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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喜良缘txt下载     喜良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纷争

    此刻的顺宜堂里,气氛却有些紧张。

    定国公顾修和坐在一直上,面色深沉。坐在他身边的孙氏,却皱着眉头,略有些不悦的对儿子儿媳说道:“这可不是小事,还须从长计议。”

    郑夫人在心里暗暗冷笑一声。孙氏平日里对顾惜玉倒也还算疼爱,可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候,心立刻就偏到太子和顾皇后那边了。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她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郑夫人没有吭声,只是瞄了丈夫顾弘一眼。

    顾弘收到郑夫人的暗示,咳嗽一声说道:“母亲,玉儿还小,亲事暂且不必着急,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孙氏挑了挑眉:“玉儿已经十三了,也不算小了。再说了,既是皇后娘娘亲自保的媒,总不会差吧!”

    郑夫人听着这话忍不住了,淡淡的说道:“那个沈长安今年已经二十了,比玉儿足足大了七岁。又是一介武夫,脸上还有刀疤。怎么看也不像是良配吧!”虽说武将也是朝臣,可在注重诗书传家的勋贵世家眼里,武将大多粗鄙不文,不登大雅之堂。

    孙氏被噎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

    屋里一片沉默。

    若是换在平时,郑夫人绝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孙氏说话。孙氏毕竟是婆婆,身为儿媳,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随意流露出来。可现在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郑夫人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顾弘见孙氏面色难看,心里略有些不安,语气又软了一些:“请母亲息怒,我知道皇后娘娘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只是……”

    孙氏心里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只是什么?惠娘是你亲姐姐。是玉儿的亲姑母,难道还会害玉儿不成?”一气之下,竟连顾皇后的闺名也叫出了口。

    顾弘讪讪的应道:“母亲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孙氏看也不看儿媳一眼,只是冷言冷语的对着顾弘:“蕙娘在宫中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心里不是不清楚。眼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既能为玉儿找到一门好亲事,又能为太子争取威武将军府的支持。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的?”

    顾弘纵然能言善道,对着孙氏却也施展不开。顿时节节败退:“母亲考虑的确实有道理…….”

    郑夫人见识不妙,立刻接过了话头:“婆婆心疼皇后娘娘心疼太子,难道就不心疼玉儿吗?玉儿自小就性子孤僻柔弱。不敢见生人,就连别人说话大些也会害怕。那个沈长安,大字不识几个,尽练些打打杀杀的功夫。若是玉儿真的嫁给了沈长安,日后要怎么过日子?与其等将来后悔。倒不如现在就婉言拒绝,反而不伤和气。”

    她嫁进府里这么多年,一向温柔谦逊,像今天这般据理力争几乎绝无仅有。偏偏每句都在理,堵的人说不出话来。

    孙氏终于有些恼羞成怒了,板着脸孔看向郑夫人:“谁说我不心疼玉儿了?太子是我外孙。玉儿却是我亲孙女,我自然更心疼玉儿。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玉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有这么一门亲事,已经算是不错了。”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在场的人也都心知肚明。以顾惜玉孤僻内向的性子,想找门合适的好亲事谈何容易。沈长安各方面的条件,也勉强过得去了。若是换一个风度翩翩饱读诗书的贵族少年。不见得肯登门求娶顾惜玉。

    郑夫人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变。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涌。

    说到底。孙氏还是站在顾皇后和太子那一边。为了替太子拉拢助力,不惜将顾惜玉当成棋子……

    一直没出声的定国公顾修和终于出声了:“好了,你们都别说了。”

    他一发话,孙氏和郑夫人立刻住了嘴。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现在就看他的态度如何了!

    顾修和发须斑白,面容温和可亲,看着就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可熟悉他脾气的,都很清楚他温和的外表下是何等的精明世故。能支撑着定国公府这么多年在京城中屹立不倒甚至日益风光,顾修和凭借的可不仅仅是顾皇后和太子的声势。

    郑夫人对婆婆孙氏颇多微词,对这个公公却是又敬又怕。心里暗暗祈祷着,如论如何他都别点头答应才好。若是他点了头,顾弘必然不敢再反对。自己一个人力量微薄,哪里能护得住玉儿?

    顾俢和并不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思忖片刻,淡淡的问道:“郑氏,你昨天见过沈长安了,说说看,他的性情到底怎么样。”

    郑夫人想了想,还是如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相貌还算过得去,性情直率……也很热情。只是到底没读过多少书,又常年在军营里待着,说话略显粗俗无礼些。”这些事只要稍微一调查就能知道,无需扯谎。

    顾修和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沈长安我没见过,不过,沈铭这个人我倒是很熟悉。为人粗豪,却是粗中有细。手握兵权,并不自重,很得圣上的器重。他的儿子,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郑夫人听着这话音,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公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孙氏一样,为了顾皇后和太子就置玉儿的终身幸福于不顾吗?

    身为儿媳,公公说话时万万不该插嘴。可郑夫人心里实在忐忑焦急,鼓起勇气插嘴道:“公公,请恕儿媳斗胆一回。事关玉儿的终身幸福,还望公公慎重考虑。”

    顾俢和有些讶然的挑了挑眉,对儿媳这么激烈排斥的反应-有些不适应,不过,倒也没指责她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放心。玉儿是我的亲孙女,我绝不可能如此轻率的就同意此事。”

    郑夫人松了口气,可那抹笑容还未及眼底,就在听到顾俢和接下来的话之后凝结住了:“我会让人去好好调查沈长安的性情脾气,还有在军营中的事情。等确定了这些,再谈此事也不迟。”

    也就是说,顾俢和打算好好审查沈长安一番,看看他是否有做定国公孙女婿的资格!

    孙氏听到这话,却放下心来,笑着说道:“还是国公爷考虑周到。若是沈长安真的不堪入目,也就罢了。我们另外再给玉儿挑门好亲事。”若是沈长安还不错,自然可以好好考虑结亲了。

    郑夫人的脸色隐隐发白,还想说什么,就见顾弘冲她使了个眼色。

    夫妻多年,她自然能看懂顾弘眼神中的意思。这是顾弘在暗示她不要再多说了。反正事情还没真正定下来,以后再慢慢说服二老也不迟。

    郑夫人只得将这口闷气咽了下去。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忽的在门边响起:“祖父祖母,不用这么麻烦去调查沈长安了,他的事情我很清楚。你们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了。”

    说话的,正是顾熙年。大概是昨夜没睡好,顾熙年今日的脸色不算好看,语气淡然中透着一丝阴郁。

    顾俢和不动声色的看了顾熙年一眼:“哦?是吗?你什么时候和沈长安这么熟了?”

    顾熙年漫不经心的耸肩:“我和他一点都不熟,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不少他的事情。”事实上,他对沈长安的事情了如指掌。

    前世为了对付沈长安,他费了不少的心思,早已将沈长安的生平摸的清清楚楚。这也是他最好的习惯之一。熟悉对方的性情脾气,找到对方的缺点加以利用,谋定而后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顾俢和瞄了顾熙年一眼,淡笑着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这门亲事是行还是不行?”

    “当然不行。”顾熙年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沈长安性子鲁莽冲动,又暴躁易怒,稍微一个不高兴,就会动手。玉儿这么娇弱,哪里能嫁给这样的武夫。”

    郑夫人听了这话喜忧半掺。喜的是儿子也站在自己这一边,忧虑的却是怕顾熙年惹怒了顾俢和……

    事实证明,顾俢和的心胸涵养城府都是一流的,听了这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倒是孙氏,一听这话有些不悦了:“道听途说怎么能当真。”一个比一个说的夸张,她倒不相信了,皇后娘娘看中的人,总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

    顾熙年看了孙氏一眼,像是看到孙氏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讥讽的扯了扯唇角:“依祖母的意思,是该答应了这门亲事?只要玉儿嫁到沈府,沈铭自然会站到太子殿下这边,太子殿下无需再惧三皇子殿下……”

    孙氏陡然变了脸色。

    顾弘抢着呵斥道:“熙年,不得胡说。”这么对长辈说话,简直就是不敬!

    顾熙年眸光一闪,忽的慢悠悠的笑了:“既然不想听实话,那我不说也罢。”

    孙氏被气的脸都白了,身子微微颤抖:“你……你是成心要气我!”

    顾熙年淡然有礼的应道:“祖母误会了,我绝没有此意。”你心胸狭窄爱生气,怎么可以怪到我头上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分歧

    自从四年前沈秋瑜嫁到太子府上之后,孙氏和顾熙年之间的关系就很微妙。

    从表面看来,顾熙年对她这个祖母还算尊敬,言行举止并无失礼之处。可只有孙氏心里最清楚,顾熙年待她已经没了亲人间的亲昵,只有淡漠客套的礼貌。这种礼貌,有时候甚至比针锋相对吼叫怒骂更令人心凉。

    就像此刻,顾熙年站在那儿淡淡的浅笑,眼底却是一片凉意。

    孙氏心里那股无名的怒火便烧的更旺盛了。偏偏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恨恨的咽了这口闲气。

    顾熙年冷眼看着孙氏气的七窍生烟偏又强自按捺的样子,心里掠过一丝快意。

    沈秋瑜的野心和贪恋虚荣确实可恨,可孙氏的所作所为也实在令人心寒。趁着他准备科考的时候,悄悄的筹划将沈秋瑜嫁到太子府。科考结束他满身疲惫却又兴奋的归来,迎接他的,却是满府的囍字和震天的鞭炮响声。

    那种被亲人欺瞒背叛的痛苦,和心上人被夺的痛楚夹杂在一起,让他几乎无力承受。那种鲜血淋漓的痛楚,在之后的岁月里不停的折磨着他。即使到后来,他知道了那场婚嫁的真正主谋根本不是孙氏而是沈秋瑜,他和孙氏之间的亲情也已被消弭殆尽。

    重生之后,他不再恨孙氏,可对她也没了丝毫感情。

    顾弘见孙氏气的脸色煞白,不由得瞪了顾熙年一眼:“熙年,你怎么可以这么和长辈说话。快些向祖母道歉。”

    顾熙年从善如流的说道:“祖母,对不起。”一点诚意都没有。

    孙氏面色愈发难看,却又不好发作。淡淡的应了一声:“罢了,你也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也是难免。不过。这件事情还需仔细斟酌。”

    顾熙年眼眸冷了下来。说来说去,孙氏还是站在顾皇后那边,和前世一样……

    就在此时,门口又响起了脚步声。两个纤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顾惜玉和叶清兰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同时住嘴,齐刷刷的看向顾惜玉。这阵势把顾惜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嗫嚅道:“出什么事情了么?”

    “什么事也没有!”郑夫人和顾熙年同时说道。

    顾惜玉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却也没多问。叶清兰却立刻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屋子里似有似无的火药味,还有众人脸上尚未来得及全部收敛的表情。都显示出和平日不同的紧张气氛。

    再联想到昨天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叶清兰很快的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看来,顾弘夫妇刻意提早到顺宜堂来请安是为了顾惜玉的亲事。看这架势。似乎意见颇有分歧啊……

    给顾修和孙氏请了安之后,叶清兰随着顾惜玉一起站到了郑夫人身后。

    有了顾惜玉在,之前讨论的话题自然无法再继续,各人心照不宣的将沈长安这个名字抛到了一边,闲话了几句。

    只不过。因为之前的纷争,气氛总有些怪怪的。孙氏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虚假,郑夫人眼里的隐忧更是显而易见。

    顾熙年倒是很快便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陪着闲叙了片刻。

    从顺宜堂里出来之后,郑夫人特地喊了顾熙年去景馨园里说话。顾惜玉反射性的也想跟着去,郑夫人却笑道:“玉儿。我有些事要你大哥单独商议,你和兰姐儿去花园里玩玩可好?”

