荣安院…”女子咬牙喝道。

    小丫头们吓得叩头哭求饶。

    “这是怎么了?”周妈妈说道,一面走过去。

    听到询问,那女子转过身,十六七岁,瘦长脸型,眉清目秀,穿着一件绛红色短比甲牙白的中衣,束着一条葱绿腰带。

    周妈妈认得是这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头唤作金钗。

    “姑娘这是做什么?侯爷的正头日子要到了,怎么能大动肝火?”她说道。

    周妈妈性情沉稳人前人后的也不常出声,在侯爷夫人的一堆使唤人中毫不起眼,但就凭她自从跟着大谢氏嫁过来的第一天,就开始掌管大夫人的库房一直到如今小谢氏嫁过来十年了,她依旧掌管着姐妹俩的库房,老夫人死了,府里的大库也开始由她慢慢接手,可见所受的倚重。

    金钗在她面前不敢托大,那拉长的脸儿上立刻堆满了笑,施礼问好。

    “周妈妈过来了。”她说道,一面看了眼伏在地上哭的小丫头们,“这几个小蹄子耍滑偷懒不算,还聚在一起乱嚼舌根,妈妈自然是知道的,大夫人最不喜这等叽叽喳喳惹是生非…”

    周妈妈点点头,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那跪着的丫头们。

    “姐姐,姐姐,我们再不敢了,姐姐饶过我们这一次…”其中一个立刻抓住一根稻草一般,一面叩头一面哭道。

    “你们也是,既然来这里当差,还不知道规矩?”周妈妈开口说道。

    那三个丫头立刻又冲她叩头,还抬起手啪啪的打自己的脸。

    “夫人在屋里呢,别闹了。让她听到了,才是闹心。”周妈妈皱眉说道。

    “还不快下去。”金钗得到提醒,忙说道。

    三个丫头如蒙大赦又叩了几个头,才起身跑。

    “再有下次决不饶你们。”金钗又说道,看着那三人跑开了。

    “夫人忙着呢?”周妈妈笑问道。

    “是,在看菜单子,刘妈妈苏妈妈她们都在呢。”金钗笑道,一面看四下无人,挽着周妈妈的手紧走了几步,低声道,“周妈妈,你可也听说了那位的事了?”

    先头还教训小丫头们不许乱议论,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要议论,周妈妈抿嘴笑。

    “哪位?”她问道。

    “就是…”金钗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秋桐院的那位。”

    周妈妈心里突突两下,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定西侯府的犄角旮旯里开始有人谈论一件稀罕事,不管是上夜熬神犯困还是劳累一天得以躺在床上歇息的时候,有关秋桐院少夫人死而复生的故事都是最炙手可热醒气提神的谈资。

    周妈妈将香炉盖上,动作轻轻无声,袅袅的白烟在屋子里散开,驱散了夏日午后的沉闷。

    掀起清一色粉色小珍珠串成的隔帘,周妈妈走进东边的厢房,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妇人斜倚在炕上闭目似是睡着了,她面颊微高,身材丰腴,穿着家常的灰兰色府绸黑色缎边的圆领对襟衫,豆绿的绸缎裙子,许是因为歇午觉,扯去了钗环,只留一个赤金点翠的压发。

    一个才留了头的小丫头在一旁认真的打扇子。

    周妈妈走过去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摆摆手,小丫头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都是怎么说的?”她忽的开口问道。

    这话说的突然,能把人吓一跳,但周妈妈却丝毫无惊,就如同二人方才一直在聊天说话一般。

    “夫人。”周妈妈一面继续摇着扇子,一面说道,“家里这么多事费心神的,这小小伎俩小把戏上不得台面理会它做什么。”

    这位便是定西侯夫人,谢氏。

    “先是上吊自尽..”她依旧闭着眼,慢悠悠的说道,“丫头们满院子哭嚷着死了,然后引人来看又活了,还说什么进了黄泉道喝了孟婆汤见了老夫人,我倒不知道,往日木头人一般,原来她还有这个编瞎话的本事。”

    她说着话,睁开了眼,作势要起来,周妈妈动作流畅及时的将大引枕放在她手下,好让她斜倚着坐。

    “说是那老贼婆推她回来的.,这话说的可真漂亮,既然都是那死了老贼婆许她回来的,那在这家里岂不是要以她为尊了?”谢氏面上浮现一丝笑,这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很是温纯和蔼,但嘴里吐出的这一句话如是让外人听到了,真是要被吓的以为在做梦。

    定西侯老夫人,她的婆婆,在她口中说出来,竟然是如此一口一个的老贼婆。

    周妈妈神态依旧从容。

    “不管她说什么,自让她说去,不过是一阵风,过去就过去了。”她捧过一杯茶来,低声说道,“夫人不必理会。”

    “三年无声无息的,如今突然就开唱了。”谢氏接过茶吃了口,拿起帕子轻轻擦了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莫非是打量着成哥要回来了还想再搏一搏?”

    周妈妈沉默一刻。

    “有什么话你就说。”谢氏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便说道。

    “那日我正好从秋桐院过,撞见小丫头跑,问话说朱姨娘院子里的素梅正被少夫人罚跪。”周妈妈说道。

    “素梅?”谢氏用手按了按发鬓,“就是整日打扮的妖妖娆娆被朱姨娘放在侯爷跟前晃来晃去的那个?”

