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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白色蝴蝶     重生之嫡女无双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章 回击!

    温逸静眼神闪烁,随即又挺了挺胸,勉强迎上裴元歌那温和却慑人的眸光。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这边,神情虽然还算无恙,眼眸中却闪烁着各种猜测的光芒。

    就在这时,裴元歌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言笑嫣然地走近,悄悄握住温逸兰的手,这才道:我知道了,温三小姐一定是想着温姐姐明儿要出嫁,以后没有姐姐疼,因此吃起秦姐夫的醋,这才闹讲起来的吧?说着,微微顿了顿,笑意宛然地看着温逸静,盈盈道,秦姐夫是翰林,温伯父也是翰林,若说温三小姐觉得秦姐夫委屈了温姐姐,岂不是连温伯父也折进去了?我就第一个不信!温三小姐,你说是不是?

    温逸静一怔,没想到裴元歌居然祭出了温睦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裴元歌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若温逸静再坚持原本的话语,那岂不是说她看不起亲生父亲?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不孝的罪名可是扣得严严实实;而且,她之前故作关切实为挑衅的话语,传到父亲耳朵里不要紧,最多也就是挨几句训斥,但裴元歌这话若传到父亲耳朵里,她定然讨不到好,说不定会狠狠地触怒父亲,再难翻身。

    这个裴元歌,果然不好惹,开口就触到了她的死穴!

    瞧着模样,定然是我说中了。不过也难怪,温姐姐素来直爽豪气,待人真诚又没心眼儿,也难怪温三小姐会舍不得。见她不做声,裴元歌哪里会给她思索应对的时间,当即笑着道,既然这样,温三小姐快去找温公子,央求他们明儿狠灌秦公子几杯酒,好替你出口气!说着,先掩口笑了起来。

    听她开口秦姐夫,闭口秦姐夫,温逸兰早红了脸,啐道:元歌你这个没正经的小蹄子,就知道打趣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裴元歌忙央求道:好姐姐,看在我今儿来这儿得为你破财的份上,饶了我吧!

    两人就此打闹成一团,欢声笑语如珠落玉盘。这种小儿女打趣玩闹的情形,顿时将方才温逸静言语带来的疑虑全部消除,都当温逸静是舍不得温逸兰,发孩子脾气,这才赌气说那番话,会心一笑,不再关注这边的事情,依旧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话,等着添妆的吉时。

    眼见着功败垂成,又被裴元歌搅和了,还趁机碰了温逸兰,倒显得她孩子气,不懂事,温逸静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手中柔顺名贵的绣帕顿时揉成一团。

    见状,温夫人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忽然心中一动,招手叫来贴身大丫鬟翡翠。

    找个人,悄悄地把三小姐方才的话传出去,想办法传到老爷耳朵里,重点是三小姐看不起翰林的官职,觉得有辱温府门第这话。记住,别让人追出这口风是从你这里透出来的,最好是无意中让老爷的贴身小厮听到。温夫人悄声吩咐道。

    翡翠会意,知道这是要给温逸静和容姨娘上眼药,点点头道:夫人放心!

    看着翡翠退下,温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对于自己的丈夫,她再清楚不过,一向觉得她强势,偏疼姨娘和庶子庶女,对兰儿这个嫡女只是面上情,尤其为兰儿择定秦灏君这个女婿后,感觉对他的仕途没有帮助,更加不放在心上。即便将温逸静的险恶用心告知他,他也不会信,只会说温逸静小孩子,为温逸兰抱不平,倒是她这个嫡母多心。但是,如果事情牵涉到他自己,那就不同了。公公是阁老,他却在翰林院呆了这么久,连掌院都没混上,心中既不满,又自卑,若是听说了温逸静这样的话,正中心病,即使不发作,也会冷落她和容姨娘。

    温夫人深得温阁老和温老夫人的器重,本身又有两子一女傍身,只要没有太大的过错,正室的位置稳如泰山,因此也懒得跟那些姨娘庶子庶女们处处较劲儿,但这次温逸静和容姨娘在兰儿这样要紧的事上使绊子,用心狠毒,却是惹恼了她,总要趁这机会,给她们些苦头吃!

    想到这里,温夫人又微微地叹了口气,走近舒雪玉,忍不住道:我就想不通了,裴诸城是个愣头青,最不喜欢耍鬼把戏的,你又是个暴脾气,我就好奇了,元歌这么灵透的孩子,你们是怎么养出来的?也教教我那个傻丫头!

    舒雪玉浅浅一笑,却有些苦涩:因为我和诸城都没管她,才能磨出来现在的元歌。

    温夫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年,舒雪玉被软禁,裴诸城征战在外,裴府是章姨娘掌府,那种女人对元歌又会存什么好心思?元歌小小的孩子,对上章芸这样狡诈阴狠的人,如果不长进些,只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见舒雪玉这般,便道:你也别想那些旧事了,不都过去了吗?现在元歌这么聪慧机敏,以后不管到什么样的地方,想必都不会吃大亏的!

    她也知道太后对元歌的心思,恐怕将来元歌是要入宫的,心中暗叹。

    提到元歌的终身,舒雪玉就忍不住想到之前裴诸城的话,秋猎围场的事情,她隐约察觉到宇泓墨的心思,告诉了裴诸城,也知道裴诸城当晚就去祠堂问了元歌,回来后神色凝重,只怕八成就是真的。如今柳贵妃掌宫,九皇子声势水涨船高,既然对元歌上了心,以九皇子的性情,只怕也是势在必得,而元歌如今又是太后为皇帝准备的人……这笔糊涂账,还不知道将来要如何清算,想起来就觉得烦恼。

    偏偏这种皇室是非,无论是她还是裴诸城,都已经无法插手,只能看事情的走向再做定论。

    唉,搅入了这样的是非圈,元歌将来还要面对多少的磨难才能平安顺遂?

    如果可以的话,她到宁可元歌能够如温逸兰这般,嫁给一个门风清白,家世简单的男子,两人能够喜乐和顺地过一辈子,不必面对任何是非!可惜,以现在的情形看来,怕是难了……

    忽然想起一道前来的礼部尚书杜夫人,舒雪玉看看身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三人开始聊些家常闲话。

    秋猎时杜若兰曾经提及要和裴元歌一道来为温逸兰添妆,倒真的是上了心,和杜夫人乘坐马车先到了裴府,然后一起往温府过来。这会儿杜若兰看着温逸兰和裴元歌玩笑,忍不住上前在温逸兰额头轻轻一弹,道:只看见裴四小姐,就没看见我这个大活人不成?

    温逸兰捂着额头,忙忙地跟杜若兰赔不是。

    就在这时,从门口开始,一路站着的女眷忽然间都往旁边闪过,仿佛怕沾到什么晦气似的避之不及,顿时将才到门口的李纤柔一下子曝露在众人之前。李夫人病重,她不好穿得太鲜亮,但毕竟是温逸兰的好日子,也不能穿得太素净招人晦气,因此穿了件浅蓝色绣银丝连枝梅的深衣,头上戴着白玉头面,容貌秀丽。只是,看着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她素净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伤心还是羞愤,眼睛里闪烁着些微的光泽,愣在门口,一时间似乎进退维谷,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本喧嚣热闹的庭院,瞬间寂静下来,慢慢地又浮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对着李纤柔指指点点。

    杜夫人富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鄙夷,随即逝去,忍不住拉了拉温夫人的衣袖,悄声道:怎么还请了李阁老的女眷来?又怎么会是她?

    温阁老和李阁老不睦,并非是什么隐秘的事情,虽然说府上有红白喜事,碍于情面,也会照规矩下帖子,只是彼此从来都不参加,只遣下人来送份礼也就是了。就连温夫人也没想到,这次李阁老居然让李纤柔来给温逸兰添妆,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李夫人病重,不能起身,自然该有李纤柔这个在家嫡女出面……只是,因为临江仙的事情,李纤柔和李纤雨以及五殿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差不多也名誉扫地,今儿又是兰儿添妆的好日子,李纤柔这样的人出现,难免多了几分晦气。

    即便温夫人个性直爽,不大计较俗礼,但事关爱女终身,顿时也眉头紧蹙。

    众人的神情目光,落在李纤柔眼里,直如万剑刺心,疼痛而羞辱,只能狠狠地咬着嘴唇才能勉强不落下眼泪。早在传出五殿下将立她为正妃的时候,多少人眼热嫉妒,趋炎附势地逢迎谄媚,连父亲和继母都对她格外和善;然而,随着临江仙的事情闹开,五殿下和李府都是灰头土脸,而身为当事人的她更是首当其出,别说在外面,就连家里的下人仆役也对她指指点点,可是……

    她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怜惜她呢?

    就连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想着她这个女儿的感受,明知道现在众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无论到哪里,她都是众人羞辱蔑视的对象,却还是逼着她出入秋猎或者各种宴会,想要给她定桩对父亲有助力的亲事,甚至连这次温逸兰的添妆都不错过机会,硬逼着她过来……

    苍白的唇被李纤柔咬得几乎咬出血,僵立在门边,迎着众人蔑视鄙夷的目光,终于难以承受。

    这种公众场合,原本不是她这样名誉扫地的人该来的!

    李纤柔面色惨白,终于转身想要逃离。而就在这时,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

197章 携手前行

    李姐姐,我等了你好久,你真的来了,太好了!温逸兰满面真诚,亲热地挽着李纤柔的手臂,热情地道,上次在秋猎遇到你,我觉得跟你好投契,可惜找不到机会亲近,就趁着添妆的时候特特给李姐姐另外下帖子,请你过来。我也知道,李夫人病了李姐姐要侍疾,肯定很辛苦,按理说不该再惊扰你的,李姐姐,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听温逸兰这样亲密无间的话语,而且还是温逸兰特意请李纤柔过来,众人的目光顿时有些变化。

    温小姐……李纤柔怔怔地望着温逸兰。

    她当然知道,温逸兰并没有特意给她下帖子,而是父亲接到温府礼貌上的请帖后,就逼着自己过来的。临江仙的事情弄得双方都灰头土脸,一向备受五殿下器重的父亲,也因此遭到迁怒,虽然是阁老,却已经日渐式微。父亲这样逼着她出来,想赶在继母病逝前,给自己定门亲事,为她这个女儿着想的分量也很轻,多半还是想要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毕竟如果继母真的过世,三年孝期守下来,她也十九岁了,到时候想要找门得力的姻亲千难万难,作为李府女儿,用她来联姻这步棋也就算废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连府里的下人都敢轻贱她。

    可是现在,温逸兰居然无视她那桩名誉扫地的亲事,当着满院子女眷的面这样对她说话,又和她表现得这么亲热,似乎她是温逸兰这位正值娇宠的首辅嫡孙女特意请来的贵宾,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足了她颜面……

    这让李纤柔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原本被人羞辱时一直忍耐的泪水,在温逸兰这善意的言语下,反而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忙低了头,哽咽低声道:温小姐,谢谢你,你是个好心的人。可是,今天是你添妆的好日子,我这样不祥的人只会给你添晦气,我还是先走了,恭祝你与秦翰林夫妻美满,白头偕老!

    说着,就要甩脱温逸兰,转身离开。

    温逸兰却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丝毫也不放松,道:李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有好些话要跟你说呢!你这么温柔和顺,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想要跟你亲近,你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让大家失望吗?说着,转过头,环视庭院内众人,观察着她们的神色,最后目光还是落在裴元歌身上,元歌,你也说过李姐姐人很好,想要跟她多亲近亲近的,对不对?

    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充满了哀求,声音微微颤抖:元歌!

    她也能感觉到,众人对李纤柔的偏见是根深蒂固,单凭她想要扭转这种局面根本就不可能,不,别说扭转,即使她强行留了李纤柔下来,也只会让她遭受众人鄙夷轻蔑的目光,反而更受伤害。在这时候,光凭她给李纤柔的体面远远不够,现在在场的,或谢有元歌才有这种本事。

    李纤柔的事情因为皇室而起,而元歌如今正受太后和皇帝的青眼,再加上元歌又那么聪明厉害,如果元歌也能对李纤柔另眼相看,表现得十分亲热的话,至少,别人会看在元歌的份上收敛,不会做得太过分,让李纤柔难堪而痛楚。

    虽然她跟李纤柔没什么交情,但是方才那种情形却让她十分看不惯。

    明明李纤柔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错的就是五殿下和李纤雨,结果现在众人对五殿下仍然趋之若鹜,李纤柔却要遭受众人的白眼,处处被欺凌鄙夷,方才才一露面,众人就对她如避蛇蝎,好像她是瘟神一般。李纤柔才十六岁的姑娘,哪能受得了这些?

    听到温逸兰的话,裴元歌微怔,随即走过去,挽起了李纤柔另外一只手,笑盈盈地道:可不是吗?刚才我还问温姐姐呢,是不是忘了给李姐姐的帖子,不然李姐姐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谁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倒真是心有灵犀。添妆的吉时就快到了,李姐姐快进去吧!

    元歌!见元歌果然支持她,温逸兰顿时笑颜如花,向李纤柔道,看,我没说错吧?

    太后之前明明说过,要她不要再插手李纤柔的事情,她现在这样做,传到太后耳朵,只怕少不了被太后责罚,还要费心解释。但是……看着温逸兰欢喜灿烂的笑脸,裴元歌也微笑着摇摇头,当初她和温姐姐素不相识,她被叶问筠无理刁难,温姐姐却为她挺身而出,才一步步相交到了如今的地步。现在温姐姐跟李纤柔没有交清,却依然挺身为李纤柔解围撑腰……

    这样善良而又正直的温逸兰,正是她所认识的温逸兰,也是她所喜欢而欣赏的温姐姐!

    既然温姐姐需要她的支持,那么她就应该站出来!

    李纤柔看看温逸兰,再看看裴元歌,百感交集,哽咽难以成语。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这样落魄的情形下,就连李府的下人都作践她的时候,素来和她没有交情的温逸兰和裴元歌却肯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撑起一份体面。

    李姐姐,快进去,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裴元歌笑着挽着她的手臂,往院内过去。

    在温逸兰和裴元歌鼓励的眼眸下,李纤柔终于鼓起勇气,迈开沉重的第一步,慢慢地朝着前方走去。

    因为裴元歌和温逸兰的身份,她们既然这样看重李纤柔,别人也不好做得太过,尤其是裴元歌,秋猎的事情传开,众口称赞,原本就盛名远扬的她更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在场的即便是有诰命的夫人,对着她也不敢轻觑。既然她明摆着要给李纤柔这份体面,其余众人自然不会做得太过分,不敢再窃窃私语,神色也收敛起几分,但看向李纤柔的眼神仍然带着几分鄙夷嘲笑,以及逼退,不和她亲近。

    明摆着这是裴元歌和温逸兰可怜她,给她这份体面而已,实际上她还是那个五皇子妃被妹妹搅和的晦气人物,能少沾惹还是少沾惹的好。

    偶尔接触到那些虽然收敛,却仍然令她难堪刺痛的目光,李纤柔急忙避开,低下头不再看别处。

    不要回避,也不要低头!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裴元歌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只有做错事的人才需要低头,回避别人的视线,李纤柔,你做错什么了吗?

    李纤柔抬头,看着裴元歌明亮和沉凝的视线,宛如黑夜中的夜明珠,将她整个人都衬得光彩熠熠,仿佛会发出光芒一般,耀眼夺目。这种光彩,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李纤柔模模糊糊地想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到裴元歌的问话,犹豫了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做错事,你为什么要畏缩呢?裴元歌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李纤柔,我和温姐姐能够给你的,只有表面上的光彩,那是虚的,只有你自己真正焕发出的光彩,才能让李纤柔这个人在人群中立足,你要坚强,要有勇气,别人用蔑视嘲讽的眼神看你,你就要用更坚定的目光回视过去,直到别人,不敢再看你为止。相反,如果你畏缩了,低头了,那么别人会更加变本加厉,明白吗?

    李纤柔现在的处境,如果她自己不能振作起来,她和温逸兰再想帮她也是枉然。

    那轻柔如梦的声音在李纤柔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波澜,仿佛咒语般,促使她看着裴元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时间,忽然呼吸急促,心跳剧增,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裴四小姐,我……

    抬起头,挺直腰背,转过头去看,看那些想要嘲笑你,蔑视你的人们!裴元歌命令道,除非你自己都觉得你错了,你应该被别人蔑视嘲弄,那我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这不是你应该遭受的待遇,那么就用眼睛告诉对方,告诉他们,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人嘲笑!

    我……李纤柔气息更加紧张起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温逸兰也在旁边鼓励道:元歌说得对,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回避别人的目光?李姐姐别怕,抬起头来,光明正大地看着别人,不管怎么样,元歌和我都在这里陪着你呢!

    看着裴元歌和温逸兰坚定而又鼓励的眼神,李纤柔紧紧咬着下唇,终于缓缓地抬起沉重的头颅,转过去,环视四周,慢慢的迎上周围众人。

    看到那些人眼神中的鄙夷、蔑视、嘲弄以及居高临下,想到自己困窘的处境,李纤柔心中又是一阵刺痛,那些目光,似乎变成了千千万万跟尖锐的针,一遍又一遍地刺向她千疮百孔的心,血淋淋的疼。李纤柔几乎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却觉得右手腕被人紧紧握着,微微的疼里带着鼓励和期盼。她咬咬牙,努力让自己不要退缩,而是坚持睁着眼睛,看着那个用异样眼光看着她的华服贵妇。

    心中默默念着,不能移开目光,不能移开目光……

    她就那样,一直看着那个华服贵妇。

    似乎没有想到李纤柔这次不但不惊慌失措地回避她的视线,反而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被那少女清亮而微带谴责的目光那样一直看着,华服贵妇心中反而油然而生一种很不自在地感觉,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刺眼,有些心虚,慢慢地收回目光,装作低声跟旁边的人说话。

    她真的自己收回了目光?李纤柔几乎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就像裴元歌所说的,她强硬的话,别人反而畏缩起来了?

198章 万关晓的心思

    短短的片刻,对李纤柔来说,却犹如千万年般漫长。

    在那个华服贵妇收回目光转头的瞬间,李纤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卸掉了心头一块极沉重的石头,整颗心都飘了起来,释然中又带着些许茫然。从临江仙的事情爆发后,她受尽了白眼和嘲讽,处处都难以立足,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即使是被众人嘲笑的她,只要肯面对,也能让别人畏缩,收回那些刺痛她的目光。

    是啊,裴四小姐说得对,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畏缩回避害怕?

    李纤柔转过头,凝视着清丽绝俗,宛若晓露明珠般璀璨耀眼的裴元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就好像被人砍断了双腿的人,在众人嘲讽蔑视的目光中寸步难行,在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温逸兰扶起了她,这固然令她感激万分,但是裴元歌方才的话却给了她一双腿,让她重新站了起来!那么柔弱的女子,却能够说出那样坚强的话语,怨不得她这般光彩夺目,能够成为皇上和太后的新宠,人人敬畏艳羡。

    看出李纤柔眼眸中的感激,裴元歌只是浅浅而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们过去那边吧!