    顾惜玉不疑有他,乖乖的应了。

    叶清兰看着郑夫人行色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叶清兰一转头,便对上了顾惜玉好奇的黑眸。

    叶清兰自然不会说真话,随意的笑道:“我正想着上午要做什么呢!要不,我们找几个丫鬟去花园里玩捉迷藏好不好?”后一句语带戏谑,显然是在开玩笑。

    顾惜玉不假思索的摇头。她才不要再玩什么捉迷藏呢!

    叶清兰扑哧一声乐了。顾惜玉这才会意过来她是在捉弄自己。娇嗔的跺了跺脚。难得一见的俏皮活泼,可爱极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熙年不知在忙些什么,极少露面。

    郑夫人和孙氏这对婆媳之间的气氛更是冷淡。惯常的晨昏定省,也变的沉默而尴尬。往往是对坐着半天也无话可说。

    别说是敏感又细心的叶清兰了,就连反射弧很长的顾惜玉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忍不住问郑夫人:“母亲,你和祖母怎么了?吵架了么?”

    郑夫人立刻笑着否认:“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

    哪里是她胡思乱想,明明就很不对劲嘛!顾惜玉心里暗暗嘀咕着,忍不住又问道:“大哥这几天去哪儿了?”好几天都没见他人影了。

    郑夫人含糊的应道:“大概是去应酬什么诗会去了。”

    不对!顾熙年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去应酬玩乐。叶清兰垂下眼睑,心里暗暗猜测起了顾熙年的去向。

    难道……是暗中对付沈长安去了?

    叶清兰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忍不住瞄了郑夫人一眼。不过,郑夫人神色自若,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就在此刻,一个丫鬟匆匆的跑进来禀报:“夫人,门房那边送了名帖过来。说是威武将军府上的沈公子来了,说是要拜访大少爷。”

    沈公子?郑夫人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看了顾惜玉一眼。

    顾惜玉却是一脸茫然,威武将军府?没听说过!不过,这个沈公子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叶清兰低声提醒道:“就是那天在皇宫里遇见的沈长安。”

    顾惜玉不吭声了,低着头捏着衣角,不知在想些什么。叶清兰一直在留意她的反应,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暗暗欣慰。

    顾惜玉一直懵懵懂懂,如孩童一般天真无邪。现在却在慢慢的长大,开始渐渐有了少女的心思了。

    从这一点来说,沈长安的出现真的是件好事……

    郑夫人思忖片刻说道:“你去门房那儿说一声,就说熙年不在府里,请沈公子改日再来。”

    那个丫鬟愣了一愣,旋即点头应了,匆匆的转身出去了。

    这种拒人于门外的行为其实很不礼貌。按理来说,来者是客,至少也该请沈长安进来坐坐喝杯茶再送客。郑夫人这么做,很明显的表露出了拒绝的态度。

    只要沈长安不太笨的话,肯定会懂的,以后就该知难而退别再登门了吧!

    郑夫人乐观的想着,脸上又有了笑意。

    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午后,沈长安的名帖又送到了景馨园来。

    顾弘去了衙门办差,顾熙年没在。景馨园里只有郑夫人和顾惜玉叶清兰在。郑夫人看着桌子上的名帖,眼里闪过一丝恼火。这个沈长安,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叶清兰却在心里暗暗陈赞不已。追求女孩子的时候,脸皮不厚哪行。郑夫人第一次不让人进门也就罢了,这一次若是再拒不见人,那可就是真的失礼于人了。以郑夫人的个性来看,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只好让沈长安进府了。

    果然,就听郑夫人淡淡的说道:“请沈公子进来吧!”

    丫鬟领命去了。

    郑夫人想了想,笑着对顾惜玉说道:“玉儿,有客人来了,你和兰姐儿暂且回避一下吧!”那个沈长安想见玉儿,门都没有,哼!

    顾惜玉乖乖的应了,眼中却有一丝迟疑。

    叶清兰心里一动,低声问道:“惜玉表姐,你想留下见见沈公子吗?”

    顾惜玉俏脸微微一红,白了叶清兰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可少女含羞的样子,却显而易见。

    郑夫人压根没料到顾惜玉会是这等反应,顿时一愣:“玉儿,你……你想见沈长安?”

    顾惜玉不吭声。

    郑夫人彻底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熙年曾经说过,沈长安在皇宫里见过玉儿,还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玉儿当时就被吓哭了。她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对沈长安的印象愈发恶劣。

    可玉儿现在的反应,哪里像是讨厌沈长安的样子,倒像是还有些许好感似的……

    郑夫人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口中很自然的问道:“玉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想见沈长安?”

    顾惜玉迟疑了片刻,终于老实的点了点头。

    郑夫人面色一白,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

    叶清兰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姨母请小心。”郑夫人苦笑着点点头,脑海里一片纷乱,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也怪不得郑夫人这么大反应。就连她都被顾惜玉的点头惊到了。

    蝴蝶闪动翅膀,说不定会掀起北海道的一阵狂风。顾熙年的重生固然离奇,她的穿越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或许因为这些,顾惜玉的命运也会发生彻底的变化。

    想及此,叶清兰的心态迅速平稳下来,低声安抚郑夫人:“姨母无需惊慌,既然惜玉表姐想见见沈公子,就随惜玉表姐好了。”正好可以趁机观察顾惜玉到底是什么心意。

    郑夫人深呼吸口气,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丫鬟的通传声响起:“启禀夫人,沈公子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见

    郑夫人定定神,扬声说道:“先请沈公子到正厅小坐片刻,我待会儿就过去。”那丫鬟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郑夫人默默的坐了片刻,脑中一片纷乱。怎么也想不通顾惜玉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怎么应付这个不请自来的沈长安才对……

    顾惜玉没吭声,叶清兰也识趣的没有多嘴。屋里一片静默。

    半晌,郑夫人终于站了起来,又深呼吸口气,一副即将要上战场的悲壮表情:“玉儿,兰姐儿,随我一起来吧!”

    叶清兰一个没绷住,差点乐了出来。幸好迅速的收敛了表情,拉着顾惜玉,随着郑夫人一起去了正厅。

    郑夫人在进了正厅的那一刻,便换上了得体的端正笑容。

    沈长安坐了半天,喝了两杯茶,早已等的不耐。若是换了别的府邸这么怠慢他,他早就怒气冲冲的走人了。可现在,却怎么也舍不得挪步,宁愿干巴巴的在这儿坐着等着。哪怕不见得有机会见到顾惜玉,可只要想到这样又靠近了她一步,心里便是一阵火热。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又新鲜,生平从未领略过。却美妙的不可思议。只要想到那双黑幽幽的眸子,他的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怦怦乱跳。

    正胡思乱想着,郑夫人一行三人已经进来了。沈长安一眼便看到了顾惜玉纤柔优美的身影,顿时心跳如雷,头脑一片空白。偏又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如履云端。浑然忘却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自然也忘了该起身行礼这回事。

    顾惜玉一直垂着头,却敏锐的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却没勇气回视,身子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叶清兰一直握着她的手。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局促,安抚的用力回握。

    顾惜玉手心里滑腻腻的都是冷汗。叶清兰的手却干净而温暖。

    顾惜玉只觉得手心处似传来一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心神渐渐安定下来,却还是没抬头看沈长安。

    沈长安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在郑夫人的眼里,自然觉得十分刺目。故意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沈长安回过神来,忙殷勤的起身笑道:“见过伯母。”

    套什么近乎!谁是你伯母!

    郑夫人在心里暗暗冷哼一声,面上却很客气:“沈公子无需多礼。快请坐。”

    各自坐下之后,丫鬟们重新续上了茶水。沈长安之前连着喝了两杯,哪里还能喝得下去,捧在手里装模作样罢了:“伯母。熙年今天还不在府里吗?我昨天来找他,他就没在。”

    他的来意到底是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论起装模作样。沈长安哪里是郑夫人的对手。就听郑夫人淡淡笑道:“熙年这些日子有些事。天天往外跑,连我也没见过他几次。让沈公子连着两天扑了个空,真是过意不去。”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连着两天”这几个字,淡淡的讥讽便流露了出来。

    好在沈长安脸皮厚度足够,这点不痛不痒的讥讽还不放在心上,闻言咧嘴笑道:“伯母可千万别这么说。两天都扑空,那我就明天再来好了。”

    ……

    叶清兰拼命忍住笑。沈长安倒是挺懂打蛇随棍上这一套。倒有点泼皮无赖的作风!

    郑夫人也无语了。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顾惜玉唇角微微扬起,悄然抬眸看了沈长安一眼。沈长安不是时下流行的文弱美男子,皮肤不够白,又太高太壮实,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人。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种异样的爽朗和明快,浓黑的眉大大的眼,显得十分英武俊朗。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除了大哥顾熙年之外,竟还有别的男子也笑的好看。

    沈长安目光不经意的瞄了过来,正好和顾惜玉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相遇。眼中掠过一抹惊喜,眼神顿时又变的明亮灼热起来。

    就像那一天,她和他在花园中相遇,他也是这样的看着她!

    顾惜玉的心悄然悸动了一下,忽然不敢再看沈长安,迅速的将目光移了开去。这种羞怯和紧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似乎和见到陌生人的那种仓惶不安有些不同……

    竟敢当着她的面就盯着玉儿不放!郑夫人心里的火苗又蹭的浮了上来,淡淡说道:“沈公子,这是小女,你大概还没见过她吧!”

    沈长安全部的心神都在顾惜玉身上,压根就没听出郑夫人话语中浓浓的讥讽之意,不假思索的应道:“那天在皇后娘娘的花园里见过顾妹妹。”

    顾妹妹?郑夫人的眼眸一冷,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哦?那倒是很巧啊!”果然是个不知礼数的粗鄙武夫,非亲非故又只见过一面,这一声顾妹妹竟然就大喇喇的叫出了口!

    沈长安犹自不知自己失礼了,继续笑道:“是啊,我也觉得很巧。”

    他深深相信,这是老天的恩赐,是他和顾惜玉的缘分!

    叶清兰同情的看了沈长安一眼。果然沉醉在爱河里的男人智商都是负数么?难道他没看出来郑夫人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么?别说是在男女礼教之妨很重的古代了,就算是在现代,见到心仪女生的妈妈,也绝不能张口就哥哥妹妹的。做父母的,听到这话绝不会愉快到哪儿去,只会觉得男生太过轻浮。

    很显然,郑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郑夫人深呼吸口气,暗暗提醒自己,万万不能当场失态撵人走。这种事情实在是没风度没礼貌。她不能和一介粗鄙武夫斤斤计较……

    反复在心里默念数次之后,郑夫人的神情平静了一些,有礼又客套的说道:“请沈公子稍坐片刻,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若是识趣的,这时候就该起身告辞了。

    可惜的是,沈长安活了二十年,从来没学会看人脸色行事,立刻笑着应道:“伯母尽管忙,我在这儿坐着等顾兄弟回来就是了。”

    ……

    郑夫人的笑容就快挂不住了,勉强挤出几个字“沈公子自便”,便起身走了。

    她一走,顾惜玉和叶清兰自然也得随着离开。

    沈长安痴痴的盯着顾惜玉的背影,几乎舍不得眨眼。虽然两人连句话都没说上,可能这样面对面的坐一会儿看上几眼,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幸福了。

    顾惜玉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那两道炽热滚烫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她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目光,甚至,心情缓缓的雀跃欢喜起来。

    就像是荒芜的田野上,开了一朵颤巍巍的小花,虽然并不娇艳也算不上十分美丽,却是春天即将来临的讯号。

    顾惜玉的好心情显而易见。

    叶清兰饶有兴致的看着顾惜玉的侧脸,看着她水盈盈的大眼里散发出少女的娇羞,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唇角绽放少女的明媚。心情忽然也跟着好了起来。

    看来,顾惜玉对沈长安确实生出了一丝好感。不然,以顾惜玉的性子,绝不可能主动来见他。更不可能偷偷的看他。

    郑夫人沉着脸回了内室,然后看向顾惜玉,却被顾惜玉脸上轻盈明媚的笑意吓了一跳。本来打算质问的语气也陡然变了样:“玉儿,你……你现在高兴吗?”