    “是。”周妈妈含笑说道。

    谢氏没有再说话,面上拂过一丝不咸不淡的笑。

    “齐姑娘什么性子,咱们也是再熟悉不过,别说让丫头下跪了,就是跟丫头说句重话,她都不敢,所以我听说之后,原本我不该去管,但还是忍不住过去瞧瞧了。”周妈妈接着说道,这些日子虽然她没提起,但不知怎的,那一日那女子倚门而笑的样子时不时的在眼前晃,晃的她都有些心慌。

    “你瞧着怎么了?”谢氏问道。

    周妈妈抬头看她一眼。

    “就像..就像变了个人。”她说道。

    谢氏看着她,面色古怪似是想笑又想发脾气。

    “你是说,她果然是喝过孟婆汤,失了以前的旧尘往事,脱胎换骨重新为人?”她问道。

    周妈妈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确切的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就是如此觉得而已。

    “看来咱们少夫人说的这些话真不是骗人的。”谢氏又笑了,站起来活动下肩背,“让周妈妈你这般的老人都信了这些传言,可见这种鬼把戏也只有鬼才能教会她,果然是真上了黄泉路见到那个死鬼老贼婆了。”

    她说着笑起来,笑的有些忍不住弯下腰。

    “夫人,老奴惭愧。”周妈妈在一旁尴尬的低头说道。

    “去查。”谢氏猛地收住笑,双目微凝,“这世上捣鬼的从来都不是鬼,而只有人,给我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要兴风作浪,倒也真是另辟蹊径,竟然捡了这个废物当枪使。”

    周妈妈肃然应声是,同时更加惭愧,真是糊涂了,自己活了这一把年纪,竟然没想到这个,只不过,她心中还是闪过一丝迷惑犹疑….

    那一日看到的少夫人,那透出的气势,说话的味道等等一切的一切,貌似并不是谁教一教就能教出来的,成不见老夫人亲自带了她两年,结果还不是……

    “还不快去?”谢氏皱眉打断了周妈妈的出神。

    周妈妈不敢多想应声忙匆匆的出去了。

    谢氏望着摆动的珠帘一会儿,才坐下来。

    “老贼妇一向算计的好..”她慢慢说道,“但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再算计的好,也抵不过天不多留她一刻,天都不留她,死了三年了,竟然还有人妄想打着她的旗号掀起风浪,真是不自量力….”

第十一章 庆生

    其实定西侯夫人猜的也没错,只不过她的清网行动只能无果而终了,就是将整个定西侯府掀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这个人,因为这个人安安稳稳的住在秋桐院里,一心努力只为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

    天近傍晚的时候,秋桐院里开始准备晚饭。

    “哈,新鲜的纯天然的无污染的…”齐悦看着眼前摆着的褪了毛洗的干干净净的白鸡啧啧自言自语。

    “少夫人,您说什么?”阿好问道。

    “没什么。”齐悦笑道,一面搓着手,跃跃欲试,“那么,今晚咱们就吃**。”

    阿好立刻双眼放光,自从那一日吃了齐悦烙的发面糖饼后,可怜这个被自己手艺养活了三年的孩子对自己做出的饭菜就再也不能下咽了。

    相比于经过求学以及住职工宿舍锻炼出来自力更生能力的现代职业女性来说,阿好这个古代的丫鬟反而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阿好喜欢什么口味的?”齐悦笑问道,“煎炒烹炸烤,你选哪一个?”

    “当然是少夫人最拿手的。”阿好说道。

    那自然是烧烤派对秘制烤鸡排鸡翅了…..齐悦啪的打了个响指,noproble

    “弄什么?”阿好又没听清问道,看着齐悦有些古怪的姿势。

    “没什么没什么,我当初在庙前跟那些乞丐们学的俚语。”齐悦笑道,对于失忆的“自己”突然精纯的厨艺,她都推到齐月娘十几年的乞丐生涯上。

    乞丐嘛,总要想办法吃饱肚子,也必定有这些高门大户养尊处优的人们想不出来的吃法。

    不过鸡翅有点少,还有烧烤要的工具这边也没有,阿好为了吃也不怕跟厨房那些人见面了,蹬蹬就跑去要了,反正如今不知怎么的,那些原本苛刻的婆子们态度好了很多,谁知道这忽冷忽热的抽风持续多久,趁着机会阿好是打定主意狠着先要到手再说以后。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阿如忙喊道,看着阿好一溜烟的跑出去了,再看厨房里,齐悦挽着袖子,哼着小曲,双手握刀正在将那只鸡剁开。

    “少夫人,这些放着我来做,您怎么能做这个。”阿如忙过去说道。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齐悦咬着牙一刀剁飞鸡头,回头见阿如看着自己,眼神古怪,“你忙完了?”

    阿如收回视线,忙点头。

    “那去帮忙熬个汤吧。”齐悦笑道。

    阿如应声是走到灶台前。

    “少夫人..”她又回头喊了声。

    齐悦没回头嗯了声。

    “让奴婢做事,不用说帮忙的。”阿如低着头说道。

    齐悦剁鸡的动作停了下,回头看她一眼。

    “哦。”她简单答了声。

    当周妈妈带着人过来时,首先就听到院子里的传出的笑声,以及烤肉的香气。

    “少夫人。”周妈妈停在门口,恭敬的喊道。

    笑声停了。

    “是周妈妈啊,快进来吧。”齐悦的声音从内传来,还带着笑意。

    周妈妈便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向正屋,却并没有见到人。

    “周妈妈。”

    她寻声看去,见小厨房门边站着那个女子,笑吟吟的冲自己抬了抬手,手里握着一根铁叉。

    “哎呦,我的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呢?”周妈妈吓了一跳,忙喊道,又四下乱看,“阿如呢?这小蹄子也偷懒耍滑了?”

