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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白色蝴蝶     重生之嫡女无双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7章宠妾灭妻

    对李纤柔来说,她和元歌都是是非缠身的人,又前后大婚,七殿下对她冷落暴戾,而九殿下对元歌却爱若至宝,这鲜明的反差,简直就像一根刺,牢牢地扎在她的心底。裴元歌和九殿下越是幸福,似乎就越发衬得旁边的她黯淡落魄,凄凉悲怆。

    至于李明芯,见九殿下连看都没看她一直,只顾抱着裴元歌卿卿我我,心里那份窝火酸涩就别提了。

    她正想要出言喝骂,却被李纤柔拉住,冲着她摇了摇头。

    虽然说这种当众亲昵,不太合规矩,但九殿下从来就不是守规矩的人,这又是在两人的卧房,裴元歌又说了自己体弱脚软,那九殿下体贴病弱的九皇子妃,抱她到床上,也不算什么大事。若真让李明芯闹将开来,最后丢脸的只会是她们!而裴元歌甚至可能会以此为借口,谢绝她们以后再往来,那就因小失大了。

    李明芯原本不怎么看得起李纤柔,但被她这一拉,还是忍住了,只是两眼几乎喷出火来。

    宇泓烨知道李明芯的性子,冲动鲁莽,没多少心机,宇泓墨又对裴元歌情深意重,若是让李明芯去闹,绝对不可能影响到两人分毫。因此,临行前,他特意叮嘱过李明芯,要她认真听李纤柔的话,他自然会想办法为她谋算,让她嫁给九殿下,否则的话,他就不再管李明芯这件事了。

    将裴元歌抱到床上,宇泓墨帮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动作温柔体贴。

    “既然知道我担心你,就该好好养着,赶紧养好了身体。”宇泓墨伸手掠过她的面颊,另一只手则握着裴元歌的手,借着薄被的遮掩,轻轻揉捏着她柔弱无骨的纤手,眼角眉梢皆是风流,神情却是一本正经,“想着你今儿病了,我在早朝上都心不在焉,只一心记挂着你的情况。昨儿都是我,才害得你今儿生病,元歌,你不会怪我吧?”说着,潋滟的眸晦暗难言,似乎真的颇为内疚忧心。

    这话冠冕堂皇,似乎在说裴元歌为他操劳而病倒,对他情深意重。

    但裴元歌岂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暧昧,昨晚可不是因为宇泓墨大逞兽欲,才会害得她今早起不来床?这个家伙,居然借着这光景调戏她?裴元歌难免有些恼羞,但看到旁边李明芯气歪了的嘴脸,又觉得心头大为快意,再看宇泓墨得意的眉眼,似乎笃定了她不会当众拆穿他,只能忍耐。

    哼,他会欺负她,难道她就不能反欺负回来吗?

    想着,裴元歌脸上展露笑意,眉眼盈盈如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宇泓墨,低声而羞赧地道:“瞧泓墨你说的,我是你的妻子,服侍你,为你打点,这就是我的本分,何况你对我这么好,就算再辛苦操劳,我也心甘情愿,只担心不能够回报你对我的好,让你满意,又怎么会怪你呢?”

    说着,仗着有薄被遮掩,别人看不到,她乍着胆子,在宇泓墨手心不住地画圈圈,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宇泓墨手猛地一握,将元歌捣乱的手紧紧得桎梏在手中。

    这妮子,真的学坏了!

    迎着她看似含蓄柔婉,实则带着七分娇媚的眼神,又听她这般柔顺地回应他那暗含暧昧的话语,又是这般欲迎还拒,娇羞无限的神情,宇泓墨心中早痒痒起来,再加上她的手还在底下的不住挑逗着他,宇泓墨就更加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恨不得就此将元压在身下,恣意怜爱。

    偏偏还有李纤柔等人在旁边碍眼,再者,他压抑了许久,昨晚放肆了,元歌的身体只怕也不能够承受。

    这丫头就看准了这点,故意撩拨他!

    宇泓墨又是心痒又是恼怒又是欣喜,盯着元歌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心中实在爱极。

    “元歌你不会怪我就好,那等你好了,再慢慢地服侍打点我,不急!”宇泓墨笑着道,神情自若地俯身,当着李纤柔和李明芯的面,在裴元歌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抬头,看着元歌骤然间变得通红的脸,心中大为得意。也不想想我宇泓墨是什么人?天底下最不守规矩,最恣肆张扬,年年御史弹劾第一名,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哼哼,小样以为这样就能反调戏我,道行太浅了!

    “泓墨你——”裴元歌白玉般的面颊顿时红若彤云。

    宇泓墨则含笑看着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有本事你就反吻过来,我欣然接受!

    这个不要脸的无赖,厚颜无耻的混蛋……裴元歌在心中暗暗咒骂,被子底下的手狠狠地拧了宇泓墨一下,他也太放肆了,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吻她……这家伙就是仗着厚脸皮,欺负她脸嫩!

    宇泓墨哪里会把这一拧当回事,只笑眯眯地欣赏着元歌羞赧窘迫的姿态。

    原本两人还有三分做戏的姿态,但这会儿却已经全然是夫妻间的亲昵情趣,不必刻意伪装,两人周身边带着浓浓的情意,眼眸对视间的尽是浓得几乎化不开的甜蜜和温柔,令人羡煞,却让旁边的人几乎气炸了肺。

    李明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当众卿卿我我,裴元歌,你成何体统?”

    在他的地盘,居然有人吼元歌?宇泓墨凝眉瞧了李明芯一眼,却是浅笑魅惑:“这位小姐还未嫁人,夫妻间的事情你自然不懂,就别多话了,免得惹人笑话。”

    一句话便堵住了李明芯的嘴。

    人家都说了,这是夫妻间的事情,没嫁人的少女没资格评论。难道李明芯还能说她就是知道,就是懂,非要评头论足不可吗?就算她再听不懂话,也总还知道女孩家有些事情是要顾及的,不能太过肆无忌惮,只能转头去看李纤柔,示意她开口,阻止裴元歌和九殿下这般甜蜜亲热,看得她刺心。

    毕竟,李纤柔是成了亲的,她总能置喙夫妻间的事情吧?

    李纤柔也看得很不舒服,裴元歌这是故意这样,来刺她的眼睛的吧?不过她可不比李明芯鲁莽,笑着温然道:“九皇弟和元歌妹妹当真恩爱!不过,眼下毕竟是白天,若是太过亲密,让别人知道了,只怕会说元歌妹妹不自爱,也会连累九皇弟的名声。九皇弟和元歌妹妹还是收敛些的好。”

    话语之中十分语重心长,似乎全然是为宇泓墨和裴元歌着想。

    “这就奇怪了,元歌是我的妻子,她若跟我亲密是不自爱,那跟谁亲密才算自爱?又怎么会连累到我的生命?我不去跟自己的妻子亲密,难道去跟别的女人亲密?这样才不会连累我的名声?”宇泓墨言笑晏晏,因为方才调戏元歌成功而心情极好,倒也没有板着脸,笑容妖魅,“再说,七皇嫂也不是外人,跟元歌关系又好,定然会处处关爱我们,自然不会像那些长舌妇般乱传话。又怎么会传出去呢?”

    李纤柔一时结舌,难以接话。

    若是说元歌还要顾及体面,不能够太过放肆,因此她还有说话的余地的话,这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九殿下,却是更难招架。听他话语的意思,对于当众亲吻妻子这件事,他显得格外辣气壮,同时又拿话语挤兑住李纤柔,说她不是外人,又和元歌关系好,自然不会外传。

    李纤柔现在要竭力表现得和元歌闺蜜兼妯娌情深,才有足够的理由经常登门春阳宫,而不被人说道。若是她将裴元歌闺房中的事情张扬出去,甚至诋毁裴元歌,那就是明摆着挑拨是非,裴元歌就有足够的理由跟她翻脸!

    九殿下故意只提她,不提李明芯,显然就算李明芯把这回事传出去,也会算在她的头上。

    到时候九殿下说因为她和元歌是朋友又是妯娌,没把她当外人,所以没有拘束,结果李纤柔却将两人的闺房之事乱传,借此诋毁元歌,这样又算是什么姐妹情深?什么妯娌?再者,九殿下恣肆乖张的名声在外,经常会让人们有种感觉,似乎这位九殿下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算稀奇,何况只是当众亲吻自己妻子这种闺房私事?说不定反而会成为夫妻情深的佳话,对裴元歌没有多少损失,她却要担当诋毁朋友的恶名。

    她和元歌已经闹翻,只是因为宇泓烨之事事关裴元歌清誉,双方都不会明言,所以还要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但若是有了足够的理由,裴元歌就能够光明正大和她翻脸,不许她在踏足春阳宫。

    现在,因为表现上的体面和关系,她还能够拜访裴元歌,对七殿下来说还算有点用处,若是连这层关系都没有了,她可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到时候,处境只会更加不堪。

    因此,有了宇泓墨这番话,李纤柔非但不能借此生事,还要注意约束李明芯,免得裴元歌借题发挥,彻底跟她决裂。

    “九皇弟说得是,我自然不会外传!”李纤柔只能这样道。

    “既然七皇嫂都不会外传,我也就不必担心,更不必忌讳了不是?”宇泓墨笑吟吟地看着她,“何况,夫妻新婚,还不都是这样好得蜜里调油,七皇嫂刚刚新婚,想必也明白其中滋味,自然能够理解,就更加不会怪罪我这小小的失态了,是不是?”

    李明芯脸色又是一黯,握紧了拳,她何曾有过蜜里调油的新婚?

    九殿下这样说,分明就是在故意揭她的疮疤!

    但她又能说什么?难道她能当众说,七殿下冷落她,两人从来就没有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吗?这样非但无法辩驳九殿下的话,反而是自曝其短。因此。李纤柔也只能默默忍了下来,勉强笑道:“那是自然。”

    “我想也是。”宇泓墨笑着道,反正他们私底下早就撕破了脸,他又警告了她乱传话的后果,难得现在元歌这般柔顺乖巧听话,又故意想要和他表现亲热……这么好的机会,他若不把握住,岂不是太傻了吗?想到这里,宇泓墨扬声道,“紫苑,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传早膳?”

    紫苑忙道:“奴婢立刻就去。”

    听到要用早膳,裴元歌正要起身下床,却被宇泓墨按住。

    “都说了你身体不好,别乱下床了,就在这床上设个案几,我来伺候你用膳好了!”宇泓墨子兴致勃勃地道,平时元歌规矩得很,也就晚上才会放开些,哪里会让他做这种事情?正好今天趁机体验体验亲手喂元歌吃饭的感觉,顺便献些殷勤,免得元歌还记恨他昨晚的放纵。

    裴元歌哪里能够经得起这仗势,面色微红:“我自己来吧!或者让紫苑她们服侍我就好!”

    “有什么关系?都说了七皇嫂不是外人,又不会胡乱说话,元歌你担心什么?再说,今天你不舒服,我来伺候你,赶明儿轮到我身体不好,就换你来服侍我,这样很公平啊!”宇泓墨趁机当着众人的面求福利,若是他躺在床上,元歌亲手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啧啧啧,想想就觉得美得很!

    嗯,改天换他装病好了。

    看看旁边李明芯扭曲的脸,嫉恨的眼神,裴元歌立刻点点头,道:“好!”

    赚到了!赚到了!宇泓墨心中大喜,忙殷勤备至地帮忙将案几摆好,又将元歌喜爱的菜色放在案几上,取过筷箸和汤匙,真的夹一筷子菜送到裴元歌嘴边,等她吃了,眼睛闪亮闪亮地问道:“好不好吃?”

    抬头触到宇泓墨认真明亮的眼神,裴元歌心中一震,点点头:“嗯,好吃。”

    “真的这么好吃?”宇泓墨说着,筷子一转,又夹了一口菜送到自己嘴里,嚼了嚼,点头道:“好像是比平常做的好吃!紫苑,传本殿下的旨意,说小厨房今早的早膳做得好,本殿下有赏!”然后又舀了一汤匙白粥,送到裴元歌嘴边。

    这个泓墨……总是这样!

    看似玩笑和戏谑之中,突然会有那么一瞬间,有着那么真诚而恳挚的表情,再加上那含情凝提的潋滟眼眸,不经意间就会被他打动;可是,也许下一刻,却又会变得孩子气,做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行为……但这样的泓墨,却让裴元歌的心融化成一滩春水,再也硬不起半点心肠。

    她的丈夫,真的是个勾魂摄魄的妖孽!

    而最可怕的是,这个妖孽,有时候却会有双孩子般澄澈真诚的眼睛,让人全然相信。

    察觉到元歌眼神的变化,宇泓墨浅浅一笑,欢欣无限。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亲热异常,全当李纤柔和李明芯不存在。李纤柔倒也罢了,虽然酸涩羡慕,却也还能忍住。但李明芯自从初见宇泓墨,便被他的身手和容貌惊艳了心思,一心想要取裴元歌而代之。但眼下,她这般妆容精致,衣饰明艳,九殿下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顾着那个衣衫不整,云鬓蓬乱的裴元歌,还这般亲热爱重地抱她,摸她的脸颊,甚至还亲手喂她吃饭……

    “啪——”李明芯猛地将手中的筷箸拍在桌上,再也看不下去,扭头跑了出去。

    李纤柔忙起身,对着裴元歌和宇泓墨道:“明芯初到宫中,对各处都不熟悉,我得照看她,先告辞了!”她知道李明芯在宇泓烨心中的地位,若是就这样含恨带妒地跑出去,出了什么事端,七殿下定然会归罪到她的头上,因此不敢掉以轻心。

    目送李纤柔离开,裴元歌脸上的笑意顿时慢慢凝固,沉思起来。

    “元歌,别再想事情了,来,我喂你吃饭!”宇泓墨殷勤备至地道,不喜欢元歌这般耗费心思,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得空闲。

    “别闹了,这成什么样子?”裴元歌嗔视道,刚才的模样是做给李纤柔和李明芯看的,这会儿那还能够这样胡闹?“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我哪有虚弱到这种地步?赶紧用膳,你要去做事,春阳宫也还有一堆事务要我处理呢!”既然不用做戏,裴元歌便开始自己用膳。

    看这样原本温柔乖巧的小猫咪,瞬间变得张牙舞爪,宇泓墨很哀怨。

    转头留恋地看了眼李纤柔和李明芯离开的方圆,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元歌刚才的反常肯定和这两个女人脱不了关系……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再来?宇泓墨渴盼地想着,他喜欢她们来春阳宫,非常喜欢!

    ——我是元歌要反击的分界线——

    而接下来的日子,正如宇泓墨所期盼的,李纤柔和李明芯频繁地出入春阳宫,有时候李纤柔独自来,有时候带着李明芯一道过来,一坐就是许久,只管和裴元歌谈笑聊天,拉近关系,似乎十分亲密的模样。到最后,连宇泓墨都恼怒起来,忍不住想要撵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若他还不清楚李明芯的心思,那他也就不是宇泓墨了!

    虽然元歌有时候会因为吃醋,而故意亲近他,这让他喜欢异常。

    但是,明知道李纤柔和李明芯不怀好意,却还不得不让她们频繁接近元歌,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出幺蛾子?元歌已经够耗费心血的了,还要敷衍防备这两个女人,这让宇泓墨很恼怒。而最重要的是,李纤柔倒也罢了,李明芯完全是个不看时间,不看场合的,有时候很晚了还赖在他和元歌这里,严重影响他和元歌夜晚的“交流沟通”,这让宇泓墨很不爽,非常不爽。

    “小姐,之前九殿下都要下令,不许七皇子妃和李明芯再进春阳宫,为什么你却要阻拦?”

    紫苑一边翻着医书,研究着给小姐配的药膳,边问道,神色煞是不豫。

    “虽然说很多事情,泓墨能够替我挡过去,可是我也不能事事都让他替我挡着。再说,我和李纤柔原本是朋友,这事也不算机密,知道的人不少,若是真无缘无故地将她们拒之门外,别人会怎么想我?恃宠而骄,富贵而忘义……别忘了,咱们宫里新来的宫女里定然有柳贵妃的眼睛,只怕就等着抓我的把柄呢!”裴元歌笑着道,“越是这时候,咱们就得越谨慎,不能授人以柄。”

    “难道小姐你都不生气吗?”看着裴元歌笑吟吟的面容,紫苑忍不住问道,“李纤柔做出那样的事情,却还故意在小姐面前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厚颜无耻,简直看了就让人生气;至于那个李明芯,就更加过分,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她的心思不成?”

    见紫苑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裴元歌反倒笑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李纤柔既然想要演戏,咱们就陪她演!别忘了,现在占着上风,风光无限的人是我,落魄的人是她,越是看清楚我在春阳宫的情形,她只会越刺心。我高兴了敷衍她两句,不高兴了就刺她两句,她也只能忍着,这有什么不好?”裴元歌笑着道,“至于李明芯,那就更没必要了,难道泓墨会对她有心不成?”

    “可是看着这样的人在眼前晃,总是心烦!”木樨也附和道,对这两人很不满。

    裴元歌笑着拍了拍手,放下手中的绣绷:“若是我心烦了,那反而让她们如意。相反,我若是平静了,心烦恼怒的人就该变成她们了!紫苑,木樨,楚葵你们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沉得住气,若是我们自乱阵脚,只会给别人可乘之机。这话,待会儿青黛回来,你们也要告诉她,她是最沉不住气的。”

    “可是,小姐,”楚葵沉思着道,“奴婢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古怪。”

    裴元歌目视着她,眸带鼓励。

    知道小姐一直都有意培养几人处事应变的能力,楚葵便直抒己见:“奴婢觉得,这七皇子妃和李小姐来得蹊跷。别说是李小姐这样的人,以九殿下对小姐的心思,就算来个天仙美人,九殿下也未必会放在眼里。这点,七皇子妃和七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让七皇子妃和李小姐过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宇泓烨对裴元歌的心思,以及李纤柔的面目,这四个贴身丫鬟都是知道的。

    裴元歌微微一笑,连楚葵都能够察觉到的蹊跷,她有岂会没有发现?

    李纤柔来春阳宫,还带着李明芯,这绝对是宇泓烨授意的。但是,她和泓墨的感情,宇泓烨也清楚得很,让李纤柔带李明芯过来,想要让泓墨对李明芯惊艳倾心,这太天方夜谭了!但若说他让李纤柔这样做,只是为了给她添堵,那未免太过幼稚,所以说,李纤柔这样做,绝对另有用意。

    而这用意,裴元歌倒也有着几分猜测。

    李明芯在春阳宫进进出出,有李纤柔带着,还算说得过去,不会有什么闲话。但是,如果李明芯突然有什么荷包啦,手帕啦,或者其它私人物件掉落在泓墨的书房,或者其他引人遐思的地方,那可就会引起人们的浮想联翩。到时候,宇泓烨以李明芯声誉受损,或者说干脆就栽赃给泓墨,说他们有私情,让泓墨娶李明芯,岂不是水到渠成?就算泓墨不愿意,也会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给泓墨沾惹是非。

    看着裴元歌若有所思的笑意,楚葵就知道,小姐心中已有定论,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裴元歌倒也不隐瞒,将自己的猜测简略说了。

    闻言,紫苑楚葵木樨三人齐齐变色,没想到原来李纤柔可能打的是这种主意,木樨怒道:“这七皇子妃和李小姐也太不要脸了,居然连这样的手段都施展得出来,怪不得要死皮赖脸地往春阳宫凑,有时候明明看着小姐在忙,或者九殿下回来也不回避,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难怪从七皇子妃第一次带李小姐上门开始,小姐便下令,将九殿下的书房和其他私人地方全部锁起来,让暗卫严加看守,不允许任何人入内,原来是早就猜到了七皇子妃的打算,有了防备。”楚葵恍然大悟,原本还以为小姐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命令,原来如此。

    “怪不得每次七皇子妃和李小姐在春阳宫走动时,小姐都让奴婢们陪着,奴婢原本还想,难不成这七皇子妃是来盗取九殿下的什么机密不成?”紫苑也明白过来,“不过,小姐这样一说,奴婢倒真想起来,有时候七皇子妃会想要往九殿下的书房,或者九殿下以前乘凉避暑,或者暖阁的地方去,只怕真打的这主意。”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李明芯来做才对。

    不过李明芯性子鲁莽,没有多少心眼,做这种事情很容易被发现。相反,李纤柔能够忍,心思也还算细腻,又有李明芯的招人恨在前面给她遮掩,机会倒是不小。若是真让她做成了,闹讲起来,那才是大麻烦!

    “可是,小姐!”紫苑有些不甘心,“就算小姐处处防备,不会让七皇子妃得逞。但是,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看她虚情假意地在眼前晃,招人烦心不成?”

    裴元歌微笑:“你们家小姐是这样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功的人吗?”

    紫苑楚葵木樨眼前都是一亮:“小姐有什么主意?”

    “我可不是为了颜面问题,才这样白白地纵着她们在春阳宫走动,不过是懒得和她们这些棋子做口舌之争,赢了也没意思。我的目标另有其人!”裴元歌眼眸中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眼下也差不多了,木樨,去看看青黛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让她过来,我有事要吩咐她去做。”

    这些日子,她常常让紫苑或者楚葵或者木樨“陪伴”李纤柔,却将青黛派了出去。

    一方面是因为青黛这丫头性子有些急躁,怕她看不过李纤柔二女的嘴脸,一时忍耐不住,跟李纤柔和李明芯发生冲突;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青黛言辞爽利,性情直爽,容易和人打成一片,派她去打听消息,和各种之人交相来往最为适宜。现在,时机也快成熟,该是她收网捕鱼的时候了!

    紫苑等人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李纤柔常常登门春阳宫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渐渐地就在皇宫之中传扬开来。紧接着也有人说,这位七皇子妃和九皇子妃在少女时,便是极要好的朋友,更有消息灵通的,将围场秋猎和温府添妆时,九皇子妃为七皇子妃解围的旧事翻了出来,说明两人的确关系要好,亲如姐妹,如今又成了妯娌,也就难怪两人越发走得近,七皇子妃会常常登九皇子妃的门了。

    这消息,慢慢地也就传遍了皇宫,自然而然传到了李纤柔的耳中。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不过李纤柔倒是觉得,这消息对她很有利。现如今,她已经是七皇子妃,自然不会再有人拿当年的旧事来嘲弄她。相反,这样一来,众人都知道她和裴元歌关系要好,那裴元歌想要推拒她的往来就更加难了!

    想到这里,李纤柔又派蔚蓝和胭脂,将她和裴元歌这三年的私下往来透漏出去,更坐实这件事。

    在众人的舆论中,她和裴元歌的情意越深厚,裴元歌对她就要越顾忌。

    不过……想要宇泓烨吩咐她做的事情,李纤柔顿时又眉头微蹙。不知道是裴元歌已经察觉到她的用意,还是说春阳宫惯常的谨慎,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机会,将李明芯的东西放在能够引起是非的地方。看起来,想要做成这件事,还要另外费一番手脚,不能太过心急。

    反正现在有这样的传言,她去春阳宫更加顺理成章,总会有机会的!

    听到新增加内容的传言,裴元歌微微一笑,依照她的消息,传言已经散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着六月十五那天的到来了。

    按照大夏王朝的规矩,在立太子之前,所有皇子都会居住在皇宫之中,皇子妃嫁进来后,自然也是住在皇宫。但只要能够得到皇子的同意,带着宫阙的腰牌,却是可以随意出宫探亲游访。而后宫的嫔妃就没有这么自由,除了皇后的家人可以随意入宫探视外,四妃以及其他妃嫔却是要按等级规定亲人每月探视之日。

    而婕妤以下份位的妃嫔,想要和家人见面,却只有六月十五这一天的机会而已。

    有老实的人,这天也就和女儿相聚,倾诉离情。但也有些机灵钻营的人,见过女儿后,也会随便拜访宫里其他的贵人,能够多拉个关系就多拉个关系。以前宫内只有嫔妃,而嫔妃之间本就是争宠,想要拉拢也拉拢不起来,但从去年开始,三位成年的皇子都各自娶亲,尤其是七殿下和九殿下,自然会有人想要来拜拜七皇子妃和九皇子妃这两尊大神,说不定关键时候能够照应自家女儿。

    现在在春阳宫里的,就是杜美人的母亲杜夫人。

    裴元歌正客客气气地和她说着话,忽然外面有丫鬟来报:“七皇子妃来看九皇子妃了!”

    闻言,裴元歌面上闪过一抹黯然,随即逝去,对杜夫人点了点头,道:“没想到纤柔姐姐这时候会过来,杜夫人不如先在春阳宫各处走走?等我和纤柔姐姐说过话后,再和杜夫人继续聊?”

    她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杜夫人岂能说不?

    于是杜夫人起身,被宫女引着出了正房,往小花园过去。这位杜夫人别的都好,偏巧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探听各家的私事,说起来那是了如指掌。这会儿见九皇子妃神色和行径都有些异样,心中不由得嘀咕开了。若是正常的话,就算七皇子妃来,她也顺便见见就是,为何却要她回避?而且刚才九皇子妃的神色似乎也有些黯然,这倒是蹊跷,难道说中间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吗?

    爱打听八卦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杜夫人难免有些心痒难耐,忍不住问旁边的宫女道:“这位姑娘,听说七皇子妃和九皇子妃是很要好的朋友,七皇子妃经常到春阳宫来看望九皇子妃,是真的吗?”

    这些话,是她刚才从女儿宫里听说的。

    这宫女自然是紫苑,眼眸微黯,随即笑道:“是啊,我家皇子妃和七皇子妃交情有好几年了!”

    关于打听是非的人,也最懂得察言观色,杜夫人见这宫女的神情变化,就知道她定然知道内情,但是却不会告诉她。这也不奇怪,能够在九皇子妃身边伺候的人,当然是九皇子妃得用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将主子的私事告诉别家夫人?想到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听听春阳宫下人的闲话。不过,看九皇子妃的为人,治宫显然是严谨的,越是她身边的人,反而越打听不到消息,倒是春阳宫里不受重用的粗扫丫鬟,说不定反而敢说些什么。

    杜夫人想着,便笑道:“这位姑娘定然是九皇子妃身边得用的人,不敢劳烦姑娘为我耽误时间,您自去忙,我在这小花园里头转转,赏赏景致也就是了。您放心,我不会乱走动的!”

    “既然如此,那杜夫人且坐,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外面的宫女就是!”紫苑笑着道,也不推脱,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杜夫人看看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她是惯常听八卦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地方最容易有八卦,这座假山背靠凉荫,又是来往必经之路,又隐蔽,若是有累了的宫女往这边一躲,说说闲话,聊聊天,总会涉及到不少私密的内容的。

    果然,杜夫人躲进去没多久,便由轻碎的脚步声传来。

    “妙青姐姐,咱们坐会儿吧!这鬼天气,热得像蒸笼一样,稍微动动就是一身汗!”声音娇嫩的宫女抱怨道,“正巧那边有座假山,咱们坐过去歇会儿吧?我平常常在这边歇息,坐得靠外面点,有人过来一下子就能看到,不会被人发现的。”

    “红杏你这个丫头,就知道偷懒!”妙青嗔道,却并没有拒绝她的话语。

    两人便往假山这边走过来,刚好坐在杜夫人藏身的这一面。红杏娇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妙青姐姐,听说七皇子妃又登门来看九皇子妃,你说怪不怪?这七皇子妃怎么老来看九皇子妃呢?差不多天天都来,别人说是七皇子妃和九皇子妃关系好,可是我就是觉得奇怪!”

    妙青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奇怪的?”

    “妙青姐姐不觉得奇怪吗?九皇子妃要打理春阳宫,要照料九殿下,一堆一堆的事儿,忙得连歇脚的功夫都难找,连九殿下都常常说九皇子妃太辛苦!可是,七皇子妃怎么就这么有空闲?难道她不用打理德昭宫,不用服侍七殿下吗?照理说,这些事应该缠得她无法脱身才是,怎么就这么有空闲呢?”红杏声音疑惑,“妙青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告诉我,也免得我不知道,犯了忌讳!”

    “好吧,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妙青叮嘱道。

    红杏连忙应承:“绝不会的,九皇子妃治宫这么严,我哪里敢乱传话?妙青姐姐你快说!”

    这会儿,躲在假山后面的杜夫人,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听到了最想听的消息,心中急切不在红杏之下,若不是要隐藏起来,都想出来揪着妙青,让她赶紧说清楚。

    “这话,我也是听说的。”妙青缓缓地道,“咱们九殿下和九皇子妃恩爱,夫妻情重,因此许多事情都要九皇子妃打点,九殿下也把春阳宫的事务交给九皇子妃来理事。可是,我听说,七皇子妃却似乎不是这样。听说德昭宫里有位侍妾袁氏,在七殿下那里极为得宠,连新婚之夜,七殿下都是歇在袁氏那里,而没有宿在新房!”

    “啊?”红杏惊得几乎跳了起来,“有这种事情?”

    “嗯,我听说呀,七殿下实在是很喜欢这位袁氏,但袁氏身份低微,不能做皇子妃,好像柳贵妃娘娘也不太喜欢袁氏,所以七殿下没办法,只能另娶皇子妃。但是,他担心会委屈了袁氏,所以才特意挑的现在的七皇子妃,就是因为七皇子妃年纪大,情形也不好,就算娶进来也没有底气,不敢跟袁氏为难。不然的话,七殿下这么尊贵的身份,又得皇上看重,若不是为袁氏着想,怎么会娶现在的七皇子妃呢?”妙青说道,“你想想,要是七殿下娶了个家世尊贵,又厉害的七皇子妃,那袁氏能落得好吗?”

    红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七殿下怎么会想到娶这位七皇子妃!”

    李纤柔和裴元歌这两桩赐婚,从开始就让人很疑惑,不明白京城双杰的两位皇子,为何娶的皇子妃都是如此……后来,九皇子妃敬茶时,九殿下才透漏,是因为九殿下在秋猎围场,看到九皇子妃舍身赛马,为父亲正名的孝行,心中震撼,因而请旨赐婚,这才解了众人的疑惑。但七殿下为何娶李纤柔,却越发让人不解起来。

    这也是一直萦绕在杜夫人心头的疑惑,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够得到解答。

    这时候杜夫人的心情,真和红杏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啊!

    “是啊,所以,两人新婚之夜根本就没有圆房,所以第二天,柳贵妃娘娘就对七皇子妃有些不满。你想啊,七皇子妃本身底气就不足,新婚之夜没圆房,七殿下心思在袁氏身上,柳贵妃又不喜欢七皇子妃,她在德昭宫能过得好吗?别说打理德昭宫,服侍七殿下,只怕半点权柄都没有,当然不可能像我们九皇子妃这样忙碌了!”妙青叹息道,“说起来,七皇子妃也真是可怜。”

    红杏点点头:“可不是吗?难怪七皇子妃这么有空闲,能够常常到春阳宫来。”

    “七皇子妃常到春阳宫,倒也不是因为有空。我听说,因为她不得宠,德昭宫里连下人都敢欺负她,更别说那位袁氏了。所以,七皇子妃在德昭宫的日子不太好过。咱们九皇子妃和七皇子妃原本是好友,九皇子妃在咱们春阳宫又正得宠,七皇子妃到这边来,有九皇子妃庇护,谁也不敢欺负她,日子可不比在德昭宫好过?所以七皇子妃才会常常到春阳宫来。”妙青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怎么会总是七皇子妃登门,九皇子妃却从来都不到德昭宫去。想必是怕德昭宫里情形尴尬,让七皇子妃难堪吧!”红杏似乎有些明白了,“唉,这也没办法,虽然说九皇子妃在咱们春阳宫的确得宠,跟七皇子妃交情也好,可也没有弟媳妇去管大伯子院子里事的道理,也只能多关照七皇子妃,不让她太难过罢了!”

    这话倒是说的在理,都是平辈,九皇子妃甚至还比七殿下更小,自然没有去插手德昭宫里事情的道理。

    杜夫人暗暗点头,这九皇子妃倒是心善重情义,也很懂规矩。

    难怪春阳宫里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连那些刁钻乖张的九殿下也对她喜爱非常。

    “话是这样没错……”妙青微微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可我觉得七皇子妃也有些太过了。咱们九皇子妃这般忙碌,又要打理春阳宫,又要照料九殿下,半点空隙都没有,前些日子还累得病倒了。可是,她这样对七皇子妃,七皇子妃却不能够多多体谅九皇子妃,日日登门,就连之前九皇子妃病了也赶着来。九皇子妃自个忙,又带着病,还要劝慰七皇子妃,听她诉苦,又要照顾她的颜面,不想让宫女下人看到她的难堪,只能自己劝解,实在是辛苦。你瞧,九皇子妃嫁进来没多久,又消瘦了。”

    “也是。”红杏赞同地道,“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九皇子妃和七皇子妃是朋友,好几年的交情,九皇子妃为人又心善,难道能撒手不管,坐视七皇子妃在德昭宫里落魄吗?偏九殿下终究是养子,终究隔了一层,许多话,九殿下也不好说,九皇子妃也不好和柳贵妃娘娘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不是吗?”妙青叹道,“我只是心疼九皇子妃,难得遇到她这样好的主子,对九殿下体贴,待下虽然严了些,但少些是非,咱们也安稳。何况,九皇子妃和九殿下从来都不吝啬奖赏……自从九皇子妃进了春阳宫,听说九殿下都比从前笑得多了。”

    “九皇子那样的美人,又聪明体贴,换了谁不喜欢?”红杏笑着道。

    两人说着说着,便换了话题,说起了平日里种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越说话题扯得越远。最后,似乎红星察觉到有人过来,两人急忙起来,走开去忙自己的差事了。

    等到两人走远,确定外面没有人了,杜夫人才悄悄走出来,眼眸中尽是亮光。

    没想到来拜见九皇子妃这一趟,竟然得了两个这般劲爆的消息!

    难怪听说七皇子妃过来,九皇子妃脸上会闪过一抹黯然,原来是为七皇子妃的处境担忧;又故意遣开她,想必是担心七皇子妃说话间会漏了行迹,表露出七皇子妃的处境;难怪七皇子妃会这般频繁地登门,原来其中有着这么多的内情……原来如此啊!

    杜夫人越想越是激动,只恨不得立刻离宫,跟她交往的贵妇们谈论这桩事情。

    然而,过了许久,才有人过来请她,说是七皇子妃已经离开,九皇子妃请杜夫人回去说话。但这次,杜夫人却只惦记着方才听到的八卦,一心想赶紧回去,没说多大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准备去和她的朋友们分享她今天听得的两个劲爆消息。

    望着杜夫人远去的身影,裴元歌身边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红杏和妙青,自然是裴元歌身边贴身丫鬟所扮演的,红杏是青黛,妙青是木樨,两人亲眼看到杜夫人多到假山那边,故意假扮寻常宫女过去闲话,将方才那番话透漏给杜夫人知道。想着,青黛越发对裴元歌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你猜得真准!那杜夫人离开后,果然就躲在假山后面,等着听墙角呢!”

    “杜夫人是个碎嘴的人,最爱打听私密,自然会知道哪里适合听墙角!”裴元歌笑着道。

    楚葵却道:“奴婢倒是奇怪,小姐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七皇子妃会登门?”毕竟今天是宫嫔父母能够入宫探视的日子,很多夫人会去拜访三位皇子妃,说不定七皇子妃也会呆在德昭宫里,等候见诸位夫人呢!可是,小姐似乎十分笃定,七皇子妃绝对会在今天登门。

    “杜夫人嘴碎,爱传消息,又不是只有我知道。”裴元歌淡笑着道,“现在李纤柔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和她关系要好,听说杜夫人到了我的宫中,自然会忙不迭地赶来,好让杜夫人觉得,我们姐妹情深,再帮她传扬出去了。”

    接下来,她只要等候事态发展就足够了。

    果然,经过杜夫人的宣扬,这些事情很快就在京城贵妇圈传扬开来,越传李纤柔的处境越是可怜。这些在女人嘴里不过是是非八卦而已,但传到男人的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很快就有御史的题本送到皇帝跟前,弹劾七殿下宇泓烨。

258章 内忧外患

    御史台素来有闻风奏事之权,因而这位御史将京城的传言做了个整合,条条框框列举在题本中,弹劾七殿下宇泓烨宠妾灭妻。虽然说其中部分内容有些离谱,但大部分却还算是实情,尤其是宇泓烨偏爱袁氏,李纤柔没有治宫之权,在德昭宫处境凄惨,以及时常登门春阳宫以避祸等等,写得文采精华,声情并茂。

    末了,请求皇帝严惩七殿下这般错乱纲常,混淆嫡庶的行径,以正视听。

    皇帝将这份题本留中不发,既不批复,也不交议,却命人将这份题本抄了一份,送到长春宫。

    看着誊写的题本,柳贵妃只气得头发昏。

    李纤柔在德昭宫的处境不怎么好,她当然知道,原本以为李纤柔会接受裴元歌的建议,利用她来立威,谁知道左等右等,李纤柔都不过来请她!没道理她要帮李纤柔立威,还得倒贴上去,因此柳贵妃也就晾着这件事,没想到晾着晾着,最后竟然传出了“宠妾灭妻”的罪名来!

    宠妾灭妻,混淆嫡庶,这种罪名可大可小。

    往小里说不过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不计较一笑也就过去了,但若往大里说,这就是错乱纲常,治宫不严,往后别人以此类推,说什么一宫不治,何以治天下?那就能够形成很不利的风向,毁损宇泓烨的声誉。事到如今,就算是倒贴,柳贵妃也不得不到德昭宫走一趟,替李纤柔立威。

    “来人,把那个侍妾袁氏给本宫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给本宫狠狠地打!”

    柳贵妃静静地坐在主位上,娇媚的容颜一片平静,吐出的字句却如冰霜般寒冽,充满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些日子,京城和宫里充斥着各种流言,尤其今早御史弹劾七殿下宠妾灭妻之事,德昭宫里自然也有听闻,德昭宫总管太监王茗泉见柳贵妃阴狠震怒的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是为此事而来。虽然平日里袁华舞很得七殿下的宠爱,但看今天柳贵妃的声色,显然是不能消停的,因此王茗泉也顾不得袁华舞素日里得七殿下宠爱,当即就命人去晨芳阁将她带出来,当即在外院放了板凳,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听着外面板子狠狠打在肉上的声音,柳贵妃眼眸冷凝。

    不一会儿,二十大板打完,王茗泉进来禀告。柳贵妃淡淡道:“继续打!”

    这次柳贵妃没有说打多少,显然是直到她说停才能够停。王茗泉心中暗暗敲鼓,看柳贵妃的意思,恐怕这袁华舞今天是活不成了!咬咬牙,对着旁边的人做了个手势。

    这个手势落在袁华舞眼中,她看得清清楚楚,眼眸中闪过一抹怒色。

    这些天皇宫里也传遍了七殿下宠妾灭妻的传言,袁华舞自然也有所闻,也曾经和宇泓烨说过。虽然宇泓烨没有当回事,但袁华舞知道,若任由事情闹大,别的到也罢了。柳贵妃那里绝不会绕过她,因此一直都在思索对策。刚才柳贵妃进门就命人打她的板子,她也咬着牙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柳贵妃如今正在气头上,事情又是因她而起,她若不吃点苦头,柳贵妃断然不会罢休,因此便忍着。

    但如今看来,若再说话,只怕就要被柳贵妃活活打死。

    听着柳贵妃方才的语调,阴狠,却没有激怒冲动,听起来心绪已经平静下来,或许能够听得进去她的话?袁华舞想着,咬牙忍痛开口道:“贵妃娘娘,奴婢为七殿下鸣冤!”

    她知道,在柳贵妃心里,她一个小小的侍妾死也无妨,若说自己愿望,柳贵妃未必会理会她,因此她只说为七殿下鸣冤。

    果然,闻言,柳贵妃眉头微蹙,挥手命人停了板子,冷笑道:“你为烨儿鸣冤?本宫如今打的是你,与烨儿何干?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为烨儿鸣冤?”

    “若是平时,奴婢的确没有资格为七殿下鸣冤,但眼下,贵妃娘娘之所以杖责奴婢,就是为了七殿下,所以奴婢要为七殿下鸣冤。还请贵妃娘娘给奴婢一个说话的机会,若贵妃娘娘认为奴婢胡说八道,尽可以继续杖责,将奴婢打死。但若奴婢说得有道理,因为奴婢贱躯,牵连到七殿下,那岂不是奴婢的罪孽?”

    在宫里这两年,袁华舞倒也清楚,柳贵妃对七殿下极为溺爱,几乎事事以七殿下为重,因此怎样说才能够打动柳贵妃,给她说话的机会,袁华舞十分清楚。

    柳贵妃微顿,倒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道:“你说吧!”

    知道柳贵妃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袁华舞微微松了口气,挣扎着身体翻下板凳,站起身来,艰难地走到门前,对着柳贵妃跪下,道:“奴婢袁华舞,叩见贵妃娘娘,方才不能够第一时间向贵妃娘娘行礼,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柳贵妃浑身阴霾地过来,命人杖责袁华舞,行杖刑的人又岂敢放水?二十大板打下来,袁华舞的臀部到大腿已经是血粼粼一片,血肉模糊,有半点动作都疼得要命,这连番举动下来,早已经疼得袁华舞浑身冒汗,中衣几乎被汗意湿透,下唇更是被牙齿咬破,半点血色也无。但袁华舞知道,眼下是她的生死关头,只能死死忍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见袁氏在这时候还能如此镇静,依足规矩先向她行礼,柳贵妃心中微动。

    而且明明是她直接命人杖责袁氏,袁氏却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恕你无罪,说吧!”柳贵妃淡淡地道。

    “贵妃娘娘之所以杖责奴婢,是因为近来宫中传言,说七殿下宠妾灭妻,而所谓的妾便是指的奴婢。不知道奴婢所言是否有误?”袁华舞竭力掩饰,声音中却还是有着些许疼痛的颤音,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柳贵妃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能够服侍七殿下,是奴婢的荣幸,但若说奴婢让七殿下宠妾灭妻,奴婢既不敢担这个名声,也不敢让七殿下蒙上这样的罪名。”袁华舞这样的跪姿,一直牵动着臀部的伤口,疼得她汗如雨下,却不得不坚持着,道,“奴婢虽然蒙七殿下垂怜,但至今仍然是晨芳阁的宫女,连明路都没有过,毫无身份,若是七殿下当真偏宠奴婢到传言所说的地步,怎么会连个名分都不曾给奴婢?宠妾之说,已属荒谬,灭妻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从七皇子妃进入德昭宫来,奴婢从未和七皇子妃碰面,并非奴婢狂妄,而是因为奴婢仍隶属晨芳阁宫女,无故连到七皇子妃跟前的资格都没有,而七皇子妃从来不到晨芳阁,因此无从会面,更不可能有任何冲突,而七殿下心系国事,或许在儿女私情上淡了些,因此对七皇子妃有些冷落,但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宠妾灭妻啊?”

    柳贵妃神色微动,开始凝思着袁氏的话语。

    的确,袁氏不过是个临幸过的宫女,连在她跟前过明路都没有,若是烨儿宠她过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原本柳贵妃并不知道宇泓烨为何会娶李纤柔,但打听过李纤柔的情况,知道李纤柔和裴元歌是好朋友后,便也猜出三分,只怕烨儿还是对裴元歌不死心,而他冷落李纤柔,八成也是做给裴元歌看的,只怕当真和这袁氏没有关系。

    方才柳贵妃因为宇泓烨被御史弹劾,又牵扯到袁氏,心中大怒,便命人杖责。

    如今听袁氏说得有理,又处处为宇泓烨辩解,柳贵妃心中便觉得舒坦了许多,但仍然面色淡漠:“这么说,倒是本宫错怪你了?”

    “不,娘娘教训奴婢,是应该的。无论如何,这件事牵扯到奴婢,让七殿下蒙了污名,这就是奴婢的罪过。”听出柳贵妃话语中的转机,袁华舞忙乖巧地道,“奴婢蒙七殿下垂怜,已经是难得的福气,却,没有能够相助七殿下,反而让七殿下蒙了污名,单此一罪,奴婢死不足惜。只是,若是贵妃娘娘当真因此杖毙了奴婢,那岂不是坐实了传言?别人定然会说,七殿下的确宠妾灭妻,因此贵妃娘娘才杖毙奴婢,这样一来,反而让七殿下蒙此不白之冤,因此奴婢才斗胆讲说分明,有冒犯贵妃娘娘的地方,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知道她这番话并非全然真心,定然有讨好卖乖的地方。

    但是在皇宫这种地方,并不需要坦诚直爽的人,反而就要这种看得清楚自己身份,懂得讨好卖乖的人!因此,柳贵妃听着,倒是对这个袁氏有了几分满意,能够说出这些话,显然也是个有见地的,倒是比李纤柔强了许多,难怪烨儿偏宠她多过李纤柔。

    “那照你说,本宫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奴婢以为,七殿下并无宠妾灭妻之举,贵妃娘娘若是着力太猛,反而容易授人以柄,不若淡淡置之,若是别人问起,便可将奴婢方才所说的实情告之。再找个机会,请几位贵妇人到德昭宫坐一坐,奴婢愿意亲自服侍七皇子妃,只要众人看到奴婢的诚心,谣言便不攻自破。”袁华舞知道,柳贵妃问她这话,并不是柳贵妃没有主意,而是想要试探试探她的斤两,便也不遮掩,尽显心机和灵巧。

    柳贵妃终于微微色变,这才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因为袁华舞低着头,柳贵妃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见她一身雨过天青色绣荔萝纹对襟褙子,油光可鉴的鬓发上簪着一只金灿灿的凤钗,随着她的跪拜一颤一颤,莫名就给人一种轻盈灵巧的感觉。刚才的二十大板打得不轻,可是她却一声不吭,临危不乱,刚才的言谈又尽显机敏聪慧,却又乖巧柔顺,倒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你的模样!”

