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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人道天堂txt下载     人道天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七章 春雨剑(上)

    山谷,周围都生长着树木,山坡脚下,有一片翠竹,竹林之中,环绕着一间民屋。

    民居里,还有数只鸡,在山脚下,正好有个溪流,这溪流被引着,开了数亩水田。

    在这样的山地,水田是极珍贵,水田产量稳定,能产米,亩产也是坡田的一倍有余下,虽然才数亩地,但是养活一家绰绰有余了。

    数亩水田,亩许菜园。菜园周围还有着果数,显的格外幽静。

    但是此时,里面的厮杀声,已经打破了这个宁静。

    半个时辰后,一处竹林,横七竖八的尸体之中,林成宵躺在那里——他的身上到处是伤口,但是还在挣扎着。

    是的,他不想死。

    这世间上,可留恋的事很多,但是特别让他牵挂的,是他的孩子。

    可是,他躺在了群尸之中,体温逐渐消失,生命之火渐渐熄灭。

    在生命之火熄灭的一瞬间,无数记忆从他的脑海中浮现,这就是回光返照了。

    依稀,他在家门中练剑

    依稀,他手持长剑,游侠江湖

    依稀,他功成名就

    依稀,他看到娇妻,手捧着白胖的二个娃儿

    记忆渐渐要沉入黑暗,一个最后记忆浮现出来,无比鲜明

    是相随他十年之久,饱历风霜忧患,而毫无怨尤的爱妻,在最后时刻时,挣扎的说:“夫君……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你放心,我远离这场富贵,把我们的孩子培育成人……”这是他五年前的誓言

    “不,我不要死,不要死。”就在他发出最后的声音时,所有的幻象,一一消去。

    无边的黑暗之中,突然浮现出金黄色的光辉

    只有一分钟,这个人的身体,突地浮现出金光,身上的伤口徐徐愈合

    方信站了起来,觉得身体麻痹不堪,这时,还有雨点落下,浑身已被雨水沾湿,血淋淋的,如果不是他已经附体,就这伤势,也必断送了性命

    这身体共受了八处伤,其中二处致命的伤痕,一处剑伤,直达内腑,一处是中了一记毒钉,毒素已渗入内腑。

    金光开始黯淡,毒素被逼出,方信不敢怠慢,直到里面房屋

    房屋也横七竖八全是尸体,足有十余人,走到里面,找到了对象,里面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她中了一剑,扑在地上,身体还有余温。

    时间不多了,方信手中捧着一个金光球,落到尸体上。

    片刻之后,女孩尸体动了,她艰难的抬起头,第一句话就说着:“好痛!”

    “位面抵消力已经产生,不要说话,尽量把力量引导治疗,并且接受着大脑还存在的肉体记忆。”方信说着,他闭上了眼睛,这个女孩也极聪明,闭目不说。

    黯淡的金光之中,伤口在愈合,血脉在流动,稍过了十分钟,两人几乎同时,都吐出一口气来。

    金光消去,伤势只愈合了大半。

    方信和她起身,凭着一些记忆,找到了一瓶药丸,以及一些药物。

    方信先是闻了闻,就知道了,先为女孩撕去伤口的衣服,清洗,撒上药物,女孩抽着凉气,说着:“爸爸,真痛。”

    “没办法,带来的神力都消耗完了,我现在可没有办法源源不断的取得神力,都被那安雅位面牵制住了。”方信细心的包扎完,说着。

    这女孩当然是萧安宁了。

    毒钉早已经逼退,但是附近伤口还有着铁青死肉,神力已经来不及治疗这些,就被位面抵消力消除了。

    方信一咬牙,用刀子一转,那块肉就挖去,女孩连忙上前帮忙。

    一刻时间后,终于都完成了。

    “爸爸,怎么办?似乎我们还不安全!”萧安宁一完成,就扫看着尸体,在虚拟网络上她见得多了,但是亲自闻到这种血腥,她还有些呕意,不过这些都不妨碍她的思考。

    ”没事,他们是县里来的,我们至少可获得半天时间,甚至半天一晚。”方信也获得了记忆,迅速分析的说着:“这段时间,由于我们的肉体都还没有算真正死亡,足够我们消化控制了。”

    “注意,我们现在都没有力量,接受身体带来的力量为上。”方信对这样的情况,当然立刻有了决断。

    “好的,爸爸!”

    肉体从濒死到复活,各项机能都在恢复,父女两个就拿出一个锅子,熬了碗盐菜肉粥,喝了下去,两人就找到安静的地点,恢复着机能

    方信沉入了记忆中,虽然只是投影,但是所有记忆,都迅速吸取整理,而身体内还存在的那丝修炼而得的真气,又随着呼吸而徐徐壮大

    白阳真解?

    还真有这门武学,方信仔细分析了下,就不由摇头,这门法诀似乎多有遗漏之处,可惜的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位面性质差异引起,还是真的属于有缺陷的功法。

    现在没有办法知道,只能尽量用这个来恢复力量

    两人的运气不错,一夜无事,第二天亮起时,方信吐了一口气,起身,他取出了一把长剑,这剑碧绿,宛然秋水

    却是这个身体传家之宝——青水剑

    握着剑,一丝冷笑,浮现出来

    远处,农民正起身开始一天的劳作,突在道路上,看见三十骑策马前来,闪电一样奔驰而过来

    农民们,都是大惊失色,个个噤若寒蝉,躲避在了两边

    三十骑冲入山脚,翻身下马,包围了竹林之中的房屋

    他们个个带剑,并不急于破门而入,那些在晨光中暴露出来,横七竖八的尸体,使人人都震惊——三十个人,就这样死了

    里面还有着米粥的香味,还有人影,显是人未走,这使来人心中大定

    “林先生,你好强的武功,一举把我们剑园的三十人杀死,但是你可知你已经闯了弥天大祸?”中间站出一个中年人,背着手发话:“你如果出来,束手就擒,还可免去祸及九族的大祸!”

    等了半刻,门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朝霞映照下,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扫看了那些骠悍冷森的来人,浮现出一丝诧异。

    这些气质,不像是混黑道白道的,反而和官府衙兵差不多。

    “丘管事,原来是你!”方信淡淡的看着他一眼,记忆中浮现出对方的人。

    “不错,丢下剑,跪下!”这个中年人以一种沉凝的声音说着。

    方信甚至懒的说,记忆还没有彻底清理,也许这人是有背景,掌生杀予夺大权,但是对他是毫无意义。

    他用手勾了勾,也许这个世界并不知道这意思,但是那种神态和轻蔑,是谁也看得清楚。

    “大胆!拿下他!”这中年人大怒,举手一挥。

    六个剑手猛的扑出,但是几乎同时,后面六点淡淡光芒,射了出来。

    剑手是虚,暗器是实,这种手段很类似于官府的作风,地球上,也是这样的,阻击手的作用就是如此。

    方信只是踏前一步,说来奇怪,六点光芒,就此射空。

    同一瞬间,六个剑手,已经半包围的扑了上来。

    但是方信这一冲,顿时把还没有展开的包围战术破去,长剑拔起,瞬间交错,进行着极其短暂而惨烈的搏杀。

    两个剑手应声而倒。

    中年人的眸光顿时浓缩起来。

    其它四名剑手,受此一惊,却是仍旧扑了上来,四把剑刺了过来,精练、狠毒、有效。

    方信身形一动,斜身一侧。这一偏正是恰到好处。恰好能避过攻击。

    手中长剑使出,当真是婉约如雨,又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

    鲜血飞溅,又是三个剑手要害处中剑,伤口只有一丝,却立刻中断了他们的生命。

    “春夜见雨细如丝,你竟然把四季剑法中的春剑修到这个地步!”中年人大惊,那种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神态,发生了动摇。

    就一点迟疑,最后一个剑手,已经被斩杀。

    交手只是短短的半分钟,六个剑手已经被杀,方信的出手,就有如春雨如丝一样落下,这是他以前,只从大少爷身上看见,梦寐以求的剑道境界!

    这个身体熟习这套剑术,据说只得了四季剑法的下中二卷,没有得上卷精髓,可是在本身就有着剑术颠峰的方信来说,得其精要只是一瞬间的事。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细无声,似是一丝雨一样的剑气,中剑者要害处那一丝伤口不要紧,却可被剑气攻入,立刻取了性命。

    中年人丘管事盯住他,目光锐利得似乎要剥下他的皮,片刻之后,他脸一沉,一丝义无反顾的决然浮现出来:“想不到你修到这个地步,无论你是天赋过人,自己参悟了关窍,还是你偷窃了剑诀,都只有死路一条,杀,围上去杀了!”

    随着这道命令,余下的二十余人,猛的受到了命令,扑了上来。

    而这个中年人,也拔出了剑,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也扑了上去,刚才那剑术一施展出来,他就知道,一切虚假都没有意义,只有扑杀了这人。

    四季剑法是剑园至高剑艺天地剑法的根基,却想不到被这个外来低等客卿学得了精髓,这怎么可以!

第二百三十七章 春雨剑(下)

    剑艺,实是与外是空间把握,与内是黄金圈攻守。

    二十五个敌人。

    但是在丘管事扑了上去的时候,他见到了一幕场景。

    春雨如丝青水剑。

    一瞬间,春雨连绵之细意,就在这一剑之中显现,然后就是这个男人向后而退。

    二个剑手跌下,又是一抹血痕

    本来隐隐包围,乱刀分尸的杀着,却因为这个男人后退而无济于事

    武功说到底,还是空间的事情。

    剑不过三尺,人臂也不过三尺,这六尺之外,就是天涯,退后,又重凝,在追兵将来未到之间,长剑又是挥出

    又有二个剑手,突地凝固在了原地,眉心一抹鲜血,双手想伸出来捂住,但是偏偏举不上去,口鼻之中,一丝血丝而下

    却正是那一丝剑气,入攻脑海,瞬间破坏了脑髓,任是神仙也难救

    “林成宵,你还敢杀人,必将你乱剑分尸,再灭你全家!”丘管事大骂着,他的神情扭曲着:“你还是不是成名剑手,一直后退是什么事?”

    他三分是可惜剑园的剑手,七分却是恐惧,就凭着眼前此战,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掌握了武道的精华。

    核心的六个人,狂掠而至,迂回包围。

    任凭武功再高数倍,只要这个包围彻底形成,也必死于乱剑之下,就算大少爷,也无法幸免于难。

    人向前冲,速如奔雷,却见得林成宵向着侧左处一冲。

    这包围,顿时又废了,远处右方,有着七米之遥,近处左方,两人都相对而冲,只有三米,顿时,剑芒一闪,阻挡的三个剑手“砰”一声,全倒了,在地下一阵翻滚不动。

    瞬间杀人,不受阻挡

    余下的剑手,个个脸色大变,但是却没有犹豫,还是扑了上来。

    攻杀之道,必归于兵法,以锐破绌,以退破圈,以刺破众。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际上就是包围与反包围的不断演化,游击战的精要,在此淋漓尽致的显示,场景不断变化,又是七人扑地而没,最后一人,却是剑尖由刺入心脏,鲜血飞溅。

    丘管事一眼看见,却是大喜,吼着:“他的剑意已尽,用不了春雨剑了。”

    众人顿时士气复震,向前冲出。

    方信暗暗可惜

    春雨剑的精华,实是二点,第一点,就是剑意如雨丝,走的是极其小巧的路子,方寸之间就演得大千雨丝

    第二点,就是剑意凝出一丝剑气,自伤口渗透而入,柔不可化,刚不可挡,所到之处,神经破坏,就算不死也必残废

    这个身体伤势未愈,却只得从四季剑法中挑选出这等细致之艺,而节省力量

    而身体内凝聚的真元,也化为一点剑气,得以杀人,这是节省着真元使用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杀得了二十人,再怎么样节省,也用尽了

    刚才别看他杀人行事,从容不迫,实是靠着春雨剑气,破一点而摧其性命,所以无可阻挡,包围圈始终不能建立,就好比古代武士包围,遇到了手枪,一枪一个,所到之处立刻破开的原理

    可是现在,用剑杀人,就不能如此干脆,稍有纠缠,就陷入包围

    任凭武功再高,只要没有超凡入圣,肉体的束缚就无法抵御这种群刀而下的局面

    方信却哈哈一笑,向后退去,隐入了房间

    一个剑手跟入,立刻“噗”的一声,横尸在地

    门槛而小,入者瞬间再无活动余地,自然被一剑格杀,这又是空间学的内容,也是兵法的要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方信突然之间,记起了地球上的日本人

    日本把刀法剑法,统称为兵法,虽然有些可笑,但是的确,剑法与兵法,是一脉相承,其中本质如一

    区区一处房墙,就可隔离生死之机

    方信闭目调息,持剑不动,身体节节放松,心意寸寸盈起,身虚神盈,呼吸之间就可与世沟通,真元徐徐而生

    萧安宁在其房中,眸露光华,刚才,父亲的所作所为,尽入眼中。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

    王羲之《兰亭序》,不知为何,就流过了她的心中,一切道理都有相通,刚才父亲作战,就有着种“飘若游云,矫若惊龙”的味道

    剑出者,存其笔锋,得势而出。撇时必掠,贵险而劲,竖者必努,贵战而雄。锋而总转,三折而杀人

    是以杀戮果决,又不见得烟火气

    外面十人,呼吸沉重,锐气已经尽折

    “林成宵,你也是个血性男儿,你可知道,无论先前何因,你离开剑园,这事你就做错了,三小姐将事揽在身上,已经受到主上的惩罚,如你再杀我剑园六十人,看你如何善后?千里追杀姑且不说,你忍心让三小姐再受家罚?”丘管事的声音又在响起,他说情说理,欲以另外一面来动摇心志:“你有如此武功,只要你跟我回园,向主上请罪,主上必可饶你,说不定还可把三小姐许给你!如你再一错再错,主上袭爵阳平侯,真的雷霆大怒,你林家虽也是豪强,也能担得几分怒意?岂不变成灰烬?祸及家族?”

    方信充耳不闻,真气滴滴凝聚

    半刻时间后,丘管事眸子浮现出怒意,正要说话,却听见里面说着:“你们先退出十步,我再出来说话。”

    丘管事眉宇一挑,挥手就让众人退下,但是才一举步

    剑光与人影,以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而从门里飞出

    方信出门就发难,趁着敌人后退之势,举剑就杀人

    “噗!”一个剑手喉咙而断

    “嗤!”一个剑手心脏中剑

    事急反复,丘管事一声怒叫,一剑而至

    剑光突地又化成雨丝,缠绵、顺雨、渗透……化不可能为可能,一点雨丝穿过剑雨,眉心又是一点血痕

    丘管事身体一晃,剑脱手掉落,他奇迹一样的没有立刻就死,只是挣扎着说:“你竟敢……杀我……”

    说完,再也撑不住,扑到在地

    这瞬间,余下的七人,都目瞪口呆

    然后,又是剑光,方信把握住了对方的震惊

    兵法,杀人之道,无所不用其极

    七人蜂拥而上,只在十几秒中,各自跌开,横尸在地

    刹那间,结局已定。

    用脚一踢,一袋金银从尸体上落下,跳到手中,方信说着:“女儿,我们走吧!”

    萧安宁目光不看,跟着父亲而走,走远了,才问着:“到那里去?”

    “恩,虽是剑园,虽是阳平侯,在这个时代,也控制有限。”方信向右面的一处山峰一指说着:“我们出行三十里,就到了别的县里,那里多有村落,找个地点休息三天,你我就可恢复全部。”

    他是为王为帝的人,自然就知道里面关节,对着女儿教育说着:“没有武功和有武功,完全是二回事,官府应对也完全不同。”

    “游击战的精华,就在于这支部队,或者说,这个人,必须掌握超过对方的机动性和瞬间杀伤力,如此,再结合着复杂的地理,就可游刃有余。”

    “有着武功,地形局限不了,又可随时取得食物,因此,沿着小路走,多山林的乡村,极是适宜,居住点,也要选择入口,并且难以包围的地点,入脚之处,至少要在周围看一遍,作到基本地形心中有数!”

    “什么是绝地?用兵与用人,也是不同,比如说那个高地,很是险高,难以攀爬,又有溪水,如有积千兵在此,又有粮食,围上一年都打不下,但是你我个人,就不可选择此地了,因为再无退路,只能被围着——你知道官府和你我有什么不同?”

    萧安宁第一次上得实践课,她沉思想着,片刻之后说着:“是因为我们只有一条命,而官府有无数人吧!”

