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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色蝴蝶     重生之嫡女无双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9章 并肩赏月,九殿下动心(2)

    赵景心中又是一暖,在权贵的眼里,他们护卫不过是奴仆,为主效死是应该的,从来没想过会得到四小姐的感激,还说如果有困难,就可以去找四小姐……他是个心直口快,忠厚实诚的人,当即跪倒在地,声音微有些哽咽地道:“多谢四小姐,卑职代手下的兄弟们多谢四小姐的宽厚仁慈!”

    “赵统领快起来吧!”裴元歌虚扶了他一下,继续问道,“赵统领在殿外候着我,是否有事?”

    赵景这才想起正事,忙回禀道:“是回府禀告消息的兄弟回来了,只是大将军不在府内,被皇上连夜召进公众议事去了。他怕耽误时间,没敢等老爷回来,只留了人在宫外等老爷,然后先把裴府剩余的护卫都带了过来,约莫近百人。他们过来的时候,夫人已经安睡,四小姐正在大殿与五殿下和九殿下议事,因为黑衣人已经被九殿下的暗卫所杀,事情已经平息,卑职想着不必惊扰小姐,就先安排他们守在庵外,注意四周的动静,以免再有意外发生。”

    裴元歌点点头:“赵统领你做得很好,正该如此。既然事情已经平息,就不必惊动父亲再过来,你且派人再去告知在宫外等父亲的人,告诉他我们已经无事,明日便会起身回府,让他不要惊吓到父亲。”

    赵景拱手道:“是!”

    “对了,赵统领,你可知道九殿下宿在哪里?之前遇袭,我太过惊慌,没有来得及感谢九殿下的救命之恩,方才殿内又在说正事,我不太好插嘴。想趁这时候去拜谢九殿下,不知道赵统领能否随我前去?”裴元歌征询他的意见。为颜昭白求情,势在必行,但深更半夜,她若孤身到宇泓墨的院子,被人看到,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但若有赵统领带人护送,丫鬟陪着,以感谢为名,这就光明正大起来。

    赵统领点头道:“卑职听说,九殿下宿在北院,很偏僻幽静。”

    “那就好,赵统领你先派人到北院通报一声,问九殿下方不方便见我?”裴元歌一切都依足了正式的礼仪规矩来做,免得将来招人闲话。

    北院。

    “裴元歌说,她待会儿要来拜谢我?”宇泓墨眉毛高高扬起,这丫头难道良心发现,想起来要感激他?才怪!中间肯定有蹊跷,八成跟那个颜昭白脱不了干系!不屑地撇撇嘴,然后却忍不住弯起了一抹弧度,眼睛不自知地亮了起来,道,“你去告诉来人,让裴元歌尽管来,我随时恭候。”

    “是!”

    等寒麟离开后,宇泓墨起身从床上下来,在屋内走来走去,忽然……

    得到消息后,裴元歌又让人找来紫苑和木樨,由赵景带着三名护卫,一同前往北院。踏着一地银霜,来到北院门口,却见一名暗卫守在门前,等裴元歌进去后,忽然伸手拦住其余众人,恭声道:“抱歉,九殿下有令,只请裴四小姐一人进去,诸位请在此地等候。”

    “可是……”紫苑忍不住作声,放心不下小姐。

    裴元歌想了想,没有紫苑等人也好,这样待会儿谈判起来,也不必担心被她们听到,问东问西,倘若一个不小心泄露了消息,只怕颜公子和明月的处境反而会更危险。“既然这样,紫苑,木樨,赵统领和三位护卫,就劳烦你们在外等我一会儿,我进去去向九殿下致谢。”

    暗卫躬身道:“九殿下在正房等候四小姐。”

    “多谢告知。”裴元歌微笑着,颔首致意。

    暗卫不禁一怔,来找九殿下的女子多得很,但要么是谄媚讨好,要么是畏畏缩缩,对他们这些暗卫,不是不屑一顾,就是让人打赏讨好,想从他们这里多了解一些九殿下的事情,这位裴四小姐却是落落大方,对待他们这些暗卫也温和有礼,既不谄媚,也不张扬,这份气度倒是很难得。

    进了院子,院门便被暗卫关起。

    想到又要独自面对那位喜怒难测的九殿下,裴元歌不禁有些惴惴,深吸一口气,来到正房,温声道:“小女裴元歌,前来拜谢九殿下。不知道小女能否进去?”

    房内却是寂静无声。

    裴元歌有些疑惑地探头看了看,这位九殿下,不会又在捉弄她吧?

    “我在这里!”一道无奈的声音从房顶传来,紧接着,宇泓墨那张令日月为之失色的绝美容颜从房檐探出来,在月色下灿然生辉,“裴元歌,我不相信你是来谢我的,是不是跟颜昭白留你说话有关?让我猜一猜,他是想让你来求情,让我放过他和颜明月。当然,肯定会开出不错的条件,比如说,让利给我;然后就是威胁,如果我逼得太紧,大家一拍两散,鱼死网破,对不对?”

    “……”事情还没开始说,就被这妖孽全猜中了!

    聪慧如裴元歌,一时间也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更不知道还要不要开口。

    看着呆愣的模样,宇泓墨粲然一笑,向她伸出一只手,道:“上来!”见她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面色微微一沉,道,“你要不想上来,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想跟我谈颜府的事情,就乖乖听我的话,抓住我的手,上来陪我,不然,一切免谈!”

    隐约觉得这样有些不合规矩,但想到颜明月,想到颜昭白那种莫名的阴霾,不知怎地,裴元歌心中微微一动,踮起脚尖,向着宇泓墨伸出了手。

    因为手臂伸直,宽大柔滑的衣袖滑落下去,露出皓白如玉的手臂,白皙柔嫩的肌肤在月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宇泓墨望着那只手臂,纤细的手指如削葱根般,心中忽然猛地一滞,俯下身子,慢慢地触到她柔滑娇嫩的手,握在手中,如凝脂般柔滑,宛若无骨,让人恨不得一世握着,永远不要松开。

第150章 并肩赏月,九殿下动心(3)

    “九殿下,你拉我上去啊!”

    握着她柔嫩的小手,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月色下,她的那份清丽脱俗就更加明显,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似乎给她周身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没有了那些伪装出来的柔顺乖巧,也没有那浑身的锋芒和刺,朦胧,飘逸,如仙如幻。宇泓墨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心中原本存的那些捉弄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柔软温和。

    他有些慌乱地别过脸,手上一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察觉到脸上有些微烫,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别扭,宇泓墨没转头去看裴元歌,径自又躺回了斜向下的屋顶上,心头却不住地翻涌着。方才拉她的时候,感觉她好轻啊,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就拉了上来,一点力气都没用到……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伴随着瓦片滑落的声音。

    宇泓墨吓了一跳,以为裴元歌失足滑落,霍然坐起身来,只觉得双肩一紧,被人紧紧抓住。

    “怎么了?”

    “这屋顶好滑,我站不稳啦!”白衣庵的厢房屋顶跟大部分大夏王朝的屋顶都一样,呈八字形,虽然弧度不算陡峭,但也并不平和。裴元歌被拉上来后,就心惊胆战地站立着,想慢慢地朝屋脊走过去,那里有着些许平坦的地方,会让她比较有安全感。结果还没走几步,脚下忽然踩到了青苔,几乎失足跌落下去,只吓得她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正巧宇泓墨坐起身来,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就抓住他的肩膀,这才止住了下滑之势。

    说是抓住肩膀不太合适,准备来说,她的上半身几乎都压在宇泓墨的背部,将全身的重量都靠了过来,以免滑下去。惊吓之下,裴元歌丝毫也顾不得这样的姿势有多暧昧,兀自把头藏在了他的背后,不敢去看下面,只觉得越看越头晕。这个宇泓墨,这个混蛋,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挑这么个地方,故意让她上来,故意要吓她!

    她因为害怕没有察觉到,但宇泓墨却清晰地感觉到少女柔软芬芳的身体靠在他的背上,淡淡的幽香萦绕鼻间,似乎是很多种花混合后的清香,很淡很淡,却又似乎十分馥郁,不同于他所闻过的任何一种熏香,但比那些熏香却要好闻得多,嗅入鼻中,只觉得莫名痒痒的,像是有根羽毛在心底挠呀挠的,让宇泓墨觉得有些心慌意乱,下意识地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轻拍她的肩,柔声抚慰道:“好了好了,没事的。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有他在,她才更可能会摔下去吧!裴元歌在心中腹诽道。

    然而,她却不敢说出口。不然,以宇泓墨的恶劣性子,肯定会松手让她下去,自己在一边看她的笑话。

    察觉到她依然在微微颤抖,宇泓墨只觉得心底越发柔软起来,低声道:“好了,是我不好,我自己习惯在高处,忘了不懂武功,我扶你到屋脊那边坐,好不好?”心中忍不住觉得自己奇怪,以前看到女孩害怕的模样,他早在一边笑着看着热闹,现在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想要安慰身边的裴元歌?

    这可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啊,什么时候不防备,就被她狠狠咬一口。

    不过……算了,小猫咪就是小猫咪,总是张牙舞爪也会累,也会有乖巧柔顺的时候,就像现在。而他这样也不算奇怪吧?看到张牙舞爪,浑身的毛都炸起来的小猫咪,他会想要整治它;可是,有时候看到柳贵妃那只猫乖巧地盘成一个毛团,毛绒绒的很可爱,他也会想要伸手摸摸它的毛,抚摸它两下,抱着它出去晒太阳,心里也会觉得很柔软。

    现在的裴元歌就很像是一只盘成毛团的猫咪,毛绒绒的很可爱。

    所以,他拍她两下,安慰她几句,也很正常吧?

    陡峭的屋顶,对裴元歌来说很难,但对宇泓墨来说就太简单了,如履平地。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宇泓墨带着裴元歌轻而易举地来到屋脊,这里有着一尺宽的平台,坐在上面还是很安稳的。“好啦,坐在这里,就不会滑下去了,元歌别怕,没事了,嗯?”

    终于接触到平稳的地方,裴元歌这才松了口气。

    她有个睡都不知道的小秘密,连前世的章芸都不知道,那就是,她怕高。每次到高的地方,只看着周围的景物还好,一旦看着下面的景物,察觉到自己离开了地面,就会觉得头晕目眩,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掉下去。宇泓墨这混蛋一定是故意,打听到她怕高,所以故意让她到房顶来吓她!

    安稳下来后,裴元歌这才差距到她跟宇泓墨的姿势有多不合规矩,急忙挣脱开来,装作整理鬓发,道:“多谢九殿下援手之恩!”小气吧啦的男人,之前在山林里故意捉弄她,气得她没有跟他道谢,他就一直记着,之前在大殿还发难。这会儿她要是再不道谢,鬼知道他会记仇记到什么时候?