    阿如忙从厨房走出来行礼,挽着袖子手上满是油,表明自己没有闲着。

    “我自己玩呢。”齐悦笑道,将铁叉递给阿好,“妈妈来尝尝,我们烤的鸡肉。”

    周妈妈却听出别的意思。

    “当初少夫人别院养身,厨房又离得远,冬天送来送去的饭菜凉了对身子不好,所以在院子里自己开了厨房,如今夏天了,还是按以前由大厨房送饭菜来吧。”她立刻转身对身后的婆子们吩咐。

    婆子们忙应声。

    “不用不用,”齐悦笑道,一面催着阿好,“端过去给周妈妈尝尝,看看咱们的手艺。”

    阿好应了声,转身进厨房断了一盘子鸡翅出来。

    “妈妈尝尝。”她捧到周妈妈身前,看身后还有四个婆子,便忙又加上一句,“才做了这一盘子出来。”

    身后原本探头看过来的婆子们便站好了,个别人撇了撇嘴露出几分不屑,小丫头片子眼皮浅,我们什么没吃过。

    周妈妈看着盘子里摆着的七八个鸡翅,家里的鸡都是整只吃的,还是头一次见单独做翅膀的,她职业习惯的便想到这定然是厨房那边又克扣秋桐院的分例了,少夫人故意拿出来打自己脸的…..

    她心里想着,看着这鸡翅烤的油亮亮的金黄,便果真伸手拿起一个咬了口。

    “嗯。”她眼睛一亮。

    “好吃吧?”阿好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您可别撤了我们小厨房,只是要她们把东西送来的及时些就好了。”

    这是嫌弃厨房的手艺…

    阿如瞪了阿好一眼。

    这边周妈妈毕竟年长人,虽然好吃但也没真就吃起来。

    “少夫人好手艺。”她笑着夸赞道。

    “闲着没事瞎玩呢。”齐悦笑道,一面看周妈妈,目光落在她身后婆子手里捧着食盒上,“妈妈有什么事?”

    “今日是侯爷的寿辰…”周妈妈说道,身后的婆子上前将一个食盒捧上,“少夫人不便出席,夫人特意让送来寿面。”

    阿如闻言面色大惊,又有些不安,天啊,这些日子她心绪不定的,怎么就忘了侯爷的寿辰到了,怪不得听的隐隐有鼓乐声传来,虽然侯爷的寿辰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从第一年的时候夫人就人发话了不许她们出现在寿宴上,也不许去叩头什么的…..

    “妈妈来得正好,又有食盒更好了。”齐悦笑道,反正撒谎已经不止一个了,开口说谎行云流水不打磕绊,“中午的时候和丫头们在院子里叩了头恭祝了侯爷千秋,我人不便去,想着晚上做了一个菜为侯爷添寿,妈妈替我带过去吧。”

    周妈妈倒没料到这个,原来少夫人亲自下厨是为了这个…

    这一次齐悦自己进了厨房,端了一个碗出来。

    “我也没什么手艺,就是个心意。”她说道。

    这边阿如已经接过食盒拿出一碗汤面。

    周妈妈见那是一碗炒的什么肉,闻上去挺香,看上去倒一般。

    “少夫人有心了。”她笑道点点头。

    阿如将菜放进去,周妈妈便告辞了。

    阿好看着远去的人神情惆怅不舍。

    “爆炒鸡块…我还没尝呢…”她喃喃说道,话音未落就被阿如打了下头,忙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走,走,鸡架汤泡面。”齐悦招呼道。

    还有新鲜吃的,阿好立刻来了精神,端起那碗寿面跑进厨房。

    定西侯的晚上的寿宴就摆在了日常起居的正堂里,午时的外宴已经闹过了,到了晚上外边的亲朋好友都散去了,只有自己亲近一家子。

    定西侯有四子四女,最大的常云成二十四岁,最小的女儿四岁,除了正妻小谢氏,还有五个妾侍,七八个通房丫头,再加上各人随侍的丫头婆子热热闹闹的挤了一屋子。

    另外还有父辈的姨娘们,分府另过的嫡亲弟弟,不过那些父辈的老姨娘们早不出席这种聚会了,或者静养或者被庶子接出去过了,关系好的呢派子孙们来赴宴,关系一般的打发个人来叩头就是了,定西候的嫡亲弟弟早亡了,弟媳带着孩子们在隔壁居住,也就是大家口头俗称的西府,这家人自然是要都来的。

    定西侯祖上虽是武将出身,但传到常荣身上就武不动了,只在武将部门里挂了文职,幸好嫡长子常云成又秉承了家风,于是定西侯更安心的修养起来了,越发的爱风雅讲生活,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雅好,就是爱美人,所以家里且不说妾侍爱婢都是相貌出众的,就连眼能看到的地方一般丫头也都是中等以上的容貌,此时院子里但见珠环钗翠莺声燕语,坐拥其中如同神仙宴席。