    “女儿当真聪明之极,哈哈,对,对于官府来说,死一百个一千个下面的衙兵,又算得了什么,死再多也不心痛,而我们只有一条命,所以个人游击战之道,首要就在于不能陷入这种人命换人命的绝地,许多白痴以己度人,总觉得朝廷会顾忌,却不知道朝廷不是人,是一种机构,死多少人又有何妨?”方信平淡的说着。

    三里、五里……两人不急不徐的走着。

    绕过难以通行的林深草茂地带,虽然沿途也会留下不少痕迹,但是对方信来说,这些毫无意义。

    萧安宁走了十里,累了,要父亲背着,她对父亲说:“好累,你说的有理,不过我不要过这种生活,我要富养。”

    “富养?”方信不由一呆,随之哈哈而笑。

    主世界小小姐,再怎么样也比这个世界的小姐还要养尊处优了,回过头来,却见得女儿那带着狡黠的眼神,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她的心思了

    心中浮现出喜悦,他继续前行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客卿(上)

    深春时节,雨过,山林田野一时清新,不少士子贵家,都出游。

    上午阳光灿烂,树影丛草,点点花开,争奇斗艳。

    眼见马车牛车来来往往,不少女子都乘车,指点美景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方信从山脚中出来,租得一个牛车,在道路上缓缓地行着,指点着美景说着。

    两人都换了衣服,古袍古裙,都在于宽大,方信头上,还戴着白银小冠。

    古人结婚都早,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因此这个身体,也才二十七岁,经过半个月调整,方信已经消化了这个身体。

    此时,白银小冠,白麻长袍,长袖翩翩,身形高大,眸子深邃,就立在那里,就有一种与世同行的风度。

    冠礼,是此世界正礼。男子冠礼,女子笄礼。

    按此世界制,男子十六岁行冠礼,女子十五岁行笄礼,当然,冠有分别,黎民用草冠(实际上百姓很少真正一直带着冠),士子和八品以下官员,可用细纱木冠,而七品官员以上,可用银冠,四品以上,可用金冠,二品以及皇室,可用玉冠,子弟之中,继承人可同级,非继承人减一等处理,但是最低是细纱木冠,以示和黎民有别

    方信用银冠,实际上算是不遵循礼仪法度了,毕竟这个身体的身份,最多只能用细纱木冠罢了。

    可是方信自然不放在心上,稍稍越礼,也是可容。

    上午的阳光,时从浓密枝叶间洒落在牛车上,斑斑点点,道路虽然不算幽静,但是却也有着清新,萧安宁深深呼吸,感觉惬意,她是第一次旅行,自然处处新鲜。

    “你有没有发觉一些异样?”方信问着。

    萧安宁摸着裙衣,对这个身体还是相对满意,听着问话,她扫看四周,不能理解。

    “你看那些女子神态,多是从容,出入野外少有忌讳,这就有些不符合长久的后农耕社会形态了。”经过一些摸索,方信终于废弃了“封建社会”这个带着意识形态的说法,而采取了“采集社会”、“前农业社会”、“后农业社会”、“工业社会”等等更明确的更实在的描述。

    毕竟封建的原意是分疆裂土的分封,用在西欧社会还可,用在中国的中央集权社会就不伦不类了。

    “哦,爸爸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是的,按照教科书说,采集社会,主要食物是采集水果、坚果、谷物、挖掘块根植物和昆虫,而男子捕捉小动物和鱼类。由于采集经济在当时居于主要地位,对体力要求不高,因此男子和妇女之间地位并无差别,再加上当时寿命短暂,人口稀少,能生育就代表着种族的延续,女子的重要性就凸现了,所以才有数万年延续不断的母系社会。”

    “随着农耕和狩猎的发展,进入前农业社会或者分支狩猎社会后,男子体力上的优势就开始体现出来,成为了经济的主流,并且基因也越来越向这方面发展,男子的地位就不断提高,压倒了女子,进入父系社会。”

    “工业时代,也是如此,男人能拥有着强健的体力,这使女子无论怎么样呼唤女权,也无法改变男尊女卑的地位,必须等到了信息社会,社会生产不需要体力,体力上只需要命令和按键之类,男女体力上的差距就被弥平了,这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的时代来临。”

    方信微笑,女神文明虽然复兴,却没有再来一次母系社会,这是由于经济和技术决定的基础,谁也无法抗衡,只能维持在男女权利,六四或者五五的程度。

    却听着萧安宁继续分析:“按照我所见的,我所记忆的,这个社会还停留在典型的后农业社会,农田开垦和种植还是社会经济基础,这都需要男人的体力,因此这个社会,本应该是很强的男尊女卑的时代,可是现在情况有些不符。”

    “你说的,是基础,是大势,可是有基础和大势,就有波折曲线,这和风俗、传统、文化息息相关,套一句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又反作用经济基础,但是一切尊卑,在于经济,在于力量,武功的存在,就使这个社会产生某些很有意思的分化。”方信指点的说着。

    萧安宁扫看四周,这时,来到一处湖边,湖边都是田野,灌溉着农作物,而湖中,没有丝毫污染,碧波万亩,清彻荡漾,让人沉醉。

    不少牛车马车,那些人踏青旅游,男女都指指点点,谈笑风声

    就在这处,看见前面听着几辆马车,没有见到轿子,八个配剑的侍从,四个丫鬟,拿着茵席铺下,又放上酒肴,而一个少年正在春光中读书。

    少年估计只有十六岁,头戴着黄金小冠,面色皎月,眉如墨裁,神彩飞扬。

    还有着两个少女,却是一对双胞胎,年级很少,只有十二三岁左右,和萧安宁差不多,她们两个沐浴在明媚和暖的春光里,长的却是一模一样,显是双胞胎。

    萧安宁盯着双胞胎,女人总会第一注意到美丽的同性,并且进行着比较,而且,她们才真正明白彼此的优势和缺点。

    罗莉长得美丽的话,的确有许多魅力,一模一样的容颜,宜嗔宜喜,但是这不是吸引的主因。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了,她们都身具武功。”萧安宁说着。

    “就像魔法社会,女性地位也比较高一样,魔法可不分男女,这个世界的武功,显然也开始超越着单纯的体力上的锻炼,而出现了所谓的内功之类力量,这大幅度弥补了男女之间的差异,也提高了女人地位。”方信总结的说着:“任何社会,地位都是由于力量和经济而来,其他人赐予的地位,都是不稳固的沙滩上的城堡,当然,偶然例子处处有,但是偶然就是偶然!”

    萧安宁点了点头,她感觉到了两个双胞胎姐妹,现在就在修行,淋浴在春光中,陶冶着性灵,吸取着力量。

    “我想去那里玩,你觉得呢?”她说着。

    “等会,一起去吧,我家的女儿,天下都可去得。”方信说着,他的意思是,不打搅这两个双胞胎完成功课,等着她们两人片刻后完成功课,才令牛车前往。

    这本不符合规矩,这样少年,就戴着金冠,可能性有四个

    第一就是他是二品大臣家的非嫡子,或者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子,其次就是皇族的一些不太近不太远的宗室子弟,再有就是爵位在伯以上世袭鼎立家族的公子。

    再有就是少数几家没有出仕的武林世家,这是非常罕见的例子,毕竟武林世家,修炼起来,还是缺少不了大量稀罕药材、用具、食物,这种可能几乎可以忽视。

    牛车前去,到了三丈外停下,方信带着萧安宁出来。

    牛车前去,当然吸引了配剑的侍从的警惕,以及少年和两只双胞胎罗莉的眼光,他们不置可否,但是等着方信一出来,少年和罗莉都是目光一亮。

    方信踏着高屐上前,大袖飘然,悠然走近,那种超然于物的风度,自内而外的清气,以及举手投足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意境,顿时使见多了高手的少年和罗莉都是对望一眼。

    方信稍加拱手为礼,说着:“我携小女前来,见得贵人,有礼了。”

    这少年,竟然迎上去,拱手说着:“不敢,先生前来,当真是三生有幸,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不敢,我姓方。”方信淡然说着,被请到茵席上坐下。

    萧安宁却坐到罗莉那里去,她对这两只罗莉很感兴趣,虽然有些卤莽了,但是她也是名门世家出身,自然高贵雅致,两只罗莉面面相觑,也一起坐了。

    “方先生请上座,我是刘家子弟,得见先生,十分荣幸。”少年微笑,他的眸子晶亮,天庭饱满广阔,皮肤白皙,是个翩翩美少年,声音表情都极之诚挚。

    下面就是交谈了。

    实际上,交谈是最隐瞒不了一个人的修养素质,幸亏这身体的林家,也算是小世家,一些东西也懂得,至于方信本身见识和风度,更是才高气深,风度不凡,从容适度,只是交谈片刻,少年却越发觉得雅致,心中生出欢喜。

    想不到偶然出游,竟然见到这等人物,这万万不可让吕家所得,想到这里,他不由望了望那两只罗莉,心中有些懊恼。

    时近中午,刘公子就问着:“方先生又何处去?”

    “方某原为某位侯爷的客卿,却因事得罪了主人,准备迁移为良,免得麻烦。”方信淡然的说着。

    侯爷?附近有北坡侯吕家、阳平侯张家、贯岗侯崔家。

    少年心中暗凛,却也不惧,稍有些沉思,就说着:“不知何罪于侯?”

    “其侯有第三女,与方某来往,却被小人说话。”方信回答的说着。

    原来仅仅是这个,少年笑了,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这等事情,一查就知:“先生何忧之有,吾刘家虽小,却也可为先生去此小忧,先生雅致高量,可愿为我家客卿,我不才,愿以上礼待之。”

    卿在古代,是指五品以上的官爵,客卿的意思就是其位为卿,而以客礼待之,故称。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客卿(下)

    地球上,春秋战国后,天下一统,中央集权,士子别无选择,就只能争相讨好一个主子,没有了选择权的士子,就失去了相对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精神,再也矜持不起来,由此可见,选择论是一切人道学说的根基。

    孟子说:“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

    而后世的士子,只得:“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既然垄断了,那士子的地位越来越低,直到和奴仆无异,变成真正的门客罢了

    但是这个世界,武功相对普及,不少在野的士子,与文学经,与武有剑,实是轻辱不得,与那些手无搏鸡之力士子不同,他们的力量,可以使朝廷产生一种顾忌。

    就好比人人有枪的社会,贵族豪门也有些顾忌——别因此遇到了疯子,匹夫之怒,敢与君血溅三尺!

    再多严密防备,也不能事事安全。

    所以,还是力量和经济决定地位的选择论体现,在这个社会,虽然已经到了集权社会,但是上有家世,下有客卿,虽然客卿也分成上中下三等,但是总体上说,比与奴仆无异的门客来说,还多了尊重与自由。

    在这个世界上,门客和客卿有区别,门客就是外来的奴仆,一般只得温饱,而且也不能随意离开主家了,总算名分上比正式奴仆好上一点。

    客卿分成三等,上中下,按照主家的规模不同,而有区别。

    但是上礼的客卿,一般来说,非常客气,住有宅,食有肉,出有车,基本上是作为主家的谋士、核心武力而存在

    中礼和下礼,相对就少上许多了。

    理论上说,客卿是可以随意离开的,这叫“合者同谋,不合者去”,当然,现实中,还是受到种种潜规则的束缚。

    刘家?新襄公的传承?这种口气,使方信从记忆中记得这个可能

    不过无所谓,客卿罢了

    方信也就说着:“那就见礼于公子了。”

    深深一拱手就罢了

    虽然理论上说,上等客卿的确不需要跪礼,但是现实中,很少如此,特别是对于公侯之家,一般只有所谓的国士之流,才能受此大遇,方信此行,就是自比这等人了

    侍从们不由变色,浮现怒意

    这刘公子,却脸色不变,哈哈笑着说:“如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先生不必多礼。”

    敢有此行,就见你是不是有这个才学和力量了

    若不是,杀了就是

    若是,我刘家多有一个国士,这真正是求之不得

    刘公子的态度很好,见快到中午了,就回去,沿着道路,经过数条路,就来到了一个庄园外面,这庄园,有着千亩之地,在里面,遍植桃花。

    虽然这时,桃花已尽,但是可以想象,每到佳节,桃花烂漫之际的美景。

    门前清水,绕园流去,颇为清幽。进得园中,侍从与丫鬟迎接而出。

    这桃园诗会却是郑府的另一件盛事。桃园本是郑府在城外的一座小庄园,

    一个少女上前,说过:“见过公子,见过吕小姐。”

    “六竹,这是方先生,方小姐,你也见过吧!”刘公子说着。

    方信看去,见得这些少女,都是丫鬟打扮,却个个美丽,说话的人六竹,女体修长,最是美丽,神态也有不同。

    刘公子见得方信淡淡回礼,气度雅致,扫过众女时神态专注,又心中突地一动,说着:“方先生,您看,此园我新建,我不才,愿以此奉先生,却未有题名,不知先生可否为之提名呢?”

    这就是考究了

    方信听了也不多说,只是说着:“如此,恕我放肆了,敢借书案一用!”

    刘公子就吩咐下去

    附近就有一石亭,丫鬟自然将笔墨纸砚一一取出,故滴清水于石砚,六竹取出墨锭末端浸得片刻,这才轻捏墨锭,缓缓研磨起来。

    片刻之后,墨汁转浓,幽香而出,她恭谨行礼,奉上笔套。

    方信稍加打量,取出一支狼毫来,定了定神,就开始书就。

    “甲辰春夏,五月火来,与城外湖岸见刘子,相谈甚欢,又至此园,宅东水而桃花尽,池中还见花瓣故,主人问宅而题。”

    “林园有之,明月有之,幽竹有之,佳丽有之,无需更上一杯酌,就有熏染欲醉意,此乐甚是陶然,今几可与子同之乎?”

    方信此时书法,尽得神髓,却与王羲之不同

    字字森严,法度严谨,又穷形尽相,万物生其乎,于规矩中阴阳相济,灵性变化,意趣盎然,这刘公子一见之下,就心醉神驰。

    “烟景桃李之园,丽人歌咏渐渐于色,幽赏入眼,其情转浓,开琼筵以观,见羽裙飞而醉其人,敢问其乐,人生几何多?”

    “客上天然居,明见幽微,吾之身也,天地蜉蝣,当知天数盈虚,造物乘除,生灭造化自有主,然此身或有情或无情哉?”

    “忘情于自然,与世无用方能久,此庄子与物化也,然颜渊死,孔子恸之,此身尚在,何忘于怀,以情从理,可忘情乎?”

    “吾不能去自然之性,是以人在天地,其身出性情,圣人以自然运,贤人以性情用,及其身,有情而不累,亦当曰自然。”

    最后,这一卷写完,在案题上写着“天然居”,这就是庄园的名字了。

    刘公子拿过,默默读着:“圣人以自然运,贤人以性情用,及其身,有情而不累,亦当曰自然。”

    呆呆怔了片刻,突地一揖到地:“此园简陋,一戏笑,却不想先生,竟成此文,唯愿日日请益于先生坐前。”

    方信听了不由一笑,“圣人以自然运,贤人以性情用,及其身,有情而不累,亦当曰自然”,这句话,虽然简单,却是方信参悟人道天道之后,融会贯通之言。

    应器生心,不滞于物,去除了“天若有情天也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忘情,或者“存天理,灭人欲”的道学弊端,而渐渐大成。

    这道理,还是从“君子远庖厨,圣人好吃肉”中领悟,实已渐渐合世同光。

    刘公子命人收下这卷文章,却立刻对六竹说着:“以后方先生,就是你等之主,切不可怠慢了。”

    六竹不由大惊,却也只得应是。

    少刻,再游园子,见得房屋园圃,刘公子,就便命左右人传酒叙语。

    等酒过三巡,又取出明珠、翠羽两件宝物赠给萧安宁,说着:“当年,这就是陈思王赋里所说的‘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今将它们赠送给你,以成就《洛神赋》的咏叹!”

    萧安宁也自谢了。

    两只吕家的罗莉,也默默颂读,却没有话说。

    这时,是刘家招揽于人,在此发言,很容易恶了交情,必须回去再说。

    等到了刘公子带人退去,已经是黄昏时分,斜阳慢慢向坠下,晚霞如火,将园林照得一片,六竹带人,也一一上前行礼。

    还有着数个幼女,都是眉如墨画,眼似点漆,是从小在庄园中培养的,这时一并送过。

    又听着六竹禀告的说着:“主人,此间园,总计六十八间房,分三组。而外田,有一千六百余亩肥田,白银一千八百两。”

    这真正是好大手笔,就算是公侯之家,也不是小数目了,这种大家气度,却也极是厉害,当然,如是方信不能承担,杀了收回,也就是了,无损大局,反而落得这个公子千金买骨的好名声。

    六竹又问的说:“此间园子,本是用于剑会文赛,所以遍植桃花。每到春分时节,桃花烂漫之际,全府士子聚集此处,游赏桃花,或者吟诵新作诗篇,或者试剑于高低,以为交流互赏,现在园子归于主人,您怎么处置?”