    顾惜玉是个很诚实的好孩子,从不掩藏心里的想法。所以,她很诚实的点头了:“嗯。”

    郑夫人张了张嘴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一片纷乱。脑海中掠过一连串的念头,最后,却只定格在了一句话上。

    玉儿竟然主动去见了沈长安,而且见过之后还表现的平静愉悦!

    这代表了什么?身为过来人的郑夫人岂能不懂?

    老天,怎么会是这样!玉儿……她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的娇弱女儿,怎么可能对那种鲁莽粗鄙的武夫生出了好感?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

    郑夫人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都没说话。

    叶清兰想了想,很委婉的劝道:“姨母不必过分惊讶,惜玉表姐也有十三岁了。”以古代女子早熟的情形来看,顾惜玉“开窍”已经够迟了。

    郑夫人抚着额头叹气。叶清兰的意思她自然懂,也一直暗暗盼着有这么一天,女儿娇羞的告诉她有了心上人。可是……那个走进她眼中的人怎么可以是沈长安!!!

    不,她一定要仔细的问清楚才行。

    郑夫人下意识的看了叶清兰一眼。虽然叶清兰和顾惜玉亲密无间情同姐妹,可在这种关键时候,叶清兰在场就有些不合适了。

    叶清兰素来伶俐知趣,立刻笑道:“姨母一定有话要单独和惜玉表姐说,我先出去待会儿。”

    郑夫人点点头。

    顾惜玉却是一怔,反射性的说道:“你别走。”她已经习惯了和叶清兰形影不离了。

    叶清兰安抚的笑道:“我就在外面,不会走远的。”

    顾惜玉没吭声,眼睁睁的看着叶清兰走了,然后耳边响起母亲略有些严肃的声音:“玉儿,你现在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和沈长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观察

    郑夫人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

    女儿一向孤僻内向,别说是男子了,就算是见了同龄的女孩子也是避而远之。这个粗俗不文的沈长安,怎么就入了女儿的眼?更何况,之前听熙年说过,在皇宫花园里相遇,玉儿还被沈长安吓的哭了。

    不过短短两天功夫,玉儿怎么忽然就看沈长安顺眼了?这中间,该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吧!

    顾惜玉眨眨眼,有些茫然:“母亲,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她和沈长安哪有什么事情。

    郑夫人只得换个问法:“那你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要去见沈长安?”

    这个问题倒是简单。顾惜玉简洁的答道:“因为我想去。”

    ……

    郑夫人忍住抚额叹息的冲动,耐住性子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想去见他?”

    “因为他来我们府上了啊!”顾惜玉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是无辜的答道。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着,母亲真笨,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要是兰表妹,才不会问她这么简单又无聊的问题呢!

    郑夫人彻底被打败了,怔怔的看着顾惜玉光洁的俏脸。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既熟悉又陌生。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神色间却又有微妙的不同。就好像,顾惜玉忽然长大了一般……

    顾惜玉本就沉默少言,见郑夫人不说话,她也不再吭声。坐在那儿静静的玩手指。

    待郑夫人回过神来,看到顾惜玉这熟悉的小动作,不由得哑然失笑。她刚才真是着了魔怔了,不管顾惜玉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她的女儿,她纠结这些小问题做什么。

    目前的事实是,顾惜玉并不讨厌这个沈长安。至于说到喜欢。应该还没到那个地步才对。

    “玉儿,你喜欢沈长安吗?”郑夫人这次问的很直接。

    顾惜玉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讨厌他。”兰表妹说过的那种喜欢。她还没弄懂。根本分不清对沈长安那一丝奇怪的感觉算不算喜欢。

    郑夫人听到这个答案,却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玉儿还没喜欢上那个沈长安就好。今天是她一时疏忽,竟然让沈长安有见到玉儿的机会。下次……哼哼。休想有下一次了。

    只要让玉儿远离沈长安,自然就什么麻烦都没了。

    郑夫人打定主意之后,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顾惜玉睁大眼睛看着她,心里暗暗奇怪。母亲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一会儿沉着脸,一会儿又笑了。真是太奇怪了。待会儿一定要问问兰表妹。兰表妹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清兰此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阿嚏,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是谁在念叨她?

    她从内室出来之后,并未走远,就在景馨园的走廊下随意的转悠了片刻,不知不觉就转悠到了正厅前。

    沈长安百无聊赖却又强自忍着的面孔引入眼帘。

    很显然,他根本不习惯等人。眉宇间早有了几分不耐,却一直干巴巴的坐在那儿。除了两个丫鬟在一旁伺候外,根本就没别人。

    做客人做到这份上,也实在是够可怜的!

    叶清兰想了想,便迈步走了进去。

    沈长安简直闷的都快要疯了,明明早就该起身走人了,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顾惜玉,他的腿就自动自发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处,怎么也舍不得起身。

    他既不傻也不呆,顾熙年不喜欢他,郑夫人也不待见他,他都能看得出来。以他们的态度来看,就算是皇后娘娘愿意保媒,他成功抱得美人归的可能性也不大。要想如愿娶到心上人,他只能表现出诚意和勇气来。

    一次两次碰壁算什么,他不在乎这点颜面。比起顾惜玉,这些根本不重要。

    可是,能不能别无视他无视的那么彻底,至少也来个人和他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好吧!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心里的哀叹,一个纤巧的身影闪了进来。

    现在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来,沈长安也会精神一振。更何况,来人还是一个清丽脱俗笑意盈盈的美丽少女。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似乎和顾惜玉十分亲昵。

    “我姓叶,”叶清兰似是看出他心底的疑惑,笑着自我介绍:“是昌远伯府三房的女儿,排行第十。”至于闺名,自然不便随意告诉陌生男子。

    沈长安对叶清兰的来历并不怎么好奇,闻言笑着喊了声:“原来是叶十姑娘。”

    谁说他不懂礼数的?此刻明明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嘛!叶清兰心里暗暗好笑。看来,只有遇到在意的人了,沈长安才会变的那么冲动鲁莽吧!

    叶清兰在沈长安的对面坐了下来,丫鬟忙笑着给她上了茶。

    叶清兰捧着茶杯,缓缓的啜饮一口,茶香溢满口腔,袅袅的热气淡淡散开,叶清兰借着这片刻功夫不着痕迹的打量沈长安。

    沈长安身为武将,平日里大概不惯穿文绉绉的长袍,今天却一袭崭新的锦袍,头发整整齐齐的纶起。看着干净又整齐,却又有点说不出的别扭之感。

    想想看,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健壮型男,偏偏做文士打扮,看着能不别扭么?

    很显然,沈长安自己也很不习惯这样的打扮,时不时的悄悄扯一下衣襟,唯恐显得不够端正惹人反感。

    叶清兰对他陡然多了份好感。不管沈长安原来是什么样子,为了顾惜玉甘愿做这么多改变,足可见他的诚心了。

    “沈公子,你其实可以不用再等了。”叶清兰含蓄的暗示。就算他等的再久,郑夫人也绝不可能再让顾惜玉露面了。

    沈长安犹自不知叶清兰已经看穿了他的那点心思,掩饰的笑道:“我等顾兄弟回来。”

    叶清兰哑然失笑。平日里接触到的都是心思弯弯绕绕的聪明人,沈长安这点伎俩在她面前简直和透明无异。她甚至能猜到他此刻在心中想些什么,一定是在想只要赖着不走,就有再见到顾惜玉的机会吧!

    他才不是要等那个冷傲犀利难缠的顾熙年,他要等的是顾惜玉。只要他不走,说不定顾惜玉还会出来见他的。沈长安心里默默的想道。

    叶清兰温雅含笑的声音响起:“沈公子,以后见到顾表哥了,千万别叫他顾兄弟了。他不太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尤其是当那个人是沈长安的时候。

    惹恼了他,对沈长安可没什么好处。

    沈长安浓眉一挑,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比他大几个月,不叫他顾兄弟还要叫什么。”这称呼多好,又亲热又随和。

    看来,和他说话真的不能太含蓄,还是直说好了:“他表面看着挺随和,其实性子最冷淡狷介,不喜欢人和他随意套近乎。你若是不想惹他反感,还是换个称呼的好。”

    她的语气轻松自然,听的沈长安一愣一愣的:“真的吗?”

    叶清兰肯定的点点头。顾熙年的温和其实就是一层面具,谁要是以为顾熙年真实的本性就是如此,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更何况,顾熙年对沈长安从头至尾都没一丝好感,再见到沈长安来和自己套近乎,心里要是痛快才是怪事。

    眼前这个少女甚至比顾惜玉还要小一些,可却有种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自信。沈长安不知不觉的就被说服了:“好,那我见到他不叫顾兄弟了。我叫他熙年怎么样?”

    ……

    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叶清兰彻底无语了,半晌才叹口气:“随你好了。”她果然对沈长安的智商期望太高了吗?

    沈长安本来就是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主儿,根本不懂看人脸色这回事。听叶清兰了这么说了,以为她也赞成这个称呼,咧嘴笑道:“多谢你提醒。”

    ……

    好吧,和火星人打交道太危险了,她还是回地球吧!

    叶清兰开始觉得头痛了,打算起身走人。

    沈长安好不容盼来了一个和自己说话解闷的,哪里肯让她走,忙陪笑道:“对了,我冒昧的问一声,你和顾妹妹是不是很熟悉?”

    嗯,还不算笨,懂得从她这儿打听一些有用的消息。

    叶清兰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很熟悉,我就住在冷月阁里。”见沈长安一脸茫然,又补了一句:“冷月阁是惜玉表姐的住处。”

    沈长安眼睛顿时一亮,眼中明白白的写着“哈哈太好了她居然和顾妹妹如此亲密那我岂不是能从她口中打听到许多顾妹妹的事情哈哈哈哈”……

    叶清兰忍住笑,耐心的等沈长安发问。既然顾惜玉对他有那么一点好感,那她就从中推波助澜一把好了,说不定能成就一桩美事呢!

    沈长安显然没有恋爱经验,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顾妹妹许人家了吗?”

    ……

    叶清兰扑哧一声乐了,清脆的笑声传出了正厅外,然后传入正走过来的俊美青年耳中。

    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然后看到了正厅里谈笑甚欢的两人,俊脸陡然沉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吵架

    奇怪,为什么她有种温度陡然降了几度的感觉?

    叶清兰看向门边,笑意依旧盈盈的挂在眼角眉梢。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轻松笑意,和平日礼貌的浅笑截然不同,瞬间点亮了本就清丽的容颜。

    顾熙年看着她的笑容,心情却奇异的有些烦闷。肯定是因为见到沈长安的缘故,一定是的!

    顾熙年走进正厅,连惯常的笑容也没了:“沈长安,你来做什么?”