    除了长子常云成军命在外,其他孩子们都到齐了,五间通开的大厅里摆了足足十桌子,因为是自家兄弟姐妹,也没什么男女忌讳,混杂着坐了一堂。

    周妈妈过来时,晚宴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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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贺礼

    “父亲,这是我为父亲寻来的一幅画。”

    一个身穿蓝紫圆领袍,头戴玉冠的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起身说道,一面捧上一个礼盒。

    这是定西侯的三儿子,常云起。

    他抬起头,与正座上笑容满面的定西侯相视,父子二人的相貌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打出来的。

    快要知天命的定西侯因为养尊处优,倒不显老,俊秀面容再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显得儒雅淳厚。

    定西侯看着这个儿子,露出温和的笑。

    “什么好东西啊,打开瞧瞧,让父亲替你看看是不是被人骗了?”他笑道,带着几分打趣。

    定西侯自认为是个很风趣好脾气的人,喜欢开玩笑,想开玩笑的时候,便不分场合以及辈份,为此老侯夫人很不高兴,没少呵斥他,定西侯的好脾气也正表现在这一点,不管母亲怎么呵骂,他该应就应,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常云起笑着,就手打开盒子,一面冲一旁坐着的一个同年纪的少年点下巴。

    “老四,帮忙。”他说道。

    那少年便忙起身,这是另一个妾侍生的儿子,常云宏。

    兄弟两人将那卷轴拉展开来,竟然是一副卧美人横轴画卷,此美人娇媚,似是春睡才醒,媚眼如丝,衣衫微乱,画的栩栩如生如同活的一般。

    定西侯哈哈笑了,谢氏面上浮现一丝不屑。

    其他姊妹兄弟们也都围过来看,看着这美人图,男子们都笑,女子们则有些害羞。

    “哎呦,三少爷这画送的,亏得是自己家父亲…”坐在下首的一个姨娘跟另外一个低声说道,“哪有儿子送老子这个的..”

    这个姨娘年纪二十多岁,长得又美又俏,身姿丰腴。

    “朱姨娘才来的,不知道。”这个听她说话的姨娘三十左右,用勺子搅着汤,一面看也没看她一眼的说道,“咱们侯爷不忌讳这个,侯爷说了,一家人真性情,没什么能还是不能的,难不成明知自己老爹喜欢花啊草啊美人啊,反而送个败兴劝诫的来给人添堵就是孝道了?”

    一句才来的,让这朱姨娘微微有些讪然,不过她很快就没事了。

    “是,妹妹我新来的年纪轻不知事,姐姐老人了,多多提点我。”她含笑说道。

    那搅汤的姨娘的动作就大了些,碗勺相碰声音清脆。

    这边的小动作没人注意,那边看画的人却热闹起来。

    “起哥儿。”一个身量修长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忽的问道,“这画倒有几分唐大家的味道…”

    唐大家是当今名士,姓唐,书画造诣其高,久而久之本名倒忘了,都称呼他为大家,字画千金难求,为人也潇洒不羁,见一面很难,求字画就更难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常云起。

    “哥,你想唐大家的画想魔怔了吧?”另一个年轻人拉说话的年轻,低声道,“整个永庆府也没有人能弄来唐大家的画,再说这两年唐大家越发云山雾罩不知处了,都说羽化升仙了…”

    他的话没说完,这边常云起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呢,哈哈一笑,又拿起方才装画的纸盒,从中拿出一个小窄幅,手一抖打开了。

    “父亲,这是孩儿特意给父亲求来的画。”他大声说道。

    窄幅抖开来了,未经装裱,似乎是从一张纸上胡乱撕下的一窄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定西侯常荣吉庆”

    另有一个大大的印章以及小篆提名。

    “是唐大家的!”那最早提出疑问的年轻人大喊一声,如果不是常云起躲得快,这窄幅就要被他一把攥住了。

    定西侯也站起来了,一脸的惊喜。

    定西侯原本当孩子们的玩意,喜欢是喜欢,也没当回事,真美人他又不是没见过,此时竟然是出自唐大家之手,那意义可不就仅仅是一副美人图那么简单了,更何况这还有亲赠标名的辐条。

    “好,好,快拿来我瞧瞧。”定西侯大声说道。

    待众人将画小心的捧过来,也顾不得是在宴席上,定西侯好好的观赏一番,笑意掩不住。

    “难为你了,费了多少心思才弄来的。”他看着儿子大笑道。

    “父亲高兴,儿子就值得。”常云起大声说道。

    “伯父,伯父..”不待他们父慈子孝正兴头,那年轻人挤上来就行礼。

    “云盛,打住,说什么都没用。”定西侯笑着冲他抬手,“书画都不外借..”