    然而,这次,宇泓墨却真的没有心思理会这些。

    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总觉得整个脸都是烫的,脚底轻飘飘的,好像踩不到实地一样,就像他小时候发烧一样。安逸,以他的武功,下盘很稳的,别说这个屋顶,就是踩在树枝上也安安稳稳,更别说生病了。从他习武开始,就再也没有生过病了。宇泓墨思忖了半天,还有觉得有些不放心,伸手在裴元歌额头试了试温度,又来摸摸自己的。

第151章 并肩赏月,九殿下动心(4)

    见他这样,裴元歌问道:“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好像生病了,额头的温度有点高。”宇泓墨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道。

    生病?这位九殿下不会跟她在一起生病了吗?要这样的话,以他小气爱记仇,又喜欢迁怒的性子,搞不好会把这笔账再记到她的身上!看着他面色的确有些绯红,眼眸迷离,裴元歌也担心起来,伸手贴在他的额头,再回来试试自己的,点点头,道:“是有些烫,你的神色也不太对,可能真的病了。”

    “是吧?你也觉得我生病了,对吧?”宇泓墨寻找认同。

    裴元歌再次点点头:“夜太深了,应该是吹了风,有些着凉了。”

    “着凉只是小事,一会儿就好了。”宇泓墨很豁达地挥挥手,不想让裴元歌觉得他很弱很容易生病似的,试着运转内息,不过却似乎对他的脸烫和脚虚一点用处也没,倒是微寒的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十分舒服。还有就是方才裴元歌的小手来为他试温度时,凉凉的,软软的,也很舒服。

    而且,他似乎很喜欢被她关心的感觉……嗯,果然小猫咪还是柔顺乖巧的模样最可爱!宇泓墨脑海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却莫名地不太敢去看裴元歌,只好仰头,望着天上半轮明月,假装赏月的模样。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转过头,目光不善地紧盯着裴元歌。

    裴元歌不敢去看下面,也只能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察觉到很熟悉的带着怒气的眼眸,心中暗叹了口气,转头望去,果然迎上了宇泓墨幽黑的眼眸,微带着火焰。这位祖宗,难得安静一会儿没捉弄她,没刁难她,这才多大一会儿,又想生什么事儿了?

    “九殿下,怎么了?”

    见她目光似乎并无异样,宇泓墨觉得心头有些闷闷的,只盯着她不说话。

    裴元歌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九殿下,九祖宗,你究竟又怎么了?这脾气说来就来,能不能给个提示啊?

    见她仍然没有察觉到,宇泓墨无奈地提示道:“裴元歌,你没觉得我这会儿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

    裴元歌眉宇微蹙,打量着他,仍然是那双幽深而波光潋滟的眸子,仍然是那张妖孽得令女子忍不住嫉妒的容貌,还有,也仍然是那副喜怒无常,古怪难测的祖宗脾气!不过,好像是有哪里不一样……裴元歌仔细思索着,忽然道:“哦,我知道了,九殿下你的脸没有刚才那么红了,病是不是好些了?”

    宇泓墨才一阵兴奋,听了她的话又失望了,摸了摸额头,道:“是吗?好像是没有那么烫了,也没那么轻飘了……不对,我说的不是这个。”他循循善诱地道,“除了这个呢?你难道都没发现,我有其他的地方不一样了吗?”

    其他……裴元歌蹙眉深思,目光微微一移,忽然间睁大了眼睛:“九殿下,你……”

    “怎么?”宇泓墨笑着问道,终于发现了,迟钝的丫头!

    “你换了衣裳和装束啊!”裴元歌道,难怪她进院子后,第一眼看到宇泓墨就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不过当时记挂着颜昭白和明月的事情,后来又上了房顶提心吊胆的,这会儿才发现,宇泓墨现在穿的,不是之前那身大红衣衫,而是一件玉白色绣蟠龙云海图的锦缎圆领通身袍,腰间系着玉带,夜色般漆黑的墨发也不再是红缎随意扎起,而是用八宝攒珠的玉冠束起,看起来温雅清贵。

    红衣如火的他恣肆热烈,如妖魅般勾魂摄魄,引人沉醉。

    而这身玉色装束,却稍稍褪去了他的狂傲恣肆,格外烘托出他绝美的容颜,以及骨子里身为皇家的贵气,显得异样温雅清贵,连他神情中惯然带着的妖魅之色也显得淡了起来,更显得他气度尊贵,卓然不凡。在淡淡的月色下,这身玉色装束泛着淡淡的光芒,使得他周身都带着朦胧的光泽,也许是这种朦胧,让人有种他的神情随之温柔起来的错觉,不再刁难缠,反倒有种亲切柔和的感觉,好像一时间拉近了不少距离。

    “怎么样?”看着裴元歌的神情,宇泓墨很得意地转了个身,“我穿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裴元歌老老实实地道:“好看。”

    别说这么身华贵锦绣的衣裳,以宇泓墨的容貌气质,就算裹块破布,一样好看得很。

    “比你那位傅哥哥怎么样呢?我记得他也有身玉色的衣裳,跟我这套差不多。怎么样?是他穿得好看,还是我穿得好看?”宇泓墨记得很清楚,那天在寿宴上,傅君盛就是这么身差不多的打扮。

    “当然是九殿下穿得好看。”裴元歌毫不犹豫地道。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宇泓墨满意地点点头,不枉费他特意订做这么身衣裳,又特意换上,他就说嘛,傅君盛那身衣裳穿得再好,难道还能有他穿得好看?就算裴府跟寿昌伯府是通好,裴元歌叫他一声“傅哥哥”,但也得承认,同样的衣裳,还是他穿得最好看。

    眼看着刚才还目光不善的宇泓墨,这会儿又高高兴兴地坐下,脸上带笑,抬头看月亮,裴元歌有些呆愣。

    敢情这位尊贵的九殿下,九祖宗,方才突然变脸,就是因为她没有注意到他新换了一身衣饰,没有夸奖几句,所以就晴转多云?也因为这样,她说他穿得比傅哥哥好看,这就又阴天转晴了?而且看起来,似乎的确是这样……裴元歌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幼稚了吧?

    又不是女孩,怎么这么注意衣饰?

第152章 并肩赏月,九殿下动心(5)

    不过想想,她又释然了,这位九殿下的容貌实在太出色了,出色得连女子也远远不及,也就难怪他会比寻常人更加注意衣饰。见他此刻心情似乎还不错,裴元歌犹豫了下,试探着道:“九殿下,这轮明月很美,是不是?可惜,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容易消散,现在是下弦月,它会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宇泓墨这会儿心情很好,转头看着她,笑道:“那有什么?下个月它又会出来,你若喜欢,我们再一起看月亮啊!”这话他说得十分自然,丝毫也没察觉到不对。

    “天上的明月缺了还会再圆,消失了还能再出现。可惜,人间的明月则不然,一旦香消玉殒,就再也没有弥补的余地。”裴元歌也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异常,低声叹息,转向宇泓墨,神色很认真,“九殿下,您和五殿下的争斗,我不敢置喙,但无论怎样的血雨腥风,都是应该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明月她身体很差,人又单纯无知,丝毫都不插手生意上的事情,她跟你们的争斗完全无关,九殿下,您能不能放过她?”

    听到她为颜明月求情,宇泓墨觉得自己应该要生气的,但这会儿,似乎是心情太好了,居然生不起气来,脸上依然带着笑,道:“如果你真的为颜明月好,就不该来求我,而应该去劝劝颜昭白,让他想办法脱离我五皇兄。不然,以我五皇兄的贪婪性子,绝不会满足与四成利,会步步紧逼,一旦颜昭白无法满足他,那时候颜明月一样会置身险地。今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五皇兄做事可没有忌讳,尤其颜明月不过是商人之妹。”

    “颜公子也明白这一点,他说他回去跟五殿下谈,只是希望九殿下能够不要针对明月,给他一点回缓的时间,如果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慢慢谈,只要不伤害到明月。这是颜公子让我转告九殿下的话,除此之外,我也不希望九殿下伤害到明月。”裴元歌思索着,乍着胆子道,“虽然九殿下曾经几次捉弄我,我的确很生气,但是,再怎么生气这也是玩笑和作弄,无伤大雅。我一直觉得,九殿下虽然性子古怪了些,但是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我不希望看到您,为了和五殿下的争斗,连明月那般病弱无辜的少女都要伤害,我真不希望九殿下您是这样的人。”

    她静静地凝视着宇泓墨,眼眸中充满了恳请和希冀。

    这位九殿下性子难测,因为难以捉摸,所以很难应付,说真话他未必会高兴,说假话也容易被看穿,他一样生气,而且行事不拘常理,实在很棘手,不过刚才他显摆衣饰的事情,倒是让她有了一点触动,显然这位九殿下不是不喜欢听好话,只是要看讲话的技巧,要么是铁一般的事实,要么就得婉转而隐蔽地逢迎,让他觉得你是在说真话,只是在真话中无意透漏出赞扬他的意思,而非刻意地逢迎。

    看着宇泓墨盯着她的眼神,虽然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但似乎并无怒气,反而带了点思索权衡的意思,显然是在考虑她所说的话。

    看来,她的想法没错,对这位九殿下,还是得以柔克刚,绝对不能硬碰硬。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水一样的眼眸,对他露出了恳求的目光,本来想到她来为颜昭白、颜明月求情,他还有些恼怒,很想再整治她一番,不过……叹了口气,宇泓墨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算了,本殿下今晚心情好,你回去告诉颜昭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对颜明月下手。”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想裴元歌把他想得太坏。

    如果她真的把他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见他不是面露鄙夷,就是横眉竖眼,那可就不太好玩了。反正一个颜明月而已,他本来就没打算在她身上打主意,只不过……瞥了眼欣喜异常的裴元歌,只不过之前被某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气得够呛,急需人撒火气,所以在大殿上,他才会那么尖刻地针对刁难宇泓哲和颜昭白。

    不过,好像结果也不错。

    如果他不那么针对颜昭白,颜昭白也不会求小猫咪来求情,小猫咪也不会有刚才那样毛绒绒的可爱模样。嗯……宇泓墨开始忍着考虑,他以后是不是应该时常针对下小猫咪身边的人,然后让小猫咪来找他讨人情呢?似乎……好像……很好玩哎!

    “裴元歌,你知不知道,我答应给你这个人情,我会损失多少?”宇泓墨忽然转过头,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颜公子说了,九殿下如果有条件,可以提出来,慢慢商议。”裴元歌倒是很冷静地分析道,“颜公子很疼明月这个妹妹,他说,如果明月因为他有什么长短,他也不会独活于世。伤害到明月,最后只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结果;相反,九殿下肯放过明月,颜公子也会给出相应的答谢,这样一来,对双方都有利,不是吗?”