    袁华舞心头一震,她从前为了奉迎太后,常常入宫,和柳贵妃照过不少面,如果被柳贵妃认出她来,再问及她为何会到宫中,牵扯到三年前的事情,说不定她设计七殿下的事情就会曝光,毕竟柳贵妃是女人,总比七殿下多几分细心……因此,这两年,她才在蜗居在晨芳阁之中,连李纤柔的面都不照,只想着等到怀有身孕,有了依仗再说,却没想到突然一个“宠妾灭妻”,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不得不面对柳贵妃。

    眼下柳贵妃已经发话,她显然不能够违逆,只好慢慢地抬起头来。

    触到那张明艳如牡丹般的脸,柳贵妃原本的浅笑顿时凝固,神情愕然。虽然比起三年前,眼前这人多了几分妇人的妩媚和风情,但仍然能够认出,这袁氏分明就是裴府的大小姐裴元舞!那年,裴元舞秋猎时触怒皇帝和太后,被遣送回裴府,之后裴府便说她病了,更在也是叛乱后不久“病逝”,为何会出现在烨儿的德昭宫?又为何会改名换姓叫裴元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贵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歹裴元舞也是裴府大小姐,当年誉满京城,烨儿怎么敢如此大胆?而看裴元舞的神情,已经方才的言辞,也不像是强迫,再想想裴元歌之前在太后跟前的行径……柳贵妃眉头顿时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件事如果再闹开,指不定又是怎样的丑闻……

    察觉到柳贵妃眼眸的微妙变化,袁华舞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恐惧,眼前这位贵妃,为了七殿下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说不定为了不让她的身份曝光,会除掉她!想到这里,袁华舞竭力做出平静的模样,微带惊诧和小心地道:“贵妃娘娘为何这般看着奴婢?是否奴婢的妆容有所不妥?还请贵妃娘娘指点,奴婢无不遵从!毕竟,将来奴婢还要在贵妇人面前服侍七皇子妃,若是有所差池,奴婢颜面事小,损伤七殿下颜面事大。”

    不动声色地提醒柳贵妃,眼前这场宠妾灭妻的谣言,还需要她去平息。

    若是柳贵妃在这当口除掉她,传扬出去,便正如袁华舞所说的,反而坐实了宇泓烨宠妾灭妻,否则柳贵妃又何至于去跟一个宫女过不去?

    的确,眼下这场宠妾灭妻的是非,还需要袁华舞来演……可是,如果来的贵妇察觉到袁华舞的身份,说不定会引起另一场流言蜚语……不过,而裴府也早已经向皇帝言说,裴元舞病逝,若再反口,那他们先是欺君之罪。只要苦主裴府不开口,咬定了是容貌相似,最多传一阵子流言也就罢了,说不定反而能盖住“宠妾灭妻”的话题……

    柳贵妃在心底权衡着轻重,缓缓开口:“你的妆容没有问题,是你的模样很像一个人,让本宫一时间有些怔住了。你可知道当年名满京城的裴府大小姐裴元舞,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袁华舞心中一顿,随即敛容道:“奴婢曾经听过裴大小姐的名字,不过裴大小姐是裴府的千金小姐,其实奴婢卑贱之躯所能比拟的?何况裴大小姐在三年前已经病逝,又怎么会和奴婢有关系?”

    很好,还算聪明识趣。

    柳贵妃点点头,这样看起来,裴元舞想必是和裴府有什么龃龉。不过既然她也不承认自己裴元舞的身份,事情会更加顺利些。现在还是先将宠妾灭妻的事情压下来,日后再慢慢决定如何处置袁华舞吧?毕竟,小小的侍妾而已,没有任何身份背景,捏死她还不像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轻而易举?

    “那就好,如今你好歹也服侍了烨儿一场,若是做得好,等这次事了,本宫就给你过了明路,正儿八经地封你做侍妾,也免得总是没名没分地呆在晨芳阁。日后对七皇子妃晨昏定省,不可有逾越冲突之心,只要你乖巧明事,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知道吗?”刚才吓得袁华舞心惊胆战,这会儿柳贵妃又许以前程,又拉又压,刚柔并济,正是用人的手段。

    袁华舞面色欣喜:“多谢贵妃娘娘,奴婢定然不敢逾矩!”

    “华舞这个名字不好,从今往后,你就叫初袖,袁初袖,是柳府送进宫的宫女,所以不要给本宫丢脸!”元华,元舞,这个名字太过明显,容易招人疑心,柳贵妃便将这个名字改了,避免让人想起裴元舞来,同时也将袁华舞的身份改换到柳府名下,以免有心人追查,查出破绽来。

    至于在皇宫里的籍册,修改这些,对柳贵妃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袁华舞又惊又喜,虽然说“裴元舞”已经病逝,但她的身份一直是隐患,让她不得不深藏身名,不敢有丝毫的举动,以免被人窥破行迹。但现在既然柳贵妃开口了,自然会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不会让人抓住丝毫把柄,这样她就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德昭宫,不必再躲躲藏藏……而且柳贵妃说会给她名分,虽然只是侍妾,但以她现在的得宠,只要能够怀有身孕,剩下男嗣,将来必定辉煌灿烂!

    “多谢贵妃娘娘恩典,奴婢肝脑涂地,亦不能回报娘娘的深恩!”

    柳贵妃点点头,转身离开,只给王茗泉留下了一句话:“等七皇子妃回来,让她到本宫的沉香殿去,本宫有话要跟她说!”处理完这个袁氏的事情,接下来就该轮到李纤柔!宠妾灭妻,若不是李纤柔频频到春阳宫,对裴元歌诉苦,透漏了行迹,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这个李纤柔,必须要好好敲打了!

    等到柳贵妃离开,袁华舞,不,现在已经改名袁初袖才拖着伤体,慢慢地站起身来。

    柳贵妃不在,她自然不必再遮掩痛色,秀眉紧皱,面色微白,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不过,现在有比这杖责之伤更重要的事情……袁初袖微微转头,淡淡地凝视着旁边的王茗泉,只笑不说话,许久才冷冷地道:“王公公!”

    轻飘飘的一声,似乎有着就百曲千回的冷冽,王茗泉吓得身体一颤,忙跪倒在地。

    “袁姑娘恕罪,袁姑娘恕罪,刚才贵妃娘娘吩咐,奴才也不得不从命啊!袁姑娘这样通情达理,定然也能明白奴才的难处不是?”这些年来,袁初袖算是七殿下宠幸时间最长的女子,因而虽然没有名分,王茗泉也不敢怠慢,甚至看待她比李纤柔都高了许多。刚才想着贵妃娘娘发话,这袁初袖必死无疑,因而也就跟着怠慢起来,下了狠手,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初袖居然还能反局,甚至让贵妃娘娘为她赐名,给她名分,只怕日后这位袁姑娘会更加了不得、

    他刚才的行为可就狠狠地得罪了这位袁初袖姑娘,因此王茗泉吓得有些震颤。

    “我自然能够了解王公公的难处,我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不算什么,但下次若是七殿下心爱的宠妾遇到这种事情,王公公最好还是请人去告知七殿下一声,也免得宠妾有了意外,七殿下恼怒,王公公你也要跟着遭殃不是?”袁初袖微微扬眉,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寒意。

    “还是袁姑娘聪慧,奴才就没想到这法子,以后定然不会再让袁姑娘受这样的委屈!”王茗泉讨好地道。

    知道这王茗泉现在定然害怕她在宇泓烨面前说话,而且,她方才在柳贵妃面前扭转局面,想必也对王茗泉有所震慑,暂时一段时间,他不敢对自己无力。袁初袖想想自己毕竟还只是侍妾,身份卑微,日后要仰仗王茗泉的地方不会少,也不好在这时候将他得罪狠,震慑一下也就是了。毕竟,如今德昭宫还有一位七皇子妃,这才是她真正要防备注意的人。

    想到这里,袁初袖微微呻一吟一声,面显痛色。

    王茗泉会意,忙让人抬来春凳,让袁初袖趴在上面,盖了薄被,又命人去请信得过的太医,极为殷勤。看这位袁姑娘的手段,以及在七殿下心中的地位,将来身份定然不会寻常,不趁她现在卑微的时候献殷勤,更待何时?

    李纤柔丝毫也不知道袁初袖的事情,刚从春阳宫回到德昭宫,就听到王茗泉的传话,急忙到长春宫过来。

    进去通报的宫女迟迟不出来,李纤柔也只好等着。

    六月下旬,已经进入三伏天,天气炎热酷暑,李纤柔虽然站在门檐底下,有些微凉荫,却也不好受。尤其站久了,身体慢慢僵硬起来,就越发难受。但李纤柔也不敢乱动,柳贵妃这明显是在晾着她,想必是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柳贵妃,再想想最近京城和皇宫传得沸沸扬扬的宠妾灭妻,李纤柔心中便有些明了,不由得觉得委屈。

    这宠妾灭妻的谣言,又不是她放出去的,柳贵妃为何怪罪到她身上来?

    何况,她也是受害者!这些谣言传到李府,原本因为她嫁给七殿下而敬畏仰视她的那些人,似乎又因此膨胀起来,进宫看她的李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她只会在他们李府摆弄威风,却被一个侍妾欺压得难以翻身等等,冷言冷语直戳心窝……原本被袁华舞压了一头,她已经很不忿了,如今又被李府知道她的真正状况,越发内外交迫,让她心急如焚。

    就在李纤柔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化石的时候,柳贵妃终于命人传她进去。

    沉香殿的四角通风处,摆着四座雕刻成亭台楼阁的大冰山,随着屋外轻风地吹入,带着冰块的凉意弥漫在正殿之中,沁人心扉。被屋外暑气一侵,李纤柔蓦然进入这般凉爽的正殿,反而觉得有丝丝冷意,忙上前福身道:“妾身见过母妃。”

    柳贵妃却并不答话,似乎没有听到。

    柳贵妃不答话,李纤柔自然也不好就此起身,只能维持着福身的姿势,原本在外就站得僵硬的腿这样一直弯着,很快就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李纤柔吓了一跳,忙站稳身体,重新维持好福身的姿势,额头黄豆大的汗珠颗颗滴落。

    柳贵妃眉头紧皱,终于还是道:“起来吧!”

    “谢母妃!”李纤柔站起身来,仍然低着头不敢说话。

    柳贵妃淡淡地道:“都是自家人,本宫也就不兜圈子了,李纤柔,这些日子,宫里宫外传着七殿下宠妾灭妻的流言,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是!”李纤柔忙道,“但这谣言与妾身没有丝毫关系,绝非妾身所言,还请母妃明鉴!”

    到这时候不想着怎么替烨儿化解这场劫难,反而先想着开脱自己?这个李纤柔,身为七皇子妃,却连袁初袖那个没过明路的侍妾都不如,不管是心机手段言辞,还是对烨儿的维护程度。柳贵妃原本刚刚消下去的怒火顿时“腾”的一下又涨了起来。

    “与你无关?若不是你日日频繁登门春阳宫,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出来?若不是你整日里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别人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的谣言?如今烨儿被弹劾宠妾灭妻,你却说这件事与你无关?”柳贵妃冷笑,声色俱厉,一口气说完这些,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平静,“说吧,你为何那般频繁地登门春阳宫?烨儿让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纤柔微微咬唇,她固然不敢招惹柳贵妃,但更怕七殿下。

    “哼,你不说本宫也知道!烨儿娶你,不就是因为你是裴元歌的好朋友吗?烨儿还是对那个女人不死心,所以让你频繁登门,故意打扰他们夫妻相处,是不是?”柳贵妃咬牙,字字如冰,“李纤柔,本宫已经不指望你能够像裴元歌那样运筹幄,帮烨儿打理内外,但至少,你能不能够识点大体?裴元歌是烨儿的弟媳,若是闹将出来,烨儿会彻底名誉扫地,你到底知不知道?非但不规劝着烨儿,反而帮着他胡闹,你嫌日子过得太安稳了是不是?”

    柳贵妃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重话,李纤柔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妾身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见她这幅模样,柳贵妃心中就窝火,“柳府寿宴,你带着裴元歌悄悄离开,随后裴元歌和宇泓墨回去,你却告病先回了德昭宫!李纤柔,你能不能告诉本宫,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以为本宫是傻子吗?”说着,抓住身边的白底青花瓷茶壶,狠狠地摔了过去。

    茶壶在李纤柔身前摔碎,飞溅的碎片,连带着滚烫的茶水,落在李纤柔的身上,手上,狼狈不堪。

    李纤柔不敢躲闪,却也不敢说话。

    “李纤柔啊李纤柔,本宫真恨不得杀了你!”柳贵妃恼怒地道,她这没有见过这般愚钝的女子,就算她帮着烨儿得到了裴元歌,对她又有什么好处?烨儿对裴元歌那般上心,若真得手,往后还有她李纤柔的地方吗?偏偏这样愚钝的女子,却是烨儿的正妃!早知如此,就不该由着烨儿胡闹,她该亲自为烨儿挑选一位正妃才是!

    说到底,还是李树杰那家人,把好好的烨儿教导成这般模样,连正妃事关重大都不知道,竟然如此草率而为!她绝对不会放过那家人的!

    “算了,跟你发脾气,本宫也是白费力气,这桩事情本宫来处理,你,要全盘照本宫的话去做,若是再有差错,让这件事不能够圆满落幕,李纤柔,本宫往后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柳贵妃冷冷地威胁道,末了又道,“还有,那个袁氏,本宫已经给了她体面,让她过了明路,往后她该到你跟前请安问好服侍,一应都不会缺,你最好不要再闹出争风吃醋的笑话,给烨儿引来闲言碎语!下去吧!”

    听到袁华舞非但没有因为这件事受连累,反而因此在柳贵妃面前过了明路,李纤柔愕然。

    但很快的,她便压下自己的情绪,默默地退下,回到了德昭宫。

    如今,德昭宫内,袁华舞这个威胁从暗地里转到了明地里,七殿下一心想要她帮忙得到裴元歌,而柳贵妃刚才却威胁她如果再这样做,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这漫天谣言的皇宫,已经知道实情的柳府……李纤柔伏在桌上,忍不住失声痛哭,实在无力面对如此纷乱错杂的局面。

    内忧外患,她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她能怎么做?

    接到柳贵妃请贵府和名媛入宫赏芍药花的帖子,裴元歌微微一笑。

    以柳贵妃这些天的动静来看,显然是打算冷处理“宠妾灭妻”一事了,这次又请贵妇名媛入宫,只怕多半要在众人跟前上演德昭宫妻妾和睦的局面,同时也为柳贵妃在宫内挑个好帮手,毕竟婉妃被打入冷宫后,柳贵妃在后宫便再也没有可用的人,光跟那些年轻嫔妃斗也够呛……

    至于“宠妾灭妻”一事并未能彻底打击宇泓烨一事,裴元歌倒也并不觉得可惜。

    她原本就没指望靠这个就能够扳倒宇泓烨,若是御史的弹劾如此有用,那先倒下的就是她父亲裴元歌和泓墨,毕竟这两个人被御史弹劾的奏章几乎能够堆成山。只是,从前的宇泓烨声势鼎盛,从来没有人去碰他的晦气,就像一个圆润的鸡蛋,光华无痕,以至于给人一种无法击倒的错觉,而这次御史的弹劾,就像是一记轻锤,虽然没能够将这个鸡蛋砸碎,但已经幽冷些许裂缝……

    有了这个开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宇泓烨终究会慢慢被击垮。

    而且,经过这次事端,她将袁华舞推上风口浪尖,袁华舞便不能再隐姓埋名下去,只要柳贵妃给她足够的身份保障,以袁华舞的性子,定然不会和李纤柔和平相处……从前的德昭宫太过安宁,所以李纤柔才有功夫到她这里来捣乱,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德昭宫自己内斗,狗咬狗去吧!^-^——^_^

259章 渣男渣女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万关晓,袁初袖也是满脸的惊诧。

    眼前的万关晓分明穿戴着崭新的皇宫侍卫劲装,他是武将,而皇宫侍卫是武将最好的晋身踏板,这点袁初袖还是知道的。以裴元歌对裴元容的厌恶,以裴元容的愚钝拖后脚,在娶了裴元容的情况下,万关晓居然能够成为皇宫侍卫,要么就是有贵人相助,要么就是才俊杰出,而无论是哪一点,都是极难得的!

    袁初袖心中一动,隐隐约约生出一个念头。

    她曾经安排过万关晓做事,对这个人的本事还算清楚,而万关晓又是武举第四名,说起来也是有真才实干的,如今又跻身皇宫侍卫这个踏板,将来说不定能够鹏程万里。现在的她虽然情形在慢慢好转,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有了名分,但毕竟还是身份卑微,而且最重要的就是没有背景,否则柳贵妃也不会想到杖责就杖责,毫无顾忌。

    单凭七殿下的宠爱,绝非长久之计。

    如果能够将万关晓拉拢过来支持她,再想办法帮助万关晓步步高升,内宠外戚,这才是宫廷女子真正的生存之道。

    默然许久,万关晓不太确定地道:“你……你是……”

    “我现在叫袁初袖,是七殿下的德昭宫里的人。”袁初袖微微笑道,艳若桃李。她没说她是裴元舞,但“现在”叫袁初袖,已经很含蓄地表明了身份,同时点出德昭宫。

    万关晓虽然成为了皇宫侍卫,但既然会值守临泉宫这样的地方,想必不会太得意,万关晓又是个热衷名利的,定然会为锦绣前程而绞尽脑汁。让万关晓先生出攀附她的心思,这样她就能够在这场交易中占据主动,也会让万关晓对她更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地为她做事。

    “袁?德昭宫?”万关晓微微一怔,试探着道,“听说德昭宫有位袁氏……”

    这些天七殿下“宠妾灭妻”的谣言,是京城和皇宫最热的话题,万关晓也有耳闻,想想裴元舞的容貌手段,如今又正好姓袁,又在德昭宫,不由得万关晓不生出猜想,难道那位据说极得七殿下宠爱的袁氏,正是眼前的裴元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这些天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你大概也听说了吧?”袁初袖面容微露苦涩,“也不知道是谁在害我,竟然传出这样的谣言,连贵妃娘娘都听信了,差点要杖毙我。幸好贵妃娘娘明事理,听了我的解说,便知道我的无辜,所以这些天就会为我正名,也会给我一个名分!”

    话语之中似乎在说那些只是谣言,但透漏出的含意却让万关晓既惊且喜。

    显然,那位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袁氏,的确就是眼前的裴元舞,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不是裴元舞真的极得七殿下爱重,引人嫉妒,也不会传出这样的谣言来。而听裴元舞话里的意思,似乎柳贵妃也被惊动,想要处置裴元舞,结果却被裴元舞说动心思,非但不处置她,反而要公开给她名分,为她澄清……这裴元舞果然好厉害的手段!

    大夏如今最有权势的人,只怕就是七殿下和柳贵妃了。

    而在大夏这般注重嫡庶份位的皇宫,裴元舞身为侍妾,居然同时得到七殿下和柳贵妃的双双看重,;连刚进门的七皇子妃都被她彻底压住风头,往后的前程定然不可限量啊!如果能够攀上裴元舞……万关晓怦然心动,忙笑着道:“裴大小姐——”

    “别叫我裴大小姐,我现在叫袁初袖,只是柳氏送入宫中的宫女而已!”裴元舞纠正道。

    柳氏送入宫中……也就是说,裴元舞现在的身份是柳贵妃给的?闻言,万关晓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忙从善如流道:“袁姑娘千万别妄自菲薄,如今您深得九殿下的宠爱,将来定然有锦绣前程!”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袁初袖微微一笑,神情和缓。

    见他将自己的恭维全盘手下,万关晓便觉得有戏,继续攀关系道:“没想到袁姑娘竟然在宫里,当初听说您的噩耗,我心里也为姑娘叹息,当真是天妒红颜。容儿丝毫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姑娘真的……这几年时时伤感,跟我说,毕竟姑娘是她的亲姐姐,若是您还在,裴四小姐又怎么敢那样欺辱容儿?”

    他深知裴元舞和裴元歌不和,因而也不隐瞒,直说裴元歌在排挤他和裴元容。

    “我又何尝不惦念容儿?只是人在皇宫,身份又卑微,身不由己啊!”袁初袖当然知道万关晓是在借裴元容攀关系,也是顺势道,“如今外人似乎觉得我风光无限,却哪里知道我的苦楚?毕竟身份卑微,又没有亲哥哥亲弟弟帮忙扶持,虽然暂时得了七殿下的青眼,终究难以长久!”

    听袁初袖说得入港,万关晓忙道:“正是如此,毕竟是嫡亲姐妹,血脉相连,这份亲密是别人所不能够比拟的!”

    裴元舞“病逝”定然大有蹊跷,说不定和裴府已经决裂,并没有外戚能够依靠。说不定她如今唯一的亲人就是裴元容,而他却是裴元容的夫君。只要裴元舞顺势问起裴元容和他的情况,他就能够打蛇随棍上,趁势向袁初袖诉苦求助,进而攀上关系,彼此合作。

    他需要她在九殿下跟前的体面,而她则需要他在朝堂的地位。

    袁初袖这样的聪明人,定然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果然,袁初袖接着便问道:“我身不由己,不能够出宫,也不清楚容儿近些年的状况。既然你现在成为皇宫侍卫,想必是鹏程万里,和容儿都过得不错吧?”明知道万关晓值守临泉宫,定然不会如何得意,她却故意这样问,来试探万关晓的心思,好达成初步的合作。

    “袁姑娘有所不知……”万关晓就势诉苦,将他在卫所的水深火热讲述一番。

    却隐瞒起那晚突然出现,帮助他谋得皇宫侍卫职缺的黑衣人,毕竟,这算是他的另一座靠山;而且,黑衣人自此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连万关晓也搞不清楚他的身份,就算想说,也无从说起。

    “容儿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既然是她的夫婿,我自然要照看些。”

    袁初袖知道,万关晓虽然只是诉苦,并没有求她帮忙,但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她在七殿下心中的地位。如果说她能够帮助他改善在卫所的情况,那就证明她的确得宠,万关晓才会真正将心思投向她,才有可能慢慢被她收拢。相反,如果她无法帮助万关晓的话,就算她在七殿下跟前再得宠,万关晓也不会因此就对她死心塌地。毕竟,没有确实的利益,以万关晓的为人,又怎么肯成为她的后盾?

    万关晓大喜:“那就多谢袁姑娘了!”

    回到晨芳阁,袁初袖都在思索,要如何处理万关晓卫所的事情。只有这件事做成,万关晓才会觉得靠她有指望,她才能将万关晓拉拢过来,因此必须要帮万关晓解决这件事。如果七殿下肯出面,自然轻而易举,不过七殿下如今声势正盛,一个晾了三年多的武举第四名,只怕入不了七殿下的眼,懒得为他费心思;若说是为了她……七殿下未必能把她看得那么重!

    不过,这件事也未必要七殿下出面,说不定她本身就能够解决。

    袁初袖思索着,命人去请王茗泉过来。

    之前杖责,这位袁姑娘非但没有被打死,反而因此入了柳贵妃的眼,随后柳贵妃就命人送来上好的棒疮药给她,因此伤势才能够好得这么快,这更坚定了王茗泉的想法,这位袁姑娘将来定然不同寻常,因为刚狠狠地得罪了她,心里正忐忑,因此极为殷勤,很快就来到晨芳阁,低眉顺眼地道:“袁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才定然遵从!”

    “吩咐不敢说,只是有件事,要劳烦王公公了。”比起之前的冷落淡漠,袁初袖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王茗泉忙道:“袁姑娘尽管说!”

    “是这样的,庚酉卫所里有个名叫万关晓的人,是个刚进来的三等侍卫,不过因为出身贫寒,而庚酉卫所里多世家子弟,因此便有些排挤他。原本我不该插手这种事情,只是这万关晓说起来算是我的亲戚,因此少不得要照看些。”袁初袖眼眸静静地看着王茗泉,“所以,我想请王公公派人去趟庚酉卫所,给传句话,让他好好当差。不知道王公公肯不肯给我这面子?”

    王茗泉一听就明白过来。

    袁姑娘这是想要借德昭宫的名声,给那个万关晓点底气,传话事小,重点是要让庚酉卫所的人知道,万关晓和德昭宫是有关系的,让他们不敢再排挤万关晓。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皇宫里的人经常干,不过派人走一趟而已,对王茗泉来说,小事一桩,又能够讨好这位袁姑娘,何乐而不为呢?

    “袁姑娘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王茗泉立刻应道。

    “王公公且留步,这万关晓虽然说是我的亲戚,我帮他也属正常,不过毕竟于理不合,再说我如今是非缠身,不想多生事端。所以,这件事我不想让七殿下知道,王公公若是不能够做,现下拒绝,在七殿下跟前替我保密,我也足够感激你的盛情。但如果王公公如今应下,转头却又去告诉七殿下的话……”袁初袖顿了顿,慢慢地道,“那可就伤了你我的颜面了!”

    轻浅的话语中,带着森森的寒意。

    王茗泉忙道:“袁姑娘请放心,这点小事奴才都办不好,还要惊动七殿下的话,那奴才也就白做这德昭宫的大总管了。您放心,绝不会让七殿下知道的。”

    “那就多谢王公公了,这颗翡翠玉,就当是我的谢礼!”袁初袖随手从妆奁台上取过一颗翡翠赏了过去。

    王茗泉忙接了过来,满面喜色。

    翡翠玉贵重与否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袁姑娘肯赏他东西,就代表着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吧?

    很快,王茗泉就派了名小太监到庚酉卫所去,说要传话给万关晓,所传的话不过是浮云,最要紧的是,这位公公腰上闪亮闪亮的“德昭宫”的腰牌,以及他所说的“奉七殿下之名来传话”。

    送走了传话的小太监,齐重绅等人都是面色凝重。

    “妈的,没想到这万关晓不声不响的,背后的靠山居然是德昭宫!”朱前学忍不住咒骂道,“我们早该想到才是。明明连伯父把正卫和侍卫统领那里都打点好了,连大哥铁板钉钉的事情都能被人截了,半路塞进这么个货色进来,除了七殿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袁乾明皱眉:“那万关晓之前怎么不吭声?”

    “谁知道这小子在盘算着什么?”老李也咬牙道,“说不定这小子在七殿下跟前的体面压根就没那么大,所以之前请不动七殿下。这些日子,他不知道怎么钻营讨好,才能让七殿下给他出这个头。”

    赵良沉思道:“就算是这样,万关晓总是和七殿下有关系,就算体面不大,但能够说上话,能让七殿下派人来给他传话,咱们就得罪不起,恐怕也只能消停了。毕竟,七殿下我们可惹不起?”

    “难道就这么饶了这小子?”齐重绅有些不甘心。

    赵良神色无奈,显然只有如此。

    “想到以后整天都有这么个人在眼前晃荡,我就觉得窝火,偏偏还不能动他,实在是让人心烦!”朱前学恨恨地道,“我看,咱们赶紧想个办法,把这小子塞出去算了,眼不见心不乱,说不定还能给连大哥一个空位置,咱们兄弟齐聚呢!总比看着这小子那张脸来得好!”

    袁乾明心中一动:“这么说的话,倒不是没办法,之前听正卫说,京兆府那边缺个司法参军,想要从皇宫侍卫这边挑个人过去。虽然说京兆府容易得罪人,一等二等侍卫不太能看得上,但毕竟是从五品的官职,而且是实缺,对于咱们三等侍卫来说,还是很难求得的。不如我们在正卫那边下下功夫,把这个名额给抢过来,给万关晓,把他送出卫所,也能给连大哥空出位置来。”

    朱前学皱眉道:“太便宜这小子了吧?”

    “我倒觉得,乾明这个主意好。若是从前,我们费了偌大心思要来的空缺给万关晓,的确太亏了,但现在知道万关晓跟七殿下搭边,我们不能再动他,留着他反而心烦。倒不如趁机把他送出去,才刚进卫所没多久,便给他谋了实差,就算是七殿下也不能说我们亏待他。这样一来,我们既能够在七殿下那里落好,又不用对着万关晓这张脸,还能给连大哥空出位置,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齐重绅倒是赞同这个主意。

    “那就这样吧!”最后四人终于齐齐表态。

    就这样,自此之后,齐重绅等人对万关晓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善,并且迅速地为他谋得京兆府司法参军的职缺,将他送到了京兆府。面对这明显的差别待遇,万关晓欣喜若狂,果然有靠山的人就是不同,才刚到卫所没多久,就被派到了实缺,从此更坚定了投靠袁初袖的心思。

    而听说万关晓这么快就谋得实缺,袁初袖对万关晓的能力也是另眼相看。

    就这样,两人越看越对眼,联系越发密切起来。

    ——我是渣男暂时消失的分界线——

    书房中,铜制的睚眦神兽鼎炉里逸出丝丝缕缕白眼,在空气中慢慢弥散开来,带着一股清心静气的淡淡芳香。自从冷翠宫事件后,宇泓墨便很少再穿那般张扬恣肆的红衣,都是正经的袍冠,尤其在书房这种地方,此刻他身着玉色圆领团袍,腰束玉带,头戴紫金冠,寻常的装束穿在他的身上,却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尊贵清雅。

    尤其此刻的他正在低头看信笺,没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张扬恣肆,只剩下一片认真肃穆,尽显皇子的威仪,衬着他妖孽般的容貌,更是光华璀璨,令人不敢直视。

    “九殿下,您请用茶!”

    书房这种重地,除了寒麟而得信的暗卫,也只有裴元歌的陪嫁丫鬟敢入内。青黛手捧托盘,将一盏官窑粉彩花卉茶盅放下,清澈碧翠的茶水带着微微的热气,茶香袅袅。

    看着信笺上的内容,宇泓墨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将信笺夹入书中,随手翻开另外一份公文。听到青黛的话,他抬起头来,对青黛微微颔首,莞尔一笑,他正好觉得口渴,元歌便派人来送茶,倒真是心有灵犀!取过茶盅,随口问道:“元歌在忙什么?”

    “皇子妃刚刚在算账,说她这个月入不敷出,正在抱怨呢!”青黛笑着道。

    宇泓墨闻言也笑了,摇摇头道:“吝啬鬼!你去告诉你家主子,多少开支,都记在我的账上,免得她心疼!”说着,随手啜了口茶,却察觉到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入喉,沁人心扉,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顿时绽放出一抹温馨的笑意,忍不住赞道:“好香的茶!”

    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看公文。

    青黛微微一怔,随即照惯例将茶水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书房外两名宫女在候着,见青黛出来,都福了福身,跟着她一道出了书房。

    她们是新来的宫女,如果没有青黛领着,是没有资格进入书房这个院子的。走在路上,名叫暮雪的宫女忽然道:“刚才奴婢听到九殿下赞说,好香的茶!同样的茶水,只是青黛姐姐送来的,九殿下就会赞好,果然还是青黛姐姐在九殿下跟前有体面!”

    青黛微微一怔,顿了脚步:“胡说,哪有这种事情?”

    “奴婢才没有胡说,同样的东西,只有青黛姐姐送过去的,九殿下才会赞好!”暮雪不服气地反驳道,“不信的话,青黛姐姐可以问浮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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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章 青黛事发

    因为天气酷暑,所以柳贵妃将这次芍药花宴设在了御花园的飞花小榭。飞花小榭坐落在一大片湖水中央,只一道长廊通往岸边,房间墙壁和长廊上爬满鸀藤,芳香四溢。因为四面环水,微风吹过,满腔满鼻净是鸀藤的芬芳和湖水的气息,即使盛夏也凉意袭人,是皇宫避暑最好的地方。

    六月盛夏,正是芍药花肆意绽放的时节。

    既然为芍药花宴,飞花小榭四周便摆满了芍药花,有单瓣的,也有重瓣的,碗口大小的花朵缤纷绚烂,花大色艳,妩媚多礀,将鸀意盎然的飞花小榭点缀得犹如人间仙境。这般清凉宜人,又缤纷多礀的美景,引得前来赴宴的贵妇人交口称赞。

    柳贵妃掌宫,身份贵重,便由李纤柔和裴元歌先招呼众人。

    对这两位新晋皇子妃,众人本就有攀附之意,只是最近京城流言纷杂,都说李纤柔不得宠,被侍妾欺压上头,这些贵妇便难免存着几分轻视,大多数都拥簇在裴元歌旁边说话,李纤柔周身显得零落凄凉。

    柳贵妃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微微咬牙,随即逝去,摆出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见柳贵妃进来,众人都起身行礼。

    柳贵妃笑着让众人起身,寒暄过后,将李纤柔和裴元歌招到身边坐下,便对裴元歌道:“昨儿本宫留你和墨儿一道用膳,本宫瞧着墨儿似乎多喝了些酒,本就有些担心,听说墨儿今天告病没去早朝,就更加难以安心。本宫记得,墨儿酒量素来极佳,怎么这次却醉酒醉得这么厉害?有没有找太医瞧过?”

    神色关切,眼眸柔和,宛然一副慈母的模样。

    闻言,裴元歌眼眸闪过一抹异芒,随即笑道:“妾身代九殿下多谢母妃的顾念,已经召太医瞧过了,说是九殿下胃不好,兴许是这些年征战,在边疆落下的病根,告诫以后不许喝酒,又开了养胃的方子,说要调养些日子,已经在京禁卫那边告假了,要修养些天。”

    话虽如此,但柳贵妃敏锐地察觉到裴元歌笑容有些勉强,衣袖下的手似乎也紧紧握起。

    显然实情并非如此。

    昨晚发生在春阳宫的事情,柳贵妃心知肚明。

    昨晚正是她故意留宇泓墨用膳,劝他多饮酒,又故意多留了裴元歌一会儿,让宇泓墨先回春阳宫,趁这时候让青黛穿着裴元歌惯常穿的衣裳溜入正房。根据暮雪的传话,约莫有三盏茶时间,青黛才衣衫不整地从正房出来,面色潮红,显然已经成就了好事。对宇泓墨的性情,柳贵妃清楚得很,下药对他是没用的,只能趁着他酒醉昏沉之时,将青黛误当做裴元歌,才有可能成事。

    柳贵妃算准了时间放裴元歌回去,正是要她发现这件事。

    根据暮雪的观察,随后春阳宫便乱作一团,不过裴元歌显然深知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并没有把事情闹将开来,而是命紫苑等人守在正院,不准任何人进去。不过,从正院亮灯一夜,以及今天宇泓墨连早朝都没去看来,事情显然不会轻易落幕,而且青黛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被看守在房中,半步也不得外出。

    然而,柳贵妃并没有穷追不舍,而是轻轻带过:“既然如此,就好好调养,免得落了病根,将来吃亏!”

    就算要将这件事闹讲起来,让裴元歌没脸,也不能真的对春阳宫的事情穷追不舍。毕竟裴元歌和宇泓墨新婚不到三月,她这个名义上的婆婆若是就这样当众将儿媳妇房里的事情闹将开,裴元歌固然会没脸,她也会落个不慈,心思叵测的名声,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她早已经安排好,只等着暮雪出来罢了。

    眼下这话,不过是给众人埋个伏笔,同时让众人觉得她对宇泓墨极为疼爱关注而已。

    果然,旁边柳瑾一的夫人便笑着道:“贵妃娘娘才刚落座,不第一个找七皇子妃说话去,却是找九皇子妃,开口便问九殿下的情况,可见是心心念念记挂着九殿下,只怕比七殿下还甚。妾身到要为七殿下和七皇子妃鸣不平,到顶谁是贵妃娘娘的亲儿子来着?”

    “嫂子这话就偏了,烨儿是本宫的亲生,失散了这么久才找回来,本宫焉能不疼爱?只是墨儿也在本宫膝下养了十多年,本宫早就将他当做本宫的亲生孩儿看待,哪能够不挂心?再说,元歌这孩子贤惠识大体,对本宫又孝顺,从嫁进来到现在处处都合本宫的心思,本宫就算偏疼她些也是正常!”柳贵妃笑着道,“不过,纤柔这孩子温柔和顺,处处都不争抢,也让本宫怜惜得很!”

    话语之中似乎是赞赏裴元歌更胜过李纤柔。

    但仔细推敲,说裴元歌做事处处都贴合她的心思,却说李纤柔温柔和顺,处处都不争抢,似乎正是在暗示裴元歌故意在她面前卖乖讨巧,不如李纤柔本分。

    这时候便有诰命夫人言笑晏晏地道:“七皇子妃的确是温柔和顺,待下温厚,处处都不计较,我们都是知道的。”说着掩袖一笑,神情中写满了另有深意。她是莫昭仪的母亲,因为莫昭仪得宠,柳氏在朝堂常常给她丈夫穿小鞋,双方不合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因此才敢当着面揭李纤柔的短处。

    这样弦外有音的话语,太容易让人想到近来宇泓烨“宠妾灭妻”的传言了。

    柳恒一的夫人张寒梅便道:“听说莫夫人家的儿媳妇精明能干,进门没多久就蘀莫夫人撑起了府务,正好让莫夫人清闲清闲。是不是因为莫少夫人太精明能干,莫夫人就想再讨个温柔和顺的媳妇进门?因此说话才这么酸溜溜的?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们好亲事,赶明儿给莫夫人说道说道?”

    这话一出,又引起了众人一阵笑声。

    莫家娶媳妇娶了位河东狮,偏身份又贵重,手段又厉害,就连宫里的莫昭仪也对这位新嫂子另眼相看。以至于莫夫人这个正经的婆母都退了一箭之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在京城也不是秘密,因此,莫夫人揭李纤柔的断,柳二夫人便说她是羡慕,因此故意酸七皇子妃去。

    柳贵妃何尝听不出柳二夫人是在讨好逢迎她,却看也不看她,神色淡淡。

    柳夫人却在这时候不耐烦地道:“我说弟妹,莫夫人,你们就这么拐着弯说话,你酸我,我酸你,也不嫌累!莫夫人你不就是想说七殿下宠妾灭妻的传言吗?想说就因为七皇子妃温柔和顺,所以才会被一名侍妾欺压到头上是不是?弟妹你故意揭莫夫人的短,不就是觉得七殿下宠妾灭妻的谣言,让七皇子妃面上不好看,这才想要转移话题,是不是?”

    谁也没想到柳夫人竟然就这么当着柳贵妃的面这么直白。

    柳二夫人忙朝柳贵妃看去,却见柳贵妃微微一笑,道:“嫂子你倒是越来越爽利了!”

    “我倒是觉得奇怪了,这明显就是传出来诋毁七殿下的谣言,怎么偏偏还有这么多人相信?”柳夫人不屑地道,“你们去打听打听,那袁氏不过是个伺候七殿下的通房而已,咱们在座这些人,哪个府上没几个妾室的,你们想想,若真能让七殿下宠到灭妻的地步,这会儿应该能做到侧妃吧?结果呢?到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侍妾都算不上,这算哪门子的宠妾灭妻?但凡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事情,偏偏还有人信以为真,这才真真好笑!”

    这爽利的一番话,顿时将在座众人说得哑口无言。

    而最后的话语,不但讥刺了莫夫人,连方才想要为柳贵妃和李纤柔结尾的柳二夫人一并骂在内。柳二夫人心中不由一阵恼怒,好好地柳夫人非要带上她,明摆着是要在众人面前扫她的颜面,让众人知道,就算柳府笀宴上柳恒一出了风头,这柳府当家作主的仍然是柳瑾一!

    偏这件事牵扯到七殿下宠妾灭妻的留言,柳二夫人也不能够辩驳,只能忍下这口气。

    “这事妾身也奇怪得很,好好的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来?”李纤柔也随着开口,笑道,“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了,竟然不知道德昭宫还有位袁氏,知道听说这流言才知道有这个人,这才去看,倒也是个温柔识大体的人,让人瞧见了就觉得心生喜欢。母妃,妾身想着,这袁氏已经伺候了七殿下有段时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又平白被牵连入这样的谣言,可怜见的,因此就想着不如给她个正经名分,就当是抚慰她了。不知道母妃意下如何?”

    柳贵妃笑着道:“这是你宫里的事情,自然是你做主!”

    “袁氏,还不快谢母妃恩典?”李纤柔转向身后道。

    只见一个身着桃粉色对襟上襦,下着草鸀色罗裙的窈窕女子从李纤柔身后走出,低眉顺眼,加上那一身没有绣花的温柔颜色,越发衬得柔顺如兰。只见她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对柳贵妃道:“婢妾谢贵妃娘娘恩典!”随即又转身,朝着李纤柔叩头道,“婢妾谢七皇子妃恩典!”

    柳贵妃笑道:“果然是个知礼的孩子,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袁氏起身,更不多话,仍然规规矩矩地站到李纤柔的身后,偶尔伺候李纤柔用茶点,和李纤柔身边的贴身宫女一样恭敬仔细,不见半点轻狂。

    单看着她这幅模样,实在很难想象这会是个受宠到压下正妃李纤柔的侍妾。

    一时间,众人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嘀咕。

    裴元歌却不住地朝着袁氏望去,忽然开口道:“倒真是奇怪了,本宫怎么觉得这个袁氏有些眼熟,到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袁氏,你且抬起头来,让本宫瞧一瞧。”

    听到裴元歌久违的声音,自称“本宫”,带着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尊贵和优越感,袁初袖的心顿时紧紧地揪在一起。原本,她是裴府最光彩夺目的明珠,裴元歌不过是颗鱼眼,只能躲在阴影中仰望她的光芒。而现在,裴元歌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妃,恩宠隆盛,而她却只是七殿下宫中刚刚给了名分的侍妾……每次想到这中间的差别,袁初袖就觉得心如刀绞,如今更亲自面对裴元歌,被她点名说话,那份难受就更加强烈了。

    但她却不能够违背裴元歌的话,袁初袖只能慢慢地抬起头来,竭力掩饰着眼眸中的不甘心。

    “这一瞧,本宫就更觉眼熟了!”裴元歌状似思索,恍然道,“本宫想起来了,袁氏你的模样,倒是有些像本宫病逝的大姐姐,难怪本宫会觉得眼熟,这倒真是巧了!”

    听她这么一说,从前见过裴元舞的贵妇人倒也察觉到这袁氏的确与裴元舞相像。

    不过,因为是裴元歌最先察觉到这点,并说袁氏是和“病逝”的裴元舞相像,因此众人便先入为主,没有将袁氏和裴元舞联系起来,只当人有相似在,也只是纷纷说着凑巧,并没有多想。

    “袁氏,你过来,让本宫瞧瞧!”裴元歌朝着她招招手。

    袁初袖知道裴元歌这是刻意在她面前炫耀,强调两人如今身份的差距,好羞辱她。但是,就算明明知道,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忍受着走到裴元歌面前,跪倒在地,磕头道:“婢妾袁氏,叩见九皇子妃!”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深深地屈辱感,即使在李纤柔这个正派主母跟前,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唉,瞧见袁氏你,倒是让本宫不由得想起本宫的大姐姐,想当年,大姐姐名满京城,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是何等的光彩夺目?尤其是秋猎围场上,一袭冰蓝衣裳,光彩照人,不知道惊艳了多少人的眼睛。没想到红颜薄命,不幸因病过世。”裴元歌说着,神情唏嘘,显得颇为伤感,随即又笑道,“难得你与本宫的大姐姐如此相似,也算是缘分,本宫这里有根赤金的雉鸡尾羽簪就赏给你,作为见面礼吧!”

    说罢,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递了过去。

    别人都只道裴元歌因为袁氏与裴元舞容貌相似,因而加以赏赐。只有袁初袖知道,裴元歌这是早就猜到今天会在芍药花宴上遇到她,因而刻意备好了这根簪子。故意提起裴元舞当年的光辉灿烂,又给她雉鸡尾羽簪,再对比着袁初袖如今的处境,根本就是在讽刺她“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但她又不能不接受,只能磕头道:“婢妾谢九皇子妃赏赐!”

    “本宫来为你簪上吧!”裴元歌笑着道,却借着这个机会凑到袁初袖嘴边,轻声道,“当年大姐姐总是埋怨章姨娘,有本事做妾,却没有本事扳倒正妻上位。不知道现在袁姑娘你能不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我拭目以待!”她很清楚,什么是裴元舞的死穴,故意舀这话激她,就是要挑拨她和李纤柔内斗。

    果然,闻言袁初袖猛然抬头,眼眸中露出和愤恨的光芒。

    可是她也清楚,如今的她,连在德昭宫的根基都不稳,更不要说对付裴元歌了!想要有一天把裴元歌踩在脚底下,她最先要做的,就是除掉李纤柔,自己上位,否则根本就没有和裴元歌相较的资格!袁初袖想着,紧紧咬牙,在心底暗暗起誓,将来定然将裴元歌踩在脚底下!

    其实,就算不用她挑拨,袁初袖也不会甘心。

    不过火上浇油这种事情有时候也蛮有趣的,不妨做上一做。裴元歌浅笑着,忽然扬声道:“呀,袁氏你头上戴着粉玉兰花簪,正衬你今天的衣裳,若是簪上本宫这根赤金簪,倒是有些不配了,你还是先收着吧!不过,这粉玉看起来光泽莹透,雕工也精致,倒像是御制监才刚做出的夏季首饰,比起七皇嫂的赤金凤簪也不遑多让呢!”