    沈长安厚着脸皮笑道:“我昨天登门拜访,你不在。所以今天又来了。”

    顾熙年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说出口的话十分冷淡犀利:“哦?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份交情了?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把一个人语言的犀利分等级的话,丢开了温和面具的顾熙年肯定是最高等级的那种。语言攻击性至少也有三个加号。

    叶清兰不无同情的看了面容讪讪的沈长安一眼。就凭他那点口舌,能斗得过顾熙年才是怪事。怪不得前世一直娶不到顾惜玉呢!

    孰料,她这一瞥落在顾熙年的眼中,顿时多了许多微妙的含意。

    顾熙年不知心底那股怒意从何而来,总之,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想攘外再安内,把这个碍眼的沈长安打发走,再来拷问叶清兰也不迟。

    “沈公子,如果没有事的话,就请自便。”顾熙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说闲话。”

    话挤兑到这份上,沈长安想装着听不出来也不行,只好讪讪的笑了笑:“也好,那我就等你哪天有空再来拜访好了。”

    哪天有空?顾熙年扯了扯唇角,眼里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他哪天都没空!

    沈长安见顾熙年没有送自己一程的意思,只好委委屈屈的告辞走人。临走之前。忽的想起自己还没对叶清兰道谢,特地笑道:“多谢十姑娘陪我说话。”未来大舅子,快些看看我多有礼貌!

    奇怪,未来大舅子眼神更冷了是怎么回事?沈长安带着一肚子的不解走了。

    留下顾熙年冷冷的瞪着叶清兰。

    叶清兰懒得去琢磨顾熙年的心思。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待转身走人。

    “站住!”顾熙年声音里的不悦显而易见:“我有话要问你。”她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是心虚了吗?

    叶清兰转身的动作一顿,淡淡的应了回去:“不知顾表哥‘又’有什么话要问我?我这一阵子没做错什么事情吧!”话语里的讥讽清晰可见。

    顾熙年被噎了一下,原本压抑的怒气忽然就冒了出来:“沈长安怎么会在这里?母亲去哪儿了。怎么会是你在这儿陪他说话?”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表小姐出来招呼客人吧!

    叶清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反问:“他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吗?他是特地来拜访你的。因为你不在,所以他在这儿干等了一个下午。姨母陪着他说了会儿话。就因为‘有事’暂时离开了。”

    至于她和沈长安说话……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么?

    顾熙年眼眸微眯:“他坐他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没等叶清兰辩解,又自顾自的说道:“我早就奉劝过你。沈长安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

    这是什么口气?

    叶清兰也有些恼了,笑容从眼角隐去:“顾表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表妹这么聪明,自然懂我的意思。”顾熙年眼里也没半丝笑意:“你若是想找门好亲事,崔煜就是不错的选择,比这个粗鄙武夫强多了。”

    ……

    叶清兰的怒火蹭的冒了出来,眼眸异常明亮,白皙的脸颊染上一丝愤怒的红晕:“你别太过分了!我不过是和沈长安说了几句话。怎么在你眼中就成别有用心了?退一步说,就算我有这个意思,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东管西的?”

    顾熙年语气有些生硬:“就凭你现在住在我们府里,我当然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情。要是你做出什么失了闺阁礼仪的事情,我怎么向清宁表妹和姨母交代!”

    呸!

    叶清兰再也维持不了平日的冷静,眼中全是愤怒的火苗:“顾熙年!如果不是你去请我,你当我想到这里来么?你现在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别用你龌龊的心思来揣度我!”

    顾熙年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到底是我心思龌龊,还是你心思太多,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两个丫鬟都被两人剑拔弩张的争吵吓到了,对视一眼,然后脚底抹油悄悄的退了下去。

    表小姐素来温柔和善,大少爷更是温和有礼,这样两个人怎么会忽然就吵了起来?简直太可怕了!快些去搬救兵来!

    正处在盛怒中的叶清兰,压根没留意两个丫鬟的动静,俏脸冷凝极了:“你说我心思太多,我看是你心思太多了吧!不过是说几句话,也能让你有这么多的联想,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顾熙年被她话语中浓浓的讥讽气的暗暗咬牙,一串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若是不心虚,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根本就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思吧!”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叶清兰冷冷的说道:“我只是到府上来做客,又不是寄人篱下需看你脸色行事。凭什么你指责我,我就要唯唯诺诺的道歉赔不是?顾熙年,我告诉你,我还不稀罕待在这儿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回家去。别拦着我,以后也别厚脸再去请我来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踏足定国公府半步。”

    顾熙年被气的七窍生烟,反射性的回击:“别以为玉儿离不开你,就拿这点来要挟我。我这就让人备马车送你回去。”

    叶清兰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多谢顾表哥高抬贵手放我回府。”

    匆匆赶来的郑夫人和顾惜玉瞠目结舌的站在门口,看着正厅里吵的不可开交面色俱都十分难看的两个人。

    这、这是怎么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怎么就吵起来了?

    顾熙年的真实脾气绝不像表面那般好,亲近的家人自然都知道。可就算顾熙年最生气的时候,也从没这般脸色铁青的和人争吵过。而叶清兰就更令人意外了。她素来温柔和善,又聪明伶俐善于看人脸色说话,在定国公府住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她板过脸孔。可现在瞧瞧,她双眸圆睁,满是怒意,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郑夫人重重的咳嗽一声。

    正处在盛怒中的两人齐齐的看了过来,眼神都十分冷冽,分明是在气恼有人打断了他们两个吵架。

    ……

    郑夫人忽然觉得自己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两人都在气头上,这该怎么劝架才好?既不能伤了儿子的颜面,也不能让兰姐儿心寒……还真是左右为难!

    顾惜玉却考虑不了这么多,反射性的小跑到了叶清兰身边,紧紧的攥着叶清兰的胳膊,然后指控的看向顾熙年:“大哥,你又欺负兰表妹了!”

    这一句话简直堪比一盆冷水浇到了顾熙年的头上。把他盛怒的火焰都浇灭了。

    是啊,他这是做什么?

    先不说叶清兰的用意尚且不明,就算是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也有很多的法子可以打消她的念头。这样幼稚的吵架根本就是激化矛盾,他怎么一时冲动做出这种蠢事来了?

    更何况,他前辈子加这辈子已经活了三十年,怎么能这么没风度和一个女孩子吵架?

    发热的头脑一冷静下来,顾熙年终于有些难得生出了悔意来。可他从来没有道歉的习惯,也不知该怎么打破眼前的僵局,于是便沉默了。

    叶清兰却没心情观察他的脸色如何,只淡淡的看向顾惜玉:“惜玉表姐,我要回去了。”

    什么?

    顾惜玉一惊,紧紧的攥着叶清兰的胳膊不肯松手:“不,我不让你走。”

    叶清兰挤出一丝笑容来:“我当时答应过来陪你些日子,一晃也有月余了。我总不能一直在府上打扰。”

    顾惜玉咬着嘴唇,眼里满是委屈的水光。

    叶清兰狠狠心,不去看顾惜玉的眼神,歉然的对郑夫人说道:“姨母,真是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天黑之前,还能赶回去。”

    郑夫人咳嗽一声,笑着打圆场:“就算是要走,也不必如此着急。至少等过了今晚再说……”

    “不用了。”叶清兰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坚持固执的一面:“行李本就不多,几个丫鬟很快就能收拾好。还请姨母费心,让人为我备马车。”

    郑夫人看了一脸冷淡的叶清兰一眼,心里暗暗叹口气,点点头应了。

    人家既然坚持要走,她也不好硬是要留人。说不得,只好等过些日子兰姐儿的气消了再去接过来。

    顾熙年凝视着叶清兰冷凝倔强的俏脸,忽的说了句:“你真的现在就要走吗?”对他来说,这样的话已经是难得的温软了。

    叶清兰的笑容里有一丝淡淡的讥讽:“怎么?顾表哥要挽留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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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架啦~两人口舌都好犀利,吵的好过瘾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翻脸

    顾熙年被噎了一下。

    叶清兰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心里很愉快,又补充问了一句:“惜玉表姐已经进过宫了,接下来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吧!”我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了吧!

    这句**裸的讥讽,让顾熙年的脸色愈发难看,唇角抿的极紧。就连郑夫人也有些尴尬。

    说到底,他们本就是在利用叶清兰。因为顾惜玉喜欢叶清兰的陪伴,索性把叶清兰接到了定国公府里陪着顾惜玉。如今人家想回自己的家了,也是理所当然。凭什么留着不让人家走?

    叶清兰心里舒坦极了,倒也没再逞口舌之勇。温柔的看向顾惜玉:“惜玉表姐,真对不起,我又食言了。”她曾允诺过要和顾熙年相安无事,可事实证明,有些人天生磁场不合,根本不适宜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

    她是伶俐圆滑没错,为了活的更好她也从不介意偶尔低头做人,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顾熙年有什么苦大仇恨的过去是他的事情,他讨厌谁要对付谁也和她无关。不过,他若是想对她的事情指手画脚,请恕她不奉陪了!

    顾惜玉眼眶隐隐泛红,哽咽着说道:“你真的一定要走么?”

    叶清兰最看不得她这副软弱可怜的样子,心里掠过一丝迟疑,旋即又坚定起来,淡淡的笑道:“嗯,我也待的够久了,也该回去了。你若是想我了,来昌远伯府看我好了。”至于定国公府,她是不会再来了。

    顾惜玉的扁扁嘴,眼泪从眼角滑落,楚楚可怜极了。

    叶清兰叹口气,用手帕为顾惜玉擦了眼泪:“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你总得习惯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你这么勇敢,一定能做的很好的……”

    顾惜玉却哭的更凶了,攥着她的手不放。

    郑夫人最见不得顾惜玉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心疼之余。不免对顾熙年也生出了一丝恼火,嗔怪的瞪了顾熙年一眼。

    好端端的,怎么就和兰姐儿吵起来了?你好歹是个男人,就不能让让她么?

    顾熙年心里又是窝火又是懊恼。再被郑夫人这么一瞪,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忍不住看了叶清兰一眼。

    她还在低声安抚着玉儿,神色温柔有耐心。

    平心而论,就算是亲如家人。对玉儿也不见得能做到这么多。玉儿越来越喜欢她依赖她,也不是没理由的。他一直因为她神秘的来历,对她极有戒心。一直在暗中悄悄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唯恐她会做出伤害玉儿的事情来。

    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他根本不信她刻意的接近和玉儿交好会什么目的也没有。

    可现在仔细想来,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玉儿身边,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就连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名贵首饰也据不肯要。

    难道,他真的一直都误解她了吗?

    叶清兰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顾惜玉身上,可也没忽略身侧那两道探究的目光。不过,他在想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管他在想什么以后要做什么。她都没兴趣再去琢磨了。本姑娘打道回府,再也不伺候了!

    叶清兰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抽噎个不停的顾惜玉,然后浅笑着对郑夫人说道:“在府上打扰这么久,多谢姨母的照顾。”

    郑夫人咳嗽一声,试着打圆场:“兰姐儿,你和熙年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熙年的不是,我让他给你道歉……”

    叶清兰最开始的怒气已经消退了不少,头脑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冷静,闻言淡淡笑道:“姨母误会了,说起来都是我不好。不该多事的陪沈公子说话,顾表哥一心关切惜玉表姐,见了我和沈公子说话,自然生出了误会。所以才起了争执。若真的要道歉,也该是我道歉才对。”语气里的讥讽之意如此明显,就连顾惜玉都听出来了。

    顾熙年的脸色更难看了,深沉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叶清兰。

    叶清兰像是没看出他眼中的怒火似的,彬彬有礼的说道:“顾表哥,对不起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面临最大的考验。那种羞恼愤怒中又夹杂着一丝淡淡悔意的感觉交错在一起,复杂的无法言语。

    叶清兰不再看他,礼貌的和郑夫人话别,然后歉然又用力的握了握顾惜玉的手。再然后,便离开了景馨园。几个丫鬟立刻跟了上去。

    顾熙年直直的看着那个挺的笔直的背影,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待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忽的一惊。

    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追上去道歉把她留下来?