    “不不不!”宇泓墨摇晃着食指,笑道,“元歌你这样说就错了,颜昭白是我五皇兄的钱袋子,跟我没关系。如果他死了,对我没有影响,我五皇兄失去了这个经济支柱,他手下也没有经商的人才,很快就会捉襟见肘,这对我来说会更有利。可是呢,为了你,我放弃了这么有利的局面,你说,你要怎么谢我?”

    照他这样分析,的确是颜昭白死了,对宇泓墨更有利。

    裴元歌哑口无言,只能道:“这么说,的确是我欠了九殿下的人情,请问九殿下,我该怎么谢你?”

    “这个嘛……现在我先不说,反正你要记得,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等慢慢累积够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连本带利地跟你讨要了!”宇泓墨倒是心情很好,起身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山林间清新宁静的气息,只觉得浑身舒爽,“好了,很晚了,扰得你大半宿都没睡,赶紧回去休息会儿——”

第153章 并肩赏月,九殿下动心(6)

    忽然间目光一凝,紧盯着远方,喃喃道:“奇怪,深更半夜的,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是你认识的人吗?”裴元歌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朦胧的月色下,只能看到一道黑色身影顺着山路往白衣庵的方向走来,连是男是女都辨认不出,倒亏得宇泓墨还能认出来人是谁。

    宇泓墨点点头,随口道:“嗯,似乎是柳贵妃的贴身宫女红棉。”心神依旧凝聚在远方。

    柳贵妃?裴元歌微微蹙眉,宇泓墨不是应该叫母妃吗?怎么……心中一震,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这种宫闱辛秘,知道得越多,说不定处境会越危险。因此不敢表现出来,状似没有察觉地道:“原来是柳贵妃身边的宫女?这倒是奇怪,就算贵妃娘娘要进香,也该到大相国寺,小相国寺,护国寺之类的地方,又气派又灵验,怎么会深夜到白衣庵这种地方呢?”

    宇泓墨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点点头:“的确。”

    眼看着红棉进了白衣庵,朝着庵主水月大师的卧室走去,宇泓墨忽然道:“裴元歌,想不想去看看这中间有什么蹊跷?”随是询问,却不等她同意,便揽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双足微点,宛如展翅的大鹏般,悄无声息地飞跃而起,几个起落,便悄悄地来到了水月大师的卧室,隐身在阴暗处,悄悄听着房内的动静。

    裴元歌骤然离了实地,惊骇之下,几乎叫出声来,好在及时忍住。

    耳边风声呼呼在想,她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地面,只能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的宇泓墨,直到踩到实地才放下了心,屏住呼吸,听着卧室内传来的声音:“水月大师,我家夫人今晚有要事,实在无法分身,所以派奴婢前来代为祈福,这是今年的香油钱,希望我家小主人能够平安无事。”

    声音清脆,只是带着些担忧和祈祷,应该是红棉。

    “南无观世音菩萨,尊夫人每年的今天都会回敝庵祈福,今天却没来,贫尼本就在疑惑,原来是被耽误了。”水月大师诵佛的声音隐隐传来,“尊夫人如此诚心,想必府上的公子必定能够逢凶化吉,贫尼必定每日为府上的公子诵经祈福,保佑他福顺安康。”

    “有劳大师!那奴婢这就前去大殿,为我家小主人连夜祈福。”

    “贫尼陪施主前去。”

    “吱呀”一声,门扇开启的声音响起,宇泓墨明知道以红棉和水月大师的耳力,不可能察觉到他和裴元歌,仍然下意识地往暗处躲了躲,揽着裴元歌腰身的手微微加大了力道。等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慢松懈下来,脸色沉凝,眉宇微蹙,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原本在月色下散去的压迫感又再度凝聚起来,不复方才轻松愉悦的模样。

    红棉是柳贵妃的贴身宫女,那她所说的夫人,应该指的就是柳贵妃。

    而她所说的小主人……裴元歌装作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样,满脸不解地问道:“九殿下,你母妃这样诚心地为你祈福,怎么你脸上反而好像不太开心?难道是嫌贵妃娘娘选这么个不起眼的庵庙吗?”

    宇泓墨勉强一笑,没有说话。

    “走吧,我送你回去!”好一会儿,宇泓墨才从沉思中回过神,眼眸深处带了些隐不可见的低沉和落寞。带着裴元歌一路回到北院,却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一直有心事。月光照在他妖美的脸上,泛着淡淡的象牙般柔和的光泽,却莫名地显得格外冷清落寞,孤零寂寥。

    “九殿下,您还好吧?”裴元歌忍不住问道。

    宇泓墨摇摇头,转身往厢房走去,忽然间记起什么,转身盯着裴元歌,郑重地道:“红棉今晚到白衣庵的事情,以及刚才你听到的话,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谁都不可以,知道吗?”

    裴元歌点点:“多谢九殿下提点,我记住了。”

    出了北院,赵景等人还在等她,他们都听说过这位九殿下性子难缠,担心裴元歌在里面受了委屈,现在见她安然出来,神色并无异样,这才放心下来。因为夜色越发深了,紫苑回了厢房一趟,取了件鹤氅,过来帮裴元歌披上,系好丝带,这才道:“小姐,夜深了,早些回厢房安歇吧!”

    裴元歌点点头。

    一众人护送她回到厢房,赵景等护卫到外面去值守,紫苑打发木樨去睡觉,自己留下来守夜。裴元歌躺在床上,回想着方才的事情,脑海中有着无数疑窦。如果柳贵妃是为宇泓墨,宇泓墨的神情不该是那样,十有八九,这位小主人另有其人;之前宇泓墨心神凝聚在红棉身上,提到柳贵妃时,脱口而出的称呼也是“柳贵妃”,而非“母妃”;再想想,宇泓墨那般出色绝美的容貌,跟自己之前所见的柳贵妃并无相似之处……

    恐怕,宇泓墨并非柳贵妃的亲生骨肉吧?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裴元歌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已经是将近晌午时分,木樨早上过来,替了紫苑,这会儿见裴元歌醒来,忙伺候她梳洗,边道:“两位殿下都是一大早就起身,说是要赶早朝,就先走了。颜公子和颜小姐约莫一个时辰前也前来告辞,听说颜公子为了抚慰白衣庵的众位大师,布施一千两银子。五殿下和九殿下是派人来告知的,颜公子和颜小姐都是亲自来说,听说小姐还在休息,都要不要惊扰了小姐。”

    虽然这一觉起得晚,但裴元歌仍然感觉有些困倦,对着镜子将一串银叶嵌珍珠的耳坠戴上:“母亲和三位姐姐呢?”

第154章 章姨娘休想翻身(1)

    “夫人早上就醒了,三位小姐昨晚受了惊吓,都是刚起身不久。夫人说让大家不必着急,先休养休养,在庵里用过午膳,再起身回府。”木樨虽然进府还浅,倒是有一手梳头的绝技,梳得又快又好,手脚麻利地给裴元歌梳了个流云髻,按照她的心思,只簪了根玉簪,插着几朵小巧精致的绢花,显得清素淡雅,又换了衣裳。

    梳妆过后,裴元歌带着她到了舒雪玉所住的厢房。

    进了厢房,只见裴元华三姐妹都已经在了,裴元歌向着主座的舒雪玉行了个礼,歉意道:“女儿来请安迟了,还请母亲恕罪。母亲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肩膀上的伤口还要紧吗?”

    舒雪玉还没回答,裴元容已经满眼嫉恨地道:“四妹妹是父亲的心头宝,母亲哪里敢怪罪你来迟?何况,昨晚四妹妹是跟五殿下和九殿下相处到深夜,这才睡晚了,起晚了。以四妹妹的伶牙俐齿,若敢怪罪你,还不被你三言两语把罪名引到两位殿下身上去?”语气中充满了嫉妒和羡慕,以及恼恨。

    虽然遇袭,但是难得两位殿下来救,这是何等的荣耀?

    按理说,裴府这边应该有舒雪玉出面,与两位殿下商议此事;偏偏她装病,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了裴元歌这贱丫头,却丝毫也不提她,。最可恨的是,连颜明月那个不知来由的人都能够出席,偏偏她这位管家小姐无缘与两位殿下亲近,这真是气死人了!

    分明是舒雪玉偏心,有好事净偏着裴元歌,也不想想,她一个被退过婚的女子,配得上两位殿下吗?那日在简宁斋,五殿下把绣图教给她来绣制,显然是对她有意,偏舒雪玉故意打压她,不让她有机会跟五殿下接近。不过,她的光芒不是舒雪玉想压就能压住的,雪猎图已经快绣好了,届时她一定要亲手送给五殿下,不但让五殿下看到她的心灵手巧,还要看到她的美貌。

    等她成了五殿下的皇子妃,看她怎么收拾裴元歌和舒雪玉?

    “三妹妹!”裴元华不悦地开口,“既然你知道四妹妹是与两位殿下商讨遇袭之事,才睡得晚了,又这般尖酸刻薄地说些什么?今儿要论晚,咱们三个都晚了,母亲可曾说过什么?何况,母亲还在这里,还未说话,你就急着泛酸,这是什么道理?还不快向母亲和四妹妹赔不是?”

    她笑意宛然,目光柔和,虽然是呵斥,语气却仍然十分柔和,正符合她宽厚大方的形象。

    这满篓子的话,都在替裴元歌开脱,就好像她和裴元歌在白衣庵偏院的争执从未发生,而那个面容狰狞的裴元华只是裴元歌的幻觉一般。现在,她又是知礼懂礼,进退有度,完美无瑕的裴府大小姐。

    她的话句句在理,裴元容虽然不服气,却也只能起身向舒雪玉和裴元歌告罪。

    舒雪玉懒得理会裴元容,招手让裴元歌坐过来,抚摸着她的手,温声道:“歌儿,你昨晚受了惊吓,我偏又受伤了,只有让你这个嫡女出面,向两位殿下禀奏遇袭之事,劳累你了。睡到现在,早膳也没用,一定饿了吧?已经吩咐下去摆了素席,一会儿就好!我肩膀上的伤口好多了,也只有你记挂着,开口就问我的伤势。”说着,淡淡扫了眼裴元华,神情微带漠然。

    先是点出了裴元歌的嫡女身份,主母受伤,由嫡女出面,天经地义,回击了裴元容的话。

    再来又提到伤口的事情,说只有裴元歌记挂着,这便是指裴元华三人虽然早早来请安,却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裴元巧和裴元容倒也罢了,都是面儿上情,但裴元华一向是以孝顺乖巧的完美女儿的形象出现在人前,这次却也不关心嫡母的伤势,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听了这话,裴元华也有些尴尬。

    自从待选落选,又觉得对舒雪玉再献殷勤也是无用,她对舒雪玉也就没那么上心,再加上从昨晚到现在都在想绣图的事情,盘算着要如何利用这点,因此就疏忽了。这会儿听舒雪玉提起,也只能起身跪拜道:“母亲恕罪,女儿昨晚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疏忽了母亲,是女儿的错。”

    “大姐姐快别这样!”裴元歌微笑着道,“这不能怪大姐姐,昨晚的事情的确惊魂,我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不过说起来也可恨可气,昨儿晚上我原本藏得好好的,不知道是那个黑了心肝的,居然将我推了出去,这才被黑衣人发现,几乎丧命,幸好有母亲救我。因此,我对母亲多挂念些也是正常。倒是推我的那人好生奇怪,若是黑衣人,一刀便能杀了我,何必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谁,这样阴损狠毒,非要置我于死地。”

    “歌儿,有这种事情?”舒雪玉故作惊讶道,“这种黑了心肝的,如果被我查出来,决不轻饶!”