    这不但是财富的问题,也是名望的问题,新襄公位高权重,是世家之名门,所以每逢春会,不只是附近士子,就是官员和名贤前辈,也应邀出席。那时,剑气如虹,美人如玉,的确是风光。

    只是名望才学不足,就算有此园子,也难以请到来人。

    方信却是无所谓,说着:“来年,若来,招待之,若不来,何足问。”

    六竹只得应是,再引着方信入内参观

    到了一处书楼,见得笔墨纸砚都有,书架之上,有千余卷书。

    方信于是对着女儿说着:“你要的富养,就在此处了。”

    萧安宁打量片刻,长长睫毛闪动,发出一声轻笑:“还真不错呢!”

    片刻之后,她问着:“主人遇我们如此之厚,以后岂不受制于人?”

    “这有什么,圣人论因不论果,这点浮财,一点因果,我写这篇文,已经足够还了,至于世俗,那就是唯力量论了。”方信抽开一本书,里面全数手抄,字迹清丽,宛然蝇文,花费了许多心思吧,相必就是这个郁闷的六竹所写:“这身体的基础都足够了,唯欠了一些领悟和玄理,结合上去,半年时间,就可脱胎换骨,这个世界某些方面严格控制,某些方面还是比较放松,达成与四阶相当的程度,又能使用剑气,也足够了。”

    萧安宁细细想想,点头应是,又学到了一些旅行世界时的态度。

    有的应该服从,有的应该洒脱,总不至于变成囚犯罢了。

    今天两章,明天去亲戚家吃喜宴,可能只有一章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公家子(上)

    新襄公

    一进侯门深似海,公爵更是如此

    万胜府有十六座城门,从东四门之一承德门入城,一条大路进五里,远远就可见得一条大坊街,这是豪门贵族住宅区,里面豪宅处处,园林之胜,半于天下。

    这条大街宽大,可奔八马,两路槐柳成荫。

    本来万胜府是大城,行人摩肩接踵,而这一带,却行人稀少。一般行人,没有紧要的事,宁可绕路而行,如是非经过此区不可,也得目不斜视,匆匆忙忙越过,以免惹祸——毕竟每个门户,都有剑手守门,必是富贵。

    是故,往来的行人甚少,但车马却多。

    而兵部员外郎李国佩的“菁园”百十步,就是一个府邸,却先见得一处石制牌坊。

    牌坊,是表彰功勋、科第、德政、忠孝节义所立的建筑物。昭示家族先人的高尚美德和丰功伟绩。

    此世界,这种建筑建在门口,列举祖先的功绩,以及另代皇帝的赏赐,先声夺人,一般官员在此,就必须下轿下车,步行入内。

    牌坊之后,蹲着两个大石狮子,虎纹兽大门,门前左右,就列坐着十个剑手,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出入。

    刘公子望了一眼正门,上有“敕赐御书新襄公府”八个大字,这就是刘门的荣耀了。

    他虽为嫡长孙,也只得由角门出入,等他是嫡长子时,就可出入正门了。

    刘秋宏入得门,走了三层中门,随身剑手,大部分都停留在外,只有一个贴身剑手,跟随入内。

    沿走廊而入,雕梁画栋,又入一大门中,这里姬妾丫鬟都盛妆丽服,与之不同,到了一处大殿之外,这才停住脚步,说着:“孙儿秋宏拜见祖父大人。”

    “进来。”里面传来声音。

    刘秋宏这才进入,大殿极其阔大,却以屏风隔离出许多空间,及至中心,一个发鬓班白的老者,正在鉴赏一卷文书,一个少女正小心伺候。

    大殿虽大,却凉风阵阵,虽有屏风隔离,也觉得凉爽,刘秋宏见这老者不说话,他也就沉默着站立一边。

    少年俊美,眸子幽深,气定神闲,片刻之后,才听到这新襄公轻轻的说了一句:“坐下说话。”

    听了这话,刘秋宏谢礼之后,坐下说话。

    “听闻,你把齐园赏给了一人?”

    “是,祖父大人,孙儿的确把此园赏给了他。”

    “哦,此人何重,让你把齐园都赏给了他?”新襄公不咸不淡,不贬不褒的问着。

    新襄公虽然家大业大,拥有官田三千顷,自置私产又有千倾,但是族人人数也多,负担也很重,这齐园,有十五顷,也不是等闲数字了。

    “此人原名林成宵,是阳平侯张家的下客卿,被小人所妒,是以辞客离开,孙儿觉得这是国士,厚以待之。”刘秋宏低首回话。

    “阳平侯张家的下客卿,可为我新襄公刘家的上客卿?其人果有此才?”新襄公平淡的说着:“孙儿可担保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啊!”

    一丝冷汗渗出,刘秋宏凝神一想,却说着:“孙儿敢于担保。”

    “若是不实呢?”

    “孙儿必亲率甲兵杀之,献头于祖父案前。”刘秋宏起身,拜下。

    这一话一出,新襄公先是不言,片刻之后,哈哈而笑,颜极爽快:“好好,果然是我家嫡长孙,回座说话。”

    这话一出,刘秋宏心中大定,起来回座。

    新襄公又把刚才一卷展开,这已经作成了文轴卷书,展开之后,他颂读。

    “忘情于自然,与世无用方能久,此庄子与物化也,然颜渊死,孔子恸之,此身尚在,何忘于怀,以情从理,可忘情乎?”

    “吾不能去自然之性,是以人在天地,其身出性情,圣人以自然运,贤人以性情用,及其身,有情而不累,亦当曰自然。”

    然后评说:“果然是好句,好文,好才,对圣贤之说明矣!”

    见得刘秋宏露出喜色,新襄公却又说着:“然后,我喜之,非仅仅此文。”

    “愿闻祖父教诲!”

    “此文虽好,不过天下之士,明达智慧者多矣,纵是国士,又有如何?你把齐园赐人,固是折节礼贤下士,亦非是我之真喜。”新襄公幽然说着:“我喜在,你既然作了,在我面前,能坚持原议。又不固守,错了就以雷霆之势而决之,甚得我心。”

    刘秋宏听了,心中半喜半忧,能得祖父欣赏,自然是大好事,但是府邸之内,也是牵扯复杂、暗流汹涌。

    他的脸色都落在了就在新襄公眼中,新襄公随之说着:“你父是嫡子,却是平庸,身体又弱,能守得家业十年,已经不错,而你却可守而久之。”

    “家大业大,外有窥探,内有汹涌,你是我新襄公的嫡长孙,日后自然要继爵承业,其实这人是不是国士,根本无关重要,只要你不倒行逆施,错了大节,在这等事上,就算做错了几件,看走了眼,也没什么要紧。”新襄公徐徐说着:“但是却不可犹豫软弱,既然作了,就作了,要不就坚持,要不就果决改之,这种威怒自用,行事果决,才是我家嫡脉应有之才,只要有了这个,就算年轻而经验略有不足,也可驾御家业,不被人视为可欺,所以我心大慰!”

    刘秋宏听了,恭谨起身拜下,说着:“这全是祖父教诲,孙儿能得其中一二,就已经是滔天福份了。”

    新襄公见嫡长孙言辞真挚,心中更是大感欣慰。摆摆手说着:“这等话就不必多说了,起来罢,阳平侯张家已经派人来要这人,你再说应该怎么办?”

    刘秋宏起身,坐下,沉吟。

    这时,夕阳西照,殿内有着柔和的光芒,刘秋宏只是片刻,就回话:“此人已经是我刘家的上等客卿,无论先前有什么事,都不能轻易交出,这折了新襄公的世风和威严,这是第一等的要事。”

    “恩,说下去。”

    “其次,阳平侯张家,族大支繁。祖上贵至平东大将军,赐世卷,以褒勋荣,剑园才艺,也是不凡,不可轻易得罪,特别是为了一人缘故。”

    “那最后呢?”

    “孙儿惶恐,却可许之阳平侯张家一次之机,他不是说此人是下等客卿嘛,我可许之张家数人暗中出手一次,若是此人不敌,当然是才疏学浅大言之辈,死不足惜,孙儿可收回园子,又写信至阳平侯致歉就可。”

    “若是此人能敌呢?”

    “涉及两家暗中声誉,阳平侯张家必出高手,如还不能擒杀此人,那此人必是文武兼备之国士,孙儿能得,却也是新襄公赵家的福德,先前又给了机会,谅想阳平侯张家无话可说,只是自认没有眼光,错了良才了。”

    “具体呢?”

    “虎豹盟立于我家势力范围,本来年年进贡,近来却有些桀骜了,此方信,或者林成宵,既然是我家客卿,那就由孙儿命他出手,杀得了这个胡俊荣的第一武将薛昱珍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经地义,他受了我家的园子,自然要为我家分忧。”刘秋宏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婉婉说来,神态从容:“胡俊荣也算是一门豪强,高手如云,薛昱珍更是他手下第一武将,他如是只身一人,不用我家号令,就能杀得薛昱珍,又能避得阳平侯张家半路袭击,那孙儿以后必恭而待之,引之国士。”

    虎豹盟说来俗气,但是既然能上得公侯世家来听,自然不凡。

    核心门人数以千计,散众上万,盟内有着三大外堂一大内堂。

    三大外堂,却是胡俊荣手下的三大主堂,堂主钱昱、金冬新、奚南容,都是最近一代杰出的人物,具有极高的地位。

    一大内堂,当然是刑堂了,这也是胡俊荣核心力量了。

    里面自然是高手如云,薛昱珍虽非是刑堂正堂主,只是副堂主,却是第一战将,可所谓名动三省武林,此人脾气刚猛,少不中意,拍案而起,杀人如同草芥,敢打敢杀,这胡俊荣的天下,三分就由此人。

    若是杀得,虎豹盟必锐气折半,以后不敢有违新襄公赵家的号令。

    当然,新襄公贵为公爵,位高权重,动用公府甲兵以及官府力量,自然可轻易灭之,但是这就违背了这个世界,由武功形成的潜规则,以后麻烦多多,并且,也会使控制范围混乱,给了外人可趁之机。

    现在若能这样解决,自然是最好了。

    新襄公听了,也不由扪髯,带着欣然的声调说着:“如此甚好,你既计略已定,那就行之罢!”

    “是,祖父大人!”刘秋宏再起身拜而受命。

    不一会,事情说完,刘秋宏就恭谨退下,等出了大殿,出了一门,就有门外剑手恭恭敬敬行礼,然后跟随之,等连出三门,身后就已经集了三十个剑手。

    刘秋宏转到了东处,就进得了一处小殿,入内,美丽的丫鬟迎接而出,他就问着:“情况怎么样?”

    一个侍女回答的说:“一月已来,此人都居于园中不出,读书教文,吕家二小姐拜访过一次,引以为奇,也随之读书。”

    “哦,能有这个能力!”刘秋宏心中暗暗一惊。

    想了一下,他令人磨墨,亲笔书写一信,言辞和缓,但是意思却非常明确:“请君为我诛杀薛昱珍。”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公家子(下)

    下午时分,小楼之外,天边滚来了团团乌云,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雨点连成了线,“啪啪”的连绵声,抽打着地面和小楼,水气飞溅,迷潆一片。

    小楼有上下二层,八个房间,最靠东的,就是“鸣雀堂”,书架上千卷书,还有数个书案,四个少女坐在上面,认真写着。

    却是萧安宁、吕雅、吕蕊,还有六竹

    有侯家之女,有自己女儿,还有侍女,可所谓贵贱不分,外人见得必叹息,可是方信却处之坦然,就算侯家之女,又如何?

    方信一一扫过

    萧安宁的字体,妩媚清丽,风致翩然,显是下了点功夫

    而吕雅和吕蕊,写的字,却专谨古雅,大有气度,方信不由看了两眼,论书法,这两个丫头,还在萧安宁之上。

    六竹的格局最低,虽然字迹蝇大,笔画繁复,清晰无比,但是却没有那种“气”!

    每日上午,练剑,下午,读书

    方信把书架上的千卷书一一读过,就从中挑选出数本,来传授给女儿和其它便宜听众。

    一个月来,讲完了一本《正论集解》,微言大义,又能解得真趣,吕雅和吕蕊听得一课,就每天前来,一副非常佩服的样子。

    六竹很聪明,没有人专门教过她识字,是她在伺候之余,静静的看,静静的听,才获得了这等学识,现在能得专门传授,也使她分外用心。

    这几天,已经在读《庄子》,正读到“说剑”这一篇,由六竹来颂读,她的声音清脆如铃铛,洒在殿中

    庄子入殿门不趋,见王不拜……曰:“臣之剑,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王大悦之,曰:“天下无敌矣!”

    庄子曰:“臣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剑……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

    王曰:“天子之剑何如?”

    庄子曰:“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文王芒然自失,曰:“诸侯之剑何如?”

    庄子曰: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王曰:“庶人之剑何如?”

    庄子曰:“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今大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剑,臣窃为大王薄之。”

    方信默默听着,眼神淡远幽深,等她颂完,才说着:“这三剑,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谁优谁劣?”

    诸少女都是大讶,这等经典,早有论断,这个问题极是奇怪。

    吕雅和自己妹妹看了一眼,说着:“先生,天子之剑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诸侯之剑如雷霆之震,比起庶人之剑,自是优之。”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吕蕊也回答的说着,她是侯家女,自然知道里面区别。

    萧安宁自然知道父亲不会说得虚言,一时间想不明白,就不开口说话。

    方信笑了笑,示意两女坐下。

    方信等了片刻,见无人说话,就说着:“那我为汝等说法!”

    “庄子当年,说三剑时,其人是谁?”

    “先生,是赵文王。”吕雅又举手回答的说着。

    这话一出,萧安宁就“啊”的一声,明白了,她带了点激动的说着:“父亲,我明白了,当年庄子说剑,说天子剑时,文王芒然自失,说诸侯之剑时,才善之,而说庶人之剑后,文王不出宫三月,剑士皆服毙自处也。”

    “此是地位和力量所定,赵文王不得天子之剑,也不得庶人之剑,与他而言,诸侯之剑,方为上善。”

    “天子以天子剑为善,诸侯以诸侯剑为善,庶人以庶人剑为善,其并无优劣,唯在于自处何境。”

    诸女隔案对坐,见得萧安宁如此而谈,吕雅吕蕊眉头微蹙。

    方信却连连点头,对女儿的话很是赞赏,说着:“甚善,所以圣人之道,随世而移,及其身,随器而生,没有最好的,只有最适宜的。”

    当下,又对着吕雅吕蕊说着:“就如你等二女,是侯家女,我却觉得,庶人之剑,对你们最是适宜呢!”

    吕雅和吕蕊对视一眼,说着:“愿闻先生之言。”

    “天子之剑,姑且不说,学了也没有用,这点你等并无异意吧?”

    诸女都是点头,不敢多言。

    “这诸侯之剑,实是用人之法,集众人之力而凝,决之如雷霆,按照道理来说,你等侯家女,可使这法。”

    “可是,你等是侯家女,不是侯家子,在父家,在夫家,几时轮得你们来决此剑了?虽享富贵,并无大权,无非随波逐流之花罢了,再说,就算是侯家子,也不是谁都有权掌这诸侯之剑,如是锋芒露出,只怕反而不得善终。”方信淡然而说。

    两女听得此言,深深变色,开始不忿,仔细一想,却战栗而惊,其实诸侯之剑,大到千万人,小到十人,都可以使,但是这个“锋芒露出,只怕反而不得善终”,却大是震动了她们——她们自然知道,所言甚是。

    “而且,应人成事,必授柄于人,都是虚妄,而庶人之剑,却最是稳固。”

    “庶人之剑,剑在身上,除非身死身残,不然无可剥夺,少者可得安身立命之所,若是有所成,却也可游刃有余,不受所欺,及其大成,是可杀将刺侯,血溅五步为胜。”

    方信说到这里,就把头转向,对着女儿说着:“力量分成二种,一曰大,一曰私,你可明白了。”

    萧安宁点头,说着:“力量不在小,而在于自己掌握,这我明白了。”

    既然女儿已经明白了,那就不必多说了,其它三女,就看其悟性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人声,方信眉宇一凝,似有所感,取笔而来,挥毫写就:“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放下笔,就出去,这时,雨停了,空气格外清新,枝叶滴翠,花瓣清香,在门阶之上,一个剑手正上来,说着:“小侯爷有信于你。”

    方信也不说话,取来一看,看完,随口说着:“知道了,告之小侯爷,七日之内,必可听得佳音。”

    这话有些无礼,这剑手浓眉大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着:“小人知道了,这就把原话回禀小侯爷。”

    信上还贴着基本情报,包括人物的基本情况和地址。

    “杀了薛昱珍!”