    李纤柔点点头,慢慢地停止了脊背,没有刻意去注视别人,但也偶然遇到,也不再回避,而是如裴元歌所说的,抬头,挺胸,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对方。

    看到李纤柔振作起来,温逸兰也十分高兴,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三人手挽着手,盈盈而行。

    短短的路程之中,却隐含着一名女子从懦弱到坚强,从回避到直视的心路历程。那一刻,三人携手前行,相对而笑的粲然恣肆之中,包含着无数的欢欣鼓舞。以至于很久之后,当盛装华服的李纤柔再次来到这里,面对着这条普普通通的青石板路时,回想着这一刻的情形,忍不住泪流满面。

    看着这一幕,舒雪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头看着既欣慰又担忧的温夫人,笑着握紧了她的手,道:逸兰这孩子宅心仁厚,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的!娴雅,你就放心吧!

    借你吉言,但愿如你所说。温夫人看着心爱的女儿,最终还是笑了起来。

    杜若兰和李纤柔本就有交情,迎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温逸静则站在原地撇了撇嘴,暗道温逸兰自讨苦吃。李纤柔原本可是跟五殿下订的亲事,本该是尊贵的五皇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的,结果被她妹妹搅和了,弄得现在身败名裂,可恶第一等的晦气。结果温逸兰明日就要出嫁,却在添妆的时候触这个霉头,真是没体统!

    不过这样也好,最好温逸兰因此而倒霉,终身凄凄惨惨,那样才最好。

    何况,温逸兰如今只是嫁作翰林夫人,岂能与自己的锦绣前程相比?想到父亲和姨娘暗中商议的事情,温逸静就忍不住心花怒放,想到将来回娘家时,她这个庶女威威赫赫,前呼后拥,排场十足,温逸兰这个嫡女却是寒酸寻常,说不定还要跟她下跪行礼……想到到时候温逸兰既艳羡又不甘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温逸静的心就更忍不住雀跃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现在倒应该跟裴元歌打好关系,毕竟她将来是要入宫的人。

    想到这里,温逸静又堆起满脸的笑意,凑到温逸兰和裴元歌中间,笑盈盈地道:元歌妹妹,你有好些日子都不曾到温府来玩,许久不见,我也很想你,难得你今天来了,不如到我屋子里去坐坐?我那里好些稀罕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你若喜欢什么,我都送你,如何?

    元歌妹妹?

    裴元歌有些惊讶地回眸,上下打量了温逸静一番,她什么时候跟温逸静这么亲热了?还想她?她每次到温府,温逸静不遇上她倒也罢了,只要遇上,就必定要在她手上吃些苦头,以至于她上次来时,温逸静干脆避而不见,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怎地,温逸静居然跟她寒暄得这么亲热?

    再听到她咬重稀罕的胭脂水粉等,裴元歌脸上浮起盈盈笑意,却不理会温逸静,径自对温逸兰道:温姐姐,前些日子我去萱晖宫,正好南方新进贡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到了,太后娘娘便赏了我许多,我也用不完,赶明儿送你几样,如何?

    言下之意很明白,南方进贡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她都用不完,哪里能看上温逸静的那些?

    温逸静的东西再好,难道能够跟皇宫的东西比吗?

    看着温逸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温逸兰忍住笑意,故作欢欣地道:真的?南方进贡来的胭脂水粉,衣料首饰,既然是贡品,那可是拿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去裴府拜访,你可一定要送我,不能赖账啊!

    裴元歌原本不是爱炫耀的人,温逸兰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只是都记恨方才温逸静故意折辱温逸兰,企图搅乱她添妆的好事,因此故意拿话挤兑她。

    温逸静当然听得出来,心头暗恨,但想到裴元歌如今的风头,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愤怒,勉强道:就算这样,我跟元歌妹妹说说话也是好的。再者,元歌妹妹,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越是尊贵的人就越要自重身份,知道应该和什么样的人交好,不该和什么样的人交好。二姐姐即将嫁作翰林夫人,而元歌妹妹你将来是要入宫做贵人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该分得清楚才对!

    裴元歌越发诧异,听温逸静这话,到好似她跟温逸兰不该亲近,倒该跟温逸静多亲近似的。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

    难得看到裴元歌露出这样的表情,温逸兰笑着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很奇怪,今儿温逸静偏要往你跟前凑?我听说,我父亲和容姨娘商量着,想要把我这位娇艳妩媚的三妹妹送到五皇子的夏昭宫做侧妃,再不成,做个侍妾也好,总之就像跟五殿下攀上关系!而你现在是皇上和太后跟前的红人,你说温逸静想不想拉拢你?

    温睦敛居然有这样的糊涂心思?

    裴元歌皱眉,别人或许不知,但她却很清楚,皇帝早就有些拔出叶氏,宇泓哲身为废后之子,本身就招了皇帝的忌讳,绝不会有好下场。若温睦敛真起了这样的糊涂心思,让温府跟五殿下搭上边,明显会犯皇帝的忌讳,到时候对整个温府来说都是灾祸。

    正有心想要提醒一二,裴元歌忽然看到温逸兰的笑脸,若有所思地道:温姐姐,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温逸兰揽着她的肩膀,笑盈盈地附耳道,这不过是父亲和容姨娘的糊涂心思罢了,爷爷断不会答应的!你道我的婚期为什么订得这样急?听说五殿下曾经派人暗示爷爷,说有意求娶温府的女儿,爷爷虽然婉拒了,但怕多生变故,所以将我的婚期提前了。连我这样订了亲事的,爷爷都这么忌讳,何况是温逸静?我就看她现在做美梦,自以为是去吧,将来梦碎,有的是她苦的时候!再者,被这件事一挑,温逸静的心肯定大了,到时候议亲只怕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我看她到时候有什么好下场!

    原来,宇泓哲的眼睛又盯上了温阁老!裴元歌冷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皇帝和叶氏之间,绝无回寰的余地,宇泓哲身上有着叶氏的血脉,本就招惹皇帝的忌讳,他又这样不安分,因为临江仙的事情,把李阁老弄的灰头土脸,现在又想用联姻来拉拢温阁老,真是白日做梦!

    不过,温逸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更让裴元歌惊讶。

    她忍不住道:数日不见,我真该对温姐姐刮目相看了。

    哈哈哈,上当了吧!温逸兰笑不可抑,又轻声道,这些话,一半是偷听爷爷的原话,一半是娘告诉我的。不过,她微微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郑重,道,爷爷说了,最近朝堂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潮汹涌,说不定很快就有大变。元歌,你处在皇宫那个漩涡里,千万要小心啊!

    温阁老不愧为首辅,果然政治触觉敏锐!

    裴元歌心头暗赞,若非种种机缘巧合,她断然不可能知道皇帝的心思。除此之外,就连太后,都还以为叶氏仍然稳若泰山,而且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但是温阁老却能从朝堂看似寻常的变动中,猜测出皇帝的心思,果然厉害!

    而温逸兰的叮嘱,更是让她心头一暖。

    裴元歌拍着她的手,柔声道:温姐姐放心,我会注意的!

    见裴元歌和温逸兰咬着耳朵有说有笑的,将她彻彻底底地晾在一边,温逸静心头更恨,只是暂时也不敢得罪裴元歌。不过,想到温逸兰只嫁了个不中用的翰林,她心头还是觉得解气,对温逸兰鄙夷的同时,也对裴元歌不屑起来。不来跟她这个未来的皇子侧妃亲近,却跟温逸兰一个翰林夫人说说笑笑,这般没眼光,这个裴元歌,只怕也风光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有嬷嬷过来提醒,说添妆的吉时已经到了。

    众人正要按身份尊卑和长幼依次为温逸兰添妆,裴元歌却忽然按下温逸兰的手,悄声道:温姐姐,先等等,只怕这会儿就有——

    话音还未落,便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宣道:圣旨到。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圣旨过来,更没想到这圣旨不在前院宣,却来到后院,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惶恐,不知道这圣旨是福是祸,尤其首当其中的温夫人,更是忐忑不安,忽然看到裴元歌嘴角露出的笑意,正思索着,便见宣纸的太监走了进来,高声道:圣旨到,请温府二小姐温逸兰接旨!

    温逸兰茫然上前,跪下道:小女温逸兰接旨。

    诏曰:温阁老清正耿介,处事清明,为朕肱骨,分有甚多。朕听闻温府二小姐温逸兰即将出嫁,特赏赐玉如意一对,南海珍珠一斛,添为恭贺,钦此!张德海将圣旨合拢,递给茫然的温逸兰,温然笑道,温二小姐,不止皇上,太后娘娘、贵妃娘娘以及宫中诸位娘娘听说二小姐要出嫁,也都命人送来添妆之礼。说着,手一挥,身后七八个黄衣宦官便捧着装有珍宝的托盘依次而上。

    金玉如意,南海珍珠,八宝凤簪、金宝坠璎珞项圈……

    东西的珍贵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臣子的孙女出嫁,皇上及公众诸位贵人居然都赏赐东西以为恭贺,这份荣耀和体面却着实难得,尤其温逸兰所嫁的,不过是位翰林,这就更加难得。因此,看着托盘中的珍宝,周围众人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艳羡之色,对温逸兰羡慕之极。

    温逸兰心跳不已,下意识地接旨谢恩。

    恭喜温二小姐,贺喜温二小姐,明日是您的出嫁之期,咱家有事不能到场,今儿就提前讨一杯喜酒喝了!张德海笑眯眯地拱手道,又亲自捧着一个托盘,却是来到了裴元歌跟前,拱手奉上,道,裴四小姐,皇上说了,他在秋猎时亲口下旨,谁能赢得赛马魁首,便将金玉如意作为彩头,今儿特命奴才带过来这对金玉如意,省得您埋怨皇上赖账。

    闻言,众人更加哗然,虽然是玩笑,但皇上的贴身大太监敢说出埋怨皇上赖账这种话,本身就代表着裴元歌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这样看起来,只怕这道圣旨和那些添妆之礼,也是裴四小姐的杰作吧!都听说裴四小姐得宠,也听说裴四小姐和温二小姐关系好,但是能够请动圣旨和宫内诸位贵人给温二小姐添妆,更能劳动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来宣旨,这位裴四小姐在皇上跟前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

    元歌,你……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温夫人有些哽咽。

    她给温逸兰选择秦翰林这门亲事,固然是为温逸兰考量,但世人最爱攀高踩低,兰儿嫁给秦翰林,难免会被人轻视,不放在心上。元歌想必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特意请来圣旨和宫内诸人的赏赐,给兰儿撑场面,有这道圣旨,这些宫里赏赐的添妆之礼,无论是今天的添妆,还是明天的出嫁,兰儿必定是风光至极,谁也不敢轻视她。

    这倒也罢了,温夫人更感激的是元歌的用心。

    毕竟,元歌如今深得太后宠信,想要请太后为兰儿添妆并不难,但如果单有太后的赏赐和懿旨给兰儿,难免会让人有种温府与太后亲近的错觉。如今元歌却是请来了圣旨,以及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和宫里其他娘娘的赏赐,那别人只会说温府深得圣宠,绝不会认为他们站到了哪边的队伍里。

    娴姨,也是事有凑巧,前些天我进宫的时候,刚好说起今天要来给温姐姐添妆,正巧皇上和诸位娘娘都在,闻言起了兴致,便说今儿一道来给温姐姐添妆。裴元歌笑着道,说起来,还是温首辅深得皇上器重,爱屋及乌,我并没有出多大的力!

    话虽如此,但温夫人知道,这绝非凑巧,而是元歌故意寻机会提起的。

    望着那些宝光璀璨的珍宝,再看看众人对温逸兰那股热络逢迎的模样,温逸静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原本以为温逸兰嫁个翰林,往后也就没什么风光了。没想到皇上和太后,以及贵妃娘娘和宫里的诸位娘娘居然都来为她添妆,这份光彩体面,狠狠地刺痛了温逸静的眼睛。

    该死的温逸兰,该死的裴元歌!

    温逸兰的添妆之礼,在皇上和宫里贵人的赏赐下风光落幕,而有这些珍宝压箱抬头,温逸兰次日的大婚也是风光无限,几乎不输给之前公主宇绾烟下嫁寿昌伯府世子的场面。因为温逸兰的大婚吉时在下午,因此婚礼归来,已经是将近傍晚的时候,裴元歌回府后,想起温阁老的话语,心中难免有些想法,正要到书房去找裴诸城,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万关晓……

    裴四小姐!万关晓神态十分恭谨,不敢有丝毫逾矩的地方,原本就知道裴元歌得宠,但是经过秋猎场上的事情,再加上温逸兰添妆的事情,他才发觉,他还是小瞧了这位裴四小姐。以她这样的势头,将来入宫定然平步青云。这样一来,他就更加要攀上裴府这门亲事。

    哪怕不择手段……

199章 推波助澜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万关晓,裴元歌心中暗自思索,神情淡淡地颔首道:万大人安好。我原本以为父亲这时候该是空闲,所以过来,没想到万大人在此,想必是有要事商议,倒是我来得不巧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待会儿再过来好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裴四小姐请留步!万关晓忙道,我找裴尚书并没有什么要事,而且也正要告辞,裴四小姐不必在意我,请进去吧!说着,朝着裴元歌拱了拱手,缓步离开。

    凝视着万关晓远去的身影,裴元歌眉头微蹙,转头去问书房的护卫:万大人来了多久了?

    凡事裴诸城的贴身护卫,都知道裴诸城最疼爱这位四小姐,而且四小姐如今在皇上和太后跟前也正得宠,这个护卫不敢怠慢,躬身道:回四小姐的话,万大人刚来没多久,只进去了一刻钟左右就出来了。这几天,万大人常常来拜访老爷,不过老爷最近比较忙,常常不在。不过就算偶尔遇上老爷在府的时候,万大人也没做多久就告辞了,想必正如他所说,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四小姐只管进去吧!

    常来拜访父亲,却没坐多久就告辞?

    裴元歌微微敛眸,以她对万关晓的了解,若是他最初与父亲熟悉的时候,以万关晓的投机取巧,定然会常常找借口来找父亲,或者切磋武艺,或者请教兵法,投其所好,以加深父亲对他的好感,这是万关晓会做的事情。但现在,父亲对他的赏识已经众所周知,他没有必要再这样求存在感?何况,刑部最近事务繁忙,父亲忙得不可开交,万关晓又刚刚授职,正是该削尖脑袋钻营的时候,怎么会这样频繁地来探望父亲?

    何况,没坐多久就告辞,似乎有着些许敷衍的意味,但是却又常常来……

    裴元歌思索着,忽然想到裴元容最近的异常。这段时间她都在府上,偶尔给母亲请安时,曾经遇到裴元容,再没有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更加没有少女怀春的那种娇羞光彩,反而似乎有些消瘦憔悴,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难道说裴元容和万关晓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仔细想想,这种异常似乎是从那次乞愿节后就开始的……

    这么说起来,万关晓这样频频地出现在裴府,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想着,裴元歌忽然对身旁的紫苑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特意给父亲绣了个荷包,可是却忘了带了。紫苑,你回静姝斋帮我找找看,如果找到了就给我送过来,正巧送给父亲。你知道是哪个荷包吧?

    小姐您放心,紫苑知道!紫苑会意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护卫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异常,笑着道:四小姐真是有孝心,难怪老爷最疼您!

    裴元歌只是微笑,吩咐楚葵在书房外候着,自己推门进去,见裴诸城一身墨蓝色的家常衣裳,在书桌前正在看公文。自从祠堂被父亲知道自己和宇泓墨的事情后,裴元歌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跟父亲见面,心中难免有些惴惴,试探着道:父亲,刚才女儿看到万大人刚刚离开,听说他最近常来找您,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裴诸城摇摇头,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初任为官,有些惴惴,所以来找我说说。

    父亲还在生女儿的气吗?见他连头都没有抬,裴元歌更加不安,也不知道那晚她离开祠堂后,泓墨那家伙跟父亲到底谈了些什么?想着,看着裴诸城始终低沉的头,她忍不住道,父亲,关于泓墨的事情,女儿并非存心隐瞒父亲,只是先前并不明了,是这次秋猎才……而且,这种事情,女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说。女儿知道,女儿任性,让父亲为难了。如果您还生气的话,您就罚女儿吧!

    裴元歌很清楚,她和泓墨订了终身,那事情就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还牵扯到柳氏和裴府。

    这几天来,泓墨和宇泓哲斗得天翻地覆,朝中也因此分了好几派,但父亲始终不曾表露出支持任何一派的迹象,保持中立。而如果她和泓墨成亲,有这层姻亲关系,无论如何,在别人眼里,裴府就等于站在了泓墨和柳氏的阵营。而这种站队的情形,始终是父亲在竭力避免的,他一直都不想卷入夺嫡的风波……

    也难怪,父亲会生气。

    裴诸城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怯怯的小女儿,微微地叹了口气。

    那晚在祠堂跟宇泓墨谈话,到后来他察觉到宇泓墨身上有血迹,知道是伤口裂开,正巧他有些疗效极好的金疮药,便带他到同泽院上药。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受的伤多了,对伤口的了解也很深,所以只看那些伤口的痕迹,裴诸城就知道,秋猎上宇泓墨是忍着怎样的伤和疼去与李明昊争锋的,也就更清楚他对歌儿的心意……

    如果说宇泓墨是寻常人,单凭这份心思,他很乐意把歌儿许给他。

    可是,宇泓墨却是九殿下,跟五殿下夺嫡斗得天翻地覆的九殿下,如果夺嫡输了,固然万劫不复,但即使赢了,做了太子甚至皇帝的九殿下,对歌儿也未必是好事。因此他才格外慎重,问及宇泓墨对将来的打算,出乎意料的,传言中骄横恣肆的九殿下,居然规规矩矩地答了他,言语中似乎思量了很久,不像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和随口敷衍的样子。

    但究竟如何,还要看将来事态的发展。

    不过,看他种种表现,裴诸城倒是松动了不少,虽然说他更希望歌儿将来能够安稳平顺,但世间的事往往难以尽善尽美,或许他可能为歌儿找到简单平顺的婆家,但未必能找到如宇泓墨那般肯为歌儿拼命的夫婿,而歌儿这般性情,寻常男子恐怕也难以让她倾心……罢罢罢,歌儿是聪明有主见的孩子她不可能不知道选择宇泓墨,将来要面对的磨难波折,既然她愿意为宇泓墨这般,那他这个父亲也无话可说,毕竟,最终过日子的还是歌儿自己,谁也不能代替她认定好坏。

    想到这里,裴诸城不禁叹了口气,道:罢了,只要你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将来不会后悔就好。

    爹!裴元歌猛地抬眼,惊喜异常。

    看到她眼中的光芒,裴诸城忍不住觉得微微刺眼,果然女大不中留,之前还是眼中只有他这个爹,这会儿有了心上人,就不管他这个做爹的感受了!裴诸城冷哼一声,板着脸道:告诉那个家伙,以后要规规矩矩的,不许再做私闯裴府这种事情!毕竟这样做不合礼法,如果被人察觉他和歌儿私会,对歌儿声名大有损害。

    不过……哼,就算宇泓墨想要再私闯裴府,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从祠堂那晚,察觉到宇泓墨负伤后,仍然无声无息地溜进裴府后,裴诸城花了好几天的功夫,重新审查裴府的护卫,填补了原本的漏洞,又增加了流动哨,严阵以待。好歹他十多年的镇边大将也不是白做的,他就不信,这样宇泓墨还能悄无声息地闯进裴府!裴诸城如是想着。

    过来找我,不会是专门为了认错吧?有什么事就说吧!