    双眸如电,死死地盯着裴元华。

    昨晚她走到一半,发现裴元歌不见了,急忙回身去找,正好听到裴元歌喊叫的声音。因此她是知道裴元歌是被人推出去的。就像裴元歌怀疑裴元华一样,舒雪玉最怀疑的人也是裴元华,只不过当时太暗,那人又藏在阴影处,两人都没能看清楚容貌,虽然怀疑,却没有证据。

    “母亲不必气恼,此人如此狠毒,有损天德,这样的人早晚会有报应,必然不得好死!这事情我必然要禀告父亲,绝不能轻易放过。”裴元歌拍拍舒雪玉的手,安慰她道,又将目光转向裴元华,美眸流波,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第155章 章姨娘休想翻身(2)

    在她的审视下,裴元华面容丝毫不露痕迹,温婉地道:“自然是的。”

    听说裴元歌被人推了出去,裴元巧眼眸中露出一抹诧异,裴元容惊讶之余,却觉得有些遗憾,不知道是谁这么替天行道,推了裴元歌这小贱人?可惜,怎么就没死呢?这裴元歌还真够命大的!

    裴元歌在心中冷笑,裴元华以为她此刻掩饰得很好?昨晚她被推出来的事情,只有她、推她的人、夫人以及那个黑衣人知道,别人都应该不知道的。现在她说出这件事,不知情的裴元巧和裴元容都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有她温婉如常,显然是早就知道了她被推的事情,也早料到了她会发难,所以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可惜,她只顾着掩饰不要露出怨毒或者恐慌的情绪,却忘了遮掩她早就知道这件事。

    就在这时,白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老爷来了!”

    话音未落,裴诸城已经两脚生风地闯了进来,风尘仆仆,连气息都为调匀,进来就问道:“人都没事吧?”环视四周,见众人都安然无恙,才微微放下了心,走过来坐在裴元歌身旁,连声问道:“歌儿受惊吓了吧?别怕别怕,父亲来了,没事了!”又抬头看着舒雪玉,关切地问道,“听赵景说,你受了伤?严不严重?还有华儿、容儿、巧儿,都怎么样了?”

    舒雪玉很久都没听到他用如此关切的语气跟她说话,一时间百感交集,转过头道:“我没事。”

    见裴诸城赶来,裴元容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诉苦:“父亲,昨晚上的事情好吓人,女儿身边的绣玉被那些黑衣人杀了,女儿害怕……呜呜……”素来端庄的裴元华也红了眼睛,坐着挽着裴诸城的手臂,眼泪盈盈,却仍然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姿态,没有哭出声来。

    裴元巧不敢这样恣意,却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想到自己这些女儿,个个娇生惯养,昨晚必定受了不小的惊吓,裴诸城心头也是一片柔软,柔声抚慰着三个女儿,转头看着小女儿裴元歌年纪最小,却是最沉静的,虽然容色有些憔悴疲倦,神情倒还从容,又想起这一路进来,听赵景不住夸奖裴元歌处变不惊,从容镇静,分派事务的话语,抬手将裴元歌也揽入怀中,道:“赵景都跟我说了,昨晚上多亏歌儿你布置得宜,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既欣慰女儿出色,镇得住场面,又心疼她小小年纪便受这样的惊吓,不住地抚慰。

    原来昨晚事情平息后,赵景又派人回去,倒是赶上等在宫外的裴府家丁,叮嘱他先不要惊动裴诸城。但裴府的护卫调走了一大半,这些又都是从裴诸城的亲兵中挑出来的,裴诸城熟悉得很,早朝后回府就察觉到情况不对,稍加盘问便问出了真相,立刻带人赶过来接人。

    既然裴诸城来接人,众人随便用了些素菜,便乘车回府。

    裴诸城是骑马来的,回府时却和裴元歌同坐在马车里,将舒雪玉和裴元华都打发到后面马车安慰下裴元容和裴元巧。裴元歌猜想着,父亲这是要问这次遇袭的事情。果然,没一会儿,裴诸城便问道:“歌儿,你年纪虽然小,却是最沉得住气的,昨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详细细地告诉父亲。”

    裴元歌并不隐瞒,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连在大殿的争执也一字不差地转述出来。

    听说裴元歌被人推出来,几乎丧命,又有黑衣人想要对她不轨,多亏舒雪玉和宇泓墨及时相救,裴诸城怒不可遏,一掌拍在马车的小几上,将整张红木小几拍得四分五裂。在听到大殿上的争执,知道这是宇泓哲安排的,裴诸城更加恼怒:“这个五皇子,如今虽是嫡长子,却整日里净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手段,亏他还做出一幅仁人君子的模样,真是可恶!”

    裴诸城在朝为官,对宇泓哲的为人多了解些,对他有益无害,所以裴元歌才毫不隐瞒。

    “父亲知道这位五皇子的为人,心理提防着就好,可别为这事闹讲起来,黑衣人全部被杀,一个活口不留,这事没有证据,只要五殿下不承认,谁也拿他没办法。”裴元歌知道裴诸城也是一副烈脾气,怕他一个忍耐不住,直接对宇泓哲发难,那可就糟了。

    裴诸城白了她一眼,道:“父亲好歹做官这么久了,哪能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你放心,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们出这口气,不过也不能让五皇子太得意了,这事发生在京郊,正是京兆尹管辖范围内的事情,京兆尹是五皇子的人,等回府后我就去找京兆尹,逼他一定要找出凶手,严加惩治,我看他怎么收场?若是推诿得狠了,我就一本奏到皇上跟前,非让他吃个大亏不行!”

    “可是,这件事若闹大了,五殿下会不会狗急跳墙?”裴元歌有些担忧。

    裴诸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歌儿你这就不懂,这件事我闹得越大,五殿下反而越安心,才会相信在大殿上,你的确是在跟颜小姐说话,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然,如果你知道这件事与五殿下有关,又告诉了我,我应该要急着把这件事压下来,更不该拿这事做文章才对。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让京兆尹替他背个黑锅,落个办事不利,完结这件事罢了。”

    “还是父亲想得周到,女儿终究看得浅了。”裴元歌嫣然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满是敬服。

    被女儿夸奖,裴诸城心里还是很得意的,道:“歌儿也很了不起,昨晚上那么严峻的情形,你还是沉静分析,布置各种撤退事宜,在大殿上也懂得跟颜小姐聊天,假装没听到那些密事,不错不错,反正比我十三岁的时候强多了。我十三岁的时候,还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脾气,可没歌儿你这么沉得住气。”

第156章 章姨娘休想翻身(3)

    “昨晚的事情多亏母亲,若不是她以自身为饵,引走了黑衣人,只怕女儿等不到九殿下相救呢!结果女儿没事,母亲肩膀却受了不轻的伤。”裴元歌看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道,貌似天真地问道,“父亲,母亲跟我娘以前是不是很要好?不然,夫人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裴诸城的笑容微微僵硬,神色有些复杂,却没有再说话。

    看来父亲对夫人的心结很深,一时半刻难以化解。裴元歌望着他喜怒难辨的神色,思忖着,虽然说如今章芸在父亲心中没了从前的地位,而因为她的缘故,大概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但想让父亲相信夫人是无辜的,娘亲是被章芸害死的,却还不容易,必须要找到确切的证据才行。

    父亲一直隐瞒娘亲的死因,只说她因病过世,问他肯定不行,只能问夫人了。

    回到静姝斋,楚葵和青黛都已经听说了白衣庵遇袭的事情,吓得魂不附体,见裴元歌安然归来这才放心,争抢着过来伺候。裴元歌打发木樨和紫苑去休息,留下楚葵和青黛伺候,边换衣裳边问道:“昨天到现在,府内里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青黛抢先道:“府里现在都在传夫人和小姐在白衣庵遇袭的事情呢!”

    楚葵却道:“府里现在的确都在穿这件事,不过在此之前,倒是新起了一桩传言,说是大小姐待选落选,是因为章姨娘被贬作贱妾的缘故。还说,大小姐好个容貌才情,可惜有这么一位贱妾身份的生母,只怕这辈子都要被耽误了呢!哪怕章姨娘是个良妾,恐怕事情都会不一样。”

    有这种传言?裴元歌换衣裳的动作顿了顿。

    青黛好奇道:“你在哪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去浆洗那里送衣裳的时候,听到有婆子私底下议论的。”楚葵回答了青黛的话,又转向裴元歌道,“奴婢觉得这传言有些蹊跷,就留了心,不止浆洗,洒扫上也有这种传言。奴婢让泉儿去打听,说这话是从前两三天开始慢慢传的,最开始是谁散播的消息,已经找不出来了,现在只有浆洗和洒扫上在传。”

    裴元华待选落选是因为章芸的贱妾身份?