    说着,微微一笑,将金簪递给袁初袖。

    闻言李纤柔面色微变,随即笑着道:“可不就是御制监的手笔?送到德昭宫里去的,因我不喜欢粉玉,再加上袁氏又受了委屈,便赏给她佩戴。她倒是感恩,因为是我赏的,便常常戴着。”

    “原来如此,七皇嫂当真宽厚,这袁氏也当真知礼!”裴元歌笑着道,并不再纠缠。

    然而,这番短暂的对话,却又在众人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若袁氏当真如李纤柔所说,是个默默无闻的侍妾,李纤柔又为何要将如此贵重的粉玉头面赏赐给她?尤其裴元歌的话,更让人想到三年前为长球类,宇泓烨和裴元舞搭话的事情,不由得暗自在心中嘀咕,难道说七殿下对那位裴大小姐念念不忘,因此才对这容貌相似的袁氏多加怜惜?若这样看起来,之前流传七殿下“宠妾灭妻”,倒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柳贵妃固然担心裴元舞身份曝光,裴元歌也同样不愿意被人知道袁初袖就是裴元舞。

    毕竟,对裴府来说,出了这样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裴元歌才要先发制人,误导众人,让众人认为袁初袖只是和裴元舞容貌相似。不过,若是柳贵妃和李纤柔想要用这样一场表演,遮掩住“宠妾灭妻”之事,她若不从中挑些是非,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何况,李纤柔和袁初袖相争,早晚会有苗头漏出来,到时候只会更坐实了这点而已。

    柳贵妃当然明白裴元歌是故意点出那粉玉的价值,心中暗骂李纤柔和袁初袖行事不谨慎,居然被裴元歌抓住这样的漏子,如此一来,“宠妾灭妻”之事想要就此消停,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不过,好在她早有布置!裴元歌眼下你尽管得意,待会儿事发,就该你颜面扫地,到时候,只怕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接下来,芍药花宴便照常进行。

    柳二夫人几次三番想要和柳贵妃搭上话,但柳贵妃却都不理会她,却是和柳夫人谈笑自若,显得亲热异常。

    裴元歌在旁边看着,但笑不语。

    就在这时候,长廊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纷乱成一团,夹杂着女子哭喊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能够。

    柳贵妃皱眉,扬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在此喧哗?”

    似乎听到了柳贵妃的声音,长廊外的宫女微微一怔,竟被那人觑得空隙,猛地跑了进来,忽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也顾不得起来,就这样跪着来到众人跟前,二话不说先砰砰砰地直磕头,哭着道:“奴婢惊扰了贵妃娘娘和诸位贵人,甘愿受罚!只求贵妃娘娘发发慈悲,救救青黛姐姐!只要青黛姐姐能够活命,无论要奴婢受什么样的惩罚,奴婢都愿意!只求贵妃娘娘发发慈悲!现在除了贵妃娘娘,没有人能够救青黛姐姐了。贵妃娘娘,奴婢求您,求您……。”

    抬起头来时,白皙的额头已经磕出血痕,斑驳淋漓,再加上涕泪齐下的脸,显得十分真诚动人。

    她这般模样,拼死闯进柳贵妃设宴的地方,却是为别人求情,众位贵妇看在眼里,都觉得十分震动,倒是对她说的事情感起兴趣来。柳夫人开口道:“你这丫鬟倒是很有心,你别急,有话慢慢说,贵妃娘娘最是慈悲,若是能够救,自然会救!”

    “暮雪!你怎么会来这里?”

    裴元歌惊呼起身,神色剧变,随即斥责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来?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给本宫退下!”说着,对柳贵妃道,“回禀母妃,这丫鬟是妾身宫里的宫女,平日里看着也还乖巧,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发疯闯到母妃这里!妾身这就带她回去,好生管教!”

    “贵妃娘娘,九皇子妃要杖毙青黛姐姐,请您救救她!”暮雪蓦然抬头,声音凄厉。

    裴元歌面显怒色,厉声喝道:“暮雪,你住口!”转而又道,“母妃,这丫头有些癔症,这才胡言乱语,想要生事端,还请母妃不要被她欺骗!”说着忙道,“紫苑,木樨,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暮雪带下去,别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紫苑木樨听命,正要去将暮雪带走。

    暮雪却猛地喊道:“九皇子妃,你好狠的心!就算九殿下昨晚收用了青黛姐姐,那也是九殿下酒后乱性,青黛姐姐又有什么错?青黛姐姐服侍你这么久,对你忠心耿耿,你居然一点都不念旧情,就因为这件事要将她杖毙!九皇子妃,你这样做,未免太狠毒了!”

    猛然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在场众人不由得都变了颜色。

    “按理说,这是你宫里的事情,本宫不该过问。只是,听这宫女话里的意思,事情还牵扯到墨儿,本宫就不得不问一问了。再说,这宫女就这么胡言乱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不查证清楚,岂不是坏了你和墨儿的声誉?”柳贵妃慈爱地道,“你放心,若宫女胡说八道,本宫定然会为你做主!”

    话语句句是为裴元歌着想,却是非要将事情摊开了讲。

    “母妃,这宫女不过是在胡说,想要挑拨离间。妾身自会处置,请您不要插手这件事!”裴元歌苦苦哀求着,又向李纤柔道,“纤柔姐姐,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又是妯娌,你帮我劝劝母妃,不过是这个宫女在胡说八道而已,母妃没必要为她这样大动干戈的。纤柔姐姐,求求你,帮我劝劝母妃,让她不要插手!”

    最后一句话叫得颇为婉转凄厉,似乎充满了无可奈何的伤痛。

    “元歌妹妹,既然是这丫头在胡说八道,那本宫就更要查个清楚!众目睽睽之下,这宫女居然敢污蔑皇子和皇子妃,怎能轻易纵过?”听说宇泓墨出事,李纤柔心中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快感,状似温和地道,“母妃,这般放肆的宫女,定然严惩,好还元歌妹妹公道!”

    柳贵妃点点头,道:“正该如此!暮雪,倘若你敢有半点虚言,本宫决不轻饶!”

    若是她贸然插手春阳宫的事情,当众给裴元歌没脸,就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刁难媳妇,不慈,但是眼下却是暮雪这般冒死求助,她又以为裴元歌做主的名义插手,情形便大不相同,反而是她在维护裴元歌这个儿媳了。等到事情闹开,裴元歌没脸,她却安然无损。

    “母妃,纤柔姐姐,你们——”裴元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看着柳贵妃,神色变幻不定,许久才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怔怔地看着柳贵妃,然后慢慢安静下来,神色变得死一般沉寂,似乎对在场的事情不再敢兴趣,如枯木槁灰一般。

    她这般神色变幻,尽数落在别人眼里,引起了无数的猜测。

    “奴婢字字为真,不敢有半点虚言!”暮雪忙磕头道,这才从头道,“昨晚九殿下在长春宫用膳,回来的时候喝醉了,青黛姐姐便照常进去服侍,谁知道……房内突然传出奇怪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青黛姐姐哭着跑出来,衣裳都被撕烂了,鬓发凌乱,看见奴婢就抱着痛哭起来。就在这时候九皇子妃回来,进了正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生气的样子,就让人把青黛姐姐看管起来。贵妃娘娘,青黛姐姐是九皇子妃的陪嫁丫鬟,颜色生得好,素来很得九殿下的喜欢……。”

    她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很明白。

    九殿下一向很喜欢青黛,所以这次借酒桩极,或者是最后乱性,就把青黛收用了。

    “奴婢原本以为,九皇子妃或许有些不高兴,但青黛姐姐毕竟跟了她这么久,总会顾念旧情,没想到今天早上奴婢听说,九皇子妃竟然要将青黛杖毙!”暮雪神色悲愤地道,“贵妃娘娘,青黛姐姐性情爽利,对九皇子妃忠心耿耿,春阳宫的下人都是知道的,她绝不会有攀附的心思。就算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九殿下醉后……青黛姐姐又有什么错?请贵妃娘娘念在青黛姐姐是服侍九殿下的人,救她一命吧!”

    说着,又是不住地磕头,神态凄然。

    柳贵妃皱眉道:“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何你不去求九殿下?”

    “奴婢知道这个消息时,九殿下已经离开春阳宫要去上早朝,知道此事后立刻赶了回来,去和九皇子妃说话,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连早朝都误了,可是青黛姐姐却一直没有放出来……”暮雪哭着道,“奴婢实在很担心,九殿下素来敬重九皇子妃,这件事说起来也损了九皇子妃的颜面,只怕九殿下心里也存着愧疚。虽然说清早九殿下在,青黛姐姐暂时能够活命,可是九殿下不能一直呆在春阳宫,若是九皇子妃趁着九殿下不在……贵妃娘娘,除了您,没有人能够救青黛姐姐了,求求您!”

    柳贵妃似乎仍然存疑:“你跟青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样救她?”

    “奴婢以前跟青黛姐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被分派到春阳宫后,青黛姐姐常常提点奴婢,教导奴婢做事,有好吃的好用的东西,都给奴婢,待奴婢就像是亲妹妹一样。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着青黛姐姐这样无辜丧命,这才冒死来找贵妃娘娘,求您救救青黛姐姐。”

    柳贵妃这一询问,暮雪这一答,顿时将事情解说得清清楚楚。

    听在众人耳朵里,自然会觉得,九殿下素来就喜欢九皇子妃身边的丫鬟青黛,因而酒后出事,收用了青黛。九皇子妃因而心生嫉妒,不念旧情要将青黛杖毙。九殿下顾念青黛,但又觉得对不起九皇子妃,所以两人就僵持了起来,以至于九殿下因此误了早朝。而这个叫暮雪的宫女,身受青黛的恩德,这才仗义执言,想要救青黛一命。

    再想想柳贵妃刚开宴时,和九皇子妃的对话,正好能够天衣无缝地联系起来。

    这么说起来,九皇子妃容不下青黛,是嫉妒;不念旧情,要杖毙青黛,是狠毒;九殿下要救青黛,九皇子妃不理会,是不敬夫君;而因为青黛的事情导致九殿下误了早朝这样的正事,这就是九皇子妃不识大体。

    尤其与刚才李纤柔对待袁氏的态度想必,更显得九皇子妃心胸狭窄,容不下人。

    “本宫记得,青黛是你身边的贴身宫女吧?模样的确很好!”柳贵妃叹了口气,转向裴元歌,道,“元歌,这丫头的话,你怎么看?”

    裴元歌漠然看着柳贵妃,吐出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九皇子妃,事到如今,您还想要遮掩吗?昨晚九殿下醉醺醺地归来,青黛进去服侍,哭着跑出来,不是只有奴婢看到的,春阳宫里看到的人不在少数,只要将她们叫来对峙就能够一清二楚!”暮雪愤然抬头,“请贵妃娘娘将这些人唤来,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柳贵妃幽幽叹息,道:“秋梧——”

    “母妃!”裴元歌忽然打断她的话,眼眸含泪地看着她,哀声道,“妾身可以向您保证,绝对没有这丫头说的事情,为什么母妃您宁愿相信一个宫女的胡言乱语,也不愿意相信妾身呢?母妃,妾身一向敬您若母,晨昏定省,处处都不敢怠慢,您……您真的要去将这个宫女所说的人带过来吗?”

    “你在本宫身边的好,本宫自然知道,可是,凡事也要有个分寸!这件事已经闹得这样大,本宫身为掌宫之人,必须要查明情况,无枉无纵!”柳贵妃说得冠冕堂皇,“秋梧,去将暮雪所说的宫女统统带过来,待本宫查明实情!”

    “好!”裴元歌只说了这个字,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秋梧将人带来,柳贵妃重新询问一遍,那些宫女的话全部都和暮雪所说的相同,都证明昨晚九殿下的确和青黛出了事端,而今早九皇子妃要将青黛杖毙,以至于因此误了九殿下的早朝。

    柳贵妃神色终于不豫:“元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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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章 柳贵妃昏厥

    “母妃,妾身还是那句话,绝无此事!昨晚九殿下的确是多喝了些酒,醉醺醺地回房,青黛进去服侍,仅此而已,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舒骺豞匫九殿下因为从前在边疆落下病根,胃不好,因此酒桩后十分难受,折腾了一宿都没有睡好,今天请了太医过来看,说是要调养。至于青黛,她遇到了些事情,所以窝在房内不出来,根本就不是暮雪所说的那般。”裴元歌沉声道,声音中有着一种哀莫大过于心死的感觉,“妾身的确不明白,为何这些宫女要污蔑青黛,污蔑妾身,污蔑九殿下,还请母妃明鉴!”

    事到如今,裴元歌居然还咬死不认,柳贵妃顿时面显怒色。

    李纤柔适时道:“元歌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九皇弟是你的夫君,你就该以夫为天,不过是个通房,哪里就至于跟九殿下这样闹讲起来,竟然要弄出人命来!还误了九殿下的早朝,这也太孩子气了!你快向母妃认个错,让青黛好好服侍九殿下,母妃素来宽柔,不会难为你的!”

    这番话联系起方才李纤柔对待袁氏的宽和大度,更和裴元歌形成鲜明的对比。

    “纤柔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可是眼下你居然说这样的话!”裴元歌半是伤痛半是失望地看着她。

    李纤柔叹息道:“我是你的姐姐,但这事的确是你做得不对,我也不能偏袒你!”原本以为裴元歌和九殿下有多恩爱情深,原来也一样!新婚才一个多月,九殿下便收用了青黛,原来九殿下对她也不过如此!

    “母妃,妾身再说一遍,绝无此事,这都是暮雪这个丫鬟在挑拨离间,母妃您不该相信她的话!”裴元歌重新道,“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将九殿下请过来,他是当事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事情的经过,而不是让这些宫女在这里信口雌黄!”

    “九皇子妃,九殿下喜欢青黛姐姐,春阳宫里人人都看得出来,同样的东西,但凡事青黛姐姐送给九殿下,九殿下都会格外喜欢!只不过九殿下一直敬重九皇子妃,又因为这件事对九皇子妃心怀愧疚,自然不会给您难堪。”暮雪道,“其实,要查证这件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青黛姐姐带过来验身。如果如九皇子妃所说,并无此事,是奴婢在信口雌黄,那青黛姐姐就应该是清白之身。相反,如果九殿下真的收用了青黛姐姐,那青黛姐姐就并非完璧。贵妃娘娘,奴婢请贵妃娘娘将青黛姐姐唤来!”

    “你算什么东西?”裴元歌勃然大怒,“本宫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人说什么验身?”

    柳贵妃长吁了口气:“来人,将青黛带过来,再去请宫嬷嬷过来验身!”

    “母妃!”裴元歌嘶声道,神色伤痛,“青黛是妾身的陪嫁丫鬟,她的清白身系着妾身的清白,怎么能够因为这些宫女的信口雌黄,就要当众请宫嬷嬷为青黛验身?这岂不是在怀疑妾身的清白吗?母妃,您不能这样当众打妾身的脸啊!”

    “元歌,既然你说青黛是清白的,是这宫女在信口雌黄,双方各执一词,众目睽睽之下就更要查个清楚了。既然给青黛验身能够证明你和她的清白,那就应该查清楚。免得众口,谁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呢?”柳贵妃说得十分慈爱,但态度很坚决,要给青黛验身。

    说话间,青黛已经被带了进来。

    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柳贵妃问道:“青黛,你可愿意验身?”

    “奴婢愿意验身!”青黛面色苍白,却仍然道。

    裴元歌失声惊呼:“青黛!”目光中满是心痛。

    “奴婢愿意验身,请宫嬷嬷为奴婢验身!”青黛神色坚定,重复了一遍,却不看裴元歌,而是起身,随着宫嬷嬷走到了偏殿之中。

    看这情形,众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看起来这个青黛的确和九殿下有了是非。不过也难怪,这青黛明眸皓齿,眉目间的光华令人眼前一亮,虽然远不及九皇子妃的雍容华贵,清丽绝色,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男人都是贪新鲜的,也难怪九殿下会惦记着,而九皇子妃又要如此忌惮这个青黛。

    一时间,众人之中有同情裴元歌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就在这时候,验身的宫嬷嬷已经出来,神色很是古怪,有些犹疑地看着柳贵妃,再看看裴元歌,却不得不道:“回禀贵妃娘娘,奴婢给这位青黛姑娘验过身,白璧无瑕,仍然是清清白白地女儿家!”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连柳贵妃也勃然色变。

    青黛木然地跟着宫嬷嬷出来,神色淡漠,听到宫嬷嬷的话语后,二话不说,转头就朝着身边的红漆圆柱撞了过去。裴元歌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情形,忙上前抱住她,连带着紫苑楚葵木樨都跟着过去。青黛仍然奋力挣扎,哭着道:“小姐,您放开奴婢,让奴婢去死吧!奴婢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居然被人这样污蔑,还栽赃到您和九殿下身上,奴婢往后再也没法见人了,您就让奴婢去了吧!也免得往后被人诟病,还要连累小姐您的清白!”

    “青黛,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啊!”紫苑等人纷纷劝说道。

    裴元歌紧紧抱着青黛,泪盈于眶:“青黛,别做傻事!我知道的,没有哪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能够受得起验身这样的屈辱,你之所以答应,就是为了还我一个清白,然后就想要以死明志!可是你这样做好傻,污蔑你,污蔑我,污蔑九殿下的那些人都还好好地活着,凭什么你要死?你是为我而受的这份屈辱,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那些恶人,从今往后,我护着你,谁若敢说你半句不好,那就是欺辱我裴元歌!”

    听她这样的话,众人才明白过来。

    原来方才青黛答应验身,不是因为她和九殿下有了首尾,要借此活命,而是为了证明自家小姐的清白,当时便已经心存死志,所以神色才会那样奇怪。这样的忠仆义婢,实在难得!而能够让青黛这样追随,这位九皇子妃定然也有过人之处!

    看着裴元歌和青黛主仆情深的模样,众人都感慨万千。

    “原本妾身不想把这件事揭开的,但既然母妃口口声声说,要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那妾身就告诉母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要请母妃您这个掌宫之人,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裴元歌虽然口称母妃去,却没有半点恭敬之意,反而充满了冷漠和愤怒,显然是因为方才青黛寻死的事情,被激起了性情。

    “前段日子,青黛跑过来告诉妾身说,暮雪跟她说,但凡是她送过去的东西,九殿下都会格外喜欢,似乎在暗示青黛,九殿下对她有意。青黛原本以为这是暮雪在讨好她,谁知道注意到这件事后,才发现竟然真的如此。青黛就觉得奇怪……”裴元歌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

    青黛猛地抬起头,看着裴元歌,咬牙道:“小姐,您不必为奴婢遮掩!”

    说着,跪倒在地,神态傲然,铁骨铮铮,“奴婢素来知道,九殿下对九皇子妃情深意重,眼里根本没有别人的存在,何况是我这么个完全不能够跟九皇子妃相比的奴婢?可是,但凡奴婢送过去的东西,九殿下却的确会更合心意,奴婢就想,会不会这些东西有什么古怪!”

    “青黛,我来说!”裴元歌忽然拦住了她,继续道,“听了青黛的话,因为事关九殿下,妾身不敢怠慢,立刻查看。结果发现,青黛送给九殿下的东西,都被人做过手脚,茶水里被人加入了荷香,衣饰中被人撒上了香粉,徽墨中被人掺入了苏墨……

    虽然都是不经意的小细节,但这些小细节却都是九殿下所喜欢的,因此但凡青黛送过去的东西,都会格外合九殿下的心意。妾身觉得事有蹊跷,就命人追查,将嫌疑锁定到暮雪这些人的身上。只不过,妾身不敢确定,暮雪她们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所以不敢打草惊蛇。”

    青黛却又跪直了身体,续着裴元歌的话往下说。

    “于是,奴婢就向九皇子妃进言,既然暮雪等人是冲着奴婢来的,说不定就是要在奴婢身上做手脚,不如让奴婢假装被她的话语打动,虚以委蛇,好试探这些人的真正目的。结果发现,暮雪一直把话题往通房上带,话里话外,都说九殿下喜欢奴婢,撺掇奴婢去做通房,还说九皇子妃不能容人,因此更要讨得九殿下的喜欢。昨晚,奴婢原本在房内休息……”

    “青黛,我来说吧!”裴元歌看着她,神色担忧。

    青黛摇摇头,神色坚定地道:“奴婢是当事人,就该由奴婢来说。昨晚,暮雪说九殿下回宫没人服侍,让奴婢进去服侍。谁知道,奴婢才刚进去,暮雪就突然撕扯起奴婢的衣裳,把奴婢的头发弄乱,奴婢正觉得恼怒,暮雪说,如今九殿下醉酒在房内,奴婢这样子出去,传到小姐耳朵里,定然不会轻饶奴婢,奴婢如果识相的话,就该趁着这机会成就……成就好事!奴婢不愿意,暮雪就威胁奴婢说,如果奴婢不照着做,就这样出去,被人看到了,定然会以为奴婢和九殿下有了什么。她再让人来……欺辱奴婢,到时候奴婢失了身子,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还不如……还不如……”

    青黛说着,突然哭了起来,神色羞愤欲绝、

    “听她说得凶狠,到时候奴婢非但清白不保,同样还要连累到小姐,奴婢就和她虚以委蛇,说奴婢害羞,不喜欢别人在场,让她出去。暮雪以为奴婢被吓住了,定然不会违背她,就放心地出去了……奴婢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暮雪要这样害奴婢,知道刚才,听说事情牵连到小姐身上,才知道她的目的原来是小姐,是要借奴婢污蔑小姐,把脏水泼到小姐身上……”

    “你胡说,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暮雪突然叫喊起来。

    她完全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昨晚明明照她们的计划,青黛穿戴着九皇子妃的衣饰,出来时衣衫凌乱,形容不整,面色潮红,显然是和人……结果刚才验身,青黛居然是完璧,而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来!

    暮雪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寒意:“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绝无此事!是青黛她想要做通房,所以昨晚趁着九殿下酒醉进去……想必是九殿下不要她,她怕九殿下和九皇子妃不饶她,这才编出这样的话语来污蔑奴婢!贵妃娘娘,奴婢也是被青黛欺瞒了呀!”

    说着,不住地磕头。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要污蔑青黛!”裴元歌怒声道,“你们那些做过手脚的东西,本宫都还保留着,就是要等着有一天来对质;昨晚本宫回来后,听青黛说了经过,就立刻将青黛看管起来,她门口都有人守着,又如何欺骗于你?还有,本宫已经派人搜了你和这些宫女的房间,搜出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大量的银票,都不该是你们这样的宫女该有的东西。本宫之所以不捉拿你,只是想要看看,你究竟要耍什么花招?原来……。”

    说着,裴元歌厉声喝道:“紫苑,去将那些做过手脚的东西,看守青黛的宫女,以及从暮雪等人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统统带过来!”

    紫苑领命前去,很快就将东西带过来。

    “这些荷香,都不是外面能够买到的东西,需要特别订制;这些香料,是用白金果的种子研磨而成,白金果千金难求一颗,暮雪小小宫女,怎么可能得到?至于苏墨,虽然不算顶稀罕,但也暮雪这样的宫女能够买得起的;还有这些首饰和银票的来历……最重要的是,这些小细节都是九殿下所喜欢,若不是对九殿下极为熟悉的人,焉能想到这般毒计?”裴元歌面色冷凝,“一点点地挑拨青黛,想要让她对妾身生出异心;昨儿又刚好,九殿下酒醉,妾身被留在长春宫,正好给了机会……若不是青黛对妾身足够忠心,没有别的心思,眼下妾身岂不是要被冠上嫉妒,狠毒,不敬夫君,不识大体等等种种罪名?若是传扬出去,就连九殿下也要被按上惧内,品行不端的罪名!”

    裴元歌话里的深意,令众人思之悚然。

    能够那般熟悉九殿下的喜好,除了养育九殿下长大的柳贵妃,还能够有什么人?而且昨晚九殿下是在长春宫用膳,以至于酒醉,九皇子妃又被留在长春宫,这才给了暮雪等人机会;而方才,暮雪又是到柳贵妃这里来求助;面对九皇子妃的苦苦恳求,柳贵妃却依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彻查,只听了暮雪等人的证词,便认定是九皇子妃嫉妒狠毒,要给青黛验身……。

    种种的种种,似乎都在昭示,今天的这整件事,都是柳贵妃在背后主使。

    她们都能够想到的事情,九皇子妃和九殿下没有道理想不到……这么说起来,刚才九皇子妃听说暮雪到这里来,神色惊讶异常,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些;一再地阻拦柳贵妃查这件事,一再地恳求她不要插手,想必就是不愿意相信,柳贵妃跟这件事有关……想到裴元歌当时的苦苦哀求,眼眸中的沉痛,以及最后的心如死灰,众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深深的恻然。

    “既然贵妃娘娘口口声声说要彻查,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这里。暮雪受人指使,威胁青黛,污蔑妾身和九殿下,还欺辱青黛,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验僧辱……这般心思恶毒,手段狠辣之人,绝对不能够轻纵!请贵妃娘娘将这些东西的来历彻查到底,就这幕后主事之人揪出来,严加惩治,以正视听!”裴元歌忽然朝着柳贵妃跪了下去,神色冷凝如铁,眼眸中却尽是悲愤和伤痛。

    话说到这个地方,有点脑子的人都差不多能猜到,这幕后主使之人,八成就是柳贵妃。

    九皇子妃这样说,显然是要和柳贵妃撕破脸了……也不能怪九皇子妃这般咄咄逼人。婆婆往儿子房里塞人,这种事情大家族里总有那么几桩,但是这般威逼利诱媳妇身边的丫鬟,又故意将事情闹开,栽赃陷害儿媳,污损儿子的名声,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要给儿媳的陪嫁丫鬟验身……

    这样的事情,就算脾气再好,也不能够容忍。

    就在这时,青黛也铿然叩首,言辞铿锵:“若不能惩治幕后之人,奴婢死不瞑目!”

    想到她方才撞柱的刚烈,再听到她这样铮铮的话语,虽然眼前的青黛不过是个奴婢,但这些贵妇人仍然觉得心中极为不是滋味……多好多刚烈的女子,忠心,正直,却被人欺辱得几乎命丧当场……她们和九皇子妃初次见面,不知道她的为人,以及和青黛的主仆情深,就算有怀疑也算正常,但是柳贵妃是九皇子妃的亲婆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柳贵妃身上,要看她如何应对。

    看着周围人的眼神,柳夫人当然知道,眼下柳贵妃的嫌疑最重,很想说些话来缓解眼下的情形,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合适的话语,只急得口干舌燥。

    别说柳夫人,即便精明缜密如柳贵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懵了。

    如果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青黛和裴元歌主仆联手设计的话,那她就太傻了!对于她派去的宫女,裴元歌从来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因此暮雪最开始引诱青黛的时候,青黛已经生疑,却故意装作上钩的模样,一步一步地欺骗着暮雪和她……她以为这是她给裴元歌设好的陷阱,就等着裴元歌落网,却原来,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从一开始就是相反的,不是她在算计裴元歌,而是裴元歌在算计她!

    皇宫里这许多年,她以为能够看透人心,算无遗策,却在裴元歌和青黛这里碰了钉子。

    结结实实地铁钉子,直接钉入了她的心中,钻心的疼!

    她以为青黛生得漂亮,性情又直,对宇泓墨有意,只要稍加引诱,就能够诱得她和裴元歌反目,帮助她来算计裴元歌,让裴元歌名誉扫地……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她柳尘香纵横宫阙二十年,最后却栽在了青黛这么个小丫鬟的身上,当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

    裴元歌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众人八成都能怀疑到她。

    如果说裴元歌紧抓不放,指责她是幕后真凶,柳贵妃还可以辩解,但眼下裴元歌正在将她的军,将这些东西和暮雪等都教给她来处置,要求她给个说法!

    这样一来,如果她想要脱身,就更加难了!

    柳贵妃正在思索对策,忽然有人惊声喊道:“九殿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宇泓墨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小榭入口处,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原本潋滟妖魅的容貌微微显得有些苍白,微凉的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悲哀和伤痛。素来张扬恣肆的他,鲜亮得犹如他长穿的红衣如火,但现在,火焰消退了颜色,没有了温度,竟然显得比寒冰还要冰冷一千倍,让人看到了便觉得心生怜惜。

    “墨……墨儿……”柳贵妃有些紧张地道。

    如果裴元歌让她觉得不好对付的话,那宇泓墨就让她觉得棘手,因为她永远都猜不透宇泓墨的心思。以宇泓墨对裴元歌的看重,如今裴元歌受了这样的委屈,还不知道宇泓墨会怎样大闹一番?她又要如何做,才能够平息这件事,洗脱嫌疑,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皇帝对她生疑心。

    宇泓墨静静地走过来,在裴元歌身边站定,神色悲凉:“起来吧!”

    “不,我要请贵妃娘娘给我主持公道!”裴元歌置若罔闻,仍然直挺挺地跪着,神态坚决,“今天清晨,我和你说起整件事,你说过,虽然贵妃娘娘抚养你长大,对你的喜好习性了若指掌,但是不会是贵妃娘娘,因为他是你的母妃。我也说过,我相信你,也相信贵妃娘娘,她那样疼你,又对我这般慈爱,不会这样害我。所以,你才允许我这样引蛇出洞,现在,我要请贵妃娘娘给我主持公道!”

    这样一说,众人顿时更加明白了。

    合着这件事九殿下压根就不清楚,知道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九殿下当然知道柳贵妃最清楚他的喜好,但是他和九皇子妃却是相信贵妃娘娘不会这样害他们,所以才安排这样的计划,故意纵着暮雪等人。结果却发现,竟然真的是贵妃娘娘,所以才会这样心痛。

    想到九皇子妃对柳贵妃的深信,而刚才柳贵妃面对九皇子妃的苦苦哀求,请求她不要追究时,柳贵妃却宁愿相信素未见面的宫女,都不愿意相信九皇子妃……还有李纤柔,都说她是和九皇子妃最要好的朋友,姐妹,可是刚才却一口咬定是九皇子妃的错……

    人心难测,当真是人心难测!

    宇泓墨显得很疲惫:“别闹了,元歌!”说着,扬声道,“寒冰,将这些污蔑九皇子妃的宫女拖下去,统统杖毙!”

    “住手!”裴元歌猛地抬头,抢到那些宫女身前,伸手护住她们,清清楚楚地道:“她们只是小喽啰而已,我要她们做人证,追查出幕后的真凶。你不能够就这样将她们杖毙灭口!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把那个污蔑陷害你我的凶手找出来!”

    宇泓墨看着,忽然间抬手。

    寒冽的亮光从他指间浮现,闪电般地划过那些跪在裴元歌身后的宫女,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转瞬即逝。而之前那些污蔑裴元歌的宫女,却在此时统统倒在地上,脖子上有着一道细细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将她们的衣衫浸湿,宛如怒放的红莲……

    裴元歌愕然地看着那些宫女,宇泓墨却再次出手。

    这次,他却是将地上那些物证全部拾起来,丢出长廊,落入了深深的湖水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人证全部被杀,物证沉入湖水之中,这件事立刻变得死无对证。宇泓墨静静地看着裴元歌,疲惫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到此为止!”

    “宇泓墨!”裴元歌怔怔地看着他,眼角忽然流下泪水,“青黛是我的贴身婢女,我对她就像对妹妹一样!结果,她被人威逼险些失了清白,如今又被人污蔑名声,还要当众验身!青黛跟我那天起,我就说过,只要她忠于我,我绝对不会委屈她!而且,那人不止是要害青黛,还要污蔑你我的名誉,现在,你居然跟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宇泓墨伸手拦住了她,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元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青黛也受了委屈,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是宇泓墨,所以你才会受这样的委屈,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元歌,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了!”

    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无限的沧桑,悲凉,无奈,以及伤痛。

    众人听着他的这声叹息,都不禁为之恻然,有些心软的名媛贵妇,甚至怔怔地落下泪来。

    “我胃不舒服,需要你照顾,跟我回去吧!”宇泓墨轻轻地道,揽着裴元歌的肩膀,就这样带着她静静离开,紫苑等人扶着面色苍白的青黛紧随其后。

    众人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似乎有着无限的悲凉和落寞。

    从进来到离开,宇泓墨的眼神从来没有转向任何人,只是凝视着裴元歌,看也没有看坐在正中央的柳贵妃。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丝神态,每一句话语,似乎都带着让人心悸的魔力,而他做的事情,也着实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以至于等到他离开之后,柳贵妃才蓦然惊醒,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心如坠冰窟。

    宇泓墨杀死了暮雪等人,销毁了物证,看起来似乎对她有利。

    因为没有了人证物证,这件事就不能够再追查下去。

    但实际上,这样做,却是真真正正将柳贵妃推向了绝路!众人原本就怀疑这件事是柳贵妃安排的,这时候宇泓墨进来,做了这一切,又说了那样的话,别人会怎么想?素来最张扬恣肆的九殿下,这次居然这样息事宁人?显然他在维护某些人。而能够让九殿下宁可委屈自己都要维护的人,除了养育他长大的柳贵妃,还能有谁?这样一来,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柳贵妃!

    原本,就算拿着这些东西追查,柳贵妃未必就不能够将事情推脱到其他人的身上,虽然不能够完全洗脱嫌疑,但毕竟还有操作的空间。但现在,宇泓墨这样一做,虽然没有了人证物证,但在场众人的心里,却都认定,这件事就是柳贵妃做的,毋庸置疑!

    而且,宇泓墨宁可委屈自己和裴元歌,也要维护柳贵妃,这是他的大孝。

    相反的,他这样对待柳贵妃,柳贵妃却这般陷害他,这是铁证如山的不慈,毋庸置疑!

    宇泓墨这是在报复!

    之前冷翠宫事件,她杀了王美人和寒铁,嫁祸给宇泓墨,就是用的这样让他无法辩解,却在皇帝心底判了他罪名的方法。而现在,宇泓墨故技重施,为她套上了不慈的罪名,同样也没有留辩解的机会给她!这是报复!

    而就在这时,不知道又是谁惊呼出声:“皇上!”

    柳贵妃定眼望去,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长廊的位置,就站在宇泓墨之前站的地方,像宇泓墨一样静静地看着屋内。这一刻,众人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感觉,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察觉到,原来九殿下和皇帝竟然如此的想象,以至于众人都是一阵精神恍惚。

    “让朕来芍药花宴,就是为了给朕看这个?”皇帝挑眉,目露讥诮。

    当然不是,按照柳贵妃原本的计划,等到皇帝过来时,已经铁证如山,九殿下收用了青黛,裴元歌却嫉妒狠毒,要将青黛杖杀,无论皇帝在心里怎么看待裴元歌,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柳贵妃要教训裴元歌,要求她给青黛名分,皇帝也不能说她错。

    但现在……。情形却是截然相反!

    皇帝只怕已经将方才宇泓墨和裴元歌的言行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定论……而皇帝之所以在这里,却是她请过来的……柳贵妃模模糊糊地想着,只觉得喉间一阵甜腥,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顿时昏厥了过去,立刻引起了一片慌乱。

    然而,皇帝却视若无睹,只静静地道:“柳贵妃身体不适,不宜再全权处理六宫事宜,莫昭仪,从今天起,朕授你协理六宫之权,协助柳贵妃共同处理六宫事宜!”

    众人悚然一惊,这就是要削减柳贵妃的职权!

    莫昭仪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回落到她的头上,故作推辞道:“皇上,妾身入宫不久,只怕难以担当此重任!”想着她不能够表现得太过急切,最好让皇帝再称赞她几乎,也好让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未必就不能够和柳贵妃相抗衡。

    “难以担当此重任吗?”皇帝似笑非笑,“既然这样,那就算了!郑修容,朕授予你协理六宫之权,协助柳贵妃共同处理六宫事宜!”

    有莫昭仪的前车之鉴,郑修容不敢再耍幺蛾子,只恭声道:“妾身遵旨!”

    皇帝冷笑了声,转身离开,看也没看昏厥过去的柳贵妃。

    一时间,飞花小榭里乱成一片,来赴宴的众位贵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想到,好好的一场芍药宴,居然变成了如今的地步?九殿下和九皇子妃就这样当中离开,显然是要和柳贵妃决裂了;而柳贵妃昏厥,皇帝却问也不问,反而给了郑修容协理六宫之权。原本柳贵妃是后宫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经过今天的变故,声势和权柄显然都会大受威胁……

    这后宫之中,往后只怕要变天了!

    ——我是转到元歌和墨墨温馨的分界线——

    “青黛,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起了什么糊涂心思呢!”回到春阳宫后,楚葵忍不住锤了青黛一拳。

    “嗨,我哪有那么傻啊?九殿下和柳贵妃斗得你死我活的,我让柳贵妃给我做主,让我给九殿下做通房,而且还闹得这么大?那往后能有我的好日子吗?我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犯这糊涂?”青黛笑吟吟地道,“怎么样?刚才我的表现不错吧?往后我看柳贵妃还有什么颜面再为难我家小姐?只怕她连看见我都犯堵!”

    说着,青黛格格地笑了起来,容光明艳。

    “那如果不是柳贵妃呢?”紫苑却突然问道,“青黛,你对九殿下真的没有心思吗?”

    青黛突然有些吞吐起来,最后坦然承认:“曾经有过。”

    众人齐齐色变。

    看着好姐妹们这般神色,青黛忙辩解道:“这不能怪我啊!九殿下长得那么好看,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别说我,我就不信,你们看到九殿下,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啊!再说,你们还记不记的,那次九殿下发高烧的时候,样子好吓人啊,也只有小姐才敢走过去,反正我是吓得不轻,什么都不敢想了!”

    就在这时,紫苑等人突然都寂静下来。

    青黛转头望去,正好看到裴元歌和宇泓墨站在门口,想必将她方才的话都听了进去。

    众人都有些担忧地看着青黛,再看看裴元歌。

    青黛微怔,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挽起裴元歌的手臂,娇笑着道:“小姐,这次我立下大功,你该好好奖赏我吧?正巧我有一件事想要求小姐恩准,就是……”说着,忽然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前府里的赵景赵统领曾经说过想娶我为妻,因为要想着要跟着服侍小姐,就没有答应。现在,小姐能不能帮我去问下赵统领,如果他愿意等我放出宫的话,我就……就请小姐给个恩典,许了我的亲事!”

    如果说青黛对宇泓墨没有心思,那是骗人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九殿下这样妖魅而又尊贵的人物,惊艳得让人转不开眼睛。可是,九殿下的眼里心里,只有小姐一个人,连根手指头都插不进去,更不要说一个活生生的她!而经过这件事,青黛更加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她对九殿下的心思被人看出来,柳贵妃也不会让暮雪以此为契机,引诱她来设计小姐……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机拔慧剑,斩情丝。

    赵景不止一次地向她提过亲事,即便在她要跟着小姐入宫时,他仍然说愿意等她!

    一个愿意等她这么多年的男人,至少对她是真心的!在九殿下眼里,她青黛不过是一粒尘埃,可是,在赵景的心里,也许她是一颗明珠!或者她青黛远远不如小姐,但是也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这样对她,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一道裂痕,就这么横亘在她和小姐之间,只有给自己定下一门亲事,才能真正解决这件事。

    毕竟,小姐对她那么好,她舍不得!

    裴元歌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青黛。

    青黛渐渐地有些忐忑:“小姐?”

    “青黛,谢谢你!”裴元歌却忽然紧紧地抱住她,声音里甚至带着些哽咽,“我很开心,真的!”

    “小姐……”青黛微微一怔,随即涌起了一股感动,明明她对九殿下的心思,小姐都看出来了,可是,小姐却还是这样跟她说……她怎么能够担得起这句谢谢?她应该要跟小姐说对不起的!“小姐,能不能让我晚点嫁人?我舍不得小姐,我还想要再服侍小姐几年,小姐!”

    回到正房,裴元歌说要庆祝,命人备好了酒菜。

    “你不生气吗?关于青黛?”宇泓墨把玩着酒杯,问道。

    裴元歌摇摇头,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白玉般的面颊上顿时浮现起一团红晕:“不生气,人都是有私心,有私欲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全心全意对我好!青黛她……”忽然顿了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微微地闭上眼,随即又睁开,笑着道:“喝酒!”

    隐约察觉到裴元歌情绪有些不对,宇泓墨也不再追问,只笑道:“好,难得元歌你有兴致,我陪你!”说着,也一饮而尽。

    裴元歌的酒量并不好,三杯两盏后就显然有了醉意。

    “泓墨……我很开心,你知道吗?”裴元歌忽然道,不住地有泪水从她的眼眸中流出来。

    宇泓墨皱眉,取出绣帕,近前为她擦拭泪水:“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我很开心,我在笑!”裴元歌眼眸中明显有了醉意,紧紧地揪住宇泓墨的衣袖,说着自己没有哭,却有更多的眼泪从她眼中流出。许久之后,面对着擦之不尽的泪水,裴元歌终于承认:“是,我哭了。可是,哭未必就代表难过,就像笑不一定代表开心一样。其实我很难过,在柳府的时候,确定李纤柔真的背叛了我,真的出卖我的时候,我虽然一直在笑,但其实我很难过!”

    宇泓墨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坦然承认自己的难过,微微一怔,将她拥在怀中。

    “不要为那种人难过!”

    “因为我真的把李纤柔当成朋友的!看着她,我有时候好像看到从前的自己,我真的想要帮她!我在太后面前帮她求过情,在皇上面上帮她求过情,但太后和皇上那时候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想因为她乱了计划,所以都不理我!等到叶氏叛乱,平定,李夫人却已经过世,她要守孝三年!我在关州,一直给她写信,帮她如何应对,告诉她要坚强,我还托母亲,让郑夫人帮忙,看能不能够在关州为她求个好点的姻缘……”裴元歌说着,眼泪越发控制不如,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

    “我知道,你真的把她当朋友了!”宇泓墨心疼地道,不住地拍着她的背。

    裴元歌红着眼睛道:“往柳府赴宴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怀疑了,我故意在柳夫人跟前帮她,故意教训那些宫女,故意跟着她走啊走啊……其实我是在给她机会,一直地给,哪怕是在最后关头,只要她犹豫,只要她不害我,告诉我我实情,我都能原谅她,能够帮她!可是她没有,她连犹豫都没有,就那么要将我往里面引……泓墨,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我知道!”宇泓墨有些手忙脚乱。

    他习惯了元歌的冷静,条理分明,从来没有想过,元歌也会有这样多话,语无伦次的时候。可是,这样一直说话的元歌,却让他觉得好心疼,好像在她的心里,有什么事情一直地压着,永远都不能够演说,所以她甚至要接着酒意,才能够说出来。

    除了伤和痛,没有东西会这么沉重。

    “不,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想到了很多事情,很多人,他们都背叛我,都欺骗我,都害我,我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却要我死!”裴元歌语无伦次地说着,“李纤柔让我想起了他们,所以我很难过很难过!可是,那时候,你这个坏蛋,你还欺负我!你还欺负我!”

    说着,不住地捶打着宇泓墨,放声大哭。

    宇泓墨忙拍着她的背,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负我!是我不好!”他也从来没有应对醉酒之人的经验,尤其这个醉酒不讲理发酒疯的人是他心爱的元歌。

    “不,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裴元歌却又很快停住,不住地抚摸着她刚才捶打的地方,不住地呵气,轻声道:“呼呼就不痛了,呼呼就不痛了!已经不痛了,所以,泓墨,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跟发脾气的,我只是想到了那些事,心里难过!”

    她可怜兮兮地道。

    “没事没事,我不生气,你要是不开心,就接着打我,继续跟我发脾气,我不会生你的气的!”宇泓墨柔声道。

    “不,我没有不开心!”裴元歌猛地抬起头,眼睛闪亮闪亮地道,“柳府事后,我一直都很难过,可是却不能说。可是现在,我不难过了……那天你跟我说,说你喜欢带荷香的茶,问我怎么知道?还有香粉,和苏墨……然后你说青黛有些不对劲,要我小心……我看着青黛,这次我甚至什么都不做,我不跟她从前的事情,我也不可以表现会对她多好,我只是冷眼看着……我想,这次又要被背叛了吧?没什么大不了,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人都是有私心的,都会变的……”

    宇泓墨听得心里发疼,能够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元歌究竟被背叛过多少次?

    他被柳贵妃背叛了一次,失去了生母,就疼得刻骨,元歌被背叛那么多次,会有多疼?

    “我根本就没有抱过希望,可是我没想到,那天青黛会跑来告诉我说,那个暮雪好像在故意挑拨她,她觉得不对劲,就跟她虚以委蛇,结果发现她背后的人是柳贵妃……。她说柳贵妃让暮雪找上她,或许是为了利用她来离间我和你,她说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春阳宫里的眼线全部挖出来,说不定还能够反算柳贵妃一把……她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泓墨,你不知道我有多意外?”

    宇泓墨紧紧地抱着她,没有说话。

    “我一直以为,被背叛了那么多次,我已经习惯了,不会再疼了!直到青黛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不是,我一直都很疼,只是疼得习惯了,就以为不疼了。就好像一架天平,我在这头拼命地放东西,把我的心都放上去,可是,天平总是轻飘飘的,总是敌不过人心的私欲……”裴元歌泪流满面,“直到青黛来告诉我这些,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的心,也能够压下来,也能够成为更重要的一方……。”

    柳贵妃会找上青黛,不是无缘无故的。

    青黛对泓墨,是有心思的,可是,有着这样的私欲,青黛却还是选择了她这边,把实情都告诉她,然后出谋划策对付柳贵妃,甚至最后她说,让她给她和赵景指婚……更或许,从一开始,青黛都没有打算要背叛她,只是因为没有把握,没有证据,不想让她操心……

    第一次,她能够赢人心的私欲!

    “就在那个时候,我觉得,”裴元歌把手放在她心口的地方,“原本一直隐隐作痛的这里,不疼了。我很开心,泓墨,我真的很开心!”她认真地道,“哪怕只有赢这一次,我都觉得,不会再对人心那么失望!”

    “那我呢?”宇泓墨有些不满地道,“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永远都不会!”

    “不一样的,泓墨!你和青黛不一样,我们之间没有冲突矛盾的地方,你喜欢我所喜欢的,我痛恨你所痛恨的,我们是完全契合的,没有需要抉择的时候。可是青黛……。柳贵妃是谨慎的人,她能找上青黛,就说明她认为,青黛应该会背叛我的,可是青黛没有!泓墨,这是不一样的,你和父亲,和母亲,和紫苑她们,和温姐姐是一样的,可是青黛不一样……所以这次柳贵妃输了,她是输在青黛身上的!”

    看着认真想要解释的元歌,宇泓墨忽然笑了,抱住她道:“傻丫头,我逗你呢!我当然知道!”

    就像他的娘亲,和柳贵妃是不一样的。

    “泓墨,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裴元歌反复地道,“我没有生青黛的气,相反,我很开心,我以后一定会对青黛好,很好很好…。”

    就这样,在裴元歌反反复复地话语中,她终于沉沉睡去。

    在昏沉的梦境之中,她似乎又回到了那片染着血色的湖水之中。然而这次,那些血色似乎在慢慢变淡,最后终于还原成澄澈的湖水,她从湖底的最深处浮游上来,看到岸边,有许多的人对她伸出手,有泓墨,有父亲,有母亲,有温姐姐,还有青黛……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做这个噩梦了!