    这句话意思,使方信微微笑。

    再怎么样重视的人才,实际上还是要作这些杀人见血的事,所以地位不够的话,就算习得屠龙术,万人敌,也只是枉然。

    就如地球上21世纪,能赚钱的伙计才是好伙计一样,在这个太平世界,那有多少清贵而核心的位置给人?虽言上客卿,但是只有能杀人的客卿,才是好客卿。

    方信根本不在意,这究竟是老公爷的命令?还是这少年公子的意思,反正都是一样。

    处于他现在的地位,才学也罢,恩遇也罢,全部可看成是一片虚妄,只有庶人之剑才是他的依靠。

    就如他刚才所说,少者可得安身立命之所,若是有所成,却也可游刃有余,不受所欺,及其大成,是可杀将刺侯,血溅五步为胜。

    以为智慧通达,所以就应该受到礼遇,处于庙堂之上,实是可笑。

    不过,说到底,一切都是力量,只要力量能突破某个界线,不需要达成圣域的程度,就是主世界的四阶,再回头,就可以觉得,这些公侯事,只如等闲。

    方信回去,换上了一身白衣,取出了剑。

    书房上四女,都发觉了异样,二个吕家的少女,有些怔怔,而萧安宁,却一点也不在意,父亲的能力,她是深深相信。

    “你等着吧,可以早点休息,明天清晨,必可完成此事!”方信带着点厌倦的意味说着,但是说完,他摸着剑,浮现出一丝笑意。

    四季剑法,实是春雨、夏雷、秋霜、冬雪之剑

    这的确是上应天时,若修者能得真味,就可借得所在季节的那点天时。

    这种天时无形无影,唯修炼到中层以上,才能把握这点要密,化为己身的战力与运气。

    此时,七月夏雷,正是夏雷剑法的时节。

    方信也需要以雷霆之势,杀进杀出,以获得这个世界一段时间的安康,那些小麻烦,虽然事情不大,但是多了,也如苍蝇,甚是让人心烦。

    能一决之,当然最好不过了。

第二百四十章 杀(上)

    万胜府

    城外一座大宅院中,除了一处大厅外,其它,都是一片漆黑

    大厅之中,人影幢幢,有八人正在商议

    大厅当中的一张椅上,坐着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相貌刚毅,缓缓环视众人一眼,沉声说着:“你对这封信,怎么看得?主上又有什么指示?”

    又一个文士模样的人,站起身躯,说着:“薛堂主,这方信,或者林成宵,是剑园的下客卿,现在是新襄公嫡长孙门下上客卿,这点,接了信,我们已经调查清楚,的确如此。主上说,大体上的事,由主上接下了,薛堂主你只要杀得此人,就行了,只是不能大动干戈,调遣高手来援。”

    “哈哈,有这句话就行,我薛昱珍纵横二十年,什么时候怕过了?请主上放心,就凭我园中十八路烟尘,六大战将,又提前知道了消息,这个叫方信或者林成宵的性命,我这次就收下了。”说话的,当然就是薛昱珍了。

    文士笑了笑,正要说话,突听一声尖叫。

    在场的人,都闷哼一声,不在说话,大厅中一人,行礼而出,主持战局

    战况已经拉开了序幕

    第一次交手,实是相当快速

    武功的精要,在于把身体各种各样的力量修炼到某个极限,然后就是具体的空间把握了,任何一种战斗,都是对空间的把握——无论是剑、枪、掌,都是要攻击到对方的身体,并且产生破坏力,除此之外,都是花式巧饰,毫不实际。

    能明白这点,就算入门了,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具体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到,作得好,又是一回事。

    方信只是一交错,就来到了一处岗哨之前,长剑刺出。

    本来有着七米的距离,在某种密法的帮助下,人体的力量一下子达到某个极限,瞬间爆发移位,然后就是杀着。

    但是,岗哨早获得提醒,处处保持警惕,来的再快,他也怒吼一声,并且出剑。

    剑光一折,方信落地,这种爆发,当然对身体内脏、神经、肌肉,要求极高,幸亏这个身体根基本来就不错,倒省了许多工夫,就算如此,爆发时间必须控制的很短暂,以免伤得了原本。

    背后,那个剑手呆若雕像,猛的扑到在地。

    几乎同时,远一点的草丛中,一人也猛的扑起,剑光一闪,与刚才方信刺杀一模一样,进刺方信。

    明暗双哨,刺的就是这种步法对身体调整的时间差。

    方信却是只向前一步,这一剑就刺空了,然后就是反手一剑,没有动用剑气,长剑刺入心脏,拔体而出,鲜血从极健康强壮的身体中,“蓬”的由血压喷出,半空之中顿时一片血点,连方信身上都喷到了一些。

    走上六步,气息身体肌肉都调整完毕,方信哈的,吐出一口浊气,身影一闪,隐入园子之中。

    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

    所谓压垮牛身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看杀这二人容易,丝毫不损,但是如果多上一个人,方信对付起来,就必须受点小伤了,也就是说,必须再次爆发术,导致某些地方的肌肉神经受损,这可不是小事,积少成多,几次下来,武功必折数成。

    哪像现在,没有超过极限,调整片刻就可复员。

    就如翠竹,弯而不断,没有关系,一旦纤维断裂,就废了,得失之间,本是一个丝毫的差距

    当然,别人不是不知道这个原理,可是谁也不知道方信第一次从那里袭击。

    武功是兵法,不是蛮术

    园子虽然是别人的,但是方信只要因地制形就可

    敌专我引,敌分我击

    方信隐于地形,潜行而动,到了一处园墙时,突地一笑,长剑猛的一刺,剑在瞬间,几有电光火舌,这青砖之墙,一刺而入,瞬间拔出,鲜血顺之喷溅

    就在这时,两人转出,几乎同时发起攻击

    方信这时,却不退去,猛的发动攻击

    方信一口气,攻出了十剑,每一剑,卷若雷霆,又雨丝点点。

    这十剑,正面攻击,只用了瞬间。

    震开,迂回,逼剑,破势,杀敌,身若游龙,剑意连绵,用的是专心致意,一气而成,两人连退六步,破绽露出,鲜血飞溅,喉咙和心脏各中一剑。

    正攻之剑,在于力与速,与运动中寻找机会,一击必杀,却是运动战的精要。

    杀了两敌,直直冲过,身体一隐,又遁入一角

    后面,数个人影浮现,隐显包围,若是后退,必入埋伏

    连杀五人,剑上滴血不染,身上点滴无伤

    真气运转,或抚或安,与步伐呼吸中,调整状态,这是剑法中的后勤之道,称之为气完神足之法

    方信眸子亮起,他的剑道兵法,本也是长处,可是却没有淋漓尽致的发挥,这次,每次出手,都把理论化成现实,就算是他自己,也感觉到一种兰亭写意,点睛一刻的感觉。

    方信既隐,后方追兵而至

    及至一处假山之前,还有六丈,突地方信振衣而起,反身扑就,宛然猛虎。

    先是溅血,其次长剑相交,再是溅血

    一瞬间,方信尽起所能

    被反扑的数人,突地感觉到无比雷霆之势落下,方寸之地,顿成最惨烈的杀劫,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遇到了最猛最强的攻击,不得不全力出手

    兵法,诡道也

    兵法与剑法,二者水乳交融,相辅相成。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每一剑把握住这个,就可分得胜负生死

    短暂的惨叫,四人落地,方信一翻身,落在地上,胸口衣衫而散,二道血痕,化为二条红色的小蛇,正在探索着蜿蜒而下——战到现在,第一次负伤了。

    方信却若无其事。

    兵法之道,哪有不折损的道理,受此小伤,杀得四人,算是大赚了——毕竟,这里是虎豹盟精锐敢死之辈,论群战或许略差,论小队作战,就算是公府甲兵也难以比喻。

    杀完,方信收剑,一点鲜血落下,他静静的立了一秒,看着假山,没有表情。

    就这一秒,却已经定了神,定了气,假山之后,发出一声叹息,一个瘦弱的男人转了出来,他一出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武功和武术的区别,就是所谓的内力,这可以产生许多奇迹。

    这个瘦弱的男人,以方信的目光来看,一扫就见到许多痕迹——战斗留下的痕迹。

    这咳嗽,很大可能是伤了肺叶,如果在武术世界,这种人早就不能战斗了,可是在这个世界,他身上流动的强大能量,还使他有着战斗力量,并且是非常强大的战斗力量。

    但是这,只是一念之间,连半秒时间也没有,就听见他说着:“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埋伏着?”

    方信没有回答,回头以雷霆之势杀得四人,就是破得包围圈,现在,也不会和他闲聊,使着其它人赶来。

    方信瞬间冲上,就一动,那人顿时一惊,抽出刀来。

    这一抽一送,就是他的毕生绝学。

    但是,他的动作猛的停了下来,望着方信,两只眼珠拼命挣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只能哑哑作声。

    长刀拔出来,落地,手摸上了喉咙,就这一摸,骤喷出一蓬血雾!

    他还坚持着不死:“不,不……可能……”

    是啊,六大战将之一,怎么就这样轻易被杀了?

    方信徐徐的收回剑,武功高上一丝,就相比若天地。

    单论武功,这人比刚才那批人强上五成,可是照样一剑杀了。

    那些低上五成的剑手,一人对一人,也照样一剑杀了,可是若是配合默契,三人以上,就难以杀之。

    这同样一剑杀了,就证明方信在目前的程度中,把握住了武道的精华。

    低于一线,一视同仁,从容杀之,但是对于人多了,就没有办法了。

    事实上,方信也很奇怪那种在人多的地方更加杀力猛烈的传说,以他的评估,修炼不出剑气之类的瞬间杀伤的力量的话,武功再高,也难以在数十人乱刀齐下中活命,除非他能获得游击战和运动战的精要——空间转机会,避实击虚,各个击破。

    更加不要说,持着厚盾长刀的甲兵了,面对这种,方信只有立刻逃之夭夭。

    当然,修出了剑气,就算有着厚盾长刀的甲兵,也可通过“隔山打牛”的方法,一丝剑气透过盾甲,杀人无形,但是,这也大耗力量,不能久为。

    因此,世上并无单靠武功所能千人敌。

    不过,若是给方信兵家法宝——宝马、盔甲、长枪、配剑、弓箭。

    那方信要杀这园中人,无非翻掌。

    这时,园子中传来一些惊声,几个人影迅速靠近,方信冷笑,退后!

    然后,在园子中,或隐或没,每一剑,带出的,都是人的惨呼,以及人体被刺穿的那种特殊的声音

    有人在作战中大叱:“卑鄙,你敢正面与我等作战?”

    方信完全不理会,也不需要理会,再等上片刻,一声惨叫之后,园子中顿时清净了下来。

    方信露出一丝失望,杀这余下九人,并没有再次负伤,而核心大厅中,明明气机沉凝,却没有出来。

    十八路烟尘,一路战将,尽杀之,也没有引得出洞。

    只要出来,无论多高武功,在广阔的地形上周旋,方信相信自己,能一一格杀。

    可是,若是自己入内,里面数个气息绵延的高手,那雷霆一击,就可以对自己产生致命的威胁。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凝力成城,所向披靡。

    这就是奥意了。

    不过,方信也不急,他施施然的走过尸体,找到了木柴,又找到油,一洒,取出火折子,“啪”的点上。

    明天开始大家可以多期待点

第二百四十章 杀(下)

    油泼到了房间上,火焰升起

    在这一瞬间,方信突地想起了一些事

    想起了当年,自己跌到了那个碎片空间中,也最后以火来消灭敌人

    只是那时,器量尚浅,而此时,已是游刃有余

    “叮”的一声,剑点中了一枚暗器,剑身竟然一颤,这小小的模样,却是针制,但是里面隐含的力量,可使中器的人,炸开拳大的窟窿。

    门口大开,七个人踏步而出

    看似豪爽,实是联手,步伐和身影,都暗暗组成了一个阵列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推崇单打独斗了

    “你就是林成宵?”相貌刚毅薛昱珍问着,踏步上前,但是却一皱眉,停住了脚步

    本来再踏一步,就可使方信纳入包围圈,但是一股锐利的剑气,暗中制止了他的行动——对方显然不是新手。

    “方信!”方信也好整余暇的回答的说着。

    “听说你在剑园连个下客卿都混不下去,现在倒哄得刘公子给你个上客卿,还改名换姓,连祖宗也不要了,你就不怕死后回不了宗籍?”

    “薛昱珍,枉费你为一代战将,想不到你说了太多废话了!”方信却丝毫被激怒的样子也没有,他平淡的扫过七人:“你、赵涵、孙安建、奚秋、韦彤思、苗秀,哦,连凤之洁先生也在啊,正好一起杀了。”

    凤之洁,是虎豹盟三大谋士之一。

    “就凭你,能办得到吗?”听了这话,凤之洁一皱眉,温言问着。

    “我已经点燃房屋,片刻就是浓烟滚滚了吧,我似乎记得,不远处就有巡检司,不知道各位能进监狱不?”方信扫过诸人,说着。

    巡检司,是华夏农业集权文明,发展的必然产物之一,或者各个世界名称不一样,但是本质如一。

    特别是人口增多的华夏文明区域,县衙并无增多,于是巡检司在数量上与功能上日渐增多,城中有,但是更多设在县府关卡要道上,巡检统领弓兵和衙兵,负责稽查往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

    巡检司巡检品级,一般为从九品,但是却也是官了。

    这庄园之外不远,就的确有着一个巡检司,虽是夜中,但是大火冒起,如果不快速熄灭,那就会惊动。

    数十名弓兵衙兵威胁很大,当然,更重要的是,敢于杀官杀公差,那结果就是被雷霆清扫,就算上面有人,也会元气大伤。

    如果不反抗,进入监狱,这批人只怕都变成废人才能出去。

    当然,这批人也可以跑,可是夜中逃亡,就难免被各个击破,刚才战斗,他们都看在眼中,对方信的剑术和身法,大是心惊!

    薛昱珍目光一凝,瞳孔收缩,显是明白了方信的用意,他猛的叱着:“杀了!”

    既然如此,不如集诸人之力,联手就在这时,把方信杀了。

    这一号令,连凤之洁都凛然听令。

    虎豹盟等级森严,刑堂是核心中堂,比起其它三堂高上半级,由副盟主邓宁若担任,所以这副堂主薛昱珍,也相当于其它三堂堂主,仅次于盟主和副盟主。

    凤之洁是盟主的直属谋士,但是地位只是清贵,平时可以不买帐于薛昱珍,但是现在,却也不得不听令。

    方信一笑,隐入暗处。

    薛昱珍一咬牙,这时就显出了他强悍的战将本色。

    他毫不顾忌,向着方信杀去。

    冲锋陷阵,唯我战将,他自信,方信武功再高,也难以在数剑之间杀他,只要数剑杀不了他,身后配合默契的五个小战将,就可以把他埋葬。

    薛昱珍跟了几次,在园林中穿来穿去,他额上,突地显出一道青筋,说着:“好好好,我就给你机会,看谁杀谁!”

    步伐加快,他猛的脱离隐隐存在的包围圈,独力而出。

    刚才,薛昱珍虽在前锋,但是七人首尾相连,宛然毒蛇,方信却不上当,只是周旋。

    火越烧越大,薛昱珍却是估计着巡检司已经发觉了。

    这九品巡检徐虎,名若其人,却早就想着对这些黑道一网打尽了。

    这时惹上他,绝对不是好事。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一拼,薛昱珍大叱:“嘿!”

    身上顿时浮现出一丝金气,他就猛的扑了上来。

    薛昱珍一生,虽然不是战无不胜,却也是身经百战,所杀之人,已经上千,杀性之重,自然极高,他在这时,就有誓死一战之心。

    ——世上之道,在激烈时,还是争个两兵相遇勇者胜。

    冲出十五米,转入一处角楼时,方信猛的回头,眸子空空,剑气猛的大盛。

    剑尖刺出,快而猛

    一瞬间,就如春雨连绵,点点丝丝,不知其所以来

    薛昱珍却是双手一合,他的掌上套着一层金丝,这一合,就“噗”的一声,硬生生的把剑尖夹住

    一丝鲜血渗出,那是剑上的剑气,将金丝切开,攻击而上,却硬被薛昱珍的一身霸道的内力敌住,不能进入,只切开些皮肉

    这些掌上皮肉,又算得什么?