    这则传言倒是很有意思。

    裴元歌穿戴好衣衫,坐在红木刻八仙过海的春藤椅上,一手脱颔,清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冷笑。消息在浆洗和洒扫上传,这两处是府内传消息最快的地方,可想而知,过不了多久,这消息只怕就要传遍裴府。如果这些天她那位大姐姐听到这样的消息,郁郁不乐,引得父亲关心;再如果父亲“无意中”听到这些传言,大概会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大姐姐为什么不开心。

    大姐姐待选落选,所受打击之大,府内有目共睹。

    父亲又一向疼爱这位大姐姐,如果他知道,裴元华落选是因为章芸被贬,无辜受到牵连,又被府内流言困扰,却还孝顺体贴得不愿父亲担心,执意不肯言明,再想到章芸的贱妾身份,有可能影响到他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将来的婚事,乃至一辈子的幸福……虽然因为她的缘故,章芸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再有翻身重获宠爱的机会,但只是一个良妾的身份,以父亲的心软,对裴元华的宠爱,为了这位大女儿的幸福,未必会不给章芸。

    良妾和贱妾可是有着不小的区别,最重要的是,良妾能够扶正,贱妾却不能。

    以裴元华的野心,她想为章芸要到的,绝对不止是一个良妾的身份……

    怪不得在白衣庵,裴元华对夫人没有先前那么殷勤周到了。裴元歌微微一笑,凭流言成事,自己一言不发,只在旁边装孝顺,装无辜,这种不露痕迹的方式,的确是裴元华的行事手段。她倒是打的好算盘!如果事情真按照裴元华所想的走到那一步,想要拦阻不太容易,但现在却被她提前发现了……

    那么,有她裴元歌在,章芸就休想翻身!

    流言传得很快,这件事,以父亲的事情,她得先发制人,自己去提才好。裴元歌想着,唤楚葵道:“你去悄悄打听下,父亲如今在哪里?大小姐又在哪里?不要让人看出行迹。”楚葵心细,做事又谨慎,这种事情教给她做最好。

    楚葵去了没多久,就会来道:“老爷在夫人的蒹葭院,刚出来,往书房去了。听说大小姐也在打听老爷的行踪,看那样子,也要去书房找老爷。”

    这倒是巧了,正好碰在一起!裴元歌笑着起身:“既然如此,我们也去吧!”

    正要出门,却听小丫鬟来报:“张副总管求见四小姐。”

    张富荣?裴元歌又坐了回去,道:“请张副总管进来吧!”

    陈青家的偷窃事件后,朱副总管被撤,成了管事,张富荣则升任副总管。当时许多人都以为他做不长,等到章姨娘禁足结束后,肯定会找茬撤了他,再把朱副总管提上来。谁知道章姨娘禁足结束后,对四小姐百般讨好,丝毫也不加刁难,再后来更是莫名触怒老爷,彻底失势。府内的事情交给了四小姐,由夫人协助管理,这样一来,张富荣这个副总管的位置算是牢牢坐稳了。

    即使现在实际掌府的是夫人,四小姐只是挂名,并不经常管事,但凡是有什么事情,他还是会先来请四小姐决断,然后再禀告到夫人那里去。在他看来,四小姐这座山比夫人那座要牢稳得多。

    “奴才拜见四小姐!”张富荣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他对裴元歌恭敬,没有外心,裴元歌也给他体面,道:“张副总管快起来,青黛看座!”

第157章 章姨娘休想翻身(4)

    张富荣连道不敢,推辞了几次,才小心地坐了半边身子,道:“奴才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示四小姐。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出在大小姐的雨霏苑,前些日子,雨霏苑的丫鬟到管瓷器的管事那里报账,说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流霞不小心碰碎了些瓷器,需要添补。”

    这听起来的确是小事,不过张德海既然巴巴地来报,就必然有蹊跷。

    裴元歌也不打断,静静地听着他说。

    “这也没什么,瓷器本身易碎,丫鬟们笨手笨脚打碎一两个,要求添补,这很寻常。问题在于,管瓷器的管事一看,这位大丫鬟也太不小心了,居然碰碎了一整套的青花瓷茶壶茶盅,一个官窑美人抱肩瓶,四个汝窑插花瓶,还有个一人高的青釉白瓷大花瓶……算起来,竟是有着一整套的房间摆设,共计两千四百二十一两。采买的人今日来给奴才报采买银子,奴才觉得数额大了些,问了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所以报来给四小姐知道。”

    听管瓷器的人说,这位丫鬟不是第一次打碎瓷器了,多亏大小姐宽厚,每次都不计较,还替她求情,这才没事,连声称赞大小姐为人宽厚大方,待下温和。但张富荣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丫鬟居然不小心碰碎了整个房间的瓷器?这谎话也编得太不讲究了,大概还以为是章姨娘掌府的时候呢?

    看起来,这位大小姐非但没众人以为的那么宽厚,反而是沽名钓誉,拿丫鬟顶缸呢!

    裴元歌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嘴角微微弯起:“这些瓷器什么时候碰碎的?”

    “照雨霏苑报来的消息,是在五天前。”

    五天前……这么说,是在裴元华待选落选的次日?或者说,时间其实是虚报了,该是在裴元华落选的当日才对?啧啧啧,这位大姐姐脾气够大的,居然把整个房间的瓷器都砸了,结果却让个丫鬟来顶缸。裴元歌微微一笑,好吧,既然这位丫鬟挺身而出,忠心护主,那就让她表现到底吧!

    昨晚上的仇一时报不了,先砍断裴元华的一只手也不错!

    “楚葵,你去趟蒹葭院,见了母亲,就说我请母亲帮我个忙,待会儿如果张副总管求见,就让她回说,她身体不适,暂时懒得理事,如果有事就先找我拿主意。”裴元歌吩咐道,看着楚葵出去,目光又转向了张副总管,微笑道,“待会儿我会在父亲的书房。我想,张副总管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张富荣隐隐猜到了裴元歌的盘算,忙道:“奴才明白。”

    “去吧!”

    等张富荣离开后,裴元歌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内,果然裴诸城和裴元华都在,裴诸城正拿着公文在看,裴元华在旁边斟茶,姿态优雅端庄,无可挑剔,看到裴元歌进来,裴诸城一怔,随即笑道:“你们姐妹两个也真是,我想着你们都受了惊吓,先歇着休养要紧,华儿却说不忍心看我劳累,非要来帮忙,这没一会儿,歌儿你也过来了。怎么不多歇着?”

    裴元歌却没答话,只是看着裴诸城,眼泪慢慢流了出来。

    这个女儿看起来柔弱,却是秉性刚强,从不落泪,这些年来,裴诸城也就见她哭了两次,一次是静姝斋魇镇事件,她被污蔑与人私通;一次就是真假裴元歌事件,她被章芸的咄咄逼人逼得解衣验证清白。就连昨晚上遇刺,连华儿眼圈都红了,歌儿也没哭。这会儿见她落泪,裴诸城顿时慌了手脚,忙将公文仍在桌上,三步并作两步,过来问道:“歌儿怎么?谁欺负你了吗?”

    裴元歌含泪摇了摇头,哽咽着道:“女儿对不住大姐姐,来给大姐姐赔不是。”

    说着,泪流满面地走到裴元华跟前,对着她福了福身,道:“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大姐姐不要怪罪我。实在是我不知道,这件事会害到大姐姐,若是知道,当初我……”看她的模样,显然是想说什么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憋得脸通红,泪箸纵横,看起来好不可怜。

    裴元华愣神了,不知道裴元歌这唱得是哪一出。

    裴诸城也摸不着头脑,上前去柔声抚慰着道:“歌儿你说什么呢?什么事情会害到华儿?华儿又为什么要怪罪你?你小小女孩,有这么乖巧懂事,怎么会害到华儿呢?华儿又怎么会怪罪你?”从她袖中取出丝帕,耐心地替她擦眼泪,哄道,“歌儿别哭,慢慢说,父亲给你评理,好不好?”

    “就是……”裴元歌哽咽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章姨娘的事情!”

    裴元华眉头紧蹙,心中思索着裴元歌的来意,听到章姨娘三个字,面色微变,难道说她让人散布的流言,已经被裴元歌知道,今儿是故意来搅局的?心中顿时一阵慌乱,想要把章姨娘的身份从贱妾变为良妾,父亲的态度是关键,必须要找个恰当的时机,用一种恰当的方式引发出来,现在裴元歌自己跑来说,又哭成这样,绝对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而这种事情,只有一次机会,绝不能让裴元歌就这么搅和了!

    必须阻止她!

    裴元华想着,忙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哭得这样,好不可怜。若是事情与我有关,咱们姐妹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走,跟姐姐去雨霏苑去,我吩咐厨房备些妹妹喜欢的点心,咱们姐妹好好谈谈心。你瞧你哭成这样,父亲还不心疼死?”抬头笑道,“父亲,四妹妹这不知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女儿先带她下去,抚慰好了,问清楚来再来跟父亲说!”说着,拉着裴元歌就想离开。

第158章 章姨娘休想翻身(5)

    裴诸城却没理会她,听到章芸的名字,眉头顿时紧紧皱了起来,问道:“章姨娘怎么了?”

    对于章芸,裴诸城以前是非常信任的,但经历了真假裴元歌后,却起了疑心,不太想提起这个人。尤其,看着歌儿现在泪流满面的模样,总是会想到歌儿当时被章芸逼得当众解衣验证清白的屈辱,那一刻歌儿的眼泪,和那朵火红的花形印记,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如果他是个好父亲,保护好了女儿,歌儿怎么会受这种屈辱?

    身为嫡女,居然被姨娘逼迫到这种地步……

    “女儿回府后,听府内传言说,说……大姐姐待选落选,是因为女儿害得章姨娘被贬了贱妾,如果不是女儿,大姐姐这时候早入宫做贵人了……还说,说女儿是故意的,大姐姐的姨娘被贬为贱妾,连婚事都要被人瞧不起,说不到好婚事,这样女儿……女儿就能拿捏大姐姐了……”裴元歌说着,哽咽着对着裴元华福了福身,“大姐姐,妹妹真的不知道,姨娘的事情会牵连到大姐姐,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

    说着,又“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父亲,女儿真的没想到要拿捏谁,女儿也不知道,大姐姐大选落选会是因为章姨娘这事儿。人言可畏,为证清白,父亲去把章姨娘放出来吧,女儿……”裴元歌说着,似乎又想起当时的情形,又是气又是羞又是赌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女儿去庄子上住好了,免得再被姨娘揪着,说我……说我不是父亲的女儿,是假的!我这就回去吩咐紫苑,木樨,让她整理箱笼,我去锦绣良苑住!”说着,就要往外面去。

    “胡闹!”看着小女儿委屈的模样,裴诸城心痛不已,忍不住又想到当时的情形,忙拉住她道,“歌儿不许胡说八道,从哪里听来几句闲言碎语,就开始胡思乱想!你是执掌裴府内宅的人,既然有这样诋毁主子的奴才,就该拿住打板子,严加惩戒才是,怎么反而怯懦了?”