    年轻人面上立刻愁云遍布。

    “伯父..”他喊道。

    “这小子,画是好画,装裱的太粗糙了,等我好好的装裱了,你来我书房,许你看一天。”定西侯笑道。

    “伯父也太小气了,才看一天。”年轻人嘟囔道。

    “小气?伯父告诉你个法子。”定西侯笑道。

    “伯父快说。”年轻人眼睛一亮忙问道。

    “快去娶个媳妇回来,然后生个大胖儿子,再等个十几年,等你儿子长大了也去给你淘一幅来,你就是搂着睡也没人敢有意见…”定西侯笑道。

    此话一出满堂笑起来。

    “伯父,哪有长辈跟晚辈这样打趣的。”年轻人哭笑不得,说道,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只得坐下。

    “起哥儿儿有心了。”坐在一旁的谢氏带着几分浅笑看着瞬时热闹的厅堂说道,目光却是看向另一侧的一个妇人。

    满屋子皆是美人,但这个将近四十岁的妇人却并没有黯然失色。

    这是定西侯的妾侍,老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周氏,当初如果不是小谢氏嫁进来,那么如今定西侯的正室便是她,生养了一子一女。

    不过这都是下人在私下传言的,当初为了这传言,周氏还哭着要回请娘家,说这是挑拨自己和小谢氏的关系,让她在定西侯府无立足之地,她一个父亲早亡的旁支,能来伺候侯爷和夫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对侯爷和夫人是要做牛做马报答的,这传言说的竟是污蔑她云英未嫁时就和侯爷有了私情,这等污侯爷毁清白的话真是要了她的命了,是没法在这里立足了。

    那时候小谢氏刚进门没多久,老夫人一怒之下打杀了好几个仆妇,这还不算完,又呵斥小谢氏管家不严,夺回了刚给她的管家权,自此后再无人敢说半点传言,但这正妻妾侍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无奈这周氏后有老夫人撑腰,前有侯爷宠溺,风头盛无人能挡,直到老夫人后来身患有疾渐不管家事,侯爷又有了新欢,这才沉寂下来,等老夫人死了,她越发的低调了,迷上了念佛抄经,一抄就是三年多了。

    这个三少爷便是她的儿子。

    听到谢氏这么说,周氏只是低头一笑。

    “是夫人教养的好。”她说道。

    “我可不敢当,起哥儿是跟着老夫人长大了,养得好也是老夫人养的好。”谢氏淡淡笑道,“你要是念着,让他去给老夫人叩个头吧。”

    “是。”周氏依旧低头顺从说道。

    这边因为有了三少爷的惊人礼物,其他孩子们的礼物便没什么惊喜了,不过定西侯一向好性子让每个孩子都觉得没有受到冷落,气氛很是乐融融,正说着话,外边有婆子即急匆匆跑进来。

    “侯爷,夫人,世子派人来了。”她们大声喊道。

    谢氏的面上立刻浮现一丝笑,这笑意与方才的笑意完全不同,是从眼底溢出的笑。

    是派人来说吉庆话的吧,世子的礼早在前几天就到家了,是一方砚台,就摆在侯爷的书房里,大家都这样想着,便也没有在意,除了谢氏,并无人看着门外,不多时听得一阵叮当环佩响,家里女子们多,这种环佩叮当响的声音也不为奇,但听着听着大家就察觉不同了,这叮当响竟然有节奏,似乎在奏乐,于是所有人都停下筷子酒杯,向外看去。

    只见几个军伍打扮的人拥簇着四五个男女进来,其中为首的一个女子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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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个周末更新晚了嘻嘻,大家周末好。

第十三章 争奇

    这女子穿着打扮与常人大不相同,面蒙金纱看不清模样,单看身材婀娜,行走似快又慢,如风摆柳,这叮当响便是她身上佩戴的饰物发出的。

    “哎呀,是胡人哎。”大厅里有人喊道。

    喊声刚落,便见那四五个男女拿出古怪的乐器开始弹奏,而那为首的女子则翩翩起舞,就从外边一路跳进来,大堂安置桌子极为狭窄,但那女子动作流畅轻松,伴乐也是与大家常听的不同,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不管男女老少都看直了眼。

    到最后,几个军伍之人授意仆妇撤下一桌的席面,然后那女子竟跃然其上而舞,一曲终了弯身仰面在桌面上摇摇欲坠,引得堂中不少低呼担忧声,那女子欲坠却不坠,面纱也褪去,果然卷发深窝碧眼非常人模样,口中不知何时衔下一条幅,上有恭祝千秋四字。

    “世子请皇命,赐胡儿舞妓为侯爷祝寿。”那军务四人这才跪下齐声拜道。

    皇命二字出口,在场的人一愣旋即纷纷起身,定西侯面向皇城方向下跪,一屋子人都呼啦啦的跪下了叩谢皇恩。

    再起身定西侯就激动的难以自制,其他人也都说不出话来,世子送的这个份礼太惊人了,胡妓倒也罢了,很多王公贵族家也都有,只是皇帝亲赐歌舞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孩子怎么也不早点说一声,这,这,又怎么好惊动了皇上..”定西侯有些语无伦次了。

    “回侯爷,世子前日立了新功,俘获了东奴一个王爷,这胡姬便是其财物,押解回京献与皇上,皇上大喜要赏世子,因此问要什么,世子说别的也没什么可要的,只是将命在身不得归家为父尽孝,古书上有老莱子彩衣娱亲,他不能在父前尽孝,便想请皇帝赐下些什么,也算是为父增寿,皇帝很高兴,说世子赤诚之心,忠孝两全,说那些金银赏赐太俗了,就让这胡姬替世子算是彩衣娱亲吧。”那来人大汉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本就多愁善感的定西侯眼里都闪泪花了,除了一句好好好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世子在外都好吧?”谢氏是女人,可不在乎这个,一面用帕子擦眼泪一面问道,“我知道你们是一向报喜不报忧,他就是磕了碰了你们也不会告诉我…”

