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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色蝴蝶     重生之嫡女无双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4章 搜查刺客(2)

    于是,王敬贤便道:“荆国五殿下,这的确是我大夏的规矩,女子闺房不能擅入,再说,九皇子妃已经说,她一直都在寝殿之中,如果有刺客进来,刚才在宫门口,她就应该向我们求救才对!想必刺客并不在春阳宫,我们还是到别处去搜查吧!”

    商郁瑾神情恼恨,虽然面前想要压下,却仍然泄露了些许。

    他手底下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行刺的黑衣刺客进入皇宫,因此商郁瑾不肯放过任何疏漏之处,定要将刺客捉到。因此他刚才提议搜查暖阁,完全是为了不放过任何错漏之处。不过,这个裴元歌嘴未免太毒了,居然提到了今天白天的事情,不由得商郁瑾心中一阵恼怒。

    “如果刺客不在暖阁内,九皇子妃何妨让我进去搜查一番呢?”

    她越是如此,商郁瑾反而来了脾气,非要进去搜查不可。

    见他这样,王敬贤更肯定了九皇子妃的猜测无误,心中既恼怒又鄙夷,这个商郁瑾,白天那样吃亏,皇上要处置罪魁祸首时,他装好人出来求情,现在居然把这股气迁怒到九皇子妃身上,想要借此让九皇子妃的声誉蒙尘,真不是个东西!他大夏岂能容忍被商郁瑾这样欺辱?

    “荆国五殿下这话什么意思?”王敬贤也沉了脸,“难不成你怀疑九皇子妃窝藏刺客不成?还是说您怀疑我大夏与刺客勾结,故意要杀五殿下?皇上对荆国五殿下已经是一片诚心,因为您手下一个人说看到刺客进了皇宫,皇上就连夜召我入宫,陪着五殿下到处搜查,五殿下这样疑心,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下子就把事情提高了层次,拔到了荆国和大夏的层面上来说。

    “王统领误会了,我只是以防万一——”商郁瑾没想到会惹得王敬贤大怒,缓和了口气,想要解释。

    王敬贤却板着脸,道:“卑职知道,五殿下看不上卑职和卑职这群弟兄,觉得我们都是吃干饭的,还不如五殿下您一个外人对皇宫知道得清楚!这好办!五殿下这就随卑职到皇上跟前,卑职跟皇上卸了这个差事,回家喝茶睡觉,五殿下您觉得谁能干就让谁去搜刺客吧!再不行五殿下您自个担挑子也成!”

    本来嘛,商郁瑾在内城遇刺,搜查刺客本该是京禁卫的事情,跟禁卫军半点也不相干。这样冷的雪夜,正该烧着暖阁,搂着美妾,在热腾腾的被窝里睡觉,却因为荆国使者团中一个人的话语,便要连夜进宫,冒着大雪四处搜查,王敬贤怎么可能没脾气?

    何况,他带着兄弟们四处奔波,又冷又累,商郁瑾却连半句感谢都没有,反而处处颐指气使,似乎他们禁卫军都是吃干饭的,王敬贤早就心里有气,这下借着这回事就发作了出来。

    听王敬贤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商郁瑾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他的确是恼了。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想要在皇宫找出刺客,就必须依仗王敬贤这个禁卫军统领,最好还是别得罪了!商郁瑾思索着,何况裴元歌也说了,她一直都在暖阁,又有这许多人在,想必刺客也不可能躲过所有人耳目藏进来……想到这里,商郁瑾便道:“王统领说笑了,我只是不太了解大夏的规矩而已,既然不方便搜查贵国九皇子妃的寝殿,那我们就到别处搜查吧!”

    王敬贤冷哼一声,扭头就走,禁卫军众人紧随其后。

    商郁瑾也急忙跟了上去。

    这下紫苑等人才明白,为什么裴元歌开头那么爽快地就答应让王统领进来搜查。正因为皇子妃这样配合,所以王统领丝毫也没有怀疑到刺客就在暖阁内,这样当皇子妃阻止搜查暖阁时,王统领也不会起疑心,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站在皇子妃这边,跟商郁瑾对着干,这才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裴元歌微微一笑,本来,商郁瑾遇刺就跟王敬贤没关系,结果却要半夜奔波,王敬贤怎么可能没有怒气?她再向王敬贤示好下,稍微误导下,王敬贤自然会站在她这边。

    “好一招欲擒故纵!”

    裴元歌进入暖阁后,荆长风忍不住称赞道。

    刚才在暖阁里,他也将外面的动静听在耳中,对于裴元歌这样轻描淡写就勾起商郁瑾和王敬贤之间的矛盾,从而将暖阁遮掩过去的手段赞叹不已。难怪被商郁瑾察觉到他潜入皇宫后,琛叔叔会让他往春阳宫这个方向躲闪,想必也是对这位表妹的手段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她能够掩护他过关吧!

    “荆公子说笑了。”裴元歌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问道,“现在,荆公子能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吗?”

    这次进入暖阁,除了紫苑和楚葵在旁边伺候外,其余人都被裴元歌撵到外面去放风了。

    荆长风整理了下思绪,这才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

    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当时在位的皇帝,是荆长风的祖父,国号昌庆。荆国传国至昌庆帝,已经有二百余年的历史,国内平安昌盛,昌庆帝为人温和慈爱,疼爱子女,尤其是他的两个女儿,长公主荆荞,以及二公主荆芫,更是爱若珍宝。

    那一年,长公主荆荞十六岁,在荆国的风俗中,正是该出嫁的年龄。

    虽然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是,昌庆帝疼爱长女,一心想要为她挑选一个如意驸马,而长公主荆荞身份高贵,容貌端丽,为人又聪明灵巧,寻常男子也无法入她的眼,因此迟迟没有选定驸马。

    有一天,荆荞长公主外出游玩,遇到了她以前的旧相识赵沁儿,当时赵沁儿只是一个平民女子,但是她曾经救过荆荞的性命,因此意外重逢后,得知她的情形不太好,荆荞长公主便将她接入宫中,朝夕相伴,当做亲姐姐一样的爱戴,照顾得无微不至。

第945章 搜查刺客(3)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赵沁儿接近荆荞,本就是不怀好意。

    她知道荆荞长公主重情重义,故意引诱她甩开侍卫,外出游玩,在山林中被野狼围拢,幸好被一个名叫商明烈的男子所救,在最为难的关头被人所救,而商明烈当时正值青年,容貌俊朗,又英姿勃发,荆荞长公主便留了心。赵沁儿看出她的心思,打听来商明烈的事情,说他今年二十九岁,曾经在十六岁那边订了一门亲事,结果新娘子还没有过门,就病死了。但商明烈有情有义,一直为亡妻守身,至今未娶。

    想到竟然有男子为未过门的亡妻守身十余年,荆荞长公主难免有所触动,越发加深了对商明烈的好感。

    而赵沁儿更是找机会,制造两人之间的偶遇,荆荞以为商明烈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却仍然对她有好感,正是看上了她这个人。两人慢慢相恋,浓情蜜意之中,荆荞长公主便向昌庆帝请旨,说要和商明烈大婚。

    虽然觉得商明烈年纪比荆荞长公主大上十多岁,昌庆帝有些不满意,但见荆荞长公主心意已决,非商明烈不嫁,而商明烈除了年龄之外,倒也是相貌堂堂,文武双全,最终昌庆帝还是抵不过心爱女儿的恳求,为两人赐婚。

    娶了昌庆帝最心爱的女儿荆荞长公主,原本出身平凡的商明烈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再加上他文武双全,的确有能力,因此很快就从平头百姓,晋升成为荆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对荆荞长公主疼爱有加,对昌庆帝忠诚恭敬,荆国皇室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商明烈在荆国的声望越来越高。

    最终有一天,商明烈勾结当时的大统领赵启成,兵变逼宫。

    在那场血流成河的皇宫兵变里,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的荆荞长公主,终于得知了令她心碎的真相,她的婚姻,她的爱恋,乃至她的友情,都是一场惨烈的骗局!

    她的好友赵沁儿,原本是大统领赵启成在外的私生女,因为生母只是个平常的村姑,和赵启成一夜风流,生下了赵沁儿。因为家境困苦,赵沁儿被卖做瘦马,最后被商家买了,成为商明烈的妾室。一次意外,她得知自己的父亲,原来是当朝大统领,便去找赵启成,想要认祖归宗,成为赵家的千金小姐。

    但以赵启成当时的地位,怎么可能会认一个养成瘦马,为人妾室的私生女?

    然而,在无意之中,赵启成发现赵沁儿竟然曾经救过长公主荆荞,而赵沁儿的夫婿商明烈也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又生得相貌堂堂,便萌生了想法,示意赵沁儿去接近荆荞,并想办法让商明烈成为皇室的心腹爱将,成为赵启成在皇室之中的暗棋。如果赵沁儿能够做到的话,他就认了赵沁儿这个女儿。

    而赵沁儿和商明烈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却在这个过程中,萌生了更加大的野心。

    于是,就有了赵沁儿和荆荞长公主重逢,以及商明烈英雄救美,以为为亡妻守身十余年的痴情人的身份接近荆荞长公主,成为驸马,步步高升这种种“巧合”。

    然后重权在握,兵变逼宫……

    荆荞长公主从来没有想到,她所深爱的驸马,竟然是赵沁儿的夫婿,甚至在他们相遇的时候,赵沁儿的孩子都已经三岁了。而赵沁儿和商明烈布置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通过她得到昌庆帝的信任,步步高升,最后兵变逼宫,覆灭她的宗室……

    是她有眼无珠,看错了豺狼,害了疼爱她的父皇,害了整个荆国!

    面对真相,荆荞长公主痛苦不堪。

    尤其,当昌庆帝不肯退让,不肯逃走,守宫而死的消息传来后,荆荞长公主终于无法经受这个打击,强撑着想办法安排母后弟妹等人逃离后,便带着六个月的身孕,自焚而亡。临死前,她在冲天的火光中,用自己的生生世世许下了诅咒,诅咒这个欺骗叛乱的政权总有一天会亡在她荆家人的手中,诅咒负心薄幸,残忍狠毒的商明烈必然恶有恶报,不得善终!

    原本赵启成想要让商明烈作为在皇室的暗棋,结果商明烈做得更绝,最后声势甚至压过了赵启成,登基成为煌烈帝。而为了妥协,赵沁儿也被记入赵家的族谱,甚至被记作嫡女,就是后来的西后。

    即位后的商明烈,地位并不稳固,仍然收到了赵启成的威胁,双方你争我斗,僵持了许久。

    而谁也没有想到,西后赵沁儿,竟然利用了这种形势,勾结了赵启成的嫡子赵华轩,双双毒杀了煌烈帝商明烈,以及大统领赵启成,扶持自己的儿子商立棠继位为帝,封赵华轩为大统领,将大权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或许是荆荞长公主的诅咒生效,通过背叛和欺骗登上地位的商明烈,最后也死于背叛和欺骗!