    看着怀中终于安然入睡的元歌,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宇泓墨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怜惜和温馨。虽然说,他不清楚在元歌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他记得,那次在温泉山庄,他躲在绿萝藤蔓之中,看着温泉水中那个少女,握着她姨娘的手,认真地说:“姨娘,我们一起沉下去,好不好?”

    那一刻,在少女幽黑的瞳眸中,他似乎看到了她的心。

    因为曾经那样深深地爱过,所以才会那么痛,才会那么恨。

    那样深刻的爱恨交织,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也许就是那一刻,他认定了她,所以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不由自主地关注着她,在意着她的一颦一笑,完全无法控制地被她牵引着情绪……而现在,元歌是他的唯一,他会永远永远对她好,永远永远都不会伤害她,永远……。

    次日清晨醒来,宿醉的裴元歌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喏,醒酒汤,快喝了吧!然后赶紧换衣服,吃早餐!”宇泓墨兴致勃勃地道,“我向京禁卫那边告了假,今天我带你出宫逛街去!”^-^——^_^

262章 六殿下宇泓瀚

    红木雕花的精致雅间,飘散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四周悬着秀丽雅致的字画,八宝阁上摆着香鼎宝琴,豪奢而不失风雅都市超级雇佣兵全文阅读。舒骺豞匫柳恒一端坐在圆桌前,握着手中的福寿双全纹青玉佩,凝神思索着,神情时而激动,时而犹豫,时而权衡,眼神变幻不定。

    昨天,有人送了张帖子给他,邀他今日此时,在临江仙的这间雅间中相聚。

    洒金染香的帖子没有署名,只附了一块玉佩。

    福寿双全纹的青玉佩,和柳府寿宴那天,换掉寿礼的人留下来的青玉佩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也就是说,邀他前来的人,定然就是换掉寿礼的人。之前那人悄然无声的换掉柳瑾一陷害他的寿礼,代之以柳老夫人倾慕已久的云京注原本,却不留姓名,只留下这块青玉佩。现在这人用青玉佩邀他来此,自然要露出真面目了,难道说真是……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柳恒一转头望去,神情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震撼和惊讶:“是你?”

    来人穿着宝蓝色绣碧海游龙图的圆领袍,腰间系着条玉白色腰带,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纹,玉冠束发凤眼修眉,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意,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唯有浅笑的眼眸中偶尔闪过的幽亮光泽,会让人心中一震,恍悟此人并不想所表露出来的这般无害,不是别人,正是六殿下宇泓瀚。

    看着柳恒一惊讶的模样,宇泓瀚微微一笑:“柳大人以为是谁?”

    “这块玉佩,是六殿下的?”柳恒一将玉佩递了过去。

    宇泓瀚在旁边的红木雕花椅上坐下,结果玉佩,笑容温浅:“如果不是我的,我和柳大人又怎么会在这临江仙的雅间相见?”

    用青玉佩将他遇到这里,那么来的人,自然就是青玉佩的主人,柳恒一当然明白这点。只是之前对这玉佩的主人猜测过千万遍,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猜到六殿下身上,眼下看到宇泓瀚,心里实在太过惊讶,就忍不住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愚钝。

    收敛起惊讶的神色,柳恒一拱拱手:“家母寿宴之时,柳某被小人陷害,多谢六殿下相助!”

    宇泓瀚只是微微笑着,并不接话。

    柳恒一神色顿时尴尬起来。柳府寿宴,六殿下换掉寿礼,对他恩德匪浅,原不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多谢”就能够了结的。而且六殿下留下玉佩示恩,显然是有所图。只不过因为对方是六殿下,而这些年来,六殿下在朝堂存在感一直很弱,远不如七殿下和九殿下声势夺人,因此柳恒一心中便犹豫起来,不愿意轻易表露心意,因此只是轻飘飘带过,想要让六殿下先开口,自己看情况再权衡定夺。

    没想到他不说话,六殿下也不开口,反倒让他无所适从起来。

    “六殿下邀臣到这里来,不知道有何指教?”见六殿下显然比他更能沉得住气,柳恒一只好开口试探。

    宇泓瀚悠悠一笑:“寿宴当天,本殿下换掉柳大人的寿礼,留下玉佩,今日又以玉佩相邀,如果说柳大人连本殿下为何请你到这里都猜不出来的话,那显然是本殿下看走了眼,白费心思!既然如此,柳大人就请回吧!寿宴上的事情,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而本殿下也不曾邀约柳大人至此!”

    说着,手微微一动,做了个“请慢走”的手势。

    柳恒一怔住了。

    如今朝堂风声最盛的两位皇子,七殿下高傲自负,九殿下张扬恣肆,相比较之下,这位六殿下就显得格外温和,对谁都是笑意迎人,因此柳恒一看到来人是宇泓瀚,便也存了三分轻视之心。然而现在接连两次交锋,他却都无法掌握六殿下的心思,反而自己被六殿下一个微笑,一句话弄得无所适从,反复犹豫不定,这才惊觉,即便平日里不惹人注意,但六殿下终究是六殿下,带着皇室血统,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柳恒一心思反而稳了下来。

    如果说六殿下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无能懦弱,相反,胸中另有沟壑的话,又故意示恩于他,显然有拉拢他的意思。如果哦要追随六殿下的话,当然六殿下越有才能越好!想着,柳恒一终于收起来了之前的轻视之心,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恭声道:“六殿下有话请尽管说!”

    虽然说他承认六殿下并不简单,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还要看六殿下的言辞和心胸。

    “听说柳府寿宴之后,柳老夫人对柳大人格外另眼相看,说起来也有一段时日,柳老夫人也入宫探视柳贵妃不少次。不过,似乎柳贵妃和七皇弟对柳大人的态度却无甚变化。”既然柳恒一端正了心思,宇泓瀚便也不绕圈子,缓缓地道:“听说娘娘的芍药花宴上,柳二夫人为柳贵妃解围,柳贵妃却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柳夫人直言七皇弟宠妾灭妻的事情,明着讥刺柳二夫人,反而被柳贵妃赞说心直口快。柳大人,本殿下没有说错吧?”

    这件事才发生在昨天,柳二夫人回府后曾经详细地告诉他,柳恒一当然记忆深刻。

    见他目光陡然幽深起来,宇泓瀚浅浅笑道:“柳大人认为,柳贵妃为何会这样做呢?她素来是注重颜面的人,柳二夫人算起来也是她的嫂子,这样做未免太过不留情面了,不大像柳贵妃平日的为人呢!柳贵妃又为什么要刻意做出这么一副姿态呢?”

    柳恒一默然无语。

    许久,他才缓缓道:“柳贵妃这是在告诉柳瑾一,也是在告诉我,就算我现在讨得老夫人的欢心,也不可能就此取代柳瑾一的地位。柳府当家作主的人,柳贵妃心中的兄长,七殿下的舅舅,仍然是柳瑾一,让我不要起不该起的心思,安守本分,否则只是自取其辱!”

    能够说出这番话,宇泓瀚就知道柳恒一的心中定然因此悲愤不甘。

    “那柳大人可知为何会如此?”

    柳恒一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神色显得有些颓然。

    “因为柳贵妃和柳瑾一的关系,不是单单靠柳老夫人维系起来的。”见他不答,宇泓瀚便开口道,“或许最开始,是因为柳瑾一在柳老夫人眼前的看重,柳贵妃才会和他亲近,提拔倚重柳瑾一,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珠联璧合。但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彼此帮助对方度过无数危机。这种常年一来共同利益形成的联盟,比起虚无缥缈的亲情来说,要稳固可靠得多,到了这时候,柳老夫人的看重只是锦上添花,早已经不再是决定性的因素。所以,无论柳大人怎样讨好柳老夫人,却无法取代柳瑾一的地位,甚至会因为这种心思而被柳瑾一忌惮,想要彻底铲除你,以绝后患都市之玩世高手全文阅读!”

    这种情况,柳恒一又如何不知道?

    柳瑾一和柳贵妃的联盟已经牢不可破,他想要摆脱柳瑾一的桎梏,想要依靠柳贵妃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是柳家人,是柳贵妃的庶兄,因为这层身份,已经被打上了柳氏一族的烙印,想要另求他路,显然也不现实。何况如今风头最盛的两位皇子,一个是柳贵妃的亲子,一个是柳贵妃的养子,都和柳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柳恒一现在就陷入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但现在,柳大人有个机会,可以和人形成如柳瑾一和柳贵妃般的联盟的机会。”宇泓瀚道,黑眸湛然生辉。

    柳恒一抬头,看着宇泓瀚,依然沉默不语。

    他当然明白,六殿下所说的机会,指的就是六殿下自己。若不是为了拉拢他,六殿下也不会留玉佩示恩,又邀他来此,和他慢慢讲说柳瑾一和柳贵妃的事情。但是,六殿下那句“如柳瑾一和柳贵妃般的联盟”固然让他怦然心动,却并没有就此失去狼。

    “既然六殿下如此坦诚,臣也不敢虚言。从六殿下进门到现在的表现,臣能确定六殿下您的确才能杰出,绝非等闲之辈。不过,眼下七殿下和九殿下声势正盛,相比较而言,六殿下您未免太过弱势……说句僭越的话,结盟是为了利益,不是为了结盟而结盟!您想要说服臣,至少要给臣信心才行!”

    他这话算得上无理,但宇泓瀚不怒反笑。

    “我这个人在这里,难道说还不能够让柳大人有信心吗?”宇泓瀚淡淡一笑,“柳府寿宴上,我能够撞破柳瑾一陷害大人的事情,这是我的运气;能够隐秘地将打碎的寿星献桃古瓷瓶换掉,这是我的能力;能够有云京注的原本,让柳大人有机会讨好柳老夫人,这是我的本事;而留下玉佩,当时不说破,却到现在约柳大人过来,这是我的眼光……运气,能力,本事,眼光,以及柳大人您方才所看到的我,这些加在一起,难道说还不能够让柳大人有信心吗?”

    柳恒一微怔,前面的话他还能够明白,最后说到的眼光……

    突然间,柳恒一心头一震,骤然抬头看着宇泓墨,心中的惊骇难以言喻。

    当初在柳府,六殿下能够留下姓名让他感激,却没有这样做,而是留下玉佩,等到现在才联系他……柳府寿宴,他的寿礼大放异彩,讨好了柳老夫人,当时他的确很感激换掉寿礼的人,但是因为在柳老夫人面前有了体面,所以一门心思想要借柳老夫人攀上柳贵妃和七殿下,因此也只是感激,如果那时候六殿下来拉拢他,十有**,他会拒绝。

    但现在不同,芍药花宴上,柳贵妃刻意的冷落和警告,让他大受打击。

    六殿下只怕早就料到了这点,所以故意让他去撞得头破血流,好让他明白,就算有柳老夫人,柳瑾一和柳贵妃仍然关系紧密,他绝无可能取代柳瑾一!但是他又不想一辈子被柳瑾一拿捏,为他做嫁衣裳……在他这般心灰意冷,进退维谷的情况,六殿下约见他,的确让他喜出望外,即便对方是弱势得似乎毫无指望的六殿下,他仍然犹豫不决。

    对事态的发展,对他心思的把握,都判断得精准无比。

    六殿下说得没错,这是他的眼光。

    有这样精准的眼光,说明六殿下能够将目前的形势看得清楚透彻,并非不自量力的妄想!能够跟随一个眼光精准的人,是种运气,因为,有这样精准的眼光,就不会犯糊涂,即便最后不能坐到最高的位置,也绝不会等闲。

    柳恒一不得不承认,被六殿下这样一说,他的确更加心动。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心思和反应,更证明了六殿下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也明白柳大人的顾虑。不过,柳大人若是只想求得安稳,仍然为柳瑾一做事,不起别的心思就足够了。既然想要更大的利益,就必须要冒一定的风险!我现在的弱势,对柳大人反而更有利,不是吗?因为这样,我需要倚重柳大人的地方就更多,将来如果能够成事,我也会更加器重柳大人。”宇泓瀚清楚地知道他心中的犹豫,缓缓道,“当初柳瑾一和柳贵妃合作的时候,柳贵妃也不过刚刚入宫,正因为有诸多需要倚重柳瑾一的地方,才能有今天柳瑾一稳若泰山的地位,不是吗?”

    雪中送炭,才能够让人铭记,锦上添花的人永远只能随大流而已。

    柳瑾一蓦然抬头,紧紧地望着宇泓瀚,双手握得紧紧的,眼眸中神色变换不定,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骤然起身,对着宇泓瀚拂衣跪下:“臣柳恒一叩见六殿下,从今往后,愿任由六殿下驱使!”这就是表示臣服之意。

    不为其他,只因为六殿下这个人!

    虽然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六殿下最为弱势,但是七殿下和九殿下也并非铁板钉钉。九殿下的名声一直是硬伤,在御史台那里弹劾成堆,清流众人对他也不是很感冒;而七殿下虽然说如今身份最为尊贵,圣宠隆盛,似乎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但最近宠妾灭妻的传言,也让他的名声蒙上了阴霾,芍药花宴上柳贵妃又出了事端,被削掉权柄,将来形势的走向还很难预料……更何况,宇泓烨是柳贵妃的亲子,和柳瑾一关系亲密,只怕他也很难搭上线。

    相比较之下,六殿下虽然不算突出,但是也没有明显的把柄。

    如今七殿下和九殿下相争,郑修容被赐予协理六宫之权,形势变成了一滩浑水,前景未卜。而六殿下又胸有沟壑,说不定到时候反倒是六殿下坐收渔翁之利!更重要的是,今日的短短接触,柳恒一对宇泓瀚的为人和手段谋划,也有了足够的信心,认为他有机会胜出!

    就像六殿下所说的,他如今声势弱,那么柳恒一的机会就更大!

    知道柳恒一是认可了他这个人,宇泓瀚微微一笑,扶他起来,随即又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柳大人想必是认为,换掉寿礼,留下玉佩的人,是九皇弟,所以看到我才会如此惊讶,我没有说错吧?”

    柳恒一微怔,随即点头道:“六殿下英明!”

    “其实,柳大人也并不算猜错,能够换掉寿礼的人,必然对柳大人和柳瑾一的情形很熟悉,才能够明白寿礼中的玄机;而能够在柳府自由出入,换掉寿礼而不惊动任何人,不但要有超绝的武功,还要对柳府的守卫十分熟悉才有可能做到,除了九皇弟不做第二人想!”宇泓墨笑着道,眼眸中有着无限深意,“换掉寿礼的人的确是九皇弟,但是留下的玉佩是我的,今日来见柳大人的人也是我,难道柳大人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柳恒一愕然抬头,目瞪口呆。

    难道说……九殿下和六殿下联手了?而且,九殿下换掉寿礼,留下的却是六殿下的玉佩,也就是说,九殿下要将这功劳推给六殿下,是在为六殿下造势,换而言之,两人之间,六殿下是占据主导地位,而九殿下在从属地位,九殿下这是要扶持六殿下上位!

    如果说有九殿下的支持,再加上六殿下本身的聪慧和手段……

    “臣誓死追随六殿下!”柳恒一的信心顿时更充足了。

    宇泓瀚微笑:“柳大人请起吧!”

    虽然说,他能够一开始就亮出宇泓墨这张王牌,但那样的话,柳恒一真正选择的人就不是他,而是宇泓墨。所以,他要先用尽种种手段,让柳恒一对他产生敬畏之心,认可他这个主子,之后再抛出宇泓墨,柳恒一只会更加确定自己选择无误,对他更加敬服。这也是一种驭下的手段……所以之前宇泓墨特意强调过,他必须要先靠自己的本事收服柳恒一。

    宇泓墨,他这个九皇弟……实在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而更难得的是,有着这样的手段和势力,宇泓墨却没有丝毫野心……当初在柳府寿宴,看到柳恒一和柳瑾一的神色变化,宇泓瀚便猜到寿礼的事情有异,尤其是那副云京注的原本,更是让他怀疑到了宇泓墨的身上。

    毕竟,闵朝安留下来的遗作很少,会费尽心机寻找到原本,除了真心痴迷于闵朝安书法杰作的人,也就是想要借此讨好柳老夫人的人了!但若是前者,好容易得到云京注的原本,又怎么可能轻易转手送人?所以,能够拥有云京注原本的人,定然是为柳老夫人求得此物,柳府的人绝无可能,宇泓烨没有这个心思,那剩下的就只有当初被柳贵妃抚养的宇泓墨了。

    不知道他究竟耗费了多少心血,才找到这本稀世墨宝。

    从这本云京注原本身上,他就能猜测出,宇泓墨对柳贵妃的情意。然而,还没有来得及送出,他便和柳贵妃以及柳氏反目成仇,以至于这本墨宝一直尘封匣底,直等到这次柳老夫人寿宴……原本是用来表现孝心的东西,最后却是用来算计柳氏,这何其讽刺?

    然而,宇泓瀚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随后宇泓墨到他宫中,将这枚玉佩转赠给他,就这样拱手将功劳想让,由他来收服拉拢柳瑾一!由此可见,宇泓墨对皇位,真的一点企图心都没有,否则又怎会将这样的机会让给他?

    一个手段厉害,却又毫无野心的人……

    柳贵妃真是昏了头,三年前竟然做下冷翠宫的事情,生生将宇泓墨逼成了仇敌!否则的话,以宇泓墨的重情,和他对柳贵妃的情意,现在帮着柳贵妃,再加上宇泓烨的强势,只怕这太子之位,早就是宇泓烨的囊中之物!只可惜,柳贵妃居然担心宇泓墨会威胁到宇泓烨的地位,因此狠下毒手,硬生生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如此可怕的敌人

    或许这是母妃在天之灵在保佑他!

    宇泓瀚想着,缓缓出了雅间,忽然看到迎面走来的人,顿时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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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章 龙之逆鳞

    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的目光,宇泓墨转头,看到宇泓瀚站在不远处,也有些怔住了,随即往左右的雅间撇了撇,顿时会意,现在的确是试探和拉拢柳恒一最好的时机逆天抽奖!他走过去笑着问道:“看六皇兄的神色,和柳恒一应该谈得很投契,恭喜六皇兄!”

    宇泓瀚微笑温润:“还是多亏昨天的芍药宴,多亏了九皇弟和九弟妹!”

    他素知宇泓墨的机敏,倒也不奇怪他能猜出缘由。舒骺豞匫

    若非昨天的芍药宴上,裴元歌和宇泓墨给了柳贵妃致命一击,以至于柳贵妃昏厥,郑修容协理六宫,将原本明朗的情形彻底打乱,就算柳恒一认为他胸有沟壑,也不会轻易归顺。毕竟,在柳贵妃掌宫,宇泓烨得宠,这种确定的局势下,他想要崛起并不容易。相反,只有后宫和朝堂混乱起来,新旧交替,争权夺利,在这种情形下,他的心思和手段才有发挥的余地。

    “柳恒一在朝堂这些年,心思手段样样不差,只可惜失了先机,这才被柳瑾一打压。若论能力和眼光,柳恒一也不差,六皇兄能够说服柳恒一,足可见六皇兄才智过人!”宇泓墨摇摇头,就算形势有所变化,但想要说服柳恒一,却需要宇泓瀚本身的机智乾坤,否则也是白搭。

    “九皇弟就别再笑我了!”宇泓瀚笑着,转开话题,“听说九皇弟向京禁卫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怎么?身体不适到跑到临江仙来?”话语间带着一股调侃的意味,似乎在说,就算你的“病”是托词,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会不会太明显了?

    宇泓墨毫不在意地道:“对啊,我身体不适,所以特意外出求医,顺便来吃个饭!”

    “九皇弟真好伶俐的口舌,我原本还担心九皇弟这样子被人看到,要怎么交代,原来早想好托词了!”宇泓瀚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再兜圈子,“听说九弟妹今儿也告病了,想必是一同前来探病的吧?没想到九皇弟竟然也有这般温柔缱绻的时候,会陪九弟妹逛街?”

    提到裴元歌,宇泓墨眼神顿时温柔起来:“嗯,带她散散心、”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九皇弟和九弟妹的恩爱了,听说临江仙新来了位厨子,研究出一味新菜,叫做凤穿牡丹,以鸡翅剔骨制成,色泽明快,嫩滑松软,爽口不油腻,意头好,滋味足,卖相也好看,九皇弟和九弟妹不妨试试。”宇泓瀚笑道,“除此之外,此去往东有间鉴玉轩,玉饰做得最好,东南锦绣庄衣料裁剪最好,再往南的沁华楼金银首饰最好……难得九皇弟有兴致,今儿天气又好,正好去转转。尤其是一直往南的邀月同居一条街,丝线刺绣之物最全,常常会有许多珍罕之物,听说九弟妹最喜欢刺绣,说不定那里会有九弟妹所喜之物。”

    他随口将京城女子惯去之处到来,竟是如数家珍。

    “六皇兄倒是和六皇嫂鹣鲽情深,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女子惯去之处,多谢了!”

    从十三岁征战起,宇泓墨便惯常不在京城,即使在也为皇帝奔走,少有时间能够游览京城,因此对京城的店铺倒不算太熟悉。尤其三年前,接连许多店铺倒闭抑或换主,京城店铺大肆变动,新旧交替,宇泓墨就更加不清楚了,因此这次陪元歌出来游玩,倒也不太知道该往哪里去,听到宇泓瀚的介绍倒是心中有数,倒是很喜欢宇泓瀚的心思细腻纨绔足球经理最新章节。

    宇泓瀚也不理会他的调笑,微微一笑:“不过往西南的地方,九皇弟千万别去。”

    “为什么?”宇泓墨不解。

    宇泓瀚说着,先忍不住笑出来道:“往西南都是花街柳巷,九皇弟单独去倒也无妨,如今带着九弟妹,若去了岂非不妥?我只怕明儿上朝九皇弟春阳宫的葡萄架就该倒了,因此为你好,特意劝你莫去!”言语之中满满的都是调侃和戏谑。

    这“葡萄架倒了”原是前朝的典故,说是前朝有位官吏畏妻如虎,一日与妻子打架,被抓伤了脸,去拜见上司时被上司看到,问起,那官吏便道:‘“昨晚乘凉,院里的葡萄架突然倒了,挂在脸上,因此弄伤了。”上司不信,说:“这定然是你妻子抓伤的,有如此悍妇着实可恶,快让皂隶拿了严加教训。”正巧上司的妻子经过,听到这话大怒,冲进堂来。上司大为恐慌,忙道:“你先退下吧,本官家里的葡萄架也要倒了!”

    宇泓瀚说这话,显然是在取笑宇泓墨。

    “春阳宫的葡萄架稳妥得很,六皇兄还是小心自家的葡萄架吧!好歹你宫里的葡萄架还带着小葡萄呢,这要倒了,麻烦更大,到时候六皇兄不止脸上疼,心里也得疼吧!”宇泓墨白了宇泓瀚一眼,没好气地道,“再说,皇弟我最喜欢元歌吃醋!只有愚钝的女人吃醋了才和丈夫大吵大闹,聪明的女人吃醋了反而更加着力伺候夫君,好拉拢夫君的心思。皇弟我巴不得元歌天天吃醋呢!”

    想到先前李明芯登门时,他所能享受到的温香软玉,宇泓墨甚是怀念。

    没想到宇泓墨能说出这样话,宇泓瀚一时间倒是无言,摇摇头道:“罢了,说嘴我说不过九皇弟。既然如此,你就尽管往西南去吧!我倒要看看,明儿春阳宫的葡萄架倒还是不倒?”分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六皇兄你很闲是不是?”宇泓墨神色有些不善。

    就算他真去了,春阳宫的葡萄架也不会倒,只不过……只不过他会被撵到书房睡觉!

    看着骤然变脸的宇泓墨,宇泓瀚微微一笑:“难怪人人都说九皇弟和九弟妹恩爱情深,眼下看起来,九皇弟倒真是很宠爱九弟妹呢!”

    “对啊,别人惹我没事,惹她就不行!”宇泓墨看着宇泓瀚的眼睛,缓缓地道。

    他只想要扳倒柳贵妃和宇泓烨,为王美人和寒铁以及那些暗卫报仇,因此察觉到宇泓瀚的聪慧睿智后,便起了扶持他的心思。不过虽然说患难之交,但也不能单凭情分就安枕无忧,虽然此刻两人极为和睦,也有着几分兄弟情义,但人和人之间总难免会有矛盾,会有争执,尤其等到宇泓瀚继位,君临天下后,更是难免。只要不触及底线,争执便只是争执,而他的底线就是元歌!只要不碰到元歌,其他事情,他吃些亏,受些委屈都无所谓!

    这点,他必须从一开就让宇泓瀚明白。

    只要不触及元歌,他宇泓墨会永远是宇泓瀚手中的利刃,稳固的后盾!

    那双妖魅潋滟的眼眸,很少流露出如此幽邃沉静的光泽,但每次浮现,都意味着他此刻的心情是无比的认真。宇泓瀚迎上这样的眼神,便明白了宇泓墨的用意,点了点头,也收敛起笑容,凝视他许久,郑重其事地道:“九皇弟放心,我知道了。古语有云,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既然知道这句话,为兄又怎么会蠢得去碰触那片逆鳞呢?”

    “六皇兄果然睿智!”宇泓墨拱手,微笑道。

    宇泓瀚点头:“九皇弟难得陪伴九弟妹,为兄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等到宇泓瀚离开,宇泓墨又回到雅间,裴元歌正在看菜谱,点了几道两人爱吃,又算是招牌菜的菜肴。宇泓墨想起宇泓瀚的话,又加点了一道凤穿牡丹,果然如宇泓瀚所说的香滑松软,爽口不腻,难怪会远近闻名,连宇泓瀚身在皇宫都知道了!

    出了临江仙,两人上了马车,正要继续游玩。

    裴元歌忽然叫住车夫,似笑非笑地道:“九殿下,要不要往西南方向走走看看,说不定春光独好!”

    宇泓墨便知道他和宇泓瀚的对话定然是被元歌听到了,微微一笑,故意逗她道:“好啊,刚才还挺六皇兄说那边美人最多,我也早想见识见识,既然元歌你这样宽容豁达,本殿下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

    “宇泓墨!”裴元歌嗔道,瞪着眼睛看他。

    宇泓墨莞尔笑着,在她耳边道:“要我不去也行,晚上好好地服侍我,笼络住我的心,我自然哪里都不去了!”话音未落,肩膀上便挨了一拳。宇泓墨伸手握住那只滑腻如脂的纤手,凝视着裴元歌,道,“不许再逗我!昨晚我顾念着你心情跌宕,纵着你发酒疯,陪你说话,直到你睡着,又怕吵着你,半点动静都不敢有。你这会儿再挑逗我,可别怪我没定力!”

    “……”裴元歌一时僵住。

    明明就在宫外,外面还有侍卫宫女随行,竟然就说这样的话!

    哼,就是仗着脸皮厚,欺负她脸嫩!

    看着眼前薄嗔浅怒的娇颜,宇泓墨顿时大笑起来,还好元歌脸还嫩,不然一时半会儿,他还真制不住她!不过,这样又羞又怒的元歌,倒真是让他心里痒痒,偏要强行按捺……唉,不该逗得太过的,不然最后吃苦受罪的人还是他!以后要谨记教训!

    到了宇泓瀚所说的店铺,果然金玉首饰和衣料都很好,连裴元歌也有些爱不释手。

    凡是看元歌喜欢的,宇泓墨便统统买下,到最后反而是裴元歌瞧着有些不安,道:“会不会太多了些?刚才我就说,那匹红霞缎和绿云缎只拿一匹就好,你非但两匹都买了,还都买了不止一匹。还有一整套的赤金石榴花开的头面,一整套和合二仙头面,一整套并蒂莲花头面……”裴元歌扳着指头算着,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想偷懒,准备今儿多送点,往后两年都不打算买东西给我?所以一起省事了!”

    “又不花你的钱,你心疼什么?”宇泓墨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知道了,九皇子妃这是在提醒我,往后断不能再忘了给九皇子妃您送东西,是不是?放心,小的不敢稍!”

    裴元歌“扑哧”一声笑道:“谁说你没有送过东西给我?”

    说着,她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一枚刻睚眦图案的白玉佩,笑道:“这不就是你送我的吗?”

    看着那枚白玉睚眦佩,宇泓墨眼眸中忽然浮现起温柔之色,抚摸着道:“这是我那次病重发烧,倒在静姝斋里,后来我离开时留下的。”想着那时候听闻元歌定亲,他患得患失,百转千回犹豫不定,而如今元歌却已经成为他的妻,思来恍如一场变幻瑰丽的梦境,一时间竟有些梦中不知身是客的恍惚感,“你那时候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这枚玉佩给你?”

    “本来不知道,不过后来好像明白了些。”裴元歌笑着道,从他手中抢过睚眦白玉佩。

    宇泓墨有些好奇:“你明白了什么?”

    “原本我想着,你是拿这块玉佩充当诊金呢!”裴元歌笑着道,微微转过目光,神情眼眸中却尽是柔情缱绻,柔声缓缓道,“后来忽然想起泓墨你曾经说过的话。在温府寿宴上,你曾经过,虽然说你是九皇子,但是确实龙之二子睚眦的性情,那是在以睚眦自比。既然如此,你又送了这块睚眦白玉佩给我,其实是在说……”她顿了顿,微微有些羞赧,却又欢喜地道,“你把你自个的心思送给了我,对不对?”

    以宇泓墨脸皮之厚,一时间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

    他自知自身处境复杂莫测,不想将元歌卷入这场漩涡,何况当时傅君盛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夫婿。因此就算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他也只能按捺着,不敢做出任何举动……当时留下这枚白玉佩,是一种无言的心意,就算她要嫁给傅君盛,但他喜欢元歌就是喜欢,即使不能娶她,也会将心交付给她,竭尽全力地保护她周全……当时留玉佩时,他从来没有想过元歌会懂……

    “没想到元歌你会记得……。”宇泓墨很快就换了张笑眯眯的脸,道,“没想到我在温府寿宴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元歌你居然都记得……看起来元歌你很关注我呢!难不成在温府寿宴,你就喜欢我了?”

    “自作多情!”裴元歌白了他一眼。

    还好意思说,从前的时候,仗着自个是九皇子,仗着脸皮厚,总是欺负她!

    “那元歌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宇泓墨却对这个话题上了瘾,追问道,“快说快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九殿下,九皇子妃,邀月同居到了。”

    裴元歌趁机溜下马车,免得再被宇泓墨这个没脸没皮的纠缠。然而,看着眼前的邀月同居一条街,她倒是真的有些怔住了。眼前立着一座高高的石牌匾,写着“邀月同居”四个字,往后整整一条街,道路两旁都是店铺,看招牌似乎都是丝线和刺绣一类的场所,似乎将整个京城的丝线铺子和绣庄都集中在此处。而且,这地方裴元歌并不陌生,这是简宁斋原本所在的地方,因为五殿下宇泓哲所支持的广致斋想要将整条街买下来,整修成京城的丝线刺绣铺子集中地,为此,简宁斋还和广致斋斗法了好一阵。

    现在,又是谁有这样的手笔和远见,竟然真的将这里变成了丝线和刺绣一条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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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这邀月同居,是谁置办起来的?”裴元歌忍不住问道凤倾天下——王妃有毒最新章节。

    宇泓墨也曾经听元歌说过广致斋以前对付简宁斋的目的,正是眼前这繁盛奢华的邀月同居,而能够看到这点,能够做到这些的人……宇泓墨也想到了颜昭白,沉思了会儿,摇头道:“不知道,把广致斋挤垮后,我就没有再注意这里,尤其这三年我不经常在京城,就更加不知道了。怎么?元歌,要不要我去查一查?”他倒是记得,元歌当初和颜明月似乎也很投契。

    裴元歌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暂时不要查吧!”

    颜昭白原本依附于宇泓哲,但这件事似乎颇为机密,因此宇泓哲和叶氏的覆灭也未曾牵连到颜昭白身上。不过,在叶氏叛乱后,景轩商行和庆元商行也随之慢慢倒闭,原本由颜昭白经手的棋鉴轩和临江仙等地,也随之全部易主,不留一丝线索,消失得干净彻底。

    三年来,裴元歌也不曾再得到关于颜昭白和颜明月的丝毫消息。

    眼下看到这邀月同居,裴元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颜昭白,虽然她也挂念明月的身体,不过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机会。颜昭白曾经说过,明月身体不好,需要用名贵药材调养身体,花销极大,因此他才经营起那滔天的富贵。以颜昭白的才能,以明月的身体,虽然说庆元商行和景轩商行相继消失,但想必颜昭白如今还是有着令人艳羡的财富,而这种东西,最容易引起权贵的垂涎,争夺霸占。

    泓墨和宇泓烨对立,宇泓烨本就对泓墨的举止格外注意。

    如果说泓墨真的派人去查,而邀月同居的幕后主人真是颜昭白,说不定会因为泓墨的举动被宇泓烨发现,再因为那滔天的财富引起祸端,反而会因此害了明月和颜昭白,还不如暂且按捺,等到扳倒了柳贵妃和宇泓烨之后,再思虑着寻找明月的事情吧!

    宇泓墨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那进去看看吧!”

    ——我是有人又起坏心思的分界线——

    长春宫里,浮烟袅袅,寂静得近乎压抑。

    锦罗帷帐内,柳贵妃虚弱地靠在泥金绣蟒纹的迎枕上,鬓发披散开来,脸色苍白。她不喜欢太富丽的颜色,因此寝殿的装饰多以青蓝二色为多,绣以金线,显得既淡雅又恢弘。但如今,被这青蓝冷色映衬着她乌黑的发,苍白的脸,半死血色也没有的嘴唇,更显得她气色颓败,神情悲凉,再看不出往日掌宫贵妃的威扬赫赫,显得颇为凄凉。

    昨天她昏厥后的事情,周嬷嬷早已经告诉了她。

    面对她的昏厥,皇帝丝毫未假以辞色,反而当场宣布授予郑修容协理六宫之权。

    这意味着什么,柳贵妃比谁都清楚。

    原本她虽然只是贵妃,不曾封后,但权势,恩宠,皇子,她样样都占全了,虽然说莫昭仪,郑修容她们崛起很快,但没有背景,也没有子嗣,更没有权柄,根本无法和她抗衡,她柳尘香是后宫毋庸置疑的第一人,地位稳固,无人能够动摇。但昨天,她病重昏厥,皇帝却连太医都未宣,反而当众抬举了郑修容,这一落一涨之间,却是将她后宫一人独大的局面彻底打破,再不复从前的稳若泰山。

    而且昨天芍药花宴的事情,不慈这个罪名已经稳稳地套在了她的头上。

    权柄被削,名誉毁损,这些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皇帝的疑心!从烨儿那里知道永德王府的事情,柳贵妃当然清楚,昨天的局面会让皇帝想到什么,而她所扮演的角色,正是灭永德王府,害死景芫,让皇帝恨之入骨的太后……这种心理投影,对宇泓墨来说极为有利,对她却是极为有害。

    数十年的谨慎和权谋,竟然在昨天的芍药宴上毁于一旦!

    “该死的裴元歌,该死的青黛,故意布了这样的局引本宫入彀,又当众惺惺作态,表现得他们有多孝敬,多无奈,而本宫又有多跋扈,多狠毒,多不慈!实在是可恶!”思及种种利害关系,柳贵妃忍不住再度心生愤懑,咬牙切齿地道魔帝的小宠妃最新章节。

    “母妃未免太轻看她了,她身边的丫鬟,怎么会轻易背叛她?”宇泓烨淡淡地道,“何况以她的戒心和机敏,又怎么可能被一个丫鬟得逞?前天事情传过来时,母妃就应该再谨慎些,未免太轻信暮雪那个宫女了!她是什么人?要是就这样被暮雪给算计了,那就不配儿臣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她!”

    虽然未曾直呼其名,但这个“她”是谁,却再明显不过。

    这时候听到这种话,就算明知道烨儿对裴元歌未曾死心,但柳贵妃也难免觉得刺耳,忍不住怒道:“既如此,你前些日子怎么不曾告诉我?如今又来说风凉话?”、

    眼见着她已经病重至此,又被削了权柄,又引起了皇帝的疑心,正是艰难之时,烨儿居然还只顾着称赞裴元歌机敏?裴元歌那狐媚究竟对烨儿使了什么手段,让他这般死心塌地?

    “母妃做这事前,可没有事先告知儿臣!”宇泓烨有些恼怒地道。

    他当然会觉得恼怒,原本柳贵妃是宇泓墨的养母,裴元歌每天晨昏定省是必须要来的,他接着探望母妃的名义,也还能够光明正大地见裴元歌,或许就能够逮到机会;而李纤柔虽然在裴元歌面前暴露,但在外人眼里,她和裴元歌仍然是情同姐妹,李纤柔若是当众邀请裴元歌到德昭宫,裴元歌一次两次可以推脱,次数多了,难免会让人非议,这样一来他也还有机会……但现在,柳贵妃和宇泓墨差不多可以说是决裂,李纤柔又在芍药宴上落井下石,往后就算裴元歌不再来给柳贵妃请安,不理会李纤柔,有芍药宴上的事情做备注,别人也只会同情裴元歌,不会说别的。

    一场芍药宴,一下子废掉了柳贵妃和李纤柔两条线,他如何能够不恼怒?

    柳贵妃这时候哪里能够听得进去他的冷言冷语?忍不住怒道:“那你指使李纤柔做哪些糊涂事的时候,可曾告知我?烨儿,我是你的亲娘,如今我这般处境,卧病在床,你就这样对我?”都是该死的李家,若不是他们抢走了烨儿,让她和烨儿失散十七年,烨儿对她焉能如此冷淡?

    看着柳贵妃伤痛的眼神,宇泓烨心头微微一软,伸手为她掖了掖薄被的被角,缓和了声音道:“算了!母妃,事情已成定局,再思量也没有用,倒是应该要合计合计,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如今父皇对母妃已经生了疑心,在这时候,无论是辩解还是反诬宇泓墨,都不合时宜,只会加重父皇的疑心,以儿臣之见,母妃最好还是休养一段时日,正好养养身体。无论如何,有儿臣在,有柳氏在,母妃不会就此倒下!”

    这话听着还像样子,柳贵妃心头的抑郁顿时消散了许多。

    “烨儿你话是没有错,不过……”柳贵妃顿了顿,烨儿的意思是让她继续称病,等到此事淡化后再徐徐图之,但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她要将权柄放手给郑修容,历经千辛万苦,她才走到如今的地步,如何能够甘心?“难道就要这样便宜了郑修容不成?”

    “母妃又急糊涂了,就算母妃放权给郑修容又如何?”

    宇泓烨侃侃而谈,面色冷凝:“郑修容不是是户部给事中之女,从六品的官员,而郑家也是小门小户出身,就算是正经大门大户的府务,她也未必能够办得好,何况是未经磨练,骤然便接了协理六宫之权,处理宫务,只怕要手忙脚乱。何况,她接了协理六宫之权,定然会繁忙,在父皇处的恩宠未必能够如从前,若她再花心思在固宠上,这宫务就更难处理好。到时候在父皇跟前失了宠,若再在宫务上出了漏子,难道父皇还会庇护她吗?”

    这番话说得柳贵妃心底慰藉而又欣然。

    “烨儿,你说得对,郑修容虽然得宠,但在才干上不过寻常,心性也未必就高洁,处理宫务……哼,与其本宫想方设法要拦阻她协理六宫,不如让她掌权,然后自个出差错更好!”柳贵妃点点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却仍然有些疑虑,“不过,就算没有郑修容,也会有别的人。”

    “母妃,如果郑修容掌宫出了差错,那就正好凸显母妃掌宫时的严明有序,到时候母妃趁机收回掌宫之权,名真言顺,既有了面子,也有了里子,连父皇也不能够阻拦。毕竟,母妃才是宫中份位最尊贵的人,理所当然应该由您来掌宫,父皇也不能够无视这点,否则他就不会只给郑修容协理六宫之权!”宇泓烨淡淡一笑,咬重了“协理”二字的音。

    “但是芍药花宴上的事情,皇上心里……”柳贵妃终究有些心怯。

    “母妃您太过谨慎了!”宇泓烨不以为然,“就算芍药花宴上的事情坐实了又如何?大户人家,婆媳不和再寻常不过,但何曾听说过,因为婆媳不和便要休弃主母的?这不过是私事,最多众人传扬几日也就罢了。母妃您不是新入宫无根无基的嫔妃,生死荣辱只在父皇一念之间,您现在是贵妃,宫中最尊贵的女子,儿臣是七皇子,还有声势赫赫的柳氏可以依靠,就算父皇对您不如从前宠信,您也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和势力撑起一片天来。只要您行事有据,依足了礼仪规矩,就算是父皇,也不能够平白无故地降罪于你!”

    柳贵妃仍然心有戚戚:“他毕竟是皇帝,而我是贵妃……叶氏和太后当年何尝不是声威赫赫,但最后不也落得诛九族的下场?”

    “叶氏是自寻死路,它若不自乱阵脚,太后和皇后自相残杀,后来又谋逆,就算是父皇也不能轻易动了他,而且宇泓哲也太不成器!”宇泓烨将手放在柳贵妃的手上,虽然是安慰,却也带着一丝自傲,“但是,儿臣不是宇泓哲那样的蠢蛋,母妃也不会像太后那般昏聩,居然会想要谋逆,白白授人以柄!所以,母妃不必担忧,尽管放宽心暂时不要理会后宫的事情,好好将养也就是了,有儿臣和柳氏在,单凭芍药花宴上的事情就想扳倒您,未免太荒谬了!”

    柳贵妃握住他的手,心中熨帖:“烨儿你果然很好,比本宫还要好!”

    在她都已经慌乱的情况下,烨儿还能够如此沉静地分析利弊,竟是比她还要沉得住气。而这番话说得透彻明理,既有理有据,又带着对人情世态的勘破,这种心胸和谋略,实在令她意外而惊喜。想到这样的人是她的烨儿,柳贵妃原本惨淡的容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母妃谬赞了,儿臣不过是占了局外之人这四字便宜,所以才能够比母妃看得更加通透而已!”宇泓烨又和柳贵妃寒暄两句,便出了长春宫。

    仰望着湛蓝的苍穹,宇泓烨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其实,刚得知芍药花宴的事情后,他也很气急败坏,为裴元歌,也为柳贵妃,更为他自己。但好在李树杰找到他,跟他解说了这番话,让他意识到,情形未必就像他和柳贵妃所想的这般绝望。经过他的劝说,宇泓烨这才能够冷静下来,才能够这样和柳贵妃解说利弊。

    虽然说芍药花宴的事情,弄得柳贵妃头破血流,但他却无论如何恨不起来裴元歌。

    尤其想到她在芍药花宴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瞬间颠倒乾坤的绝世风华,宇泓烨反而更加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揪得紧紧的,越发想要得到裴元歌,想要她的一颦一笑都只为他展露,想要她的温柔缠绵都只缠绕在他的身上,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与她融为一体……

    求而不得,越是不得,便越是想要……

    父亲说得对,他之前真是进了死胡同巷子,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好在知道他的心思后,父亲为他出了个干净利落的主意,接下来只看他的安排了……想到不久后便能够亲近裴元歌的芳泽,宇泓烨心头顿时一片火热,紧紧地握住了拳。

    ——我是阴谋又起的分界线——

    接下来的日子,裴元歌过得十分舒坦。

    芍药花宴上柳贵妃昏厥,郑修容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原本以为柳贵妃定然会想方设法扳回一句,没想到她这次却十分沉得住气,从次日起便称病不出,非但没有跟郑修容为难,反而将六宫事宜都交给她打点。这样一来,郑修容顿时成了众矢之的,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明里暗里不少锋芒。不过,裴元歌并不想插手后宫的事情,这些事情她宁愿让泓墨去谋划。

    毕竟她曾经有过要成为宫嫔的流言,暂时不宜贸然插手后宫之事。

    再者,她有着一张和景芫相似的脸,因而在皇帝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这是她的优势,但也有可能成为她的劣势,相信皇帝不会愿意看到她顶着景芫的脸,在后宫兴风作浪,那样会将皇帝对她的好感慢慢消磨殆尽。所以,裴元歌必须要谨慎地把握好这个度,以便能够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而经过芍药宴的事情后,宇泓墨和柳贵妃算是决裂了,裴元歌也不再去给柳贵妃请安,也不必顾忌李纤柔,关起门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倒是难得的安心清闲。

    这天,宇泓墨去上朝,裴元歌正在正房整理这个月的账目。

    紫苑忽然进来,道:“皇子妃,刚刚有西华门的护卫来报,说有人拿着咱们春阳宫的玉佩,自称是翰林院秦翰林府上的人,恐怕应该是温小姐的婆家,说是有要事求见皇子妃。听说那人的神色颇为焦虑,似乎是秦府出了事情。”

    裴元歌手中的毛笔一顿,急忙道:“快让人进来!”

    来人一袭墨绿色对襟比甲,下着同色罗裙,没有丝毫的刺绣,素净至极,却是温逸兰的陪嫁嬷嬷裘嬷嬷。看到裴元歌,她神色焦虑地跪倒在地,对着裴元歌连连磕头,急声道:“九皇子妃,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百年以上的老人参?我家夫人如今病着,正需要百年以上的老人参救命呢!”

    听她说得吓人,裴元歌也慌了神,忙道:“温姐姐怎么了?”