    就在这时,突地剑尖断裂,闪电一样袭来

    在这生死关头,他猛的收口气,只见剑尖“噗”的一声穿入,却只入三分,不能再入,丝如丝的剑气,虽然若针,但是他就是牛皮,一时间攻之不入。

    薛昱珍又一声大吼,就要用内力把剑尖,以及上面带着剑气喷出

    内力才接触到剑尖,就是一声轻响,这剑尖炸开,就算有着强悍的横练,但是面对这个,也受不了,一个小拳大的窟窿,就此出现

    薛昱珍痛极怒吼中,方信反手冲天而起,在瞬间出剑,这一剑,人头顿时飞出,本来积蓄的内力,就带着鲜血,直喷出九尺,几乎同时,出手长剑,也受不了这猛烈的力量,与头颅一起折断

    丢下这剑,又一剑拔出,刚才用的是普通剑

    方信杀得薛昱珍,只是数秒时间,后面跟着的六人,才转过弯来

    凤之洁眸子猛的缩小,他正好看见这头颅带着鲜血落地,而这身体还挺立不倒

    怎么可能,就这点时间,就杀了虎豹盟第一战将

    而其它五人,先是震惊,然后就是一人首先醒过来的人,猛的扑上,口着带着悲愤的咆哮声

    凤之洁就看得了他终生难忘的情境。

    方信若无其事,青剑浮现,如闲庭信步,那抢先扑上去的那人,就一呆,然后落了下来,然后扑在地上

    这如一蓬冷水,飞溅下来,后面五人都是大惊

    凤之洁的脸,不由一阵抽搐,十八路烟尘,六路战将,薛昱珍,这已经是强大的武力

    但是,现在,十八路烟尘死了,六路战将折了其二,还有薛昱珍也死了

    余下的力量,再也无法对抗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不敌,就是死

    就在这时,马蹄声出现了,由远而近

    方信一怔,只是一听,就说着:“来的太快了,还有马匹!”

    说完,他如遇到大敌一样,收剑入鞘,不再杀上来,身影扑出,迅速没入不见

    凤之洁突受其变,也是一怔,突地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大变,说着:“快走!”

    说完,就也猛的向后面扑去,而余下的四个战将,只有一人跟随上去,其它人都犹豫了,毕竟自己的上司尸首,还在这里

    数分钟后,二十骑冲入内,没有丝毫说话,弯弓长箭

    噗噗之声不绝,还留在园林内的人,全部死绝

    片刻之后,翻身下马,数个穿着公差的衣服,帽上插着红翎的人,上前一一检查着尸体,他们都是衙门之内,有名的老手

    片刻之后,他们奔向了中心

    那里,还有三人,一个穿着官服,虽然才是从九品官服,但是官服就是官服,此人不怒自威,浓眉大眼,脸上有风霜之色,眸中有冰凉之意

    而左右两个,却是一个中年人,与一个青年,两人都带着剑

    说了几句,这九品巡检就是一惊,哦的一声,亲自前去

    “大人,是薛昱珍的尸体!”

    薛昱珍的尸体,还挺立不动,在火把中,甚是奇异

    中年人和青年,上前,检查着尸体,那中年人先扫看了脖口,再看到了胸口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了一下,就脸色大变

    再上前一摸,脸色更是铁青:“春雨剑,夏雷剑,好一个贼子,竟然能融会贯通!”

    说完,向着徐虎一拱手:“徐大人,我等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取出一只老鼠,在空中一闻,就向着一个方向扑了上去。

    远处半里外,一处山丘,方信喘息片刻,回头冷笑

    他是久为官府的人,心知其中奥妙,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巡检司就算遇到这种情况,也万万无法如此快速而来

    就算快速而来,也不可能人人奔马

    这种异常情况,多半意味着凶兆,正因为知道奥妙,所以他明白,自己固然是新襄公门下客卿,一般情况下,官府总要卖给面子

    但是,客卿到底是客卿,却不是法律明文保护的特权分子

    这里面花腻多的是,方信对此,早有估计——可能的,只有那个张侯家。

    按照官府的那些潜规则,自己若是在当场,可以被格杀勿论,当成盗贼,但是自己已经退出,那地方官府就不会追来

    就算是自己猜测的不错,是另外一家侯门介入的情况下,也只有这个结果,追来的,必是剑园的人。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官府的人追上来,要不就遇到官府中新进的楞头青,要不就是新襄公放弃了他,或者索性是新襄公主使

    方信露出一丝冷笑,调整呼吸,恢复元气,等待着厮杀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算什么人(上)

    不知名的小山山坡上,地势也不险要,风景也不秀美。

    一处岩石之上,山风吹过,上面一人衣袍充气而飞,他正在闲闲的俯视着下面夜景,以及那还没有熄灭的火焰。

    中年人赶到,望了望,脸色就凝重起来。

    这人身上带着杀气,这杀气凝而散,却又与夏风相合,隐隐合为一体

    就这隐隐合一,使中年人脸色转青,又是转和,他沉吟了一下,正要举步上前,却是一凛,对着后面跟上的青年说着:“你且在此等候。”

    说着,他举步上前:“林先生,数月不见,精进如此,实是可喜可贺。”

    方信回头,微笑:“原来是张大先生,不过我现在姓方,名信!”

    张清南,虽然和这个身体以前一样,是剑园的客卿,只是剑园的上客卿,这上下之别,悬殊就大了。

    看见他,方信就洞察如火。

    张清南在剑园中德高望重,指点下面的人剑艺,许多人受恩不浅,连这个身体的林成宵,也曾受得恩惠。

    派这人来,一是动其心志,二是结下怨仇。

    剑园交往甚广,受此恩惠者也多,若是方信杀了此人,日后报复虽然多多。

    可是方信不是林成宵,他洒然一笑,就此断绝关系。

    张清南眉宇一皱,叹息:“这又何至如此?主上待你甚厚。”

    “主上待之厚不厚,此时不说,林成宵以前恩怨,你也知晓,三小姐与之,不过是略有心意,而林成宵一向避而远之,可曾越礼,违了法度?”方信本来不想说,但是了断这个身体的因果,还是需要辩上一辩。

    张清南颔首,说着:“这我知道,并无!”

    “表少爷就为了一点嫉妒,设计杀之,林成宵侥幸逃脱,爱妻被杀,可曾报复?无非看在主上待遇,其后,林成宵脱离剑园,可是私离?是禀告了主上,得了主上允许,才脱离的吧!”

    张清南眉宇之间,皱起皱纹,想了想,有些艰难的说着:“是!”

    “那既然如此,丘管事带剑手追杀,又是何意?”方信平淡的说着:“主客已断,你要我引颈就戮不成?”

    张清南的确是坦坦君子,他无法在情理上说个不对,又不愿虚言说之,想了想,说着:“这是表少爷的过失,主上已经责之,你虽然脱离剑园,又何必投向新襄公呢?折了主上和剑园的颜面?”

    “再说,主次有别,你我受此大恩,就算有些委屈,也是份内的事,怎么可以斤斤计较,怨恨主上?你有如此武功,若是跟我回去,我拼了性命也不要,也必保你,主上还会卖我这个面子的,这样岂不兼大欢喜?”张清南苦口婆心的说着。

    山风吹吹,人在石上,卷风而动,任由飘泊,又是主宰,他就是看出了眼前这人,已经隐隐有着宗师之像,所以才如此说着。

    若是此人能回去,主上也必宽容,毕竟宗师高手,世上难有,多一个都是财富。

    方信听了这话,笑了:“原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在哑然失笑中,方信说着:“你的担保,其实我是相信的,你一直以来,都是信誉铁实,没有人怀疑。”

    方信并不怀疑他的决心和信誉,世上有这种人。

    张清南听了,才露出喜色,就听见眼前这人,用一种平淡的口气询问的说着:“不过,担保也要相应的分量,你算什么人,敢担保我的性命和前途?”

    这个“你算什么人”一出口,张清南脸色大变

    任何言辞都不及这话锋利和决绝。

    方信最不屑一些“担保”了,在地球上,他曾经看过许多脑残的故事和小说,里面就有“担保”,姑且不论担保是不是能实现,好罢,就算个个是一言九鼎,拼了前程和姓名来担保,又有什么用?

    再说的明白点,就好比一个家财亿万,每分钟在几百万上下的财富的富翁,有个穷小子上前说:“你把家产给我,我担保你一年赚上一倍。”

    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张清南性命和信誉,比得上我一根手指?

    担保用在这里,简直是笑话。

    张清南顿时脸色铁青,他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方信这个意思——你配担保我吗?

    他终于怒斥:“狂妄!”

    这句话一出,一股杀气浮现,而后面青年,也踏上一步。

    “我们是武林人,大不大胆,狂不狂妄,只在于剑上。”方信娓娓说来:“张大先生何必粉刷,你前来,一是我甘心受擒回去请罪,一就是不死不休,你说是不是?”

    张清南本来脸色铁青,听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水至清者无渔,人至明者无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明白,再用虚言,实是无用,又是可笑了。

    但是这叹气之后,张清南一切情绪,都随叹息而去,心清明了。

    他是义人,忠臣,厚道人。

    在没有尖锐本质冲突时,他是对林成宵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是感觉到可惜、怜悯、同情,甚至可能冒着风险,来回奔波

    但是一旦有本质冲突时,并且调解无效,他又是坚决站在主家的立场上,毫不留情,要将林成宵斩杀于剑下——虽然日后,他可能年年上坟烧纸,如果主家没有下令杀了林成宵的孩子,他也会收留林成宵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抚养。

    这种人,实际上非常多,特别是爱国人士。

    举个极端的例子,岳飞受怨受戮,宋朝有这些人的话,他们是苦恼不己,痛哭流涕,如果岳飞有儿孙逃出,他也会拼了性命,甚至不惜承担抄家灭族的风险来庇护

    但是假如岳飞的儿孙,日后想要举兵造反,报得血仇,这万万不可,他会大义灭亲,弄些毒酒一起死是小意思——极端点的,就算他活下去,也会在成功大义灭亲后,举剑自杀,以偿“灭绝了岳家的罪孽”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

    死一千个一万个,也不及我一根手指,自古要成事,第一要分辨这种人,就算不成事,也要分辨这种人——平时忠厚、义气、体贴,而不可重信的人!

    方信一向如此想着,所以对他们也毫不动容,徐徐拔剑,杀意凝聚

    杀气之中,叶片一阵簌簌,落了下来

    叶片落下时,两人都动了,方信举天而起,又转折落下,剑光顿时带着风雷之声,而奇怪的是,风雷之中,又带着丝丝春雨缠绵之意

    就算下了决心,张清南见此,还是浮现出可惜之意,在他看来,林成宵已经得了春雨剑和夏雷剑的精华,再进一步,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要格杀勿论,切不可成了主家的未来祸端

    宁可我负友人,不可负得忠义

    他拔剑出鞘,身形一动,惊虹划空。

    长剑淋漓尽致,同样是剑园绝学。

    正因为是同出一脉,所以双方都没有办法一击致命,只是不断交锋,剑与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瞬间就是十数剑,春夏秋冬,淋漓尽致,杀得方信连连后退,后面那个青年,握住剑,见占了优势,也不上来,只是观看着

    但是片刻之后,等一套剑艺击完,张清南突地一惊,他是剑道大师,沉浸数十年,就算本身无法达到颠峰,但是眼力和经验已经无比丰富

    发觉方信剑意有变

    虽然方信已经沉静,但是这种进步,还是隐瞒不住张清南

    一个奇怪的念头浮现:这林成宵,竟然在片刻之内,已经吸取了全套四季剑法的精要

    一念于此,他猛的吸口气,剑光一抽一刺

    青年在背后,就看见了这道剑光

    剑光似是星光一闪,又浮现出无数的精要,他突然之间产生感动:果然不愧是剑园的张大先生,这剑已经获得灵魂

    方信也返首而刺,剑光相交,然后连连后退

    衣杉分开,两人身上都多出了数点小小的血花

    突地,张清南脸色一变,嘶声叫着:“秋意霜,冬凝冰,怎么可能!”

    秋意霜,取秋天霜来叶落,万物凋零之意,这剑气,不攻不炸,立刻融化在敌人的身体内,却可立刻削弱对方的总体循环——衰落

    冬凝冰,更是可怕,瞬间可与骨节结合,形成了关节炎之类的冰寒,坏人关节

    就在震惊而呼时,方信长剑而起,绚灿的剑花在空中飞溅,一闪就没

    青年顿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的扑了上去,他随之安心了,因为张大先生猛的推了一把,把他推得一个跟头

    能推他,就没有事,青年反而大喜

    等他爬出来,却见这时,浮云散去,月亮照下,一时清明

    “你怎么会四季剑法的精要,不,不可能!”张大先生又用着震惊不能相信的口气说着。

    方信笑了,他的剑没有收回鞘里,不在意的说着:“你现在就是这话?”

    月光照耀,张大先生突然之间清醒过来,他嘶声说着:“果然好武功,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与剑园为敌!不然我死不暝目!”

    到这时,还忠义在心,牵挂着主上的利益,真是忠心耿耿,只是方信叹的说:“你算什么人,能束缚我?”

    说着,剑光一闪,那个青年只觉得眉心一凉,顿时天地暗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算什么人(下)

    再也不看青年的尸体,也听不见咯咯垂死而又坚持着,想听到答复的那个张大先生,方信的身影,投入了林间的暗处

    山风很大,吹得他衣上猎猎飞舞,方信却心情很清明,很是爽快

    在地球上,方信只是小人物,不是主上,自然若有这种人,必是敌人,所以平生,最不喜的就是张大先生这种人

    其次就是那些为了国法或者大义,送夫君到监狱,然后又作出一辈子等待,坚贞不渝的女子,这从电视剧上看见,雷的他外焦内嫩

    特别是大义灭亲,或者其它理由而作,而其后表现出,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时时怀念,无怨无悔的美丽女子

    地球上,每当看见这样的剧情和这样的女子,方信就忍耐不住,要杀之后快

    记得一本书中,一个下毒杀夫的女子,二十年后知道夫君真的死了的消息,痴痴的坐在琴边,轻轻的弹着那琴弦,清越的唱:“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唯望如愿,独去万里,苹影流浪……”

    这种凄美的场景,许多人也许会感动,方信却越是杀意凛然

    男子汉大丈夫,是顶天立地,是空前绝后大事业,是万金之子,是要开天辟地,这等下贱之人,一辈子的所谓痛苦和忠贞,就算是真金真银,岂及之一根手指,亏得还敢以这种面目见人!

    不杀不足以平怒!

    可惜的是,在诸世界中,很少遇到这样的人,这杀意不得发泄,今天杀了一个张大先生,也岂不快哉?

    当然,若方信是主事,别人为他大义灭亲,那他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他是“圣人之道,因世而移”,以及“应器生心,有情不累”的大智之人,也会很欣赏这种人,礼遇厚赏一个不缺——但是当个人风流行侠,放下大部分束缚时,却可真正快意恩仇

    所以杀此人,心中为之大舒,这是地球上方信当年的心情,如今才半点泄露

    小人物,却真实

    大小兼容,一寸本心

    这并非是道,却是快意

    带着这样的心情,方信回到了自己的庄园。

    入内,楼上,还有淡淡的灯光,门前,还有两盏红灯笼。

    “主人!”六竹等在门口,突见方信,顿时说着。

    方信看上去,见得六竹,那灯笼侧照,映照在她尖巧的鼻梁上,十分柔和美丽,想必她也等上半夜了。

    方信只是说着:“好,小姐已经睡了嘛?”

    六竹的睫毛在灯光中微微一颤,说着:“还没有,吩咐奴婢作了点小菜和粥,准备着外面的小间内呢!”

    方信点了点头,说着:“先给我拿件衣服,给桶热水,伤药就不必了。”

    六竹才见得几点斑斓血迹,她看了一眼,连忙收回。

    片刻之后,水桶里放着热水,方信就脱了衣服入内,片刻之后,闻到一股清香,却是六竹,后面还是萧安宁

    萧安宁在这时,还勉强记得这个世界的道德规则,她没有上前,隔着很远,问着:“父亲,你没有要紧吧!”