    而另一方面,因为赵启成兵权在握,整个荆国没有能够与之相抗衡的将领,兵变时逃出皇宫和京城的荆国皇室后裔,为了逃避追杀,只能够逃离荆国,来到了大夏。当时的皇后已经怀有身孕,无法长途奔波,为了不连累儿女,她毅然脱离了队伍,不知所踪。

    几次三番寻找,都没能够找到皇后踪迹的皇室后裔,只能擦干眼泪,继续寻找安全的地方。

    而当时大夏的闲散宗室永德王,年轻时曾经游历天下,和当时微服的昌庆帝相识,彼此关系很好,虽然后来知道彼此的身份,也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友谊。得知荆国发生兵变,永德王十分震惊,悄悄派人寻找荆国皇室后裔,在他的安排下,逃出来的经过皇室后裔有了明面上的大夏身份,终于逃过了商明烈和赵启成的追杀。

第946章 搜查刺客(4)

    而永德王的嫡次子宇蔚琛,更对当时才十五岁的二公主荆芫一见钟情。

    他本是闲散宗室子弟,没有人会太在乎他的婚事,于是在永德王的应允下,宇蔚琛和化名为景芫的二公主成亲,并很快有了女儿永和。再然后,宇蔚琛被过继为皇室嗣子,然后是那场天花灾祸,景芫和永和被害,永德王府被灭,当时受到牵连的还有荆国皇室的两名皇子。

    宇蔚琛和当时仅存的荆国皇子荆俞杰,经历了重重的惨痛之后,终于都学会了忍耐,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宇蔚琛在大夏默默忍耐,学着成为皇室中人,成为皇帝,终于在三年前扳倒叶氏。

    而荆俞杰则悄悄回到了荆国,联络仍然忠于前皇室的臣子将领,暗中影响荆国的形势,慢慢沁入荆国朝政之中,寻找并创造着机会。三年前,荆国三皇子连同大统领赵华轩前来“议和”,宇蔚琛和荆俞杰都意识到了这个机会,彼此合作,将两人永远留在了大夏京城。而失去了三皇子和赵华轩的荆国,终于开始慢慢倾颓,随后朝中二皇子和五皇子能够斗得旗鼓相当,难分轩轾,这其中便有荆俞杰的手笔。

    听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国恨家仇,裴元歌和紫苑楚葵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谁也没有想到,当初荆国的兵变背后,竟然隐藏着这般惨烈的真相。

    “原来煌烈帝,啊不,是商明烈竟然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紫苑和楚葵都义愤填膺,“通过这样的手段夺得权势,真是无耻!亏得我们之前还听说,说煌烈帝是为民请命,推翻暴虐政权而登基,还说什么西后是名门望族赵家的嫡女,身份高贵又和蔼,原来都是骗人的!”

    尤其是裴元歌,想到自己前世的经历,再想想凄凉惨烈的荆荞长公主,心中的愤怒和心疼越发比别人强烈。

    她以为她的经历已经够凄惨了,没想到荆荞长公主居然比她还要悲惨。

    当时自焚而死,用自己的生生世世发下诅咒的荆荞长公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也和前世的她一样充满了仇恨,愤怒,悲凉,以及怨憎……

    苍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却没有将同样的机会给荆荞长公主……

    “那是他们为了遮掩真相而编造出来的!那样无耻的事情,商明烈和赵启成敢说出口吗?不过就算他们粉饰太平,篡改史书,当但是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仍然很多,毕竟商明烈成为驸马,中间过了好多年,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只不过商明烈继位后,不许任何人提起当年的事情,否则杀无赦,又经过了三十多年,事情的真相才慢慢湮灭,不过仍然有官员知道,并且站在我父亲这边的!”作为当事人的荆长风,自然更加愤怒。

    他的父亲,就是荆俞杰,也就是荆荞长公主的弟弟。

    甚至,在他年幼时,还曾经和商明烈接触过,当时把他当做大哥哥一样的对待,因此对于当年的兵变和屠杀,以及父皇守宫而死,长姐自焚,这一切的一切都牢牢印刻在荆俞杰的心中,每次提起都对商明烈斥骂不休,而这种观感也影响到了荆长风兄弟们。

    许久,裴元歌才从这场尘封多年的浩劫中抽神,沉思了片刻,道:“照荆公子这样说,难不成商郁瑾随使者团来到大夏,并非巧合?”

    荆长风惊讶地看了眼裴元歌,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明明比他还小,怎么看事情却这样透澈?为人处世似乎比他还要沉稳些?这小姑娘不是妖怪吧!

    “元歌你好聪明,商郁瑾来到大夏,是父亲想办法,安排人手撺掇他来的,说如今荆国最大的难题,就是和大夏的战争,如果商郁瑾能够摆平这次议和,为荆国争取利益,必然能够赢得荆国民众的拥戴,一举压倒商郁勤。顺利夺得太子之位,商郁瑾这才上钩,来到大夏。”

    荆长风看似温和沉稳,其实性子很活络,确定裴元歌是他表妹后,就很自然地叫起了她的名字。

    裴元歌没有在意他的称呼,想了想,又问道:“父皇也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了。本来琛叔叔是想要派兵帮父亲拨乱反正的,但是父皇说,借助大夏的力量和商立棠打仗,固然赢的希望很大,但是战火连天,倒霉的只会是荆国的百姓。还不如这样在暗中活动,相伴削弱商立棠的势力,寻找合适的机会一鸣惊人,揭开当年的真相,顺势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扳倒商立棠!”荆长风点点头,道,“而这次让商郁瑾到大夏来,也是琛叔叔的主意。”

    原来如此!裴元歌恍悟,原本觉得有些迷惑的事情顿时烟消云散。

    怪不得皇帝似乎对于议和的事情并不看重,商郁瑾求娶李明芯,皇帝也只是略加思索就同意了,原来从一开,皇帝就没打算和商郁瑾议和,而是要将商郁瑾诱离荆国,来到大夏,创造机会让荆长风动手。

    “既然目的是商郁瑾的命,荆公子你们为什么不在半路动手呢?”裴元歌疑惑地问道。

    商郁瑾已经来到了京城,更频频出入皇宫,虽然对皇帝来说,动手杀死商郁瑾的机会很多,但是他却不能这样做。名正言顺的议和,结果皇帝却杀死议和使者,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会在周边国家形成很不利的影响,如果有国家以此为名,聚结起来攻击大夏,那就很不妙了。

    但是,在荆国使者团奔赴大夏的路上,却不会有这样的顾虑。

    只要确定了使者团的行程,皇帝甚至能够派信得过的人带兵协助荆长风等人杀死商郁瑾,然后随便捏个土匪啊、强盗啊的借口,并对商郁瑾的过世表示“深沉哀悼”,以及“歉疚不安”,做足了姿态,问题便不大。

第947章 搜查刺客(5)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荆长风郁闷地道,“要是能在半路解决掉他,当然最好!可是商郁瑾这个人狡猾得很,尤其三年前,商郁敛的死归咎在我们身上后,商郁瑾就更加滑不留手了,说他狡兔三窟都是贬低他!这次来大夏,他原本就是悄悄来的,很少有人知道,而且还根本就没有和使者团在一起,而是另行装扮,混入荆国到大夏的商团中进入大夏,然后又立刻变换身份,伪装成大夏人,曲曲折折绕了好几圈才到的京城。到了八方馆,除了第一天来面见琛叔叔时,假装侍卫漏了面之后,出宫后又失去了踪影,根本就把握不到他的行踪!”

    裴元歌一怔:“这人这么狡猾?”

    “可不是吗?好不容易,今天出了这场事儿,商郁瑾估计心里也郁闷得很,所以行动没有平时那样隐秘,和使者团一起离开,结果我们才跟踪到内城,就被他发现了,厮杀中,他不知怎么滴就给溜了!”荆长风懊恼地道,“这人狡猾得跟狐狸似的,这次惊动了他,他知道我们在打他的注意,一定会更加谨慎,想要再抓到杀他的机会,只怕更难了!”

    裴元歌这才恍然,想必皇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答应商郁瑾的要求,搜查皇宫的吧?

    毕竟,如果商郁瑾察觉到皇帝和荆长风等人是一伙的,必然会对自己的安危产生十足的忧虑,肯定不会再在京城停留,说不定会立刻变换身份离开,而以他的狡猾,只怕很难在追踪到他的踪迹。

    这样就难怪,当初荆国使者团前来时,皇帝会格外叮嘱她。

    七彩琉璃珠是荆国皇室重宝的事情,别人或许会不知道,但是商郁瑾肯定知道,如果被他察觉到裴元歌的生母留下一颗七彩琉璃珠,肯定会怀疑她生母的身份,进而对大夏产生疑虑,那么荆长风等人的刺杀计划只怕就更难成事了。

    “荆国那边,你们是怎么安排的?”裴元歌问道。

    荆长风想了想,道:“你是问,关于商郁勤吧?他和商郁瑾相比,简直可以说是榆木脑袋,如果不是父亲在暗中帮他,他才不可能和商郁瑾斗得旗鼓相当。这些年来,荆国穷兵黩武,本身就引起了不少的民怨,原本一些偏向商立棠的官员,都慢慢地偏向父亲了。荆国那边可以说万无一失,随时都能够除掉商郁勤,携皇室之威,夺回我荆国的天下。只不过父亲不想错失这次能够除掉商郁瑾的机会,因此按捺不动。但如果最后真的没有办法除掉商郁瑾的话,父亲也必须要动手,趁商郁瑾不在京城的时候发动政变,夺回江山。只不过,商郁瑾这个人狡猾善变,诡计多端,如果留下这个后患,日后只怕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够除掉他。”

    “这样啊!”裴元歌点点头。

    的确,如今商郁瑾离开荆国,来到大夏,而且荆长风等人在暗,又有皇帝的暗中协助,的确是除掉商郁瑾最好的机会。

    不过,就像荆长风所说的,商郁瑾这般狡猾,经历过这次刺杀后,肯定会更加谨慎。

    必须要想个办法,把商郁瑾引诱出来才行!

    安排京禁卫进行全城戒严,又搜索了刺客,闹腾了大半宿,宇泓墨回到春阳宫时,雪已经停了,东边天空露出了一线鱼肚白。他有些疲倦地来到暖阁,却意外地看到暖阁的灯还亮着,不由得微微一怔。

    按理说现在正是元歌休息的时候,而且她对亮度又十分敏感,如果屋内太亮她会睡不着的。紫苑等人都很清楚元歌的这个脾气,只要她睡下,就会将暖阁的灯全部熄灭,免得影响她睡觉。为什么现在暖阁的灯还亮着呢?难不成元歌还没有睡觉?