    ------题外话------

    呜呜,今天这章写得不太顺,删减修改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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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章 劫持马车

    知道裴元歌和温逸兰是闺中好友,裘嬷嬷忙道,“前些日子天气热,少夫人担心嗣儿少爷和双儿小姐经受不住,就带了他们到城郊的庄子上住虫儿飞飞全文阅读。没想到庄子上太凉,居然感染了风寒,又不小心染上了林间的瘴气,因此棘手起来。好在请了太医来看,开了方子,如今已经脱离危险,九皇子妃不必担心。”

    裴元歌微微松了口气:“那裘嬷嬷来见我,是为了……”

    “哦,是这样的。按照太医的方子煎了药,少夫人的情形已经好转许多。不过太医说,这种瘴气引起的病症,容易反复,最好还是去了根儿!不过,这去根儿的药方需要以百年以上的人参为引,药效才能更好。原本这百年以上的人参也不算稀罕,只不过这东西不能久存,容易朽坏,失了药效,因此府里和温府一时间都找不到,偏巧京城的大药房里的百年人参,也在前几日罄尽,最快也要七八天后才能到。奴婢怕耽误了时候,对少夫人不好,这才想起九皇子妃,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足年份的人参?”

    裘嬷嬷说,双眼露出渴盼,希冀地看着裴元歌。

    裴元歌却转头去看紫苑。她嫁进来后,春阳宫的库房自然是清点过的,不过这清点的工作却是由紫苑和楚葵做的,她不过是在事后扫了眼清点单子,知道库房内人参是有的,却不知道年份如何。

    紫苑忙福身道:“回九皇子妃的话,超过百年的人参,咱们宫里还有十余根呢!”

    “裘嬷嬷,温姐姐需要几根做药引?”裴元歌问道。

    闻言,裘嬷嬷就知道裴元歌是肯了,松了口气,极尽感激地道:“只要一根就够了!”

    “既然如此,紫苑,你去取两根好的人参过来,一根给温姐姐做药引,另一根正好给温姐姐病后补身,再去取些温补的药材来。”若不知道温逸兰病了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于情于理,裴元歌都要去看看,“裘嬷嬷且稍待,等我更衣后,我和你一道去看温姐姐,不亲眼看看她的情形,我不放心!”

    “那感情好,九皇子妃去,我家少夫人定然欢喜!”裘嬷嬷笑着道。

    从这位裴四小姐嫁作九皇子妃,就传出了无数的流言来,都是说的九皇子妃在春阳宫如何盛宠,如何皇上喜欢,九殿下疼爱,举宫上下无不称赞。尤其在七皇子妃李纤柔的种种流言的映衬下,这位九皇子妃越发显得光彩耀眼,而且刚才看春阳宫众人对九皇子妃的态度,就知道传言并无虚假,这位九皇子妃的确很得宠。即便如此,九皇子妃对少夫人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仍然热忱赤诚。

    贫不自伤,贵不骄矜,这样的为人当真难得,难怪九殿下会喜欢!

    不多一会儿,紫苑取来人参和滋补药材,裴元歌换了衣装首饰,乘坐着春阳宫的马车,带着护卫匆匆忙忙地赶往温逸兰所在的城郊庄子。

    庄子坐落在半山腰,正值盛夏,遍山开满了各色山花,引来无数彩蝶,绕着花丛翩翩起舞,景色优美,四周绿荫遮蔽,清泉环绕,一路走来,满目浓翠,凉凉夏荫沁人心扉,正是盛夏消暑的好去处。裴元歌却无心欣赏美景,命紫苑带着药材去煎药,自己却直往温逸兰的寝房而去。

    听说裴元歌过来,温逸兰忙起身想要相迎。

    “你好好躺着吧!”裴元歌忙上前,将她按了下去,在床边坐下,打量着温逸兰,形容有些消瘦,面色也微带苍白,但眼神仍然带着从前的粲然光辉,精神倒是很好,不见病重缠绵的虚弱模样。看起来裘嬷嬷所言不虚,应该是无大碍!裴元歌这才微微放心,忍不住埋怨道,“温姐姐,你病了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又不是什么大病,何苦宣扬得满城尽知?”知道裴元歌关心她,温逸兰笑容粲然,“再说,你毕竟新婚没多久,媳妇本就难做,何况是皇家的媳妇?虽然听说,九殿下很是宠爱你,但毕竟是新媳妇,哪能够随意出宫?就是为的这个,我才不让人告诉你,谁知道最后还是为了人参惊动了你!你这样出来没事吧?九殿下知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说着,神情甚是关切。

    裴元歌笑着道:“不会,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温逸兰这才放心,顿时又沉浸在见到元歌的欢喜之中。自从元歌嫁作九皇子妃,她就再也没和元歌见过,柳府寿宴她虽然接到请帖,但因为恰好有事,也没能去成。“我一直都记挂着你的情形,尤其听说柳贵妃在芍药花宴上的事情,就更担心了。婆婆刁难媳妇多得是,可是没见过这样狠毒阴险不要脸的!想必你在宫里吃了不少的苦吧?九殿下待你好不好?”

    闺阁好友,出家后最关切的也就是对方在婆家的情形,夫君是否同心?

    “九殿下待我很好,你看我的气色,再看我能够轻易出宫就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裴元歌笑着道,四两拨千斤地掠过柳贵妃的事情。温逸兰直爽,心思简单,如今婆家也一团和睦,生活平静顺遂,她也没必要拿宫里的烦心事来让她担心,只拣泓墨待她好的地方来说,听得温逸兰格外欣慰。

    两人正说着话,紫苑突然进来,微微咬着下唇。

    “秦少夫人,你风寒刚好,这半山腰又凉,最好不要吹风,免得又反复。”紫苑笑着道,将温逸兰的手放进锦被之中,顺势在她脉腕处掠过,心中猛地一顿,眉头越发皱得紧了,随即又笑了起来,服侍着将温逸兰安顿好。

    温逸兰没觉得什么,裴元歌却看出些异样来。

    进门前,她明明吩咐紫苑帮忙去熬炖药方,按理说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可这时候紫苑便进来,却并没有端着熬好的汤药,反而似乎在故意接近温姐姐……。裴元歌眉头微皱,难道说药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紫苑不想让温姐姐知道?如果说是她的事情,裴元歌不想让温姐姐为她担心,但如果是药方有什么问题,这就是与温姐姐切身相关之事,一味瞒着她反而不好腹黑首席:许你爱我全文阅读。

    想到这里,裴元歌开口道:“紫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温逸兰不解地看着两人。

    听到裴元歌的话,紫苑就知道小姐是让她实话和温逸兰说,虽然心中仍然有些不确定,还是道:“小姐,奴婢刚才照您的吩咐去熬药,可是看着那张方子却似乎有些问题。虽然说有其他药材混淆,乍一看不觉得怎样,但各种药材药性相抵消后,最后熬出来的汤药却是用来解毒的。虽然说瘴气也是一种毒,用解毒药材并不奇怪,但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想要为秦少夫人诊脉,免得方子有问题。”

    解毒药材?裴元歌心中一凛:“那结果呢?”

    “这结果就更让奴婢奇怪了!”紫苑眉头紧皱,“从秦少夫人的脉象来看,不像是风寒和瘴气交缠,倒像是中毒的迹象,太医的诊断明明就是错的。但奇怪的是,按照药方熬炖出来的汤药,却是恰恰好能够解秦少夫人身上余毒的……。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如果太医是误诊,怎么药方却是对症下药?既然能够开出这样的药方,就应该能看出秦少夫人的问题所在,又怎么会说是风寒和瘴气入侵?”

    温逸兰听得莫名其妙:“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中毒?”

    “……”裴元歌眉头深锁,明明是中毒,太医却诊断为风寒和瘴气入侵,开出的方子却又是对症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医在隐瞒真相。不过,她有些拿捏不准,不知道这太医的隐瞒是早就计划好的,还是说不想搅进秦府的是非,这才故意托词?“紫苑,那照你看,这张药方还能用吗?”

    “这方子是在故弄玄虚,为了不让人看出是解毒方子,所以故意多加了好几味药材遮掩。但也因为这样,使得解毒的药材药性减弱,因此才需要百年以上的人参来提升药性,不然不能够祛除毒性。奴婢只要将这方子稍加删减,便是真正的解毒良方,也不需要百年人参作为药引。”紫苑肯定地道。

    裴元歌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亲自去煎药,不要假手他人,也不要让别人知道。”

    如果说秦少夫人的中毒不是偶然的话,那很可能就是身边的人下手,在这种情况庄子上的丫鬟就变得很可疑,如果紫苑大张旗鼓地改动药方,熬药,那下毒之人就会察觉到自己败露,打草惊蛇,因此小姐才会命她秘密行事。

    紫苑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不会惊动任何人。”

    等到紫苑离开,裴元歌才凝声问道:“温姐姐,这件事你怎么看?”

    “如果是无意中触到了毒物,只是偶然的话,太医没有必要遮掩,那显然就是别人下手的了,这段时间我也没怎么出去,显然是身边的人。”嫁做人妇,掌管秦府,这些年来,温逸兰显然也成长了许多,眼光和判断力都有长进。但随即,她又咬咬唇,神色困惑而难过,“可我不明白,谁会害我?公公婆婆都是明理的,都很疼我,灏君就更不用说了,家里又没有其他的人口,这次能够带来庄子的,也都是我亲信的仆婢,我真的想不出来,谁会这样害我?”

    裴元歌知道她所言属实,思索着问道:“原来的奶娘呢?”

    “早就辞退。”温逸兰摇摇头,道,“虽然说她做的事情不地道,但我和婆婆可怜她丧子之痛,正好听说有户穷苦人家,因为养不起孩子,想要送人,我就安排把那个孩子接过来,给奶娘抚养,又给她介绍了其他的活。奶娘走的时候倒是很悔恨,看着对我和婆婆也没有怨恨之心。再者,我到庄子这段时间,压根就没见过她。”

    这样说起来,应该就不会是奶娘挟恨报复。

    裴元歌深思着,忽然又问道:“那这段时间,有谁来庄子上看过你?”

    “婆婆原本是和我一道来的,后来因为我病了,婆婆担心孩子们,就带着嗣儿和双儿先回京城,灏君也来过。”说到这里,温逸兰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又思索着道,“除了家里的人外,娘来过,还有就是温逸静和纤柔姐姐来过……。对了,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李纤柔?她来做什么?

    裴元歌眉头紧皱:“温姐姐想起了什么?”

    “你和纤柔姐姐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提到她,你神色就变得很不好看?是不是还因为芍药宴上的事情生气呢?”温逸兰忍不住问道,“我也听说那件事,的确是纤柔姐姐不对,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她不该一时糊涂,不相信你的为人,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纤柔姐姐也有她的难处,毕竟七殿下似乎不太喜欢她,柳贵妃又是她的正经婆婆,她也不敢和柳贵妃明着作对。再者……。固然她不好,但和元歌你终究是妯娌,有个朋友做妯娌,终究比敌人好。我看纤柔姐姐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元歌你要不要和她再谈谈?”

    她和元歌的交情很深,和李纤柔也不错,因此不想看到两个朋友之间生出事端来。

    裴元歌神色冰冷:“李纤柔是来找你帮她说情的吗?”

    “嗯……。”温逸兰有些犹疑地点点头,她说了刚才那番话,元歌神色反而变得更加冰冷,直呼李纤柔的名字,却不再叫“纤柔姐姐”,显然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对李纤柔有所和缓。这倒是让温逸兰疑惑起来,她印象中的元歌聪明机变,却并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如果说纤柔姐姐真的只是在芍药花宴上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如今也已经知道悔悟,又托她说情,按理说元歌不应该会是这样反应才对。

    难道说,元歌并不是因为芍药花宴的事情恼怒了纤柔姐姐?

    “元歌,你和纤柔姐姐之间是不是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才不肯原谅她?如果我说错了话,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温逸兰急忙道,如果说纤柔姐姐真的还做了别的对不起元歌的事情,那她这样为纤柔姐姐说情,岂不是太唐突了?她心中顿时颇为后悔,早知道就该再谨慎些!

    裴元歌没有接话,而是咬紧了牙,问道:“温姐姐,李纤柔是什么时候来看你的?是不是她离开后没多久,你就病倒了?”

    “她是在七天前来——”温逸兰随口答道,随即意识到了元歌话里的意思,面色惊骇地道,“元歌你是怀疑,我这次会中毒卧病在床,是李纤柔下的毒手?这怎么可能?元歌你……。”察觉到裴元歌面色暗沉,显然有默认的意思,温逸兰越发惊骇起来,“你和纤柔姐姐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元歌心思敏锐,却不是捕风捉影,无缘无故就会冤枉人。

    她既然猜想是李纤柔这样做,且不是到底是不是,这个猜想本身就表明,元歌和李纤柔如今的关系,差不多已经势成水火?所以元歌才会听到李纤柔的名字,就下意识地认为可能是李纤柔下的毒手!这就更证明了她方才的猜想,元歌和李纤柔之间必定发生了其它事情。

    到底李纤柔做了什么?会让元歌这样地警惕厌憎?

    “元歌,我方才帮纤柔姐姐说话,是不是做错了?”温逸兰忐忑地问道,如果李纤柔真的做了对不起元歌的事情,她身为元歌的好友,却帮李纤柔说话,实在太不应该了。

    “温姐姐你不知道内情,所以会这样说,我不怪你。”裴元歌摇摇头,以温逸兰的简单心思,当然不会知道她和李纤柔之间的错综复杂,自然不希望两个朋友之间闹僵,而且,温姐姐还是为她着想得多,想让李纤柔成为她的帮手。最令她感到恼恨的是,李纤柔居然这样无耻!

    明明柳府寿宴,两人已经撕破了连,李纤柔却依然敢到温姐姐跟前哭诉,显然是认定了她不会将柳府寿宴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宇泓烨觊觎她,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对她清誉有损。李纤柔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真是天真!

    温姐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裴元歌神色黯然,叹息道,”泓墨毕竟是皇子,而且这些年来声势一直很盛,和宇泓烨几乎并驾齐驱,这种情况,宇泓烨和柳贵妃又如何能够不忌惮泓墨?芍药花宴上,柳贵妃并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泓墨来的,李纤柔也不是一时糊涂,相反她清醒得很。如果说泓墨和我才新婚,就和我身边的丫鬟闹出事端,不仅打了我的脸,对泓墨的名声也很不利;而且为了一个丫鬟不去上早朝,这样公私不分,比风流这样的德行有失更加严重。他们就是要败坏泓墨和我的名声,好让宇泓烨一枝独秀!“

    以为不提柳府寿宴的事情,她就无法辩解了吗?

    闻言,温逸兰顿时显露出警惕的神色,握紧了裴元歌的手:”元歌,那你以后要防着她!“

    她虽然性子直爽,却也明白,皇室之间的争斗倾轧之严重,正如元歌所说,如今九殿下声势威盛,难免七殿下会忌惮。如果这样说的话,李纤柔在芍药花宴上的言行就不是一时糊涂,根本就是处心积虑,为了帮助七殿下而陷害九殿下和元歌。虽然说出嫁从夫,但李纤柔这样不顾情面,翻脸相向,难怪元歌会如此痛恨?

    可怜的元歌,在皇宫之中一定很辛苦。

    裴元歌点点头,”还是说温姐姐中毒的事情吧!“

    温逸兰这才想起她中毒之事,听元歌方才所说,李纤柔显然变得虚伪狡诈,又心狠手辣,心中也有些犹豫:”我记得,她是七天前来看我的,当时我的确没有生病,在她离开后的当天……。难道真的是她?“

    裴元歌双手紧紧握拳,修长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却丝毫也未察觉到疼痛。

    如果说温姐姐中毒,真的和李纤柔有关,是她下的毒手的话,那李纤柔就真的是丧心病狂了夏醉如歌!

    温姐姐心思简单,古道热肠,当初就是温姐姐最先看不过眼李纤柔的处境,开口维护,她才和李纤柔有了交集。李纤柔背叛她,陷害她,虽然曾经对她造成了伤害,但裴元歌还能够明白她的用意,知道李纤柔是想要借她讨好献媚宇泓烨。可是,温姐姐嫁给秦翰林,已经淡出了京城贵妇名媛圈,生活简单清净,几乎和李纤柔毫无关联,她居然也能够对温姐姐下这样的毒手?

    不对……。裴元歌蓦然警觉。

    太医会开出药方,就说明这种毒并非无解,那么李纤柔的目的显然不是要毒杀温姐姐,那她废这样的功夫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只是单纯为了泄愤?或者说,她的目的其实不是温姐姐,而是她?但是,让温姐姐病了,又能够设计什么阴谋?裴元歌思索着,脑海中闪过无数思绪。”不过,也未必就是李纤柔。“因为心境变化,温逸兰对李纤柔的称呼也随之改变,”毕竟,就算李纤柔为了七殿下迷了心窍,可是我如今只是翰林夫人,应该跟她没有牵扯,没道理她会对我下毒手。倒是李纤柔来的那天,温逸静也来过,两人还撞上了,走的前后时间也差不多,我倒觉得,比起李纤柔,温逸静可能性更大。“

    温逸静?裴元歌眉头紧皱:”怎么?温姐姐最近和温逸静有什么大的争执吗?“”没有啊!“温逸兰摇摇头,”还是从前那样,不过,她最近对我倒是客气了许多。要说温逸静下毒害我,倒也有些勉强……。可是,李纤柔应该更没有道理啊……“

    温逸兰思索着,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候,丹青忽然走了进来。她原本是温逸兰的陪嫁丫鬟,因为秦灏君没打算收通房,就将温逸兰的陪嫁丫鬟许给了家里的管事,如今丹青已经是管事娘子,是温逸兰身边很得用的人。她一身青衣,向两人福了福身,道:”少夫人,温三小姐来探望少夫人了。“

    温逸静?

    裴元歌和温逸兰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蹊跷,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丹青话语声未落,温逸静已经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着对襟绣鸢尾花的粉紫软罗上襦,下着同色绣百蝶穿花图案的罗裙,腰间束着一条粉蓝色的腰带,更显得腰身纤纤,不容一握。头戴着赤金嵌红宝的鸢尾花簪饰,妆容精致,倒也衬得她容色秀丽妩媚,一进门眼珠子就滴溜溜地直往两边探,看到裴元歌先是神色一喜,随即跑进来,拉住温逸兰的手道:”二姐姐,听说你病了,我担心得很,不知道现下好些了没?“

    随即又装作刚看到裴元歌的模样,亲热道:”呀,没想到元歌妹妹也在这里。“说着,忍不住试探着道,”听说九殿下对元歌妹妹十分疼爱,想必是陪着元歌妹妹一道来探视二姐姐了吧?“

    看着她滴溜溜的眼神,再看看她那一身俏丽的装扮,以及这些欲盖弥彰的话语,裴元歌若再看不出来温逸静的心思,那可真是白活了!”九殿下事务繁忙,没有功夫陪本宫一道前来,所以只有本宫前来,想必要叫温三小姐失望了!“

    相对于温逸静亲亲热热的”元歌妹妹“,裴元歌却端起身份,疏远冷淡之意昭然若揭。

    听说九殿下没来,温逸静心中一阵失望,原本照姨娘的说法,知道温逸兰病了,裴元歌和温逸兰交情这么好,肯定会来探视,而九殿下定然会随行。她这般精心装扮,就是想要出现在九殿下面前,让他眼前一亮,纳她做个侧妃。没想到九殿下居然没有来……。不过这样也好,九殿下连配裴元歌来探视温逸兰都不愿意,想必裴元歌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没有传言中的那样高,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更有机会?

    想到这里,温逸静也不计较裴元歌的冷淡,仍然亲亲热热地道:”九殿下没来正好,我和元歌妹妹许久不见,正好说说话。元歌妹妹到关州这三年,我很是想念呢!尤其想到元歌妹妹的刺绣手艺,当真是巧夺天工,不知道能不能指点指点我?“

    知道元歌刺绣超绝,温逸静刻意逢迎。

    虽然说要这样讨好温逸兰的好朋友,她心里有些不甘,但她已经快十七岁了,还没有许下人家,寻常人家她看不上,一心想要风风光光地嫁入皇室,可惜三年来始终未能如愿。现在裴元歌嫁给了九殿下宇泓墨,只要她逢迎好裴元歌,将来总有机会见到九殿下,也就有机会嫁给九殿下……

    温逸兰也不愚钝,想到上次温逸静和李纤柔撞个正着,这次又恰好和元歌撞上,用意昭然若揭,不由得恼恨异常。

    这个温逸静还不死心,而且还想要通过她赖上元歌,若真叫她得逞,往后她拿什么脸去见元歌?”三妹妹是来看我的吧?“温逸静强笑道,”多谢三妹妹挂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不过如今我大病初愈,身体困倦,实在支撑不住,没精力招呼你,你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姐妹再聚!元歌你也出来有一会儿了,也该回宫了!“却是想要让元歌离开,免得被温逸静纠缠。

    裴元歌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忽然心中一动。

    眼下温姐姐中毒的事情,最可疑的人就是李纤柔和温逸静,难得如今温逸静送上门来,正好可以试探试探。想到这里,裴元歌便笑着道:”也是,温姐姐现在还是病人,自然会困倦,你先休息,我和温三小姐先出去走走。这庄子倒是风景如画,看起来甚美,正好可以欣赏欣赏,等到温姐姐休息好了,咱们再说话!“

    说着,对温逸兰使了个让她安心的眼色,拉着温逸静的手走了出去。

    温逸静还当自己的逢迎有了效果,心花怒放地随着裴元歌出去,一路上有问必答,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等到两人再次回到正房,和温逸兰说话时,日色已经西斜。

    经过这短时间的旁敲侧击,裴元歌倒也问出了些许事情,今日温逸静会和她遇上,并非巧合,而是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毕竟她和温姐姐是好友,如果说温姐姐病重,她只要知情肯定会赶来探视……要这样说的话,温逸静下毒谋害温姐姐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目的就是想要借此见到她和宇泓墨,居心叵测。

    这样看起来,温逸静下手的可能性,显然要比李纤柔更大。

    裴元歌眉眼微凝,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分界线——

    日色西斜,宇泓烨静静坐着,等候着期待已久的通报声。

    终于,有一道灰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进来,浑身仍然带着血迹,却神色沉稳地禀告道:”回禀七殿下,事情已经做成!“

    宇泓烨身体突然歪了半边,随即猛地起身,神色间有着难掩的激动:”当真?“”回禀七殿下,千真万确!“灰衣人肯定地道,”属下埋伏在那座庄子下山的道路,亲眼认准了是春阳宫的马车,这才动手。如同七殿下所吩咐的,假扮劫匪,将随行护卫杀尽,只留下一人重伤昏迷,然后将马车劫走,如今马车正在西郊的山林之中,有兄弟们看守着,只等七殿下的吩咐!“”很好!“宇泓烨眼眸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带本殿下前去!“

    橘红色的斜阳,照在一行狂奔的骑者身上。宇泓烨脑海中反复回想着灰衣人方才的话,心跳几乎难以自抑。终于,终于让他得偿所愿,能够亲近芳泽……。而裴元歌,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裴元歌,如今正在那西郊的山林之中等着他前去,终于,终于——裴元歌落在了他的手里!

    从温逸兰生病,整件事就是一个圈套。

    他故意指使李纤柔接近温逸兰,对她下毒,让温逸兰病倒,同时又委派太医前去诊断,让整件事看起来只是一个巧合。原本以为,温逸兰只要病重,裴元歌定然会去探视,但没有想到,温逸兰并没有通知裴元歌,而裴元歌那般机警,宇泓烨也不敢轻易传消息到她的耳朵里,免得让她看出破绽。

    没奈何,他只好收购了整个京城的百年人参,随即示意太医开出百年人参作为药引。

    事先确定温逸兰的亲戚朋友之中,没有百年以上的人参,那么,为了根除病症,温逸兰定然会派到去找裴元歌,这样便不动声色地将消息传到裴元歌耳朵里。原本担心有宇泓墨随行,那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得逞,因此这段时间,他故意让京禁卫繁忙起来,拖住宇泓墨的人,若只是皇宫的护卫随行,那么只要手下动手就足够了,而他甚至可以去宇泓墨跟前亮亮相,免得他起疑心。

    当然,他的设计不算天衣无缝,尤其,裴元歌身边有个懂药的丫鬟紫苑。

    如果被她看出药方有问题,说不定裴元歌就会意识到事情有异。

    为此,他又故意安排,在李纤柔去找温逸兰时,故意给了温逸静消息。事先打听过温府的事情,他当然打听到这位温三小姐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嫁入皇室却不得其门,如果听说七皇子妃去探视温逸兰,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前去攀关系,这样一来,就能够将水搅浑。

    当然,宇泓烨没有指望,一个温逸静就能够转移裴元歌的全部视线。

    但是,温逸静故意给温逸兰下毒,好有机会接近裴元歌,这本就顺理成章,而温逸静的适时出现,会加深这种怀疑。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温逸静就干扰了裴元歌的视线和思路,让她一时半刻想不到,这整件事只是为了将她引诱出京城,而他宇泓烨早已经在城郊设下埋伏,等着劫持马车。

    而现在,一切都如计划般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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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章 英雄救美

    “没想到深郊野外,也能遇到七皇弟,真是巧!”

    就在手触及柔软顺滑的丝绸车帘的瞬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带喘息却强自镇静的声音。宇泓烨心头一沉,微微咬牙,转头去看,只见宇泓瀚一身蓝衣,骑乘着白色骏马,文秀的面容上有着奔波后的喘息不定,却仍然带着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未曾流露丝毫情绪,似乎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在这荒郊野外和宇泓烨遇上有何蹊跷,完全像是偶遇。

    宇泓烨审视着他,目光冷厉,缓缓地道:“的确很巧。”

    宇泓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刻意?

    原本照他的计划,在宇泓墨找过来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得到裴元歌,但宇泓瀚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这一切。有宇泓瀚在,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对元歌做什么,除非……宇泓烨眼眸中精芒乍爆,缓缓地扫视了四周,宇泓瀚是孤身前来,并没有带护卫,要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宇泓瀚并不难。难的是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善后?

    皇子妃被劫持,皇子被杀,必定会引起京城震动,如果穷追下来,牵连出他…。

    看到宇泓烨森然的目光,宇泓瀚心中涌起了一股寒意。

    他今天本来是要约见柳恒一,却在离开时看到宇泓烨带人奔出城外,神色甚是古怪,一时间好奇心起,这才跟着出来。然而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直到遥遥看到春阳宫的马车,才惊觉到宇泓烨竟是劫持了裴元歌,惊怒之下,忙让随行的护卫分别去通知宇泓墨和裴诸城。他原本还想再躲一会儿,但看着宇泓烨已经伸手去撩车帘,不得已之下,只能现身阻拦,只求拖延时间。

    而眼下宇泓烨的神情,更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

    这位素来肆无忌惮地七皇弟,看到他出现,未必会就此收手,反而会涌起杀机!

    “是啊!听说今天九弟妹出宫,九皇弟放心不下,正巧又一时被事情拖住,所以托我前来接九弟妹。谁知道走到半路,却发现出了事端,就赶紧让身边的人去通知九皇弟和裴尚书,我一路找过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七皇弟。”宇泓瀚的手紧紧握着缰绳,依然面带笑意,“我想起了,最近听京兆府说,京城西郊出现了匪徒,七皇弟想必是为此而来,想要捉住这群匪徒,为民除害吧?所以才能遇上!”

    他先说明已经有人去通知宇泓墨和裴诸城,希望宇泓烨能够忌惮,就此收敛。

    而另一方面,则是给宇泓烨一定高帽子戴,恭维他勇擒匪徒,为民除害,对宇泓烨的声誉绝对有利;相反,如果宇泓烨就这样杀了他,劫持裴元歌,将来定然会因此麻烦缠身。两种后果相互比较,或许宇泓烨能够收手,即便不能,让他犹豫一会儿,多拖延拖延时间也好。

    同时,他这样说也维护了裴元歌的清誉。

    毕竟他是宇泓墨的兄长,受宇泓墨所托前来接弟媳回宫,也算名正言顺,而宇泓烨同样身为兄长,即便后来传出的消息是他救了裴元歌,也都算是自家人,不会让裴元歌清誉受损。

    宇泓烨眼眸暗辰,心中在犹豫权衡。

    是要就此收手,接受一个为民除害,救了弟妹的美名;还是杀了宇泓瀚,劫持裴元歌,然后照计划行事?前者固然有利,但后者却是他期盼已久之事,要就此放弃,实在不甘心……。罢了,反正劫持皇子妃,事情已经很严重,也就不在乎再杀一个宇泓瀚!只要手脚干净利落,不留下分毫线索,事后再退给劫匪也就是了,和先前的计划并无冲突,不过多了宇泓瀚一条命而已!

    “哦?那六皇兄可曾找到九弟妹?”宇泓烨挑眼道,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知道宇泓烨还是动了杀机,宇泓瀚暗暗叫苦,忽然笑道:“还没有。或许九弟妹是遇到了京兆府所说的匪徒,我正在寻找。能遇到七皇弟实在是太好了,七皇弟这里人手多,总比我一人来得快。你们往北边找,我继续朝西边找好了。”

    说着,双手一抖缰绳,看也不看那辆马车,径自朝着反方向离开。

    宇泓烨眉头紧皱,春阳宫的马车这般醒目,宇泓瀚不可能看不到,更不可能看不出来,为何却转身离开?难道说看出他的意图,宇泓瀚心中畏惧,所以想要息事宁人?

    眼看着白马蓝衣已经快要消失在林间,宇泓瀚突然回头,笑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辆马车想必就是九弟妹的马车了吧?原来七皇弟已经先一步找到了九弟妹,真是可喜可贺。七皇弟放心,我这就回去转告九皇弟,他对九弟妹爱若珍宝,七皇弟救了九弟妹,九皇弟一定感激异常。”

    话语声中,白马狂奔,已经遥遥离去。

    宇泓烨脸色剧变,突然间明白了宇泓瀚的意图,他这样离开,是为了救裴元歌!

    如果宇泓瀚留下,以他的手无缚鸡之力,宇泓烨很快就能够杀死他;但现在他遥遥离开,却又出言说宇泓烨救了裴元歌的马车。那么事后,只要一算时间就会知道,在宇泓烨拦截到裴元歌的马车时,裴元歌应该没有丝毫损伤;相反的,如果到时候裴元歌被欺辱,那么此时就已经救了他的宇泓烨便难逃嫌疑,尤其皇帝知道,宇泓烨曾经求娶裴元歌!

    所以,宇泓瀚要等到离开一段时间后,才敢说这样的话。

    因为这样一来,宇泓烨要么为了洗脱嫌疑,只能做出救了裴元歌的模样,不敢动她;要么就只能先拦截住宇泓瀚,杀人灭口才能保证无碍。但现在宇泓瀚已经骑马离开了一段路程,盛夏时节,林深树密,只要宇泓瀚一离开视线,接下来想要再找到就不容易。而前去给裴诸城和宇泓墨报信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即便宇泓烨最后能够拦截宇泓瀚杀掉,也未必有足够的时间再对裴元歌做什么,而且事情非常容易暴露……

    两相权衡,利弊实在太过悬殊,只要有脑子的人,就会选择前者。

    这个宇泓瀚!

    宇泓烨咬牙,这位六皇兄素来沉默,这几年虽然得了些体面,开始为父皇办事,但毕竟沉默惯了,不显山不露水。若不是他今天玩这一手,宇泓烨还未曾察觉,这个沉默得近乎隐形的宇泓瀚,居然也着不容小觑的决断和应变能力!

    那么,到底要怎么做?

    放过裴元歌,还是截杀宇泓瀚?

    如果是平常人,利弊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多半会选择前者,但是……宇泓烨对裴元歌的渴望,实在已经太深太久,几乎成了执念,无论如何都想要亲近芳泽!现在宇泓瀚还未离远,他的骑术和自己差距不小,如果找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要尽快做决断,不然,越是犹豫,宇泓瀚离开得越遥远,越不好追!

    就在宇泓烨正要开口,下令追捕宇泓瀚时,却见前面突然一阵马蹄声响。

    林木交错间,蓝衣白马,依稀便是宇泓瀚。

    奇怪,他怎么又折回来了?宇泓烨暗暗皱眉,但很快的,谜底便揭晓了,因为宇泓瀚的身边,赫然还有一道身影,锦袍玉带,貌如妖魅,眉眼间锋利冷凝,正是宇泓墨。宇泓墨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宇泓烨暗暗皱眉,但心里却很清楚,只要宇泓墨在,他今天的谋算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该死,他不是被京禁卫的事情缠身,为什么这么快就能赶到?

    宇泓墨这几天在京禁卫的确事务繁忙,因为这几天都是如此,也没有起疑心。但是,他很清楚宇泓烨对元歌的企图,绝不会轻易罢休,因此无论是德昭宫,还是宇泓烨领着差事的京城驻军,都有他的人,注意着宇泓烨的行踪,刚才宇泓烨突然离开驻军营地,这原本不算什么稀罕事,毕竟宇泓烨本身也有着许多事情要做。但是联想到之前楚葵派人说元歌出宫去看温逸兰,两者一联系起来,宇泓墨便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二话不说,立刻带人离开,前往温逸兰所在的城郊庄子。

    然后,才走到半路,就看到横尸当场的尸体,以及杀戮劫持的痕迹。

    宇泓墨心急如焚,立刻让暗卫们散开,四下搜索。他追着沿路的痕迹,很快便看到宇泓瀚的身影,告诉他元歌就在前方,便急忙过来。看到春阳宫的马车,而情形似乎还算安稳,宇泓墨这才放心,担忧一去,心中的怒火便猛地燃烧起来……光天化日之下,宇泓烨居然敢劫持元歌的马车,他居然敢!

    看起来,最近宇泓烨太清闲了些!

    “六皇兄,多谢了!”宇泓墨先向宇泓瀚致谢。

    虽然还不清楚方才的对峙,但只要看这情形,就知道是宇泓瀚及时出现,拖延了一段时间,才能等到他赶到,否则,元歌说不定要受屈辱……而以宇泓烨的性情,宇泓瀚不动武艺,又是孤身一人,一个不好便会丧命。这点宇泓瀚肯定也清楚,但仍然能够挺身救元歌,这点真的让宇泓墨非常感激。

    宇泓瀚微微一笑道:“自家兄弟,九皇弟何必如此客气?”

    宇泓墨这才将目光转向宇泓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够偶遇七皇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皇兄眼下应该在京城驻军营地吧?”

    “的确应该是的,不过最近听京兆尹说,京城西郊出现了劫匪,已经惊扰了不少人,正巧今天没要紧的事情,就想着过来追捕,如果能够剿灭,也是为京城百姓除了一害,没想到正好遇到九弟妹的马车被劫,说起来也是凑巧,幸好我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既然已经被宇泓墨撞破,宇泓烨也只能截断了绮念,将方才宇泓瀚说过的话搬出来,为自己罩上一圈为民除害的光环。

    宇泓墨眸波淡淡,闪过一抹一样的光芒:“原来如此,没想到七皇兄和京兆府的关系这般好,居然为了京兆府口中的劫匪亲自出手,京兆尹好大的面子!”

    “身为皇子,总要关心民生疾苦,我不过是在尽我份内的事情罢了。”宇泓烨笑着,紧紧咬牙。

    宇泓墨冷笑,正要上前去带元歌离开,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微妙的感觉。

    如果说马车里的人是元歌的话,经历这样的事情,又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应该会出来见他才对,不应该仍然这么安静……望着那犹自微微颤动的车帘,宇泓墨的脑海中又浮现起之前所看到的横尸,面容都很陌生,显然不是春阳宫的护卫,如果不是有马车掉落的璎珞,的确是春阳宫马车上的东西,他未必会认为被劫的人是元歌……。

    那条路唯一通向的地方,就是温逸兰所在的庄子。

    温逸兰病重,不可能坐车离开,那马车里的人如果不是元歌的话,难道说会是……宇泓墨心念电转,忽然浅浅一笑,道:“七皇兄当真是为国为民,也幸亏如此,否则怎么会有这般英雄救美的机会?也幸好被七皇兄所救,否则被贼人掳去,总是失了清誉,若不是一死以示清白,恐怕也只能青灯古佛凄凉一生了。英雄救美,真可谓一段佳话。”

    听宇泓墨话语有异,宇泓烨心头一震,猛地转身掀开车帘。

    映入眼帘的不是朝思暮想的裴元歌,而是一个面容陌生的秀丽女子,正满面酡红,羞涩地向他道:“逸静多谢七殿下救命之恩!”

267章 杀机暗起

    这是怎么回事?

    宇泓烨又是震惊又是恼怒,目眦欲裂,他费尽心机,不惜对温首辅的嫡孙女下毒,劫持皇子妃,甚至刚才差点想要下令杀死宇泓瀚这个皇子……冒了这样大的风险,马车里的人居然不是裴元歌,而是这个叫什么温逸静的女人?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春阳宫的马车里?又刚好出现在这条山路上?

    幸好他刚才犹豫要不要杀宇泓瀚,否则的话,为了这个女人染上谋害皇子的嫌疑,当真天下第一大笑话!

    宇泓烨双手紧握成全,紧紧咬牙:“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裴元歌的马车里?”

    “回七殿下的话,小女温逸静,是温首辅的孙女。舒骺豞匫因为我家二姐姐卧病,小女上山探望,正好遇到九皇子妃,相谈投契。谁知道回程时小女的马车不知怎地轮轴坏了,无法下山,所以九皇子妃就将她的马车借给小女代步。没想到路遇劫匪,多亏七殿下相救,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

    说着,面色极为娇羞,只差说“以身相许”了。

    轮轴坏了?无法下山?裴元歌将马车借给她代步?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蹊跷!宇泓烨暗暗皱眉,难道说裴元歌察觉到了什么,故意弄坏温逸静的马车轮轴?不过,如果她真的察觉到有异,干脆留在庄子上,让护卫去报信就好,又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李代桃僵?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说,裴元歌并没有察觉到,只是事有凑巧?

    宇泓烨皱眉沉思着,虽然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的盘算已经全盘皆毁,但以他的骄傲,却更想要弄清楚他败在什么地方?想着,他强忍着挫败的感觉,微笑道:“哦?这么巧?温三小姐的马车轮轴居然会坏掉?难道说温府的奴才已经怠慢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亏的是在庄子上坏掉的,若是在半路坏掉,那可就糟了!”

    闻言,温逸静面色微微一红。

    她马车的轮轴当然不是“凑巧”坏了,而是她故意授意侍从弄坏的,目的就是为了搭乘裴元歌的马车回京。毕竟,皇室的马车是那般的锦绣辉煌,很多规制是寻常高官都不能使用的,如果能够乘坐这样的马车回京入府,又是九皇子妃亲自送她回来,温府的人绝对不敢再小觑她,就连嫡母温夫人也得对她另眼相看,正好能够让她扬眉吐气。

    刚开始,裴元歌似乎有些不愿意,但她死缠来打,故意危言耸听,说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就都是裴元歌的过错,终于被她纠缠不过,裴元歌索性自己留在庄子上,将马车借给她代步,先将她送回温府,再让马车回庄子接裴元歌。

    第一次坐到这么豪华的皇室马车,她正兴奋时,却又遇到了劫匪。

    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徒将她随行的护卫全部杀掉,血腥味弥漫在四周,随即,她和丫鬟们所在的马车又被人劫持。这一路上,温逸静不知道想过多少悲惨的遭遇,原本以为这下定要完蛋,没想到居然因祸得福,遇到三位皇子。

    虽然说她听不太懂七殿下和六殿下,以及九殿下的话,却知道是七殿下救了她,这下惊喜非同寻常。

    方才被劫持时的慌乱,被人所救的动荡,再加上眼前的人又是如此英俊尊贵的七殿下……温逸静抬头看了眼宇泓烨棱角分明的脸,面上又是一阵羞红,微微低下头去。在这样的深山老林,她居然能够被七殿下所救,真可谓是姻缘天定,想来定是她注定要嫁给七殿下的!

    在场三位皇子都是极为敏锐的人,哪里看不出来温逸静的心思?

    见她眼神飘忽,面颊酡红,显然这马车坏了另有内情。宇泓烨稍加思索,便不难猜想到,定然是温逸静为了攀附裴元歌,假装马车坏掉,借此想要和裴元歌同车,好为自己创造机遇。

    宇泓烨暗暗咬牙,对温逸静恨之入骨。

    原本他还以为是裴元歌看破了这出谋算,故意李代桃僵,但现在看起来,却分明是这个女人想要攀龙附凤,非要和裴元歌同乘,裴元歌不愿意被她纠缠,只好将马车给她,让她先回温府。这个女人想要攀附权贵不要紧,这样一来,却阴差阳错让他白费力气,还差点铸成大错,实在该死!

    他好好的谋算,全让这个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毁了!

    “这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能够在这样深山野林之中相遇,英雄救美,可见两位因缘匪浅。”宇泓墨忽然浅笑道,“说起来温三小姐也算幸运,幸好救你的人是七皇兄。否则的话,温三小姐这般被匪徒劫持,终于于清誉有损,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和救你的男子缔结良缘,若是救你的人相貌丑陋,品行败坏,温三小姐不想嫁,便只有以死明志,或者出家为你,青灯古佛一生才能够解脱了。”

    宇泓瀚微微一怔,九皇弟言下之意,显然是在提点温逸静。

    如果不想死,或者出家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巴着眼前的宇泓烨,嫁给他。

    但是温逸静刚刚自报身份,是首辅温璟阁的孙女,如果宇泓烨真的娶了她,岂不是将温首辅拉拢到了手下?温首辅是清流之首,柳氏又是以清流文官起家,这样一来,宇泓烨在清流中的地位岂不是更加稳固了?九皇弟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又为什么要这样说话?还是说,其中另有深意?

    想着宇泓墨素日的机敏,宇泓瀚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闻言,宇泓烨猛地转头,眸光如利剑般射向宇泓墨,眼眸中的锐利和冷凝几乎能将人刺穿。

    宇泓墨打的什么主意?想要把温逸静退给他?这个女人为了攀附裴元歌,害得他全盘计划落空,他心里早已经恨透了她,宇泓墨却偏偏这样说,分明是要给他添堵!

    而温逸静早已经面色惨白,显然是想到了那种种凄凉境地。

    “不过,温三小姐也不必担忧,七皇兄爱民如子,否则也不会到深山野林之中剿灭盗匪,为民除害,又怎么会这般狠心,眼睁睁地看着温三小姐落得那般凄凉境地?何况,温三小姐还是温首辅的孙女,七皇兄定然舍不得,想必不久之后,我就能够喝道两位的喜酒了!”宇泓墨暗自提点着温逸静。

    温逸静眼眸中微光一闪,隐约想到了什么。

    见状,宇泓墨微微一笑,提缰兜转马头,朝着半山腰的庄子疾奔而去,想必温逸静已经明白他话语中的含意。不过,就算她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他的父亲,还有那位容姨娘都会帮着让她明白……虽然不知道元歌为何要促成温逸静和宇泓烨,但既然元歌想要这样做,他自然会帮忙。

    否则的话,元歌大可以留在庄子上,派人回京报信,让他前来接她,没必要拿温逸静李代桃僵。

    宇泓瀚紧紧跟上,直到出了密林,来到平坦的大道上,才勒马而止,忍不住问道:“九皇弟为何要促成温逸静和宇泓烨?无路如何,温逸静也是温首辅的孙女,这岂不是为宇泓烨更加了一重砝码?”

    “六皇兄多虑了。”宇泓墨微微一笑,“温首辅素来是中立的,只忠于父皇,从来不会在皇子之中站队,否则也不会等到今日。而温逸静又不得他的喜爱,甚至温首辅不太喜欢她。再说,即便温逸静能够进德昭宫,也只是因为她被宇泓烨所救,声誉有碍,若不许给宇泓烨,便是死路,不得已而为之,和温府与宇泓烨结亲大不相同……这样一来,最后的结果只是,温逸静会成为温府的弃子,仅此而已!”

    宇泓瀚恍然,随即又道:“九皇弟似乎对温府的事情很熟悉?”

    “温逸兰是元歌的好朋友,所以我就多关注了些!”宇泓墨微微一笑,若非如此,他今日又怎么能够知道温逸兰城郊的庄子在哪里?“我要去接元歌回宫,六皇兄请自便。还有,虽然说马车里的是温逸静,不是元歌,但六皇兄适才挺身而出,我真的很感激你,谢谢!”

    听他语出真诚,宇泓瀚微微一震,随即笑道:“不必谢我!”

    话语之中,也有着清浅的真意。

    宇泓墨浅浅一笑,点头致意后,便纵马顺着大道离开,飞扬的马蹄激起了烟尘无数。

    看着那道矫健利落的身影渐渐远去,宇泓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袖袋中的百坠元宝式如意络子,轻轻地吁了口气,随即唇角又弯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转身打马离开。

    庄子里,裴元歌正和温逸兰说话,紫苑忽然匆匆进来道:“皇子妃,九殿下来接您了!”

    “九殿下怎么来了?”温逸兰微微一怔。

    裴元歌嘴角却是弯起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眼眸中精光乍闪,看起来,她猜测得一点都没错呢!

    原本她并不确定,温姐姐中毒之事,是温逸静所为,还是李纤柔所为,但温逸静不足为虑,如果是李纤柔的话,却要打起百倍的精神。倘若李纤柔真的是受宇泓烨指使,对温姐姐下毒,显然用意不在温姐姐,而在她的身上……只是裴元歌想了许久,都想不出宇泓烨为何要这样做,明明对温姐姐下毒,却又让太医掩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显然不是用温姐姐中毒之事威胁她,或者向她示威?

    那么,宇泓烨又能利用这个做什么布局呢?

    裴元歌思索许久,都没有头绪,直到紫苑无意中问起温逸兰,问她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回京休养,却要留在庄子里,只有贴身丫鬟照料?庄子阴凉,温逸兰身体虚弱,显然不合适养病。温逸兰回答说,因为太医叮嘱过,余毒未清,她身体虚弱,最好不要移动,还是留在庄子上休养比较妥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她们这样说话,却无意中提醒了裴元歌。

    难道说宇泓烨的用意就是让温姐姐病在城郊?太医故意开出百年人参,京城药房又恰好买不到,只能到春阳宫去求,顺理成章地将温姐姐生病的消息传递给她。她和温姐姐关系好,自然会前来探视,自然而然会来到城郊……或者说,宇泓烨就是为了将她引诱出京城?难不成他想要在这深山野林之中做出些无法无天的勾当?