    嗯,是关于秋猎的一些事情。裴元歌点点头,将秋猎第二天与叶问卿发生冲突的事情详细道来,尤其点名了皇帝当时的话语和眼神,看皇上当时的模样,我觉得他似乎是想让爹跟叶氏起些摩擦冲突,好达到分化叶氏的目的。本来秋猎回来,我就该告诉您的,结果发生了那件事……我就给忘了!裴元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哼,担心九殿下呢吧!裴诸城有些想磨牙。

    不过很快,裴元歌就将目光转向裴诸城:爹,您的意思呢?

    皇上……看起来是准备对叶氏开刀了!裴诸城思索许久,才缓缓地道。

    当初跟镇国侯闹到御前,他曾经说过自己做不好刑部尚书,当时皇帝说既然委派他做刑部尚书,自然有看中他的地方,让他自己好好思索。后来裴诸城为此大费脑筋,再加上接下来的一系列事端,隐隐明白过来,皇帝之所谓委派他做刑部尚书,只怕看中的就是他那种愣头青的脾性吧!

    做刑部尚书这段时间,对于刑部堆积的公案,以及诸多案件也有所了解,大凡为难的案件,案情复杂难以查明真相的倒没多少,更多的是案件牵扯到的关系网。而在这些案件中,十个案子,至少有五六个最后是牵扯到叶氏的,因为叶氏出了个太后,出了个皇后,还有位呼声极高的五殿下,历届刑部尚书大多不了了之,或者作为悬案,悬而不判。皇帝委派他这个原本对刑案一窍不通的武将来做刑部尚书,或许就是想煞煞这股风气,压下叶氏的嚣张放肆。

    趁着废后那股风波,他呈报上去与叶氏有关的案件,有部分很快就就批复下来,虽然还仅仅是叶氏外围的人,尚未触及到核心。而其中又夹杂了许多其他的案件,使得这一切并不显眼,但裴诸城心中已经有了猜度,皇上恐怕是要对叶氏下手。现在又听了元歌这番话,自然更清楚皇帝的心意。不过这样也好,从他接触到的刑案来看,叶氏显然已经成为大夏王朝的毒瘤,如果能够协助皇帝摘除这颗毒瘤,也正是他为人臣子该做的事情。

    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也知道该怎么做,歌儿你不必担心!裴诸城点点头道。

    裴元歌点头道:那我帮爹整理公文吧!

    不必了。裴诸城摇摇头,见裴元歌有些失落,又有些黯然的模样,显然是认为他还在生气,心中忽然舒服了许多,笑着道,歌儿胡思乱想什么呢?照皇上的意思,我这边马上就要跟叶氏乱起来了,到时候太后那边有的是歌儿你要忙的地方,你先想想要怎么在太后那边解释,怎么安抚太后吧!趁着这几天还算平静,先好好休养休养吧!说起来是爹没用,护不住你,不然也不会让你小小年纪,就卷入这样的是非漩涡,耗损心血,于将来并无好处。歌儿,你要注意身体,回去好好歇着吧!

    闻言,裴元歌顿时又欣喜起来,娇声道:我就知道爹最疼我了!

    回到静姝斋没多久,紫苑就回来,对裴元歌禀告道:那个万关晓离开书房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裴府,而是慢地走着,偶尔目光四晃,神色有些焦虑,似乎在找什么人的样子的。奴婢想着,小姐让奴婢去瞧瞧他的动静,恐怕另有深意,就想了个招,托泉儿找了个信得过的小厮,随意找个借口拖住万关晓。结果,万关晓并没有因为那小厮而恼怒,反而似乎有些高兴的样子,肯定别有所图!奴婢这才回来,等小姐的吩咐。

    紫苑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见紫苑只是看自己一个眼神,就猜出了自己的心意,裴元歌忍不住赞道,若是以后紫苑你嫁了人,不在我身边了,我再上哪去找像你这么知我心意的人去?

    小姐就爱拿我取笑!紫苑顿时红了脸,随即又坚定地道,奴婢在佛前发了誓,这辈子不嫁人,就在小姐身边伺候着!好歹奴婢懂些医术药物,在小姐身边总有裨益,若是离了小姐,奴婢也不放心的!小姐,您可千万别赶奴婢走!

    那怎么行?哪能为了我耽误你一辈子?眼瞧着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若是有中意的人只管来告诉我,我必定会成全你。说到这里,裴元歌也有些怅然,紫苑懂药物,又缜密周全,又忠心,按理说她出嫁时原本应该要带着紫苑的。只是,她如今才十三岁,要出嫁至少也要等到十五岁及笄,可是紫苑已经十九岁了,到了该配婚的年纪,若再蹉跎两年,二十一想要配婚就有些吃亏。可是,若是在裴府就为她配婚的话,出嫁时只怕就不能带着她了……

    不过,紫苑对她忠心耿耿,帮了她许多忙,总不能因为自己就耽误了她的终身,因此对于紫苑的婚事,裴元歌也很上心。

    小姐,奴婢不是玩笑话,说了这辈子不嫁人,就是不嫁人,只要小姐容奴婢伺候您就好!紫苑坚定地道,她显然也知道裴元歌的为难,更明白裴元歌为她着想,不愿耽误她的心意,但正因为小姐对她这样好,她才更不能弃小姐于不顾,因此宁愿终身不嫁,只求伺候小姐!

    小姐,万关晓那边,您打算怎么做?不想在这件事上扯皮,紫苑将话题转开,忽然想起一事,凑近裴元歌,悄声道,还有,奴婢发现那个万关晓似乎……

    听着紫苑的话,裴元歌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只怕是裴元容从原本所谓的爱情中清醒过来,瞧不起万关晓寒门子弟的出身,所以想要反悔。不过,以万关晓的性情,费尽心血钓上裴元容这条肥鱼,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何况,现如今正是她裴元歌声势最盛的时候,万关晓更舍不得丢开裴府这门姻亲,这些日子频频出没于裴府,只怕就是想要见裴元容一面,想办法挽回裴元容的心思,若是言语无法挽回的话,只怕就……

    既然如此,那她就推万关晓一把好了!

200章 你配不上我!

    从裴诸城的书房出来,万关晓假装被园林的景致迷住,缓缓走着,心中却是焦虑万分。

    原本他和裴元容的事情进展很顺利,利用他的相貌和才华,很快就将裴元容这个深闺少女迷得神魂颠倒,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但是乞愿节那晚,两人的事情被裴元舞撞破,当时他就有了不祥的预感,结果事后裴元容果然对他不再像先前那样热忱,冷淡了许多,尤其这些天,他借故天天到裴府来,若是往日,裴元容早想办法来与他相见了,但现在却连影儿都没有。

    但他身为男子,总不能当着裴府一众下人的面,跑到裴元容的闺房去找她。

    种种的事端,似乎预兆着裴元容这条已经上钩的鱼儿似乎准备脱钩而逃,这让万关晓既惊且怒,更有深深的不甘心,之前还山盟海誓,你侬我侬的,转眼间就将他视若陌路,他万关晓堂堂男子,难道反而要被裴元容这样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吗?若是裴元容之前没有上钩也就算了,现在的话,裴府这门亲事,他攀定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想办法能够见到裴元容。

    咦,是万公子啊!小的见过万公子!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装扮的人经过万关晓身边,忽然抬头道,眼眸中有着既惊且喜的光芒,随即暗了暗,有些迟疑地喃喃自语道,万公子是中了进士的人,才学定然是好的,肯定能帮我。只是,他是老爷的贵客,我只是个奴才,恐怕他也不会搭理我……

    万关晓正愁找不到借口滞留裴府,闻言忙道: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帮忙就一定会帮忙。

    太好了,万公子您真是好人!那小厮惊喜地道,事情是这样的,小的爹娘和妹子都在徐州,前些日子找人代写了封信,托人送给小的。可小的也是个睁眼瞎,压根就不认字。平日里都是请赵大哥帮忙看的,可最近老爷忙,赵大哥也跟着忙碌,找不见人。小的担心,不知道爹娘特意托人写信,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正巧在这遇到万公子,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小的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当然可以,信在哪里?我念给你听!万关晓道。

    小厮更加高兴:小的把信放在了住的房间里,得回去取。不过……他忽然面露难色,忐忑不安地道,小的现在还有事儿要忙,不能耽误,要等会儿才有空闲回房间取信。不知道万公子您能不能等小的一会儿?要不您先在那边的亭子坐会儿?小的一定会尽快弄完手上的事情!

    这倒正合万关晓的心意,他笑着道:没关系,你慢慢来,别手忙脚乱的又出了差错,反而不美。反正我待会儿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在那边等你好了!

    太谢谢您了,万公子您真是大好人!小厮感恩不尽地道,急忙跑开去忙了。

    万关晓走到旁边的亭子坐下,祈祷这小厮忙的时间越久越好。不过,如果裴元容是有意躲他,那他就算徘徊再长的时间也是枉然,若是如此的话,就得考虑用些非常手段……他正想得入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丫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耳中:旁边院子里的菊花开得真好,还有几盆罕见的墨菊,听说是老爷以前的部下特意送给老爷的,整个京城都没有几盆呢!

    是啊,就连三小姐也爱得很,总要去那院子里看呢!

    可不是吗?刚才我就看到三小姐过去了。说起来也是老爷人好,这么珍贵的花儿就放在院子里任人观赏,就连我们这些普通的下人经过也能看上几眼,要是别的人家,肯定都收在主子们的屋里,只能请贵客欣赏呢!

    后面的话,万关晓再没有听清,脑海中只回想着那丫鬟的话语——刚才我就看到三小姐过去了!

    这么说起来,这会儿裴元容就该在附近的院子里。

    好机会!

    等那两个丫鬟边说边笑地走过去,万关晓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便状似不经意地离开,朝着两个丫鬟原本来的方向走过去,才刚走过两个院子,便隔着月亮门看到对面院子里那熟悉的身影。只见裴元容身着银红洒金线梅花的对襟褙子,下面是条紫罗烟色长裙,装扮得极为光鲜亮丽,正站在一盆墨菊前,低头嗅花,旁边则是她的大丫鬟紫玉和湘玉。

    有丫鬟在,说话终究不方便!

    万关晓正皱眉时,凑巧有小丫鬟过来,对着紫玉和湘玉说了些什么。紫玉和湘玉面露难色,看着裴元容。接着裴元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紫玉和湘玉便随着那小丫鬟离开,偌大的院子里,只剩裴元容一人。

    真是天助我也!

    万关晓大喜,趁机上前道:容儿,好久不见!

    看着眼前的墨菊,想着自己几次跟父亲讨要,父亲却执意不肯给她,裴元容正觉得愤愤时,忽然被眼前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等到定眼看清楚是万关晓后,更是吃了一惊,心中颇觉得有些尴尬恼怒。

    原先她对万关晓的痴迷,不过是因为万关晓容貌俊美,又对她十分迷恋,大大地满足了她女性的虚荣心。虽然对万关晓的寒门出身有些在意,但想着万关晓既然出身寒微,她以尚书府女儿之尊下嫁于她,万关晓自然会因此感恩万分,对她百依百顺。再者,到时候跟父亲要多多的嫁妆,想来嫁过去也不会太受苦,等到万关晓加官进爵后,说不定还能得了爵位,到时候她就是公卿夫人。

    然而,那晚裴元舞的一番话,以及带她去见的那些妇人,却将她的美梦完全打碎了。

    天底下的进士不知凡几,但到最后能够出将入相的又有几人?犹记得那些妇人的夫婿,还有的曾经是状元探花,最后不也是在翰林院那个清水衙门混日子,到最后还要为柴米油盐发愁。当时那夫人哭哭啼啼说,后悔当初没有嫁给娘家为她择定的高门弟子的模样犹在眼前……再者,就算万关晓真有了成就,到时候她也人老珠黄,正好给年轻貌美的新人让路……这种蠢事,她裴元容才不会做。

    因此,那彤后,裴元容对万关晓的心思就淡了。

    她要嫁夫婿,为的将来能够安享荣华富贵,体面排场,可不是为了陪他吃苦受罪的!

    原本以为,她这样躲避着他,万关晓是个识趣的,就该知道他配不上她的高贵身份,自然不该再来纠缠。没想到这会儿却会在这里遇到。裴元容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刚才就不出来看菊花了!心里如是想着,有些郁卒地道:万公子安好!

    万公子?

    之前都是叫他关晓,或者关郎,这会儿居然万公子?

    看起来他猜得没错,裴元容果然起了别的心思,想要抛开他另寻高枝。原本陷入迷恋的少女,是最难劝说的,这个裴元舞果然是个厉害的,居然能把裴元容拉回去!不过,听说这位裴大小姐最近正在养病,已经许久都没有外出,在这个空档里,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跟裴元容的这门亲事定下来。

    哼,想要就这样把他甩到一边?做梦!

    想着,万关晓脸上的神情却十分温柔,眸眼中射出热烈的光芒,道:容儿,好久没有看到你,你越来越漂亮了!说着,上前一步,握住了裴元容的双手。

    裴元容微微一惊,触到万关晓那醉人的眼眸,心中顿时又泛起些许涟漪,又被他微烫的手握住,仿佛有火焰从他手上,一直烧到自己身上似的,毕竟,他是个如此年轻俊美的人物!裴元容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沉醉,但很快又想起裴元舞的话,和那些妇人的哭诉,想到万关晓的家世,顿时又狠下心来,将手抽开,转过脸道:万公子请自重,我毕竟还是未出嫁的少女,这样做会损及我的闺誉的!

    哼,之前别说握手,连抱都抱了,这会儿又来装贞洁烈女?

    万关晓心中十分不屑,表情却是越发温柔,依然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容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有哪里得罪了你,所以你故意这样待我?说着,故作恍然状,道,哦,我知道了,定是我前些日子忙着准备科举,冷落了容儿,所以容儿生气了,这才跟我闹脾气,是不是?好好好,都是我不好,不该冷落容儿,我给你赔不是,可好?

    看到他的温柔姿态,裴元容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唉,万关晓这般年轻俊美,又文武双全,原本也是算是青年才俊,又对她痴情一片,勉强配得上她。可惜家世不好,只是寒门子弟,若是公卿子弟,甚至皇子王孙,那该有多好!裴元容遗憾地想着。

    不过想到那些耀人眼目的荣华富贵,眼前万关晓的俊美,似乎也略微黯淡了几分。

    算了,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这地方毕竟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瞧见她和万关晓这般暧昧的模样,传扬开来,那以后哪家的高门贵族子弟还会上门求娶她?裴元容想着,冷冷地转了身,道:万公子,我这人性情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所以我就直说了,我裴元容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女儿,再者我四妹妹将来也是要入宫的,而你不过是寒门子弟,贵贱有别,你这样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我。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免得影响我的清誉,扰到我日后嫁人!

    闻言,万关晓顿时眼眸一冷,阴寒慑人。

201章 等待好戏

    看起来,容儿这次的确是气急了,才会说这样狠绝的话语!万关晓眼眸中的阴寒转瞬即逝,反而换做了更温柔恳切的笑意,柔声道,可是,我总也要求个前程,这样将来容儿嫁给我后,才不会吃苦啊!好在天道酬勤,皇上见我勤恳,特意许我参加这次皇室秋猎呢!容儿你也知道吧?能够参加皇室秋猎的,都是皇上看重的人,多少进朝堂数十载的人都没能参加,可是,我才刚中举就被宣召参加秋猎,这可是难得的殊荣呢!

    虽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够参加秋猎,并且因此在秋猎上饱受排挤,但在裴元容面前,却还是装得一副自信满满,似乎是因为皇帝器重他,这才召他参加秋猎的模样。

    裴元容心中一动。

    就算原本不知道秋猎的规矩,在裴元歌和裴元舞接到太后懿旨后,她也知道了这秋猎是多么难得的荣耀。就连身为镇边大将这么多年的父亲,也从来没能够参加秋猎。而万关晓才刚入仕途,就被钦点参加秋猎,可见他是个出类拔萃的,皇帝对他格外器重。而且,听说今年皇帝特别恩赐,命文科武举的前三名参加秋猎,但万关晓明明是第四名,却也破格参加,可见皇帝对他是另眼相看的……

    才刚入仕就能得皇帝的青眼,往后前程定然不可限量!

    若这样说的话……

    容儿,我才刚刚授官,就能得到皇上的恩准,参加秋猎,我想以后的仕途会更加平顺的。见她意动,万关晓心中更加不屑,神情却是格外的真挚动人,将手放在裴元容肩上,凝视着她,款款深情地道,容儿,就像你所说的,你是尚书府的女儿,按理说结亲的对象该是京城权贵子弟,可是你却不嫌弃我是寒门,钟情于我!这份恩情我会牢牢记着,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奋发,将来定要出人头地,让容儿你成为全天下女子都羡慕的人,让你永远都不后悔选择我!

    他深知裴元容的心理,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够让她更加心动。

    果然,听到万关晓这番脉脉含情的言语,裴元容白皙的脸颊上浮现起缕缕红晕,神情也变得欢喜起来。看起来这个万关晓倒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她肯钟情于他,是种恩赐,并且记在心里,所以才会待她分外温柔吧!若是如此的话,再加上秋猎的事情,将来他肯定会飞黄腾达,那……

    见她这般模样,万关晓心中越发厌恶痛恨。

    他这样说话,这个裴元容居然全盘受了?真以为她是多金尊玉贵的人吗?虽然说是尚书府的女儿,但又不是嫡女,只是庶女而已,生身姨娘又因为犯错被送入眯,在裴尚书跟前固然不能跟身为嫡女的裴元歌相比,也比不上同为姐妹的裴元舞,在嫡母面前更加没多少体面……

    寻常高门的庶女,也不过就是配个落魄士子,或者许给官家庶子,或者做高门的填房乃至妾室。

    而好说歹说,他万关晓也是新科进士,文科武举都中了,武举更是第四名,说起来也算文武双全。大夏王朝这么多人,每年应试的举子成千上万,能有多少进士?他万关晓总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如今也授了官,论容貌,论才学,论身份有哪里配不上她?居然对他这般挑三拣四,还想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算了,他本来也就是看中了裴府的门第,想要结这门亲事,又看重裴元容愚钝蠢笨,这才在她身上下功夫。毕竟,裴尚书在军中人脉熟络,裴四小姐又在太后和皇帝跟前体面风光,将来八成是要入宫,而裴尚书又没有儿子,将来必定是要在女婿身上下功夫的,何况裴尚书本就赏识他,将来必定会倾尽全力地助他登上高位。

    为了裴府的助力,就算这裴元容是头母猪,他也会娶的。

    反正等他飞黄腾达后,想要多少温柔娇美的妾室就有多少,到时候根本就不必理会裴元容这个白痴。

    容儿,虽然说我们是两情相悦,但毕竟不合礼法,我想不如我这就去向裴尚书提亲,好让我们能够名正言顺的长相厮守,容儿你觉得如何?万关晓试探地道,虽然眼前的情形,裴元容似乎已经被他哄转过来,但夜长梦多,而且裴元容还有个精明强干的亲姐姐。既然裴元舞上次会插手他和裴元容的事情,难保不会再生阻碍。

    难得现在裴元容回心转意,正该趁热打铁,趁着裴元舞养病的机会,将这门亲事定下来才是。

    现在?会不会……太快了些?虽然万关晓描绘的前景很迷人,但裴元容还留有着一分清醒,想到裴元舞之前带她去看的情形,以及裴元舞那些话,心中难免犹疑起来。再说,虽然很不忿裴元歌可能会入宫做贵人,但若真是如此,裴府的女儿身价也会随之水涨船高,说不定她将来能许到更好的亲事?