    走到近前,看到木樨等人都守在门外,宇泓墨越发惊讶,心不由得碰碰跳了起来。

    暖阁到现在还没熄灯,木樨和青黛又守在门外,难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想到这里,宇泓墨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大步朝着暖阁走去。

    这时候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其余小宫女都已经打起了瞌睡,只有木樨和青黛还勉强支撑着,却也忍不住头一点一点的。忽然两人察觉到气氛不对,勉强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九殿下,两人猛地一梦,彻底清醒过来,想想暖阁里有个荆长风,顿时有些惊慌起来,忙上前道:“九殿下!”

    想要暂时拦阻下,免得皇子妃没有准备,出现什么误会。

    毕竟,九殿下的个性最反复无常,尤其喜欢吃飞醋,这点青黛等人都有所了解。

    “出什么事了?”宇泓墨边问,便走近了来。

    木樨和青黛正要解释几句,顺便给皇子妃一个缓冲的余地,谁知道九殿下问虽然问了,却压根就I没等她们回答,便推开了暖阁的门。青黛只来得及喊了声“九殿下”,便看到暖阁门打开,而荆长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裴元歌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爆栗,荆长风捂着头,神色哀怨。

    两人的情形看起来亲昵得很,青黛和木樨都不由得暗暗叫苦。

    皇子妃为人素来沉静,很少能这么快跟人亲近起来,怎么就对这个荆长风另眼相看?居然有这么亲昵的动作,而且……还刚刚好被九殿下看到,这下真是天亡皇子妃,谁也没办法了!

    没想到宇泓墨突然回来,楚葵和紫苑都是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看向裴元歌和荆长风,心中的想法和青黛木樨如出一辙。

    真是天亡皇子妃啊!

    而宇泓墨,看看裴元歌,再看看荆长风,潋滟的眸微微眯了起来……

第948章 拿定主意(1)

    在紫苑等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宇泓墨慢慢走到了两人跟前,解开斗篷的结,慢慢褪下。他动作缓慢而沉静,却带着一股异常的压迫感,以至于性子活络如荆长风,也隐约察觉到不对,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莫名其妙地看着宇泓墨。

    以前也听说大夏九殿下容貌绝美,只是没想到居然这般颜如妖孽。

    就拿他来说,也算俊朗美男子一枚,但若是站在这宇泓墨身边,立刻就成了地上的草……嗯,决定了,这辈子只要有选择,他绝对不要和宇泓墨站在一起,太掉身价了!

    宇泓墨就那么看着荆长风,忽然眸光一闪:“姓荆?荆国前朝皇室后裔?”

    “是啊,我叫荆长风。”荆长风下意识回答道,随即醒悟过来,他的身份异常保密,除了琛叔叔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今晚才把消息告诉元歌,但宇泓墨才刚回来,元歌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消息告诉他,“九殿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查了点关于荆国的事情,再看看你和元歌容貌有些相似,就猜到了。”宇泓墨随手将斗篷挂在一边,在桌前坐下。只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他正好坐在元歌旁边,而且挤得紧紧,裴元歌似乎觉得有些过于亲密,往旁边移了移位置,这样一来,原本和荆长风正对面的她便到了侧面。

    “既然你查到了,怎么不告诉我呢?”裴元歌问道。

    泓墨定然是为了查她生母的身世,才会联想到荆国前朝皇室,才有可能看到荆长风容貌和他有三分相似,便立刻联想到了荆长风的身份。

    “我只是猜测,也不太确定。只不过想起你说过,你外祖母生下你娘后就过世了,而当时应该是在大夏境内,而东后的女儿都是在荆国皇宫出生的,这样一来就不相符了。如果你娘的身世真的和荆国皇室有关,那想必她出生时刚好遇到了变故,她今年三十四岁,三十四年前,荆国兵变,前朝皇室逃离皇宫,倒是这个可能性最大!”宇泓墨看了看桌子,继续道,“不过我只是猜测,没有找到证据,不想让你多想,所以暂时就没有告诉你。”

    荆长风呆呆地看着宇泓墨,刚才他觉得元歌已经很厉害了,很让他这个表哥受打击,没想到这会儿来个九殿下,不禁长得好看,脑子也这么管用,竟然顺着蛛丝马迹,就将小姑姑的身世剥离出来……他真的好受打击!

    裴元歌却起身,取来桌上的黄铜冬暖茶壶,倒了杯茶水,试试水温,然后放到了宇泓墨面前。

    他辛苦一夜,想必又累又渴,喝杯茶水暖暖身也是好的。

    嗯,看在元歌和他这般心有灵犀,知道他想喝茶水,便这般乖巧地倒给他,宇泓墨心中稍稍平静了下,端起茶水喝了。今晚整个京禁卫的调度都要由他安排,吩咐了一堆事务下去,早就觉得口干舌燥,如今这杯茶喝下去,只觉得精神好了些许。

    “紫苑,木樨,去吩咐小厨房做些宵夜上来。”

    裴元歌吩咐着道,这才转过头来,将方才荆长风所说的事情慢慢都告诉宇泓墨。

    见这会儿气氛缓和了许多,九殿下不像是恼怒的模样,紫苑等人也松了口气,纷纷下去,准备宇泓墨平时喜好的宵夜。

    “你们两个帮帮忙,想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杀掉商郁瑾这个棘手的家伙?”意识到眼前这两人都比自己聪明后,荆长风已经很明智地放弃了自己想办法,转而向两人求助。

    宇泓墨瞥了他一眼,提醒他道:“荆长风,本殿下统领京禁卫,如今正奉父皇之名全城戒严,捉拿刺杀商郁瑾的刺客!”

    他正要捉拿荆长风,荆长风居然找他想办法杀了商郁瑾?

    荆长风再度呆呆地看着宇泓墨,九殿下是琛叔叔的儿子,元歌是小姑姑的女儿,他们刚才的气氛又那么友好,完全是统一战线的人,怎么这会儿这位九殿下又提起了捉拿刺客的事情?还是说他刚才有什么惹怒了这位九殿下的地方,所以九殿下不待见他?

    裴元歌却径自道:“泓墨,商郁瑾这般狡猾,再加上荆公子这次打草惊蛇,只怕他会越发谨慎,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逮到空隙,想办法除掉他呢?”生母和荆长风的关系是一方面,但荆荞长公主的遭遇打动了她却是更重要的原因,再加上皇帝也站在荆长风这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想办法帮忙。

    “商郁瑾的确很狡猾!”听到荆公子三个字,宇泓墨顿时又转怒为喜,跟着分析开来,“从他这次来大夏的情形,就能看出这人很狡猾,也很缜密。之前我想要打听他的行踪,可是却难比登天,如果不是他正好撞到了我的手里,只怕我也未必能够查证出商郁瑾的确就在使者团中。”

    裴元歌道:“不过再狡猾的人,也应该有弱点。”

    “的确,我也不相信,商郁瑾会完全无机可乘。”宇泓墨点点头,沉思着道,“现在的性情对我们还算有利,因为商郁瑾不知道父皇是站在荆公子这边的。不过,就算父皇再支持荆公子,也不能够公然将商郁瑾召进宫中加以铲除,最好还是私底下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这件事跟大夏有关才好。”

    “我在想,商郁瑾这次来大夏,原本是抱着操控议和,为荆国争取利益,进而提高他在民众中的声望这样的目的来的,但现在议和他已经彻底失败,身份又暴露了,说起来可谓一败涂地。所以他才会想要求娶李明芯,来加重自己的砝码……”裴元歌秀眉微蹙,思索着道,“我们是不是能够利用这点呢?毕竟,如今他想要和李明芯联姻,已经不可能了,说不定会想要另辟蹊径。”

第949章 拿定主意(2)

    将商郁瑾来到荆国的行径整理了一遍后,她心头慢慢有了想法。

    宇泓墨眼眸一闪,和裴元歌相对而视。

    “我和商郁瑾已经结了仇,显然不能出面,七皇兄在禁足,眼下的情形,似乎只有请六皇兄出面了。”宇泓墨分析着眼下的情形,立刻派人去请宇泓瀚过来。

    没多久,宇泓瀚便匆匆赶过来,将事情的经过听了一遍后,便明白宇泓墨找他过来的用意了,心中难免有所触动。

    先前杜若兰才算计过元歌,两人如今的关系还算是有些尴尬,可是,遇到事情,宇泓墨却仍然第一个想到他,将这样隐秘的大事告知他,又给他创造机会,示好荆长风和荆俞杰……他先前看得没有错,九皇弟个性虽然有些喜怒难测,但是却是很大气的人,不会因为私怨便将原先的关系全部推翻。

    九皇弟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该诚心以对,以后再也不能再出现杜若兰那样的事情。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只要父皇再召商郁瑾入宫,我就能找到机会和他私下说话。”宇泓瀚的神色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开始出谋划策,“他也是皇子,而且是个有野心的皇子,由己及人,只要我告诉他,我有心帝位,只可惜实力太弱,所以想要和他联盟,彼此支援呼应,商郁瑾肯定会相信,不会疑心我另有所图。”

    “而且如今大夏朝堂的声势,六皇兄,七皇兄和我声势最高,原本商郁瑾就要向联合七皇兄,借助他的势力,只是因为李明芯瘫痪而中止。这时候他正需要助力,来挽回他议和不利的影响,连尚在禁足的七皇兄他都考虑过,如果六皇兄主动找他,想必商郁瑾不会拒绝。”宇泓墨点头道。

    纵然再狡猾,商郁瑾也是个有野心的皇子,野心,有时候也是一种弱点。

    “我承认六殿下这个计谋不错,可是,商郁瑾是个很狡猾的人,就算六殿下说得合情合理,商郁瑾会不会相信还很难说。”荆长风却面带忧虑,“再者,就算商郁瑾相信六殿下想要和他联盟,但也会对六殿下怀抱戒心,不会轻易被六殿下所诱导,出现能够让我们动手的空隙。”

    裴元歌、宇泓墨和宇泓瀚三人互相对视,似乎在交换什么看法。

    然后宇泓瀚微微一笑,道:“这样的话,那就不得不冒点风险了。”

    “什么意思?”荆长风茫然。

    虽说他也是背负着国恨家仇,经历过不少困苦,不是纨绔子弟,但那些磨难更多是身体上的,而不像宇泓墨、裴元歌以及宇泓瀚这样从小就生长在勾心斗角中,对人心的算计还是逊了好几筹,丝毫也不把握不到三人的想法。

    “如果我告诉商郁瑾说,父皇和荆公子是旧识,商郁瑾这次来大夏,完全是父皇和荆公子设下的陷阱,要将他永远留在大夏。如果我将这样隐秘的事情告诉他,想必商郁瑾对我的信任度会大增,到时候再相机行事便是了。”宇泓瀚缓缓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荆长风大惊失色:“什么?我和琛叔叔隐瞒这种关系还来不及,你居然要告诉他?六殿下,你到底是不是琛叔叔的儿子啊?怎么反而站在商郁瑾那边?”