    月亮的清辉照亮了院子,六竹上前伺候着,她仔细看了看,说着:“小姐,没事。”

    的确没事,总共四处伤口,都是皮伤,连药都不用,就已经止血了。

    萧安宁听了,放下心来

    方信洗完,换上干净的衣服,穿上长袍,又穿上木履

    在地球上,木履通常被视为日本文化的一种,实际上,这是华夏文化的一部分,一直到唐朝,古人都穿履。

    遗桥拾履这个成语,讲的就是张良为老人拾履而获得传授。

    当方信出来时,宽袍木履,六竹不由看呆了。

    这个身体,已经超过了三十五岁,在某些华夏世界,甚至可以称“老夫”了,不过,现在方信剃去胡须,又经过人体恢复,显的格外年轻和英气

    等穿衣出去,萧安宁才扑了上来,抱住父亲一条肩膀,说着:“爸爸,我不能帮你,我很难过。”

    方信感觉到了微微凸起的感觉,回去一看,笑的说:“你快长大了,你的根基不错,再修炼一段时间,就可完善了。”

    这个身体,虽然只有十三岁,原本林成宵就传授他能掌握的最好的方法来训练,所以她的根基不错,而萧安宁,本身也有三阶,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一流高手了。

    两者一合,只要差不多等到十六岁左右,女孩的身体发育完成,就立刻可晋入一流高手的境界,无需方信多担心了,只是,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主世界,她都没有亲自杀过人,冲过战阵,所以,那种青涩,现在是无论怎么样也无法消除。

    可是,这正是方信带她前来的原因之一。

    入得内室,六竹奉上了粥点,方信也就吃了点,示要六竹退下,方信坐在椅子上,就一一向着女儿说明刚才的过程。

    萧安宁听的是眼睛都不闪,聚精会神,把经验记录下来。

    “爸爸,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张大先生?”听完,她提出一个疑问。

    方信解释的说着:“张大先生这种人,是厚道人,是老实人,是义气人,这点无可否认,但是就因为如此,一旦他坚持了心念,就百折不绕。”

    方信想了想,叹息的说着:“许多事情,不怕狠,不怕刁,不怕奸,就怕这等老实人,虽然以前有段交情,可是他是天生那种大义灭亲,国法(家法)为上的人,他一旦认定我可能对剑园不利,他就会千方百计,孜孜不倦的打击我,毁灭我。”

    “恩,和一些不收贿,大公无私的好警察有些相似。”萧安宁点了点头,她看过许多资料,知道这点。

    “对,能用这种人,当然是幸福,可是如果与这种人为敌,就难了,又硬又倔,水火不侵,怎么也改变不了,所以,能杀了,就直接杀了,省得麻烦。”方信以一种淡淡的倦意说着:“再说,他们其实也有立场,这立场与国就是国法,与家就是家法,总是有立场的,立场相反的话,谁是谁非就不好说了。”

    萧安宁自幼富贵,主世界又安康的很,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舒服,她低下头来想着。

    理论上她可以明白,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方信口中这句淡淡的:“能杀了,就杀了”的决定。

    片刻之后,她仰着红唇,问:“现在杀了,应该怎么办?”

    “作为人臣,最好的办法是恭谨前去,哪怕公府门不开,也要在外面等上一夜,一早就去拜见那个刘公子,然后向他回命。”方信负手而起,望向窗外,说着:“为人臣者,作事和作人,是同样重要,各占50%比例。”

    “单有态度不会干事,也难以混的好,毕竟再是家大业大,吃闲饭也养不了几个,但是单是干事,不会作人,打个折扣已经算难得了,说不定还有负作用。”方信平静的指点的说着:“比如这次,我若是亲身恭谨回命,这功绩可打45分,那态度也可打45分,就是90分了,在刘公子眼中,初步可得个优秀的印象。”

    “若我不回去,这45分功绩,只能有15分留下,15分就是勉强有些良性印象,如果这时,还有小人进言,那我立这功,反而变成自持有功而桀骜不训了,说不定还会有功变成有过了,变成负30分!”

    萧安宁想了想,声音有些甜的问着:“父亲,那你怎么办?”

    方信浮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着:“我是来玩的,不是被玩的,他送我这套住宅,我为他杀了薛昱珍,也还清了,那能真正再给他当奴才——他有不满,就让他不满罢,稍等一段时间,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出游江湖去,天地漂浮,人行于上,不亦乐乎?”

    萧安宁听了,一笑,很是满意。

    “虽说如此,但是还要在这里住上一年半时间,这样罢,我写封信,回了命,托着那六竹回禀就是了——虽然不及亲身去,但是总算还留给刘公子一点面子,算是交代,这样就可以从15分变成20分了!”方信笑笑说着,他取出一叠纸,在上面一笔挥就,封上,然后就唤来了六竹,交代:“把这信交给刘公子就是了。”

    名义上,这园子这些女人都送给了方信,但是方信才不信,她们和公府没有联系渠道。

    六叶果然脸色微变,却施礼受了。

    明日一早,等方信起身,六竹就前来回命,她就深明这点,办事勤奋,滴水不漏,而态度又极恭谨:“主人,公子已经收到了信,很是高兴,命我把这封信和这些赏赐给来。”

    “哦!”方信拆开信,公子的信很是客气,感谢了方信的所作所为,又赞许了良才,最后赏了方信1000两银子,以及丝绸粉脂一类的玩意给萧安宁。

    最后,还给了四个剑手,说着:“六竹已是先生的人,与公府联系甚是不便,先生与我联系,缺少人手,可尽管使用他们。”

    这四个剑手,队长是廖成,方信就召见了,这四人一进来,就行半跪礼:“我等拜见方大先生,以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一扫过,就知道这四人武功处于不上不下的水平,不是用来监视的,的确是为了伺候方信而来,方信心中一动:“这个刘公子,还真是礼贤下士呢,虽然是年轻的缘故,但是也是难得的品质了,使人如浴春风啊!”

    倒也未必真的有多少感激,只是,就已经可以算作一次善缘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问罪(上)

    万胜府,冬

    街道宽阔,于北区,有一个叫安木巷,安木巷有一家酒楼,名叫“小安居”,酒楼有三层,共有二十四厢,一百五十个座位,虽然不算最大最好,酒菜也是一流。

    一楼杂客,二楼小宴,三楼雅座。

    方信自杀了薛昱珍后,就过上了悠闲的日子

    外面的雪下的不急,雪片片片在半空中盘旋,给密如蛛网的大街小巷都披上了银妆。

    天空上的云色,也变得愈发浓重,这样的天气,大部分人都留在家里,除了酒楼和客栈之类。

    不过,方信知道,在三楼,雅厢中,点着火盆,却是温暖如春。

    方信就带着女儿和六竹上得了三楼,廖成和张墨停在了二楼,在楼下用餐,有事就可喊着,对此,廖成和张墨也很满意

    他们前去听候方信,每月还是从公府里得的银子,像这种方信外出用餐,他们也可获得补助,当然,由于方信用餐相对固定,公府索性打了招呼,一起年终结算。

    萧安宁这半年来,也熟悉了身体,这个身体也发育到了十四岁,穿着湖绿裙衣,眸子宛然深潭,秋波凝转,也具备了丽色,就算不是绝色,也是明丽少女了。

    六竹梳了双丁髻,青衫裙,令人感到可爱。

    方信前来,却是店伙计打恭作揖往里请,说着:“方先生又来光临,小店不胜荣幸,请上雅坐。”

    说着,虽然熟门熟路,还是在前引路,上了三楼雅座,开了一处雅厢。

    雅厢用屏风和木板隔离,里面是红木八仙桌,圆凳儿,找着熟悉的位置坐了,伙计先是奉上香茗。

    片刻,火盘就捧了进来,这烧的是无烟煤,可以取暖,又可上火锅。

    “方先生,您是要点什么菜?”

    “我家先生用的菜肴,你们应该知道,不必多说。”六竹说着。

    伙计不敢多说着,赶忙说着:“那小人,就先上香酥鸭、醋活鲤、万寿糕……”

    一边说着,见没有反对,就退了出去

    方信坐在那里,喝着香茗,心中沉思

    到了半年,这个世界的情况,多半摸了清楚

    朝中,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宰相周风羽,可所谓门人弟子满朝野

    一派是受皇帝宠信的褚白熙,权倾朝野,风议甚是不好,说他凭着天宠,搏击清流,献谗希宠,无耻已极,屠杀异己,陷害忠良。

    还有就是所谓的清流中派

    对方信来说,这些都无关要紧,知道了,也就是了

    就算对现在的身份来说,这些也太远了一些

    近的,是这万胜府内的形势

    万胜府,爵位最高的,当然是新襄公,拥有五百甲兵编制

    其次,却是万胜府的都司将军陶维洪,入主都司将军府,掌二十四府兵,每府有兵一千二百人,总计三万人

    当然,虽然都司将军府设在万胜府,但是朝廷自有法度,军营却不在此,而分布在城外一处军营中,并且隔了数县距离

    万胜府自有四府甲兵,归府都尉掌管,从属于知府。

    为了节制兵员,避免起事谋反的局面,所以,有着分化平衡。

    第一,当然是主持大局的都司将军,陶维洪就是当今宰相亲自圈选的三品大员。

    第二,以策安全,遣文官为监军,调度兵权

    因此,陶维洪虽然掌管三万甲兵生杀大权,但在调度军权方面,若无监军张熙印鉴,在法度上,不能调度超过百人的兵权出营十里

    不过,陶维洪是宰相的亲臣,私下练有一千“六甲卫”的精兵,而且,自上任后,就开始吸取和组织武林人士,据说,现在方圆五百里以内,已经有六家组合受其控制,他的号令,渐渐产生权威,少有人敢稍有拂逆。

    虎豹盟原本是属于新襄公,年年进贡,近来却少了,这并非是有些桀骜了,而实是渐渐倾向于陶维洪了。

    这毫无疑问,就开始威胁到新襄公传统势力范围了。

    这次方信杀得了虎豹盟盟主胡俊荣的第一武将薛昱珍,就是一记狠狠的反击,事后,胡俊荣亲向请罪,并且把原本一年岁贡五千两,调整到了一万两

    方信获得数月的休息,却是夹缝中的调整罢了,一旦以后爆发冲突,那就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相对而言,剑园的事,却是小事了

    只是小事,其实也很大,张清南在剑园中德高望重,指点下面的人剑艺,许多人受恩不浅,方信杀了此人,结下的怨仇可不少。

    自然有不少亲信子弟要为之保仇,而且,武林中传出消息,说方信身为客卿,勾引主家小姐,又叛主另投,而张清南有恩于他,前去苦心劝之,却被其人杀了,可所谓不忠不义的奸贼

    这些,方信都知道,可是无所谓,半年来,身体彻底调整过,武功也随之大进

    已经处于四阶,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宗师境界了

    若非位面屏障,不想触动世界防御力,五阶都可冲上

    唯一担心的是萧安宁,她的力量也开始恢复到三阶,等再过一年,满了十五岁,却差不多可稳固了,以后就可循序渐进的突破了

    就在这时,方信突地皱眉,他感觉到一丝杀气

    目光一闪,就从屏风缝隙中,看见了数个客人,其中一人身形魁梧,长眉入鬓,神光内敛眼神柔和。

    还有一人,穿着天蓝色衣,更是年轻些。

    最后一人,是年到花甲的老人,目光有些阴森,直接扫到了一处屏风。

    这三人一进来,方信就感觉到了。

    其实论武功,受到压制的他,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与之相当甚至超越的高手,但是论灵觉,却再也没有人能超越他。

    若不是绝大部分力量都被压制,方信甚至可以看着一人,就知道他过去,现在,甚至有限的未来。

    就算千万之中,不存其一,方信还是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以及血腥。

    就算杀意已经隐藏了很深,也是一样。

    这已经是数次了。

    不过,这一进来,第一个年轻人也皱眉,他感觉到深深的戒惧

    修炼的心法,使他感觉到,一进入这个雅座,就感觉到了—种充满着整个房间,甚至充满着整个空间的无形力量,这种力量非常奇异,是他前所未遇。

    他感觉到,这力量正包围了他,使他一举一动都充满着一种粘滞感。

    他望了一下周围二人,发觉他们都没有感觉到。

    想了想,他就抹了抹额上的汗,对着屏风说着:“林先生,晚生袁达贤拜见!”

    这话一出口,周围二人脸色大变,这毫无疑问,违反了当初的决定——观察到方信在此经常用餐,就准备袭杀之,为张清南报仇。

    不是没有想过用毒,但是从无例外都失败了。

    屏风一片沉默

    天蓝色青年忍不住问着:“大哥?为啥?”

    袁达贤说着:“林先生早就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顿了一顿,还是没有回答,那老者冷哼一声:“姓林的,你虽然爬到了刘家当奴才,也不至于如此高傲吧!”

    袁达贤,是年轻一代中,有名的高手。

    还是一片沉默,袁达贤却是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他吸了一口气,说着:“方先生,晚生袁达贤拜见!”

    这时,才有一种声音说着:“又一个,说吧,找我何事?”

    语气平淡,带着厌倦,说完,屏风移动,露出里面的三人来。

    “你这奸贼,背主杀长,人人都可诛之,还敢问我们何事?”那老者咬着牙说着,他有个儿子,就是此次袭杀方信不果,当场格杀,自然与之仇深如海,这次就鼓动了袁达贤前来,要公私都报。

    方信没有动,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对眼前的年轻人,还有些兴趣。

    他擅长观气之数,眼前这人,凛然之间带着一点正气,又有些微薄的功德在内,显是江湖上所传,此人杀贪济穷,还有些谱。

    杀贪未必是功德,济穷却是有些功德,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希罕。

    袁达贤扫了一眼,面对眼前这人,那深邃,又带着淡漠的眼神,心中一凛……他出道来,经战百数,向来并无畏惧,而今一见这人,心中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和惧意,他暗中叹了一声,行礼问着:“方先生,这次我前来,是想询问一件事。”

    “莫非又是张清南和剑园的事?”方信淡淡的问着。

    “不错,方先生有何解释?”

    “我离开剑园,是获得允许,何罪之有,至于张清南,他来杀我,我就杀他,就这样简单明了——你还有什么问的?”方信平静的回答。

    “江湖传说,你勾引了剑园三小姐,三小姐拒绝,却意图不轨,结果事败,事败后,才辞出,由于三小姐关系名节,结果剑主当时不知,才让你出园,事后知道,才派人问罪,而张清南传你剑艺,几同师傅,苦心劝你回去,结果却反被你所杀,此事可实?”说到这里,正气凛然,心中畏惧渐去,袁达贤语气还是平和,眸光却寒了起来

    方信冷笑说着:“既然是江湖所言,那你找江湖问去吧!”

    一瞬间,对这样的问话,他已经彻底厌倦了,决定下次遇到这种情况,问都不问,直接杀了就可。

    袁达贤却是不知方信的心情,他的语气转冷,说着:“还请方先生回答,是与不是!”

第二百四十二章 问罪(下)

    方信生出一丝怒意,他眸子浮现寒意,淡淡的说着:“不是!不过,你如是再以这种口气来与我说话,你也不必多说了。”

    方信刚才口气一直很温和,现在也用很温和的声音说话,但这温和的一句话,却顿令袁达贤感觉到一阵心惊,心中产生一些凛意

    他虽然自负侠义,却也不是非常卤莽之人,心中就有些退意。

    但是就在这时,穿着天蓝色衣年轻人跳了出来:“哼,你罪证确实,还敢狡辩,问问全府上下,周围百里,谁不知道你贪色欺主,叛主杀师?袁大哥,这等奸恶之辈,和他多说干什么,杀了为民除害便好!”

    这句话一出,方信终于杀意一闪,霍然立起,随手就把茶杯一弹,激射过来

    射至半空,茶杯与水,都各分三处。

    袁达贤猛的出手,用指一弹,才接触时,突觉一丝力量沿之而上,他身经百战,突地大惊,大吼一声,苦修的“四夷玄功”,就直逼而上

    两股内力交战,这丝力量本是潜入,遇到了,猛的炸开,幸亏他运得及时,逼在了茶杯上,但是轰然炸开之时,十指还是一片血肉模糊,虽然没有炸到骨头,也损了血肉,连指甲全部翻转。

    就算如此,余力还没有绝,炸开后,还转为一丝阴凉,渗入身内,“四夷玄功”顿时为之一衰,出现了滞然的现象

    几乎同时,猛的二声惨叫,那老者和天蓝色衣年轻人,内力稍有不纯,反应稍有逊色,就是攻入内脏而炸开,没有等到内力演化到秋冬二字,就已经炸的血肉模糊,立刻扑在地上,不活了。

    方信一招出手,也没有立刻继续追杀,悠然说着:“在武林中,声誉的确由许多人来掌握,通常他们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不由我分辩的,可是,到了我这地步,却也是不同呢!”

    “四季剑法!宗师境界!”袁达贤连退几步,脸色铁青,这种武功迹象很明显,就是四季剑法的精要,而且,能用此一茶杯,就二死一伤,非宗师不可为之。

    方信点点头,说着:“的确如此,宗师境界,你说,我如果真的好色,有没有资格娶那三小姐呢?何必作此龌龊事?”