    这怎么可能!

    他活了两辈子,就算是对着沈秋瑜,也没低声下气过。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

    她爱走就走好了!他的世界里,本就不该出现这么一个他无法确定掌握的不安定因素。

    顾熙年面无表情的将迈出去的那一步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熙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夫人脸上也没了笑意,皱着眉头问道:“你和兰姐儿怎么会忽然就吵起来了?”还闹的这么不可开交,兰姐儿竟坚持要离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熙年避重就轻的应道:“没什么,就是生了几句口角罢了。女孩子心胸狭窄些爱生气也是难免的……”

    “兰表妹才不是心胸狭窄爱生气的女孩子!”一个声音陡然响了起来。顾惜玉不知何时擦了脸上的眼泪,不悦的瞪着顾熙年:“明明就是大哥的错。一定是你惹她生气了!”

    顾熙年心思纷乱,再被顾惜玉这么一指责,心情更是差的无以复加,板着脸孔说道:“玉儿,在你心里,到底谁更重要?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就和我闹别扭?”

    “她不是外人。”素来柔弱少言安静的顾惜玉发起脾气来,竟也十分的可观。犹有泪痕的精致小脸绷的紧紧的:“她对我很好很好,什么都为我考虑为我着想。不像大哥,只会吩咐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根本不管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顾熙年万万没料到顾惜玉的口中竟然会蹦出这么一串指控来,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叶清兰的出现,竟给顾惜玉带来了这么大的变化!眼前这个说话流畅一脸怒意的少女,和往昔那个怯懦的连句话都说不好的顾惜玉简直判若两人……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郑夫人。她怔怔的看着顾惜玉,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既熟悉却又无比的陌生。

    屋子里一片静默。

    过了片刻,郑夫人才回过神来,笑着安抚道:“玉儿别生气了,你大哥也是一心为了你好。所以对你的事情总是特别紧张上心。我也觉得那个沈长安不是什么良配,日后他再来,我就直接让人打发了他,不让他再进府里来了。兰姐儿既然要回家,就随她回去好了。她在我们府里也住了一个多月了,想回家也是难免。等过些日子她的气消了,我再亲自去接她好不好?”

    顾惜玉吸了吸鼻子,语气很难过:“母亲,你别哄我了。她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虽然叶清兰没直说,可她就是知道,叶清兰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会回来了。

    郑夫人也没法子了,下意识的看了顾熙年一眼。

    顾熙年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深幽。半晌,才缓缓的张口:“玉儿,你放心。大哥向你保证,她一定会回来的。”

    顾惜玉一怔,眼中满是疑惑。不过,就以她的智商和情商,根本看不懂顾熙年深沉难测的眼神里究竟蕴含了些什么。

    虽然还在生顾熙年的气,不过,顾惜玉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却是根深蒂固的。

    既然大哥这么说了,那叶清兰就一定会回来的!

    顾惜玉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点,想了想说道:“我要去送送兰表妹。”说着,便转身走了。

    郑夫人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玉儿等等,我也和你一起去吧!”其实,以她的身份,却特地给叶清兰送行,确实有些纡尊降贵了。不过,就算冲着叶清兰这些日子为顾惜玉所做的一切,去送行也无不可。

    母女两人很自然的相携走了,谁也没想起叫上顾熙年。

    先不说顾熙年肯不肯去送行,就算真的去了,也只会把场面弄的更加僵硬糟糕。所以,还是别劳烦这尊大神比较好。

    顾熙年目送着母亲妹妹的身影远去,然后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了许久,身影有些僵直。

    不知过了多久,顾熙年终于迈了脚步,出了景馨园,却没回出云轩,反而去了定国公府的正门。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全福心里暗暗嘀咕个不停,却不敢多嘴。

    到了门房处,顾熙年束手而立,面色深沉,谁也看不出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又等了许久,车夫驾着马车过来了。

    时值夏日,车帘早已换成了细密的竹帘。虽然从外面看不清马车里的人,可坐在马车里的人,却能透过竹帘的细缝将马车外的人影看的一清二楚。

第一百九十章 故意

    叶清兰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眼皮都没抬一下。

    马车行驶的十分缓慢,几个丫鬟都从竹帘的细缝中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修长身影。

    “小姐,是顾四公子……”瑞雪轻声提醒。

    叶清兰随意的嗯了一声,却看都没往外看一眼,神色淡漠平静。瑞雪见她这副反应,识趣的不再多嘴。

    红鸾一般不多说话,英儿却是伶俐知趣,自然也不多这个嘴。

    桂圆却忍不住了,低声嘟哝道:“小姐,你一向宽宏大度,怎么这次真的和顾四公子较上劲了……”

    当时两人争吵的时候,她们几个就在正厅外面,虽然没听全,却也听了十之七八。几个丫鬟可都被惊到了。何曾见过温和冷静的小姐这样发过脾气?

    叶清兰不轻不重的打断桂圆:“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当然没有遗漏的!桂圆正要回答,就见瑞雪连连冲她使眼色。傻丫头,小姐这是让你闭嘴,怎么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桂圆虽然憨厚一些,却也不傻,顿时住了嘴。

    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听到木轱辘咯吱咯吱的声响。很快,那个修长的身影就被远远的抛到了马车后面。

    叶清兰从来没什么架子,和几个丫鬟也都是有说有笑的。可今天显然没什么说话的心情,丫鬟们自然也不敢多嘴。就这么,一路静默沉闷,一直到了昌远伯府的门口。

    刚一下马车,叶清兰的脸上便浮上了惯常的笑意,俨然还是那个温婉恬静可人的十小姐。几个丫鬟刚见识过她盛怒时的样子,一时真有些适应不来。

    叶清兰先去了畅和堂给蒋氏请安。

    此时已近傍晚,蒋氏正准备用膳。听说叶清兰来请安,不由得一愣。奇怪,不是去定国公府做客了么?怎么又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回来了?!

    虽然对叶清兰没什么好感,不过。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蒋氏见了叶清兰之后,惯例问了几句在定国公府的情况。叶清兰只捡了些好的说了。

    蒋氏随口问道:“你怎么忽然就回来了,之前怎么也不送个信回来?”

    叶清兰恭敬的笑道:“其实,我早就想回来了。只是惜玉表姐一直挽留。因为不确定,所以便没送信回来,倒让祖母担心了。”

    其实,这个便宜祖母根本就不关心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问这些也不过是场面话。只要她随意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保准蒋氏不会再多问一句。

    果然,蒋氏随意的点点头,便说道:“你祖父今晚不回来吃饭。你明天早些过来给他请安吧!”根本没提要留晚饭的事。

    叶清兰含笑告退。

    出了畅和堂。第二站当然是落梅院。

    进了落梅院,自有丫鬟去通传禀报。片刻,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的迎了出来,一脸欢喜的搂住了她:“十妹,你可总算舍得回来了。”

    叶清兰心里一暖,笑着抱了叶清宁一下。没想到叶清宁也在落梅院,倒是个小小的意外惊喜。

    叶清宁松开叶清兰。上下打量叶清兰几眼:“快些给我瞧瞧,这些日子是瘦了还是胖了。要是惜玉表妹待你不好,我可要找她算账。”

    叶清兰被逗乐了,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惜玉表姐对我好的可是没话说,让我受气的另有其人。不如六姐替我去讨回公道如何?”

    叶清宁哪里想到她指的是顾熙年,豪气干云的答应了下来:“好!告诉我是谁让你受气了,我明天就去定国公府给你出气。”

    “是顾表哥。”叶清兰轻松自若的扔了个炸弹。

    叶清宁一怔,下意识的应道:“你别胡扯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顾四公子,几乎是京城贵公子的典范,怎么可能去招惹十妹!

    叶清兰耸耸肩笑道:“我说实话,你偏不信。那我也没法子了。”以后可别总怪自己有事瞒着她了!

    叶清宁本来半点都不信,可一看叶清兰这副样子,顿时又迟疑了。想问个仔细明白,可此时此地都不是说话的好机会。还是等日后有空再慢慢拷问好了。

    “你回来的正巧。”叶清宁笑着转移话题:“今天府里有新鲜的鲈鱼,母亲让人做了清蒸鲈鱼,你可有口福了。”

    叶清兰笑了笑,随叶清宁一起去见郑氏。

    郑氏对叶清兰的突然归来也有些诧异,试探着问道:“怎么只住了月余就回来了?回来之前也没打个招呼。”

    叶清兰在路上便想好了应对之策,老老实实的应道:“说出来大伯母可别怪我。其实,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和顾表哥起了口角……”

    什么?郑氏一惊:“你说什么?你和熙年……怎么会生出口角?”

    其实,说口角简直太轻描淡写了。她和顾熙年今天大吵了一架,只怕早在定国公府上下传开了,想瞒也瞒不住。与其日后郑氏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倒不如主动“交代坦白”,反而能占些主动权。

    “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皇后娘娘过生辰,我也陪着惜玉表姐一起进宫了。结果在皇后娘娘的凤仪殿里,不小心遇到了威武将军府的沈公子……”叶清兰用最简洁明了的话语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然,其中有些关键部分自然要略去:“……沈公子对惜玉表姐一见钟情,今天还特地到定国公府去了。我见他一人干坐着可怜,便和他说了几句闲话。没想到被顾表哥看见了,他很生气,等沈公子一走,就冲我发了火……”

    这番话实在很巧妙。看似说的含糊,可郑氏是何等人,脑海中迅速的推断一番,自然能猜到整件事的重点在哪里。

    沈长安对顾惜玉有意,可郑夫人和顾熙年等人却对他都不满意。所以才会故意怠慢他。叶清兰不过是和沈长安多说了几句话,便也遭到了波及。足可见顾熙年对沈长安的反感。

    郑氏此刻所想到的,正是叶清兰巧妙的言语造成的效果。

    其实,她和顾熙年的争吵虽然是因为沈长安而起,可细细论究起来,跟沈长安并没多大关系。两人认识的那一天起便互相提防猜忌互不信任。如今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部分秘密,算是都有把柄都在彼此手中。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便能相安无事。

    可偏偏顾熙年总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让人窝火。一点一滴的不快在心里慢慢堆积,爆发是迟早的事情。沈长安的事情,只能算是个引火索罢了。

    不过,这些秘密,自然不能让郑氏和叶清宁知晓。所以,含糊其辞是必须的,故意引导她们想偏也是理所当然。

    现在看来,效果显然颇为不错。

    郑氏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熙年也真是的,就算不待见沈长安,也不该迁怒于你吧!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至于气成这样吗?”在她看来,叶清兰这么突然回来,显然是被顾熙年气的不得不回家了。

    就算叶清兰是身份地位的庶女,可毕竟是她的侄女。在定国公府上受了闲气,她这个大伯母的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叶清兰恰到好处的红了眼圈,然后故作坚强的挤出笑容:“大伯母放心,我没受多少委屈的。”

    才怪!叶清宁看着叶清兰勉强挤出笑容的样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有心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可事关顾熙年,她的嗓子里便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郑氏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意,温和的安抚道:“好了,既已回来,不提这些也罢。以后安心在府里住着,多陪陪你六姐好了。以后定国公府再来人请你,我替你推了就是。”

    等的就是这句话!