    但这样一想,似乎所有的事情就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既然明白这点,裴元歌当然不会贸然离开,正巧温逸静假装马车坏了死缠烂打非要和她同乘。裴元歌心中一动,索性李代桃僵,让温逸静乘坐她的马车离开,而随行的护卫自然是温逸静出城所带的温府护卫……如果说一切正常的话,马车应该会在不久后重新回来。

    现在泓墨突然出现,就证实了她的猜测不假。

    紫苑的话音未落,锦袍玉带,容貌妖魅的宇泓墨已经匆匆赶了进来,看到床边坐着的裴元歌,二话不说,上前就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虽然说元歌李代桃僵,让温逸静乘坐她的马车,整件事有惊无险,但这幸亏是元歌机警,察觉到不对;如果不是六皇兄突然出现,分散了宇泓烨的注意力;如果……

    他承受不起这些“如果”!

    察觉到泓墨的紧张和心慌意乱,裴元歌心头一震,不过她可记得身边还有温逸兰在,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泓墨,温姐姐还在呢!”说着,推开了他,咳嗽一声,道,“温姐姐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来看看她。温姐姐,这是九殿下,你也是见过的,他应该是来接我的。”

    温逸兰?宇泓墨扫了她一眼,心中很是不忿。

    无论是温府寿宴,还是乞愿节当晚,每次温逸兰都想要把他和元歌隔开,宇泓墨当然不可能对她有好印象,何况这次元歌差点出事,起因也是温逸兰生病,这就更让宇泓墨不高兴,闷声对裴元歌:“跟我回宫!”

    明显感觉到泓墨的迁怒,裴元歌很是无奈,轻声道:“泓墨,这是温姐姐,你好歹打个招呼。”

    而且,这次温姐姐中毒,也是被她连累的,裴元歌心中原本就有些内疚,见泓墨这般不客气,更加觉得过意不去,忍不住轻轻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过分。

    宇泓墨鼓着腮帮子,吐了口气,最后还是转过头,道:“秦夫人。”然后又转头道,“好了,我打过招呼了。元歌,这下你能够跟我回宫了吧?”

    温逸兰本就有些害怕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子,被他那一眼吓得心头只打寒颤。好在这位九殿下吓人归吓人,但从他方才进来就将元歌拥在怀中,又因为元歌的话跟她打招呼来说,九殿下对元歌应该是很疼惜的,温逸兰这才微微放心,忙道:“元歌,你也来了许久了,既然九殿下来接你,你就快回去吧!”

    还算识相!宇泓墨闻言,拉着裴元歌便出去了。

    因为回程没了马车,宇泓墨边疆元歌扶到他的马上,自己翻身上马,带着她往山下狂奔,好一会儿才觉得心头的担忧愤怒稍稍消散,这才沉下心来,对裴元歌讲述了林间的事情。裴元歌听完,思索了会儿,也将她来看望温逸兰的经过告诉了宇泓墨:“……这样看起来,只怕没多久,宇泓烨便不得不迎温逸静进德昭宫了?”

    “应该是。”宇泓墨点头,随即又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温逸静嫁到德昭宫?”

    听到他的询问,裴元歌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锐芒,神情蓦然阴冷下来,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原本以为,李纤柔背叛我,出卖我,不过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虽然曾经难过,但也不会怯战,既然她要站到我的对立面,不过是争斗罢了,我也不会怕她。可是,这次温姐姐中毒,我才惊觉,原来这已经不仅仅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还会牵扯到我身边所有的人。这次她能够欺骗温姐姐,对温姐姐下毒,下次说不定就能够害死温姐姐,甚至我的家人……我已经容忍,有这么一只危险的毒蝎在我四周徘徊,危及我的家人和朋友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低沉阴冷,杀机暗起。

    她能够容忍李纤柔背叛她,出卖她,但是绝不能容忍李纤柔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及她周遭的人!

    “你要对付她了吗?可这跟温逸静有什么关系?”宇泓墨还是有些不解。

    裴元歌微微一笑,朝堂上的事情,泓墨比她要机敏得多,但是这种内院争斗,泓墨却未必能够有她这般细腻缜密的心思:“关系大了,只有温逸静进了德昭宫,我才有操作的空间……泓墨,你在德昭宫应该是有眼线的吧?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我的就是你的,随意!”宇泓墨毫不犹豫地道。

    裴元歌唇角弯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次,她要拔掉李纤柔这根毒刺,让她再也不能刺伤任何人!

    听着裴元歌将计划缓缓道来,宇泓墨眼眸中露出了赞叹之意,果然元歌已经有了周全缜密的计划,那就不必他再插手。更何况,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做。这次宇泓烨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劫持元歌的马车,光天化日之下强掳元歌,他又怎能轻易放过宇泓烨?看起来,他最近在朝堂上太顺了些,才会有这么多心思打元歌的主意,该是时候让他忙起来了……

268章 李纤柔之死(上)

    七殿下宇泓烨为民除害,听京兆府说有盗匪,便前去京城西郊剿灭盗匪的“义举”很快就在京城传扬开来,立刻有人凑兴,大肆赞美七殿下爱民如子,急民之所及,忧民之所忧。尤其没多久,七殿下带着“盗匪”的尸体回京,又有“受害者”出现大颂赞歌,更是让这处大戏显得热闹非凡。

    对此,宇泓墨只是笑而不语。

    而与此同时,宇泓烨和温逸静之间的事情也迅速传扬开来。

    温三小姐到郊外探望卧病的姐姐,回城途中遇到盗匪,马车被劫,正巧被路过的七殿下所救,英雄救美。可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再加上终究出了事端,温三小姐为证清白,大义凛然地决定,她既然被七殿下所救,此身便只能系在七殿下身上,既然七殿下无心接纳她,为了不影响家族声誉,连累同族姐妹婚事,她情愿不再议亲,服侍佛祖,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种英雄救美的旖旎戏码,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其中加油添醋,将温逸静的顾大局,识大体,为了姐妹们的清誉着想的隐忍委屈阐述得淋漓尽致,将她的处境讲述得无比凄凉。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态,何况温逸静是女子,本就吃亏,而这件事她又是无辜受害,因此心里难免有了偏向,传着传着,便变成了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可比七殿下爱民如子的事情更加火热,成为了京城居民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这些话题传到柳贵妃耳中,顿时又将她气得暴跳如雷。

    这段时间,烨儿和她事端不断,先是烨儿宠妾灭妻,紧接着是她不慈,如今事态刚有平息的趋势,居然又闹出这么一码子事儿!

    柳贵妃狠狠地一拳捶在旁边的坐垫上,什么为民除害?什么爱民如子?什么英雄救美?就在同一天,裴元歌离宫探友,然后就烨儿就和温逸静搭上了关系,再稍加打听,得知裴元歌那天是去探望温逸静的姐姐温逸兰,事情便再清楚不过。当初裴元歌和宇泓墨圆房,更显得烨儿和李纤柔尴尬,她曾经有过不悦,后来又觉得,这样或许能够断了烨儿的心思,没想到……

    非但没能段,反而变本加厉!

    在这样下去,终究要出事端……如今温逸静的麻烦缠身就是明证!恼怒之后,柳贵妃却还是不得不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应对。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红棉恭敬的声音:“贵妃娘娘,七皇子妃求见!”

    听到李纤柔这个名字,柳贵妃脸上的恼怒之色更深了。

    “让她进来!”

    许久,柳贵妃才淡淡道。

    竹帘掀开,李纤柔穿着一身浅绿的轻纱衣裳,翡翠头面,并不豪奢锦绣,衬着她清秀的面容,倒是有着几分秀丽清新之意。她袅袅地向柳贵妃行了礼,起身坐在旁边的酸枝木藤椅上,斟酌许久,才鼓起勇气道:“母妃,妾身此次前来,为的是……温三小姐之事。想必这些天,京城的传言,母妃也有所耳闻吧?”

    柳贵妃烦躁地道:“还没影儿的事情,你倒是先争风吃醋起来!”

    也不想想现在她和烨儿的处境,总是麻烦缠身,到了这地步,李纤柔居然还只顾着争风吃醋,真是不可理喻。

    “母妃误会了。妾身的意思是,是不是尽快定个时间,将温三小姐迎进德昭宫?”李纤柔忙解释道,见柳贵妃神色震惊,讶然地看着她,心中微微一稳,这才继续道,“这件事已经越传越离谱,原本按道理说,七殿下救了温三小姐,对她有救命之恩,原本是七殿下爱民如子,并无不妥。但现在京城的流言已经变了味道,反倒像是七殿下辜负了温三小姐,害得她如此凄凉般。”

    柳贵妃微微挑眉,没想到李纤柔会说出这番话来。

    对于这个儿媳妇,无论相貌、家世、还是手段城府,柳贵妃都非常不满,但是她是烨儿的正妃,夫妻一体,柳贵妃又不能将她拿捏得太过,相反,还必须好好地扶持她,免得这时候再给烨儿出漏子。只是因为最近事端多,她千头万绪忙不过来,也没有顾上理会李纤柔。没想到她今天却能够说出这番通情达理的话来,倒叫柳贵妃有些另眼相看。

    “哦?”柳贵妃第一次正眼看她,“然后呢?”

    “毕竟温三小姐被劫匪所掳,又被七殿下所救,尽人皆知,若她当真因此青灯古佛,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反而容易让人诟病七殿下冷血无情。当然,若是七殿下随随便便就迎了温三小姐进德昭宫,说不定会让人觉得,这件事的确是七殿下的错,只是被舆论压力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李纤柔低垂着头,神色甚是柔婉,“因此,即便要迎娶温三小姐入门,也要让众人明白,七殿下救她,是七殿下爱民如此,并没有对不住温三小姐的地方,只是看到她为了族中姐妹,凛然舍身的义举,心生敬佩,不忍心这般烈女就此孤苦一生,所以才会迎她入门。这样一来,七殿下反而能够在清流中赢得美名。而温三小姐是温首辅的孙女,也能够借此拉拢温首辅,对七殿下有益无害。妾身愚见,如果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母妃指点!”

    听李纤柔这番话条理分明,又是处处为宇泓烨着想,柳贵妃不禁惊讶。

    “难得你看得这般明白。”柳贵妃微微缓了缓声音,点点头,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只是……你才进门没多久,现实袁初袖,现在又弄出温逸静的事情,难免让人诟病,说烨儿修身不齐,新婚不久便事端频发。”

    声音甚是担忧。

    李纤柔听得心中冰凉,她入门不久,先是袁初袖,然后是温逸静,这明明是对她这个新婚妻子的羞辱和打脸,可是柳贵妃却只想到七殿下的名声……看来真的没有错,对柳贵妃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七殿下,她这个七皇子妃实在无足轻重!

    她心中苦涩,却还是勉强笑道:“母妃多虑了,这件事本就是意外,并非七殿下有心要迎新人入门,毕竟这件事闹将了出来,温三小姐清誉受损,七殿下救了她,又身份尊贵,难免人心都同情弱者。只要声势造得好,此事非但无损七殿下的清誉,反而会让他声誉更隆,反而能够扫掉前些天的阴霾。”

    柳贵妃看向李纤柔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了些许赞许。

    “纤柔,你放心,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好好地,这件事怎么会闹得这般沸沸扬扬?温逸静平日里也不是这般大义凛然之人。只是如今要为烨儿的声誉着想,不得不委屈你,你放心,就算温逸静能够以侧妃的身份进了德昭宫,本宫担保,绝不会让她欺压到你头上来!”

    柳贵妃也不是糊涂人,这流言出现得如此蹊跷,造成的结果又对温逸静如此有利,她哪能不起疑心?

    既然李纤柔这样乖巧,她也要适时加以抚慰。

    “多谢母妃体谅!”李纤柔心头喜悦,柳贵妃难得对她这样和颜悦色,有了柳贵妃的保证,就算日后她对温逸静苛刻些,只要不闹大,柳贵妃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做果然没错!对柳贵妃福身,随即起来,李纤柔又道:“还有一件事,妾身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柳贵妃凝眸看着她,缓缓道:“说来听听!”

    李纤柔环视四周,神色迟疑。

    柳贵妃心中奇怪,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话,居然这般隐秘?想了想,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女们:“这样可以说了吗?”

    李纤柔便起身,走到柳贵妃近前,举手为她捶着腿,轻声道:“这话原不该妾身说,只是妾身想着,妾身毕竟是七殿下的皇子妃,凡事总要为他多考虑些……母妃应该也知道,七殿下对……”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指了指春阳宫的方向,随即又道,“这件事实在很严重看,不能有分毫泄露,否则便是滔天大祸,但是七殿下这般肆意妄为,心思无法落定在德昭宫,总是不妥。如今妾身也只能和母妃您说,如果说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母妃教我。”

    闻言,柳贵妃忍不住微微横了她一眼。

    居然还有脸这样说话,之前是谁鬼迷了心窍,非要做这种糊涂事。

    “妾身觉得,无论如何,这段时间最好能够让七殿下收收心思,暂时安稳在德昭宫,免得一个不妥,被人看出什么来。”李纤柔思索着道,“所以,妾身想,不知道母妃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将七殿下的心思先稳固在德昭宫?若只是收用个侍妾,身份卑微,不能够随意进出德昭宫,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会引起非议,又能够拉拢七殿下的心思,不知道母妃意下如何?”

    她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想要找个和裴元歌面容相似的女子,先拉拢宇泓烨的心思。

    柳贵妃何尝没有想过这种办法,只是……。之前一个袁初袖,藏得不也严严实实,结果一个宠妾灭妻的谣言,不还是将她逼上水面?好在是裴元舞已经“病逝”,裴府又没心追究,也没有酿成大祸。如果说真有个面容肖似裴元歌的侍妾被察觉到,以皇帝的精明,肯定知道烨儿打的什么主意,到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此事容后再议。”柳贵妃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李纤柔心头有些失望,她想要找个容貌和裴元歌相似的女子来抓住宇泓烨,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对付袁初袖,这些日子,她已经察觉到这个袁初袖有多棘手,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言谈举止无可指摘,但却不动声色间夺走了无数宇泓烨的宠爱,连带德昭宫的下人也对袁初袖比对她更加恭敬,弄得她满心火气,却又无从发泄,甚至若非别人提点,她还不知道袁初袖暗地里究竟做了怎样的手脚。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不过,如果真的找来和裴元歌容貌相似的女子,只怕必然能够得宇泓烨恩宠,到时候连她这个七皇子妃只怕也要靠边站,因此李纤柔也有些犹豫不定,听到柳贵妃的话,虽然失望,却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道:“是。至于温三小姐的份位,还请母妃裁决!”

    “……。就侧妃吧!也显得烨儿敬重她的为人,也是给温首辅府上颜面。”柳贵妃稍加思索便道。

    温府的庶女,还是用谣言强逼进德昭宫,居然给侧妃的名分?李纤柔心中有些不豫,却又忍下,道:“是。如果母妃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妾身就先回去,准备迎娶侧妃之事。”

    望着李纤柔离开的身影,柳贵妃眼眸流露出些许深思。

    李纤柔的讨好之意,她不会看不出来,但至少李纤柔现在敬畏她,事事都找她拿主意,求教指点,这样柳贵妃也能够教导教导她,倒也不坏。只不过,这李纤柔素来对她这个母妃只是面上情,怎么突然间就开窍了?不过也不算太奇怪,毕竟烨儿的心思摆在那里,李纤柔显然是指望不上的,剩下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是她这个母妃了。

    这样也好,至少李纤柔开了窍,对烨儿便是好事,不会再连累烨儿!

    温府之中,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好!好个温睦敛,好个容姨娘,好个温逸静!”首辅温璟阁拍着桌子,气得浑身发抖,“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生父生母。女儿被人劫持掳走,别人瞒还来不及,你们倒好,居然自个把消息放出去?还说什么温逸静被七殿下所救,此身已经是七殿下之人……为了攀附七殿下,竟然这样作践你们的女儿,作践温府的名声,你们还要不要脸?”

    温睦敛素来害怕老父亲,颤抖着不敢说话。

    容姨娘却觉得自家女儿嫁七殿下有望,连带着自己身份也该提高,因此便道:“老太爷明鉴,静儿被七殿下所救,当时六殿下和九殿下都在,还有七殿下手底下的人,这如何能够瞒得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想办法将静儿许给七殿下,难道看着她去死,或者青灯古佛一辈子不成?静儿也是您的孙女啊!”

    说着,顿时掩面拭泪。

    “你给我住口!”温璟阁更怒,“你算什么东西?眼下哪有你开口的余地?”

    这般毫不留情的斥骂,让容姨娘一下子涨红了脸,却也只能忍下,忙跪地道:“婢妾多话,还请老太爷恕罪!”哼,如今人在屋檐下,且忍一时之气,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七殿下只怕多半要娶静儿入门,到时候,她就是七殿下的岳母,看还有谁敢这样欺辱她?

    温璟阁瞪了她一眼,不屑于和她这样身份的人置辩。

    “老大媳妇,你去安排,不拘什么人家,尽快给温逸静订门亲事,将她送出京城!”如今七殿下和九殿下斗得天翻地覆,九殿下妖冶恣肆,七殿下自负嚣张,在温璟阁心中,两人都不是合适的太子人选,无论谁做了太子继位,都不是大夏之福,因此一直都不愿意站队,眼下更加不能因为温逸静的鬼迷心窍,将全家人都搭上了七殿下这条船,需得速速作出决定。

    对于温逸静趁着兰儿病重动歪心思,温夫人也格外恼怒,当即应道:“是,媳妇知道了。”

    “老太爷——”容姨娘没想到,温璟阁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由得傻了眼,听老太爷的意思,显然只求速速将温逸静出嫁,连人家都不必挑选。静儿的婚事落到了夫人身上,又有老太爷这话,静儿又岂能落得好处?这样一来,静儿的一辈子可就这样毁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老太爷,大老爷,大夫人,宫里派人来了。”

    温璟阁眉头紧皱:“什么事?”

    “来人带了许多贵重礼物,说是奉柳贵妃娘娘和七皇子妃的旨意,要……。”来人自然之道老太爷在为什么事情恼怒,顿了顿,这才道,“说是要聘三小姐做七殿下的侧妃,因此前来下聘!”

    闻言,温睦敛和容姨娘顿时欣喜若狂。

    “爹,既然柳贵妃娘娘和七皇子妃派人前来下聘,又是侧妃,可见对静儿极为重视。本来嘛,静儿被七殿下所救,七殿下就该让静儿进德昭宫,不然岂不是误了静儿的终身?宫中来人,儿子要先去接待,免得人家说我们温府倨傲,怠慢皇室。”温睦敛第一次敢不经过温睦敛的允许,便抢先开口行动,当即便拉着地上的容姨娘起身,拉着她的手一起跑了出去。

    多亏容姨娘想得好办法,果然让静儿如愿嫁进了皇室。

    原本以为,能够做妾室都不错了,毕竟静儿是庶女,又不得父亲疼爱,没想到居然会是侧妃!这样一来,他也算七殿下半个岳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看着两人离开的模样,温璟阁咬牙,眼眸中闪过一抹锐色。

    既然宫里已经传了旨意,连聘礼都带来了,可见这件事已经不容转圜,都怪该死的温睦敛和容姨娘,事事都瞒着他和老大媳妇,直到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他才得知消息,终究是晚了……。沉思许久,温璟阁起身,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两包药粉,放在桌上:“老大媳妇,你把这两样东西收起来。”

    温夫人不明所以:“父亲,这是……。”

    “唉,我从来都不想在皇室倾轧中站队,尤其是以联姻这般方式,否则当初柳贵妃试探说要立兰儿做侧妃时,我也不会为了避及此事,匆匆将兰儿出嫁,以免多生事端。更何况,以温逸静的性子,真进了德昭宫,必然要为温府惹事,咱们就更加不能陷进去了……”温璟阁叹息道,“这些年来,我太纵着老大了,原本想着,他在翰林院,惹不出什么大事来,没想到之前兰儿的婚事一次,这次温逸静的婚事又一次……”

    言语之间不胜唏嘘。

    温夫人忍不住道:“是媳妇不好,没能及时得到消息,拦阻此事。”

    “跟你没关系,是老大太不成器,这些年你一直受委屈。”温璟阁摇摇头,沉思许久,还是道,“金纸包的药粉,给老大服下,之后就让他告病,暂时别去翰林院,免得他仗着温逸静嫁入德昭宫,胡作非为,惹来祸端;银纸包的药粉给容姨娘……。过了日子,就说她得了急病暴毙!这些天我也会告病。无论如何,不能让温逸静连累咱们整个温府!”

    他还是心太软,若是早早处置了容姨娘,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端。

    不过,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他要让众人知道,对于这桩婚事,他很不满意,很不情愿,以至于婚事才刚落定,他便称病不去上朝,之后遇事他也不会站在七殿下那边……。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因为温逸静的婚事,让温府和七殿下绑起来。

    侧妃无需走足六礼,仪式要简单得多,很快便到了温逸静出嫁之日。

269章李纤柔之死(中)

    侧妃不必走足六礼,程序简化了许多,因此很快就到了温逸静出嫁当天。舒骺豞匫

    温三小姐和七殿下的事情,是这段时间京城热议的话题,最后温逸静以首辅庶孙女的身份,居然成为七殿下的侧妃,郑重其事地迎娶,这个结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因此出嫁这天,前来温府看热闹的人更是多了许多。说起来,温逸静是温首辅的庶孙女,嫁给七殿下做侧妃,七殿下又这般郑重其事地迎娶,一来是彰显之前说的敬重温逸静的人品,而来就是给首辅温璟阁颜面。

    然而,相比较德昭宫的郑重其事,算是高攀的温府,却是十分冷静。

    出嫁当天,温睦敛早已经因病在翰林院告病许久,压根就没有出现,温夫人则声称要照顾夫君,无暇分身,只是出来露个脸便离开,连给温逸静送嫁都没有。整件事是由温璟阁本人主持,但无论是穿戴衣饰,还是说神情,都显得不是很高兴,神情平静而淡漠,与这出嫁的喜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七殿下这般张扬行事,迎娶温逸静,未免于理不合!”

    自古一来,只听说女方出嫁,嫌男方不够风光体面的,温首辅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在场的宾客都愣了愣。

    对于这桩婚事,宇泓烨并不满意。

    温逸静的多事,害得他没能够劫持到裴元歌,宇泓烨已经十分恼怒,如今竟然还要被京城流言所扰,为了平息事端,不得不娶温逸静做侧妃。以宇泓烨的骄傲自负,这般被逼迫行事,已经是十足的羞辱,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对温逸静更加没有好感。

    不过,面对着清流之首的首辅温璟阁,宇泓烨却还是堆起了笑脸。

    “温首辅太谦了,之前的事情,温三小姐并无过错,无辜受累,已经让人同情,后来又这般通情达理,大义凛然,为了温府声誉而宁愿固守青灯古佛,实在令人心折,不愧是温首辅的孙女!这般有气节的烈女子,正堪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正应该十里红妆,风光出嫁才是,又焉能怠慢?”

    这个温璟阁,不过是想要为温府找回颜面罢了,他就给他颜面。

    温璟阁却正色道:“七殿下所有谬误,自古嫡庶有别,温逸静本是庶女,又出了先前的事端,如今又是嫁作侧妃,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该张扬太过。七殿下身为皇子,便该为天下人表率,分明嫡庶,这般张扬其事,不知将不久前才嫁入德昭宫的七皇子妃置之何地?何况,温逸静愚钝鲁莽,原就不堪匹配七殿下,如今声誉受损,更加高攀不上……。”

    说着,眉目之间逸出一丝恼色,却是转瞬而逝。

    事到如今,已经到了迎娶出嫁之日,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原本还以为温璟阁是自谦,谁知道这话语越听越不对劲,周围的宾客顿时愣在当场。看温首辅的神情言语,似乎很不满意这桩婚事,以至于连七殿下都迁怒在内,这是怎么回事?

    “温首辅实在……。”面对这样的冷言冷语,宇泓烨顿时挂不住脸,面色微沉。

    旁边的宾仪见情形不对,忙笑着圆场道:“吉时已到,快请侧妃娘娘出来,吉时嫁女,福寿永聚!”

    “不敢说什么福寿永聚,只求今日七殿下娶了温逸静作侧妃,之后好生管教,来日若是她闯下大祸,七殿下莫要怪罪我们温府教女不严,老夫便足感盛情!”温璟阁冷冷地拱手道,德昭宫如今情形复杂,以温逸静的性情,嫁过去定然不会安分,早晚会闯下大祸,与其到时候受牵连,还不如现在就当众划清界限的好。

    宇泓烨眉头紧皱,却也不好说话,只能忍下。

    本就不情愿这桩婚事,又在温府受了气,回到德昭宫后,宇泓烨有心不搭理温逸静。无奈前次他和李纤柔新婚之夜未曾圆房,成为皇宫暗地里的笑柄,这次柳贵妃绝不容许他再闹出事端,因此早就防备着,派了周嬷嬷过来帮忙打理娶侧妃事宜,实则是警告宇泓烨不要再做出格之事,无奈宇泓烨只能够含怒进了新房。

    娶侧妃,自然没有三日婚假,次日清晨,宇泓烨照常上朝。

    而温逸静身为侧妃,也没有给皇帝和柳贵妃敬茶一说,倒是次日要给七皇子妃李纤柔敬茶。

    婚嫁前,跟着教引嬷嬷学习宫规时,李纤柔就记住了这些礼仪,因此清晨早早就起身梳洗准备,打点好一切,准备喝温逸静这杯茶。谁知道,身为正妃的她早早就准备好,身为侧妃,要向她敬茶的温逸静却是拖延了好长时间才出现在正殿的门口。

    待到看清温逸静身上的装束,李纤柔更觉得闹心无比。

    只见温逸静穿着一身锦红色绣石榴花开的对襟褙子,海棠红罗裙,头上簪着赤金嵌红玉的八宝凤钗,垂着手指头大小的珍珠流苏,一步一摇,柔润的珍珠光泽映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更给温逸静增添了一股媚人的光泽,眼眸中带着醉人的妩媚之意,风情无限。

    温逸静身为侧妃,不能够穿正红。

    如果是懂规矩的侧妃,或者妾室,前来给主母敬茶时,应该穿粉红色或者桃红色衣裳,表示尊重主母的正室地位。而锦红色和海棠红,虽然不是正红,颜色却相差无几;而衣饰上的石榴花开,寓意子孙绵延,头上的八宝凤钗,更是柳贵妃赏赐下的聘礼,贵重无比,温逸静故意这般穿戴,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李纤柔想过温逸静不是易于之辈,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这般肆无忌惮,顿时面色沉了下来。

    见李纤柔面色变了,温逸静心中却暗暗得意,嘴角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故意看了看自身的打扮,随即又笑道:“姐姐面色转怒,难不成是看妹妹这身大半不顺眼?侧妃不能穿正红,妹妹也没有犯忌讳,这锦红色和海棠红也不是正红色;至于这石榴花开的图案,原本七殿下迎妹妹我进门,就是为了绵延子嗣,自然要祈求上苍,如石榴花般子孙满堂;而这八宝凤钗,是贵妃娘娘赏赐,妹妹我不敢辜负贵妃娘娘的好意,自然要常常戴着头上,以彰显贵妃娘娘的慈爱。不知道姐姐究竟对妹妹哪里看不顺眼呢?”

    生怕李纤柔不知道她的穿戴上的挑衅之意,温逸静索性自己全部兜开。

    李纤柔气得直咬牙,但温逸静振振有词,无论哪一样都驳斥不得,只能强忍着笑道:“既然静妹妹周身穿戴都无不妥之处,又怎么觉得,本宫是为了静妹妹的穿戴而不悦呢?”

    “呀,原来姐姐不是为我的穿戴而不悦啊?”温逸静装腔作势地掩袖娇笑,“都怪妹妹不好,见姐姐看到妹妹就沉了脸,下意识以为是我的穿戴惹姐姐不高兴了。既然不是为了我的穿戴,那姐姐不高兴,难不成是因为妹妹请安敬茶来得迟了,所以心中不悦吗?”

    显然,她丝毫也没有因为自己敬茶来迟而惶恐,反而是刻意为之,意在挑衅。

    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李纤柔心中怒火渐往上涌,虽然说她在德昭宫地位不高,但奴仆乃至袁初袖,就算怠慢她,也只是拐弯抹角,谁也没有像这温逸静这样当面肆无忌惮地挑衅!“原来静妹妹也知道你请安来迟了,罢了,念在静妹妹你只是初犯,就在廊下站一个时辰思过也就是了。”

    不过是侧妃,居然就敢这样冒犯她,温逸静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不成?

    不过是接着马车被劫的事情,赖上了七殿下,散布谣言威逼,死皮赖脸地赖进了德昭宫,居然这样耀武扬威。

    听到李纤柔的话,温逸静美眸中顿时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居然想要罚她站廊思过?哼,李纤柔算个什么东西?

    当年原本是内定的五皇子妃,结果被自己亲妹妹拔得头筹,跟五殿下弄得满城风雨,因此名誉扫地,直到十九岁都没能嫁出去的老姑娘,谁知道走了什么歪门邪道,才求七殿下娶她为妻?哼,论容貌没有她漂亮,论家世,李纤柔的父亲虽然也是阁老,却早就因为五殿下而失宠,好赖吊着而已,她却是堂堂首辅的孙女;论七殿下的宠爱,这位七皇子妃进门的当天,新婚之夜,七殿下都没有歇在新房,反而宿在晨芳阁,而她这个侧妃,却是一进门就承宠……

    李纤柔哪点能够比得上她?若是识趣,敬着她的话,她也就不跟李纤柔计较了。

    现在居然想要罚她,那就别怪她给李纤柔难看!

    “原来姐姐真是为了这个不高兴啊!”温逸静不慌不忙地笑着道,“姐姐误会了,妹妹我岂敢对姐姐不尊敬?只是昨晚妹妹服侍七殿下太晚太累,今天七殿下临走前特意叮嘱说,让妹妹晚点起,好好休息,免得过于劳累。七殿下的吩咐,妹妹我可不敢不听从,姐姐若觉得妹妹这样做不妥,只管跟七殿下理论去!”

    虽然七殿下并没有说这样的话,不过以七殿下对她的疼爱,为她圆个谎又算得了什么?

    温逸静如是想着。

    七殿下自然对她是宠爱异常的,不然,怎么会巴巴地请旨要娶她?而且在她被人劫持,名声已经毁损的情况下,还要为她正名,说她节烈可敬,居然娶她这个庶女做侧妃,又这般风光迎娶?就连迎娶时受了祖父的冷脸,也没有像对待李纤柔那般新婚之夜就将她冷落,依然和她圆房……。若不是真心喜欢她,七殿下又怎么会为她做这么多事情?

    倒是想到温璟阁,温逸静心中涌起了怒气。

    哼,居然在她风光大嫁给七殿下的当天,说那些话,故意贬低她,又故意给了她那么少的嫁妆……。虽然她是庶女,但是是嫁给七殿下做皇子妃的,怎么都应该是温逸兰的好几倍才对,分明是偏疼温逸兰,故意打压她,让她没脸……哼,祖父越是这样看不起她,她就越是要活出体面让他看清楚,看谁才是温府最风光尊贵的姑奶奶!

    因此,温逸静打定了主意,虽然她是侧妃,但定要从出嫁后的第一天开始就压住李纤柔这个正妃,好让德昭宫的人知道,谁才是七殿下真正的心头宝,谁才是德昭宫真正的女主人!

    名分算什么?她姨娘虽然是姨娘,可比温夫人要风光百倍!

    而她这个庶女也比温逸兰那个嫡女风光百倍!

    所以,对于今天的敬茶,温逸静早在出嫁前,就和容姨娘合计好每一步,一定要结结实实地给李纤柔一个下马威!

    听温逸静说得信誓旦旦,李纤柔顿时有些狐疑,难道说真的是七殿下吩咐的?以七殿下的心性,袁初袖承宠这么久,也没见七殿下对她这般体贴,居然对温逸静……。难不成七殿下当真宠爱温逸静?还是说,为了温逸静背后的温璟阁?但无论是哪种,如果七殿下如今真的把温逸静放在心上的话,她正面对抗,显然是不明智的。

    因此,即便被温逸静气得心口疼,李纤柔还是强作微笑道:“既然七殿下这样吩咐,那自然不是妹妹的错。红玉,备茶给静侧妃!”这是提醒温逸静,该给她这个正妃敬茶了。就算你再得七殿下的喜欢,侧妃就是侧妃,还是要跪下来给她这个正妃敬茶,这就叫规矩!

    旁边一个容貌俏丽的宫女便倒了杯茶,连同茶托一道递给温逸静。

    哼,耍正室威风吗?温逸静心中暗自恼怒,但这敬茶总是要敬的,因此还是不得不接过茶托,不情不愿地跪下,举高茶托道:“七皇子妃请喝茶!”心中却在暗暗冷笑,也不看看,她温逸静敬的茶,其实好喝的?李纤柔想要羞辱她,没门!

    李纤柔露出自得的微笑,伸手去端茶。

    就在她手刚触到茶杯的那一瞬间,温逸静突然手一抖,蓝底白花的官窑茶杯顿时倾斜下来,刚倒出来的滚烫茶水倾洒出来,大半都泼在了李纤柔白皙的手上,立刻烫起了一片红肿,点缀着嫩绿色的茶叶,看起来倒有点万红丛中几点绿的意境。烫红的痕迹,衬着李纤柔白皙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

    李纤柔不防,只觉得手上钻心的疼痛,惊呼出声。

    再看看温逸静扬起的眉眼,显然是故意将茶水倒在她的手上,以此挑衅。李纤柔连番被温逸静挑衅,再也忍耐不住,挥手将整个茶托打翻,冲着温逸静的脸甩了过去,怒喝道:“你好放肆,居然敢以下犯上,拿滚烫的茶水来泼本宫?”

    温逸静也没想到李纤柔会这样做,虽然事后躲闪,却仍然有些残余的茶水溅到了她的脸上。

    察觉到脸上几处刺痛,再看看李纤柔手上那已经渐渐冒出泡泡的痕迹,温逸静心中大为恐慌,她才刚嫁进来,容貌对于她的将来无比重要,如果被这样毁掉的话,就算七殿下原本再喜欢她,也会渐渐生厌的。这李纤柔好生狠毒,居然想要她毁容!定时怕她太得恩宠,往后没了李纤柔这个七皇子妃的地位。

    “李纤柔,你太过分了,居然借机想要毁掉我的容貌,我们到七殿下跟前理论去!”

    温逸静立刻哭了起来,拉着李纤柔的手就要去找宇泓烨,而且故意抓住李纤柔烫伤的地方,狠狠地揪了一把,最好手上留下大大的疤痕,让人见之生畏,看以后七殿下还会不会搭理她,也让李纤柔知道她温逸静的厉害!

    烫伤本就疼痛,被李纤柔这一抓一拧,刚冒出来的泡泡顿时被她擦破,水流了出来,泡泡里的嫩肉本就娇嫩敏感,被李纤柔这样大力抓着拧着,更是疼痛万分。李纤柔挣扎着,想要甩脱温逸静,没想到温逸静抓得很紧,非但没有甩脱,反而将其他地方的泡泡也都弄破,碰到里面的嫩肉,更是连片钻心的疼,疼得李纤柔立刻流出了眼泪,也忍不住喊起疼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去把她拉开?”李纤柔惊叫着喊道,又是怒又是疼。

    红玉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架,随即胭脂和蔚蓝也围了上来,连带着旁边其他的宫女,以及早早就来候着的袁初袖也都上阵,又是劝解又是拉架,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开。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响。

    清脆的碎裂声,将正在拉扯的众人惊醒,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根精致的赤金八宝凤钗跌落在地,流苏断了线,珍珠四溅,而凤钗上镶嵌的红玉、翠玉、粉玉等八宝也都被摔了出来,更有几块撞在坚硬的地上,四分五裂。

    众人顿时都怔住了,不知所措。

    温逸静突然放开手,朝着八宝凤钗扑过去,将东西捡起来,捧在手心,蓦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回头怒目瞪着李纤柔,恨恨地道:“李纤柔,你好狠!你嫉妒我得宠,想要毁了我的容貌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对贵妃娘娘大不敬,不忿她赏赐给我这般宝钗,居然趁机弄坏了!这可是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我小小侧妃担当不起,你且随我到贵妃娘娘跟前说清楚,免得将来带累了我!”

    李纤柔目瞪口呆,看着被摔坏的凤钗,咬唇不知所措。

    两人纠缠这段时间,李纤柔手被烫伤的地方已经溃烂成片,惨不忍睹,而她一脸的眼泪,鬓发蓬松,衣衫凌乱,原本准备好的端庄高贵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不堪四个字。如今又摊上了弄坏贵妃娘娘赏赐的凤钗这条罪名,心头更加忐忑委屈,好一会儿才道:“胡说?根本就不是我弄的!”

    “分明就是你!你不忿贵妃娘娘看重我,故意弄坏我的凤钗!”温逸静却一口咬定了是她。

    凤钗甩脱出去,温逸静的鬓发也凌乱得不像样子,如今双眼含泪,神情委屈,看起来倒是格外楚楚可怜。

    “你不要想栽赃陷害我,分明是你对我不敬,故意把滚烫的茶水泼在我的手上,又上来跟我撕扯,无意中才会把凤钗弄掉。”李纤柔气急道,“如今你反而想要混赖,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就是你不敬皇子妃,无理犯上在先。”一时间她只能咬定这件事是温逸静的错。

    毕竟,是温逸静先把水泼到她的手上。

    温逸静流泪道:“你胡说,我哪有故意把茶水泼在你的手上?我只是昨晚……。昨晚初经人事,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刚才突然觉得腰酸腿软,一时间没有拿稳茶托。你也是过来人,难道不知道我这时候的感受?却故意借题发挥,想要趁机毁了我的容貌,毁了贵妃娘娘的簪子!”

    闻言,李纤柔脸顿时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她新婚之夜未曾和宇泓烨圆房,这份羞辱一直都是她心中的毒刺,现在温逸静却故意在她跟前说这种话,分明就是故意刺她的心,还想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真是太可恶了!

    忽然间,温逸静像是想到了什么,嘶声喊道:“我想起来了,你新婚之夜,七殿下根本就没和你圆房,让你成了别人的笑柄。可是,我是侧妃,七殿下昨晚却歇在我的殿内,你因此心生嫉恨,才故意这样做!李纤柔,你……七殿下新婚之夜没有和你圆房,又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怪罪到我的头上?”

    说着,又哭了起来。

    原本想到这件事,李纤柔已经觉得锥心,现在居然被温逸静当场嚷嚷出来,当着这么多宫女和下面的面,将她的尊严彻底踩在地上羞辱,更觉得钻心刺骨的疼,而且,温逸静还这般栽赃陷害她,想要在柳贵妃跟前挑拨是非……。一时间几乎按捺不住,挥手将想要朝着温逸静的脸上打过去。

    “你放肆!”

    就在她的手刚挥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人拦住。

    李纤柔回头去看,不是别人,竟然是她的贴身侍女红玉。

    只见红玉对她摇摇头,神色焦虑,让她不要冲动,随即对着温逸静道:“静侧妃,你也别在这里闹腾了,这件事真要闹到贵妃娘娘面前,对谁都没有好处!凤钗虽是七皇子妃扫落,但是贵妃娘娘赏赐下的凤钗,你居然没有好好保管,以至于凤钗有所毁损,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吗?再说,你才刚进门,就要闹事闹到贵妃娘娘跟前,你以为贵妃娘娘会喜欢你这样做吗?”

    温逸静微微一怔,没想到一个宫女居然言辞伶俐,顿了顿,这才道:“我是为了让人知道贵妃娘娘的仁慈,这才戴上的,谁知道有人这么黑心眼,半点看不得别人好?”

    “静侧妃,因为你是侧妃,没有跟教引嬷嬷学习宫规,不知道也不奇怪。”红玉沉声道,神色镇静,“之前有位宫女,因为伺候贵妃娘娘得力,贵妃娘娘特意赏她了一根越级的赤金凤簪,以示恩宠。这位宫女将赤金凤簪供在香案前,早晚三炷香,谁知道贵妃娘娘的猫雪团儿不小心跑了进来,撞翻了香案,将凤簪撞在地上,扭曲损坏,那宫女立刻到贵妃娘娘面前磕头求情。结果,你知道这个宫女是什么下场吗?”

    温逸静心中猛地一颤:“什么下场?”

    “这宫女原本是贵妃娘娘跟前的得力大宫女,伺候贵妃娘娘多年,不然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恩宠,但是,从那次之后,却再也没有人在贵妃娘娘的宫里看到这位宫女了。”红玉静静地道,“那宫女和贵妃娘娘多年主仆,又对凤簪这般恭敬,又是贵妃娘娘的猫不小心扑到,结果尚且如此,静侧妃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宫规如此,损坏贵人所赐之物,视为大不敬,静侧妃娘娘自己思量吧!”

    温逸静咬了咬唇,游移不定地看着红玉:“你在唬我?”

    “静侧妃若是不相信,尽可以拉着七皇子妃到贵妃娘娘跟前理论,也好看看,奴婢是不是在唬您?”红玉坦然道,见温逸静神色有些畏缩,见好就收,又道,“今日之事原是意外,但贵妃娘娘所赐之物毁损,在场之人只怕都套不得干系,为今之计,只有悄悄将这根凤钗拿出去修补,恢复原状,不被贵妃娘娘察觉,才是保全所有人的良策。静侧妃三思而后行!”

    温逸静心中忐忑,犹疑不定。

    原本这是她和容姨娘商量好的,敬茶当天就给李纤柔好看,然后故意跟她争执起来,想办法将凤钗弄落,给李纤柔按个嫉妒,不敬柳贵妃的罪名,这样柳贵妃定然更加不喜欢李纤柔。到时候她有了七殿下的宠爱,又有了柳贵妃撑腰,李纤柔又算是哪根葱?

    可现在听这宫女所说,显然按照规矩,凤钗毁损,她也会被责罚,这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好了,凤钗毁损的红玉和蓝玉,由我家七皇子妃再拿出新的玉石,将这凤簪修补完善。可是,静侧妃您也不能再闹了,好好的给七皇子妃敬茶,这件事就算这样落幕,如何?”红玉软硬兼施,道,“静侧妃,两全其美,总比两败俱伤的好,你说呢?”

    温逸静沉思良久,终于慢慢地点点头。

    “奴婢伺候静侧妃梳洗,静侧妃请往这边来!”红玉见状,也不再刁难,笑着将她迎进偏殿。

    重新梳洗过后,温逸静再次来到正殿,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重新给李纤柔敬茶。经过方才的混乱,她也不敢再生幺蛾子,而李纤柔同样惊魂未定,也无心刁难她,双方就这么走了过场。随即袁初袖上前给温逸静见礼,得了温逸静一个不屑的白眼,便算是礼毕。

    李纤柔无心理会她们,立刻让她们退了下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甚至包括她的陪嫁侍女胭脂和蔚蓝,李纤柔才抓住红玉的手,道:“这个温逸静,实在太可气了,居然这样挑衅我,还想栽赃陷害。刚才幸好有红玉你帮我解围,不然这件事我真不知道如何收拾了。”

    “只要七皇子妃不怪奴婢擅做主张就好!”红玉却丝毫也不居功自傲,“其实静侧妃是故意的,这谁都看得出来,但现在她是新进门的人,七殿下似乎又对她格外恩宠,便不得不小心。最重要的是,七殿下如今内院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了,贵妃娘娘定然不喜欢再传出争风吃醋的事情,如果静侧妃刚进门,您二位就闹起来,影响到七殿下的声誉,皇子妃您刚在贵妃娘娘心中建立起来的地位,就又要轰然倒塌了。”

    李纤柔点点头:“我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害怕!”

    经过这些时日,她何尝不明白,自己如今虽然是七皇子妃,似乎身份尊贵,实则并无半分地位。原本七殿下想要靠她谋算裴元歌,但也不曾对她好,后来更因此失了柳贵妃的心,处境更加凄凉。若不是红玉提点,让她明白,现在七殿下已经完全靠不住,必须要讨好柳贵妃,她只怕还要糊里糊涂。

    其实,裴元歌也曾经这样提点她,让她放弃七殿下,转而朝柳贵妃动心思……

    唉,媳妇本就难做,皇室的媳妇更加难做。

    尤其,没有夫君庇护的媳妇,更是难上加难,不像裴元歌……。九殿下宠着,父皇似乎也喜欢她,又有娘家撑腰,以至于敢公然跟柳贵妃决裂,从那次青黛事件后,柳贵妃称病,她李纤柔要天天去侍疾,而裴元歌却也同样称病,连去柳贵妃那边走走过场都不曾……。为何她就如此凄惨?

    但事到如今,又能如何?

    “皇子妃不必为静侧妃担忧。依奴婢看来,静侧妃虽然嚣张,但是心思简单,什么算计都在脸上摆着,反而好应付,您只容着她,把她当小丑看待,不理会就是了。”红玉劝说道,“奴婢倒觉得,那位袁姑娘不能小觑,毕竟她承宠已经有两年多,七殿下都不曾对她生厌,而宠妾灭妻的流言非但没有毁了她,反而让她在贵妃娘娘跟前得脸,过了明路……这样心机深沉之人,皇子妃才应该要谨慎对待,不能掉以轻心!”

    李纤柔点点头,道:“我知道,以后我不理会温逸静便是了。”

    而离开正殿的胭脂,在门关起来的瞬间,不悦地看了眼殿中的红玉,恼怒地道:“这算怎么回事?明明我们才是七皇子妃的陪嫁丫鬟,最忠心的人,现在居然被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骑到了头上!七皇子妃宁可将我们都撵走,也要留下那小蹄子说话,想想就叫人生气!”