    说到底,裴元容还是觉得万关晓门第太低,让裴元容觉得有些丢脸。

    她的心思哪能瞒过万关晓?看她犹疑的模样,万关晓就猜出了她的心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怒气,原来裴元容只是拿他当后备,如果这段时间能够许到更好的亲事,恐怕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划清界限吧?原本还以为他当真将裴元容迷得神魂颠倒,原来反而是他被裴元容耍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止要防备裴元舞破坏,还要想办法让裴元容对他死心塌地,不作他想才好。

    在猜到裴元容可能变心时,万关晓就做好了各种准备,不过,原本想着能够用言语打动裴元容,让她回心转意最好,但如果不能的话,也只好……万关晓眼眸中闪过一抹阴冷的光芒,随即又微笑起来,假装不明白裴元容犹疑的原因,柔声道:怎么?我要去跟裴尚书提亲,容儿你不高兴吗?

    我……裴元容再傻也知道,她的心思并不能告诉万关晓。

    万关晓故作疑惑地看着她,忽然恍悟道:哦,我知道了。容儿你是担心裴尚书会不答应我的提亲,是吗?说着,脸上浮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柔声道,你放心,裴尚书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嫌贫爱富的,再说我也已经授了官。何况,他原本就很欣赏我,又这么疼爱你,既然我们两情相悦,裴尚书定然会成全我们的!

    怕的就是父亲答应啊!

    裴元容心中暗暗道,她也清楚裴诸城的为人,如果万关晓去说,再说她也已经看中了他,父亲九成九会答应这门亲事。但如果在父亲那里过了明路,她这辈子岂不是就绑死在了万关晓身上,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吗?万一之后又有年轻俊美的权贵子弟前来提亲,她这个订了亲事的肯定会被排除在外,到时候反而便宜了裴元巧那根木头……

    裴元容越想越觉得可能,似乎已经看到裴元容订了高门子弟的婚事,洋洋自得地在她面前炫耀的场景。虽然说她现在已经不太受宠,但是总不甘心让裴元巧那个最不显眼的庶女压到她的头上……想着,裴元容吞吞吐吐地道:关晓你别这么——

    就在这时,墙外隐隐传来丫鬟们说话的声音。

    裴元容一下子急了起来,如果被丫鬟们看到她和万关晓这般,再传到父亲那里,只怕她跟万关晓也就铁板钉钉,再也没有反悔的可能性了!想要找理由拦阻万关晓,情急之下却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只急的团团转!

    容儿你放心,我会好好跟裴尚书说的,如果他真的不同意,就算跪死在裴尚书的门前,我也求他回心转意的!万关晓故意曲解她的焦虑,信心十足地道。

    听他这样说,裴元容更急了,抓着他的手,坚决道: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万关晓故作疑惑地问道。

    墙外的声音越来越近,裴元容越发着急起来,胡乱推搪道: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先别去提亲就对了!想要先把万关晓拖住,过去眼前这个难关再说。

    但万关晓哪里会被她这样糊弄过去?故作严肃地道:不行!这件事关系到你我的终身,你必须跟我说清楚,到底有什么理由,我不能去提亲?如果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不走!明知道现在裴元容最希望的就是他离开,万关晓却故意用这话威胁他。

    裴元容果然急了,尤其丫鬟们的脚步声在不断地逼近,更让她心乱如麻,忙推着他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先离开,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好吧,现在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万关晓沉思道,这样好了,待会儿我再去求见裴尚书,想办法留下来。今晚子时,我在这里等你,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记住,子时我等你,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一直等下去,等到天亮就去向裴尚书提亲,容儿,我真的很想你,很想能够时时刻刻都见到你啊!

    又是威胁又是柔情,想必裴元容定然会来,万关晓这才离开。

    回到原本等那小厮的亭子里,过了一会儿,那小厮才带着书信过来。万关晓帮他读了家书,引得小厮对他千恩万谢,这才又折回书房求见裴诸城,故意跟他谈论兵法布阵,向裴诸城请教,直到夜色降临。果然裴诸城就留了他在裴府过夜,说要与他秉烛夜谈。

    万关晓随意敷衍着,心神却都在今晚的幽会上。

    得到万关晓留在裴府的消息,裴元歌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她就知道,以万关晓的狡诈奸猾,裴元容根本就不是对手,无论是甜言蜜语,还是威胁恐吓,只有被万关晓牵着鼻子走的份儿!那么,她就等着看,今晚万关晓和裴元容的好戏吧!

202章 柔情陷阱

    夜深人静,墨蓝色的苍穹中悬挂着多半个月亮,仿佛一双深沉冷漠的眼睛,凝视着被夜色笼罩的大地,漆黑的夜色,宁静的月爽,将所有的繁华喧嚣,暗流涌潮都吞噬而尽,只剩下沉沉的寂静。

    万关晓隐身在墙边的阴影处,神色如夜色般深沉难测。

    这个偏院说起来是偏院,实际上只有两间偏房,地方狭小,又处在前后院的中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白天来来往往经过的人多,却并没有人注意,顶多偶尔有些婆子丫鬟走得累了,歇歇脚而已,到了晚上更是僻静无人。因此,万关晓才会选在此处与裴元容私会。

    借着要和裴尚书秉烛夜谈的缘由留在裴府,又在晚膳上假装多喝了几杯,昏昏欲睡,自然就被裴尚书派人送到了客房。裴尚书领兵打仗固然是一等一的勇将,但在这些细节上就有些疏失,万关晓耍这种小手段自然是轻而易举。再加上进入裴府这么久,对裴府的路径也颇为熟悉,他又是习武之人,避开护卫的耳目,悄悄来到这个偏院并不困难。倒是裴元容那边,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不过,白天他把话撂在那里,只要有机会,裴元容定然会来。

    只是,想到这里,万关晓又是一阵咬牙切齿,被裴元容这种愚钝的庶女玩弄于鼓掌之间,让素来要强的他有种吞了苍蝇般的感觉,偏要强压按捺,半点不能发作,心里更加憋屈得慌。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窸窸窣窣地衣料摩擦声。

    万关晓先是一惊,随即听出了裴元容的足音,紧接着,裴元容小心翼翼的身影便出现在月色之中。

    万关晓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心中大喜,却也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并不急着上前,而是先观察了裴元容身后周遭的情形,确定没有人跟着裴元容,这才现身,对着裴元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握住她的手,将拉进了旁边的厢房,这才惊喜地道:容儿,你竟然真的来了!白日里的一番话,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怕你不来。现在你既然来了,可见心里终究还是有我的,我好欢喜!

    如霜的月色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映在万关晓白皙俊美的脸上,如同为他涂上了一层玉色的光辉,尤其那双情意绵绵的黑瞳,在月色映照下,更透出几分醉人的光泽。

    裴元容原本就是被万关晓容色所惑,才会堕入情网,若是被裴元舞当头棒喝,断不会起别的心思。这会儿被万关晓这般凝视着,不由得心突突直跳,原本的些许恼怒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忍不住就红了脸,羞涩地低下头,道:你约我来,我哪有不来的道理?

    万关晓心中冷笑。

    先前乞愿节二人私会时,裴元容可也是这么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结果转脸就变了心思,若是他找不着机会见她,只怕裴元容现在是满门心思想要攀高枝儿吧?不过,这次他却不能再容忍这桩婚事出变数,需得彻彻底底地把裴元容的心思安定下来不可……想要一个女子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再也不起别的念头,唯有……

    万关晓唇角路过一抹笑意,眼眸不由自主地投向厢房角落处的阴影。

    因为怕被人察觉,房内不敢点燃烛火,只能靠着月色觑物,因此远离窗户的地方就隐没在黑暗中,什么都瞧不清楚。唯有细察之下,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丝丝缕缕地在这幽静的房间内蔓延开来。只是,裴元容原本就有些心慌,这会儿又醉在万关晓的甜言蜜语之中,哪里能够察觉到这点异常?

    原本还担心万关晓会继续白天的话题,追问不能提亲的缘由,裴元容还悬着心。没想到万关晓却是半点不提,只说了些令人心醉的情话,裴元容也就慢慢放下心事,看着眼前万关晓温柔俊美的眉眼,早将裴元舞的话语丢到了九霄云外,只沉醉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中,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软,心中慢慢有种说不出的燥热。

    容儿,今晚你似乎比往常更美丽,让我瞧得魂都要没了!

    万关晓柔声道,双眸凝视着她,看着月色下她的脸颊越来越红,知道火候已到,便慢慢地俯身,吻上了裴元容的唇,先是轻轻一点,随即慢慢含住,温柔地巡梭着,然后慢慢地下移,顺着少女娇嫩的肌肤,掠过下颔,喉间,一直印向不知何时被解开的领口……

    裴元容只觉得被万关晓触到的地方,都像着了火似的,烧得她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哪里还想得到拒绝?

    万关晓得意地冷笑着,将裴元容带向旁边的床榻……

    深秋季节,这座偏院的厢房却是春光旖旎。

    只要裴元容成了他的人,就算有着千万重攀高枝儿的心思,也只能都熄了,从此一心一意地把心思放在他万关晓身上。到时候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向裴尚书提亲,只要成就了这门亲事……再者,九殿下似乎对他也格外青眼,有了这双重的助力,往后不还是扶摇直上,鹏程万里吗?到时候还有谁敢小看他?万关晓心中暗自打着如意算盘。

    书房,一灯如豆。

    裴诸城独自坐在桌前,以手撑头,浓黑的眉紧紧皱着。照白日里歌儿的说法,接下来他就得跟叶国公府那边闹将,这其中的分寸需得好好思量,要接什么事情发难,要如何行事才能既占着道理,又能扫叶国公府的体面……正沉思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石砚匆匆进来禀告。

    老爷,四小姐求见!

    歌儿?这么晚了来求见他,定然是出了大事!裴诸城心神一凛,忙道:让她进来。

    裴元歌进来后,先扫了眼石砚,石砚会意,立刻出去,并帮两人带上了门。裴元歌这才满面焦虑地道:爹,不好了,三姐姐不见了!

    容儿不见了?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裴诸城皱起了眉头,虽然屡次闹出事端,但毕竟还是他的女儿,听说裴元容出事,心里还是十分顾念的。

    裴元歌喘了口气,这才道: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听三姐姐身边的大丫鬟紫玉说的。听说是紫玉半夜起来,想着深秋天寒,想要替三姐姐掖掖被角,没想到发现三姐姐人不在屋内,整个院子都找了个遍,都没找着人,这才慌了手脚,派人报到女儿这里来。

    有这种事情?裴诸城也吃了一惊,霍然起身,让石砚去找赵景,立刻把裴府的护卫集中起来,仔细找人!

    父亲等等,这件事只怕不好闹大。裴元歌急忙阻拦,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会儿才道,女儿悄悄派人到门房问过了,说是并没有人出入裴府。而且采薇园处处都正常,并没有外人进入的迹象,就连三姐姐的被褥里,都塞了枕头,盖着被子,晚上乍一看去像是有人在睡着,要不是紫玉为三姐姐掖被角,碰到枕头,也察觉不到异常。再者,三姐姐原本叠好放在床头的外衣也都不见了……

    这番话里,就透漏出无限意味。

    裴诸城面色一变,因为他是武将出身,对府内护卫的事情原本就上心,因此裴府的护卫一向森严。再加上上次被九殿下轻易闯入祠堂后,他更是在护卫上用了心,深信若是有外人闯入,绝不可能丝毫也不惊动裴府的护卫……而且被子里塞了枕头,外衣也不见了,种种迹象都表示裴元容很可能是自己偷溜出院子,而且此刻应该还在府里。

    十四岁的姑娘,半夜瞒着众人偷溜出院子,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好端端的,容儿这又是在闹什么?

    裴诸城眉头紧皱,随即点头道:这是我知道了,就交给父亲来处理,你先回静姝斋吧!不管容儿这闹的又是哪一出,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容儿本就看歌儿不顺眼,若是歌儿在场容儿难堪不说,说不定又会迁怒到歌儿身上。想着,又扬声吩咐道,石砚,去把赵景找来,再带着几个心腹护卫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们。

    女儿明白,如果父亲找到三姐姐,还请给女儿一个消息,女儿也好安心。至于采薇园那边,女儿已经吩咐人将那些丫鬟婆子看管起来,不许她们闹出动静,父亲暂时可以放心。女儿告退了。裴元歌会意地福了福身,转身带着紫苑楚葵回静姝斋去了。

    听了裴元歌的话,裴诸城更增烦恼。

    以歌儿的聪慧,显然也猜出容儿这事有蹊跷,因此才命人将采薇园的人看管起来,将事情的动静压下来,免得闹得沸沸扬扬,容儿颜面无光,裴府也会随之声誉扫地。不过,既然连歌儿也这么想,看来事情的确不简单。

    裴诸城带着赵景等心腹,悄悄地开始找裴元容,却都没有踪迹。

    遍寻不获,裴诸城也开始焦躁起来,实在想不出来裴元容瞒着众人溜出院子,到底是去做什么?以她小小女孩,显然也不可能溜出府去。深更半夜的,容儿这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203章 元容被抓

    在后院遍寻不遇,裴诸城也有些焦躁了,前院的守卫森严,如果容儿是自己偷溜出院子,应该没本事溜到前院而不被人察觉,再说,容儿也没道理会到前院去。后院里暗地找了这许久,也没有踪迹。难道说他和歌儿都猜错了,容儿并不是自己偷溜出院子,而是被人掳走了吗?

    若是这样,裴府的护卫不可能半点都没察觉。

    正想着,一股淡淡的菊花清香涌入鼻间。毕竟是深秋,正是菊花怒放的时节,后院处处都有菊花点缀,裴诸城漫不经心地想着,忽然想到夹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的那处偏院,如今正摆着老部下从江南送过来的墨菊,据说是很稀罕的品种,容儿跟他讨要了好几次,他都没松口。难不成因为他不给,容儿又实在想要,半夜跑去折腾那些墨菊?

    这倒有些像是容儿的作风,不过……裴诸城皱了皱眉头,挥手命心腹护卫继续悄悄找着,自己朝着偏院过去。若真是跟那些墨菊有关,对容儿来说未免太不体面,还是自己独自前去好些。

    才走到偏院门口,裴诸城便听到一阵压抑的女子低吟声。

    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什么声音,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怒火,这些下人未免也太过了!裴府待下素来宽厚,一般来说,若是下人求到掌府之人面前,只要求的丫鬟愿意,通常都不会留难,何必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这亏的是让他撞到,若是被歌儿等未婚少女撞到,成什么样子?

    什么人这样放肆?给我滚出来!裴诸城怒喝道,当即上前,一脚踢开了门。

    哐当——

    巨大的声响,将沉浸在迷情之中的两人猛地惊醒过来,脑海中一片空白。

    还是万关晓先反应过来,回想着方才的怒喝声,认出是裴诸城的声音,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被裴尚书发现是他!他的确是想结裴府这门亲事,为此宁可不择手段,但是,结亲的目的是为了借裴府的势,尤其是裴尚书和那位裴四小姐势,所以绝不能招惹裴尚书的恶感!因此,他今晚设计裴元容,也只是为了收裴元容的心,让她从此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不再起别的念头,是用来挟持裴元容的,倒并不想用这件事来挟持裴尚书将裴元容嫁给他!

    那样,即使娶到了裴元容,裴尚书也会对他憎恶,虽然并不是无可修补,但终究麻烦得多。

    想着,万关晓顿时急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出来!裴诸城冷喝道。以方才的声音听来,现在屋内的两人肯定衣衫不整,尤其还有女子在,裴诸城不想沾惹这份误会,因此只是站在门外,并不入内。

    察觉到裴诸城站在外面,并没有进来的意思,万关晓脑海中隐约闪现出一个念头,忽然捡起凌乱的衣衫,将外衣反穿在身上,却用中衣将头脸遮住,忽然闪身掠到床边,似乎想要从窗户口逃出去的样子。以裴尚书的性情,必然会追过来,到时候裴元容就能趁乱离开,而他用中衣遮着头脸,外衣又是反穿的,毕竟是夜晚,裴尚书也未必能够认出他来。

    只要将裴尚书引开,然后再想办法甩掉他,悄悄溜回客房,想要追究到他身上也不容易。

    果然,听到风声的裴诸城立刻追了过来。

    万关晓的应对不可谓不急智,可惜却高估了自己的身手,才刚到窗户边,就被掠身而至的裴诸城截住,无奈之下只能出手,身手本就不如裴诸城,经验更是差了许多,竟是处处都落在下风。万关晓正焦虑时,忽然察觉到裴诸城的动作微微一滞,心中大喜,趁机跃出窗户,正想要离开,背后却突然传来了裴诸城的声音:万关晓?!

    万关晓身形一滞,蓦然转身,迎上了月色下裴诸城又惊又怒的眼睛。

    却是裴诸城往日里惯常考察万关晓的身手,从他的路数中认出了来人。若眼前的人是万关晓,那刚才和欢好的女子就绝不可能是裴府的婢女……再想到半夜突然失踪的裴元容,裴诸城心头更是突突直跳,转身朝着黑暗中的床铺道:裴元容,是你吗?