    叶清兰心里一喜,面上挤出感动又感激的笑容来:“多谢大伯母。”装委屈扮可怜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小白花什么的,效果简直太好了有木有!

    叶清宁的目光很复杂,欲言又止的看了叶清兰一眼。

    叶清兰回了个安抚的眼神。牵扯到顾熙年,叶清宁有这样的反应也是难免的。

    叶清宁见叶清兰丝毫不介意,反而还来安慰自己,不由得有些羞愧了,不自觉的垂下了头,避开了叶清兰的目光。

    就在此刻,门口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叶元纬崔婉夫妇抱着巧姐儿过来了。

    叶清兰忙笑着上前打招呼。

    崔婉见了叶清兰,又惊又喜,笑吟吟的拉着叶清兰的手打量几眼打趣道:“好些日子没见了,倒是长高了一些,面色也好看多了。”

    那是当然。这半年来天天好吃好睡的,把这副虚弱的小身板养的胖了一些高了一些也是应该的。至于面色红润,那是因为有之前装病时的苍白虚弱做对比。

    巧姐儿记性很好,这么久没见叶清兰,竟立刻就认出了她是谁,欢喜的叫着“咕咕抱”。

    叶清兰笑眯眯的抱过巧姐儿,亲了亲她软乎乎的小脸蛋。

    果然还是住在自己的家里最好了!她以后可不会再去什么定国公府了,什么顾四公子的,都闪到一边去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吃味

    清蒸鲈鱼鲜嫩美味,几乎入口即化。

    叶清兰吃了一口,差点连舌头都跟着吞了下去。好吃,真的好好吃!

    没有什么特别的调料,也不需要特别高明的烹饪手法。鲈鱼本身的鲜美就足以征服她的味蕾了。在古代生活也不是全无好处的,像这样纯绿色无污染的食材,到现代只怕是想找也找不到了。

    叶清宁见她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抿唇轻笑,又夹起一块放入她的碗里。正巧,崔婉也夹了一块鱼肉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动作,让叶清兰心里暖暖的。

    吃完晚饭之后,各人移步到偏厅里小憩闲话。

    崔婉关切的问起了叶清兰在定国公府的情形,叶清兰避重就轻的笑道:“我这次可算是开了回眼界,前些日子还跟着惜玉表姐入了一回宫呢!”

    崔婉也是挑眉通眼伶俐识趣之人,见叶清兰不肯多提,便也不多问,配合着转移了话题。

    叶清兰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崔婉。

    月余不见,崔婉整个人似都清瘦了一些,虽然谈笑风生,可眼底那一丝似有若无的落寞却瞒不过叶清兰。看来,崔婧过门后的这些日子,崔婉过的并不算好。

    叶清宁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并未说话。

    从落梅院里出来之后,叶清宁低声说道:“六妹,到环翠阁来坐坐说会儿话吧!”

    叶清兰点了点头,只带上了瑞雪,其他几个丫鬟先回了荷风院安置不提。

    进了环翠阁,叶清宁随口吩咐道:“知夏,瑞雪,你们两个去门外候着,别让人随意来打扰我们说话。”两个丫鬟齐齐应了。

    几盏烛台将屋子里照的明晃晃的。叶清宁复杂的眼神清晰可见。犹豫片刻,才低声问道:“十妹,你真的和顾表哥吵架了么?”

    叶清兰哑然失笑。果然,叶清宁关注的根本不是沈长安和顾惜玉。也不是她为什么会提前回来,而是顾熙年和她吵架的事情。

    “嗯,”叶清兰直认不讳:“不仅吵了,而且吵的挺厉害。顾表哥很讨厌沈长安。所以见了我和他说话,便迁怒于我,说了几句不太中听的话。我一气之下,便和他吵起来了。”

    叶清宁没吭声。眼中却浮起类似羡慕嫉妒的神色,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顾表哥可从没对别的女子发过脾气……

    叶清兰把她的那点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笑着揶揄道:“六姐。你该不是在眼热我和顾表哥吵架的事情吧!要是可以。我巴不得把这种‘好事’让给你。”

    叶清宁被说中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了,白了她一眼说道:“谁说我羡慕了。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表哥风度翩翩斯文有礼,我可从没听说过他和谁生过口角。”

    叶清兰笑而不语。叶清宁看到的只是那个在人前装模作样的温和男子,顾熙年真正的面目可不是那么回事。不过,这些话总不能说给叶清宁听。她心里若是不痛快,也只能由着她了。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又响起了叶清宁的声音:“对了,惜玉表妹和那个沈长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清兰很配合的转移话题,把沈长安和顾惜玉的偶遇说给叶清宁听。

    叶清宁边听边乐,真没想到,顾惜玉竟还有这样的“桃花运”。

    “我虽没见过这个沈长安,不过,他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叶清宁笑道:“听说他脸上有条刀疤破了相,是不是真的?”

    叶清兰点点头。

    叶清宁倒抽口冷气,脱口而出道:“那岂不是十分狰狞可怖?”养在深闺里的娇贵小姐们,幻想中的美男子都是俊美温文才高八斗风度翩翩,根本无法想象身高体壮脸上还有条刀疤的武夫会是什么样子。

    叶清兰扑哧一声笑了:“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一道疤痕而已,也不是太长,哪里就狰狞可怖了。要我说,我倒是觉得他比那些文弱书生好看多了。”

    叶清宁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十、十妹,你的眼光太‘独特’了吧!”她真是想不出,这样的男人能好看到哪儿去。

    叶清兰随意的耸耸肩。好吧,审美观不同,没什么可争辩的。

    叶清宁悄悄瞄了叶清兰几眼,不无担忧的试探道:“你该不是……喜欢上沈长安了吧!”

    ……

    叶清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应道:“六姐,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我随口问问而已。”叶清宁的笑容有些讪讪:“不过,不能怪我误会你。我平日可从没听见你夸过哪个男子呢!”

    叶清兰笑容一顿。她不过是随口夸沈长安一句,叶清宁竟然就生出这样的念头来。那她和沈长安在一起说话,岂不是更容易造成别人的误解了?

    之前一直处在难得一见的盛怒中,所以她没细细的想过这件事。可现在冷静下来再回想当时的情形,倒也不能怪顾熙年会生出误会。任谁看见一个妙龄少女和男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大概都会觉得不对劲。

    可是,就算是她真的对沈长安有好感,顾熙年又生的是哪门子的气?总不可能是吃味了吧......

    叶清兰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悚到了。连忙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挥开。不管是什么原因,也绝不可能是这一个!

    她对顾熙年固然戒心重重,顾熙年对她更是从未流露过一丝好感。怎么可能因为她和沈长安说几句话就吃味?他肯定是在担心自己怂恿沈长安和顾惜玉来往。肯定是这样!!!

    “你在想什么,怎么一直不说话?”叶清宁好奇的看了叶清兰一眼。她的脸色似乎有些奇怪。

    叶清兰回过神来,含糊的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不知道惜玉表姐和沈长安两人以后会怎么样。”

    叶清宁不以为然的应道:“还能怎么样。姨母姨夫和表哥既然都不同意,肯定成不了。”

    “这倒未必。”叶清兰有条不紊的分析:“依我看,定国公夫妇倒都是赞成的,再有皇后娘娘在后推波助澜,这事可说不准是什么结果。”

    更重要的是,顾惜玉对沈长安生出了那么一点点好感。这点好感,在关键时候,或许会让郑夫人和顾熙年在关键时候改变心意。

    总之,一切皆有可能嘛!

    叶清宁忍不住嘟哝道:“我真是想不通了,惜玉表妹这么柔弱沉静,怎么会看的上一个武夫。”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寒门学子固然视科考为最佳出路,就算是勋贵世家官宦名门,也都对子弟要求极严格。最多五六岁就会启蒙识字。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纵然是做到了将军,在勋贵世家的贵妇小姐们眼中,也是粗鄙不文让人瞧不起的。

    “武夫怎么了。”叶清兰不以为意的反驳:“人家身子健壮武艺高强,可以更好的保护家人和妻小。再说了,习武的人大多性情耿直,说话不会弯弯绕绕的,更好相处。我看不出武夫有什么不好的。”

    叶清宁被噎了一下,不服气的反驳:“若是惜玉表妹嫁给了那样的人,以后岂不是连共同话题也没了?”书墨添香夫唱妇随多好。

    “过日子又不全是风花雪月。不谈诗词难道就活下去了么?”叶清兰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叶清宁的话给堵了回去。

    叶清宁说不过她,又不甘心,不怎么高兴的嘟哝道:“你就等着看好了,我跟你打赌,姨母他们怎么都不会同意惜玉表妹嫁给沈长安的。”

    叶清兰见她有些恼了,便笑了笑住了嘴,没有再和她继续争辩下去。

    这个话题伤和气,还是换一个好了。

    叶清兰随口笑问:“这些日子你可曾出过府么?”

    一提这个,叶清宁的脸顿时跨了下来,无精打采的应道:“别提了。母亲说我是定了亲的人,应该安心在闺阁里待嫁,不能随意出去走动。到别的府上应酬做客,再也不肯带上我了。”

    她懒得和叶清柔打交道,投契的叶清兰偏又不在府里,这些日子过的别提多憋闷了。

    叶清兰笑着安抚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谁请我去做客我都不去了,天天留在府里陪你。”

    叶清宁被逗乐了。

    姐妹两个久未见面,一聊起天来不知不觉的就过了时辰。知夏和瑞雪有心催促,却又发憷叶清宁的坏脾气。只得无奈的继续在门外候着。

    更夫打更的声音遥遥的传进了耳中。

    不知不觉中,竟已是子时了。

    叶清兰正要起身告辞,叶清宁却笑道:“都这么晚了,干脆别回去了,就在我这里睡一晚好了,这样想聊多久就多久。”

    叶清兰一怔,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叶清宁的性子脾气和顾惜玉可完全不同,用句通俗点的话来说,叶清宁稍微有些洁癖,就连闺房都轻易不让人进。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主动张口让她留下。

    这么难得的增加感情的机会,当然不能拒绝。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喜

    知夏和瑞雪等的都快睡着了,终于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响。两个丫鬟俱是精神一振,忙笑着迎了过去,不约而同的张口说道:

    “小姐,沐浴的水都准备好了……”

    “小姐,时候也不早了,该回荷风院了……”

    叶清宁轻描淡写的吩咐道:“十妹今晚就留在这儿了,不回荷风院了。知夏,你派个丫鬟到荷风院那边说一声,让她们都歇着不用等了。”

    知夏和瑞雪都是一愣。尤其是知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小姐,你说什么?”

    叶清宁的小姐脾气又发作了,不耐的瞪了知夏一眼:“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知夏哪里还敢多嘴,连忙去安排。

    沐浴过后,叶清兰穿上了叶清宁特地命人送来的雪白中衣。不知是什么衣料做出来的,既薄又软,穿着舒服极了。

    叶清宁也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色中衣,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丫鬟为她绞干头发。屋子里点燃了一支檀香,淡淡的香气很快便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叶清兰其实已经十分疲倦了,可看叶清宁一副打算秉烛夜谈的架势,只得打起精神奉陪。

    未出阁的少女,其实生活十分枯燥单调,每天都待在府里,来来往往接触的总是那几个人。每天的消遣也就是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刺绣女红之类的,一年也难得出府几回。定了亲事之后,出门的机会就更少了。

    嫁了人之后,就更别想自由自在了。上要伺候公婆丈夫,下要管理丫鬟婆子小厮打理一堆琐事,还要生儿育女,外加和一堆小妾通房打交道……

    一想到这些。叶清宁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叶清兰笑着打趣道:“这是怎么了,急着嫁人了么?”