    明明她们才应该是七皇子妃最亲近的心腹才对。

    “你知足吧!”蔚蓝在旁边劝她,“你也知道我们是七皇子妃的陪嫁丫鬟,这辈子就跟七皇子妃绑在一起了,只有七皇子妃好,我们才能好起来!那红玉虽然后来居上,但的确是个对宫中事情清楚,又聪明有心机的人,有她提点着七皇子妃,没看到七皇子妃在贵妃娘娘跟前也越来越得脸了?你再看看如今德昭宫里的人怎么对待咱们的?再想想从前的处境,我们都该谢谢红玉才是!”

    “你这话简直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胭脂气结。

    蔚蓝摇头道:“我这是为咱们自己着想,七皇子妃不得七殿下欢心,若是连贵妃娘娘也笼络不住,处境更惨,咱们做丫鬟的又能好到哪里去?再则……”她微微顿了顿,悄声附耳道,“别犯傻了,咱们毕竟是陪嫁丫鬟,七皇子妃如今只是倚重红玉的心巧而已,谁最可信,七皇子妃心里有数,等到七皇子妃地位稳固了,到时候还愁咱们挤不掉红玉吗?”

    胭脂眼前一亮,笑着挽上蔚蓝的手:“还是蔚蓝姐姐想得周到!”

    就在胭脂和蔚蓝窃窃私语的时候,过了月亮门,袁初袖仍然在沉思着方才的情形,尤其是那个最后出来善后的宫女红玉,言谈静淡,心思灵巧,三言两语便镇住了温逸静,显然不是寻常宫女。最近这段时间,李纤柔像是突然开了窍,不再帮着七殿下谋算裴元歌,反而将心思转到了柳贵妃身上,难道就是这个宫女在起作用?

    这种结果,裴元舞并不乐见。

    从前的李纤柔愚钝,居然傻得去帮七殿下谋夺裴元歌?反而因此得罪了柳贵妃,这正是裴元舞所乐意看到的情形。她裴元舞没有夺到正妃的位置前,李纤柔这个正妃,在七殿下和柳贵妃跟前越没有体面,越愚钝,对她就越有利,因为这样的人才能够凸显她的灵巧聪明,从而让柳贵妃注意到她,进而重视她,扶持她。

    毕竟,七殿下心思并不在她们身上,真正能够依靠的人,一是柳贵妃,二是子嗣。

    但现在,李纤柔突然开了窍,也意识到柳贵妃的重要性,甚至也找到了如何讨好柳贵妃的窍门,那就是七殿下,只要七殿下好的事情,柳贵妃都乐见其成。但这样一来,袁初袖的地位就有些危险了,毕竟李纤柔是正妃,她若是聪明伶俐,能够扶持七殿下,柳贵妃自然会对她另眼相看,更愿意扶持她。

    毕竟,夫妻和睦,尊妻重嫡,这在大夏是美德。

    柳贵妃定然乐见李纤柔成为七殿下的贤内助,就算她心思有所不及,柳贵妃也会提点调教她。

    而袁初袖却只是侍妾,可有可无,只有在李纤柔黯淡的时候,才能显出她的光彩,才会引起柳贵妃的注意。这段时间,柳贵妃对李纤柔声色渐缓,而对她却越来越冷淡,甚至未必能够想得起她来……。这样的局面她很不利,需得想个办法扭转不可。

    袁初袖正想着,忽然察觉到眼前一道红影,忙顿了足。

    几盆艳丽的红山茶花旁边,温逸静站定脚步,冷冷地扫视着眼前的袁初袖,神色颇为不善:“你就是袁初袖?那名侍妾?听说七殿下对你颇为宠爱,以至于七皇子妃的新婚之夜,七殿下没有宿在新房,而是歇在你的晨芳阁?”

    听出她言语不善,袁初袖心中一动,神色恭谦地道:“静侧妃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是一个侍妾,哪里能够当得起七殿下这般看重?”说着,看看四周见没有人,便凑上前去,轻声道,“七殿下只是不喜欢七皇子妃,所以不愿意和她圆房,故意拿奴婢打七皇子妃的脸而已,跟奴婢本人并没有多少关系。而如今静侧妃进了门,七殿下心有所属,自然就不同了。以后还要请静侧妃多多关照!”

    这话听得顺耳,温逸静神色顿时缓和:“算你聪明!”

    “静侧妃刚刚嫁入德昭宫,只怕会有很多地方不熟悉,不如奴婢带您走动走动,正好跟您讲说七殿下的喜好,不知道静侧妃意下如何?”袁初袖笑着抛出了诱饵。

    温逸静果然心动:“那你就到我的暮雨殿来伺候我吧!刚刚跟李纤柔闹腾了那么久,闹得我浑身酸疼,你正好帮我捶捶腿,顺便跟我说说七殿下的喜好!”言谈神情之中尽是恩赐之意,似乎在说,我让你袁初袖伺候我,是看得起你!

    而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一个侍妾而已,不过是见她如今得势,所以趁机攀附上来,既然这样识趣,她就给她个颜面吧!

    而袁初袖却被温逸静这大咧咧的话语激怒,居然让她伺候温逸静?

    李纤柔到也罢了,毕竟是正妃,温逸静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接着马车被劫的事情,死皮赖脸赖上了七殿下才进的门,她已经服软,主动向温逸静示好,温逸静居然就真的将她当成奴婢看待……。但眼下,袁初袖另有所图,便也不得不委曲求全,强笑道:“静侧妃看得起奴婢,是奴婢的荣幸!”

    果然!

    看起来她和姨娘的合计半点没有错,果然今天给了李纤柔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德昭宫的风向就立刻变了,别人都知道她温逸静才是德昭宫的女主人,这个攀附上的侍妾就是明证!

    温逸静得意洋洋地想着。

    而接下来的时日里,原本还算平静的德昭宫顿时因为温逸静的到来而变得热闹非凡。李纤柔仗着是正室不屑温逸静,温逸静觉得自己深得七殿下宠爱看不起李纤柔,两人每次见面都是明枪暗箭,风波无数。

    而这其中,最倒霉的莫过于袁初袖。

    李纤柔是真心忌惮袁初袖,伺机就要修理她,而温逸静则将袁初袖当做奴婢看待,认为让袁初袖服侍她是抬举袁初袖,于是两人只要起冲突,最后都会拿袁初袖撒气,而碍于身份地位的问题,加上柳贵妃和宇泓烨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袁初袖也只能隐忍,想办法挑拨离间温逸静和李纤柔三人。

    当着宇泓烨和柳贵妃的面,众人言笑晏晏,私底下风起云涌,精彩难以尽数。

    这些消息,自然明里暗里传到了裴元歌的耳朵里。

    听说李纤柔因为身边突然出现的宫女红玉,猛然开窍,开始讨好柳贵妃,对付起袁初袖,在德昭宫的地位似乎越来越高。裴元歌眉眼半垂,唇角微微勾起,纤细的手指敲着桌面,轻声喃喃道:“红玉,李纤柔,袁初袖,温逸静……。”思索了片刻,道,“木樨,将九殿下上次送我的赤金嵌羊脂玉雕花手镯拿出来。”

    于是,这日,裴元歌和李纤柔在御花园中“偶遇”。

    许久不见,裴元歌容色似乎更加艳光照人,令李纤柔几乎不敢逼视。那种光彩,是夫君呵护,地位稳固,永远处在万道金光的美好境地才能够温养出来的光彩……。李纤柔思索良久,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上前迎住裴元歌,柔声道:“元歌妹妹,好久不见,你气色越来越好了。”

    “是好久不见,不过,我倒是觉得七皇嫂气色越来越好了!”裴元歌温然而笑,“听说七皇嫂最近在德昭宫地位越来越高,想必对皇宫也越来越熟悉了吧?真是可喜可贺!”说着,似有意似无意地撩了撩鬓边的头发,露出了手腕上的赤金羊脂玉雕花手镯,灿烂的金色,迎着羊脂玉般的肌肤,粲然生辉。

    “元歌妹妹,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李纤柔神色黯然。

    裴元歌弯唇而笑:“七皇嫂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吗?”

    李纤柔咬咬牙,挥手命身边的侍女们退后几步,看看裴元歌,见她无动于衷,显然没有让紫苑等人退后的意思。李纤柔忍着上前,对着裴元歌福身道:“元歌妹妹,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柳府寿宴,我不该把你引到偏院去;芍药花宴,我也不该对你落井下石,都是我的错!可是,元歌妹妹,我也是迫不得已,七殿下娶我,只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想要借我谋算你……。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但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谋算你,毕竟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是我鬼迷心窍……”

    李纤柔低语着,尽述自己的无奈,以及懊悔之心。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过来,七殿下根本就不能依靠,从前是我糊涂。元歌妹妹,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李纤柔楚楚可怜地道,“我是真心悔悟,想要弥补之前的错。这样对你也有好处,毕竟七殿下他……。有我在七殿下身边给你通风报信,你也不会受到伤害,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裴元歌静静地凝视着她,沉默不语。

    如果在柳府寿宴,李纤柔肯对她说出这番话,裴元歌定然会触动,不会为难她,会帮着她在德昭宫巩固地位,会对她很好很好,就像青黛一样……。但是现在——

    “纤柔姐姐这是在跟我讲和吗?”裴元歌淡淡一笑,似乎有着几许苦涩。

    听到她改了成为,李纤柔心中大喜,忙道:“元歌妹妹,只要你能原谅我,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宇泓烨的心,她永远都留不住,那么维护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前元歌教她的,讨好柳贵妃,和杜若兰裴元歌交好,靠自己在宫中立足,尤其是裴元歌……。

    裴元歌似乎在犹疑说,手无意识地扶在了旁边的假山上。

    “呀,皇子妃,你的手脏了。”紫苑忙道,伸出手帕来帮她擦拭,“前几天刚下过雨,这假山缝里最容易生出青苔来,瞧把皇子妃的手掌和衣袖都弄脏了。待会儿您还要去看望六皇子妃,这样子可不恭敬。哎呀,这青苔最难弄干净,还是找地方洗洗手再说吧!”

    李纤柔见裴元歌有所意动,忙道:“旁边有几间房,专供人洗漱歇脚用的,我陪元歌妹妹过去。”

    没走几步,果然有几间房屋,掩映在扶疏花木之中,十分幽静,里面洗漱用具一应俱全。紫苑回去取裴元歌惯用的花露,以及更换的衣裳,楚葵木樨去打水,青黛盛来服侍裴元歌洗漱。见人手似乎有些紧张,李纤柔为了讨好裴元歌,忙叫身边的侍女也上前帮忙。

    裴元歌脱了手镯和戒指,洗漱过后,正巧紫苑赶回来,便抹了花露。

    随后紫苑等人又服侍裴元歌到偏殿去换衣裳,等到裴元歌再度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冰蓝色荷叶领轻纱上衣,下着同色纱裙,衬着她清丽的容色,宛如冰雪仙子一般,在这盛暑之际,有着沁人心扉的清凉之意,见之忘俗。或许是因为李纤柔的话,裴元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出来后看向李纤柔,许久才道:“纤柔姐姐……。”

    就在这时,青黛却突然喊了起来:“皇子妃,您的赤金嵌羊脂玉雕花手镯呢?”

    裴元歌微微一怔,神色顿时慌乱起来:“怎么?那对雕花手镯不见了吗?快帮我找找,那可是泓墨送给我的东西。他说难得送给我东西,特意叮嘱让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天天带着的。如果弄丢了,回去泓墨准要跟我急,这可麻烦了!”

    紫苑等人忙四下找了起来。

    李纤柔听她说得要紧,也忙吩咐身边的侍女帮忙寻找。

    青黛边找边道:“刚才皇子妃您要洗手,奴婢担心手镯沾了水,弄湿了衣袖不好,便用帕子包起来,放在了一边,跟那些戒指和金镯子放在一起的。后来,奴婢忙着服侍您更衣,再出来帮您戴首饰,才发现这对手镯不见了!明明都在一起的,若是人来人往挤掉了,怎么戒指和金镯子都在,就这对嵌羊脂玉的手镯不见了?分明有蹊跷!”

    说着,抬起头,指着旁边的宫女道:“方才可有谁进出这宫殿?是不是有人眼馋,把这对手镯偷走了?”

    那宫女倒是实诚,忙摇摇头道:“没有没有,刚才青黛姐姐等人服侍九皇子妃到偏殿更衣,奴婢和红玉姐姐们,还有七皇子妃都在这等着,如果有人进出,奴婢定然会知道的。”

    红玉却皱起了眉头,听出青黛言外之意,神色极为不善:“青黛姑娘的话,是认为我们中间有人偷了这对赤金嵌羊脂玉的雕花手镯不成?我们虽然只是奴婢,微不足道,但毕竟也是跟着七皇子妃的人,好歹也见过世面,断不会眼皮子如此之浅,居然偷盗到九皇子妃的身上来了。再者,这么多人在场,若是谁有动作,早就被人察觉了。”

    “那照你这么说,这镯子是飞天遁地了不成?”青黛冷笑。

    红玉眉头越皱越深,道:“这件事的确蹊跷。刚才九皇子妃戴的手镯,奴婢们都有看到——”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们都有看到?若是你们没有看到,难不成还要说是我家皇子妃没戴这手镯,故意混赖你们不成?”青黛当即接话,言辞凌厉,“我倒是奇怪了,平日里胭脂和蔚蓝我是见过的,常在七皇子妃身边待着,你又是什么人?怎么胭脂和蔚蓝还没说话,先轮到你了?”

    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善,红玉强忍着道:“奴婢红玉,原本是德昭宫正殿飞花殿的洒扫宫女,承蒙七皇子妃不弃,赏识奴婢,将奴婢带在身边服侍。只因为方才听青黛姐姐说话,似乎涉及到我们这些奴婢,因此贸然开口,想要解说一二。虽然我们都是奴婢,但就算是天牢刑部的死刑犯,也有让人喊冤辩解的机会。”

    这番说刃带硬,绵里藏针,倒是很不卑不亢。

    “原来是洒扫上的人,我还当是调教鹦鹉的宫人呢?不然怎么这么伶牙俐齿?”青黛冷笑道,“不过,洒扫原是粗使,没多少见识,骤然间到了七皇子妃身边,被珠光宝气迷了眼,眼皮浅也是有的,不敢偷主子的,便偷到了别人身上,这种事情,我也见得多了!”

    这分明就是直将嫌疑指向红玉,就差明着说镯子是她偷得了。

    听她话语越来越不善,红玉忍不住道:“青黛姑娘,请你慎言!奴婢虽然低微,却也不容忍这样污蔑!”

    “污蔑?那怎么人家刚刚那个小宫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就你耳朵灵,偏听出我的意思是在指你们偷盗手镯?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青黛冷笑,眉峰凌厉,“我可记得,方才我在服侍九皇子妃洗手时,你也在旁边凑着。就像你说的,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偷盗手镯不容易,但是如果趁着九皇子妃洗漱,一片混乱之时,趁机将手镯拿起,装作服侍九皇子妃洗漱的样子,瞒天过海可就容易得多了!”

    红玉终于恼怒了,冷笑道:“青黛姑娘这是认准我了?”

    “你若说自己是清白的,敢不敢让我搜身?”青黛近前一步,逼视着她,冷冷地道,“不止是你,方才近过九皇子妃身的人,一个一个都要搜身,连带我们这些春阳宫的奴婢也不例外。这对手镯,是九殿下送给九皇子妃的,意义非比寻常,断不能被那些黑了心肝的东西偷走,反而害得九皇子妃和九殿下生气!”

    红玉显然也被青黛说得恼怒起来,喝道:“好,搜身就搜身,难道还怕你不成?可是,若是我身上没有呢?”

    “你若没有偷手镯,我青黛给你斟茶赔罪,从此见了你,我就绕道走,这辈子半点不敢沾惹你!”青黛朗声道,“可是,若是你偷了手镯呢?这又该如何论处?”

    红玉也朗声道:“若真是我偷了手镯,我这就离了七皇子妃身边,自罚到御刑监去做苦役!”

    “好,一言为定!”

    谁也没想到,这两人越说越僵,竟然就这样杠上了。裴元歌微微皱眉道:“青黛!”随即又向李纤柔道,“纤柔姐姐,这对手镯对我来说很是重要,不能就这样没有个交代便没了,若是如此,连九殿下也会跟我恼了,因此必须要找到。不过,之前离我近的都是春阳宫的人,该先从她们身上搜起,紫苑,你之前回春阳宫,最没有嫌疑,你来搜身。”

    “九皇子妃不必如此,方才青黛姑娘这样说话,我若不搜身以证清白,只怕人人都要以为我做了贼!”红玉冷眉冷眼地道,“也不必紫苑姐姐来搜身,我自个儿就能给你们看!”说着,便抖落着衣衫,随即伸手去解腰带。

    而就在这时,只听“哐当”一声响,一对手镯从她的袖袋之中跌落。

    众人都愣在了当场……

270章 李纤柔之死

    光洁如新的青石地面上,一对金灿灿的手镯静静躺着,镂空雕花的镯身嵌着温润的羊脂白玉,看起来既华贵又素雅,正是先前裴元歌戴在手腕上的金镯。而刚才众人也看得清清楚楚,这金镯的确是从红玉身上掉下来的……。

    最惊讶的莫过于红玉本人,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对金镯,张口结舌。

    青黛得理不饶人,冷笑道:“这下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早说了,粗使的人猛地到了富贵窝,哪有不眼馋起黑心肝的?你也不看看这镯子你偷得起吗?”说着上前拾起手镯,精心擦拭后,帮裴元歌戴上,“皇子妃,这种敢偷盗主子东西的奴婢,断不能轻饶。”

    红玉转头去向李纤柔求救:“皇子妃,奴婢……。奴婢没有!”

    迎着红玉焦虑的眼眸,李纤柔沉默不语。这红玉虽然原本只是洒扫丫鬟,但为人机灵有眼色,又深谙宫中之道,正是这些长处,才让她看中,将她带在身边,渐渐倚为心腹。而有了她后,李纤柔在柳贵妃那里的确越来越体面,在德昭宫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去偷盗裴元歌的赤金手镯?

    但是,如今这手镯的确是从她的身上掉落下来的……。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红玉慌乱地思索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指着青黛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我看九皇子妃这边人手紧张,上前帮忙,曾经跟你撞在一起,你扶我起来,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想,定是你趁着那时候,将这对手镯放在了我的袖袋了,故意栽赃陷害我!我和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这样害我?”

    青黛眉眼锋利:“真是笑话,我和你第一天见面,你有什么值得我陷害的?果然是洒扫出身的,没有规矩,做贼被逮个正着,居然还想攀诬别人,真不要脸!”

    “你——”红玉气急,挥手就想打人,忙被蔚蓝等人拦下来。

    裴元歌静静看了这许久,终于开口道:“够了!”等周围都安静下来,这才道,“这镯子原是我戴的,现在从你身上掉下来,众目所睹,也没有冤枉你。既然你之前赌咒说,如果真从你身上搜出手镯,你就到御刑监去做苦役,看在七皇嫂的面子上,我也不难为你,你就自个到御刑监去吧!”

    听到她又叫回“七皇嫂”,再看看裴元歌那饱含深意的笑容,李纤柔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骤然间全明白过来——裴元歌根本就没有原谅她!非但没有原谅,反而想要亲手将她推入地狱!之前为了温逸静这个侧妃,有些事情,她要亲自到温府打理,走在温逸兰原本居住出嫁的院子里,想着当初温逸兰添妆时的情形,百感交集。那时候她被众人鄙夷,只有裴元歌和温逸兰对她伸出援手,裴元歌告诉她说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要勇敢地去迎战众人的眼神……。她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再加上红玉的提点,这才想要和裴元歌讲和……

    殊不知,元歌居然狠绝至斯!

    这些天她对红玉的突然器重,以及行事地位的变化,裴元歌定然知道,以她的聪慧,当然能够猜到是这个叫红玉的丫鬟在中间起作用,所以她今天故意安排了这么一手。之前她存心求和,裴元歌跟本就没打算跟她将和,却故意装作犹豫的模样,又故意让手上沾染了青苔要洗手,料定了她为了讨好裴元歌,定然会跟着前来,又故意做出了人手紧张的模样,她当然会将身边得利的宫女拍上前去帮忙,然后趁机安排下了这场阴谋。

    让红玉有接触裴元歌的机会,然后再将手镯放在她的身上,污蔑她偷盗。

    不是太复杂的计谋,却干脆利落。

    而对付红玉这么个根基未稳的宫女,裴元歌也不需要太复杂的算计,只要人证物证俱在,让红玉无法辩解脱身也就够了。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红玉从她身边弄走,她如今的处境虽然比之前稍微好些,但都是红玉的提点,绝对离不得红玉。裴元歌这样做,是要把她往绝路逼!

    因为偷的是裴元歌的金镯,又是九殿下送给她的,那么裴元歌要处置红玉就顺理成章,让她无法包庇。

    这是李纤柔第一次真正和裴元歌交手,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她明明知道裴元歌在栽赃陷害,也明明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却仍然无能为力,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够保住红玉。“元歌妹妹……。这红玉服侍我素来周到,这次想必也是一时糊涂,你——”

    “七皇嫂,这宫女偷盗手镯,如果再留在七皇嫂的身边,难免会让人诟病,反而连累了七皇嫂的声誉。好在这宫女跟你没多久,想必也不会有多深厚的主仆情意,乍然失了她,也不会让七皇嫂太过不适。”裴元歌樱唇微弯,笑意盈盈,眼眸中全是关切。

    言语之中尽是“我为你好”,却听得李纤柔几乎吐血。

    这番话,将她所有的后路都堵住了。

    李纤柔咬牙,做最后的努力:“也是,这宫女这般眼皮浅,得罪了元歌妹妹,你放心,等我回到德昭宫,定然不会轻饶她,也好给德昭宫的下人做个警戒!”却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到回到德昭宫,如何处置,就只是她的一念之间,顶多事后再给裴元歌配个不是也就是了。

    “七皇嫂这是想要维护这个宫女了……。”裴元歌沉默许久,淡淡笑道。

    李纤柔没有想到裴元歌会说得这般直白,愣了一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也罢,这宫女本就是德昭宫的人,按理说,我这个九皇子妃也无权处置……。”耳边传来裴元歌轻飘飘的话语,李纤柔正自心中惊喜,以为过了这关,便又听到裴元歌说,“紫苑,你去讲郑修容请过来吧!说起来,红玉是德昭宫的人,却是偷我的金镯,还是请郑修容来决断吧!如果郑修容不在,就请她身边的李嬷嬷过来。”

    紫苑应了声,便离开了。

    李纤柔想要拦阻,但紫苑根本理都不理她,径自走了。李纤柔心中不由得大急,郑修容是分了柳贵妃的权,本就和柳贵妃有着心结,而她和裴元歌的地位悬殊,红玉偷盗又证据确凿,种种加起来,郑修容绝对不会站在她这边,反而因为郑修容的到来,将事情闹大,到时候传出她身边宫女偷盗的留言,于她,于德昭宫脸上都不好看。

    “原本我还想就这样私下处理,也顾全了七皇嫂的颜面,谁知道七皇嫂却不能理解的苦心,既然如此,还是请郑修容来处置吧!”裴元歌淡淡笑着,也不再理会她,径自在旁边坐下,闭目养神。

    李纤柔心中忐忑,对着蔚蓝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长春宫的方向。

    这红玉她眼下必须要保,更要将这件事压下来,否则传出什么流言,对德昭宫不利的话,柳贵妃想必也不乐见。更何况,这次请了郑修容,如果柳贵妃能够将事情压下来,便是将郑修容压了一头,也好让宫中众人知道,柳贵妃如今虽然称病,但仍然是后宫真正的主人。希望柳贵妃能够念在这两点,前来助她。

    不多一会儿,郑修容便带人到了。

    正如李纤柔所预料的,郑修容巴不得拿和柳贵妃有关的人事来开刀,好昭显她如今协理六宫之权,当即道:“这还了得?小小宫女,竟然偷盗到九皇子妃身上,还是九皇子妃随身佩戴之物,这胆子未免太大了,正应该发配到御刑监做苦役去,也好让她长个记性!”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却是柳贵妃前后脚的功夫也到了。

    郑修容虽然有协理六宫之权,但论品级,却还不如裴元歌和李纤柔的皇子妃。但柳贵妃就不同了,论品级论辈分论地位,都比她们要高,因此屋内众人闻声,都站了起来,纷纷向柳贵妃行礼问好。柳贵妃笑容妩媚:“刚刚在外面,就听到郑妹妹好大的声音,看起来,本宫因病修养这段时日,郑妹妹的嗓音倒是比从前响亮了许多。”

    郑修容有些尴尬,知道柳贵妃在讽刺她弄权跋扈。

    裴元歌却上前道:“回母妃的话,这事原本和郑修容没有关系,是宫女偷盗了妾身所戴的赤金嵌羊脂玉镯,因为这宫女是七皇嫂身边的人,妾身不敢擅断,因此请了郑修容前来评断。”虽然叫着母妃,但神情平静,眼神和话语中也没有多少恭敬之意,显得颇为冷淡。

    芍药花宴的事情,她和柳贵妃已经差不多翻脸,不过是顾着面上情罢了。

    “说起来这事也巧得很,原本是九弟妹不小心污了手,我好心带着宫女来帮忙,谁知道就这么巧,九弟妹放得好好的手镯竟然就从红玉身上掉下来。妾身倒也知道红玉的为人,觉得她不像是这么眼皮子浅的人,因此也正疑虑呢!母妃来得正好,您素来聪慧果决,定然能够明断的!”李纤柔也笑着道。

    柳贵妃早在来前,就听蔚蓝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为事情牵扯到裴元歌和李纤柔,又找来了郑修容,柳贵妃也不得不谨慎对待,要揣摩着这是不是裴元歌设下的什么计谋,这才前来走一趟。这时候听李纤柔的话,柳贵妃何尝听不出来她言语之中的暗示,表示这件事都是裴元歌在栽赃陷害?

    想着,慢慢走上前去,在主位坐下。

    “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竟然聚了这么多人,没想到只是一对手镯而已!”柳贵妃浅笑着道,“元歌不必心疼,本宫前些日子刚好得了一对上好的白羊脂玉手镯,原本就想着你戴正合适,正巧今儿遇上。周嬷嬷,将那对手镯拿来,给九皇子妃。”

    也不问对错,先摆出一副慈爱宽厚的模样,示恩于裴元歌。

    芍药花宴上,裴元歌和她算是闹翻了,对她不假辞色,连日常请安都免了。但是柳贵妃却不能就这样破罐子破摔,那岂不是像皇帝承认,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说不定还会联想到冷翠宫之事。因此,她仍然要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希望能够随着时间流逝,将这件事渐渐消弭于无形。

    “母妃说笑了,难道妾身这样追究,竟是心疼这对手镯不成?手镯再贵重,也只是物件,但偷盗之罪如何处置,却是牵扯到整个皇宫制度的问题,又岂能大意?母妃来得也好,也好处置这宫女,让宫中其余宫女有个警戒。”她想要将话题转开,裴元歌偏不如她的意,仍然将话题转了过来。

    柳贵妃微微皱眉,知道转移话题这种方法,对裴元歌来说是无用的。

    没有办法,她也只好询问起事情的经过,希望能够从中发现什么破绽。但是,事情就这么简单,裴元歌洗漱时候,人来人往的,谁会去特意注意那对手镯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手镯从红玉身上掉落下来,却是众人都亲眼看到的……柳贵妃的眉头顿时越皱越紧。

    这件事多半真是裴元歌设计的,但问题在于,没有证据。

    不过,裴元歌很少主动出手对付谁,更不会为了对付李纤柔身边的一个普通的宫女就这样大费周折,而以李纤柔的性情,也不会为了一个普通的宫女请她前来解围……再想想这宫女出现在李纤柔身边的时间,以及李纤柔最近的言行举止,柳贵妃心中渐渐有了轮廓,裴元歌这样做,多半是为了断李纤柔的臂膀。

    这红玉,只怕是李纤柔如今的心腹。

    但这件事证据确凿,就算她想要庇护,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就在这时候,李纤柔忽然身体一软,软软地就要跌倒,幸好被身边的红玉和胭脂扶住,连声问道:“皇子妃,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李纤柔一副很虚弱的模样,轻声道:“我头晕!”

    这个李纤柔还不算傻到家,知道这时候装病来转移视线!柳贵妃心中难得对李纤柔浮现出一丝赞赏之意,贵贱有别,李纤柔眼下若是病了,自然要先给她看病,处置宫女之类的小事,当然要往后拖……。如果说裴元歌还紧咬着不放,那就是不敬嫂嫂,会给人刻薄的印象!、

    柳贵妃想着,脸上早摆出一副焦虑的神色,连声道:“来人,快去请太医来!纤柔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头晕,差点昏倒?”

    她故意将事态说得严重,这样裴元歌就更不好再追究红玉。

    不多一会儿,太医请到。

    原本柳贵妃还想着李纤柔是装病,正要给太医暗示,让他将事情说得严重些,好将红玉这件事掩盖过去,谁知道太医诊脉过后,却给了她一个喜出望外的消息:“恭喜贵妃娘娘,恭喜七皇子妃,恭喜七殿下,七皇子妃这不是病,是有喜了!如果卑职诊断无误,七皇子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柳贵妃和李纤柔都怔住了,随即李纤柔惊喜地道:“太医,你不会弄错吧?”

    从嫁进德昭宫开始,她就期盼着能够有身孕,不过七殿下并不喜欢她,和她同房的机会也很小,因此李纤柔不敢报太大希望。这段时间,她虽然葵水推迟,整个人也有些昏沉,却只以为是心绪郁结,没有想到,居然是怀孕了!有个身孕,若再能生个男孩,她才真正在德昭宫站稳了脚!

    “多半不会错了!”太医笑着道,“恭喜了!”

    柳贵妃也欣喜若狂,她比谁都清楚,在皇室,子嗣有多么重要!当初,先皇早就被其父皇属意,想要立为太子,只是因为一直没有子嗣,而同为兄弟的宁王却早早有了世子,这才游移不定,甚至差点让宁王得逞。后来先皇过继了如今的皇帝,这才顺利被立为太子,继位。

    之前六皇子妃杜若兰先有身孕,柳贵妃已经很是心焦。

    但宇泓烨和李纤柔夫妻不睦,除了催促烨儿多去李纤柔的殿内,柳贵妃也没有别的办法。没想到眼下李纤柔居然有了身孕,这可是嫡长子!一时间,柳贵妃对李纤柔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温和慈爱:“纤柔,你居然有了身孕,这太好了!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告诉本宫一声?若知道了,本宫的病只怕早就好了。”

    “妾身也不太确定。”李纤柔含羞道,心中却是欣喜不已。

    有了这个孩子,有了柳贵妃如今的态度,往后她才真正有了依靠。

    柳贵妃笑着道:“也难怪,毕竟还是个孩子。往后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只管跟本宫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亏待了本宫的孙子!”说着,笑容之中欣喜无限。

    “多谢母妃!”李纤柔笑着道,忽然心中一动,转头看着裴元歌,原本秀丽而微显怯懦的脸,这时候也焕发出淡淡的光泽,很是温和地道,“元歌妹妹,如今我怀了身孕,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红玉伺候我一向周到,比我这几个带过来的丫鬟都好,如今实在离不了她。之前红玉得罪你,我代她给你配个不是,你就看在我的颜面上,饶过她这次吧!”

    笑容虽然温和,却带着淡淡的笃定。

    如今她怀了身孕,柳贵妃视若珍宝,也是她真正扳回地位的时候,裴元歌也不好在这时候故意违逆她的意思,非要处置红玉吧?有红玉在,又有自己肚子里的孩儿庇护,无论是温逸静还是袁初袖,都不能够再成为她的阻碍了!

    柳贵妃也趁机道:“元歌丫头,既然纤柔用惯了这个宫女,就让她继续服侍纤柔吧!本宫将这对羊脂玉手镯送给你,再送上两对赤金手镯给你。”既有威逼,又有抚慰,毕竟如今李纤柔有孕,一切应以李纤柔为重,她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裴元歌思索良久,忽然一笑:“妾身明白了。”

    柳贵妃和李纤柔都以为她知道厉害进退,心中暗自得意,尤其是李纤柔,她还是第一次在和裴元歌对峙之中占了上风,再加上她如今怀了身孕,而裴元歌不曾,更觉得压了裴元歌一头。

    “七皇嫂如今怀了身孕,自然是贵重的,妾身如何敢不从?别说只是个服侍七皇嫂没多久的洒扫宫女,又只是偷盗了妾身的手镯而已,如今就算有天下的事端,也该以七皇嫂的身孕为先。”裴元歌笑盈盈地道,“说起来原是妾身的不是,不该戴着这对手镯出来,更不该惹了七皇嫂身边的宫女。青黛,代本宫向红玉姑娘配个不是,原是本宫这手镯丢得不巧,不该落在她的身上,反而惹得七皇嫂如今忧心,都是本宫的不是!”

    青黛当即出列,朝着红玉盈盈一拜,道:“红玉姑娘,奴婢代九皇子妃给您赔不是!”

    裴元歌和青黛这番做作,何止是让了步,简直是委曲求全。

    而她话语之中的含意,却更令人深思,红玉偷盗手镯,本就该依法处置,如今却因为李纤柔有了身孕而不得不遮掩。若红玉是李纤柔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也就罢了,偏偏是德昭宫里的人,原本更只是洒扫的粗使宫女,跟李纤柔没有多长时间。这样一来,分明是李纤柔仗着怀了身孕,想要拿裴元歌立威,逼迫得堂堂皇子妃,要向一个偷盗她手镯的宫女赔不是。

    尤其,裴元歌命人代她赔不是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青黛。

    青黛是谁?当初芍药花宴上,被人污蔑与九殿下有私,从而污蔑九皇子妃嫉妒狠毒,被逼迫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验身,几乎因此而撞柱自杀的丫鬟!她给红玉赔不是,自然而然会引发人们对于芍药花宴事情的记忆,同样是皇子妃的宫女,青黛被人冤屈,被逼验身,几乎要撞柱自杀以证清白,最后事情却不了了之;而红玉偷盗九皇子妃的手镯,证据确凿,却因为怀有身孕的六皇子妃求情而安然无恙……。

    甚至,青黛还是裴元歌的陪嫁丫鬟,而红玉不过是跟着李纤柔没多久的宫女而已…。

    为何处境却是这般天差地别?

    而这两件事,柳贵妃的处置又是何等的偏颇?果然是亲子和养子的区别,才会有这样悬殊的结果……

    若是这殿内再没有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郑修容正目光灼灼地在那里站着,柳贵妃相信,如今事情真的就这样了解,这番情形真的传了出去,定然会再度唤醒芍药花宴上的话题,让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谣言再度兴起……这个裴元歌,和她撕破脸后竟然如此的棘手,真真和宇泓墨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番话看似在委曲求全,实则将柳贵妃和李纤柔都逼到了绝路上。

    眼看着郑修容正跃跃欲试地要开口,柳贵妃忙抢在她前面:“元歌你说得对,这金镯事小,但皇宫之中的秩序要紧,既然这红玉偷盗金镯,就该发落,传本宫的命令,将红玉打发到御刑监去做苦役。”

    李纤柔心中一急,正要说话,却被柳贵妃按住。

    就算此刻将红玉打发到御刑监做苦役,只要人活着,李纤柔如今怀有身孕,事后随便找个借口也能再将人调回来;相反,如果此刻不这样说,反而让郑修容抢在前头,义正词严地处置了红玉,还能给柳贵妃扣个出事偏颇,欺辱皇子妃的罪名,再勾起芍药花宴的话题,事情会更加棘手。

    “多谢母妃!”裴元歌这才恢复了平静,站起身来。

    立刻有人上前,将红玉押了下去。

    没想到她如今怀了身孕,有柳贵妃撑腰,竟然还是无法从裴元歌手里救下红玉!对于这件事,李纤柔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郁结,虽然事后柳贵妃跟她分析过利弊,但是她总觉得不甘心,尤其,当她事后再派人去御刑监,想要找红玉商量时,更被传回来的消息气得七窍生烟。

    御刑监说,红玉被送过来的当晚,便突发疾病而死。

    这当然是明面上的说法,而根据李纤柔的打听,是御刑监得了九殿下的吩咐,这个红玉送过来后,便被秘密处死,只报了暴毙。御刑监暴毙的人多得是,谁也不会去探究,而红玉顶着偷盗的罪名到那里,李纤柔也不好为她出头,只能咬牙忍下了这个哑巴亏。

    没想到裴元歌比她想象得还要狠,还要绝,直接就将红玉弄死,不给她留丝毫挽回的余地。

    虽然失了红玉这个得力帮手,李纤柔很是心痛,但红玉之前已经将大局分析得极为透澈,讨好柳贵妃,无视温逸静,对付袁初袖。她如今怀了身孕,柳贵妃将她看得如眼珠子般,而袁初袖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妾,她想要对付袁初袖易如反掌,接下来就是温逸静……李纤柔想着,神情又慢慢平静下来。

    李纤柔怀孕之事,自然在德昭宫引起了无数风波。

    一时间就连宇泓烨,也因为子嗣对李纤柔稍微好了些,再加上柳贵妃的郑重其事,李纤柔在德昭宫的地位立刻窜了上去,没有半个人敢怠慢。看着李纤柔每每耀武扬威的脸,袁初袖和温逸静都是又气又恨,尤其李纤柔怀孕后丝毫也不收敛,正室皇子妃的架子摆得十足,两人的处境更是倒霉。

    儿媳妇有了身孕,柳贵妃“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就随之“病愈”了。

    这天,柳贵妃又大摆筵席,宴请相熟的贵妇和诰命,说是八月初的螃蟹好吃,实则众人都知道,柳贵妃这是为了庆贺七皇子妃有孕。这件喜事,将之前七殿下“宠妾灭妻”的谣言一扫而空,又为七殿下添了层声势,加上本就是件大喜事,也难怪柳贵妃要大张旗鼓了。

    裴元歌自然也在受邀之类,盛装赴宴。

    席间说到李纤柔的身孕,柳瑾一的夫人便笑着道:“说起来宫里这几年真是喜事接连不断,前几个月六皇子妃刚刚传了喜讯,没想到七皇子妃进门没几个月,也跟着有了身孕,眼下只剩九殿下的春阳宫了。九皇子妃,听说您和九殿下恩爱无比,怎么七皇子妃都传了喜讯,您这边还没有动静呢?”

    神情之中煞是不怀好意,显然是在挤兑裴元歌。

    “柳夫人这话,本宫就不解了。”裴元歌早料到李纤柔怀孕后,定然会有这种挤兑,毕竟,她和李纤柔大婚时间相近,难免会被人相提并论。“七皇嫂比本宫早入门,比本宫早有身孕也很正常。新婚夫妻,哪有不恩爱的,怎么柳夫人特特地挑了本宫来说?倒好像本宫和九殿下恩爱,七皇嫂和七皇兄不怎么恩爱似的?”

    说着,掩袖一笑,似乎浑不在意。

    柳夫人一怔,没有想到这位九皇子妃言辞竟然如此伶俐,一下子就抓到了她话语中的把柄,不动声色地就将话题转移到了七殿下之前“宠妾灭妻”的流言上,一时间张口结舌,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再看看旁边柳贵妃蓦然沉下来的脸色,心中焦虑无比。

    只怕贵妃娘娘已经恼了她这话……。

    “元歌进门也没几个月,倒也不急,不过也还是要找太医看看,如果有毛病,就早些调养,免得将来吃亏!”柳贵妃笑着转开话题,扫了眼裴元歌,也掩袖道,“不过嫂子这话也不算错,若说恩爱,元歌你和墨儿认第二,还没人敢认第一。前些日子,墨儿来给本宫请安,本宫见他面色冷冷的,还以为怎么了,问了许多,墨儿也不答话,本宫还纳闷,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打听了才知道,竟然是……。”

    说着,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顿口不说,直笑个不停。

    见柳贵妃行为古怪,便有人好奇地道:“是怎么回事?俗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贵妃娘娘别自个笑,倒也说出来让我们都听听啊!不然吊得心里痒痒,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既如此,本宫说了,你们可不许传出去,本宫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原来那几天元歌身体不舒坦,结果这墨儿,就跟闻了腥却吃不到的猫儿似的,急得火烧火燎的,连带好几日,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而且还不知这几日,听说春阳宫里,每个月都有几天,谁也不敢去招墨儿,生怕撞到枪尖上去!”

    柳贵妃笑着说道,神色之间似乎很为裴元歌和宇泓墨的恩爱而开心。

    虽然芍药花宴的事情已经传扬得人尽皆知,但柳贵妃在人前依然做出一副慈爱的模样,这样时间久了,总会让人怀疑,认为她对宇泓墨是真心疼爱。

    立刻就有夫人接口道:“哦?九皇子妃倒是好本事,居然能把九殿下收得服服帖帖的,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也教教我们来着!”

    这话就有些不怀好意,明着是在夸裴元歌,实则是在说她嫉妒凶悍,不为九殿下着想。

    九皇子妃和九殿下恩爱之说,众所皆知,尤其听柳贵妃说这番话,竟是九皇子妃来葵水时,九殿下也不曾收用通房丫鬟,因此才会火烧火燎的难受,在座都是贵妇,同为女子,岂有不羡慕的?而羡慕又最容易滋生嫉妒,难免就想要刺两句,毕竟任何事都有两面,往好里说,这是九殿下和九皇子妃恩爱;往不好里说,这就是九皇子妃嫉妒凶悍,不许九殿下沾惹其他女子。

    “夫人这话倒叫本宫有些不解,难不成夫人对待夫婿,竟然是想要收服不成?本宫可没这么大胆子,出嫁从夫,自然一切都是九殿下做主。本宫也曾经劝解,无奈九殿下执意不理会,本宫也很无奈。”裴元歌笑着道,她何尝不知道这夫人的心思,不就是羡慕嫉妒,想要她好看吗?

    如果说柳贵妃和这位夫人,以为以此能够逼迫她松口,说到侍妾通房之事,那就大错特错。

    自顾以来,只有不得丈夫恩宠的女子才要羞惭的,从没听说,夫妻情深反而妻子要惭愧自己不够大度的!既然她们羡慕嫉妒她和泓墨的恩爱,那她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认了,任由她们羡慕嫉妒去,只要不被她们抓到口舌的把柄,又有何惧?

    “呀,九皇子妃这话说得让人好生艳羡,倒不知道九殿下竟是如此儿女情长之人?”那夫人被裴元歌默认的姿态堵得一口气噎在喉咙之中,上不去,下不来,只能强忍着说话,言外之意,似乎在暗指裴元歌嫉妒凶悍,却将一切都推到九殿下身上。

    裴元歌弯眉一笑:“九殿下的为人,我自然得比夫人清楚些,不然岂不是糟糕了?”

    闻言,众人哄然大笑。

    这位九皇子妃当真好凌厉的口舌,她是九皇子妃,九皇子的正妃,和九皇子亲密无比,当然要更加清楚九皇子的为人,这是理所当然的。而这样一来,就显得这夫人的疑问和挑衅很没有道理,她和九皇子没有丝毫瓜葛,凭什么去论断猜想九皇子的为人?

    上次芍药花宴,裴元歌是个全然的受害者,令人同情。

    但这会儿,众人看到她不动声色,玩笑间便将柳夫人和柳贵妃以及这位夫人不怀好意的话语全顶了回去,有没有丝毫授人以权柄,这份机敏应变,当然令人钦服。

    在座众人,或许因为九殿下夫妻恩爱的传言对这位九皇子妃心怀畏惧,或许因为上次芍药花宴的事情,对这位九皇子妃心怀同情,但毕竟都是因为外物而强加于她身上的,到时候这会儿,看着九皇子妃的应对,才让她们真正开始正视敬服裴元歌本人。这般美貌,又这般聪慧得体,也难怪九殿下会爱若珍宝。

    莫昭仪的母亲莫夫人当即道:“九皇子妃这般人物,连我这个女子都忍不住心生喜欢,宁可多听她说说话,也不想理会别人,何况九殿下?什么样的人才能要什么样的福分,这是羡慕不来的!”她和柳贵妃不睦,由来已久,又见裴元歌应对得体,便忍不住开口,暗指说话那妇人心中羡慕嫉妒,这才出言不逊。

    被说中心事,那妇人顿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裴元歌却只是笑着,低头轻啜了口茶。

    她和泓墨成亲还没有几个月,柳贵妃就这样急着想要为她戴上妒妇悍妇之名,会不会太心急了些?

    见裴元歌三言两句,就将她话语中的机锋饶过,反而弄得那夫人十分没脸,柳贵妃心中暗自咬牙。虽然说李纤柔已经怀孕,但是……。如果说这个机敏聪慧的女子,是烨儿的正妃,又能够遂了烨儿的心思,该有多好?夫妻一体,裴元歌在这些夫人心中地位升高,夫妻一体,宇泓墨在这些夫人的夫婿心中的地位也自然会随之拔高……。

    当真是,后悔莫及啊!

    不过,虽然没有明言,但今日宴席的主角正是怀孕的李纤柔,怎么她迟迟都还没有露面?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个绿衣宫女匆匆跑进来,绿色的裙衫上似乎站着隐隐的血迹,正是李纤柔的贴身宫女蔚蓝。只见她满脸是泪,进来对直接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哭着道:“贵妃娘娘,不好了,我家皇子妃流产了,如今情形十分危急,您……您快去看看吧!”

    柳贵妃闻言,心神大乱,霍然起身,喝道:“怎么会这样?太医不是说,纤柔的胎很稳固,不会有意外吗?怎么会突然间流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蔚蓝泪流满面道:“回贵妃娘娘,是静侧妃见七皇子妃怀有身孕,心中不忿,故意跟七皇子妃产生争执,推了七皇子妃一把,才会害得七皇子妃流产!如今血流不止,太医说情形很是危机,求贵妃娘娘为七皇子妃做主,救救我家皇子妃,严惩静侧妃!”