    “如果荆公子这样知道内情的人都这样想,那商郁瑾就更加会相信我了。”宇泓瀚却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的指责。

    “荆公子和令尊,本就是商郁瑾心头的一根刺,尤其在这次遇刺后,商郁瑾定然更将荆公子当做眼中钉。而这次刺客事件的搜查,最后却仍然没有找出刺客,只怕商郁瑾本就存有疑虑,只要六皇兄稍加提点,商郁瑾再将前后事情加以对照,定然会相信六皇兄所言不虚。”裴元歌点头道,“将这样事关他生死的内情告诉他,而且是冒着背叛父皇的风险告诉他的,商郁瑾没有道理再去怀疑六皇兄。”

    “就算他不怀疑又怎样?商郁瑾本就狡猾,再察觉到这件事,只怕更如惊弓之鸟,说不定会立刻收拾行李,跑回荆国。只要他一离开京城,和使者团分散开来,换装改名,目标那么小,而大夏又这么大,到时候想要找到他的行踪加以铲除就更加难了。你们这根本就是打草惊蛇!”

    荆长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不赞同这样做。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要的就是他离开京城!”宇泓墨淡淡地道,“本来,如果他在京城被杀,无论如何大夏都脱不了利害关系,还不如干脆将他诱离京城。如果他是在半路出事,而且只有他出事,我大夏护送的使者团却安然无恙的话,那任谁都只能说,商郁瑾太过任性妄为,才会丧命,丝毫也怪罪不到我大夏头上。”

    宇泓瀚点点头:“正是。”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大夏的皇子,言行之中自然要先考虑大夏的利益。

    “能够在半路杀他当然好,可是你们要怎么把握商郁瑾的行踪呢?从他来大夏的荆国就能看出来,这人有多狡猾,再得知大夏和我们有关系,他就更不敢暴露行踪了!”荆长风没好气地道。

    谁不知道在半路动手更好?问题是要怎么才能杀了商郁瑾!

    “商郁瑾来大夏时,不能暴露大夏和荆公子的关系,那样商郁瑾根本就不会来,但是回去的时候不一样,尤其,六皇兄已经告诉他,父皇和荆公子联手要杀他了,那就更加能够做文章了。”裴元歌却笑着道,“只要父皇随便找个借口,比如通缉要犯,或者有敌国的内奸潜入大夏,总之找个借口封锁州县的城门口,对任何进出的人都加以详查,那商郁瑾想要离开,就会变得很困难,而且他更确定,父皇的确要杀他!甚至,在商郁瑾离开京城前,父皇就可以做出这种姿态。”

第950章 拿定主意(3)

    “然后,我找商郁瑾说话的时候,顺便告诉他,我有办法能够送他离开大夏。”宇泓瀚微笑着道,“之前告诉他父皇和荆公子的事情,想必他已经对我有了十足的信任,再加上商郁瑾毕竟是荆国皇子,父皇封锁州县后,他想要隐瞒行踪就变得很困难,而我毕竟是个地头蛇,送他离开要容易得多,他有什么道理不接受呢?”

    “到时候商郁瑾的所有行程都在我们掌控之中,要除掉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宇泓墨也微笑着道。

    裴元歌接话道:“事后大夏甚至可以说,我们早就说了,最近国内不太平,匪盗出没,所以全国戒严,荆国五皇子却偏偏不信,非要离开我大夏保护的使者团,独自出行,结果丢了性命,这能怪谁?”

    听着裴元歌促狭的语气,宇泓墨和宇泓瀚都不禁失笑。

    荆长风这才彻底了解三人的计划,再将整个计划前后想了一遍,只觉得环环相扣,没有任何疏漏的地方,就算狡猾如商郁瑾,只怕也没有可能看穿。而这样精密的计划,却是将狡猾若狐的商郁瑾完全拿捏在手心中,而事后又完全牵连不到大夏头上……

    原本让他和父亲头疼不已的商郁瑾,在这三个人的设计中,却像是瓮中之鳖!

    荆长风越想越觉得心惊,原本他已经觉得元歌表妹很厉害了,后来发现,九殿下这个表妹夫也很厉害,现在看起来,似乎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温文尔雅的六殿下也不是好惹的……还好父亲和琛叔叔有交情,往后荆国和大夏的关系应该会很好,否则的话,只怕真的很麻烦很麻烦!

    四人商议定细节后,便由荆长风转告给皇帝。

    听到这个设计后,皇帝也是吃了一惊,他现在只想着隐瞒和荆俞杰的关系,利用商郁瑾在明,而荆长风在暗的便利,只想将这件事隐瞒得越真切越好,却从来没有想到,竟然可以利用这件事做文章,把真相告诉商郁瑾,反而更容易控制局面。这三个孩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皇帝沉思着,有些不解。

    元歌是明锦的外甥女,他让荆长风藏到春阳宫,等于默认了让元歌知道真相,而元歌知道了,泓墨八成也会知道。但如今有些奇怪的是,泓瀚居然也会参与到这件事来……虽然说泓墨和泓瀚的关系一直都还算可以,但是,眼下的设计,却是将最大的功劳推给了泓瀚,元歌和泓墨只是隐居幕后,这就有些奇怪了。

    可以说,皇帝是故意给宇泓墨这个机会,让他示好荆长风和荆俞杰。

    毕竟,如果政变成功的话,荆俞杰以后就是荆国皇帝,有了这份恩情,以后对泓墨大有裨益。这是他刻意给泓墨制造的机会。

    但现在,泓墨却将这样的机会推给了泓瀚!

    这中间,似乎有什么发人深省的东西……泓墨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说……

    皇帝渐渐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随后,皇帝便以寒冬匪盗出没为由,命大夏全国戒严,以免匪盗内外勾结,伤及国体。随即,皇帝又以赏梅为名,再度召荆国五皇子商郁瑾入宫,而这次宫宴后,商郁瑾却突然改变主意,不再停留京城,而向皇帝辞行。皇帝百般挽留不住,只好应允,经过礼部卜算,十一月二十一日宜出行,将践行宴设定在当天。

    而在十一月十八日这天晚上,有四道黑影悄悄离开了八方馆。

    二十一日的践行宴,荆国正使声称五殿下忽然染了疾病,不便见人,因此无法拜谢大夏国主的好意。

    二十四日,青州境内的河道上,正在行驶的商船突然遇到了河盗,将商船洗劫一空,船上之人全部蒙难,据说其中一具尸体与荆国五殿下商郁瑾长得十分相似,不过被发现时尸体已经膨胀,面容难以辨认。而且这时候荆国五殿下应该正在使者团中养病,因此无人提及。

    同一天,荆国国内发生政变,二皇子商郁勤被杀,前皇室后裔荆俞杰联合多位大臣,以及武将逼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皇宫,将宫内所有人都拿下,无一逃脱。随后,在众臣的拥戴下,荆俞杰继位称帝,将三十四年前商明烈所为的真相揭发,举国轰动。

    十二月初十,在大夏兵马的“护送下”,荆国使者团安然抵达大夏和荆国边境,荆俞杰按照惯例加以接收,将荆国所发生的变故告诉大夏,并表明了愿意与大夏交好之意。随后,双方在谈话中,“无意”发现,原来皇帝的元后景芫,竟然是荆俞杰的二姐,也就是二公主荆芫,有了这层关系,双方的谈话越发顺利,约定大夏和荆国永为友好之邦,永不征战。

    深夜,一灯如豆。

    李树杰在灯下深思着,神情颇为沉重。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情形,结果却一再遇到波折,先是昊儿被宇泓墨算计,禁足无法接触朝政;随即是柳贵妃和柳氏对他产生了忌惮之意,丝毫也不加提拔;好容易他想到办法,联系到商郁瑾,想要借助联姻为自己增加筹码,谁知道芯儿又做出傻事,非但联姻不成,芯儿还落得半身不遂,这一身不可能再成亲,联姻为他增加助力;而因为芯儿的事情,他遭到了皇帝的斥责,官贬一级,更重要的是,这表达出了皇帝对他不满的信号,原本在他的收买拉拢下,已经有新想要靠拢的官员,这下又开始摇摆不定,暂时不打算和他打交道了……

    昊儿禁足,芯儿瘫痪,他在京城孤立无援,如今的情形对他越来越不利,必须要想办法改变!

    他自身的处境一时半会儿只怕难以改变,芯儿也无法指望,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先想办法,让昊儿的禁足解除,重新回到朝堂;然后,要想办法将他的老搭档,靖州刺史吊到京城来,否则他孤立无援,只怕很难成事。

    事到如今,也只有……李树杰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拿定了主意。

第951章 讹诈(1)

    荆国变天,前朝皇裔夺回皇位,又与大夏交好,再加上煌烈帝兵变真相慢慢散步开来,种种是非,原本该是百姓们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的事情。不过,这件事的热度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已经渐渐步入了腊月,再有半月有余便是新年,正是该买年货,做新衣的时候,人们也就顾不得其他八卦了。

    而对春阳宫来说,在新年之前,还有一件要紧事,那就是九殿下宇泓墨的寿辰。

    腊月二十三,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

    裴元歌三年前和宇泓墨相识,但那一年还不到腊月,便发生了种种变故,王美人身死,她为泓墨求情,然后随父亲被贬到关州,没有赶得上泓墨的生辰。之后三年,她都在关州度过,更是谨遵和皇帝的约定,整整三年都没有见过泓墨。

    所以,这是她为泓墨过的第一个寿辰,裴元歌自然十分看重。

    她要给宇泓墨挑选寿礼,温逸兰凑巧也要为婆婆的四十大寿准备寿礼,两人便约好,在内城门口相见,一同到外城的店铺挑选寿礼。

    温逸兰给婆婆准备的寿礼倒还好,选了一匹连绵不断寿字纹的云锦,温逸兰亲手裁制成衣便可,但宇泓墨的寿礼,裴元歌却是看着也不满意,看那也不满意,最后终于在店铺掌柜的推荐下,在一间藏在深巷内的隐秘店铺中找到了合心的东西。

    温逸兰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打趣道:“我看呀,只要九殿下知道你的这份心思,就算你送他一根鹅毛,他也会很开心的,礼轻情意重嘛!”

    裴元歌面色微红:“笑话我是不是?三年前不知道是谁,为了一本诗集孤本,巴巴地托人拖到了千里之外的关州,害我在关州各书肆里好找,好容易才找到!这会儿倒装没事人来笑我了?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把那诗集股本烧掉,也不派人八百里加急送给某人了!”