    叶清宁白了她一眼:“别来取笑我了,我才不想嫁人呢!你看看大嫂就知道了,做人儿媳和没出阁的小姐可不一样。明明心里很苦。还得强颜欢笑装着若无其事。我虽然和她不算亲厚,可每次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都觉得不是个滋味。”

    提到崔婉,叶清兰忍不住关切的问道:“新过门的崔姨娘怎么样?”

    叶清宁随意的耸耸肩:“看着倒是挺安分的。每天除了给母亲请安之外。基本都待在沁芳园里。”以崔婧的妾室身份,还没资格天天去畅和堂给蒋氏请安。

    “依你看,堂兄喜欢这个新过门的崔姨娘么?”

    叶清宁迟疑片刻,才应道:“这个我也说不好。反正。大哥这些日子一直宿在她的屋子里。”纳崔婧过门,本就是为了传承子嗣。叶元纬多亲近她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倒也看不出对她特别好就是了。

    除了崔婧之外。两个通房丫鬟侍寝的机会也多了些。崔婉这个正妻。却默默的退到了一旁。以前虽说也有通房丫鬟,可都是要喝避子汤的。偶尔侍寝一两晚,忍一忍也就罢了。可现在,崔婧却是崔府送来的贵妾,身份和通房丫鬟自然不同。

    叶清兰听到这儿,忍不住轻叹口气。怪不得崔婉的眼底总有一丝落寞和寂寥。哪个女人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天天睡在别的女人身边?

    说到崔婉,两人长吁短叹了片刻。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夜了,睡了吧!”叶清宁闷闷的说道。

    叶清兰应了一声。累了一天,虽然满腹心事,却很快就入眠了。

    叶清宁从未和同龄少女同床共塌过,本以为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没曾想这一夜却睡的十分香甜踏实。

    第二天清晨,阳光和煦,照出一室的明媚。

    叶清宁慵懒的睁开眼,当看到近在咫尺睡的香甜的俏脸时,先是一惊,旋即才想起昨天晚上是她主动邀叶清兰睡在自己的屋里。

    这种有人陪伴的滋味还算不错!叶清宁悄悄想着,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就在此刻,叶清兰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稚气的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

    见惯了叶清兰平日冷静自制温柔的样子,乍然见到这么稚气可爱的一面,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叶清宁难得的生出了促狭之心,伸出手捏了捏叶清兰的脸颊:“你可总算醒了。睡的像只小猪似的。”

    叶清兰眨巴眨巴大眼,完全清醒了,笑嘻嘻的应道:“我昨天累了一天,晚上又半夜才睡,不困才是怪事。”

    美好又宁静的早晨,就在说笑声中开始了。

    叶清宁习惯了和郑氏一起吃早饭,拾掇好了便拉着叶清兰一起去了落梅院。郑氏果然早有准备,饭桌上摆满了各式的面点和精致的小菜。大部分都是叶清宁爱吃的。

    “兰姐儿,我也不太清楚你爱吃什么,就让厨房照着平日里准备了一些。”郑氏客气的笑道。

    叶清兰自然识趣,忙笑着应道:“大伯母不必客气,我不挑食,这些我都爱吃。”挑食不挑食,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条件。若是有人这么宠着她,她说不定比叶清宁还要挑食。

    说来也巧,刚吃完早饭,崔婉和叶元纬夫妇便来了。同来的,还有新过门的姨娘崔婧。

    叶清兰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崔婧的身上。

    崔婧过门的第二天她就去了定国公府,今天算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比起初进门的羞涩和局促,现在的崔婧显得坦然镇静多了,微笑着冲叶清兰点了点头。却并不多话,默默的站在崔婉的身后,丝毫不逾矩。就算是用再挑剔的目光来看,也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不管怎么说,崔婧方方面面都比那个蒋莹要强的多了。

    叶元纬给郑氏请了安,便去了衙门办差。叶承仁也走了,屋子里又剩下了一堆女眷。

    郑氏看向崔婧,含蓄的问道:“崔姨娘,你过门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个月的月信可还准时吗?”问月信,其实也就是在问是不是有了身孕。如果崔婧刚进门就有身孕,那可是不折不扣的进门喜了。

    崔婧脸孔微微一红,低声应道:“月信确实迟了几日。不过,以前也曾有过的。婢妾也不敢确定……”

    崔婉的笑容一顿。从崔婧过门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等待这一天的来临。可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如此突然。

    她心里既觉得酸楚,又有些欣慰,还有更多的,却是茫然。种种滋味夹杂在一起,混合成了复杂难掩的感觉。她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头脑一片空白。

    叶清兰也颇为意外,和叶清宁面面相觑。这好消息,来的倒真是快啊!真不知该夸叶元纬“播种”勤奋,还是该叹崔婧运气好。

    郑氏本是随口问问,并未抱太大希望。万万没想到得到的竟是好消息,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说着,又嗔怪的看了崔婉一眼:“这样的好消息,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崔婉无奈的解释:“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请太太别怪少奶奶。”崔婧红着脸为崔婉说话:“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有了身孕,所以并未告诉少奶奶。就只怕让太太和少奶奶都空欢喜一场呢!”

    郑氏此事心情正好,哪里还会计较这些:“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先好好保重身子,等再过些日子,请了大夫过来诊脉就是了。”说着,又吩咐崔婉:“崔氏,这些日子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就别让元纬在她的屋子里留宿了。让春桃和采绿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就是了。”

    崔婉恭敬的应了。

    叶清兰在旁边看着,真替崔婉觉得憋屈。要照顾丈夫女儿也就罢了,丈夫的女人怀孕了,还得一并照顾。顺便安排别的女人伺候丈夫枕席。

    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当然,这一丝不忿和同情也只能按捺在心底,此时却是不能流露半分。

    郑氏又亲切的安抚了崔婧一通,才让崔婧先回去歇着了。然后对崔婉说道:“崔氏,她若是真的怀了身孕,对你也是好事一桩。只要元纬有了子嗣,你就是嫡母。你只管安稳的做你的少奶奶,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不管郑氏这话里有几分是真心,也算是安抚崔婉了。

    崔婉忙笑着应道:“这个不用婆婆说,儿媳心里也是清楚的。请婆婆放心,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郑氏不动声色的笑道:“你做事向来妥当,我自然放心。”

    后宅妇人的阴私手段多的是,想弄掉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实在不是什么难事。虽说崔婉平日娴静温婉,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妇人。可难保不会因为嫉妒生出什么心思来。她刚才那一番话,既是安抚也是提醒,更是警告。

    崔婉也是聪慧的,很快便听懂了她的意思,立刻就做了保证。这种态度,总算让她满意。

    崔婉见郑氏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的消息,自然传的飞快。不到一天工夫,崔姨娘可能有孕的消息就在昌远伯府上下传遍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失眠

    蒋氏听了此事之后,非常高兴,立刻命人喊了崔婧去畅和堂里说话,又赏赐了不少补品。

    叶元纬在傍晚时分回的府里,听说此事显然也有些意外,可更多的却是高兴。他身为昌远伯府嫡长孙,传承子嗣是他无法回避的责任。崔婧刚进门月余就有了好消息,真是意外之喜了。

    十日过后,郑氏请了京城最有名的大夫进府为崔婧号脉,确定了是喜脉无疑。

    郑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忙命人封了个厚厚的红包。然后又派人去崔府送了喜讯。

    当天晚上,叶元纬并未去春桃采绿的屋里,一直陪着崔婧。之后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崔婉表现的可圈可点,并未拈酸吃醋,反而细心照顾崔婧的生活起居。郑氏见她如此表现,很是满意。

    叶清兰看着崔婉故作欢颜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生出怜悯。有心开解她几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崔婉每天照顾巧姐儿已经够忙碌了,如今还得天天照料崔婧的生活起居,几乎没什么余暇。叶清兰连着去了几次沁芳园,都没找到和崔婉单独说话的机会。

    这一日午后,叶清兰又去了沁芳园。

    叶清兰进出沁芳园熟稔之极,早已不用通传。进了内室,一眼便见到崔婉正低头做着绣活儿。

    崔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笑着抬起头来:“快些过来坐。”

    叶清兰笑盈盈的坐到她身边,瞄了她手里的绣活一眼,笑着赞道:“堂嫂,你的绣活儿做的真好。”崔婉手中拿着一个藕荷色的小肚兜,上面绣着精致的荷花图案,显然是为巧姐儿做的。

    崔婉抿唇笑道:“我这手艺比起婧娘可差远了。”提起崔婧,她的语气很平静。只是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丝黯然。

    叶清兰小心翼翼的问道:“堂嫂,崔姨娘这些日子怎么样?”

    崔婉淡淡的笑道:“她的孕期反应不算重,比我怀巧姐儿的时候要好多了。”而且,崔婧并未因为怀孕就恃宠生娇。对她依旧十分恭敬。叶元玮这些日子对崔婧的关注多了一些,不过也并未真正的冷落她,每天从衙门回来总是先在她的屋子里待上片刻。

    或许,她也该知足了吧!妾室温驯听话。丈夫对自己也还算体贴。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依然有一丝难言的晦涩?

    “堂嫂,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不妨和我说说。”叶清兰的目光真挚温柔,眸子清亮的似两汪泉。

    崔婉一怔。

    这份酸涩和阴暗的负面情绪。她从未诉之于口。不管是在谁面前,她都表现的贤惠大度宽容。就连丈夫叶元玮也未曾留意到她心底的酸楚。叶清兰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清兰安静的坐在一旁,并未再多说什么。

    过了许久。崔婉才低语道:“其实。我应该高兴的。我一直没能为相公生个儿子,婧娘刚过门不到两个月,就有好消息了……”说到这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每到晚上,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她只能每天强打起精神,穿着鲜亮的衣裙划着精致的妆容遮掩失眠的憔悴。她的演技实在是不错。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每天都是开心愉快的了……

    叶清兰怜惜的看着眼下有着淡淡青影的崔婉:“既然心里不痛快,又何苦这样逼着自己?”

    崔婉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不逼着自己又能如何?在众人都为崔婧怀孕一事高兴的时候,她这个做正妻的总不能愁眉苦脸的找不痛快吧!就算有再多的酸涩苦楚,也只能默默的压在心底罢了。

    “堂嫂,你这些日子总是失眠吗?”叶清兰关切的问道。

    崔婉默默的点头。

    叶清兰略略皱了眉头,追问道:“大概有多久了?是每天夜里都这样,还是隔几日才会失眠?若是失眠了,是一夜都睡不着吗?”

    崔婉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发懵,想了想答道:“前些天是隔几晚就会失眠一次,这几天似乎严重了一些。总得到三更后才能勉强入睡,天没亮就会醒了。醒了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也就是说,她每天睡眠的时间只有一两个时辰。怪不得脸色这么难看。

    崔婉本就有轻度的焦虑症,却又没得到有效的疏导,心情郁结。现在竟然开始失眠,说明焦虑症愈发重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会演变成抑郁症。

    想及此,叶清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治疗失眠是她的拿手好戏,如果崔婉肯配合,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她就能用催眠术治好崔婉的失眠。可现在的问题是,她根本没办法正大光明的要求崔婉配合治疗……

    崔婉见她蹙眉,却以为她是在心疼自己,心里顿时一暖,反而安抚起叶清兰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叶清兰回过神来,笑着建议道:“堂嫂,你若是晚上总是睡不着,可以试着点一支香,有安神的效果呢!”