    只有格外恼怒时,裴诸城才会直呼女儿们的全名。

    听出来人是父亲,裴元容早吓得懵了,哪里还记得逃跑?这会儿又被裴诸城点名,更是浑身瑟瑟发抖,猛地哭了出来:父……父亲……她也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定然会惹得父亲大怒,六神无主之下,脱口道,父亲……是万关晓逼迫女儿的……是他诱骗了女儿……父亲……

    万关晓断没想到,在这时候,裴元容居然反咬他一口,一时间几乎咬碎了牙齿。

    确定黑暗中的人真是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原本器重的晚辈,裴诸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怪不得这些天万关晓有事没事就往裴府跑,怪不得万关晓今天原本已经离开,又突然折回,说要向他请教兵法,原来……裴诸城越想越怒,一脚踢在旁边的红木花架上,坚硬密实的红木被他这一踢,远远地飞了出去,撞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可见他的怒气之重。

    都穿好衣服,给我滚出来!

    裴诸城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这个充斥着异样气息的房间。

    不多一会儿,对面的厢房烛火高燃,明亮的烛火跳跃着,忽明忽暗,更衬得座位上裴诸城那铁青的脸阴沉可怖。

    裴元容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泪痕满面,却不敢出声,噤若寒蝉。

    倒是在这片刻之间,万关晓已经理清轻重厉害,既然已经被裴尚书察觉,这事自然就瞒不住了,在这时候若是互相推诿责任,反而更会惹得裴尚书大怒,倒不如担起这件事,裴尚书是性情中人,若是以情动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想着,万关晓便跪着上前,对裴诸城深深磕下头去,表情诚恳中略微带着一丝羞愧,道:裴尚书,关晓知道今晚的事情,辜负了您的厚爱,都是关晓的错,无论您如何责罚,关晓都不敢有怨言,只求您千万别怪罪三小姐!关晓真心爱慕三小姐,还请裴尚书成全!

    他很清楚裴诸城的为人,开口就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以表现对裴元容的情深意切。

    若是其他事情,裴诸城或许就被他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神情遮掩过去,但今晚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怀。若只是万关晓和裴元容两情相悦,他倒也不会如此震怒,说不定还乐于成全,毕竟裴元容是他的女儿,即使行事有差池,但身为父亲,也总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万关晓又是他欣赏器重的晚辈,若是求到他跟前来,他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但是,眼下两人却做出这种事情,还被他抓个正着,这却叫裴诸城怒不可遏。

    万关晓若是和裴元容互相爱慕,倒是人之常情,毕竟都是未曾婚嫁的年轻男女,他也没有那么刻板;但现在两人却暗通曲款,私底下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就是持身不正,是人品的问题!尤其,当初在金銮殿,和万关晓初次相见时,面对镇国伯的栽赃陷害,万关晓侃侃而谈,说他虽然不才,却也饱读圣贤书,知晓道理,若当真对女子有所爱慕,自然应该依规矩去提亲,绝不会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

    当时万关晓的风光霁月,傲骨铮铮,知书明理,是裴诸城对他好感的来源。

    现在,他说真心爱慕裴元容,却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越发显得讽刺,根本显得他当时的言语只是个笑话,让裴诸城恼怒之中又带上了深深的失望。原本以为万关晓文武双全,人品高洁,这才格外器重他,加以提拔,但是从这件事看来,这少年未必全如他所标榜和表现出来的那般超脱。

    既然你和裴元容有情,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反而私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裴诸城冷冷地问道,直指核心。

    万关晓心猛地一沉。原本按照他的打算,裴元容对他颇为迷恋,等到他金榜题名后就上裴府提亲,裴尚书本就欣赏他,只要裴元容点头,绝没有不允这桩婚事的道理。谁知道,中途却杀进来一个裴元舞,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扭转了裴元容的心思。这样一来,即使他上门提亲,若是裴元容不愿意,或者更狠毒些,说他污损她的名声,两厢闹将起来,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伤及他和裴诸城之间的关系。

    因此,他才想先将生米煮成熟饭,裴元容既然**于他,不可能再嫁与别人,到时候他再选个合适的机会提亲,自然万事顺遂,这才设下了今晚的柔情陷阱。没想到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居然会被裴诸城撞个正着……

    也正因为如此,裴诸城的这句问话,他很有些无言以对。

    关晓原本是想要明天就向裴尚书提亲的,所以今晚想要告知三小姐,结果一时情迷意乱……万关晓斟酌着道,言语很是艰难。他也知道这个理由十分拙劣,但问题是眼下再找不到更好的缘由,若是说怕裴诸城不允婚事,所以才会这样做,那就是十足的胁迫龌龊,反而会让裴尚书更加不耻……

    心中不由得暗恨裴元舞,若不是她从中作梗,他早提亲了,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波折?

204章 阿芫,太后的恐慌

    本来,以眼下的情形,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是由裴元容出面,将责任揽在身上,再坚持强调两人的两情相悦,然后再哭诉求情,然后他在旁边表态,声情并茂地打动裴尚书,才能将这件事对他前程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再怎么说,经过今晚的事情,裴元容已经是万关晓的人,将来的生死荣辱都系在他的身上,如果万关晓被裴诸城厌弃,前程黯淡,那么身为万夫人的裴元容也绝对会落魄凄惨。

    因此,万关晓便悄悄地扯了扯裴元容的衣袖,示意她出头。

    无奈裴元容心思本就不怎么机敏,又被眼下的事情吓得不轻,在旁边瑟缩颤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只巴不得裴诸城永远不要想起她,又哪里能够猜到万关晓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挺身而出?相反的,裴元容反而将身体朝旁边缩了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神色很不满。

    都是万关晓引诱她,现在已经失了清白,想要另谋婚嫁是绝不可能的,该死!

    她堂堂尚书府小姐,**给万关晓这个贫寒举子已经很掉身价了,这时候还不护着她?居然还在父亲正紧盯着他的时候拉她的衣袖,想把父亲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责骂她,自己好脱身,真是没担当,实在太可恶了!

    万关晓被她这样的举动气得几乎吐血,心中大骂裴元容白痴笨蛋。

    他甚至有点后悔,俗话说得好,男主外,女主内,想要在仕途上步步高升,本身的钻营固然不可少,但是妻子的交际和应对也很重要。以裴元容这种性子,将来在内宅中能够给他多少帮助?说不定非但没有帮助,反而会……想着,万关晓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心思更为烦乱。

    算了,还是先应付好眼下的裴尚书吧!

    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因为沉默而让人几乎窒息。

    裴诸城依然是满腔怒火,裴元容没头脑,行事没有分寸,他素来是知道的,但是再没有分寸,也该有女子基本的闺仪,居然糊涂到做下这种事情,这实在太让他失望了!至于万关晓,平时言辞铿锵,风骨傲然,但今晚的行为和他的言辞简直是背道而驰,简直是……然而,当怒火到达了顶峰后,裴诸城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两人已经做出这样的事情,除非他能狠下心,杀掉裴元容这个女儿,或者将她送到寺庙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否则,裴诸城只能将裴元容许配给万关晓。

    虽然以眼下的事情看来,万关晓的人品习性很值得怀疑,但是,谁叫裴元容做下这样的事情来……

    一时间,裴诸城心灰意冷,再也无心去追问追查,有些虚脱地摆摆手,起身离开了偏院,只留下心思迥异的两人跪坐在地上,彼此的目光中,各有各的不甘,各有各的怨愤。

    偏院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裴元歌耳中。

    夜深人静,摇曳的烛火下,裴元歌伫立在窗前,遥望着墨蓝色的苍穹,神色平静中带着丝丝阴寒。

    白天紫苑从万关晓身上嗅出了迷香的味道,回来告诉了她,她就知道万关晓在打什么主意。显然裴元容起了别的心思,所以万关晓想要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干脆将生米煮成熟饭,让裴元容再不能做他想。

    于是,她就在背后巧妙地推了一把。

    万关晓自以为今晚的事情一切顺利,殊不知,裴府的护卫原本就严密,因为泓墨上次的私闯后,父亲更是加紧的防备,如果不是她隐秘地相助,万关晓绝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到达偏院,就更不要提愚钝蠢笨的裴元容了。甚至不必说裴府的护卫,但是后院的门房婆子那关,裴元容就绝不可能过关。再然后,紫玉半夜起身,也是原本就算计好的,而丫鬟起身后,会下意识地去查看熟睡的主子,因而察觉到裴元容失踪,自然会将事情报到她这里来,然后,她再借口担忧三姐姐,将事情报到父亲那里去。

    她并不想把裴元容的丑闻弄得人尽皆知,都是裴府的女儿,这对她有害无益。

    裴元歌只是想要让裴诸城撞破这件事。

    她也了解父亲的性格,虽然父亲格外偏疼她,但是他也是裴元容的父亲,即便裴元容有再多不是,父亲依然会尽做父亲的义务,甚至,即使将来裴元容和万关晓成亲,看在裴元容的份上,父亲也会想办法提拔万关晓,给他助力,就如同前世她的经历一样。所以,如果想要父亲断了这份心思,就得让他对万关晓失望……

    不能早也不能晚。

    如果在万关晓和裴元容定亲前,父亲就察觉到万关晓的本性,那么,他绝不会把裴元容许配给万关晓;但是,如果是在他定下万关晓和裴元容的婚事后,父亲才察觉到万关晓的行径,那么父亲就会内疚,因为是他订下了两人的亲事,因为对裴元容心存内疚,自然就会想办法帮助她……

    所以,只能在这时候。

    在万关晓提亲前,让父亲撞破万关晓和裴元容的事情,察觉到万关晓的奸诈虚伪,但却是木已成舟,除了将裴元容许配给万关晓,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而这种局面却是裴元容本身的不自爱造成的,因为她和万关晓有了夫妻之实……这样一来,父亲只会对万关晓和裴元容双双失望,因为有这个心结在,即使两人成亲后彼此争执吵闹,事端频出,父亲也未必会插手,因为那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章芸、万关晓,裴元容。

    这是裴元歌最恨的三个人,虽然裴元舞给她制造了更多的麻烦,甚至曾经想要害死她,但是,从一开始,裴元歌就就在防备她,把她当做敌人来对待,敌人本就是彼此敌对的,无论用任何手段都不足为奇。所以,裴元歌会觉得裴元舞棘手,麻烦,会想要压制她,解决她,但是不会恨她。但是这三个人则不同,因为裴元歌曾经真心地待过他们,数年如一日地将他们当做最亲近的人,所以被他们背叛欺骗的时候,才会刻骨地疼,刻骨地恨……

    恨到……干脆利落地死亡都觉得太过便宜他们。

    裴元容和章芸不同,她始终是父亲的女儿,不论父亲对她有多失望,最多就是冷落她,却绝不会作践她,也不会容许别人没有来由地作践裴元容,这是父亲的原则。所以在裴府,裴元歌最多只能裴元容失宠,却不能更进一步,所以才会暗中设计裴元容和万关晓的婚事,只要两人能够成亲,那么接下来她甚至不需要再做什么,只要看着两人彼此厮杀就够了……

    只要万关晓发现,裴元容对他的仕途不会有任何裨益,反而会拖他的后腿……

    只要裴元容发现,万关晓对她并非感恩戴德,处处顺从,反而轻视鄙夷,有着诸多不满……

    以两人的性情,只要爆发,就不会终结,会一直闹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

    她说过的……会让他们身坠地狱!

    萱晖宫。

    太后和皇帝相对而坐,手中的茶盏浮起袅袅白烟,茶香四溢。

    今天早上,贵妃过来给哀家请安,真是老天保佑,贵妃总算是大好,能够处理六宫事务,哀家这里也放下心了,比起贤妃那些人,毕竟还是贵妃妥当。这段时间虽然柳贵妃在养病,暂时不能掌宫,但太后和叶氏这般也没有讨得好处。即便如此,太后依然笑容满面,不见丝毫的不满,笑吟吟地道,想起了那晚的事情,哀家就觉得心惊肉跳,那刺客也太嚣张了,行刺皇上,又刺伤了贵妃!

    是啊。皇帝浅浅地啜了口茶,神色淡然,可惜,李爱卿抓到那名潜逃的刺客时,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什么话都没能问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倘若让朕追查出来,定然严惩不贷。

    太后眼神微微一凝,随即笑道:正该如此。说到那次秋猎,哀家倒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谁能想到,元歌那丫头居然闹了那么惊险的一出,吓得哀家心几乎跳出喉咙来。倒也没想到墨儿那孩子平日里张扬恣肆,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这次居然不顾性命地前去相救,才保住了元歌的性命,即使现在想起来,哀家还心有余悸。

    太后拍拍胸口,似乎想起来就觉得后怕,却似有意似无意地咬重了不顾性命地前去相救的字音,似乎在暗示什么。

    皇帝微微抬眼,幽深的眼眸晦暗难辨,似乎有什么光芒闪过,却又转瞬即逝。

    到了这个时候,太后居然还有心思,想用裴元歌来打压宇泓墨……看起来,太后还是太悠闲了些!想到最近朝堂上裴诸城跟叶国公发生的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这些事情不可能没有传到太后的耳朵里……

    皇帝嘴角忽然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却转开话题,道:对了,朕想起来了,御书房里还有京城附近州县递过来的折子,说是出现了天花,需得立刻处理,所以,想要先告退了。

    听到天花二字,太后心中忽然猛地一顿,随即笑道:皇帝自然该以国事为重,既然还有折子要批复,就赶紧去吧!

    多谢母后体谅,若是别的事情,晚上一时半刻倒也没什么,但天花这种病最容易传染,不得不小心谨慎,拖延得久了,说不定还会传染到皇宫里来。朕记得,当初阿芫就是染上天花,因而过世的,还有朕当时还不到一岁的永和公主。这种瘟疫如此猖獗,的确应该要迅速处理。皇帝淡淡笑着,眼眸中忽然折射出无数的意味,缓缓道,母后,您说是吗?

    太后手中的茶盅哐当一声掉落地上,茶水四溅。

205章 救命稻草

    皇帝静静地看了眼太后,吩咐宫人将茶盅碎片拾起,这才扬起眉,嘴角似弯非弯:母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竭力按捺,手却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定了定神,才道:没什么,只是哀家想到天花肆虐的情形,心中担忧,一时间就有些手软,砸了茶杯,没惊倒皇上吧?

    原来如此,朕还以为,母后是因为听到阿芫,所以惊慌呢!皇帝地道。

    这次,太后颤抖的就不只是手,就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定定地看着皇帝,竭力压制声音中的颤抖,强笑道:皇上这话,哀家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哀家听到阿芫,就要惊慌呢?这从何说起?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皇帝,不肯错过分毫,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心思。

    皇帝面色不变,把玩着手中的精巧的茶盅,淡淡地道:阿芫染上天花时,朕奉父皇旨意外出办差,并不在皇宫,没有亲眼看到情形。可是,母后却是在皇宫的,想必当时阿芫染病的苦痛和凶险,母后定然知道得清楚,现在听朕又提到这件事,难免会勾起母后的回忆。说起来也是朕不好,只因一时想到了,随口就说了出来,倒忘了顾及母后的心情,还请母后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说着,微微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迎上那张淡漠静然,喜怒不行于色的脸,太后一时间竟琢磨不透,皇帝这话是真是假,也猜度不透皇帝的意思。这种漫无着落的感觉,反而让太后比最开始听到阿芫这个名字时更为惊慌。皇帝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关于阿芫病逝的事情,他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提起……一连串的问题,太后都找不到答案,因而越来越紧张惶恐。

    也没什么,就是想到当时皇宫染疫的情形,哀家有些心惊。捉摸不透皇帝的意思,太后也不敢多加试探,只能含糊带过。

    皇帝却似乎没有看到,起身道:这也难免,毕竟天花是疫症,的确让人忧心。既然如此,朕也不好耽搁,这就先去处理天花的事情,也好让母后早日安心。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咬重了字音,透出无限的意味深长。

    太后听得心惊肉跳。

    等到皇帝离开,殿内其余的下人退下,太后终于无法再掩饰心中的惊慌失措,想要起身,却失手将桌上的盘碟挥落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张嬷嬷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扶住太后的手。太后仿佛溺水中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似的,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慌乱地道:张嬷嬷,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他说阿芫!他还记得那个女人,还记得天花!张嬷嬷!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太后的手冰冷冰冷的,却又有着涔涔的汗意。

    张嬷嬷何尝不是心慌意乱,但看到太后这样,却不好再让太后更加忧心,忙劝慰道:太后娘娘,咱们不能自己乱了方寸,皇上只是提起那个女人而已,这并没有什么。她是染了天花过世的,皇上也知道,想必是因为这次又出了天花,皇上偶然想到,也是正常的,皇上自己不也说了吗?如果皇上真的在怀疑什么,刚才就没有轻轻放过的道理。娘娘别慌,奴婢看这只是巧合而已。

    可是……听了张嬷嬷的劝慰,太后稍微镇静了下,随即却又慌乱了起来,不对!不对!如果皇上会提起那个女人,说明他没有忘记她,那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他从来都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说起?还特意提到天花……张嬷嬷,刚才你在旁边的,皇上他每句话里都有别的意思,分明……分明就是在敲打哀家!

    太后娘娘,您想太多了,奴婢在旁边听着,皇上的话语并没有别的意思,您别太心慌,自己先乱了阵脚。刚才,皇上不还说,提到那个女人惊扰了太后娘娘,还跟太后娘娘您赔不是?可见皇上并没有别的心思!张嬷嬷竭力安抚她,道,再说,太后娘娘,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您不是早就做了准备了吗?那位裴四小姐……

    对!裴元歌!裴元歌!

    被张嬷嬷提醒后,太后立刻反应过来,连声命人去宣裴元歌入宫,听到伺候的太监应声远去的声响,太后才稍稍安定下来,喃喃道:还好……还好还有个裴元歌,她跟那个女人那么相像,要是皇上还记着那个女人,看在裴元歌的面上,应该也能平息吧……

    第一次看到太后这般无措的面容,张嬷嬷心中却莫名涌起了一股深深的阴霾,总觉得事情定然不会像太后所想的那样顺利。

    但是,看着这样的太后,她却丝毫也不敢说出心中的忧虑,只能柔声劝慰。

    在张嬷嬷的柔声劝慰下,太后终于慢慢地安静下来。

    接到太后派人宣她入宫的懿旨,裴元歌半点都没觉得惊讶。

    如她所料,父亲果然顾忌裴元容和裴府的声誉,没有将那件事闹大,只将裴元容禁足起来,但是,这些天脸色一直都是阴沉沉的,显而易见的恼怒,正巧又赶上皇帝授意他与叶氏为难,便揪起了叶氏涉足颇深的案件,这些天双方没少在朝堂上起冲突,虽然父亲占着道理,但那些事情牵涉非小,要真的闹将起来,叶氏少说也要扒一层皮,太后绝不会坐视,自然是要召自己入宫的。

    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形,裴元歌自然也早就做好准备,想好了说辞。

    然而,到了萱晖宫后,太后对她却并没有丝毫恼怒不满的模样,反而一见面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扯到身边坐下,却犹自不肯放手,仿佛一个重病垂危之人,看到灵丹妙药的模样,嘴里随意问些家常的问题,但眼神飘忽,心思显然并不在眼前。

    太后这个样子……裴元歌不禁暗暗生疑。

    但是,她并没有将自己的疑心表现出来,而是神色沉静地回答着太后的问话,最近在家里很好,常常看书,偶尔绣花,或者画新的花样等等……

    随着裴元歌温和清朗,如林间小溪的声音缓缓流淌着,太后终于彻底地安静下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淡若尘烟的细眉,盈盈如水的眼眸,嫣红如点的樱唇,还有那欺霜赛雪,吹弹可破的肌肤……记忆里那个女人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只剩下大概的轮廓,只是似乎也不及眼前的少女美貌可人……太后终于彻底地安心了。

    哪个男人能够拒绝眼前这般美貌温柔的少女?尤其,她与那个女人的容貌还这般相似。

    就算皇帝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又如何?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即使皇帝念着年少夫妻的恩情,心中有怨恨,但她现在是太后,她的背后还有叶氏撑腰,皇帝毕竟是皇帝,总要顾全大局,不能肆意而为。再者,还有裴元歌……就算她害死了他的景芫,却也补偿给他一个更加美貌可人的裴元歌。

    只要等到裴元歌一及笄,就将她送入宫中,侍奉在皇帝左右,有裴元歌朝夕相伴,再伺机为她说些话,即便皇帝真对她有怨怒,也会慢慢地消磨掉吧!