    那人叩头。

    “大夫人安心,不敢瞒侯爷夫人,世子一切都好,只是年前追击东奴时受了一箭…”他说道。

    此话未落,满堂就响起低呼声,谢氏更是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夫人放心,多亏了夫人让人捎去的灵符玉牌,世子一直贴身带着,那箭恰好射在玉牌上,人没事,只是玉牌碎了,世子心里很愧疚,怕夫人责怪一直没敢告诉….”那人大声说道。

    谢氏掩面哭。

    “都什么时候了,还为这个愧疚,分不清轻重,求来那个就是为了给他挡灾的,这傻孩子,真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她哭道,一面拉住定西侯的衣袖,“老爷,成哥儿这次可真的能回来了么?三年啊,他在外受了多少苦…”

    他们在家锦衣玉食歌舞升平的,长子在外是拿命玩呢,定西侯只觉心内又酸又涩又喜,儿子出息了做老子面上总是有光,虽然就算是没这个荣耀,他们定西侯府也能过得很好,但能多得圣心圣恩,总归是好事,可觉得儿子这荣耀得来实在比别的大家贵族那些子弟们要艰难些,又是愤愤又是不平又是心疼。

    “你莫要说这个,男儿家就该为君尽忠杀敌,更何况咱们定西侯便是征战出身,成哥儿做的很好很好。”定西侯拍着妻子的手整容说道,一面看向那来人,嘱咐几句如此甚好再接再厉的场面话。

    来人叩头称是。

    “世子说最迟年底就回来了。”他又说道。

    谢氏听了带着泪笑了,满屋子的人也一叠声恭喜声,来人再叩头给定西侯拜了寿,定西侯命人好好招待,来人才下去了。

    余下的宴席时间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世子而来,大家乐的凑趣,皇帝钦赐歌舞祝寿,也是历来其他人家没有的事,他们定西侯府这次真是面上大大有光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支繁盛荫荣合族,所以大家也都是真心的高兴,高兴之下很多人都喝多了,包括酒量很好的定西侯。

    “伯父真是高兴了,千杯不醉都醉了,可见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一个年轻人摇头晃脑的感叹道,一面不经意似的看坐在一旁的常云起,挤眉弄眼的凑过来低笑,“不过也是,三哥,你送的是个假美人,大哥送的可是真美人…”

    常云起抬手用筷子敲了下此人的手。

    “怎么说话呢,再敢背后嚼念我父亲,回头告诉我大哥,等他回来看怎么揍你。”他笑道。

    看来此人没少挨揍,闻言立刻做出苦恼的样子告饶。

    “别,你们兄弟联手,一个玩心眼,一个玩拳头,我可惹不起,从小到大,我都被打的要练成铁布衫金钟罩了….”他说道。

    常云起给了他一拳头,二人哈哈一笑揭过这个话题。

    夜色深深时酒宴散了,谢氏服侍吃醉的定西侯睡下,嘱咐侍婢好好伺候着喂水,便走出来,丫鬟们帮她卸去装扮,换上家常衣裳。

    “这下好了,世子如此得圣眷,也算是没白受苦。”几个尚未退去的婆子欣慰的说道。

    谢氏也是一脸的欣慰。

    “快些回来吧,他一天不到家,我这心一天就放不下来,哪家的世子会奔波在外啊,我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她叹口气说道,一面带着几分厌恶看向外边,“瞧瞧一个个不省心上蹿下跳的样子,真以为自己多能耐,有那能耐,也学成哥儿出去啊,就知道用些花里胡哨的把戏。”

    婆子们低头听着不语,谢氏操劳几天也是累了,摆了摆手,婆子们领会施礼告退,独周妈妈落后一步。

    “有什么事?”谢氏自然明白她有话说,便问道。

    “那个..”周妈妈欲言又止。

    “说。”谢氏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

    这人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这样啊,这一段总是怪怪的,莫非是老了?

    “少夫人还给侯爷送了添寿菜…”周妈妈怎么会察觉不到谢氏的不悦,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谢氏便抬眼看着她。

    周妈妈被她刀子般的眼神看的腿肚子转筋,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自然没往桌上拿也没说。”她最后补充说道,只怕受了牵连。

    “算你还没糊涂。”谢氏不咸不淡的说道,“拿去喂狗吧。”

    周妈妈半句不敢再多言,忙应声是就出来了,出来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夜风一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日见了那少夫人之后,自己的行事就有些毛手毛脚的….似乎不经意见就受了蛊惑似的。

    想到这里,恰好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嬉笑声,生生让周妈妈打个寒战一身汗毛倒竖。

    她将手里的食盒塞给小丫头,嘱咐她去喂狗,便自行回去了。

    小丫头拎着食盒就往最近养狗的院子跑,想着快点交差然后回去睡觉,也不看路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劈头就被那人打了个耳光,差点跌倒。

    “哪里来的小蹄子不长眼。”是个男声骂道,“往哪钻呢?”