    “好元歌,是我错了,你饶了我好不好?”被抓住把柄,温逸兰只得求饶。

    裴元歌横了她一眼,笑了起来:“算了,看在你今天也陪着我跑了一天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听说春上居新出了一套百花宴,卖相漂亮,味道又好,还加入了许多药材,很有滋补美颜的功效,看在你也辛苦了一天的份上,我请客!”

    “好啊!”温逸兰欣喜不已,拍手道,“我也听说这百花宴的盛名,正想要去尝尝鲜呢!”

    载着两人的马车没走多久,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紫苑微微皱眉,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紫苑姑娘的话,前面似乎出了什么事端,围拢了很多人,把路都给堵住了,一时半会儿只怕过不去!”车夫的声音透出车帏,“夫人,我们是等等,等事情过了再走,还是先退回去绕道走?”

    因为裴元歌是微服出来,为了不泄露她的身份,车夫没有叫“皇子妃”,而是称为“夫人”。

    裴元歌微微皱眉,她对京城的道路还算有所了解,如果要退回去的话,至少要退一里地,才有别的道路,而且还绕远。

    微微撩起窗帘,裴元歌朝外看过去,前面一溜儿几乎都是马车,全部都被堵在了这里。顺着马车队伍往前看,果然看到前面围拢了一大群人。

    人群的中心停着一辆马车,装饰虽然华丽,却没有丝毫品级,显然马车的主人是个寻常的富人而已。马车前有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人,抱着个孩子,正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她前面似乎还躺着一个人,旁边则是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奴仆模样的人,似乎正在和那年轻女人争执不休,时不时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传来。

    温逸兰也看到了这幅情形,忍不住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楚葵,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裴元歌吩咐道。

    楚葵点点头,下了马车,带着一个小丫鬟,一个换了装的小太监朝着人群中走过去。

    过了一会儿,楚葵回来车上,小声道:“启禀夫人,奴才打听过了,那辆马车是春上居的二掌柜的,听说是他们的马车走到这里时,撞到了一个衣着褴褛的中年男子,把人给撞昏迷过去了。那个女人是男人的妻子,扑出来大哭,说她丈夫重伤,要马车里的人陪,那二掌柜的则说这中年男人是自己冲出来,故意撞到他的马车上敲诈他的,双方争执不休,就越闹越大了。”

    温逸兰皱眉:“这春上居的二掌柜也太骄横了吧?既然撞到了人,就该赔偿,怎么反而说人家是讹钱呢?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撞马车?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被撞到的男子伤得怎么样?是否已经死了?”裴元歌问道。

    “那倒没有。”楚葵素来缜密谨慎,不会放过任何细节,闻言立刻答道:“奴婢看过,那男人头破血流的,昏迷不醒,似乎伤得不轻。”

    “快要过年了,这春上居的二掌柜真是罪过!”温逸兰本就爱打抱不平,闻言越发不满起来。

    裴元歌遥遥望着人群中的情形,却微微摇了摇头:“温姐姐这话有些言之过早了,究竟孰是孰非,只怕还很难定论!我看那个女人也有点问题,这场事故只怕另有内情,没这么简单。”

    “怎么说?”温逸兰忙朝外望去。

    但任她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女人穿着单薄,哭得几乎断了气,连同她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都显得十分可怜,柔柔弱弱的像是冬季里一棵枯萎了的草,十分让人怜惜。

    “刚才楚葵说了,那个男人头破血流,昏迷不醒,显然伤情很严重,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按道理说,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柱,无论如何,女人应该先把她丈夫送到医馆去诊治,免得丧命才对!你瞧,她身后就有一家医馆,可是她虽然哭得伤心,但这么冷的天,她却放任重伤的丈夫躺在路中央,也不肯把他送到只有几步之遥的医馆中,这不是很奇怪吗?”裴元歌声音清浅,却是一针见血,“如果她丈夫被撞死了,她这样做还算在情理之中,但如今只是重伤,那就有问题了。”

第952章 讹诈(2)

    被她这样一提醒,温逸兰也反应过来。

    的确,正常情况,这时候女人最先顾及的应该是丈夫的生死,应该先要救人,而不是这样拖延。

    “元歌你说得对,这个女人做事的确不合常理,难道说真像春上居二掌柜说的,是这个男人故意撞上来,然后女人哭闹讹钱的吗?”温逸兰皱眉,虽然那女子模样令人可怜,但拿人命来讹钱未免太下作了些。

    裴元歌摇了摇头:“不知道到底情形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这个女人似乎是想要把事情闹大。”

    “不管怎么说,这么冷的天,那男人又受了重伤,如果再闹下去,只怕真要出人命了!”温逸兰有些不忍地道,忽然戴上帷帽,冲下马车。裴元歌拦阻不急,只能也戴上帷帽,跟着下了马车,追上前去,跟着看顾情形,免得温逸兰一个不慎,卷进了这场是非之中。

    虽然带着帷帽,遮挡了容颜,但裴元歌和温逸兰周身的气派是遮掩不住的,再加上旁边的丫鬟随从都不像普通人,原本正在围观的众人,不由自主地为两人让出一条通道来。

    “这位夫人,先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现在你丈夫重伤躺在地上,天气又这样寒冷,如果不赶快就医的话,说不定真的有生命危险!你难道一点都不顾及你丈夫的生死吗?如果他出了事,你和你的孩子又要怎么过活?”温逸兰质问道。

    不过,她毕竟也是有夫有子的人,虽然不齿这妇人做的事情,但顾念她弱质女流,还是放缓了语气。

    被她这样一提醒,众人纷纷应和,都说应该先送人就医。

    那女子一愣,随即又哭道:“夫人金尊玉贵的人,哪里知道我们平民百姓的难处?我难道不想送我丈夫就医吗?可是我如今身无分文,就算想送丈夫就医也没钱啊!眼下这世道,哪家医馆肯收没钱的病人?”

    “你这妇人好不晓事!”穿着灰色绸缎奴仆衣裳的中年人也喝道,“刚才我家老爷明明说了,愿意赔你救治的银两,你却又不要!”

    听到他的话,那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凄厉的光芒,嘶声喊道:“不要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谁知道你们的钱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和命?这样肮脏的钱,我才不要!别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有报应的!”

    “刚才明明就是这男人自己跑出来,撞到了我们的马车上,我家老爷心好,想着既然伤了人,不管谁对谁错,都愿意赔银子!可你却不要,净在这里哭喊,说我家老爷伤天害理,欺负你们孤儿寡母,把我家老爷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把这许多人都挡在路上!”那灰衣奴仆也恼了,“现在看起来,你连你丈夫的命都不顾,净在这纠缠我家老爷,你到底什么居心?”

    原本他就觉得她女人行迹可疑,被温逸兰的话语一提醒,越发觉得蹊跷起来。

    这女人似乎不是讹钱,而是故意针对他家老爷来的。

    女子一滞,说不出话来,随即又哭天抢地地道:“老天爷,富人欺压我们穷苦百姓,可怜我孤儿寡母,什么靠山都没有,我丈夫被撞得重伤,我只求一个公道,却反被说成是讹钱的,颠倒黑白,这还有天理没有啊?”

    原本众人见他们衣着破烂,又是孤儿寡母,情形可怜,都很同情她,但被温逸兰这么一说,再被灰衣奴仆的话一点醒,也都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因此,看着这女子又在大放悲声,倒是没有再向之前那样只顾着同情她,而是纷纷劝和起来,言语之中多了几分怀疑。

    “你们的是非究竟如何,稍候再论,现在还是救人要紧!”温逸兰不耐烦和她纠缠,当即道,“紫苑,让身后的护卫们帮个忙,先把这个受伤的人抬到医馆里救治再说,医药费我先垫付了!”

    见裴元歌点头应允,侍卫们都纷纷动手,将那男子抬到了医馆中。

    那女子神色顿时慌乱起来,似乎想要拦阻,但春阳宫的护卫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拦阻的?何况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行动更加不便。只是转眼,昏迷不醒的男子便被送到了医馆。

    医馆的大夫当即为那人诊脉起来,忽然神色愣了愣,看向门外,呆呆地道:“奇怪了,除了有点虚弱,这男子的脉象并无异常!”

    女子慌忙扑进来,惊慌失措地道:“你这个庸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明明我家丈夫被那春上居的二掌柜的马车撞得重伤,眼看着气息奄奄,怎么可能没有异常?分明是你医术昏庸,你这样的庸医,我也不敢把丈夫让你诊治,我这就带他走!”

    那老大夫气得胡子只颤:“我孟德静开医馆几十年了,医术如何,这条街上的人都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连虚弱和重伤的脉搏都分不清楚?这男子只是有些体弱,应当是经常挨饿所致,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碍!你就算再找一百个大夫看,也是这个脉象!”

    众人不由得都奇怪起来,明明这男子头破血流的,怎么可能没有事呢?

    那灰衣奴仆瞧出不对来,忽然冲进店内,拿起旁边放冷的水壶,朝着那男子兜头浇了下来。

    寒冬腊月的,这般冰凉的水落在头上,原本昏迷不醒的男子猛地跳了起来,慌忙拿衣袖去抹脸上的冷水,免得被风吹着,跟刀子割似的疼。三抹两抹下来,额头的血迹都沾到了衣袖上,顿时露出了完好无损的额头,根本没有任何伤痕,更不要说血了。

    见状,众皆哗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清楚?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没有受伤,看来春上居的二掌柜说得没错,根本就是这对夫妻合谋,故意撞上马车来讹钱的。

    灰衣奴仆冷笑道:“刚才还昏迷不醒呢,这会儿就活蹦乱跳了,看起来,老大夫的这壶冷水当真是灵丹妙药!哼,居然讹诈到我们春上居的头上来了,好胆量啊!得福,得寿,快把这个讹诈的狡诈之徒拿下,我们到京兆尹大人跟前说清楚!”

    听说要送官,那男人顿时慌张起来,忙喊冤道:“别,别,别送官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是这女人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来装马车,然后装着受伤的模样的!现在我把银子还她,你们有什么帐你们自己算,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慌忙从胸口掏出碎银子,扔到女人怀中,便忙不迭地溜了,生怕晚了一步,便被送到京兆尹去。

    看这人的言行姿态,十足无赖模样,而且跟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夫妻,分明是故意设局来骗人的!温逸兰气得直跺脚:“早知如此,就该让护卫们直接把他送到京兆尹,好生惩治一番!”

    “别急,事情还没完!”裴元歌握住她的手,“我们且继续看下去。”

    从这男人的话听来,女人能够给他一两银子,显然不是贫穷之辈,而且从这女人刚才的言辞听来,似乎也识得字,还能说出成语,只怕不是普通人。她这样苦心设计,将春上居二掌柜的马车挡在路上,又闹得人尽皆知,显然另有深意。不知道这中间又有什么内情?