    这样一来,她就得更加花心思笼络裴元歌。

    到底哀家是跟元歌丫头有缘法,原本还觉得有些小恙,一看到元歌丫头你就开怀起来,身上的毛病好像也没了!太后笑语温然,眉目慈爱比往常更甚,亲热地道,哀家记得,你刺绣手艺高超,正巧哀家这里有些难得的绣线和布料,还有些稀罕的花样子,放在哀家这里也是浪费,不如给了元歌你,也算物得其主。

    裴元歌心中越发奇怪,太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她会过问父亲和叶氏的冲突,没想到太后非但一字不提,反而对她比往日更加温和慈爱。虽说平时太后也经常赏赐她东西,却是随意而为,看到什么就赏给她什么,不像这次,是猜度着她的喜好而为,倒有些想要投她所好的意味在里面……这就代表着,太后对她比从前更加上心了。

    如果说这只是巧合的话,那么旁边张嬷嬷的表情就是铁证了。

    张嬷嬷是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老人,又是太后的心腹,即使往日对她言行温顺,从来没有盛气凌人或者刁难,但总带着一种淡淡的居高临下的姿态,毕竟无论太后如何看重她,她也只是太后的一颗棋子,在太后心中的地位远不如张嬷嬷。但是这次入宫后,张嬷嬷待她却是带了真正的恭谨敬畏,而将自擅诸在下人的地位……

    为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太后非但没有责难她父亲的行为,反而突然间对她格外友善起来?再者,她刚才进萱晖宫时,太后的神色怎么会那样异常?似乎在恐惧着什么……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情能够将太后惊吓成那般模样,甚至流露在她的面前?

    裴元歌正思索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太后娘娘,叶国公夫人携世子夫人,并叶问卿小姐求见!

206章 对峙

    叶国公夫人携世子夫人、叶问卿进了萱晖宫,看到裴元歌笑语盈盈的坐在太后旁边,太后则是满脸慈爱,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顿时都怔住了。这些天刑部尚书裴诸城突然掀出好几桩大案子,件件都跟叶氏有关,有一桩甚至牵扯到叶国公和叶国公世子,而且有理有据,弄得叶氏焦头烂额。

    京城的权贵勋爵,哪家没几桩事端,怎么裴诸城偏就咬住叶氏不放了?

    皇后倒台,裴元歌这个外人上位,已经让叶氏内部十分不满,现在裴诸城更欺压到叶国公府的头上,众人哪里能忍?但太后对裴元歌十分宠信,即便裴诸城的行事也让太后觉得不满,但太后却认为,裴诸城早有愣头青的名声,御史台弹劾的奏折成堆,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何况裴元歌这个晚辈?言语之间显然还是在维护裴元歌,让前来进言的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满腹怨言,却又不敢发作。

    好在这时候叶问卿说了句话,让世子夫人灵机一动。

    裴元歌那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不知道使得什么妖法,不但迷住了太后和皇上,就连九哥哥也帮着那个狐狸精说话,处处偏袒她!

    叶问卿喜欢宇泓墨,哪怕有女子跟宇泓墨多说一句话,都会让她大吃飞醋,纠缠不休。这点众所周知,世子夫人也不会把这话当真,但是这话却给她一个除掉裴元歌的办法。无论如何,裴元歌一个外人,却能在太后跟前那么得宠,以至于裴诸城敢欺压到叶氏头上,这是叶氏决不能允许的,更是叶国公府绝对不能允许的。

    何况,还有皇后的仇。

    原本宫里最掌权的是皇后,世子跟皇后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因此皇后在世时,世子和叶问卿风光无限,连差不多的公主皇子都未必能比,她身为世子夫人自然也跟着沾光。但皇后被废,打入了冷宫,虽然太后仍在,却对世子和叶问卿颇为不屑,反而更看重裴元歌,他们的身份也就跟着一落千丈。尤其这次秋猎,太后居然为了裴元歌则责斥叶问卿,这更让世子夫人难以容忍。

    于是,世子夫人便向太后进言,说九殿下对裴元歌极为钟情。

    为了取信太后,还说出了一堆似是而非的佐证,一口咬定秋猎赛马上,九殿下相救裴元歌是另有私心,不然为什么别人都没赶上,偏九殿下就赶得那么凑巧?更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到九殿下截住了裴元歌说话,言行极是暧昧。而更聪明的是,世子夫人并没有说要将裴元歌怎样,却是将重点放在了宇泓墨身上,说裴元歌是皇帝中意的人,如果宇泓墨对她起了心思,想必会引起皇帝的不满,倒不如用这件事来扳倒宇泓墨。

    只要宇泓墨倒台,宇泓哲再也没有别的对手,自然稳坐太子之位。

    甚至,可以将裴元歌完全撇清,只说宇泓墨觊觎裴元歌,这样一来,既能够让皇帝对宇泓墨不满,又能继续利用裴元歌,两全其美。

    在太后跟前,她如是说道。

    但实际上,她却跟叶国公夫人商议过,只要太后在皇帝面前挑明这件事,叶氏就想办法把这件事闹将开来,御史台立刻发难,给裴元歌冠上祸国妖女,媚惑君主,致使父子失和的罪名,定要将裴元歌彻底除掉,以泄心头之恨。

    因此,算计着时候,她们赶来求见。

    然而,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匆匆赶来,看到的竟是裴元歌和太后如此亲热的情形,顿时面面相觑,目光中的意思显然是在说,这裴元歌果然本事不小,不知道怎么三千两语,就把太后的心思扭转了过来。世子夫人是晚辈,不好先开口,叶国公夫人便道: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没想到竟然遇到裴四小姐,今儿细看,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难怪这么招人喜欢!

    说着,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太后。

    听着她意味深长的话语,太后便又想起之前世子夫人说的那些话,微微皱起了眉头。

    裴元歌心中暗自思索,素日里在萱晖宫也曾经与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见过面,却都对她没有好声色,今儿见面却夸奖起来?再想到三人进来时看到她和太后在一起那奇怪的眼神,以及叶国公夫人说过这话后,太后微微皱起的眉头……事有反常,必有蹊跷,需得小心应对。

    略加思索,裴元歌便做出一副又是愧疚又是畏惧又不安的模样,咬着嘴唇道:夫人谬赞,小女实在不敢当。

    哟,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夸一夸裴四小姐你美貌,招人喜欢,裴四小姐有什么不敢当的?又怎么成了这样子?难道说这话不能说给太后听吗?叶国公夫人笑吟吟地道,却是话里藏刀,暗指裴元歌之所以心虚,就是怕被提起宇泓墨的事情,才会如此模样。

    裴元歌福了福身,愧疚地道:小女知道,小女父亲最近对叶国公府多有得罪,叶国公夫人必然是恼我的,只是小女父亲脾气素来刚硬,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小女也无法可想。小女在这里代父亲给夫人赔罪,还请夫人稍息怒火,不要气坏了身体,那就是小女的罪过了。

    反正父亲跟叶氏冲突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倒不如她先兜开了说,反而显得踏实,并不心虚的模样。

    叶国公夫人既没有想到裴元歌说的是这件事,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倒是太后闻言,看向裴元歌的眼眸越发柔和起来,元歌丫头既然主动说起,并没有隐瞒,说明她并不心虚,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站在叶氏这边的,这让太后更加满意。

    毕竟现在是她极需要裴元歌的时候,裴元歌心向她自然是最好不过。

    叶国公夫人顿了顿,冷哼一声,微微别过眼,冷冷地道:裴诸城在朝堂上给叶氏找了那么多麻烦,裴四小姐一个轻飘飘地赔不是就想遮掩过去。裴四小姐倒是好大的颜面,好值钱的赔不是。

    她这番冷言冷语,却在不知不觉的落入了裴元歌的言语陷阱,映照着裴元歌的话语,倒像是先前夸奖裴元歌的话语都是反话,正是因为朝堂上裴诸城的行事而迁怒裴元歌,故意给她脸子瞧。

    裴元歌并不怕叶国公夫人在太后跟前说她的坏话,只要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就能想办法化解,先前章国公府人那话一出,太后脸色立刻微变,显然这其中是有缘由的,偏偏她却猜测不到,那就无法可想。因此她故意将话题转移到父亲和叶氏的冲突上,至少表明叶国公夫人是有理由看她不顺眼的,那么从叶国公夫人嘴里说出的关于她的话语,就很值得商榷了。

    太后是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

    因此,裴元歌并不多言其他,而是轻言细语地解释道:难怪叶国公夫人会生小女的气,的确是小女父亲不对。虽然小女从未见过叶国公和世子,但是既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有太后娘娘掌舵,自然不会有事端的,就算有案子只怕也是被人冤枉的。小女也曾跟父亲说这番话,但小女父亲根本就不听,还说小女女孩子,不懂得朝堂政事,不要多嘴,将小女呵斥了一顿,也因此恼了小女,这些天对小女都没有好声色,小女想要劝阻也无法可想……

    说着,忍不住微微露出些许委屈,眼眸隐隐闪烁起泪光。

    太后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对于裴诸城当年在京城的行事作风略有所闻,裴元歌的话语分明在理,又字字句句都符合她心中所想,自然是相信的。也难怪元歌丫头会委屈,她倒是站在叶氏这边,想要劝阻裴诸城不要跟叶氏杠上,结果被裴诸城骂了一顿,现在在萱晖宫又被叶国公夫人这样责难,倒是两面都得罪了人,毕竟还是小姑娘,怎么能不觉得委屈?

    就在这时,世子夫人凝视着裴元歌,开口道:听说裴尚书最疼爱裴四小姐,当初为了裴四小姐的,直接砸了镇国伯府,怎么能舍得骂裴四小姐?

    似乎是在关心裴元歌,却是暗指她这是空口白话,虽然说为叶氏求情,被裴诸城责骂,实情并非如此。

    秋猎时小女逞强赛马,已经被父亲责骂,回去当天就被罚跪祠堂,连着几天没有见小女。后来又因为这事,更加对小女不待见,见了小女就沉着脸,说就是他素日里太疼爱小女,才纵的小女被迷了心窍,还说邀请教养嬷嬷回府,好好教导小女规矩。太后娘娘命人去传小女入宫时,小女正在跟教养嬷嬷学规矩呢!叶国公夫人如果不相信,尽可以去裴府打听!

    说着,神情越发委屈,眼眸颗颗粒粒地挂在睫毛上闪呀闪的,似乎随时都可能滴落下来。

    她这话倒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裴元容事发,大概也连带着让裴诸城想起了她的事情,以及裴元舞,口口声声说他素日里太纵容她们姐妹,才会弄得个个没规矩,因此特意请来一位教养嬷嬷,重新教导裴府众位小姐的规矩。因此,裴元歌丝毫也不怕太后去查她的这番话。

    只要查到父亲最近几日的确对她冷声冷色,太后自然会相信她的话。

    毕竟裴元歌的言行一向很让太后满意,又深得裴诸城赞许,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触怒裴诸城,对她沉着脸,又要请教养嬷嬷来教规矩?而且时机这么巧,偏生就在裴诸城和叶氏起冲突这段时日。只要太后相信了她的心思是向着太后和叶氏的,消除了对她的怀疑后,自然而然地就会怀疑起叶国公夫人,毕竟叶氏针对她又不是一次两次。

    果然,闻言后,太后看向叶国公夫人的眼神顿时幽深起来。

207章 抓住痛脚

    叶国公夫人还没察觉到异样,世子夫人却惊讶地注视到太后眼神的变化,心中暗自警惕,这个裴元歌果然口齿伶俐又善于伪装,不动声色间就让太后联想到叶氏内部对裴元歌的敌视,而这种敌视的起源正是皇后,也是太后和叶氏的心结所在。只要想到这点,太后难免就会怀疑她们的话语,是否还是在针对裴元歌,故意陷害,再想到皇后,因而跟叶氏产生分歧。

    这种片刻间扭转局面的本事,的确不容小觑。

    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进来时,太后和裴元歌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但裴元歌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们在利用她和宇泓墨做文章,否则,以裴元歌的能言善辩,定然会为此事辩解,而不会只是用这种笼统的手段,这正说明她还没有摸透这次的陷阱所在。

    无论多可怕的栽赃陷害,只要知道,总还有可能想办法辩解。

    但是,如果她根本就不知道叶氏这次的算计和手段的话,以有心算无心,那么得逞的机会就要大得多。世子夫人想着,眼看着叶国公夫人目露怒色,正要说些什么,生怕她激动之下会说漏嘴,让裴元歌察觉到异常,忙笑着开口道:这么说起来,裴四小姐倒是受委屈了。毕竟,再怎么说,裴尚书也是你的父亲,孝字当头,身为女儿又哪里能够劝阻得了?裴四小姐不必太放在心上。

    哦?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她?

    原本以为叶氏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在太后面前诋毁她,要有一场硬仗来打,没想到这位世子夫人居然就这样结束了这场对峙……皇后总比太后亲,她扳倒了皇后,叶氏应该心里有数,世子夫人不可能对她没有恨意。这样说起来,世子夫人肯这样轻松地放过这件事,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们有更加万无一失的办法可以在太后面前中伤她,甚至……除掉她!

    想着,裴元歌露出了感激的笑意,柔声道:世子夫人能够体谅小女的难处,真是让小女松了口气,小女真担心,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会因此恼了小女,毕竟,您们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若是因此和太后有所冲突,那就是小女的罪过了。至于太后娘娘……说着,转身回到太后跟前,挽住她的手臂,笑意嫣然地道,我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太后娘娘这么疼我,我相信,太后娘娘一定能够体谅我的难处,不会怪罪我的。太后娘娘,我没有说错吧?

    太后看着她,面露慈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这次她的确没有因为裴诸城的事情迁怒裴元歌,而这种宽容和信任,被裴元歌这个当事人用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出来,更是大大地取悦了太后。

    倒是想到叶氏对裴元歌的敌意,眉头越发皱得紧了。

    世子夫人见状,知道再说下去,只会给裴元歌机会,让她继续挑拨太后和叶氏的关系,忙暗地里扯了扯满面愤怒的叶国公夫人,递了个眼色过去,示意她什么都不要再说。太后虽然重新裴元歌,但是这种宠信显然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的,那么,想要打碎这种宠信,也必须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但不是叶氏的利益,而是太后和叶氏共同的利益。

    而之前她所说,利用裴元歌来扳倒宇泓墨,则正符合这种利益。

    与其在太后已经坚信的事情上跟裴元歌磨嘴皮子,顺便挑拨离间太后和叶氏的关系,还不如转开话题,等到裴元歌离开后,在太后面前慢慢谋划能够一举除掉宇泓墨和裴元歌的办法。想着,世子夫人便笑着转开话题,而说起女子最喜欢的关于衣料,首饰、刺绣之类的话题,殿内的气氛顿时慢慢变得融洽起来,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

    裴四小姐匆匆进宫,似乎有些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看着火候差不多。世子夫人笑吟吟地道,正巧我们和太后娘娘也有些私事要聊一聊。

    刻意咬重了私事的音,意思很明显,我们和太后娘娘要说的话,不是裴四小姐你该听的,识趣的话,就自己主动回避。

    看她一幅笑里藏刀的模样,裴元歌倒真想赖着不走,不过她却是将目光投向太后,见太后皱着眉头,却还是对她点点头,便笑着起身道:多谢世子夫人体谅我,既然如此,那小女就告退了!说着,对着众人福了福身,便朝着她住惯了的霜月院走去,边走便在心里猜度着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用意。

    等到裴元歌离开,叶国公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太后娘娘,您有没有跟皇上说那件事?

    她觉得自家媳妇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妙了,既能够利用裴元歌除掉宇泓墨,又能利用后手除掉裴元歌这个祸害,到时候成年的皇子就只有身具叶氏血脉的宇泓哲一人。等到宇泓哲继位,很多事情都会大不相同,到时候叶氏定然繁盛更胜以往。

    而且,这种风月情事,最适合捕风捉影,只要一件事就有可能产生心结。

    听她们把裴元歌调走,太后就知道必然是为了这件事,冷笑道:在你们来之前,哀家已经跟皇帝提了。但是,皇帝根本就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反而……反而提起那个令她心惊胆战的名字——阿芫!只要想到皇帝居然还记着阿芫,但是却隐瞒了近三十年都没有提过,她就觉得难以言喻的心惊和恐慌。

    皇上的心思一向深沉,很难被人窥破,不流露出怒气,未必心中就不在意。世子夫人轻声细语地道,毕竟,皇帝是个男人,而且对裴四小姐十分中意,怎么可能容许殿下觊觎?任何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个觊觎的男子的!

    太后冷笑道:你确定,宇泓墨真的中意元歌?这位九皇子的眼界可是高得很,别看整天笑盈盈的,心思却极为狠绝,眼光又准,手段又狠,他会傻到去跟皇上争女人,引起皇上的不满?他又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裴元歌的身份有多敏感,他能不知道?

    太后娘娘您想想,九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是那种就算别人死在他眼前,他也未必会眨一眨眼睛的人,可是在秋猎上,他居然冒着那样的危险去救裴四小姐?当时的情形有多凶险,太后娘娘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是钟情于裴四小姐,九殿下又怎么可能这样做?说句僭越的话,裴四小姐是您的人,她若是死了,对九殿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吗?再想想从前的情形……世子夫人将她所知的裴元歌和宇泓墨都在场的情形娓娓道来,语气十分肯定,倒是颇有一番感染力,说到最后,几乎连她自己都觉得,九殿下的确是对裴元歌有意的了。

    太后又皱起眉头,觉得世子夫人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太后娘娘,这种男女情事是最难琢磨,以妾身所见,九殿下对裴四小姐的确是有意的,只不过碍于裴四小姐的身份,竭力按捺。俗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若是九殿下长久不见裴四小姐,说不定真的会消磨尽了这份心思,倒不如我们多为九殿下制造些机会,到时候总会有端倪露出来,再想办法让皇上察觉到这点,自然会对九殿下不满……世子夫人温柔的声音仿佛是从梦境最深处传来,太后娘娘,妾瑟道,您十分喜爱裴四小姐,但是是有轻重缓急,若能让皇上对九殿下产生心结,进而厌恶,那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啊!