    袁达贤脸色大变,宗师境界者,虽然娶公侯家的小姐,还差上一些,但是却也不是不可以了,再立些功劳,也就半推半就的成了,的确不需要什么非礼和窥视了。

    方信悠然说着:“江湖人上,什么事都可以由得一些人说,但是有些人却也说不得,我对这事已经厌倦了,所以今日,我不杀你,你给我带给江湖,若再有刺杀之事,或者当我面来质问,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再大的基业,若是我抛下一切,专门行暗杀袭击之事,不知数年后,能杀几人呢?”方信说完这个,挥手,说着:“我掩不了天下人之口,但是可问问百尺之内,谁敢说话——好了,你可以走了。”

    袁达贤心中又惊又怒,随他前来的二人,虽然不是真正的兄弟和长辈,也有些源流,但是方信如此轻描淡写,说杀就杀了,这等武功,当真可怖可畏。

    表情阴晴不定,手一握,刺心的痛,终于还是使他眼神黯淡下去,俯首抱起两具尸体,冷哼一声,踏步而下

    这时,在场的二女,才叹的一声。

    这段时间,其实才五分钟左右,这时脚步而上,廖成和张墨匆忙上来,见此情况,连忙谢罪:“小人无能,惊搅先生了。”

    “哦,起来罢,这酒菜也不必上了,兴致都被扫没了。”方信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廖成和张墨不敢多言,应了一声,就下去开路。

    萧安宁也皱眉,避开那二摊血,虽然说她也见得杀人,但是血腥到底不受她所喜,也没有吃饭的兴致了。

    出了门,就上了马车,方信和萧安宁同车。

    六竹也可以进入,她靠在一边,不敢多说。

    良久,萧安宁就静静的说着:“这些谣言,显是剑园散布了?”

    突有这句话,方信却毫不意外,说着:“只是上面吩咐一句,下面自会作事,现在,在附近武林,我也是声名狼藉了,据说连林家都公开宣布,驱逐出族谱了。”

    萧安宁想了想,忽笑了,顿显两个酒窝,甚是可爱:“哦?那他们知道父亲大人已经达到宗师境界,又会怎么样?”

    方信笑的说着:“可能有些懊恼,但是却不至于后悔,宗师虽好,但是我现在惹的祸端也不小呢!”

    萧安宁仔细的想了想,说着:“以前不过是区区一个客卿,现在却是宗师,只怕剑园反而会更加恼羞成怒,嫉恨不己,气量少些的主事,更是要杀之后快了。”

    方信很是开心,说着:“说的好!”

    这分析的的确不错,假如方信就是一个普通客卿,反而脸面失了不大,杀了就杀了,没有杀成也不至于真正损了脸皮,但是现在,随着方信晋升为宗师,这事情也随之严重了。

    以前是心中小刺,现在是心上毒针,这就是人性了。

    方信有句话没有说,武林汹涌,这新襄公府,难道不知?

    周围五百里内,没有新襄公府不知道的正事。

    但是,这实际上对新襄公也是有利的,事情闹的越大,你方信杀人越多,周围寻仇的人越多,如此恶性循环,最后,你不得不就抱牢了新襄公府的大腿了!

    所以,新襄公府,反正方信也没有报告和求助,乐得到现在都保持沉默,这也是阳谋了。

    方信却也并不在意,不过,还是出手了。

    这次,借着这个袁达贤,把自己已经晋到宗师的消息放出去,别看武林波涛汹涌,一片喊杀,知道这个消息后,起码哑掉八成。

    大部分人,三成激于义愤,七成还是掐软笳子,毕竟区区一个剑手,与剑园相比,微不足道,喊打喊杀,又显示了自己义气和侠道,又向剑园献了好,这是合算买卖

    可是如果对象是一代宗师,并且说明了不准备守所谓的规矩的宗师,除了结了死仇的家族,不然也就没有几个敢叫嚣了。

    当然,还有个过程,就是一些人会自持“法不责众”,所以必须等到方信出手,以雷霆手段,杀几家,灭几门,然后才会消停

    这势,也就这样破了

    这些,方信不准备直接说了,等萧安宁慢慢领悟,反正有事实在这里,她很快就会领悟到,明白关键

    雪片继续下着,虽是白天,也是一片昏暗

    转到一片亭子时,有八人正埋伏在那里,这就是江湖上的“万岭八义”,老大人称卫皓夏,却也是有些名望。

    见得车子远远前来,卫皓夏心中暗喜

    这世界是浊世世界,但是在真男儿心中,还有大是大非,还要做一番大事业。

    新襄公府,一直保持沉默,想必也不会强出头来。

    若能杀得这个“好色欺主,叛门另投,弑杀师长”的奸贼,自己就可获得剑园和虎豹盟的两重赏识,一万两银子先不说,以后声望就高了,后面也可拉上后台了。

    想到这里,车子靠近,他猛的突然骤起长啸。

    啸声清越,壮志激烈,大义凛然。

    顿时雪地扑出八人

    就在这时,数片小物从马车上,飞旋而至!

    卫皓夏举刀激撞,只听“拍”的一声,爆出了火花。

    就在这时,剑光闪动,一时间,眉眼全碧。

    卫皓夏一生历过不少险,跟不少高人交过手,但是一交手,落到这等地步,却还是第一次发生,他脚步一凝,长刀飞切!

    长剑相交,只是一声,卫皓夏只觉全身一震,顿时眼前一片漆黑,瞬间,胸口就是一凉,还没有反应过来,外面就是连绵的数声惨叫

    人影一闪而落,返回于马车之上,马车竟然听也没有停,就直接向前。

    雪地之上,八具尸体伏在雪上,却迅速被凝固。

    片刻之后,数人出现,一人上前,轻轻合了卫皓夏怒瞪的双目,喃喃的说着:“是春雨剑,冬意凝,直接凝聚了心脉,连血也没有溅出几丝来。”

    “宗师,这就是宗师的实力?”又有一人叹息着说。

    诸人静默了半晌。

    一人才说着:“不管怎么样,万岭八义的尸体,还是要安葬,家属也要安抚一下。”

    “这个当然!”有人说着。

    其实万岭八义袭击时,这几人已经知道了方信进入宗师的消息,却是不敢确定,因此,也就没有通知这万岭八义。

    只有当这八人,在片刻之内尽都被杀,才确定了真假。

    这万岭八义,从一开始,到情况起变化时,始终只是炮灰的角色,现在死了,这几人倒有些兔死狐悲,毕竟棋子是相对来说,对更上的,他们也是棋子。

    片刻之后,一人才说着:“四季剑法,真是了得,他怎么获得精华的?难道是三小姐?”

    “别乱说了,四季剑法,是剑园基础剑艺,但是一般只得下卷,客卿也只得中卷,三小姐也只得上卷,三卷之外还有一诀,才是真正精华所在,非嫡子不传,三小姐也最多得授了三卷,这精要一诀,却是万万不可能获得。”有人就说着。

    没有了这精要一诀,这四季剑法,只是一流剑艺,虽然在江湖上也可以来去了,但是却并不算太过希罕。

    “那就是他天资聪明,能自己悟得了。”

    这话一出口,就又是一阵沉默,诸人再没有说话,就此离开。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半日(上)

    春来,万胜府的北岸码头上

    方信携带着萧安宁,六竹,以及四个剑手,站在码头上

    渡船缓缓靠上了上码头,旅客纷纷准备下船,而一行人首先,遇到的,就是巡检司。

    巡检司以巡检为九品官,等于警察局长,下面正式的吏员,是巡捕,再下面,是巡丁,所有船客,在此必须出示出境路引,并且在站上,加盖出境查验关防。

    两名巡捕,和四个巡丁,逐一查验旅客的路引,并且加盖着巡检关印,眸光透出寒意。

    等船客清除掉,就是水手和仆人开始清除着船上的垃圾,这也很快,大盆的水扑上去,垃圾直接扫到河中

    “走吧!”方信淡淡一笑:“我们包下!”

    “是,先生!”廖成说着,这次,是公干,身上带着公府银牌,视为半官方的人员,沿途可住驿站,关键时也可请得沿途官府帮忙。

    别小看这点,驿站是古代供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是官方机构,帝国建立二百年来,甚少有人敢于在驿站袭击和杀人。

    廖成上前,出示了公府卫士的腰牌,巡检顿时客气了数分,至于那条船,更是直接应着,片刻之后,他回来了:“先生,事情已经办成了。”

    “甚好!”方信说着,这次受命,却是公府一件事,外出办事的管事程嘉,在千里外的曾明郡失踪,随行高达三万两的货物也失踪。

    三万两,已经是大数字,连公府也不得不心痛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权威,谁敢于袭杀公府管事?必须找出来,严厉惩罚。

    方信这次,就是这个任务了。

    稍等片刻,春光灿烂,等甲板上干了,又补充了些水,方信才入内,稍加修整,船只就沿途而下。

    下午时分,方信立在甲板上,观看沿河两岸。

    画舫装饰华丽,面积甚大,上有着厨娘、茶水、水手,甚至还有防卫,一般用于在水面上荡漾游玩、方便观赏水中及两岸的景观,有时也用来宴饮。

    唐刘希夷的《江南曲》曾作诗:“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

    但是,也可行船,这次就包了下来。

    方信相貌三十,面容只是略加英俊,神色淡然,眸子深邃莫测,使人一见就不知道不是普通人物。

    在命令下,大桅布帆张满,画舫以奔马的速度,朝着目的地而去。

    方信目光落在两岸的田野上。

    就在这时,见得船只消失,一行人收回了视线。

    这是一处酒楼上层,正好居高临下的看着,里面有着十五人左右,站在核心的两个,一个是剑客,一个是刀客,就这样站着,也可以感觉到他们身上所发的慑人气息。

    身后是十男三女,男人一个比一个剽悍,而三个女人,凹凸曲线,引人心迷,只是无法掩盖着久在江湖的风霜。

    “大家听着,这次,一定要这人埋葬!”刀客虎目中,涌现江湖豪客特有的凛然光芒:“对方是宗师,我们必须一攻而下。”

    “大哥放心!”除了那个剑客外,其它人等都是恭谨应是。

    在古代,船只不能夜行,所以虽然画舫,但是行了半天,就赶到了南冈县,南冈县虽然只是县,也有码头停靠。

    画舫上本来准备食物,但是也要沿途不断补充,这次本来应该有一天修整补充,现在被半征半用了,船上也没有多少食物,也必须在这里补充,所以,一行人上了岸,到达了一处旅馆

    画舫上的人,自然会和旅店交涉,购买着各种各样的食物材料。

    而方信等人,却入内,到了里面餐桌上。

    由于是在外面,所以才一起吃饭,这里面,旅客人数不多,只有十六七个食客。

    七人在厅角找了张座位就座,一扫眼,就见得了一桌上有着四个武人,才看了两眼,对面那个带刀的武人,就有些不友好了,目光凶狠对着看了过来,又直盯着两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不是这种古代社会,根本不能理解等级制度的可怕。

    廖成虽然是公府三等侍卫,但是也算是官府人员,对一般百姓就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他扫看众人,是因为职责所在,现在竟然还有人反盯过来,顿时心中怒起。

    只是方信没有发话,他就冷冷一笑,不再理会。

    对方四个武人,见得了四个剑手,也有些顾忌,用凌厉的目光扫了几眼,当时也没有发作,只是高喊着:“店家,上菜!”

    当下,两桌都上菜,吃酒,渐渐的,对面酒意上来了。

    一个武人盯着两女,在两女曲线玲珑的身体上放肆地浏览,越看心中火越上来,在喝了一杯后,突地哼了一声,跨几步便到了方信的桌旁。

    “来,这位,我来敬你一杯!”目光却直直盯着两女。

    方信一皱眉,令说:“把这狂徒赶出去。”

    廖成等人,其实在这一年半来,也获得了一些好处,受到了方信的指点,武功渐渐精进,这时听了,就是闪电一个巴掌,只听“啪”一声响,响彻整个房间,立刻在那人脸上出现五个指印。

    那人跌出去,酒杯没有掉,酒泼了一身,顿时狼狈万分,他先是一怔,然后才发觉了自己的处境,顿时大怒:“杀这些狗贼!”

    廖成冷笑一声,扑了上去,掌吐出风雷骤发。

    那个武者立刻中了一掌,顿时再次跌了出去,一口血就喷出

    后面,三个公府剑手,徐徐握住剑柄,杀意凛然,他们是官府的人,杀几个人又算得什么大事了?

    那一桌,到底是在江湖上混,有些眼光,当初一巴掌还可以说是不及防备,现在这一掌就显示了功夫,首先扶了起来,发觉受了伤,却非是致命,这为首的人就说着:“各位,我家二弟只是上来敬酒,你们又何必这样?”

    “哼,不要和我狡辩,再敢冒犯我家先生,格杀勿论!”廖成口气阴森。

    这种堂皇又霸道的气势,正常情况下,只有官府人员,很容易让人分辨出一些东西,那四人脸色微变,仔细再看了下,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

    “先生,打搅了。”廖成见他们离开,立刻又露出恭谨的神态,说着。

    “没事,我也吃完了。”方信说着。

    由于画舫今天还要彻底清理,增加货物,方信就住得一夜客栈。

    这客栈中,正巧还有四间上房,一起包了,其他都是大客房统铺,那些地方,只有着粗豪的人才会一起睡。

    四间上房,一间当然是方信,还有一间是萧安宁和六竹,还有二间,分属两个剑手。

    吃完了饭,洗了脚,天终于黑了,天黑后不久,风掠过,春雷震震,接着,就下起了雨,倒也甚密。

    六竹先来伺候着,关了所有的门窗,点起了蜡烛,为他铺着床。

    蜡烛细芯而长,是可燃整夜的长明烛,虽然一根光度不怎么明亮,但是三根点上,那火焰就亮了起来,只是在从缝隙中透入的微风下摇曳,灯光也随之闪烁不定,这样看书的话,很伤着眼。

    方信却是喝茶,雨点注注,打在了瓦片上,他说着:“你回房吧!”

    “是,先生。”六竹乖巧的说,开了门,离去。

    方信喝完茶,就在这时,又一记春雷,春雷之中,一个黑衣人突地从外面院子扑入。

    方信皱眉,身形突地飞起,到了窗口时,窗自动打开,而出得了房间

    大雨淋漓而下,发觉四条黑影,两个已经靠近着女眷的房间,方信再无迟疑,剑光一闪,靠近的一个黑影才发觉声息有异,身形疾转,就觉得眼前一痛,要穴上挨了一击。

    受此一击,他闷哼一声,却立刻觉得心中一痛,跌了下来。

    另外一个黑影大惊,又觉得剑光一闪,三米之外的方信,就袭到了他的身前,他也闷哼一声,跌在地上。

    几乎同时,女眷房中,也闪着剑光,方信立在雨中,雨点打在衣服上,他却丝毫不觉,也不上前,只是观看

    片刻之后,两个黑影跌出了外面,“碰”的一声落在地上

    方信只是一感,就知道了,微笑:“竟然没有杀人!”

    这时,剑手当然发觉了,冲出来,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小姐没有杀人,你替我杀了。”方信说着。

    “是!”剑手立刻上前,每人都补上一剑,鲜血飞溅,染的雨水中一片,方信淡淡的扫了一眼,又回到房中

    关上窗,屋中一切依旧,蜡烛灯芯明亮。

    虽然浑身湿透,但是不需要干衣裤更换,一丝丝蒸汽而出,衣服就干了。

    雨点继续而下,方信从容睡觉,幸亏雨在黎明前停止,当然,死了四人,就惊动了店家和当地的巡捕

    但是这四人模样,一看就是盗窃,而且当廖成出示了公府腰牌后,赶来的巡检很是客气,只是问了问情况,就令人放行

    不过,官家的事,就是麻烦,虽然很是爽快,也耽误了上午,结果还是在店里吃了一顿中餐,被恭恭谨谨,连钱也不收的店主送了出去——送出去,店主才舒了一口气。

    而这半天时间,一批人已经赶了上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半日(下)

    十一日之后,到达了曾明郡

    却再无河流可行,不得不付了钱,转为陆路

    县城山路,当然难行,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偏远的山地

    这时,春意渐浓,草木已经遮蔽山林,路径狭小,远处陡坡虽然不高,但却是峭壁,只有小兽小蛇之类,可在其中爬行,人却寸步难行。

    一条小溪流,婉转流过。

    这一带平时人迹罕至,只有少数打猎的人,在这附近狩猎。

    而就在这时,一批人,就潜伏在一处绿荫下,监视着路径。

    从挖的坑,以及准备的粮水,就知道他们,并不是今天才前来,早已断定这处路径,必定有他们欲得的猎物经过。

    由于不是第一天就前来,所以禽鸟习惯了,照样清鸣,毫无异样声息发出,人都潜伏在挖好的坑内,铺着毯子,外有草木笼罩,绝难发觉

    这一天上午,路径上有了动静。

    远处传来了砍枝踏草的声音,以及马车在路径上的声音,观察的人,顿时小心的发出了信号,周围休息的人,快速聚集。

    马车出现,首先出现的,是二个剑手,他们不需要购买马匹,可以以公府腰牌,在驿站中获得,事后可交还县内任何一个驿站,并且交纳一笔粮草费就可。

    马车也是如此,这是女人和方信所居。

    后面又是两个剑手,他们由于在船上,没有刮胡须,满脸虬须,持刀屹立,目光扫过丛林,虎视耽耽。

    小溪水深不及一尺,还有小鱼在其中游着,马车渐渐靠近了埋伏圈。

    突然,马车上传来一声命令,马车就徐徐而停下。

    “先生,您有何号令?”廖成停了下来,见马车布幕拉开,问着。

    方信“恩”了一声,跳下马车,度步看了一下路径,渐渐的,浮现出一丝冷笑

    此时,路径旁边小侧坡上,一行人匍匐在地,观看着动静。

    “咦,怎么停了?再上前三百步,这弩弓就用得上了。”

    十具弩弓,箭已上弦,虽然不是帝国最高机密的连射弩,也非同小可,机身上有瞄准的刻度,能在五十步之内射中苹果,并且在五十步之内,能射穿一般铁甲!