    “万一他们说女儿是心虚呢?”裴元歌泪眼朦胧地道。

    裴诸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额头,道:“心虚什么?章芸那天做错了事情,我和你母亲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做错了事,就该受惩戒,处置章芸的命令是我下的,你这样说,是说父亲我处置不当吗?他们怎么不敢说我?说来说去,还是你性子太柔弱,让人以为你好欺负!还为证清白?证什么清白?给谁证明你清白?我是裴府的主人,也是歌儿你的父亲,当天的事情我又亲眼所见,难道我信你还不如几个奴才吗?或者说,是歌儿你信不过父亲,觉得父亲这么容易被人蒙——”

    正要说话,忽然想到章芸,心头顿时一阵沉郁,说不出话来。

    从前他一直觉得歌儿顽劣,忤逆,屡教不改,为什么?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被章芸所蒙蔽,信了章芸而不信歌儿?难道他不是容易被人蒙蔽的吗?歌儿信不过他是应该的!

    裴诸城沉沉地叹了口气,慈爱地抚摸着裴元歌的鬓角,柔声道:“歌儿放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父亲永远都是歌儿的父亲,永远都会信你,都会站在你这边。所以,别胡思乱想了,瞧你哭得,跟花脸猫似的!”

    那样低沉却带着坚决的语气,让裴元歌心中微微一震。

    但随即,又是一阵失落。

    信任……

    是啊,父亲现在的确很信任她,可是,那也要看对谁?如果她现在告诉父亲,章芸害死了她娘,这十三年来把她当做傀儡木偶一样操控,他会信吗?如果她告诉父亲,他引以为傲的大女儿,是条披着美人皮的豺狼,她会信吗?如果她告诉父亲,昨晚上推她的人,她怀疑是裴元华,他会信吗?如果她告诉父亲,她是从前世而来的冤魂,为了向章芸和裴元容复仇,他会信吗……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全然的信任。

    不过,她并没有资格指责父亲什么?就像父亲不可能全然信任她一样,她也从来没有信任过父亲,也从来没有对他坦诚过,她也在对他耍手段……都是一样的!

    “可是,女儿连累了大姐姐……”裴元歌怯怯地看向裴元华,面色忧虑。

    “你大姐姐的事情,跟这些无关,待选是宫里的贵人决定的,也许她们觉得你大姐姐太好了,怕她进宫会对她们造成威胁,所以刷了她下来,或许有什么别的原因。就算真是为了章芸的贱妾身份,那也只能说明她们是糊涂人,章芸是章芸,你大姐姐是你大姐姐,怎么能混为一谈?父亲若为此饶恕章芸,那糊涂的人就变成父亲了,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这是规矩!小错或者能饶,大错却绝不能宽恕!”裴诸城神色严肃地道。

    裴元歌依旧很担心:“可大姐姐的婚事……”

    “虽然说歌儿你现在掌府,可你才多大,都开始操心你大姐姐的婚事了?”裴诸城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还有我这个父亲在呢!要是对方真为这事迁怒你大姐姐,那也是个糊涂人,这样不明事理的亲家,不结也罢!”

    裴元歌捂着额头,泪眼婆娑地瞧着裴元华,不太确定地道:“大姐姐,是这样的吗?”

    宽厚大方的裴大小姐看着裴元歌在这里演戏,看着裴诸城上钩入套,心头一片苦涩。

    人的心思的确很奇怪,同样的话,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语气说出来,会产生截然相反的效果。这件事,如果按照她的计划,等到府内谣言四起,她被谣言所伤,却又乖巧懂事得不肯说时,父亲反而会越觉得,这件事的确对她伤害很大,为了她,会考虑给章芸一个良妾的身份。再等她斗倒舒雪玉,就有机会让章芸上位,而她也会成为真正的嫡女。

第159章 砍断美女蛇的臂膀(1)

    章芸被罚,裴元歌占着十足的理,她只能从情入手,希望能够打动父亲。

    她待选落选,这是一个契机,当时她那样的失态,可见这件事对她打击之大。以父亲对她的疼爱,如果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处罚章芸的决定,出于愧疚之心,再加上为她以后的前程计较,未必没有希望。

    但现在,这一切都被裴元歌搞砸了。

    章芸被罚,裴元歌是主谋,但在父亲眼里,她是受害者,是最委屈的那个人。所以,当裴元歌哭得委屈不已地说章芸的事情对她裴元华有伤害,而且加油添醋,说流言说裴元歌是故意的,把这件事的重点从她裴元华所受的牵连,巧妙地变成是她裴元歌的委屈,这样一来,父亲心里的天枰自然而然地会倒向裴元歌。

    这时候再说为了大姐姐,她愿意放章芸出来,自己躲到庄子上,就会让父亲觉得,乖巧懂事的人,是裴元歌,而且,她受了十足的委屈,绝不能再委屈她!所以,父亲就会下意识地替她找理由,找不开释章芸的理由,而这些话经过父亲这么一说,就铁板钉钉,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以父亲的为人,将来绝不会自毁前言。

    这件事情的悲哀在于,为章芸求情,她绝对不能自己出面,只能被动地等着父亲的愧疚;但身为受害者的裴元歌却能够占据主动,所以,被她这么一搅,先发制人,想要让章芸翻身,就变得越发艰难飘渺了。

    最可恨的是,裴元歌还要故意问她,是不是这样?

    这种情况,她能怎么回答?难道她能说,父亲说得不对,章芸要放出来,做良妾,最好做正室夫人,让她变成嫡女,这样才能不耽误她的前程吗?裴元歌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如果章芸出来,她就到庄子上住,难道她能说,四妹妹你去庄子上住,我要姨娘出来吗?

    裴元华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笑得完美,没有任何情绪,温婉可人地附和父亲的话。

    但是,她做不到。苦心谋划的机会,还没有开始,就被裴元歌扼杀,再好的心性儿也忍耐不住。但在父亲面前,她却不得不忍耐,于是,最后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个乍看温和柔婉,细看破绽百出的笑意:“父亲说得正是,四妹妹不必在意。”

    “你大姐姐比你明事理得多,才不会像你东想西想!”裴诸城没有注意到裴元华的异常,对于这个大女儿的知进退,明事理,他一向很放心,“好了,还不快让丫鬟打水洗脸,瞧你这模样,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打你了呢!”

    裴元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叫了木樨和青黛随她到偏间洗脸。重新梳洗过,施了薄薄的一层脂粉,这才出来,看到裴诸城和裴元华,又低下头去,慢慢地揉搓着衣角,一副知道错了,却又羞赧不说话的小女儿情态。

    裴诸城倒瞧得笑了:“别傻站着,过来帮忙!”

    裴元歌抬头,娇俏地一笑,道:“是,父亲!”一溜烟儿地跑了过来,又对着裴元华福了福身,道,“还是大姐姐明事理,不像我,终究年纪小,不懂事,难怪被父亲教训!以后我该向大姐姐多多学习才是,大姐姐可不许嫌我烦!”背对着裴诸城,明亮的眼眸里尽是笑意,张合着嘴唇,用口型对着裴元华说出一句话。

    有我在,章芸休想翻身!

    裴元华看得很清楚,再加上那挑衅的眼神,得意的表情,更看得她心头怒火万丈,恨不得上前撕了裴元歌的脸。但父亲就在对面,能把她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裴元华不敢有异状,只能笑着道:“四妹妹就爱淘气了,快来帮忙吧!”

    不动声地换了个角度,这才恶狠狠地盯着裴元歌,也用口型道:“走着瞧!”

    就在这时,石砚忽然来报说:“老爷,张副总管求见,说听说四小姐在这里,有事情要来禀告。”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裴诸城不在意地道,“让他进来吧!”

    “老爷恕罪,奴才实在是有要紧事情要请示,到夫人的蒹葭院去禀奏,白霜姑娘说夫人受了伤,刚吃了药睡下了,让有事来找四小姐拿主意。奴才去了静姝斋,听丫鬟们说,四小姐在老爷的书房,这才过来。”张富荣是个谨慎的人,虽然早知道裴元歌在书房,但从蒹葭院回来后,还是到了静姝斋一趟,这才来书房,所以丝毫不怕被人拿到把柄。

    裴诸城问道:“是什么事情?”

    张富荣便将雨霏苑砸了两千多两瓷器的事情禀奏出来,只说事实,丝毫也不提自己的猜想。

    这话一说,裴元华脸色便有些发白。从前她生气时,也曾砸过东西,事后让流霞顶缸,只报到管瓷器的管事那里,自然会补上,所以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却被张富荣这奴才闹到父亲这里,如果父亲起了疑心,怀疑到她身上,那她这些年来辛苦经营的完美形象,恐怕就要出现裂痕了。

    “有这种事情?”裴诸城也吃了一惊。

    丫鬟笨手笨脚,打坏东西,倒是常有,可这能不小心碰碎一屋子的瓷器,也太离谱了吧?

    “这还了得,一个丫鬟能笨手笨脚到这种地步,咱们府里怎么有这样的人?还是大姐姐身边的大丫鬟!雨霏苑管事嬷嬷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丫鬟,也不惩治,就只管报失物上来,哪有这样的道理?来人,去把流霞和雨霏苑的管事嬷嬷给我叫过来!”裴元歌脸上怒气弥漫,又对裴元华道,“大姐姐放心,你方才那样体谅我,这件事我定会给你个公道,决不让那些小人欺到你的头上去。”

第160章 砍断美女蛇的臂膀(2)

    裴元华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头一震。

    难道说张富荣把这件事报到这里来,不是巧合,而是这贱丫头暗地里算计她吗?故意要在父亲跟前闹开此事!这件事流霞是替她顶缸,若待会儿被套出口风……小姐生气砸东西,最多被说个不爱惜东西,但拿丫鬟顶罪,来保全自己的名声,这就是沽名钓誉了。

    这个裴元歌,已经坏了她的事,难道还想给她的名声泼污水吗?

    那天在白衣庵撕破了脸,这是她给自己的反击吗?裴元华有些心惊,心念电转,忙道:“我明白四妹妹一片好心,只是为了我这样大张旗鼓,实在不好。流霞这丫头虽然笨手笨脚,但终究打小就服侍我,主仆的感情还是深厚的,我舔着脸为她求个人情,还请四妹妹发发慈悲,饶了她这次吧!”沉吟了会儿,道,“那些瓷器也不必再补,就当是我自个儿弄坏的,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

    这样一说,不但为流霞求了情,还表现自己的宽厚仁慈。

    裴元歌微微一笑,早料到她会这样说,劝道:“我知道大姐姐为人宽厚,但俗话说,恶奴欺主,有些人专门起坏心思,你对她越好,她反而越觉得你好欺负。不说别的,若非大姐姐宽厚太过了,这事雨霏苑的管事嬷嬷也该加以惩戒,居然连提都没提一声,只管报了失物吗,简直是把这流霞当小姐伺候了!这种事情如何能够放纵?”