    随着她的话语,太后也开始意动。

    尤其想到皇帝那几句意味深长的关于阿芫的话语,太后就更加动摇起来。皇帝记得那个女人,那个神似她的裴元歌对皇帝来说就有了更加不同寻常的意义,如果宇泓墨真的犯了这种忌讳,绝对会被皇帝厌恶。如果能够除掉宇泓墨,那么哲儿就变成了唯一成年的皇子,继承大统的机会大为增加……在这种情形下,即使皇帝对她这个太后有什么怨气,在孝道和叶氏的双重压力下,也未必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想到裴元歌对皇帝的补偿作用,一时间又有些下不定决心。

    太后娘娘,如果说九殿下对裴四小姐真有这样的心思,那结果自然不必说。但如果九殿下并没有这种心思,那两人并无交涉,自然对裴四小姐也不会有任何损害,您说是吗?世子夫人笑意嫣然,心中却在暗笑,只要太后帮忙,设计给裴元歌和宇泓墨相遇相处的机会,那么,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两人兜进去,定要给他们按个私通的罪名,一举除掉两人。

    这句话终于打动了太后,她深吸一口气,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太后在宫中时日既久,人脉又多,虽然宇泓墨的行踪很难打听,但还是找到机会,安排两人相遇。而为了能够得到第一手消息,世子夫人早在霜月院安插了人手。这天,终于有消息传过来,说裴元歌和九殿下在会面后,之后两人各自甩开身边的人,悄悄到了假山群中。

    世子夫人又惊又喜,一再确定道:消息确实可靠吗?不是九殿下截住裴元歌,而是裴元歌和九殿下一起到了假山后面?原本她压根就没想到宇泓墨和裴元歌有什么关系,只是想要骗过太后,然后找机会栽赃陷害,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说中了真相。而且还不是九殿下觊觎裴元歌,而是裴元歌和九殿下有私。

    这真是天助我也!

    世子夫人和叶国公夫人相视,霍然起身道:走,入宫觐见太后,这次倒要看看裴元歌还怎么置辩!

209章 百口莫辩?

    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兴冲冲地来到萱晖宫,告诉太后,裴元歌和宇泓墨有私情,两人正在假山群中私会。太后自然不信,两人信誓旦旦地道:太后娘娘,这事千真万确,是妾身入宫时凑巧看到的,说不定现在还没散。您此刻过去,或许还能赶上亲眼目睹呢!

    太后沉思了片刻,便随着两人来到御花园中。

    才走到假山附近,太后便看到一身红衣,妖娆魅惑的宇泓墨正从假山群间的鹅卵小路走出来,笑意宛然,风情慵懒,顿时眉头一皱。

    看到太后,宇泓墨也是一怔,随即挑眉而笑:皇祖母安好!

    见今日阳光晴好,哀家便想到御花园走走,散散心,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墨儿。哀家记得,墨儿你平日里最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怎么,今儿转性子了?在宇泓墨面前,太后终究还要顾及形象,稍顿片刻,便恢复了往日慈爱和蔼的模样,温声问道。

    宇泓墨浅浅一笑,眸光潋滟:孙儿也是阳光晴好,到御花园散散心,没想到正好遇到皇祖母,倒真是巧了!话语散漫,表情满不在乎,明显表明他所说的是虚言。

    话音未落,便听到里面传来世子夫人清脆的笑声:咦?裴四小姐也在这里?

    却是世子夫人和叶国公夫人见宇泓墨才刚从假山群中出来的模样,想着或许裴元歌还没离开,又怕宇泓墨故意跟太后说话,拖延时间,让裴元歌有机会离开或者躲起来,便趁着两人说话的机会,从旁边绕道进去,果然看到一脸惊慌失措的裴元歌,世子夫人便立刻开口说话,好提醒太后裴元歌的所在。

    闻言,宇泓墨眼眸中飞速闪过一抹喜悦,随即变为不安惶恐,似乎在低眉沉思对策。

    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眼冷凝。

    妾身刚才看到这边身影一闪,像是裴四小姐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毕竟,太后娘娘这么疼爱裴四小姐,既然遇到了,无论如何也该出来请安才是,好端端的裴四小姐怎么会躲着太后娘娘呢?妾身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就稀奇了,裴四小姐身姿婀娜,这是哪个宫女这么好福气,跟裴四小姐能有几分像,就忍不住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是裴四小姐!世子夫人笑语如铃,抖落了满地,将裴元歌拉了出来,道,难不成看见太后娘娘,裴四小姐还害羞吗?

    言下之意,显然是说裴元歌躲着太后,事有蹊跷。

    裴元歌面色微白,忍不住愤恨地看了眼世子夫人,随即低眉,盈盈上前参拜:元歌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冷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眼下这情形,跟将宇泓墨和裴元歌堵个正着也差不多了,再看宇泓墨的神情姿态,显然两人之间有不可靠人的事情,再加上世子夫人和叶国公夫人这些日子在她面前说的话,难道说,裴元歌真的跟宇泓墨……太后心中难以抑制地起了怀疑之心。

    看到这个情形,叶国公夫人顿时喜形于色,这个裴元歌坏了叶氏多少好事,偏偏有太后护着,无法动她,没想到她居然自寻死路,跟宇泓墨搭上了,这下正好,借她的手为宇泓墨在皇帝心中钉一颗钉子,再用宇泓墨除掉裴元歌,一举两得,真是太妙了!想着,便朝世子夫人递了个眼色。

    咦?裴四小姐在里面,而九殿下也是从这里出来,难道说之前九殿下和裴四小姐在里面……世子夫人像是才察觉到这点,失声道,随即又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是不该说的,忙掩住了口,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但被她这么一说,等于就是坐实了裴元歌和宇泓墨私会。

    裴元歌闻言,面色更加苍白,咬牙道:不——

    是啊,刚才本殿下是和元歌在里面说话。宇泓墨截断了她的话语,笑吟吟地开口,美目凝视着世子夫人,嘴角弯弯,怎么?叶国公世子夫人,不行吗?

    没……妾身并没有这么说。世子夫人被宇泓墨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随即强笑道,只是妾身有些奇怪,不知道九殿下有什么事,非要在那么隐秘的地方跟裴四小姐说,又非得分开走,难道是不能让人知道不成?还叫裴四小姐叫得如此亲热,难道……说着,掩袖作假笑状。

    宇泓墨笑着道:既然要在私密地方说,自然是不能为外人知道的私密话,海芋你真是善解人意!

    闻言,世子夫人面色微红。

    海芋,正是她的闺名,她才刚说九殿下叫裴元歌的名字,十分亲热,九殿下转口就喊了她的闺名,这还真是……而且,她说九殿下和裴元歌私会,若是九殿下否认,她自然可以继续追问下去,总要将裴元歌和九殿下追问得哑口无言,偏偏她说什么,九殿下就承认什么,反而让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难怪别人说九殿下言语最是锋利诡谲,难以招架,果然不错。

    九殿下!裴元歌脸色已然苍白如纸,恼怒地喝道,请您慎言!

    宇泓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随即又满不在乎地笑道:元歌不必担忧,万事有本殿下替你做主!看向裴元歌的眼眸柔情脉脉,无论神态还是眼神都十分暧昧。

    九殿下,小女只是在御花园中无意与您遇到,闲话了几句而已,还请九殿下不要再开玩笑了,免得他人误解,当真影响到九殿下的清誉!裴元歌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了平静,走到太后身边,扶住太后的手臂,温声道,太后娘娘,您还要在御花园散步吗?不如小女陪您一道去那边看看吧!说着向太后递去哀求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当众闹开。

    眼前的情形显然十分暧昧,太后已经起了怀疑之心,却从裴元歌手中抽出了手臂,转头和蔼地笑道:墨儿你现在散心够了吗?既然够了,就回去做事吧!最近朝堂正是多事之秋,你身为皇子,正该替你父皇解忧才是,就别到处乱晃了!言语虽温然,却有一股不容违逆的意味。

    宇泓墨看看裴元歌,再看看太后,顿了片刻道:皇祖母说得是,既然如此,孙儿就告退了!

    然而,才走没两步,忽然又回头,神色诚恳地道:皇祖母,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是孙儿的不是,还请皇祖母慈悲为怀,不要为难元歌才好,孙儿现在这里谢谢你了!说着,向太后拱拱手,又向裴元歌递去一个抚慰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开。

    而这番言语落在众人眼中,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更是得意。

    等到宇泓墨离开,见四周无人,太后扶着世子夫人的手走到假山群深处,看向裴元歌的眼神锐利而危险,端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淡淡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裴元歌立刻跪倒在地,神情凄然,恳切地道:太后娘娘,请您千万别中了九殿下的计谋,他是故意做出一副与小女言行暧昧的模样,想要借此毁掉小女。太后娘娘您也知道,小女先后经历两次退婚,清誉已经摇摇欲坠,这时候只要稍有事端,小女便是粉身碎骨之祸。九殿下就是看准了这点,既要离间太后娘娘对小女的信任,又要借此毁掉小女,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说着,弯身不住地磕头,情形甚是焦虑急切。

    裴四小姐果真好口才,轻易地就将整件事翻转过来。世子夫人凝视着裴元歌,眸眼中射出锐芒,可是,如今是太后娘娘亲眼看到你和九殿下在这隐秘之处相会,如果你想要为自己辩白,总要拿出些凭证吧?你说是九殿下陷害你,有什么证据吗?

    小女……裴元歌咬着唇,蹙眉思索,神情却越来越绝望,最后只能期盼着道,太后娘娘,您想想九殿下的为人,如果我和九殿下真有什么?这时候否认撇清还来不及,他又怎么会故意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说那些话,故意引人疑窦呢?别的不说,就是九殿下临走前的那句话,他明明知道,这样的请求并没有什么用处,只会加深太后娘娘对我的怀疑和猜忌,却偏偏要这样说,分明是在栽赃陷害啊!

    情急之下,她连平日里言辞的谨慎和婉转都忘记了。

    太后心中微微一动,的确,宇泓墨这个人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言行看似放纵无忌,却从来都难以揣摩。而这次他所表现出的暧昧,未免有些明显,的确引人疑窦。而且裴元歌所说倒也算合理,只是……

    见太后似乎有意动的意思,世子夫人急忙道:哼,说不定这是九殿下故布疑阵,就是要利用这种借口,让你有狡辩的余地!裴四小姐最好还是拿出更确切的证据吧!

    裴元歌愤然抬头,冷冷地凝视着世子夫人,冰冷的话语掷地有声:世子夫人,敢问小女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以至于你这样不遗余力地栽赃陷害小女,非要置小女于死地才甘心?如果说是小女父亲这些日子的冒犯,小女已经向您和叶国公夫人赔礼道歉了,你——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听她话语中,似乎又在勾连废后的事情,世子夫人不想因此招惹太后猜疑,致使再生事端,淡淡地道:裴四小姐多虑了,我只是入宫时看到你和九殿下在一起,所以禀告太后娘娘而已。平心而论,任何人看到刚才的情形,都会推测出如先前般的结论吧?别的不说,秋猎上九殿下拼死相救,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裴四小姐又要如何解释?

    果然……裴元歌喃喃道,果然是好手段!

    就在这时,前方一名绿衣宫女匆匆赶来,对着众人福身,这才道: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说找裴四小姐有事,命奴婢前来想请,还请太后娘娘准许!

    闻言,太后脸色更变,淡淡道: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裴四小姐稍候就到长春宫!见那宫女立着不动,不由得微微皱眉,提高了声音,哀家这里还有几句话要叮嘱元歌丫头,怎么?贵妃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说到后来,眸眼乍睁,透漏出无数的威严。

    宫女不敢强辩,只好离开。

    世子夫人冷笑道:九殿下倒是好体贴,生怕裴四小姐有事端,居然还请动了贵妃娘娘来为裴四小姐作掩护,如果不是对裴四小姐情深意重,焉能想得如此周全?裴四小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起来,这次九殿下是铁了心要栽赃于我,偏生还有世子夫人相助!裴元歌喃喃道,忽然太后,眸眼哀切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因为只有我和九殿下在那边,没有别人可以为小女作证,九殿下就是看准了这点,才如此说话,想要毁掉小女,小女知道,小女这次百口莫辩。可是,太后娘娘,小女服侍您这么久,对于小女的为人,您最清楚。娘娘,您是否相信小女的话?

    迎上裴元歌的目光,太后微微一动,脑海中两种想法激烈地冲突着,一时间难以决断。

209章 逆转,裂痕

    咕噜,似乎是山石从假山上滑落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地闻声望去,却见假山陡峭,怪石嶙峋,并没有什么异样,都没有在意,便又将目光集中在裴元歌身上。

    唯独太后心中一动,隐约察觉到什么,间或眼眸一瞥,往那方向望去,依然没有动静,正要以为是自己多疑,却忽然看到假山后面闪出一张熟悉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张嬷嬷。张嬷嬷看着她,神色焦虑,正指着裴元歌,不住地打手势,示意她将裴元歌扶起,好生加以抚慰,目光十分恳切着急。

    张嬷嬷是太后自小就带在身边的,绝对的亲信,既然她从假山群里走出来,说不定方才是听到了些什么,才会说这样的话。这么说起来……太后想着,心中猛地一突,忙摆出笑脸,亲手扶起裴元歌,道:虽然说今天的事情的确有可疑,不过正如元歌丫头所说,她在哀家身边这么久,为人素来谨慎本分,从来不会做逾矩的事情,恐怕还是另有蹊跷。元歌丫头且起来,哀家总会查清楚的。

    言下之意,显然已经相信了裴元歌。

    裴元歌眼眸骤然而亮,看向太后的眼眸既感激又感动,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太后已经开始怀疑裴元歌,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正自得意,没想到异变突起,太后竟然转瞬之间改了口风。别说叶国公夫人,就连比较沉得住气的世子夫人都忍不住失声道:太后娘娘,您可别听了裴元歌的花言巧语。眼下的事情,分明就是她和九殿下——

    够了!不等她说完,太后便打断她的话语,不悦道,哀家说了,元歌丫头的为人,哀家信得过。方才的事情,不过就是她在御花园中散心,无意中撞到了九殿下,不过上前请安问好罢了,都是正经的礼数,没什么好说道的。不然,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方才也遇到九殿下,难不成也有什么逾矩之处?

    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定性,再不容许别人置喙。

    好不容抓住了裴元歌的痛脚,又让太后逮个正着,而且方才太后明明就疑心了,则呢么突然之间态度骤变?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实在无法甘心,忍不住开口道:太后娘娘,方才的事情您也看在眼里了,九殿下对裴元歌殷切关怀,还请了贵妃为她解围,可见……

    这般情急的态度,终于引起了太后的关注,眼眸微微眯起。

    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方才她们甚至绕过她,直接到假山群中找元歌,又一再将这件事往元歌和宇泓墨有私上诱导,这份心思未免太急切了些,似乎很想她重罚裴元歌,竟然这般不依不饶?难道说真如元歌方才所说,其实她们是因为废后的事情还在记恨裴元歌,所以千方百计要除掉她为废后报仇?

    太后深思着,神色越来越难看,这几十年来,为了叶氏她可谓呕心沥血,之前废后的事情已经让她心伤,好在废后之后,叶氏的心思慢慢转了过来,才渐渐捐弃前嫌,但是现在看来,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对废后还有心思……也是,毕竟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姑嫂,终究比她这把老骨头要亲近得多吧……

    张嬷嬷示意她安抚裴元歌,显然今日这事有蹊跷,而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却偏偏就看到元歌和宇泓墨在一起……太后眉宇紧蹙,开口问道:哀家倒是有件事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墨儿和元歌丫头相遇的?

    叶国公夫人张口道:是我们入宫时凑巧看到的。

    哦?入宫时凑巧看到的?居然会这么凑巧?在亲信张嬷嬷出现后,太后原本有些混乱的思绪已经越来越清楚,缓缓问道,那哀家倒是奇怪了,不知道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这入宫的路途是怎么走的,居然能走到后花园,瞧见元歌丫头?

    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相顾失色,猛地低下头,眼神四处飘散,思索对策。

    因为时间紧急,害怕耽误的时间太长,裴元歌和宇泓墨已经各自离开,拿不到最有力的证据,因此在太后问及她们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时,就随口说是入宫时不小心看到的。后来世子夫人虽然也想到这个漏洞,却以为事实俱在,太后只会为裴元歌的事情震怒,根本不会有时间来思索这个问题,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被太后问起,顿时难以应对。

    看着她们这般模样,太后的神色更加难看起来。

    显然,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说是入宫凑巧看到是假话,若不是凑巧的话,那只能说是有意,也就是说,她们在萱晖宫,或者说在裴元歌身边安插的有人,一直监视着元歌的行踪,才能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宫闱之中,她手底下的裴元歌,居然被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先得到消息……

    太后越想越觉得后怕,额头已经有了涔涔冷汗。

    经过玉清的背叛,她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曾经重重地敲打过叶氏,没想到叶氏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一方面接着她为叶氏出谋划策,掌舵起航;一方面又记着废后的仇,百般谋算她身边的人……太后慢慢闭上了眼,心中愤怒已极,这个娘家,已经不能再深信了,必须防着她们,免得被她们卖掉还要帮她们数钱……

    太后慢慢地谋划着,再睁开眼时,神情却是一片平静,淡淡道:罢了罢了,原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偏巧被你们当成天大的事端来禀告,弄得哀家差点冤枉了元歌丫头,既然没事,那就算了。叶国公府夫人和世子夫人既然是来向哀家请安,现在安也请过了,就回府去吧!

    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原本以为自此必定会受到重则,没想到太后居然就这样轻轻放过,顿时松了口气,虽然还有不甘,却也只能离开。

    你这孩子,今天受委屈了,放心,哀家都记在心里!等她们离开后,太后抚摸着裴元歌的脸颊,柔声道。

    裴元歌微微咬唇,随即抬起头,凝视着太后,温声道:今日的事情,小女的确很受惊吓,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后还能相信小女的清白无辜,小女真的觉得……能知道太后对小女这般看重,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都值得,毕竟,这天底下最难得就是人心。

    太后闻言,似乎也动了心肠,微微湿润了眼睛,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对了,既然贵妃传召你去,于情于理,你都该过去应个场面。瞧你这脸上都是泪,发髻也有些蓬乱了,衣衫也染了尘土,快回霜月院去梳洗,然后去见贵妃吧!