    眼见事情败露,女子并不显得尴尬,反而眼神恶毒地盯着春上居二掌柜的马车,神色凄厉狰狞。

    “我认出你了!”突然间,站在灰衣奴仆后面的一个小厮喊出声来,“我想起来了,你叫冯香华,前些天你曾经到我家老爷的府上来闹过事!今儿你又故意来陷害我家老爷,你到底想干嘛?”

    谁也没有想到,这女子和春上居二掌柜居然相视,众人顿时越发好奇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53章 变成鬼,也不会放过(1)

    听到“冯香华”这个名字,马车内传来一声响动,随即绸帘掀起,露出了一张中年人的脸,面白微须,容貌端正,看起来倒是很温和。他看了看冯香华,微微皱起眉头,开口道:“这位夫人,听说你三天前就曾经到我的府邸闹事,却被家丁驱逐走了,今日又故意设计陷害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和他的容貌很相符。

    冯香华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魏双成,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你害死我相公,让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魏双成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夫人,请问你丈夫尊姓大名?”

    “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冯香华眼神中射出了无限的怨毒,道,“你如今那栋宅子的地皮是从哪里来的?”

    魏双成皱起眉头:“那栋宅子是我从一名商人手中买的。”

    “你还在扯谎!”冯香华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忽然间悲从中来,哭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也好叫大家来评评理!”

    说着,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这少妇名叫冯香华,靖州人士,嫁给当地一位富商为妻,婚后生有一子,夫妻感情也算不错。只是她丈夫常年经商,四处奔波,尤其常常在京城经商,但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写信保平安。前不久,丈夫写信回来,说在京城某地买了栋宅子,准备在这里定下来经商,不再四处奔波,然后将家人接到京城。

    看到信的冯香华欢欢喜喜地准备着,等待着一家团圆的日子。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冯香华的公婆突然染病,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亡故了。冯香华急忙给丈夫写信,让他回来奔丧,谁知道这次却怎么都没有回信。冯香华担心,办完公婆的丧事后,便带着幼子前来京城寻夫。谁知道,到了京城却发现丈夫没了踪影,而丈夫曾经在信里提过的宅子,却变成了魏双成的,而魏双成搬进宅子的时间,跟她丈夫失踪的时间恰好吻合。

    魏双成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夫人,这栋宅子,是我从一个商人手中买的,他说自己不打算再在京城做生意,留着这栋宅子浪费,我给了他三千两银子,买下这栋宅子。你不能因为你丈夫之前在心里跟你提过,而我现在又住在这栋宅子里,就说我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吧?”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也觉得事情太过牵强。

    看到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怀疑和不信任,冯香华也急了,几乎冲口就要说出些什么,却又忍住,冷笑道:“魏双成,你不就是想激我说出其他的证据,然后你好想办法湮灭证据吗?”

    言下之意,似乎还有其他证据,证明是魏双成杀的她丈夫。

    这下众人又开始将信将疑了。

    温逸兰也看得有些晕头,小声道:“元歌,你说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呀?我看这位掌柜人挺好,也很讲道理,可是那冯香华神情也不像是作伪,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闹了半天,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裴元歌点点头:“的确。”

    被污成是杀人凶手,魏双成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渐渐恼怒起来:“这位夫人,你既然说有证据证明是我杀害了尊夫,却又不肯拿出来,反而让个无赖往我车上撞,你到底想要怎样?”

    冯香华咬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顿住。

    “这位夫人,”裴元歌忽然开口,声音沉静悠然,“既然您说手中握有魏掌柜杀人的证据,又担心在这里说出来,魏掌柜会毁灭证据,倒不如到京兆府去告状,将证据呈递给京兆尹大人。孰是孰非,想必京兆尹大人定然能够查出实情,说不定也能够找到尊夫的下落,这样不是很好吗?”

    被裴元歌这么一提醒,众人才醒悟过来,纷纷道:“对啊对啊,既然有证据,就去京兆府告状吧!”

    “是啊是啊!”

    “哼,你们这两个女人,之前就在维护那个魏掌柜,说不定是一伙的,想要诳我去京兆府!”冯香华满脸愤恨地道,“俗话说得好,府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他是春上居的二掌柜,在京城既有势,又有钱,买通官府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到时候我的证据依然保不住,说不定连我自己也要搭进去!”

    “这位夫人想必是才到京城,也难怪不知道情况。”裴元歌倒并没有恼怒,声音依旧从容,“如今的京兆尹大人恪尽职守,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官家权贵,只要到他那里告状,都是一样受理,并不会因为对方有钱有权就加以偏袒。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在场的人!”

    如今的京兆尹是她父亲裴诸城推荐的人,对于他的为人,裴元歌还算清楚。

    虽然不敢说这个京兆尹断案如神,手底下绝无冤案,但至少是个踏实诚恳的官员,遇到案子十分尽心尽力,绝不会向冯香华所说的见钱眼开,枉法断案。

    冯香华模样有些疑惑:“真的吗?”

    如今的京兆尹在任已经超过三年,比前几任京兆尹口碑要好得多,尤其最近这一年,更是有了不畏强权的名声,因此众人都纷纷点头。

    见众人不像是在骗她,冯香华神色犹豫起来,许久才抬头看向魏双成,神色悲愤而凄厉,冷声道:“魏双成,不要以为你能够逍遥法外,总有一天,我冯香华要你血债血偿!”说着,抱着孩子掉头离开,却不是朝京兆府的厢房,而是朝着另外一边。

第954章 变成鬼,也不会放过(2)

    直到来到一跳幽僻的巷子,冯香华才慢慢停下来,犹豫着要不要告官。

    “张家嫂子,事情怎么样了?”背后忽然传来了不算陌生的呼喊声。

    冯香华转过头,见是和她丈夫交好的商人们,松了口气,道:“我已经照你们说的去做,把事情闹大了,那么多人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下案子就算想捂也捂不住。不过,刚才我听人说,如今的京兆尹也算是个好官,说不定能帮我查清楚我家相公的下落,李大哥,不如我们一道去高官,一定要让那个魏双成血债血偿!”

    那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道:“这件事不急,我们已经在打点京兆府的人了,也免得到时候状子被人压住,早点接了状纸,张兄弟的仇也能早点报不是?”

    “这倒也是,有劳诸位了!”冯香华松了口气,忍不住感谢道,“说起来还要谢谢诸位帮忙,如果不是你们帮我,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丈夫竟然是被春上居的二掌柜谋财害命的;要不是你们教我,先把事情闹大,免得被压下去,说不定我家相公的仇就没法报了!待到此案了解,我必然重谢各位!”

    “张家嫂子客气了,都是同行,彼此帮忙也是应该的。”

    那几个人彼此交换着笑意,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的笑容,浸染着血色般的阴冷……

    眼见事情终于有了解决之道,魏双成也松了口气。

    他跟这个冯香华的丈夫素不相识,更不要说谋财害命了,如果这冯香华告到京兆府去,京兆尹大人查清了案情,也能够还自己一个公道,免得平白无故被冤作杀人凶手,却连辩解都不能够,不但他自己名声污损,也连累了春上居的声誉。

    “多谢两位夫人刚才仗义执言,否则的话,只怕我真要惹一身麻烦!”魏双成感激地道。

    温逸兰先点出冯香华做事不合情理的地方,随后又揭穿了那男人是假装受伤,裴元歌又提醒冯香华可疑到京兆府告状,求个公道。正因为两人的话,众人才未必相信他是杀人凶手,这不但帮了他,更是帮了春上居的名声,毕竟春上居才刚刚在京城立足,若在这时候遇到风浪,会很麻烦。

    “魏掌柜多礼了。”裴元歌望着冯香华远去的身影,沉思着道,“我看魏掌柜的为人,不像是那般谋财骇人之人,但冯香华神情似乎也不想作伪,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魏掌柜最好还是查一查吧?说不定是什么人想要利用这件事抹黑春上居呢!”

    魏双成心中一凛,拱手道:“多谢夫人提醒,在下定然谨记!”

    “空口言谢多没有诚意,我们原本想要去春上居尝一尝百花宴,如果魏掌柜真心想要谢我们,不如待会儿免了我们的饭钱好了。”温逸兰笑着道。

    魏双成一怔,随即爽朗地笑道:“这当然没有问题!”

    听说裴元歌和温逸兰帮了二掌柜的忙,春上居的伙计对两人自然殷勤备至。不过百花宴做起来复杂,两人还要稍微等上一段时间,裴元歌正百无聊赖,忽然看到窗户外一道身影闪过,紧接着一张不算陌生的脸隔着窗户对她微微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裴元歌一怔,颜昭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说这春上居,也是颜昭白的产业?既然他在这里,想必明月也在京城吧?三年未见,不知道明月如今情形怎么样?原本她不想去探访邀月同居,是担心会暴露两人的行迹,现在既然颜昭白先露面,想必是无妨的。想到这里,裴元歌越发忍不住,想要询问明月的情况。

    她稍加思索,道:“温姐姐,你先做着,我出去下!”

    “好!”温逸兰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出了雅间,只见严重啊白站在围栏处,一身浅白色的衣裳,身材颀长,比起三年前似乎有些消瘦,但气度却越发浑然,深邃幽黑的眼眸中似乎带着淡淡的哀伤,出现在他素来淡漠沉静的脸上,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染力,似乎他整个人,都被罩上了冬雪一样的光泽,冰冷,而没有生机。

    见他这般,裴元歌心中微微一跳,难道说明月不好吗?

    察觉到裴元歌近前,颜昭白似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方才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哀伤,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三年不见,裴四小姐越发风姿超然了,五月份你和九殿下大婚,可惜我们当时正在南方,来不及赶回,明月一直很遗憾,没能够亲口恭喜你。她……一直都很惦记着你。”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见明月对别人这样的惦记。

    “我也很记挂着明月。”裴元歌咬咬唇,犹豫了会儿才问道,“明月……她还好吗?”

    想到颜昭白方才的哀伤,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颜昭白忽然沉默了……

第955章 见便是永别(1)

    看着颜昭白突然沉寂的神情,裴元歌心顿时提了起来,难道真的被她猜中了,明月她……想到那个神情悠淡,笑起来却像是明月清辉般的女子,如果真的红颜薄命,就此香消玉殒,那未免太让人觉得悲伤了。

    “颜公子,明月她……”裴元歌咬唇。

    颜昭白默默地看着身旁的绘彩雕栏,神情落寞:“明月她……不太好。”

    至少,没有像她猜想的那样!裴元歌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她怎么样了?”