    裴元歌在旁边听着,心中忍不住微笑。

    这个蔚蓝果然是李纤柔带过来的陪嫁侍女,一点都不懂得权贵皇宫中的忌讳,越是尊贵的门户,越是忌讳这种事情,遇事只有遮掩,很少有当众解开的。蔚蓝这番说辞,却是将德昭宫里妻妾不合的事情坐实,更会让人想到前段时间宇泓烨“宠妾灭妻”的谣言,毕竟李纤柔是正妃,又怀有身孕,温逸静身为侧妃,居然敢跟她起争执,甚至推到怀孕的李纤柔,若不是七殿下极为宠爱她,温逸静又哪里会有这样的底气?

    果然,在座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有私交好的已经在窃窃私语。

    对于李纤柔这个孩子,柳贵妃抱着很深的期望,因此听说流产,心头已经紧紧揪起来,再听到这个蔚蓝如此不识大体,竟然当众就将这话说了出来,更是气得心口疼,一口气哽在喉咙之中,几乎喘不上来。周嬷嬷急忙上前帮她顺气,连声叫人去请太医。

    “不必了!”柳贵妃挥手道,“去德昭宫,本宫要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便当先朝着门口走去。

    裴元歌忍不住挑挑眉,虽然说德昭宫不适合她去,不过有柳贵妃在,就算碰上宇泓烨,她也不担心,因为柳贵妃绝不会让她出事,影响到宇泓烨的名声。再说,这种热闹,她若不跟过去看看,岂不是太可惜了吗?当即也起身道:“本宫也去看看七皇嫂!”

    有她带头,在座的贵妇诰命也就跟着起身,想要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昭宫里已经是兵荒马乱,谁也没有想到,七皇子妃这金贵的一胎,居然就这样没了?虽然晴空万里,但众人却都感觉到了重重阴霾,正是暴风雨前来的征兆,因此尽管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人敢喘口大气,使得德昭宫寂静得近乎压抑。

    柳贵妃赶到李纤柔所在的殿内,看到太医便问道:“情形如何?”

    “回贵妃娘娘的话,七皇子妃已经流产!”太医满头大汗地道,“更让人担忧的是,七皇子妃流产后出血不止,眼下情形十分危急,只怕……只怕……”他不敢再说下去,唯恐说得太明显,让眼前这位贵妃娘娘迁怒于他。

    但“已经流产”这四个字,已经足够让柳贵妃恼怒。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帷帐内传出一阵惊呼声,随即哭泣声成片,充满了不祥之意。而原本在床边为李纤柔施针的太医,也神情哀痛地收起金针,转头向柳贵妃磕头道:“贵妃娘娘请节哀,七皇子妃已经过世了!”

    柳贵妃早就被流产的消息弄得头晕,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反应。

    裴元歌却眉头紧皱,微微近前,见帷帐内的李纤柔的确没有了升级,忽然厉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七皇嫂有胎尚不足三月,就算不幸流产,也不可能危急性命。怎么会出血不止,有性命之忧呢?太医,是不是你们医术不精,弄出了差错,才会害得七皇嫂丧命?”

    在场的贵妇闻言,都暗自点头。

    怀胎前三月,胎不稳固,容易流产,这都是有的,但是却很少有人因为这样的流产而危及性命,最多也就是身体因此而虚弱取来,需要好生调养,毕竟不是七**月份时的胎像,要是有了意外,很容易一尸两命。

    几位太医闻言,额头汗珠涔涔而落。

    他们真的很不想搅进这趟浑水之中,但是听九皇子妃的话,赫然要将七皇子妃的性命之危算到他的头上,这可是他承担不起的!无奈,一人上前回话道:“回九皇子妃的话,若只是被人推搡,因而流产,的确不会有性命之危,但是……。但是微臣赶过来为七皇子妃诊脉时,发现七皇子妃体内有着大量的红花。七皇子妃流产,本就出血,红花又有活血之效,两厢叠加,才会弄到如今这等地步!”

    “红花?”裴元歌失声惊呼,“七皇嫂体内怎么会有红花?难不成七皇嫂流产,不是因为和静侧妃起了争执,而是因为被人下了红花?这可要好生追查!”

    “九皇子妃误会了,七皇子妃的确是因为被人推搡,因为动了胎气,才会流产,问题在于……七皇子妃动了胎气后,曾经有人熬炖安胎药给七皇子妃,而安胎药里被人下了红花,才会……。”太医不得不说,额头汗珠涔涔而落,眼下的情况,既然已经说了,便也只有将事情说清楚才好。

    “安胎药?”裴元歌眉头紧皱,厉色环视四周,喝问道,“谁去熬炖的安胎药?”

    早有人指着拥簇在床边的胭脂道:“是胭脂!”

    听说事情牵扯到她身上,胭脂吓得魂不附体,忙跪着爬过来,连连磕头道:“九皇子妃明鉴,奴婢是跟着七皇子妃进来的陪嫁丫鬟,对七皇子妃一直忠心耿耿,又怎么可能在七皇子妃的安胎药里下红花呢?那岂不是奴婢自断生路?还请九皇子妃明鉴!这安胎药里,怎么会有红花呢?”

    先前回话的太医忙道:“回九皇子妃,之前众位同僚为七皇子妃诊断出红花时,卑职便注意了四周的东西,红花的确是下在安胎药内,千真万确,如果九皇子妃不信,可以再召太医前来确定。”

    胭脂闻言,顿时傻了眼。

    “胭脂是七皇嫂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七皇嫂如果出事,对她也没有好处。”裴元歌沉吟着道,又问道,“那么,在你熬炖安胎药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胭脂想了想,立刻道:“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在熬炖安胎药的时候,静侧妃身边的陪嫁丫鬟碧云曾经来过小厨房,还因为奴婢占了炉火的事情,跟奴婢吵了起来。当时奴婢被她弄得头昏脑胀的,曾经有段时间没有看着药炉,定是静侧妃,她推了七皇子妃还不够,还要讲七皇子妃置诸死地,这才在药内加了红花,想要谋害七皇子妃,是她!是她!”

    裴元歌眉头紧皱:“静侧妃和碧云呢?”

    胭脂正要回答,门外已经传来温逸静不耐烦的声音:“你们别唬我,就我推的那一把,还能把李纤柔推死了?简直是笑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她仗着身孕骄横,故意虚张声势,想要给我好看罢了!这段时间,我吃她的亏还少吗?这会儿又装模作样?”

    正说着,忽然看到殿内黑压压的人群,神情沉肃,温逸静顿时一怔,心头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胭脂立刻上前,揪住温逸静身边一个宫女,又是大又是哭喊道:“碧云,你好狠毒的心思,居然故意和我吵架,借机在七皇子妃的安胎药里下红花,害得七皇子妃过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静侧妃指使你的,是不是?以为害死了七皇子妃,静侧妃就能够做正妃?做梦!”

    安胎药是她经手的,如今出了事端,胭脂知道她定然逃不过的,只求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能够求得活命。

    碧云神色慌乱:“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我好好的在那里熬炖安胎药,偏偏你要过去跟我争炉火,说什么静侧妃身体不适,要熬炖补品!她推了七皇子妃,害得七皇子妃流产,又怎么会身体不适?分明就是故意找借口分散我的注意力,好在安胎药里动手脚!”胭脂哭喊着道,揪着碧云不住地厮打。

    听说安胎药里被人下了红花,害得李纤柔死了,别说碧云,连温逸静也愣住了。

    之前这样的事情,李纤柔弄过好几次,故意挤兑她,跟她抢东西,她稍有动作,李纤柔就说自己身体不适,被她气得动了胎气,张扬着请太医,又说要告诉柳贵妃。温逸静被她折腾了几次,心里越来越窝火,因此这次再也忍耐不住,才会去推了李纤柔一把。

    她当时并没有用力,李纤柔又怎么会流产?

    至于安胎药里下红花,更是从何谈起?她的确派碧云去了小厨房,但从来没有让她下红花啊!

    “你这个宫女,你不要冤枉我,我才没有害李纤柔!”温逸静倒也知道事情轻重,眼看着现在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她,顿时也害怕起来,当即哭着跪在柳贵妃面前,哭诉道:“贵妃娘娘明鉴,这些天,七皇子妃借口怀了身孕,将小厨房的炉子都占了去,这个说要熬炖补品,那个说要熬炖安胎药,这是个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那个是修容娘娘送来的药膳……。自从七皇子妃有了身孕,妾身就连一顿应时的热饭菜都没有吃上过,今天实在忍不住了,这才派碧云去和胭脂理论,可绝没有派胭脂去下红花!贵妃娘娘明鉴啊!”

    说着,不住地磕头。

    原本看李纤柔已经被害得流产身亡,温逸静这个侧妃还这样嚣张,众人已经觉得这德昭宫忒不像样子,如今再听温逸静这样说话,红花暂且不论,这克扣饭菜只怕八成是真的。虽然说七皇子妃怀孕金贵,但因为怀孕就将侧妃的例菜挤兑成这样,也未免有些过了吧?

    难怪温逸静会怀恨至此呢!

    “那本宫来问你,你可有推七皇嫂?”见柳贵妃没有做声,裴元歌便问道。

    当着众人的面,她巴不得温逸静再说出些什么事情来,让德昭宫显得越乱越好!反正丢的都是宇泓烨的人,她权当作看戏。

    温逸静瑟缩了下,不敢否认:“是!”随即又辩解道,“可是妾身也是气不过,这些天七皇子妃仗着有了身孕,处处欺辱我,今天又故意说话刺我,我忍不住,这才……。可是,我没有用多大力气啊!我只是……我只是……”她越说便越觉得自己说不清,心中惶恐不已。

    “你确然推了七皇嫂,又确然派碧云去跟胭脂争吵过……。”裴元歌叹了口气,摇摇头,转头向柳贵妃道,“母妃,妾身已经问完了,或许还有疏漏之处,请母妃继续追查,并加以处置。说句不该说的,这德昭宫,未免也太乱了些!”

    最后一句话,根本就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原本已经混混沌沌的柳贵妃,听到裴元歌的话,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她不该被李纤柔流产的消息冲昏了头,竟然没有拦阻宴请的众人,让她们跟着来到德昭宫,更不该昏昏沉沉诸事不理,任由裴元歌发问,将德昭宫里的争斗完全铺展在众人眼前。

    如今,主母不慈,侧妃不敬,妻妾相争,乱成一团,这恐怕就是众人对德昭宫的印象吧?

    俗话说,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在最前面,如今烨儿连一个德昭宫都打理不好,当众弄出这样的丑闻,别人又会怎么想烨儿?柳贵妃真是后悔莫及,她明明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就不该坐视李纤柔在德昭宫没有体面,应该从开始就好好地教导她宫中的心机和规矩,以及如何处理宫务,如何处理妻妾关系……。但凡她有一丝的远见,事情也不会闹到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时间,柳贵妃的心如同被刀扎一般,钻心钻心的疼,钻心钻心地悔恨……

271章 真相,前因后果

    柳贵妃对李纤柔的孩子抱有多深的期望,她就有多痛恨害得李纤柔流产的罪魁祸首。但冷静下来的柳贵妃心里很清楚,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而是平息事态,如今温逸静的确推了李纤柔,也的确让丫鬟去和胭脂争执,嫌疑最大,如果是她便无话可说,但若不是她,再追究下去,还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状况。

    今日德昭宫的笑话已经够大,不能再延续下去,必须要果断处理。

    就算要追查真相,也要等到事后,缓缓追查,处置,如今要先保住德昭宫的名声为首务。

    于是,柳贵妃当机立断,喝道:“侧妃温逸静乖张不逊,谋害七殿下子嗣,使得七皇子妃流产身亡,心思狠毒,无可饶恕。因此本宫传令,将温逸静……”她咬咬牙,想要说什么,却又顿了顿道,“将温逸静打入冷宫,所有服侍下人不曾规劝主子,杖毙;七皇子妃身边的下人服侍不周,致使七皇子妃流产身亡,杖毙!”

    无论如何,温逸静总是温首辅的孙女,刚进门没多久,也不能做得太绝,总要给温府留一线余地。

    虽然说温首辅对这个孙女似乎没有多少爱护之情,更没有因此在朝堂上支持靠拢烨儿,但终究是温府的人,留一线余地,日后也好想见。想到这里,柳贵妃就更觉得恼怒,早知如此,就不该娶温逸静入门,非但没有拉拢到温首辅,反而闹出了今日的祸端!

    子嗣,德昭宫的名声……。真是得不偿失!

    “贵妃娘娘,我冤枉啊!不是我害得李纤柔,我没有下红花!”

    温逸静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吓得浑身都瘫软了,挣扎着爬到柳贵妃跟前想要求情,却被上前来拖她下去的嬷嬷扯住手臂,完全不理会她的辩解,径自拖着她离开了寝殿,只留下她嘶喊的语音,似乎仍然回荡在殿内。

    而其余宫女,听到柳贵妃接连的“杖毙”二字,顿时也都抱头痛哭起来。

    皇室行事向来如此,之前的赵婕妤就是明证,在得知李纤柔病危时,这些宫女已经猜想到自己的下场。但真正听柳贵妃说出来,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了绝望,不少人已经晕倒在地。

    胭脂和蔚蓝是跟着李纤柔从李府出来的,对宫规知道得不算清楚。她们以为,温逸静下毒手害死了李纤柔,冤有头,债有主,柳贵妃定然会追究李纤柔的罪责,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们这些陪嫁侍女,以及其余服侍的宫女,竟然也成了陪葬,听到这话,都吓得瘫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柳贵妃要安排丧葬事宜,其余贵妇也就跟着告辞了。

    裴元歌不想在德昭宫多待,免得招来事端,便也随之告辞。回到春阳宫时,德昭宫的事情已经四散传开,春阳宫的宫女太监都得了消息,正在切切私语着,尤其说到那些被陪葬的宫女,因为跟自己身份相同,难免有些心有戚戚然,暗自为这些人叹息,庆幸自己不在德昭宫,不然也是在劫难逃。

    青黛在门口听到,忍不住开口冷笑道:“那些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众人这才察觉到九皇子妃回来,忙上前见礼。

    等到裴元歌命她们起来,青黛这才继续道:“不说别人,那个胭脂!七皇子妃还在床上躺着,生死不明,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她不顾着七皇子妃的性命和身孕,居然还有闲心跟碧云吵架,让人捉了空隙,将红花下到安胎药里。若不是如此,七皇子妃也不会死!这样不用心的人,死了也活该!”

    她是脾性最直的人,因为柳贵妃和宇泓烨的人,连带着完全不待见长春宫和德昭宫。

    “所以你们以后也要警醒些,今天的事情就当是给你们提个醒儿!在这宫里,我们这些奴婢们的荣辱,跟主子都是系在一起的,只有主子好了,我们才能跟着好;若是主子出了什么意外,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霉,德昭宫的宫女们就是例子!若是吃里扒外,存了害主子的心思,不说别人,我就先不饶她!”青黛竖起眉眼来,倒真有着几分威势。

    想到那些杖毙的宫女,这些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称是。

    见青黛镇住了这些人,紫苑则顺势道:“既然如果,往后你们做事也要小心谨慎,自己不能存心思,也要防着别人存了害人的心思,不能够有片刻疏忽。九皇子妃的为人,这些天你们也都有所知,只要忠心认真做事,往后少不得你们的好处!你们自个好好思量思量!’

    却是一软一硬,和青黛搭台子,趁机说教春阳宫的下人。

    上次芍药花宴青黛的事情,将柳贵妃埋在春阳宫的眼线都挖了出来,随后又由郑修容补进来许多人。这些人虽然确定不是柳贵妃的眼线,但难保没有存着别的心思,正好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免得这其中又有人犯糊涂,做出什么事端来。

    果然,有德昭宫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再加上青黛和紫苑的话,这些人都有了些许变化。”奴婢(奴才)往后定然会尽心尽力服侍九皇子妃,忠心不二!“院子内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认真地对着裴元歌跪拜到底。是啊,九皇子妃待人宽厚,又精明能干,又得宠这样的主子本就不多,自然应该要尽心竭力得服侍,也好为自己谋个前程;否则的话,就像德昭宫的那些下人,因为这起事端全部卷进去,连命都保不住。两相权衡,究竟该怎么选择,再分明不过!”忠心二字,不是说出来的,是要做的!“紫苑意味深长地道。

    看着紫苑和青黛一唱一和,软硬兼施地震慑这些下人的心思,配合得十分默契,裴元歌心中涌起了一股欣慰的感觉,这些年来,紫苑等人跟着她,经历了不少风波,终究也都磨练出来,往后也不必担心她们出嫁后会被人欺负。青黛已经定了裴府的护卫统领赵景,楚葵和木樨也该准备着相看人选,尤其是紫苑……

    原本在出嫁前,裴元歌就想要为紫苑说门好亲的,但紫苑不肯,说这辈子就只服侍小姐,如果小姐不要她服侍,她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在佛前为小姐祈福,以至于裴元歌也不敢相逼。

    但紫苑服侍她这么久,裴元歌又怎么忍心让她孤独终老?

    想着,裴元歌忍不住叹了口气。”皇子妃,茶!“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紫苑的声音,正神色担忧地看着她,想了想,道,”虽然说人死如灯灭,也该将过往恩怨都抛释,奴婢不该说死人的坏话,但李纤柔太过分了!当初若不是皇子妃在她危难之时扶持她一把,还不知道她会沦落到什么地步?结果她却恩将仇报,踩着皇子妃和秦少夫人往上爬,活该她有这样的下场!但凡当初她有一点顾念姐妹情谊,又怎么会是这种下场?“

    虽然说她不清楚,今天的事情究竟有着多少玄机。

    但是那次小姐知道李纤柔给温逸兰下毒,脸色是那么难看,之前听说了红玉的事情,又故意拿赤金手镯栽赃陷害红玉,将她逐离李纤柔的身边,而今天出现这样意外的事情,小姐表情看似惊讶,但眼眸深处总有着一丝淡漠,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因此,紫苑也隐隐猜想到,今天的事情,只怕是巧合之中有着必然,而且跟小姐有关系。

    虽然说李纤柔恩将仇报,但小姐毕竟和她有着一段时间的姐妹情谊,说不定心里会觉得后会难过……若小姐为了这种人难过,那真的太不值得!

    裴元歌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道:”我没有为李纤柔难过。“

    若是从前,或许她还会为李纤柔之死伤怀,但自从经历了青黛的事情,她已经完全释怀。而李纤柔今日之死,本就是她一手策划推动的,早在预料之中,若是有一丝懊悔,当初就不会定下这一系列的计谋;既然当初决定要李纤柔死,今天又和比为她难过?

    或许紫苑她们已经猜测出些许缘由,但是她们猜测的并非全部真相。

    在紫苑等人的眼里,她是知道了红玉在帮助李纤柔得宠,让李纤柔地位日益提高,因此故意栽赃陷害红玉,断掉李纤柔的臂膀,因此李纤柔才会在今日被人害死。但实际上,红玉原本就是泓墨安排在德昭宫的眼线,更是在她的指点和提示下,去刻意接近李纤柔,帮她出谋划策的,让她在柳贵妃面前渐渐获宠。

    红玉,本就是她的人,是她杀死李纤柔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原本,她并不急着对李纤柔下手,因为她知道,德昭宫里还有一个袁初袖。而以裴元歌对袁初袖的认知,这是个野心很大的女子,她绝对不会甘心这辈子只做宇泓烨的侍妾,蛰伏在许许多多的女子之下,她的目标,恐怕是宇泓烨的正妃之位。因此,李纤柔早晚会死在袁初袖手里。

    只不过,温逸兰中毒之事,触及了裴元歌的底线,让她心生杀机。但是,德昭宫的事情,她不宜插手,也插不进去手,更不能将嫌疑沾染到自己身上。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刀杀人。

    而袁初袖,自然是最合适的刀。

    只不过,袁初袖虽然对李纤柔不怀好意,但短时间内,她还不会对李纤柔动手,原因有两点。

    第一,袁初袖现在的身份太低,不可能一跃成为正妃,而宇泓烨也不会特意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爬到正妃的位置,早晚会娶妻,与其让一个身份高贵手段厉害的女子来跟她为难,倒不如让李纤柔这个愚钝而不得宠的女子暂时占据着正妃之位,既能够挡掉觊觎正妃位置的女子,又能够用李纤柔的愚钝来显示她的聪慧,一举两得,对袁初袖来说,李纤柔做七皇子妃反而有利。

    第二,眼下德昭宫里,只有袁初袖和李纤柔是宇泓烨的女子,情形太过明显,就算袁初袖算计了李纤柔,别人立刻就会怀疑到她身上,袁初袖当然不会去做这种不明智的事情,因此只有暂时按捺。

    而裴元歌,则针对这两点设计,谋算李纤柔的性命。

    针对第二点,裴元歌将温逸静送入了德昭宫,有温逸静这个没有多少心机,却又自以为是的侧妃和李纤柔针锋相对,别人自然会将目光集中在两人的矛盾上,事后袁初袖便可以将事情栽赃陷害到温逸静的头上,好让自己撇清,这是裴元歌为袁初袖准备好的替死鬼。

    而针对第一点,裴元歌派出了红玉。

    借着裴元歌的指点和提示,红玉接近李纤柔,慢慢获得她的信任。

    这点并不难,李纤柔在德昭宫地位低下,只要红玉教导她的办法,让她能够在柳贵妃跟前得脸,在德昭宫位置提升,李纤柔自然会相信她,倚重她。然后,红玉便在在李纤柔耳边吹风,说袁初袖的坏话,诱导李纤柔针对袁初袖。

    李纤柔新婚之夜,宇泓烨没有宿在她的新房,而是歇在晨芳阁,单凭这点,李纤柔就能很袁初袖恨得要死,因此红玉只稍微一提,便引爆了李纤柔的仇恨,让李纤柔处处针对袁初袖。

    李纤柔是正妃,袁初袖只是小小的侍妾,李纤柔有着一百种办法可以名真言顺地折腾袁初袖,还让她无法诉苦。

    而另一方面,宇泓烨满心思都是裴元歌,对其他女子并没有多大兴趣,这点袁初袖很清楚,她想要做正妃,显然不能指望宇泓烨,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攀上柳贵妃,得到柳贵妃的器重,进而一步一步往上爬。原本李纤柔做七皇子妃很好,她家世不算高,本身年龄偏大,很不自信,心机和手段都很寻常,完全压制不住袁初袖;而李纤柔的愚蠢鲁钝更彰显了袁初袖的心思灵巧,完美地成为袁初袖的衬板。

    否则,当初柳贵妃就不会对袁初袖如此关注,亲自给了体面让她过明路。

    这可都是李纤柔的功劳,若不是她让柳贵妃失望透顶,柳贵妃有怎么可能理会袁初袖一个小小的通房?

    但是,红玉接近了李纤柔,一点一点地教导她,让她知道,宇泓烨不可靠,真正能够依附的人是柳贵妃,而只要是对宇泓烨好的,柳贵妃都会喜欢。红玉慢慢地教导李纤柔,如何在柳贵妃跟前说话,如何讨得柳贵妃喜欢,如何在柳贵妃跟前展露自己的聪明机灵,让李纤柔在柳贵妃跟前慢慢有了体面,慢慢有了期望,对李纤柔越来越看重。

    而李纤柔的得宠,却压缩了袁初袖的生存和晋升空间。

    如果正妃很上道,柳贵妃当然乐意调教李纤柔成为宇泓烨的贤内助,毕竟夫妻和睦是美德,是佳话,是能够为宇泓烨加分的;而袁初袖,只是柳贵妃在迫不得已时的选择而已。因此,当柳贵妃将心思转移到利县肉牛身上后,袁初袖自然会慢慢地备受冷落,此消彼长,自然会让袁初袖有危机感。

    如果只是正妃的折腾,袁初袖或许还能够忍受,但李纤柔的得宠,威胁到她的前途的话,同时又处处针对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解的话,袁初袖绝对会狗急跳墙,这点,裴元歌和袁初袖交手过很多,很清楚她的这种性情,笃定了她一定会动手,除掉李纤柔。

    于是,当时机成熟后,裴元歌弄出了金镯事件,将红玉从李纤柔身边调走。

    这是一举两得,首先,因为得到李纤柔的信任,红玉成为她的贴身宫女,而将来李纤柔若是出了事端,红玉就会像胭脂和蔚蓝一样被牵连,所以,裴元歌要先将红玉调离德昭宫,在到达御刑监的当天,便被秘密送出宫,带着新的户籍和足够的银两开始新生的生活。

    为自己做事的人,裴元歌绝不会将她送上死路,这是原则。

    而另一方面,但是红玉教导李纤柔的话语和办法,让李纤柔地位慢慢提升,当红玉”死“后,李纤柔自然更会将红玉的话谨记在心中,以此为行事准则,所以,她会继续讨好柳贵妃,继续针对袁初袖,甚至比从前更加变本加厉,和袁初袖之间更加没有转圜的余地。而同时,红玉”死“后,李纤柔失了臂膀和军师,袁初袖想要动手也更加容易。

    而更妙的是,李纤柔在这时候怀孕了。

    李纤柔怀孕这件事,更是引爆了袁初袖原本就紧张的神经,如果李纤柔剩下嫡长子,地位稳固,那袁初袖便全然没有了机会;而李纤柔怀孕,使得她成为柳贵妃的的新宠,凭借身孕,李纤柔会更有底气针对袁初袖,甚至打算除掉袁初袖……。种种矛盾激化之下,袁初袖动手除掉李纤柔已成必然之局。

    李纤柔和袁初袖对上,不死不休的话,裴元歌毫不怀疑,活着的人定然是袁初袖。

    形势她已经完全制造出来,裴元歌完全不关心袁初袖会怎么做,左右不过是害死李纤柔,嫁祸温逸静,而这种手段,袁初袖绝对会很娴熟,因为当初在裴府,章芸就是这样做的,耳濡目染,袁初袖想必也用得炉火纯青,只要看今天的情形就知道,嫌疑全完集中在温逸静身上,让她辩解都无法辩解。

    正如她所预料的,人人都认为这是德昭宫的内斗,完全没有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不过,柳贵妃也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人,难保就不会对袁初袖起疑心。

    至于袁初袖要如何为自己辩解,能不能脱身,裴元歌当然更加不会理会。就算袁初袖能够逃脱嫌疑,也完全不足为虑……。袁初袖现在只是侍妾,她的心思都在如何爬上正妃的位置上,能够发挥的空间全在德昭宫,手根本就伸不到裴元歌这边。至于她真的爬到了正妃的位置后又会如何……

    裴元歌微微摇头,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

    袁初袖现在一没有身份,二没有背景,就算得到柳贵妃的青目,想要晋位也要有个说法,最正常的手段就是怀孕生子,立功晋升。但是当初袁初袖投靠太后的时候,为了绝后患,太后已经给她喂了绝子汤,她这辈子,只怕不会再有子嗣……。

    子嗣……。想到这个词语,裴元歌忽然心中一颤,幽幽叹息。”怎么了?“没想到耳边居然传来了宇泓墨的声音。

    他刚刚办完事,听说德昭宫的事情后,就立刻赶了回来,看到裴元歌郁郁寡欢的模样,顿时愕然。他早就知道元歌的设计,而今天的事情证明,所有事情都被元歌料中,如今李纤柔亡故,温逸静被打入冷宫,全然是德昭宫的内斗,丝毫都没有牵连到元歌身上,事情进行得这般顺利,怎么元歌反而显得这般落寞?

    迎上泓墨关切的眼神,裴元歌心中更觉得百感交集,忍不住起身,偎依在他怀中,感受着他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忍不住轻声道:”泓墨,今天有夫人提到李纤柔的身孕,我知道她是不怀好意,可是……六皇嫂扥身孕已经快六个月了,李纤柔也有了身孕,可是我……。我也真的想要孩子!其实我有点担心,我幼年时中过毒,后来又曾经被章芸下过美人泪,紫苑也说我元气耗损,需要调养,泓墨,我……。“

    听她这样说,宇泓墨便知道她为何郁郁寡欢了,眉头微锁。”我们才成亲多久,还不到三个月,你没有怀孕很正常啊,有的夫妻,成亲好几年才能够有身孕呢!你急什么?“宇泓墨柔声抚慰着她,”再说,我也不想你这么快有身孕!“”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裴元歌抬起头,有些不解。

    宇泓墨闷闷地道:”你现在每个月只有那几天,我已经很憋屈了,如果现在有了身孕,怀孕十月,加上月子一个半月,我要整整禁欲将近一年,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我看我们的孩子很识趣啊,所以没有急着来报道,不然的话,等他生出来,我一定要揍这个敢跟我抢娘子的家伙!“

    裴元歌”扑哧“一笑,随即又红了脸,捶他道:”你这个无赖,跟你说正经的,你扯到哪里去了?“

    原本有些小小阴霾的郁结,却在他的无赖中烟消云散。”夫妻大事,难道不是最正经?“宇泓墨辣气壮地道,见元歌又笑了,这才笑着将她抱起来,将嘴凑到她耳边,咬着耳朵道,”既然你这么想要孩子,那我就得继续努力了,你也配合点嘛……“”宇泓墨!“某人恼羞成怒了。

    ——我是元歌墨墨私房话不能偷听的分界线——

    盛夏将尽,天气仍然炎热如火炉,沉香殿中仍然摆着冰雕降暑,透心的凉意伴随着沉香的白烟消散开来,使得整个沉香殿有种处在寒冬腊月的错觉,正如同此刻端坐在紫檀木雕花美人椅的柳贵妃那冰冷的神色,让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袁初袖,你好大的本事!“

    沉默许久,柳贵妃忽然开口,伴随着茶盅砸在地上的碎裂声,令人胆战心惊。

    袁初袖本就心惊胆战,闻言吓得腿一软,不自觉地跪倒在地,竭力保持着冷静颤声道:”奴婢不明白贵妃娘娘的意思,请贵妃娘娘明示!“”不明白?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才对!“柳贵妃挑眉,嘴角冷笑,”挑拨李纤柔和温逸静生事,趁着温逸静的丫鬟碧云跟胭脂争吵之际,将红花下到安胎药中,害死李纤柔和她府内的孩子,嫁祸温逸静,你自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在本宫眼里,处处都是破绽!袁初袖,本宫看错了你,原本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说着,手猛地一拍桌子,恚怒之色尽显。

    袁初袖心猛地一颤,难道说她所做的事情已经被柳贵妃察觉到了?

    她本来并不想要李纤柔死的,李纤柔愚钝地活着,对她好处更多,但是突然有个攀高的丫头红玉冒出来,为了求登高位,处处提点李纤柔讨好柳贵妃,害得她在德昭宫的地位日益下降,而李纤柔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疯狗一样地咬着她不放,屡屡折磨她,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尤其李纤柔怀孕后,更是变本加厉,她实在忍无可忍,这才下了狠手,然后栽赃嫁祸温逸静。

    当时事情就这样平息,袁初袖还松了口气,没想到过去几天,柳贵妃竟突然叫她过来,问起此话。

    一时间,李纤柔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但她深知,此刻绝对不能犹豫,立刻抬起头,冤屈而又哀婉地道:”贵妃娘娘,奴婢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会认为这件事与奴婢有关?“”你还想抵赖?温逸静虽然不算聪明,也没有傻到会那么直接就将红花下到安胎药里,除非她不想活了!而如今,李纤柔身死,温逸静被打入冷宫,你成了德昭宫里烨儿唯一的女人,这难道还不清楚吗?之前李纤柔和温逸静对你不怎么样吧?你在德昭宫日子不太好过吧?如今呢?你打量本宫是傻子么?“柳贵妃厉声道。

    听柳贵妃这样说,袁初袖反而心中稍定。

    如果说柳贵妃真的查到了什么,应该早就拿证据出来,将她处置了,而不会这样只是虚言恫吓。毕竟,她只是个小小的侍妾,柳贵妃完全不必忌讳什么。柳贵妃之所以这样做,只怕是心有疑虑,但是又找不到证据,所以才想要敲山震虎,看能不能诈出她什么破绽来。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袁初袖定了定神,坚定地道:”贵妃娘娘,这件事真的不是奴婢所做。“”袁初袖!“柳贵妃怒喝道。

    袁初袖委屈地道:”奴婢承认,奴婢的确对七皇子妃和静侧妃有所怀恨,毕竟她们总是针对奴婢,奴婢也是人,难免会有心思。可是,奴婢真的没有去做害死七皇子妃的事情,奴婢又不傻,贵妃娘娘您素来精明,如果真这样做,定然会被贵妃娘娘看出破绽,到时候奴婢有几条命可以活?“

    柳贵妃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这些天,她派人暗地打听过德昭宫的情形,知道温逸静和李纤柔这段时间斗得很激烈,所有迹象和证据都指向温逸静。只不过眼下的情形对袁初袖太过有利,不由得她不心生疑虑,这才将袁初袖叫过来,故意试探她。如果真的是她做的,应该会有些慌乱才对……。”再说句僭越的话,其实七皇子妃活着,对奴婢更有利,因为七皇子妃不得七殿下喜欢,家世和心机手段都算寻常,奴婢想要自保还更容易些。贵妃娘娘说如今德昭宫的情形对奴婢有利,奴婢不敢苟同,就算七皇子妃亡故,以奴婢的卑微身份,难道还能够做正妃吗?七殿下早晚要再娶亲,而经过这次的事端,贵妃娘娘你自然会对七殿下的婚事更加谨慎,要挑正妃,当然是身份地位才智容貌样样都要好的人,到时候奴婢的处境更艰难。奴婢虽然愚钝,却也不会做这种自觉坟墓的事情,还请贵妃娘娘明鉴!“

    这番说辞,早在袁初袖决定对李纤柔下手时,就已经想好了。

    毕竟,柳贵妃不是好糊弄的人,定然会有些些许疑心,如果不能打消她的疑心,以柳贵妃的身份地位,想要捏死她是轻而易举,连证据都不必有的。

    柳贵妃细细思量,倒觉得她说的颇有道理。

    的确,李纤柔这样的人做正妃,对袁初袖来说更好些,以袁初袖的聪明灵巧,不可能看不透这点。而以温逸静的骄横刚愎,若说一时激愤做出下红花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或许说这件事的确和袁初袖无关。

    柳贵妃叹了口气,随即又淡淡道:”这么说,如果烨儿新娶了身份地位才智容貌痒痒都好的继妃,你你就要真的做出谋害皇子妃的事情以自保了?“”奴婢不敢!“袁初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努力着沉声道,”贵妃娘娘,奴婢能够服侍七殿下,这是奴婢的荣幸,所求的不过是容僧地而已。只要新皇子妃能够容得下奴婢,奴婢自然会尽心竭力地服侍新皇子妃,不敢有丝毫的不轨之心,还请贵妃娘娘明鉴!“

    她这样说,柳贵妃反而更加放心下来。

    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这个袁初袖说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心竭力服侍新皇子妃,柳贵妃难免会生疑,但现在她提出了”容僧地“四个字,有为自己打算的地方,柳贵妃反而会放心。”你放心吧,只要你尽心竭力地服侍烨儿,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会让你享受荣华富贵,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既然不是她动手谋害李纤柔,这个袁初袖聪明又乖巧,暂且留着也没有什么。”多谢贵妃娘娘!“袁初袖故作感激地道,心中的大石终于松下,知道自己暂时过了这一关。至于新皇子妃……。李纤柔过世后,七殿下至少一年内要为妻守孝,不能够娶继妃。而经过这件事后,柳贵妃自然会对继妃人选更加苛刻,以免重蹈李纤柔之覆辙,而七殿下心思只在裴元歌身上,对继妃兴致不大,未必就会接受,这中间便有了她转圜的余地。

    只要她能够尽快有身孕,母凭子贵,便能够一步一步往上爬。

    倒是想到这里,袁初袖有些微微的担忧,她承宠已经有两年多,虽然说七殿下对她没有多少情分,但她毕竟是七殿下这段时间唯一的女人,恩宠更是比李纤柔多上百倍。怎么李纤柔这么快就能够有身孕,而她却迟迟无法有孕呢?看起来,要找些容易受孕的方子来调养调养才是……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通报道:”贵妃娘娘,七殿下来给娘娘请安了!“”快请七殿下进来!“柳贵妃慌忙道,忍不住扫了眼袁初袖,难道说烨儿知道袁初袖被她叫过来,所以故意前来为她结尾?若是这样的话,那烨儿对袁初袖倒也上心。说起来,这些年来,除了李纤柔和温逸静,烨儿也只有袁初袖一个女人,虽然说跟袁初袖是裴元歌大姐姐有关,但未必就对袁初袖没有丝毫情分。

    若是如此的话,她就得多加思量了。

    这个袁初袖,聪明乖巧,有心思有手段,听说德昭宫的大总管王茗泉对她都很服帖,说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女人,可惜身份太低,没有任何背景。罢了,如果烨儿喜欢,等她有了身孕,就给她抬份位,给她个妾的名分,到时候再慢慢看着吧!如今要紧的,还是新继妃的挑选,以及眼下的情形。

    宇泓烨进来,见到袁初袖在这里,不由得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看着柳贵妃眼里,却觉得宇泓烨这是欲盖弥彰,故意给袁初袖解围。”奴婢前来给贵妃娘娘请安!“袁初袖微笑着解释,并没有说柳贵妃是怀疑她谋害李纤柔,因而传她来问话,借此哭诉委屈,因为她知道,七殿下根本就不在乎她有没有受到委屈,甚至,对于李纤柔的死,七殿下也未必有心情理会。倒是她这样说,会让柳贵妃觉得她识大体,懂规矩。

    果然,柳贵妃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初袖你的孝心,本宫明白,你下去吧!“

    等到袁初袖离开后,柳贵妃才招呼宇泓烨坐在她旁边。虽然穿着素服,但烨儿脸上没有丝毫的悲痛之色,柳贵妃心中暗暗叹息,”烨儿,本宫知道,你并不喜欢李纤柔,可是,她毕竟是你的皇子妃,如今亡故,又是这样的死因,又传得人尽皆知,无论如何,你总要做出了姿态来,免得被人说薄情。“”儿臣知道,也就是在母妃宫里,儿臣才不耐烦那些虚伪做作!“宇泓烨皱眉道。

    闻言,柳贵妃心中微喜,听烨儿的意思,显然是将她看到极亲近的人,才会不想伪装,语气便柔和了许多:”烨儿,本宫不明白,你既然不喜欢李纤柔,当初又为何要向你父皇求娶?就算李纤柔是裴元歌的朋友,也没有必要拿正妃来挟持她吧?一个侧妃便足以!“

    正因为不喜欢,李纤柔身份又尴尬,所以将来可以随意废黜,让元歌做正妃。

    而且,这样的妻子底气不足,自然不敢对他指手画脚,他可不想娶回来一个处处限制他的麻烦!但这些话,宇泓烨却也知道不能和柳贵妃说,只随口道:”因为当初她给了儿臣一个交换条件,必须要儿臣娶她做正妃,她才会告诉儿臣一个人名。而这个人曾是宇泓哲的钱袋子,听说富可敌国,但是只是一介商人,没有多大的背景,儿臣想着若能够找到此人,为我所用,将来必定如虎添翼。“”哦?“柳贵妃倒不知道这点,疑惑道,”是谁?“”听李纤柔说,他叫颜昭白,儿臣查过,此人是惠州富商颜越之子,的确是个商业奇才,从小就跟着颜越做生意,后来有人觊觎颜越的生意,出手抢夺,还将颜越害死,颜家彻底败落。但当时才十一岁的颜昭白却利用颜越留下来的人脉,从小做起,只用了四年时间,就重新闯出一片天下,所建的景轩商行遍布大夏,获利极丰。不过,宇泓哲和叶氏倒台后,景轩商行便解散了,颜昭白也不知所踪。“”景轩商行,本宫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听说遍布全国,只是不知道原来是宇泓哲的钱财后盾。难怪本宫总觉得,宇泓哲出手格外大方,似乎从来都没有过银钱上的困扰,原来如此!“柳贵妃思索着道,倒也对这个颜昭白感起兴趣来,”那烨儿你找到颜昭白这个人了吗?“”还没有,三年前,他消逝得无影无踪,怎么都找不到!“宇泓烨摇摇头。

    虽然听他这样说,柳贵妃却微笑道:”虽然现在没有找到,可是看烨儿你的模样,显然已经有了方向,是不是?“”正是,儿臣打听到,这个颜昭白有个妹妹叫做颜明月,颜昭白疼她如命,而颜明月自小身体就不好,需要各种名贵药材吊着性命,也正因为如此,颜昭白宁可与虎谋皮,和宇泓哲合作,也要将景轩商行坐大。既然有体弱的颜明月这条线索,想要找到他只是时日的问题。“宇泓烨自信地道。

    既然颜明月需要名贵药材,那为了维系她的性命,颜昭白必然还要经营商行牟利。

    只要将天底下如今牟利丰厚的大商行一一清查,早晚能够找到线索。而颜明月既然需要名贵药材补身,颜昭白定然要为她求取各种药材,而若论名贵药材多的地方,天底下有哪里能够跟皇宫相比?只要拿出些药材来做诱饵,说不定就能够引诱出颜昭白这条大鱼。

    前段时间,宇泓烨忙于追查颜昭白的身世,好找出他踪迹的线索。

    显然一切都已经查清楚了,接下来就只等颜昭白这条大鱼上钩了!

    见宇泓烨胸有成竹的模样,柳贵妃微微放心,如果说烨儿真的能够找到这个颜昭白,收为己用的话,那才真的是如虎添翼,毕竟,古来今往,钱财都是拉拢人脉最重要的东西!”寻找颜昭白的事情固然不能放松,但是,烨儿,你也该花心思在德昭宫里了。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只怕朝堂都会认为你治宫不严,而且这件事又勾起了前段时间你宠妾灭妻的流言,只怕麻烦不小。“”母妃多虑了。“宇泓烨眉头紧皱,”这些毕竟是后院之事,最多也就是让京城的人多些茶余饭后的话题罢了,过段时间就会消停,母妃不要看得太严重了。“

    柳贵妃劝告道:”烨儿,你不要小看传言的力量!“”如果说传言真的这么重要的话,宇泓墨如何?乖张恣肆,喜怒无常,残暴凶戾……。若论传言最多,名声最差的皇子,还有谁比得上宇泓墨?可是靠着立下的赫赫战功,为父皇办事的功劳,不还是赫赫扬扬,在朝堂上自足很稳吗?若名声真的这么重要,宇泓墨早就应该销声匿迹了才对!“宇泓烨浑不在意地道。”烨儿你别犯糊涂,名声关系到你在朝堂的人脉,也关系到你将来继位的呼声,怎么可能不重——“

    柳贵妃正要继续劝说宇泓烨,忽然间神色剧变,剩下的话便卡在喉咙里。

    名声怎么可能不重要?

    在烨儿还没有出现之前,她曾经说过,如果宇泓墨不是他那乖张恣肆的名声,只怕早就被立为太子了,这话并不是因为当时宇泓墨是她的养子,才这样说的,而是实情!原本她以为,宇泓墨性情本就如此,再加上他这样的性情,当时用来对付叶氏十分合适,所以没有多想。但现在想起来,这其中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冷翠宫事后,宇泓墨背负着弑母的嫌疑,可是他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为王美人守孝,而事后再回朝堂后,一举一动没有分毫的把柄能偶让人抓住,可见,就算他真的性情如此,也能够很好的控制住。

    如果说是对付叶氏,以宇泓墨近来的表现,尤其是芍药花宴上的手段,应该有着更好的办法。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宇泓墨他是故意的,故意张扬着这样的性情,故意让自己有了这样的名声……在皇宫中长大的人,又是皇子,宇泓墨不可能不知道,名声对于将来立太子和继位,有多大的影响。但他仍然这样做……。那是不是意味着,从一开始,宇泓墨就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

    柳贵妃心中突然一片冰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如果宇泓墨当真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那她当初杀掉王美人,安排下冷翠宫的血案,嫁祸宇泓墨,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说宇泓墨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说不定会因为她的抚养之恩转而支持烨儿,如果这样话,那现在烨儿早就是太子,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与烨儿相抗衡!就算宇泓墨不顾念她的养育之恩,以他对王美人的感情,到时候柳贵妃能够轻易将王美人掌控在手中,以此来威逼宇泓墨……。

    难道说,三年前,她费尽苦心,安排下冷翠宫的血案,非但没有让烨儿成功上位,反而自断臂膀,为自己和烨儿树下了宇泓墨这个可怕的仇敌?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该是多讽刺的事情?

    就算宇泓墨从前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现在为了杀母之仇,为了自保,只怕也要争夺皇位,和烨儿不死不休吧?

    柳贵妃居然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一片眩晕。

    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宇泓墨说不定也是年轻气盛,和烨儿有着同样的心思,认为名声并不重要,所以才肆无忌惮!一定是这样!柳贵妃努力地说服着自己,反正现在再想这些也都没有用,现在她和宇泓墨就是仇敌,不死不休……。

    尽管心中一再地重复着这些话,却仍然难以消除柳贵妃心中的懊悔。

    早知道,不该对王美人下毒手的!

    而最近,她似乎经常在懊悔……柳贵妃心中一惊。

    见柳贵妃神色异常,宇泓烨以为她仍然在为名声的事情担忧,有些不耐烦地道:”母妃你放心好了,后院的事情终究都是小事,朝堂才真正重要!只要儿臣差事做得好,在朝堂站得稳,就算后院有再多的麻烦,最多被人说一句娶妻不贤,怪罪不到儿臣身上的!你放心,以儿臣的才能,不会让人在朝堂上算计了,只要这根本不动摇,儿臣便不会有事!“

    然而,宇泓烨没有想到,就在他自信地说出这番话后没多久,便发生了意见震动朝堂的大案。

    而他宇泓烨本人,更是莫名其妙地深陷其中……。

    ------题外话------

    接下来,大家明白的,某人要在朝堂上吃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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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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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介绍:
当那一根根手指被掰断的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时候,她才知奶娘与丫鬟早已是背叛了她; 当那庶母姐姐说出腹中怀着她夫君骨肉的时候,她才知她们以前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当那温柔缱绻的夫君指使新欢索要她命的时候,她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板石…… 尘世二十载,原来,她只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在苍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明眸乍睁,冷光寒冽,无人知晓,这一缕带着满腔仇恨的灵魂,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将会展现出怎样的耀眼风华……重生之嫡女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