    酒味浓浓,一盏灯笼照过来,然后便响起另一个男声嘎嘎的笑。

    “小丫头投怀送抱呢,三哥你还不接着。”

    小丫头认得这是三少爷和四少爷,忙叩头求饶。

    “你拿的什么?鬼鬼祟祟的?大晚上的往哪里去?”常云起本来不想再说话,但看到这丫头来的方向是荣安院,便忍不住没声好气的问了这一句。

    小丫头不敢隐瞒,具体的事也不知道,只是听周妈妈和一个婆子要这食盒的说了声秋桐院少夫人做的,于是便说了。

    听说要菜去喂狗,常云起已经抬脚要走了,刚迈步听到小丫头冒出这么一句,他猛地收住脚。

    “这是少夫人做的?”他问道。

    “那个小要饭的?”四少爷常云宏也咦了声,脱口而出。

    小丫头也说不清,只叩头重复听来的只言片语。

    “她哪里会做饭?连吃饭都学了好久才会…”常云宏低声笑道,一面没了兴趣,推常云起走。

    常云起转身,但最终还是停下脚。

    “拿来吧,我院子里的狗还没吃呢,我拿去喂了吧。”他说道。

    小丫头哪里敢不从,反正都是狗,自然二少爷的狗要更重要一些,立刻恭敬的将食盒递上去。

    “食盒明日你来我院子里拿吧。”常云起扔下一句,拎着食盒便走了。

    走到一个灯光亮些的地方,常云宏忍不住好奇打开来看。

    “这一看就不是人吃的…”四少爷摇头,看着那碗里冷了的卖相极差的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菜说道。

    常云起看着这菜碗,神情却有些异样,沉默一刻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捏起一块就扔进嘴里。

    “三哥,别吃坏了肚子…”常云宏吓了一跳忙阻拦。

    但晚了,常云起已经放到嘴里了,然后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伸手扼住喉咙。

    “这么难吃?”常云宏瞪眼问道。

    “不似,麻椒方太阔了…”常云起嗓子都哑了,手在嘴边闪风,大着舌头说道。

第十四章 可怜

    定西侯晚宴上如何的热闹齐悦并不知道,也无心知道,她再一次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早饭不用她动手了,阿好学的很快,连炸油条今天早上都能正式上桌了。

    “不错,不错,做的真好。”齐悦称赞道。

    阿好笑的眼睛都没了,难掩那小小的得意。

    “我自己也尝了,比街上卖的还好吃呢。”她说道。

    “对呀,阿好都可以自己去开小食铺子了。”齐悦笑着说道。

    “哪有,都是少夫人的手艺。”阿好裂开嘴笑。

    吃了过饭,齐悦伸个懒腰,这次没听到咳嗽声,有些意外。

    “阿如呢?”她问道。

    阿好正给屋子里的花浇水。

    “姐姐出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抱着一大包东西,是去浆洗房吧?”她猜测道。

    齐悦哦了声便不再问了,在屋子里转了转,书架上的书也没兴趣看了,都是繁体的古文她看不进去,也不知道做什么,不由想起现代这个时候,正是查房最忙的时候….

    “夫人,这是什么啊?”

    阿好好奇的询问打断了齐悦的遐思。

    齐悦眼前耳边同事的谈论病人的急切问询一瞬间散去,她低头看自己手里正抚摸这那个跟随自己从现代而来的医药箱,医药箱就放在她床上枕头边被子下,每到晚上的时候,她都会打开抚摸一遍里面的器械用品。

    “这个啊,应该是当年我祖母留给我的,别的记忆我没了,但看到这个就觉得很熟悉很熟悉,那天我应该是上吊之前拿出来的,然后极有可能上吊之后有它庇佑才能在黄泉路上见到老夫人….”齐悦不打磕绊随口答道,一面点点头,“也许我那时见到的老夫人就是我祖母呢….”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原来这么珍贵,少夫人藏着呢,阿好立刻整容点头,不过她更倾向于那个老夫人是老侯夫人。

    齐悦再次看了看医药箱,放进床里,用锦被压好。

    常云起原本不想出来的,但父亲昨晚吃醉了,做儿子再没有早上不过来问候一下的道理,果然当他过来时被好几个人围观。

    “三哥,你这嘴是怎么了?”几个妹妹盯着他问道。

    常云起的嘴红肿,说话声音也是沙哑的。

    “吃酒吃多了。”他苦笑着说道。

    “真是没出息,才吃多点酒,就这幅样子。”定西侯很不高兴,觉得子无父风,吃个酒都能吃成这幅样子。

    “请个大夫瞧瞧。”谢氏制止这些嘻嘻哈哈笑的弟弟妹妹,吩咐一旁的婆子,“起哥儿自小身子弱,你们跟着的人都经心点。”

    定西候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看了眼常云起。

    “还是教养的缘故,出去风吹日晒雨打打就结实了,看看你哥…”他说道。

    少爷小姐们都站起来,低着头聆听。

    谢氏咳了一声。

    “大清早的说这个做什么,再说各人身子不同,别把孩子折腾坏了。”她不满的说道。

    “病秧子一般,也不知道随了谁。”定西候听了这话忍不住嘀咕一句。

    常云起只是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你们快忙你们的去,你父亲要出门,我也要念佛了。”谢氏为孩子解围,含笑说道。

    少爷小姐们应声施礼依次退了出来。

    “三哥,你这个不会是把那个都吃了的缘故吧?”常云宏拉住常云起,二人错后几步低声说道。

    常云起没说话,咳嗽了下嗓子,好让喉咙舒服点。

    “真吃了?”常云宏惊讶喊道。

    常云起瞪了他一眼,这声音引得前面的妹妹们回头询问吃了什么,常云宏摆摆手。

    “回去热了热,味道还不错,就是太麻辣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做法,不过也真是怪,越辣吧还越想吃…”常云起低声说道。

    “果然好吃?”常云宏低眉笑道,冲常云起挤挤眼,“不是因为秀色可餐吧?”