    “她是胎里弱,先天不足,原本大夫都说她活不成。这些年来,我耗尽一切力量,千方百计想要治好她,却始终不能。从今年夏天开始,她的情形越发不好了……”提到颜明月的病,颜昭白眼眸中隐隐带着一丝绝望,“原本我们是打算回到惠州的,明月说……想要再见你一面。我们赶到关州,却听说你已经回了京城,所以才特意赶回来。如果九皇子妃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跟明月见个面?”

    从他的话语中,裴元歌察觉到一股不祥的零落。

    似乎,这一见便是永别。

    “好,明月现在在哪里?”裴元歌询问道,原本她没有寻找颜昭白兄妹,是担心会被宇泓烨盯上,如今宇泓烨被禁足,柳氏又接连遭受打击,只怕也没有精力关心她的行踪。

    “现在还不行,我刚找到一位名医,他正在替明月诊治,不能中断,暂时还不方便会客。”说到这里,颜昭白神情又是一阵黯然,明月如今的情形越来越危急,如果不是之前找到这位名医,帮明月续着命,只怕明月如今就……“大概要到年后,明月的病情才能够暂时控制,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连络裴四小姐,或者裴四小姐可以让人到春上居来听消息。”

    “好。”

    听颜昭白话里的意思,似乎明月病得很重,裴元歌也不禁一阵伤感,忍不住问道,“难道明月的病真的……”说着,觉得声音有些哽咽,心中只觉得不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颜昭白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

    他无法理清心中的思绪,这些年,为了给明月续命,请来的大夫倾尽全力,许多治疗过程都十分痛苦,每每看到明月为此所受的苦楚,他都觉得心如刀绞,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还不如让明月就此去了,免得再受苦!可是,他终究放不下,也舍不得……

    这些年来,延医,求药。

    一次又一次的产生希望,却又一次又一次地绝望……他觉得自己快要疯癫了!

    “裴四小姐,我记得你以前似乎对经商有些兴趣。”颜昭白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声音飘渺而悠远,宛如缕缕轻烟,在风中飘飘欲散,“三年前,叶氏叛乱后,我将景轩商行和庆元商行都解散了,不过手里还有一些不在明面上的产业,比如外城的邀月同居,还有这间,还有别的州县也有一些产业。不知道……裴四小姐有没有兴趣接手?”

    裴元歌一怔。

    邀约同居可能是颜昭白的产业,这点她曾有猜测,倒并不意外。

    她奇怪的是,邀月同居和春上居现在都是很赚钱的产业,颜昭白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转让产业?难道说是因为明月的病需要大笔银钱吗?“我对经商却是有些兴趣,不过,颜公子的产业盘子这么大,我没有足够的银钱接手,而且我现在是皇子妃,也不太好这样做。倘若颜公子真的急需银钱,不如将这些产业转手给同行的人,价钱也能更好些。”

    不过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就算颜昭白急需银钱,想要转手产业,也不该找上她啊!

    “裴四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颜昭白浅浅一笑,神情却依然寥落,“明月的医药费花费甚巨,但我的财富还是绰绰有余的,并不需要专卖产业来筹集银钱。我的意思是……我想要把手底下的产业送给你!这些产业不是谁都能够经营起来的,在我见过的人中,裴四小姐是最有能力的人,交给裴四小姐我也会放心些。毕竟,这中间有许多跟了我很久的人,总要给让他们有个安置,不能因为我一下子都散了架!”

    这话未免太惊人了!

    颜昭白的身家究竟有多少,裴元歌并不清楚,但是他曾经随随便便拿出四百万两银子为宇泓哲填补赈灾款的缺额,泓墨也曾经说过,用富可敌国也形容颜昭白,绝对是名符其实。别的不说,光那条邀月同居街,一年的进项只怕就有近千万两的银子。前世在江南,裴元歌也试过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对其中的利润知道得非常清楚,而且京城繁华,富贵云集,只怕利润还要更高些。

    而现在,颜昭白居然说要将这一切都转让给她?

    她和颜昭白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她曾经救过明月,和明月彼此投契,仅此而已。而现在,颜昭白居然说,他要将手底下的产业都转让给她,是因为……觉得她能够胜任这些产业?

    这太荒谬了吧!

    “颜公子,你在开玩笑吧?”以裴元歌的镇静,她也忍不住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明月身体不好,一直需要昂贵的药材养身,不能间断,再加上我也的确对经商有些兴趣,所以才会有这些产业。除了明月,我在这世上再也没有别的亲人,手底下虽然有些信得过的掌柜伙计,但他们经营一家店或许还行,想要撑起整个产业,只怕不太容易,必须要有人在背后运筹帷幄才行。想来想去,我也只想到裴四小姐你一个人,不知道裴四小姐愿不愿意帮我这么忙?”

第956章 见便是永别(2)

    他神情平静悠淡,似乎方才那些话只是随随便便的家常话,任谁也想不到,这中间会牵扯到几千万的银两。

    但正是他这样平静的模样,反而更说明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他也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不是一时冲动,更加不是开玩笑。

    裴元歌越发不解了:“好好的,颜公子为什么要将产业转让给别人?”

    病重的人是明月,又不是颜昭白,就算他要照顾明月,一时无法分身,但他经营了这么多年,手底下应该也有着完整的运作模式,以及可靠人手,不可能连一时半会儿也支撑不住。

    这话实在好生奇怪。

    “我手底下的产业,连同我手里的银钱,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千万两银子,若是经营得当,每年至少也有好几百万两银子的进项。”颜昭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径自道,“如今九殿下声势浩大,如果将来有心……这笔银钱也会是不小的助力。”

    听他这样说,似乎不止是想要将产业交给她打理,似乎连手中的余钱,乃至全副身家都要给她……

    这话听起来,已经不像是托付,根本就像是交代遗言。

    这是怎么回事?颜昭白这样说,好像他也身染重症,命不长久了似的……

    “颜公子,既然你对手底下的产业这样放心不下,为什么不亲自打理呢?”裴元歌终于忍不住,直白地点明了出来。

    “我……”颜昭白闭眼,许久才慢慢睁开,轻声道,“如果明月真的有个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决绝。

    裴元歌心头猛地一震,愕然看和颜昭白,心头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颜昭白疼爱颜明月这个妹妹,她是知道的,如果颜明月真的有什么意外,颜昭白必然会很伤心,但是……他说如果明月不在,他也活不下去!这话时已经超出了某些限度,实在太……

    这不像哥哥对妹妹的疼爱之情,倒像是……倒像是……

    可是……他们是兄妹啊!

    这些天,颜明月情形几度危急,大夫也明明白白地说了,她随时都可能撑不下去。颜昭白心系颜明月的情况,难免有些心神恍惚,再加上这些话已经几次三番在他脑海中盘旋,如今被裴元歌一再询问,终于忍不住失口说了出来。然而,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不对,正要解释遮掩。

    忽然间,又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所思所想是违背伦理的,而且他在父亲跟前发过重誓,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内心的感情,不敢有半点泄露。可是……可是现在,明月已经病重,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而他从记事开始,这一辈子几乎都在围绕着明月打转,明月若死,他绝不可能独活!

    既然已经站在了生死线上,所谓伦理道德,所谓他人非议,又都算得了什么?

    死去的人,什么都不会知道。

    甚至,对他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是另一个开始。如果人有来世,来世他和明月便不必再背负兄妹这个名分,或许反而不会像这一世这样痛苦纠结。

    “颜公子……”裴元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颜昭白和颜明月毕竟是兄妹,这样的感情是不能够允许的,可是,看着颜昭白那般痛苦绝望的神情,她却又突然无法说出那样残忍的劝诫。何况,明月已经病重,而眼前这个人,似乎也抱了必死之念,她就更加说不出拦阻的话来。

    “裴四小姐,关于产业的事情,你不用急着作决定,不如回去和九殿下商议一番,如果有了决定的话,就派人到春上居来传个消息,魏掌柜是信得过的人,不必疑心。如果过了年后,裴四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够见明月的话,也可以传消息到春上居来。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多停留,先告辞了。”

    颜昭白干脆利落地转了话题,随即便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想着他之前那句话,再想想他和颜明月之间的孽缘,裴元歌只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沉重,如果抛来两人的身份,颜昭白和明月也算郎才女貌,颜昭白又是一片痴心,可惜苍天弄人,两人却偏偏是兄妹……。裴元歌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原来的雅间。

    房间内,百花宴已经上了一半,颜色鲜亮,醇郁的香味伴随着热气腾然直上,洋溢在房间内。

    温逸兰正兴致盎然地看着,转头看到裴元歌,忙招手道:“元歌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这百花宴已经开始上菜了,我正要出去叫你呢!”

    裴元歌叹了口气,不想扰了温逸兰的兴致,便坐了过去。

    “怎么了?你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等到她坐近,温逸兰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儿,关起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今天逛了一天,觉得有些累了。”裴元歌掩饰道,“这些菜看起来不错,快尝尝味道了,凉了就不好了。”

    百花宴的确名不虚传,即便裴元歌因为颜昭白而有了心事,却也被那鲜美的菜肴勾起了胃口,加上转了一天的确饿了,和温逸兰边说边笑,倒也用了不少。等到两人用完膳离开,魏双成更是将她们送到了门边,笑着道:“先前不知道夫人和我家大掌柜相识,先前不知,实在怠慢了,还请夫人见谅。如果夫人以后想要来春上居,只管派人来打个招呼,必定会备最好的雅间给夫人。”

    显然,颜昭白已经交代了魏双成。

    “多谢魏掌柜。”裴元歌笑着道,放下了车帘。

    将近年关,京城的治安稳定也越发要紧起来,若是在年前出了什么事端,闹大了,影响过年的气氛,那就糟糕了。因此统领京禁卫的宇泓墨也变得繁忙起来,接连几天都宿在京禁卫,没有回宫,对此宇泓墨怨声载道,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惹得京禁卫人人退避三尺,行事都比往常迅速机敏了许多,生怕被气不顺的九殿下逮住出气。

    然而,这个新年,京城似乎注定了不能够平安度过,竟然在寒冬腊月,突然爆发了时疫,染病范围极大,原本因为年关将近而忙碌不已的京禁卫越发繁忙起来,不止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时疫,更是因为统领京禁卫的九殿下丢开京禁卫的事端,守在皇宫的缘故。

    因为,九皇子妃裴元歌也感染了时疫……

第957章 时疫(1)

    这次时疫来势汹汹,京城许多权贵富豪人家都有人感染,持续不断的低烧,昏迷,呕吐,甚至连朝堂官员都是十之一二染上时疫,卧病在床,弄得整个京城一片混乱,人心惶惶。将近新年,又是京城重地,却突然出现这样的乱子,更有许多富贵人家准备暂时离京,给繁华的京城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皇帝大怒,再三责令太医院要尽快控制疫情,弄得太医院也焦头烂额。

    外面的混乱,春阳宫内丝毫也不知道,因为春阳宫本身就笼罩在压抑沉闷的气氛中,以至于人人屏息,处处谨慎,生怕一个不慎惹出祸端,谁还有心思去理会外面的事情?