    是!裴元歌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太后又打发了身边的人,这时候张嬷嬷便从假山群中走出,来到太后面前伺候着。太后依然端坐在石凳上,身姿挺直,威严无限,但眼眸深处却流露出些许疲惫,问道:说吧,你听到了些什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是去安排事务,回来的路上正好瞧见裴四小姐,原本正想打招呼,却没想到裴四小姐身边并没有旁人服侍,而九殿下却尾随在她身后,身边也没有旁人。奴婢瞧着事有蹊跷,就没做声,而是躲在一边,听到裴四小姐说,九殿下真是好手段,赛马场上救了她,最近又偏偏与她偶遇,已经引起了太后娘娘的猜疑,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算满意?

    原来,元歌这丫头已经察觉到了。太后喃喃道。

    也是,裴元歌素来聪慧,善于观察人心,自己听信叶国公夫人的话语,以为宇泓墨钟情于她,想要借此除掉宇泓墨因此频频安排她和宇泓墨偶遇,又让人一直监视着,被她察觉到也不奇怪。

    宇泓墨怎么说?太后问道。

    张嬷嬷躬身答道:九殿下说,裴元歌,你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两次退亲,虽然说镇国候府和寿昌伯府都有不是,但作为女子,你的清誉难免受损,已经是摇摇欲坠,只要再随意出点事端,必定身败名裂,而女子的清名偏偏最容易捕风捉影,栽赃陷害。你以为最近你与本殿下频频相遇,是本殿下在设计陷害你?傻瓜,八成是皇祖母的人安排的,别忘了,赛马场上,本殿下可是舍命救了你,这种不符合本殿下性格的事情,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会怎么想?

    原来,宇泓墨这用的是反间计,想要借刀杀人!太后总算是解了心里的疑惑,愤愤地道。

    故布疑阵,引人入彀,这的确是宇泓墨惯用的手段。而且,他在赛马时救了裴元歌,既能够显示他的高超骑术,又能够因为救裴元歌而得到皇帝的欢心,以及当时围场上那些被元歌震动的武将的心思,同时又能为元歌丫头埋下祸根,一箭三雕,当真是好算计!

    继续!

    张嬷嬷点点头,道:裴四小姐说,我是太后娘娘的人,和九殿下素无瓜葛,谁会想到这个层面?再说,太后娘娘终究还是宠信我的,只要我跟太后娘娘说清楚,自然能够解开误会。九殿下冷笑说,当真如此的话,裴四小姐为什么不去跟皇祖母说清楚呢?皇祖母或许不会主动怀疑你,可是,别忘了废后的事端终究因你而起,叶氏有多少人等着剥你的皮,喝你的血,她们一定会想到,并且让皇祖母起疑心的。现在,皇祖母打听到我的行踪,频频让你我偶遇,你以为为的是什么?倘若皇祖母以为能够凭借你除掉我,你以为她还会保你?

    闻言,太后顿时一阵惭愧。

    虽然说废后是设计她和裴元歌不成,反而被揭露真相被废,说起来算是自食其果,但叶氏终究有人将这笔账算到了裴元歌头上,想要算计裴元歌。秋猎上叶问卿的行径,已经充分说明了这点,她明明知道得清清楚楚,先前却忘记了,居然轻易地就被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话语蒙蔽……这个宇泓墨,居然将这一切都算计进去,实在是太阴险奸诈了!

    裴四小姐沉默了会儿,九殿下又说,你的清誉已经摇摇欲坠,最适合用来做手脚,只要本殿下愿意,将你弄昏了,做点手脚,随便跟谁丢在一起,被人发现,裴元歌,你说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若不是母妃看你还算有用,有心想要拉拢你,本殿下早就让你身败名裂,还能让你风光至此?你最好放聪明点,看清楚你现在的一切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张嬷嬷将两人的言语如是到来,连宇泓墨那种张扬恣肆,风情万种却又森寒入骨的威胁也学得惟妙惟肖。

    太后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放肆,简直太放肆了!

    这个宇泓墨当真卑鄙龌龊,无所不用其极!

    太后愤怒地在心中咒骂,随即又是一阵心惊,这亏得柳贵妃还有心思拉拢裴元歌,宇泓墨有所顾忌才没动手,否则若真如他所言,自己对元歌的保护又不够严密,说不定真的会被宇泓墨得手,到时候真的是平白废了裴元歌这颗好棋,想想都要吐血!

    张嬷嬷,吩咐下去,以后无论元歌走到哪里,赵林都不能离开她身畔,最好再找个懂武的女子跟随保护,绝不能出任何意外!太后当即吩咐道,皇帝还记得那个女人,所以,现在的裴元歌对她来说前所未有的重要,绝不能出意外。

    太后随即又问道:对了,裴元歌怎么回答?

    裴四小姐说,我裴元歌虽然不才,但总还有着几分良知,九殿下能够想到这样的手段,人品如何可想而知,我再不才,也不屑于和九殿下您这样的人站在同一队!然后九殿下想要继续威胁说服裴四小姐,裴四小姐却执意不肯,双方争执了许久,九殿下扔了句狠话,就先离开了,没想到正好遇到太后娘娘!张嬷嬷最能分得清主次,只将重点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说出,其余无关紧要的东西,便一笔带过了。

    太后点点头,道:元歌这丫头看似文静,其实有着傲骨,的确会说出这样的话。

    按理说,奴婢应高要及早出来向太后娘娘禀明一切,但看着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咄咄逼人的模样,奴婢就想着不如暂时按捺,静观其变,到后来裴四小姐说出那些话时,奴婢才想办法提醒太后娘娘!张嬷嬷恭恭敬敬地道。

    你做得对,如果你出来得过早,哀家又怎么能够看得清楚她们婆媳的心思?太后缓缓地道,语调十分冰冷,随即又微微缓和,再者,你没有现身,而只是提醒哀家,这样很好。当时元歌丫头正是危难关头,哀家能够对她表示信任,这种雪中送炭的事情,定然会真正打动她的心思。

    毕竟,皇宫内院,风云莫测,阴谋重重,个人即使再聪明,也会有思虑不周,被人算计的时候,能有个在危难关头伸出援手的人,将会是极大的助力。裴元歌是聪明人,定然明白这种道理,日后会更加死心塌地地为她办事,这对她来说,是绝好的助力。

    经过张嬷嬷这番说辞,太后对裴元歌已经疑虑全消。

    倒是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能够那么清楚地得知裴元歌的行踪,显然是在裴元歌身边安插的有人,这样看起来,她要好好地清理下霜月院的人,免得有些人太无视她这个太后,以为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做手脚……

    梳妆完毕后的裴元歌走在菊香弥漫的道路上,想着临出门前赵林那个颔首的动作,嘴角慢慢地弯出一丝浅笑。

    事情正如同计划发展,一切顺利。

    那是赵林告诉她的讯息,表明她的谋划的确成功了。

    因为猜想到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可能在针对她进行什么阴谋,所以裴元歌对周围的人事格外注意,自然很快就察觉到最近与宇泓墨频频偶遇的异常,而从宇泓墨瞬间的眼神示意中,她知道这一切并非宇泓墨安排,而且,宇泓墨还不动声色地暗示她,背后有人跟踪。

    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阴谋,显然跟这些算计有关。

    那么,和泓墨有关,又要派人监视他们的举止,裴元歌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就是,秋猎时的赛马!泓墨救她的举止,在当时在场的武将和无心之人的眼里,自然是在理所当然不过,但是,对于一心想要算计她的叶氏来说就不一样了。即使没有察觉到她和泓墨的关系,也可以用这件事做文章,栽赃陷害,而且以此为依据来劝说太后。

    猜测到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阴谋后,裴元歌便想办法安排了今天这场戏。

    因为有心注意,所以她早就发现了霜月院伺候她的宫女中,有个人总是鬼鬼祟祟地窥视她的行踪,想办法接近她,并且频频与外人接触,猜测可能是叶氏的人。于是,今天她故意想办法调开其他人,带着这个宫女出门,然后和泓墨见面,又找借口甩掉她,故意引起她的怀疑,让她发现自己悄悄跟泓墨相会,然后尽快将此事禀告叶国公夫人等人。

    而另一方面,她则拜托赵林帮忙,想办法把张嬷嬷引到假山群中,听到她和泓墨的对话。

    虽然最近被人监视,没有机会跟泓墨通气,但是以两人的默契,她只是开了头,泓墨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故意配合她讲出了那些话,好让张嬷嬷转告太后。虽然说,对于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算计,她也可以自己去跟太后辩解,但是,有时候从敌人那里听到的话语,只是轻描淡写,就会比自己声嘶力竭地辩解更有用。

    尤其是太后深深忌惮的泓墨……

    从宇泓墨这个敌人那里听到那些话,而转述这些话的,又是太后深信不疑的张嬷嬷,那么绝对能够打消太后的疑虑。在太后消除了对她的疑虑后,自然而然就会反过来怀疑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而一切的事情,正如她所预料地发展,十分顺利。而且,经过方才的事情,太后非但对她不会再有那些疑虑,反而会认为,太后在关节时刻给予了自己信任,自己从此就会更加死心塌地地跟随她,进一步加深太后对她的倚重。

    虽然说太后当时并没有发作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但这更表明了太后的态度。

    如果太后生气,发作出来质问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那就给了两人辩解的机会,而且发作后的怒气和疑心也会减淡;然而,太后却是提也不提,直接让两人离宫,那就意味着,太后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不打算再听两人的辩解……只要太后存了这种疑心,那么她和叶氏的裂痕就会越来越大,直到无可弥补!

    裴元歌正想着,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被人截住了去路……

211章 疑神疑鬼,太后癫狂

    回皇上的话,小女曾经两度被退亲,虽然说根源并非小女的过错,但身为女子,名声难免有所损伤。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定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拿这种事情做文章,故意污蔑小女。知道答话不能太迟,否则就等于承认了她和泓墨之间有关系,裴元歌脑海中瞬间闪过千万个念头,千万种顾虑,但回答得却很及时。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说她和宇泓墨并无关系,只是叶氏借题发挥,故意污蔑她的清誉。

    但实际上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的焦点。

    皇帝问的是,她和宇泓墨之间的私情,只是叶氏为了除掉她而故意栽赃陷害,但却并没有点明,而只是用那含糊带过。裴元歌就抓住了这个漏洞,偷梁换柱,将事情的重点变成叶氏说她和宇泓墨有私情是栽赃陷害。而这个也算是事实,因为叶氏的确不知道她和宇泓墨的事情,只是借着赛马时宇泓墨救她的事情闹事。

    虽然这种说法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只要留一线余地,将来就有转圜补救的机会。

    皇帝脸上似乎掠过一抹疑惑,随即又沉淀下来,审视着裴元歌。那种貌似安静实则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够看透人心。裴元歌心头暗自紧张,背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却不敢有丝毫异状,只是沉静地保持着应有的恭谨和礼仪。

    出乎意料的,皇帝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开了话题:母后最近待你如何?

    说到这里,小女也很奇怪。听皇帝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裴元歌心中暗松一口气,按理说,小女父亲最近在朝堂上几次针对叶氏,叶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又这般诋毁小女,太后娘娘明显也有些疑心,按理说,即便不至于发作,但也该对小女有些冷落猜疑,借以敲打。但奇怪的是,至少在明面上,太后娘娘待小女反而比从前更好。尤其这次小女入宫时,太后娘娘的神态很奇怪。

    为了取信皇帝,在这些事情上,裴元歌丝毫也不加以隐瞒。

    嗤——皇帝发出一声冷笑,许久才慢慢地道,她自然要好好拉拢你,现在的你对她来说,可比从前更加有用!从前你不过是枚好用的棋子,现在却可能是她救命的护符!

    皇帝素来深沉难测,喜怒不形于色,即使震怒之时,也依然是保持着淡淡的面容,声调微扬,之时周身都透漏出无形的压力。但这次,他的脸上却浮现起真切地讥樊意,鲜明得让裴元歌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救命的护身符……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显然无意为她解惑,淡淡地道:裴元歌,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眸深处却掠过一抹狠厉阴冷,当年的血债,他一笔笔地记着,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太后连本带利地偿还,而现在,时机已经慢慢成熟……多亏了裴元歌!

    深夜,夜色如墨。

    朦胧中,太后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见到景芫的时候。

    妾身拜见母亲!那个芳华正盛,如同莲花般清丽的女子走到她的面前,盈盈下拜,如玉的肌肤,璀璨的眼眸,沉稳大气,和旁边年轻俊朗的少年珠联璧合,登对得让当时还只是太子妃的她觉得无比刺眼,却不得不摆出笑意,柔声道,阿芫快起来!

    记忆中的画面如水般漾起层层涟漪,再清晰时,却是另外一幅场景。

    已然是皇宫之中,她是尊贵无比的皇后,拉着侄女叶玉臻说话,亲热异常,而旁边年轻得甚至还有些稚嫩的太子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玉臻,甚至在她留他用膳时,太子俊朗的眉眼浮起了一抹淡淡的赧意:母亲赐饭,孩儿本不该辞,只是阿芫怀有身孕,孕吐得厉害,孩儿实在不放心,想回去看看她好不好!

    恭谨有礼的话语,却让太后心中的刺更加尖锐疼痛。

    隐隐约约的,太后知道这是梦境,所以她没有像记忆中那样摆足了慈母的架势,关切地催促太子回去探视阿芫,而是来到阿芫的床榻前,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冲着床上那个女人死命地砍了下去,一剑又一剑,一剑又一剑,直到那个女人鲜血淋漓地躺在床上,美丽的脸上全是血痕,变得狼狈不堪,这才泄尽了怒气,将宝剑仍在一边,想要离开。

    而就在这时,床上那个满身鲜血的尸体却突然坐立起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太后被吓了一跳,看着那双手上的血不停地蔓延,一直蔓延到她的手臂,再到衣衫,最后化为火红火红的火焰,几乎将她燃烧殆尽。那情形无比真实,就连疼痛都真实得让太后难以忍受,顿时忘记了这是梦境。

    她拼命地挣扎呼喊,死命地甩手,想要摆脱阿芫的纠缠,却不知道何时,那张脸不再鲜血满面,而变得蓬头垢面,满脸的痘疹浓浆,黑洞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凄厉地嘶喊着: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太后拼命地想要甩开她,嘶声尖叫。

    景芫,别来缠着哀家!她大声地喊道,满脸愤恨,要怪就怪你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凭什么占据太子妃的位置?平生占着太子的心?那个位置该是玉臻的,是我们叶氏的女子的,你不配,所以你就得死!死!死!你给我去死!别来缠着我!别来缠着我!

    太后奋力嘶喊着,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沉寂的夜色中寂静异常,告诉她一切不过是幻觉。太后这才微微地吁了口气,察觉到自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意湿透了寝衣,在深秋的夜里寒冷刺骨,很是不舒服。太后正要张口叫张嬷嬷过来帮她换衣裳,却看到纱帐外面隐约坐着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却明显不是张嬷嬷,顿时心中又是一惊。

    这时候那身影却起身,走到窗前,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那人的面容,依稀正是梦里那清丽如莲花般的女子,只是璀璨的眼眸却十分诡异地看着她,唇角微微弯起,透漏出无数的阴冷诡谲,仿若鬼魅。

    才刚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的太后,见到梦中的鬼魅竟然出现在眼前,任凭她多镇静精明,都被骇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几乎昏厥过去,再也忍耐不住,嘶声尖叫起来:啊——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喊声,太后慢慢从混沌的意识中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然而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却依然是景芫的容颜,太后骇然失色,猛地又惊叫起来,连连喊着:走开!走开!别来缠着我!别来缠着我!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旁边一人忙抓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却是张嬷嬷,您醒一醒,这是裴四小姐!

    裴四小姐?

    太后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裴元歌,再定神一看,眼前的人虽然与景芫容貌相似,但却略带着些稚气,正是裴元歌。这才松了口气,浑身如虚脱般,几乎散了架。殿内的情形慢慢映入了眼帘,窗户外一片漆黑,殿内燃着烛火,显然仍是夜晚,太后又猛地察觉到不对,问道:裴元歌你怎么会在哀家的寝殿?

    平日里安寝后,都是张嬷嬷服侍她的,裴元歌并不该出现在这里。

    听到她咄咄的语气,裴元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张嬷嬷代她解围道:太后娘娘,您忘了?今天晚上皇上过来探视您,跟您说了会儿话。等皇上离开后,您就将裴四小姐宣召过来,让她陪着您。方才,因为有事奴婢出去了一趟,托裴四小姐照料您,结果突然听到您的声音,和裴四小姐慌乱叫人的声音,急着进来一看,才发现是您做了噩梦,被魇住了。不过,您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也就没什么了。

    她当然知道,太后定然是做梦梦到了那个女人,才会在看到裴元歌时这般模样。

    但当着众人的面,张嬷嬷却不能说出口,只能掩饰是太后做了噩梦。

    太后这才想起来,晚上皇帝过来,似有意似无意地说起了景芫的事情,让她心神不安,这才在皇帝离开后就叫裴元歌过来。没想到方才做了噩梦,竟是将这事忘记了。发现一切正常,只是做了个噩梦,太后的神色慢慢缓和,猛地又想起自己梦中的言语,心中不安,试探着道:哀家在睡梦中说了些什么吗?

    裴元歌摇摇头,道:小女醒过来时,太后娘娘您就猛地坐起身来。小女看着您似乎除了冷汗,怕被风一吹着凉,所以起身去关窗户,结果您却突然大叫起来。小女吓了一跳,急忙叫人进来,并没有听到您说梦话!

    见她神色诚挚,不似作伪,如果说她真的听到什么,应该不会仍然这么镇静,总会有些许破绽漏出来,既然这样平静,显然的确没听到什么。太后微微放心,但随即又想起窗户边那个诡异的笑容,心中猛地一动,忍不住怀疑到,会不会是裴元歌故意吓唬她?

    但转念一想,太后又觉得没道理,毕竟裴元歌绝无可能知道阿芫的事情,再说也没必要吓唬她。最重要的是,如果裴元歌是故意吓唬她,应该不会自己说出去关窗户的事情……这么说起来,应该是自己刚从梦中醒来,有些不清不楚的,骤然看到裴元歌,错当成阿芫,才会出现错觉吧?

    哀家有些口渴了。太后拍了拍裴元歌的手,声音有些嘶哑。

    裴元歌会意,柔声道:小女去倒水来。说着,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烫过的茶水壶,倒了杯水出来。

    太后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见裴元歌一举一动级十分正常,并无异状,终于彻底地放下心来。而就在这时,裴元歌却忽然转过头来,看到太后,忽然眉梢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诡谲莫测的笑容,阴冷森寒,与她方才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才刚放下心的太后,见此又是一声尖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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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一根根手指被掰断的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时候,她才知奶娘与丫鬟早已是背叛了她; 当那庶母姐姐说出腹中怀着她夫君骨肉的时候,她才知她们以前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当那温柔缱绻的夫君指使新欢索要她命的时候,她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板石…… 尘世二十载,原来,她只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在苍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明眸乍睁,冷光寒冽,无人知晓,这一缕带着满腔仇恨的灵魂,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将会展现出怎样的耀眼风华……重生之嫡女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