    常云起哼了声。

    “别人碗里的菜,纵然再好,也是残羹冷炙怎么吃得下?”他说道,嘴边一丝冷笑。

    “不是还没吃嘛。”常云宏低声笑道。

    兄弟俩口里谈的话听似在说菜,但如果让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听到了,便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也必定要吓得脸儿发白,不过这兄弟俩神情随意,丝毫没有忌讳。

    他们说着话慢行,渐渐跟前边的姊妹分开了,远远的见路旁站着一个丫头,抱着一个包袱左顾右盼,弟兄二人也没有在意,便说便行。

    那丫头见他们过来,忙低下头让在一旁。

    “三少爷,四少爷。”她恭敬的施礼。

    兄弟二人并没有理会,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忽的常云起停下脚步。

    “你..阿如?”他转过头问道。

    阿如抬头看向他,再次施礼应声是。

    “你..”常云起略一沉吟转过身返回来,上下打量她,只看得阿如微微垂目,“阿如姐姐在这里做什么?”

    阿如曾经是老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有资格被家里的小辈主子们称呼一声姐姐,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从家里的少爷小姐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

    “三少爷,我..我在这里等人。”她低头说道。

    “等人?”常云宏也过来了,皱眉问道,“等什么人?你拿的什么?”

    他看向阿如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袱。

    阿如还没答话,就见另一旁的夹道上走出来五个男人,一个个背着包袱,看样子是要出门。

    阿如一眼看到,也顾不得再回这边二个少爷的话,几步就冲那边去了。

    “大爷,大爷。”她喊道。

    那五人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面带疑惑。

    “大爷,你们是要回世子那里去吧?”阿如看着他们,一脸激动的问道。

    五人打量阿如,他们是跟着世子在外行走的仆从,家里的人认识的不多。

    “我是少夫人跟前的阿如。”阿如忙自我介绍。

    说了这句话,那五人面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阿如姑娘,我们急着赶路。”其中一个大汉开口说话了,但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的告辞。

    “大爷,世子有没有带话给少夫人?”阿如有些惶急的问道。

    五人笑了,摇了摇头,冲她拱拱手不再说话抬脚就走。

    阿如转过身几步追着他们。

    “大爷,这是少夫人给世子做的四季衣裳鞋袜,还请大爷们捎带去…”阿如举着包袱跟着他们颤声说道。

    那五人却是停了也没停。

    “世子不穿这个,有的是衣服。”其中一个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

    “求求大爷们,看在少夫人的心意上…”阿如小跑着绕在他们前方,举着包袱哀求。

    “我们急着回去呢,耽误了时间,违了军令,想让我们挨军棍啊?”终于那人急了,瞪眼吼道,一胳膊推开阿如,“实话告诉你,来的时候世子吩咐过,除了大夫人要捎带的东西,其他人的一概不接,你这丫头烦不烦人啊。”

    阿如哪里经得住这些大老粗的胳膊,一下子被扫在地上,包袱也扔出去,里面的衣裳鞋袜散出来。

    跌坐在地上的阿如眼泪终于断线般掉下来。

    “喂,几位,也太绝情了吧,不就是几件衣服嘛,更何况大嫂又不是外人,何必呢…”常云起开口说道。

    那五人停下脚,看向这边二个少爷,恭敬的施礼。

    “回少爷的话,委实不敢。”其中一个老老实实的答道。

    “行了,三哥,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常云宏忙说道,一面冲那几人笑着摆手,“你们快走吧,免得回去晚了,就算是来给父亲祝寿,大哥也照打不误的。”

    那五人躬身道谢大步走了。

    阿如低着头惶惶的捡起包袱,冲他们匆匆施礼就走。

    看着那丫头一边走一边抬手,肯定是在擦眼泪,常云宏摇头叹息。

    “可怜啊可怜。”他说道,说完可怜,又笑了,摇头啧啧,“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常云起笑道,二人继续抬脚前行。

    “可惜这朵花儿还没开就熬败了。”常云宏笑道。

    “你就胡说吧。”常云起笑道。

    “说起来,当初我记得那小要饭的打扮打扮还不错,不知道这几年关在那里,熬磨的还有没有人样,这要是给人做小,指不定怎么捧在心尖尖上,偏偏给咱们大哥当正妻…”常云宏说道,一面手摸着下巴,故作沉思。

    常云起笑着伸手捶了他一下。

    三年了,被遗忘在墙角自生自灭的花只怕等不到开就枯萎了。

    常云起往阿如哭着而去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视线。

    “快走吧。”他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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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一脚跌进了陌生时空 梳着妇人头,不见丈夫面 独居别院,冷锅冷灶冷眼 开什么玩笑 既然我是这家中的大妇 自然我说了算 好吃好喝好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再跟我斗再跟我斗 开膛剖肚吓死你们 -------------------------------------名门医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医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医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