    这样一说,却将裴元华的宽厚变成了懦弱无力,无法约束院内的人,以至于行事没有规矩体统。

    这个裴元歌,心思又鬼,又伶牙俐齿,实在不好应付!裴元华开始有些后悔,在白衣庵他,她若能忍一时之气,不跟裴元歌撕破脸,这会儿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现在,裴元歌摆明了是冲她来的,就是要毁坏她的名声,偏偏还要打着为她好的幌子,让她无法辩驳,实在是……

    欺人太甚!

    “大姐姐,你不要怪我说话直,我从来也和大姐姐一般的心思,可最后落得什么结果?别人不知道,父亲是清楚的,静姝斋里原来那些丫鬟,个个奴大欺主,连我的奶娘,从小服饰我的白薇白芷,到最后都想要害我的性命。妹妹实在不愿意看到大姐姐重蹈妹妹的覆辙,所以,今儿这事儿,绝不能轻纵!”裴元歌说着,满脸的关切和义正言辞。

    静姝斋里的丫鬟是章芸的人,可是,流霞却是她一手调教的丫鬟,这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裴元华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笑着道:“四妹妹误会了,这事原本只是个意外,也不能全怪流霞,那天原是有只野猫窜进屋里,流霞想要赶野猫出去,谁知道那野猫上窜下跳的,就把满屋子的瓷器都给打碎了。后来逮住了野猫,想着好歹也是条生灵,就给放了。”

    “野猫?”这借口寻得新奇,裴元歌嘴角微弯,“这是大姐姐亲眼看到的,还是流霞禀告的?”

    裴元华正要回答,却突然发现,无论她承认哪一点,都是陷阱。如果她说她亲眼看到的,那就是说她也在场,裴元歌必定会说雨霏苑偌大的院子,那些么伺候的人,居然把只野猫放进去,亏得没有惊吓到大姐姐,不然罪过就更大了,这样一来,父亲恐怕会比打了瓷器还震怒,流霞是撵定了;可她若说是流霞禀告的,没亲眼看到,说不定裴元歌又会说这是流霞找的借口,不但坐实了欺主之事,还让自己落个识人不明,被丫鬟蒙蔽的名声。

    这个裴元歌,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阴损招数?

    “我知道大姐姐为人宽厚,可也不能太过了,手下的丫鬟奴才,该敲打还是得敲打,不能让她们爬到主子头上来。”裴元歌柔声劝道,一副为姐姐着想的模样。

    “华儿,歌儿这话说得对,不能轻纵了手下的人!”经过魇镇事件后,裴诸城对这种事情心有余悸,坚决地站在了裴元歌这边,“你这丫鬟太粗心了些,能把满屋子的瓷器都给碰碎了,不是粗笨得无可救药,就是仗着你性子好,故意欺你,无论是哪种,都不能再留!”

    听到父亲这样说,裴元华藏在衣袖里的手掌紧握,却不再说话了。

    说话间,流霞和雨霏苑的管事嬷嬷都已经带到了,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带来,只是看着来带她们的人面色不善,又来的是书房这种地方,大小姐、四小姐连同老爷都在,心中自然而然地带了些畏惧,颤颤巍巍磕头下去,道:“奴婢们拜见老爷,拜见大小姐,拜见四小姐。”

    虽然说长幼有序,但裴元歌是嫡女,如今又执掌裴府内务,应该将她放在裴元华前面才是。

    裴诸城先皱了皱眉头,不过碍于裴元华在场,却也没说话。大女儿素来知书达理,不会有别样心思,他若真挑明了,倒反而弄得她们姐妹似乎有什么不妥。不过,这更说明这两个奴才是刁奴,绝不能再容她们在府里!

    裴元歌也听到了,却没挑这个刺,问道:“叫你们来也没别的事情,只是听说流霞你打碎了些瓷器,报导了管事那里,采买正要出气买,所以叫你们来问问情况。”她故意将语气放的很轻忽,似乎没把这当回事的样子。

    听说是为这事,流霞顿时松了口气,慢慢挺直了腰身,声音也清亮起来:“回四小姐,是有这么回事。奴婢在整理房间时,不小心碰碎了些瓷器。大小姐也知道奴婢的性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四小姐明鉴。”

    这种顶罪的事情,她以前做惯了,从来都没出事,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再加上那次在静姝斋的试探,更让她觉得四小姐不过是个花架子,不值得害怕,心中就更加坦然起来。

第161章 砍断美女蛇的臂膀(3)

    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她进来的时候,大小姐应该会给她暗示的。

    她跟着裴元华这些年,深知她的手段,坚信四小姐是斗不过大小姐的!

    流霞却不知道,她奉为神祇的大小姐,现在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下的局面了。

    裴诸城以前不经常在府,偶尔回来,也没太注意过府内的丫鬟,对这个流霞没多少印象,只隐约觉得华儿身边的人都进退有度,温厚端庄的,从来没有在意。没想到今天近了看,才发现这丫鬟实在嚣张放肆。不小心碰碎了些瓷器?话说的真轻巧!算起来好几千的银子,一个丫鬟居然有这样大的眼界,连这些都不放在眼里,还敢拿华儿来做筏子,给她遮掩?刁奴欺主,歌儿说得一点都没错!

    从前只觉得章芸在歌儿跟前疏忽,没想到对华儿也是这般!

    一时间,对章芸的埋怨,和对这个叫流霞的丫鬟的厌憎之心更重。

    裴元歌没再说什么,转头问管事嬷嬷,道:“流霞不小心打碎了瓷器,嬷嬷是知道的吧?不然怎么能报到管事那里,求管事给添补用品呢?我没说错吧?不知道嬷嬷是怎么处置流霞的?”

    “哦,是有这么回事,这事流霞姑娘跟奴婢们都说了,这事儿也不是第一回儿了,大小姐仁厚,饶恕了她,这是大小姐人好,也是奴婢们的福气。因此,奴婢们并未做处置,以免坏了大小姐的名声。”管事嬷嬷听是这种事情,也放松了下来,这种事情已经好些回了,处置早成了惯例,因此丝毫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裴元歌没再说话,只看着裴诸城,等候他的吩咐。

    听着这一个大丫鬟,一个管事嬷嬷大咧咧的话语,俨然又是个桂嬷嬷和白薇白芷,裴诸城心头的怒火不住上涌,怒声道:“好个胆大欺主的奴才,还口口声声大小姐的名声?华儿的名声,都要被你们这些刁奴败坏完了!来人,将这两个恶奴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连带家人统统撵出府去!”

    流霞脑子里“嗡”的一声,全成空白,知道被拖到门口,才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喊道:“老爷,为什么要这样处置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奴婢没有欺主,奴婢对大小姐忠心耿耿的呀!”

    管事嬷嬷也连连磕头喊冤。

    “父亲,她们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咱们裴府行事一向有理可依,从不仗势欺人,不如放她们回来,让女儿跟她们细说分明,好让她们心服口服?”裴元歌向裴诸城建议道,她倒不急着处置流霞,这件事明显是流霞替裴元华顶缸,若能让流霞觉得冤屈,咬出裴元华来,就算不可能取信父亲,也在父亲心里存了底,将来总有对照的时候。

    反正不管怎么样,流霞和这个管事嬷嬷是撵定了!

    裴诸城点点头,一挥手,下人们又将这两人拉扯回来,仍在了地上。

    “流霞,你不过是个丫鬟,打碎了小姐房内贵重的瓷器,这本就是罪。大姐姐宽厚,之前没有追究,你应该要感恩戴恩,更好的服侍大姐姐才是,怎么能够仗着大姐姐性好,欺压到她头上,接二连三地打碎瓷器?而且,看你刚才的态度,一点悔悟之心都没有,甚至连自己那里错了都没意识到,你说,你可有将大姐姐放在心里过?”裴元歌慢条斯理地将她的罪过一一道来。

    流霞真没想到是为打碎瓷器这事发落自己,而且罪名还是欺主。

    那些瓷器明明都是大小姐打碎的,她只是代大小姐受过而已,这怎么能说她欺主呢?她不是欺主,反而是对大小姐忠心耿耿啊!但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流霞觉得自己实在冤枉,偏又不能辩解,只能把祈求的眼神头像裴元华。

    别人不知道内情,大小姐是知道的。

    她应该明白自己的忠心,为什么却不肯为她说句话?

    裴元华和流霞主仆这么多年,一看她的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那个管事嬷嬷倒也罢了,流霞是从小就服侍她的,知道她的真面目,也知道许多隐秘的事情,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放出府去?万一她在外面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别人未必会信,但对她来说,终究是麻烦。必须要把流霞捞出来才行!

    但现在问题是,在裴元歌的挑拨下,父亲认定了流霞欺主,她越解释,反而越坐实了这点。

    到底要怎么办呢?

    裴元华紧张地思索着,最后下定决心,给了流霞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道:“父亲,无论怎么说,流霞跟了女儿这么久,名为主仆,实际上,女儿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身边实在少不了她。还请父亲看在女儿的情面上,小惩大诫,还让流霞来服侍女儿吧!”

    裴诸城恼怒地摇摇头,道:“华儿你也太傻了,这丫鬟明显没有把你这位小姐放在眼里,你还巴巴地为她求情,殊不知,她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根本不会承你的情。何况,若我这次连她这样的错都饶过了,她不是更得意嚣张,下次还不知道要翻什么天呢!”

    静姝斋的魇镇事件,他绝不容许再发生第二次!

    裴元华又屡次哀求,裴诸城却执意不允,到最后只能向流霞投去歉意的眼神,不舍地凝视着她。流霞知道她不少事情,若能因为她的求情留下,自然是最好;但就算父亲执意不肯,至少在流霞跟前,她做足了姿态,表示她的确尽力去求了,也能暂时安抚住她,让她不要乱说话,至于以后……

    裴元华眼眸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第162章 砍断美女蛇的臂膀(4)

    看着眼前的情形,流霞终于弄清楚了她现在的处境,如果说连大小姐求情都不能救她的话,那她挨打,被撵出去已经是定局。但流霞心中实在觉得不甘冤屈,她服侍大小姐素来忠心耿耿,处处周到体贴,不然也做不到大丫鬟,成为大小姐最得用的人。本指望跟着大小姐鸡犬升天,将来也有个好前程,没想到最后却毁在这么件事情上……

    而最憋屈窝火的是,这件事根本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替大小姐顶缸而已。

    但久在裴府,流霞也明白,就算她现在说出那些瓷器都是大小姐砸得,也无济于事,只会被老爷当做狗急跳墙之下的胡乱攀诬,反而平白得罪了大小姐。还不如认下了这个罪名,让大小姐承自己的人情,安排好她的将来,纵然不能像原先想的那样富贵,也能有个衣食无忧吧?