    床帏掩映,露出了裴元歌昏迷不醒的容颜。

    宇泓墨守在床前,手紧紧地握着裴元歌的手,半点也不肯放松,似乎害怕稍微一松手,就会让裴元歌被死神带了去。望着床上人儿苍白病弱的脸,宇泓墨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些年,无论遇到多大的艰难和挫折,无论情况多困苦,他都能够一肩挑起,在绝境中游走自如,反手扭转乾坤。虽不至于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却总觉得,这天底下没有任何困境能够困得住他?

    然而现在,看着虚弱昏迷的元歌,看着他最重要的人一点一点病弱下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这天底下,原来也有他力所不能及之事!

    甚至,不止是力所不能及,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他……什么都没办法为元歌做。

    宇泓墨痛恨这种无力感,更从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恐慌和畏惧,仿佛是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冲到冷翠宫,看着生母的尸体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任他怎么呼喊,怎么摇晃都无法醒来,那种几近灭顶倾覆的感觉,又再次包围了他……他真的害怕,会就此失去元歌!

    王美人被害时,他觉得自己心都已经死了,是元歌将那时的他拉了出来。

    如果现在,元歌有什么意外的话……。再好的景致,再多的荣华,如果没有元歌陪在他身边,和他并肩欣赏的话,这天地繁华,又有什么意思?

    “元歌,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小心眼,爱吃醋,爱摆脸色给你看,总想让你哄着我,什么都只顺着我,你要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好,你别这样吓我,好不好?你醒过来,好不好?”宇泓墨将那只柔软却冰凉的手放在脸颊边,喃喃地道,“真的,你别吓我,元歌!你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如果是平时的元歌,听到他这样说话,定然会心疼得很,早就柔语抚慰了。

    可现在,元歌只是在那里静静地躺着,根本听不到……。

    没有了元歌的声音,原本温暖如春的暖阁,似乎变成了冰窖,既空荡寥落,又冰冷寂静。

    宇泓瀚来到正室,入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不由得蓦然一怔,对着领他进来的宫女挥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去,自己轻轻地走到床边,轻声道:“九皇弟。”

    过了好一会儿,宇泓墨似乎才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转移到裴元歌身上。

    宇泓瀚心头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复杂难言。

    因为染上了疫病,接连几天低烧昏迷,呕吐,难以进食,裴元歌面色苍白,形容消瘦,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莲花,让了看了就觉得心疼。而宇泓墨的情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本潋滟的眼眸里,此刻布满了血丝,面颊消瘦,神情憔悴,唇边甚至长出了青青的短须,神情悲伤哀切。看着他如今憔悴零落的模样,任谁也无法将他和素日意气风发,风姿绝世的宇泓墨联系起来。

    裴元歌和九皇弟恩爱情笃,宇泓瀚是知道的,可他却不知道,两人竟然情深到了如此地步。

    看着看着,宇泓瀚既觉得心酸,又觉得羡慕,甚至嫉妒。裴元歌和九皇弟,他们是那么的彼此深爱,如今裴元歌染病,九皇弟将京禁卫的公事都不管,听说裴元歌染了时疫便匆匆赶回春阳宫,守在床前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如果生病的人换了九皇弟,想必裴元歌也会这般不眠不休,一心牵挂着他……

    如果换了是他,会不会有人这样牵挂着他呢?

    如果……

    才刚兴起这个念头,宇泓瀚便立刻摇头,将那点妄念甩出了脑海,这天底下,没有如果!他这次来,是有正事要跟宇泓墨商量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时疫的事情已经越闹越大,却到现在都找不出头绪来,在这样下去,只怕京城要大乱,而若论聪明机警,抽丝剥茧的本事,谁也没有九皇弟厉害,他和九皇弟商量商量,或许就能够找出些头绪,也免得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从前遇事,他都和宇泓墨有商有量,还不觉得什么。

    现在九皇弟因为九弟妹染病,抛下公事,什么都不管,只剩他一人支撑大局,宇泓瀚才知道什么叫做独木难支,遇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过,九皇弟如今心系九弟妹的病,想要将他的心思转到时疫上,只怕还要花些心思。

    “九皇弟,九弟妹的情形怎么样?”看得出,现在的九皇弟全副心神都在裴元歌身上,轻易不会接他的话,更不要说其他。因此,宇泓瀚选定了裴元歌的病情为出发点,免得碰钉子。

    果然,宇泓墨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道:“还是那样,来来去去的,将太医院的太医都看了个遍,有说是寒气入侵,要调和的;有说先退烧的,有说是肠胃的问题……有的方子煎了药喝,情况能稍微好些,有时候也会退烧,反反复复的,却都是治标不治本。”

第958章 时疫(2)

    他的话语很慢,低沉压抑,充满了恼怒和烦躁。

    “那是因为没有找到时疫的根源,不知道这次时疫究竟因何而起,找不到病根,无法对症下药,自然不可能彻底好起来。”宇泓瀚轻声道,“我知道九皇弟如今心系九弟妹的病,别的事情没法入耳,可是你又不懂医,总没办法诊脉治病,倒不如先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时疫的根源,这样才是真的在救九弟妹。九皇弟你说呢?”

    宇泓墨似乎有所触动:“可是,现在我……。”

    元歌这样,他又怎么可能抛下她在春阳宫不管,自己跑出去查时疫的根源?就算真的出去,也无法凝聚心神,专心查时疫的事情。

    “我知道九皇弟现在不愿意离开九弟妹,我也不强求。眼下,时疫是朝廷第一等大事,我也查了不少东西,只是觉得思绪很乱,一时理不出头绪,九皇弟不如和我一起探讨探讨?”宇泓瀚见他意动,趁热打铁,又加了一句:“不瞒九皇弟说,这次时疫实在是很蹊跷!”

    这句话彻底勾起了宇泓墨的心思,正要询问,顿了顿又道:“六皇兄且等等我,我稍候就回来。”

    望着他大踏步离开的身影,宇泓瀚知道,他这些天一直守在裴元歌床前,不眠不休,只怕精神上也劳累得很,思绪有些混沌,只是如今因为裴元歌的病情,对时疫起了心思,所以才想要出去洗把脸或者其他,提一提精神,好和他认真探讨时疫的事情。

    下意识地,宇泓瀚将目光转移到了床上的裴元歌身上……

    没多久,宇泓墨便匆匆赶回来,正如宇泓瀚所料,洗了脸,也显得有精神了些,正色问道:“刚才六皇兄说,这次时疫蹊跷,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疫的事情我不太懂,所以特意去翻了以前的资料,我发现,之前的时疫,要么是因为气候变化,要么是因为如天花这般会传染的病症,要么是天灾后环境不好所滋生的……虽然种种原因不同,但总的来说,应该都是贫民百姓患病得多,死亡的人也多。”宇泓瀚本是有备而来,说起来条理分明。

    宇泓墨点点头:“这很正常,贫民百姓本来就不如富贵人家能够常常调养身体,生活又困苦,染了病也容易买不起药,遇到时疫很难根治,而且更容易传染,所以每次时疫,都是贫民百姓所受的损害更多。”说着,忽然若有所觉,“难道说这次不是?”

    说着,神情也奇怪起来,眉头微微皱起。

    宇泓瀚点点头:“原本没察觉到这点,后来有了疑心,我就命手下的人将染病的人都登录在册,结果发现,染了时疫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富贵人家,比如权贵人家,或者商家,或富或贵,反而是普通官员人家的少,贫民人家更少,剩下的十分之一,倒是以乞丐为多。这样的染病人员比例,实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听了宇泓瀚的话,宇泓墨也觉得事有蹊跷。

    按理说,富贵人家基本都会请大夫诊平安脉,调养身体,而且生活环境也要好得多,又医药齐备,按理说应该比贫穷人家更安全些,结果现在染病的却都是富贵人家,贫民百姓反而很少,这未免太奇怪了。

    “这点的确有蹊跷。”宇泓墨深思着,又问道,“除此之外呢?”

    “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时疫的源头,但是,根据太医的论证,他们认为,这次的疫症并不会传染,别的不说,九皇弟和春阳宫的宫女们服侍九弟妹这些日子,却没有一人染上时疫,也能够证明这点。”宇泓瀚将心中的疑惑娓娓道来,“但奇怪的是,疫症明明不会传染,但是染病的人却越来越多,每天都会增加很多病人。”

    “一般来说,只有容易传染的疫病才会出现这种越来越多的人被感染的情况。”宇泓墨沉思着道,“疫病的病症是完全相同的,可以确定是同一种病症,如果说这种病不会传染,却又有这么多人感染疫病,那么,感染疫病的人一定有着某种相通点,这就是疫病的根源!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疫病,说明疫病的根源还没有消除,如果说再不遏制的话……。”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被感染。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疫病的根源,只有这样,太医们才能够对症下药,救治元歌!

    “可是,我查过染上疫病的人,这些人居住的地方很散乱,并没有规律可循,而且一家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感染疫病。所以,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疫病的根源在哪里?”于洪嘎哈呢苦恼地道,他就是想不通透这点,所以才想要找宇泓墨商量。

    “你刚才说,你命人将染上疫病的人都登录在册,这个册子你带了吗?我想看一看。”宇泓墨问道。

    宇泓瀚点点头,起身到门外,从随从手中取过册子,回来交给宇泓墨。

    虽然说这三年来,他也在朝堂渐露锋芒,但是之前十多年,他都在皇宫当隐形人,不比九皇弟自小就经常外出,对京城熟悉。或许他看到这些册子,能够想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册子上的内容还算详尽,名字,官职,住址什么的基本消息都有。

    宇泓墨翻看着册子,然后渐渐陷入了沉思,许久才道:“光看这份册子,这次的时疫的确很奇怪,染病的人分居在京城的四面八方,而且从这本册子上的内容来看,多是主人家染病,仆役很少;还有就是像六皇兄所说的,富贵人家多,平民百姓少……。这件事的确很奇怪!”想了想,忽然扬声道,“来人,将紫苑叫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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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介绍:
当那一根根手指被掰断的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时候,她才知奶娘与丫鬟早已是背叛了她; 当那庶母姐姐说出腹中怀着她夫君骨肉的时候,她才知她们以前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当那温柔缱绻的夫君指使新欢索要她命的时候,她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板石…… 尘世二十载,原来,她只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在苍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明眸乍睁,冷光寒冽,无人知晓,这一缕带着满腔仇恨的灵魂,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将会展现出怎样的耀眼风华……重生之嫡女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