    如是在三十步内,十具弩弓精确齐射,就算是宗师,都要饮恨当场,不死也要受得重伤,失去大部分战斗力。

    但是在一百五十步外,这弩弓就只是摆设了,对宗师毫无作用。

    “别说话,我们等着,一旦进入,就十弩连射,不要射那四人,只射马车就行,如果在马车外,就射姓林的一人,只要杀了他,其它的人都不足为患!”就在这时,为首的刀客,低声发出命令。

    后面,最核心的,是十五个人,再后面,却还有二十人左右,都闭息等待着。

    “这里丛林茂密,路径深幽,不是善地啊,我们吃了点中餐再走!”方信淋浴在春光中,眯着眼睛笑着。

    “是,先生!”虽然说现在吃中餐还早了些,但是既然是方信的吩咐,自然人人应是。

    从地上,铺上一张席子,又设上小板凳,请得了方信和萧安宁坐。

    在码头上,早买了食盒,一一打开,端出了油炸豆腐、红烧鲤鱼、牛肉。

    这牛肉最是特殊,要知道,古代禁止杀牛,除非是老牛经过官府批准而宰杀,这牛肉当然相对罕见了。

    也许官家,吃这牛肉还不稀罕,但是在码头县城上购买到,就靠运气了。

    古代烹饪相对简单,但是味道却不差,非常鲜美。

    虽然冷了点,饭团配着这些菜肴,在行路半途中,还是相当不错了。

    至于其它剑手和六竹,饭团配着肉干,也已经不错了。

    诸人配着方信吃饭,自然很讲究上下礼仪,各个剑手都是尽量细嚼慢咽,不发出明显的声音——下位者吃饭发出声音吵到了上位者,严格的来说,就是失仪了。

    中餐虽然静悄悄,但是,在春光中吃饭,也是一门雅事。

    春天,在阳光,更在生命。

    远处,许多种野花开了,有的就算不绚丽夺目,也充满了生命力,蝴蝶和蜜蜂,在花朵上飞舞着,偶尔一阵微风吹来,带着春天特有的气息,如海一样漫来,真让人心醉。

    方信认真的接受和欣赏着这些气息。

    春,是满满渗透而来,不知不觉,就浸染着生命。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是春雨剑,但是,欣赏着春潮,就知道这春意更在于无声无息中渗透着万物。

    当然,这无声无息,也是天地之自然,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如此。

    眼前一片绿——新绿、嫩绿、鲜绿、翠绿,披着柔媚的春光,方信若有所得,若有所悟,他在想着

    以前,剑园的前辈,想必也曾这样领悟着,欣喜着,接受着。

    六竹也很高兴,她梳双丫髻,为先生和小姐服务,然后自己也吃着,萧安宁穿着青,年已经十五岁了,明眸顾盼之间,秋水盈盈,见此春光,说上几句话,她的清脆声音里,也带着一种欢悦。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方信作了一下文抄公,说着。

    “恩,父亲,自然之理,去冬时,树叶落尽,来春时,抽枝发叶,这充充满满的,是生命,是自然。”萧安宁说着。

    四季剑法论得剑法本身,不及萧家,但是论得意境和剑气,却别得一方天地。

    毕竟主世界,五阶才显剑气,所以五阶之下的剑法,都是剑法本身。

    而这个世界,四阶宗师就有剑气,又不至于出现领域,剑法剑气,配合相得益彰,连她也学了不少。

    萧安宁本身剑理通达,剑技之要更是深明要旨,这四季剑法,经过二年也算是精而纯之,可以说,进入这个世界第一流的境界。

    现在借着这个世界规则薄弱,也开始领悟剑气,观此春意,她也有所悟。

    边说边笑,这一顿饭,就吃了一个时辰

    这数人悠闲自在,而在那里等待的诸人,却个个心急如焚

    要知道,人要集中精神准备作战,这是极消耗精力的事情

    终于,席子收起来,似乎准备动身了,埋伏的人,才舒了一口气,方信就吩咐了几声,见跟着自己的人,都已经消化完毕,才笑的说着:“众位,等的够久了,辛苦了!”

    这话一说,顿时,埋伏的人都吃了一惊,开始时,他们还是不动,但是,见得方信拿起剑,却专门在死角上走,顿时使人明白,自己的确被发觉了。

    “杀!”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刀客猛的扑了上去,其余人也跟着上去,只有那持着十具弩弓的人,并不上前,手上的弩弓隐隐瞄准着方信。

    人影纷纷现身,共出现二十名武者,后面的剑手不由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方信的速度猛的加快,人影若隐若现,出入在草丛中,根本无法瞄准,这情况一出现,刀客就喝着:“一起上,别给他分开的机会,杀!”

    大哥一声命令,众人奋勇疾进。

    面对这样的情况,弩弓只怕会射到自己人。

    两队交锋,在石块和草木之间,开始拼杀。

    方信身影就如山猫一样敏捷,剑光一闪,第一个冲上的人滚了下来。

    “围上去……”为首刀客长刀而发,虽然没有真正的刀气,但是也带着凛然之意。

    “杀!”后面那个剑手,猛的刺出,一丝剑气若隐若现。

    这两人都是一脚踏在宗师上面的高手。

    方信根本不惧,身影飘动,剑光闪动,如春蚕吐丝一样,既脱离在包围之外,又死粘着敌人的外围不放,根本不给他们调整的时间。

    比起上次杀薛昱珍,方信的武功又高上了一层。

    上次作战,方信虽然举重若轻,击虚避实,瞬间杀人,但是却还是要脱离一段距离,这不但给了自己调整的机会,也给了敌人调整的机会。

    但是现在,死粘着包围圈外围,若离若近,却是极细微的绞杀之术。

    战斗本身,就有力量的起浮,一盛二衰,出现破绽,这是宗师都难以避免的事情。

    “铮!”抓住机会,剑光流逝,入影乍分,又有二个人猛的中剑,扑倒在地。

    “六妹,七弟!”后面有人嘶叫着。

    人一混乱,又是剑光,一人冲到半途,上身一挺,跌到地上。

    方信杀了此人,却是人影一闪,向后飞退。

    就在这时,十支弩箭射来,似是流光,落在了地上,插入地下。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靠近弩弓五十步内了。

    这一击无功,诸人变色

    两方面人,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隔着十米,草丛已经一片狼藉,角落中弥漫着杀气和血腥。

    就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有八人被杀,其中有二人,还是相对骨干分子

    弩弓无效,这十人一咬牙,放下,拔出剑来,与下面的人汇合

    二十六人,对上七人

    “大哥,六妹和七弟死了。”后面检查的人,带着悲声说着。

    刀客咬着牙,举刀而上,说着:“到了这个地步,杀上去,这次不能退,要不就是我们全部死了,要不就是他死了。”

    说到这里,声色转烈。

第二百四十四章 县令(上)

    山坡下的战斗,如火如茶,却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分成二堆

    十六个对上方信

    还有十个绕过去,攻击萧安宁等六人

    刀客高声喊着:“林成宵,你看见了没有?我们的人就要围上你的女儿了。”

    一人就接口说着:“这个女人不错,可不能杀了!咱们兄弟可是好久没有尝尝这种女人了,带回去大家享受!”

    这就是乱方信心神,方信冷笑,突地转折,对着一人就挥剑

    这人迎变奇快,剑光同样迎敌

    侧边两人,已经抓住机会,猛的出刀出剑

    但是就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方信左手一送,一道淡光猛的穿过,那人目力眼角瞥见异光,不假思索就扭转,却还是慢了瞬间,这道光贯入小腹

    “啊……救我!”这人全身一震,跌在地上,一时不死,双手掩住小腹。

    这其实是一枚铜纽扣,贯入小腹,透体而过,一时间还不会死去。

    就这破绽,方信剑光一闪,侧边一人就觉得胸口一麻,转眼又是一痛,肋骨顿时炸开,外面炸开一个窟窿,里面内脏尽碎,顿时扑地惨死。

    方信说着:“又杀了二个!”

    这种事实,比刚才威胁更是淋漓

    刀客和剑客大怒

    就在侧坡上,二人望着下面,却是脸色深沉,一个是中年人,脸上不怒自威,一人却是文士打扮的人物

    只见下面刀光剑影,不时就有惨叫而出

    “想不到林贼的武功如此之高。”这个中年人说着。

    “是,大人,其实弩弓无效,就知道这次不利了。”

    “弩箭虽少,也有五发,为何不用?”

    “大人,太少了,只有十具,一旦被发觉,只要留在三十步外,威力也是有限,而且上弩非常麻烦,换箭的时间,被各个击破,也是无用,如有三十具,情况又不一样了。”文士带着点苦笑说着。

    “弩弓是朝廷管制之物,动用十具已经是本官的极限了。”中年人说着:“如是再多,本官也无法隐瞒,一旦被上面查知,就会抄家灭族。”

    文士点头不语。

    这个武功社会,朝廷能镇压武林,靠的是利器,所以对弩弓之类非常重视,十具弩弓的偷窃和损失,还可以在府级压下去,多了必惊动省阁,事情就闹大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人惨叫的倒下,下面身影,方信身如流光,所向披靡,稍有差错,就被格杀,就说话之间,又倒下三人,包围圈越发稀薄了

    而寄希望的十人,对上六人,却不占多少上风,四个公府剑手,受到指点,虽然武功还差上几分,但是却也与这十人差不多,最重要的是,萧安宁剑法高妙,有三人围攻,也拿之不下

    按照方信的目光,如果不是她心还不狠,杀意不浓,实战经验不足,早就可以格杀一个或者二个人了

    再看了片刻,又有一人长声惨叫,这中年人叹的说着:“看来,这些要全军覆灭了。”

    “大人!”文士试探的说一句

    “哼,侯府和公府斗法,我们不能介入太深,找上来,叫我等协助,这是可以,卖给侯爷一个面子,而公府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我等直接介入,那公府未必就不能把我们开刀——走吧,下面的战斗不必看了。”这中年人举步说着。

    为官,最善于审势,眼见大局已定,他却不愿留在现场,以免被人发觉

    文士叹了一下,不过200两银子还不足以让他拼得性命,他也跟在了中年人后面,从另一面而下,背后,杀声惨叫连绵不绝

    萧安宁深深的吐气

    在战斗中,她最初的慌乱已经平息下来,萧家和主世界完善的兵法剑法,一一浮现在心上,许多精要都真正明白了

    但是四个剑手,已经快撑不住了,至于六竹,更是染血拼命了,从她口中传来的一声闷哼声,使她下了决心

    萧安宁估量着,对方是三人

    ——必须杀得眼前的人,以破这局,不然的话,等父亲杀光了敌人前来支援,自己这几人也撑不到这时了

    她所欠的,只是经验和决心,论得武功的渊博和精要,剑气之外,这个世界少有人敌,因此在决心下了之后,很快就抓住了机会

    “噗!”的一声,一剑将一个激进的人手就斩了下来,这人惨呼半声,急急后退。

    萧安宁伤得一人,顿时压力大减,长身拔起。

    这一拔起,就脱出了被包围的圈子,就在这时,敌人反应神速,一刀砍至,只听“噗”的一声,长剑点出,正好点在刀锋上,萧安宁借得力量,疾退五尺,就到了后面数人的作战范围内,身体就向后一倒,转身一剑

    这一剑是萧家的剑术,出手之快,匪夷所思,只听“噗”的一声,剑尖猛的刺入,将一人刺的前后洞穿。

    一伤一死,十人去掉二人,压力大减

    翻滚而出,格开二剑,才起身,突地身影一闪,一人一刀砍来。

    萧安宁举剑一挡,“叮”一声,星光四溅,她到底内力浅薄,登时被震倒于地,几乎同时,她手中之剑,注力掷出。

    这一脱手剑,取之于密传,顿时贯入胸口,那人仰天而倒。

    萧安宁就地一滚,立即抓住了一把地上的剑,反手一剑,一人就倒跌而入,带着满蓬的鲜血,而这一滚,却也避不了全部,身上终于噗的一声,多出一个血口

    又杀得二人,对方变成了六人了

    萧安宁喘息着,持着剑,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和恶心感,贯穿了身体

    但是,这时,的确不用她战斗了,突然之间,听见了父亲的长啸声,在场的人都不由望了过去,就见得了三个僵立的人

    片刻,刀客和剑客,都扑到在地,那边十六人,已经全部被杀

    一见到这个,余下的六个,都是变色,疾向后退去,分散而逃

    方信却毫不犹豫,扑了上去,如猛虎抢入羊群,一声接着一声,片刻之后,这六人立刻被斩杀

    回来之后,方信身上也多了二处血口,发觉剑手,已经熟练的清洗伤口和包扎了

    “情况怎么样?”

    “先生,并无大碍,六竹和沈平伤的比较重,但是也没有生命危险,小姐中了一剑,却没有大事。”廖成禀告的说着。

    “恩,先迁移到前面一段,然后我们包扎清洗,最后我们再起程。”方信吩咐的说着,走到了一处,那里,是脸色苍白的萧安宁,她正在呕吐——黄水都吐了出来,连同刚才吃的中餐

    方信没有多说话,只是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

    第一次杀人,有这种情况毫不意外,但是对方信来说,他还是相当满意——这次他其实保留了几分力量,就是让女儿能闯过这关

    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来作

    萧安宁的武功,其实已经第一流,唯欠了这点经验和杀意

    等萧安宁开始平静下来,方信这才吩咐的说着:“这里离曾明郡的册高县还只有十五里了,六竹和沈平伤的比较重,就到马车上,我们上马。”

    “是,谢先生!”廖成谢恩说着。

    “还有,这些武器和尸体罢了,弩弓必须带走,我们到了册高县,这个案件还是要报上去的!”方信平淡的说着。

    报了上去,多让一些人有些麻烦也是好事。

    “是!”廖成应着。

    现在路径,在册高县西郊,溪变成河,溯流而上,沿途景色十分不错,再过了一个时辰,就越过了人口稀少的地区,而来到县城外肥沃的田野之地。

    虽然耽搁了一个半时辰,但是还是在下午四点左右,赶到了册高县城

    册高县,背山面水,一个典型的县城,既不特别繁荣,也不荒芜,从山区、田野,进入这座县城,就立刻被巡检司的人发觉

    出示了腰牌和公文后,方信一行人,被迎接入县城内的驿站

    县城之中,当然不是没有落脚的地点,但是受到袭击,而且还有弩弓参与,更死了三十余人,这无论怎么样是大案了,连县令也被惊动了

    与其扯皮,以及一些麻烦,不如老实的配合,而且住在了官方驿站,也可抵消一些隐患,要知道,驿站是半独立的机构,虽然也才九品,但是当地县令却也不能直接任免,也干涉不了内政

    由于喊医生,安排地点,治疗等等,县里一个巡检陪同,带来了县城中的医生

    方信银子也发了下去,让着酒菜和伤药弄了上来

    县令今天,就不直接来了,吩咐了下来,明日上午,前来驿站,让诸人等候着

    虽然是公府的人,但是也不得不应是,等待着明天解决事端

    一阵忙乱后,驿站的伙房送来晚饭

    对方信来说,是一盘肉片,一盘肉炒菜,还有肉馒头,其它的人也差不多,毕竟安置和治疗,现在天已经黑了,谁也没有心思大鱼大肉了

    稍等了片刻,天就已经完全黑了,夜来春雨多,竟然淅浙沥沥的下起雨,方信望了一眼,见得庭院廊下侧房,几个巡捕在那里看着,他无声冷笑,没有在意——这是县里安排的保护,也是监视。

    回到房里,里面点着蜡烛,方信也没有多事,解了衣服,吹了蜡烛,然后就休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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