    于是,她流着泪磕头道:“奴婢知罪,奴婢愿领责罚!”

    听了这话,裴元华终于松了口气。

    裴元歌则有些遗憾,很能猜度到流霞此时的想法,不过,真不知道该说这丫鬟聪明呢,还是该说她笨!摇摇头,挥手命人见她拖了下去,很快屋外便响起了杖责的闷响,却没有流霞哭喊的声音,想来是被堵了嘴。裴元歌神色淡漠地转向管事嬷嬷,问道:“嬷嬷现在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管事嬷嬷早被屋外的闷响吓得浑身发抖,抖抖索索地只管磕头求饶。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不该纵着流霞那丫头。”看到流霞的下场,她不敢再装傻充愣,忙将实话都抖落了出来,“原本在流霞第一次犯这错时,奴婢也想要惩治她的,也跟大小姐说过。可大小姐说,流霞自小跟着她,情分非同寻常,就别追究了。后来又有第二次,奴婢依旧提点了大小姐,大小姐还是说有情分在。反而流霞为这事怨恨上奴婢,她又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处处给奴婢使绊子,奴婢也是没办法呀,实在不敢得罪了她,只好一次又一次把事情遮掩了下来。”

    这就是把责任都推给了流霞,还有裴元华。

    裴元华在府里这么多年,从来只有听人夸她的,再没有听过有人说她不好,没想到这次却被自己园子的管事嬷嬷说她管教不力,纵容恶奴,倒是把过错推到了自己身上,摘落得她清白无瑕。正要开口分辨,却被裴元歌的声音打断了。

    “管事嬷嬷,原本就是替小姐们管制院子里的丫鬟的,因此都是些经过世事的老人,看重的就是你们的经验和老道,小姐们有想不到,考虑不周全的,你们都是提点着才是。大姐姐的院子里出了流霜这样拿大欺主的丫头,大姐姐人善,不愿计较,你就该替她敲打,结果呢?”裴元歌淡淡地看着她,神色并不如如何严厉,甚至还有些平静,却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威势。

    她的话,句句都是整理,让人无法辩驳。

    裴元华听了,却气得双手紧握成拳。表面上,这话是在为她开脱,指摘管事嬷嬷,但经裴元歌这么一说,流霞的事情,就成了她想不到,考虑不周全,坐实了管事嬷嬷说她管教不力,纵容恶奴的罪名。偏她还不能辩驳,只气得心潮翻涌,难以自制。

    裴元歌这贱人好**猾狡诈,实在可恶!

    被裴元歌这么一说,管事嬷嬷顿时也哑口无言,只能俯首认罪,也被拖了出去打。

    在心里默算着时候也差不多了,裴元歌突然开口:“张副总管,你待会儿到库房取些上好的伤药,给流霞送去,记住,要上好的!”

    张富荣不防四小姐还有这么一招,一时间捉摸不透她的意思,何况有老爷在跟前,也不敢擅专,只能询问地看着裴诸城。

    “看我做什么?没听到四小姐的吩咐吗?”裴诸城不愿折了女儿的面子,便呵斥道,先肯定了裴元歌掌府的地位,然后才不解地问道,“歌儿,那样的刁奴,你还吩咐人给她送药做什么?你大姐姐对她那么好,她也没记着,反而欺主,只怕你这番好心,要白费了!”

    裴元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裴元歌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想趁这时候装好人,诱导流霞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我才不为她呢,我为的是大姐姐。”裴元歌巧笑嫣然,如果裴元华以为前面是重头戏,那可就大错特错,真正的重点现在才要出来,“虽然流霞欺主,但看得出来,大姐姐的确对她很看重。父亲不知道,当初大姐姐刚回来,才见面,就为章姨娘的事情跟我赔罪,说姨娘做错了事情,应该受罚,都跟我跪下了,却因为是章姨娘的错,绝口不替她求情。可是,现在她却帮流霞向我和父亲求情,可见流霞在她心中实在很重要。流霞挨打,那是她的错,该受罚,可罪不至死,所以女儿让人送些伤药过去,也好让大姐姐安心啊!”

    裴诸城浑没在意,道:“既然如此,送就送吧!”

    他没注意到异常,但那些话听在裴元华耳朵里却是如雷轰顶,她终于明白,裴元歌为什么要把章芸的事情,跟流霞的事情连在一起说,这是苦心算计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这番诛心的话。

    表面上,裴元歌是为她着想,所以送药给流霞。

    实际上,裴元歌之所以要提起送药,就是为了通过这番话透漏出来一个信息:她当初给裴元歌赔罪,都跪下了,却没有替章芸求半点情;而刚才她却为流霞求情,而且求情不止一次,直到实在无能为力才作罢。

第163章 砍断美女蛇的臂膀(5)

    同样都是犯错,章芸是她的生母,流霞只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可是,她宁愿为一个丫鬟如此恳求,却始终不为生母说半句话……虽然从礼法上说,舒雪玉才是她的嫡母,才是她应该敬重维护的对象。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话若传出去,没人会说她守法守礼,只会说她冷漠绝情,连亲生母亲都不曾放在心里。

    若再细究,为什么她会给一个丫鬟求情,却不为自己的生母求情,天知道会衍生出多少的版本?

    这段话一定会传出去的!裴元华的目光落在了张富荣的身上,这个张副总管,今天始终在场,把事情的经过看在眼中,听在耳中……他是裴元歌踢掉了朱副总管,提他上来的,这样的人,会严守秘密,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吗?

    虽然父亲现在对这话没反应,但有这么一桩事,万一将来有应景的时候,那就坐实了她的罪名。

    而且,她求情了,落得现在的结果;但若她不求情,流霞怨恨她自然不必说,再由张副总管添油加醋地说出去,只怕也会给她按上一个狠心绝情,丝毫也不替贴身大丫鬟说话的罪名……这整件事,在她面前揭发,根本就是算计好的,无论她怎么做,都会落入裴元歌的陷阱。

    最最可恨的是,她明知道这些,却无法辩解。

    因为,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这些猜测,是不能说出口的。因为不能说,所以根本无法辩解!裴元歌这小贱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毒,断了她的臂膀不够,还要给她的名声泼污水!裴元华越想越气,再也忍耐不住,“腾”的站起身来。

    她突然这么一起身,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裴元歌眼眸含笑,问道:“大姐姐怎么了?”

    裴元华一时气急,没按捺住,霍然起身,看到众人都把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这才想起要掩饰,慌乱之下,想起今天来书房的目的,略定了定神,福了福身道:“父亲,女儿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父亲说?”

    闻言,张富荣立刻道:“老爷,四小姐,大小姐,奴才还有事要处理,这就告退了。”

    这个奴才倒是会见风转舵,方才看戏看得热闹,这会儿就告退?裴元华心中冷笑,但她没有理由拦阻,只能等他离开后,才沉吟着道:“这件事关系着三妹妹和四妹妹,本来我不该说的,只是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要跟父亲通个气。可巧四妹妹也在这里,姐姐所言若有舛误,四妹妹也好纠正。”

    听到关系这歌儿和容儿,裴诸城微微皱起眉头:“什么事?”

    裴元歌几番思索,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会落在裴元华手里,遂含笑问道:“大姐姐且说,妹妹毕竟年纪小,做事难免有疏漏不周到的地方,大姐姐要时常提点着我才是。”却是先服软,以年纪小为由,摆低姿态。至于“疏漏不周到”,却是暗指方才流霞之事,暗含着讥刺和嘲弄的意思。

    裴元华哪能听不出来,心中暗恨,脸上却带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在白衣庵里,五殿下曾来找四妹妹说话,可有此事?”

    这是想给她按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吗?

    裴元歌微笑道:“母亲受了伤,五殿下前来探问,只因为母亲已经睡了,不便打扰,我跟五殿下告了罪,将母亲的伤势说了,陪着五殿下说了几句话。怎么姐姐也在?妹妹竟没瞧见姐姐,姐姐也是的,既然瞧见妹妹,也不打个招呼,敢情躲着想吓妹妹一跳吗?”却是暗骂裴元华鬼鬼祟祟在旁边,居心叵测。

    若那人不是五殿下,而是寻常白丁举人,裴元华定要把裴元歌和他拉扯在一起,但五殿下?哼,那不是太便宜这贱人了吗?如果父亲真的以为她对五殿下有意,以父亲对她的宠爱,说不定真会去找五殿下提亲,那不是弄巧成拙吗?

    想到这里,裴元华忙笑道:“是我说得太急,引人误解了,妹妹不要怪我。只是,妹妹和五殿下在院子里说话,我刚好在房内休息,隐约听五殿下提到什么绣图?说是五殿下拖四妹妹绣什么雪猎图?又提到是三妹妹在绣。姐姐说句话,四妹妹可别恼,女孩儿家清誉要紧,五殿下又是那般身份,世人又爱口诛笔伐,若是传扬出去,难免会被认为,四妹妹在攀附权贵,对四妹妹的声誉不好!”

    面色关切,盈盈水眸之中,净是宽和柔爱之意,十足的大姐姐风范。

    恐怕不是别人会认为她在攀附权贵,而是这位关爱体贴的大姐姐认定她在攀附权贵吧?裴元歌微微一笑,在白衣庵里,裴元华因为待选落选四个字破功,那时候她就察觉到,这位大姐姐表面端庄矜持,实际上对权势的贪恋几近疯狂。怪不得没拿她和五殿下说话的事情做文章,而是把事情的重点牵扯到她攀附权贵上,想必是怕真把她和五殿下连在一起,弄出事端吧?

    不过,裴元华提起此事,恐怕不止是这么简单吧?

    以她的性子,对权势的热衷,待选落选后怎么可能不另谋出路?又提到五殿下和绣图……难道说待选失败后,她又把目标转到了五殿下身上?这倒是有趣了!裴元歌浑不在意地笑道:“原来大姐姐说的是这件事。这原是我陪母亲到她的嫁妆铺子里巡视,正巧遇到五殿下来买丝线,之后五殿下就提,说想绣一幅雪猎图,我本在推辞,但五殿下不由分说,丢下绣图就走。当时母亲,三姐姐还有店铺的掌柜都在,父亲叫来一问便知。”

    这番辩解,顿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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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一根根手指被掰断的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时候,她才知奶娘与丫鬟早已是背叛了她; 当那庶母姐姐说出腹中怀着她夫君骨肉的时候,她才知她们以前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当那温柔缱绻的夫君指使新欢索要她命的时候,她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板石…… 尘世二十载,原来,她只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在苍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明眸乍睁,冷光寒冽,无人知晓,这一缕带着满腔仇恨的灵魂,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将会展现出怎样的耀眼风华……重生之嫡女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