    崔婉叹口气:“倒也点了香,不过没什么用,还是睡不着。”说着,便笑着扯开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正在绣这个小肚兜,还剩一朵荷花的绣线颜色没配好,不如你帮我挑一挑可好?”

    叶清兰明知崔婉是在转移话题,也只得欣然应了,陪着崔婉在针线簸箩里挑拣了半天。

    目前看来,崔婉的失眠还不算太过严重。希望崔婉能早些调整好心情,失眠自然也就好了。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惭愧。她穿越来也有半年多了,每天几乎没什么正事可做。最多就是练琴看书打发时间。女孩子应该学会的女红针线她却是一窍不通。看着崔婉利落的飞针走线,她只有叹为观止的份儿。

    崔婉偶尔看叶清兰,见她盈盈大眼中满是惊叹,忍不住笑道:“你若是想学,府里绣娘多的是,找一个来教你就是了。”

    叶清兰咳嗽一声:“多谢堂嫂,还是不用了吧!”看别人做绣活确实有趣,不过,轮到自己头上可就没那么美妙了。她自问没那个天赋和耐心,还是别学为好。

    崔婉耐心的劝道:“虽说以后有绣娘做衣服鞋袜,可将来嫁人了,总不能连相公的贴身衣物也要别的女子动手吧!趁着现在还小,总得学一些傍身的技艺。”就连娇贵的叶清宁,也略会些针线女红呢!

    叶清兰天性聪慧,却没有生母在旁教导,嫡母又远在郑州。郑氏毕竟是伯母身份,总不好规定她学这些学那些。蒋氏对她更是完全不上心。也因此,竟无人提点叶清兰该学些这些了。

    想及此,崔婉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意,想了想笑道:“要不这样,以后我做针线的时候,你也过来。顺便学上一些。我的针线做的不算太好,不过,教你些简单的总是没问题的。”

    崔婉一片善意,叶清兰纵然对针线不感兴趣,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得笑着应了。

    就当是消遣打发时间好了。还能多陪陪崔婉说话,顺便找合适的机会开解她。也算是一句数得了!

    叶清兰倒是打的好主意,没曾想叶清宁听说此事之后,非闹着一起跟来凑热闹。崔婉打趣道:“你也该绣些枕巾帕子香囊荷包之类的了。免得将来夫家的人嫌弃手拙……”

    话音未落,叶清宁的俏脸便红了,娇嗔着跺了跺脚:“我才不做这些。”惹得崔婉和叶清兰都笑了起来。

    崔婉为巧姐儿做的小肚兜还没完工,今天又拿了出来继续绣那朵半开的荷花。叶清宁口是心非,口中说着不做香囊帕子,却扭扭捏捏的从针线簸箩里悄悄摸出了一块帕子来。

    叶清兰瞄了一眼,忽的乐了,促狭的问道:“六姐,这帕子绣的真是漂亮。是打算送给我的么?”上面绣了几根稀稀疏疏的竹子,一看就知道是男子用的。

    叶清宁恼羞的瞪了叶清兰一眼。

    叶清兰乐的呵呵直笑。

    “十妹,你也别闲着,过来,我来教你做绣活。”崔婉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叶清兰听的头痛,正想着要找个借口拒绝。正好巧姐儿午睡醒了,被奶娘抱了过来。叶清兰精神一振,忙笑着把巧姐儿接了过来:“巧姐儿,姑姑陪你练走路好不好?”

    巧姐儿奶声奶气的应道:“好。”

    叶清兰如奉圣旨,立刻笑眯眯的陪着巧姐儿练走路去了。学针线的事情自然无暇再进行了。

    崔婉哑然失笑,只得暂时放过她。

    姑嫂三人有说有笑,自然十分热闹。此时,一个怯生生的身影忽的出现在门边,明明想进来,却又踌躇不决。

    崔婉一抬头,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婧娘,你不在屋子里好好歇着,怎么出来了?”

    崔婧略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实在有些闷了。就想着出来走一走,听到这边热闹的动静,忍不住就过来了。还望少奶奶别嫌婢妾碍事就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久别

    崔婉笑道:“人多热闹的很,有什么碍事不碍事的,快些过来坐着说话。”

    崔婧笑着应了,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先给叶清宁和叶清兰分别行礼,然后才坐下了。

    虽然叶清兰对崔婧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可也不得不承认,崔婧确实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女子。虽然怀了身孕,却半分骄矜也没有,还是和往常一样对崔婉恭恭敬敬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时日尚短,兼之孩子还没落地不知性别的缘故。总之,这对妻妾坐在一起,容貌气质都有几分肖似。看着俨然一对姐妹花。

    叶元纬倒真是有艳福啊!

    崔婧来了之后,并不多话,从针线簸箩里拿出了丝线和针,绣起了荷包。

    叶清兰虽然不会女红,可眼光却犀利的很。一眼就看出了崔婧的高明之处。叶清宁和崔婉做针线,都是就着描好的花样子。崔婧却是信手拈来,飞针走线异常熟稔,片刻间便绣出了一片花瓣来。

    怪不得崔婉总夸她针线做的好,果然厉害!

    低垂着脸孔的崔婧,面容秀丽,气质沉静,让人很难生出恶感来。天天对着这么一个如花的美娇娘,叶元纬会动心吗?

    叶清兰忍不住瞄了崔婉一眼。崔婉对着崔婧倒是十分亲切随和,满脸的笑意,只看这个时候的崔婉,谁也不会想到她心情抑郁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吧!

    有了崔婧在,气氛比之前微妙多了。叶清宁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傲矜持难以亲近的样子,叶清兰的话也少了许多。只听到崔婉不时的问崔婧:“婧娘,你今日身子怎么样?吐的厉害么?”

    崔婧轻声应道:“中午吃了不久,就都吐了。刚才又吃了些点心。”

    崔婉关切的说道:“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和我说。”

    怀孕初期的孕妇,难免都会有些挑食。平日爱吃的东西忽然就不爱吃了。反而会想吃些口味奇特的。崔婉是过来人,自然懂这些。

    崔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迟疑了片刻才小声说道:“倒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是总想吃些酸的东西。”

    崔婉笑道:“这可是好事。人家都说。怀孕的时候若是想吃酸的,必定怀的是个小子。”

    崔婧俏脸红了红,眼底却满是欣喜。

    那份欣喜的光芒,却让崔婉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涩。崔婉暗暗的将那份不该有的阴暗情绪压了回去。又和崔婧闲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郑氏身边的大丫鬟冬雁来了,笑吟吟的给众人行了礼:“少奶奶,两位小姐。崔姨娘,太太吩咐奴婢请你们去落梅院呢!”

    崔婉一愣:“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这个时辰,郑氏一般都在处理府里的杂务。喊她们过去做什么?

    冬雁笑着应道:“崔府的太太领着崔少爷过来探望少奶奶和崔姨娘了。”

    什么?

    崔婉眼睛一亮。又惊又喜:“真的么?母亲和二弟都来了么?”崔婧也是精神一振,一脸的期待。她是崔氏旁支的女儿,算起来应该叫何氏一声伯母。冬雁既然说何氏专程来探望,自然也包括了自己在内。

    虽然自己的父母没来有些遗憾,可能见到娘家人总是好事一桩。

    冬雁含笑说道:“已经到落梅院了。太太命奴婢请少奶奶和小姐们快些过去呢!”

    崔婉连连点头应了,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然后抱过巧姐儿便往外走。崔婧跟在崔婉的身侧。叶清兰和叶清宁却是并肩同行。

    叶清宁忽的抵了抵叶清兰的胳膊。暧昧的低笑道:“崔世兄也来了。”以前崔煜可没来的这么勤快过!

    叶清兰只当做没听说她的言外之意,若无其事的笑道:“还有两个多月秋闱就到了,他不忙着温习书本,竟有空闲到处乱跑。”

    “这怎么是乱跑,”叶清宁好不容易逮到了取笑叶清兰的机会,岂可放过,挤眉弄眼的笑道:“别说是秋闱,就算是殿试,也没见心上人重要。”

    只可惜,叶清兰根本不懂脸红为何物,甚至顺着叶清宁的话音故作讶然:“谁是崔世兄的心上人?我认识她么?”

    ……

    好吧,比起脸皮厚度,她根本不是十妹的对手!

    叶清宁翻了个白眼,总算住嘴了。

    两人竭力压低的窃窃私语,崔婉也隐隐的听到了一些,忍不住抿唇笑了。自家弟弟那点少年之思,大概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是没人揭破这一层罢了。

    现在叶清兰还小,等过了这个年头,三叔三婶娘都回来了,再让母亲登门提亲也不迟。

    很快就到了落梅院。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了正厅那边传过来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是郑氏,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母亲何氏还有谁?

    崔婉的脚步不自觉的快了一些,脸上漾开了笑意。进了正厅之后,却先给郑氏行了礼,然后才给何氏行礼。

    崔婧紧随其后,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何氏含笑点头,目光在崔婧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打了个转,然后不动声色的移了开去。和郑氏交换了个会心的笑容。

    坐在何氏身边的青衣少年自然让人无法忽略。自从叶清兰迈进正厅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脸就亮了起来,痴痴的看着叶清兰舍不得眨眼。

    叶清宁努力忍住笑,故意抵了抵叶清兰,小声打趣道:“十妹,人家眼巴巴的看着你,你不过去和人家打个招呼么?”

    叶清兰迅速的瞪了看好戏的叶清宁一眼,然后笑盈盈的走上前去,给何氏行礼,又客气的和崔煜打了个招呼:“崔世兄,好久不见了。”

    崔煜的呆愣天性又发作了,不假思索的应道:“是两个月零三天。”上一次见她,是在崔婧嫁过门的时候,他借着送亲,厚颜来见了她一面。

    哇,记得好清楚啊!

    叶清宁乐了,冲叶清兰眨眨眼。瞧瞧人家对你多情深意重,连多少天没见面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郑氏和何氏分明都听见了,却都装着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客气的寒暄了起来。

    叶清兰只好若无其事的微笑。社交宝典之一,不管遇到了什么样尴尬的情形,只要微笑就好。你表现的落落大方,自然就没尴尬这回事了。

    只可惜,崔煜根本不懂叶清兰的苦心,见叶清兰微笑不语,只以为叶清兰不相信他的话,忙郑重其事的说道:“十妹妹,我可没骗你。离上次见面,正好是两个月零三天!我每天都记着日子呢!”

    ……

    崔婉不忍见自家弟弟这副呆样,将头扭到了一边。崔婧低头抿唇偷笑。何氏和郑氏的脸色也很精彩。偏偏崔煜的声音又十分响亮,有心装听不见都不行。

    叶清兰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众人各自会心的眼神和暧昧的笑意了,有些羞恼的看了崔煜一眼。

    这儿这么多人呢,你少说几句话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崔煜总算没迟钝到连这么明显的眼色都看不出来,讪讪的笑了笑,心里一阵懊恼。诶,他怎么又说错话了!她一定恼的不想理他了……

    崔煜闭嘴之后,叶清兰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很自然的退了几步,站到了叶清宁的身侧。打定主意接下来再也不多嘴了。

    有崔煜在,说话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何氏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倒也没过多的关注这对少年男女,笑着对郑氏说道:“自从那一日收到了喜讯,我便想着一定要到府上来看看婉娘和婧娘。今天总算得了空闲,也没打声招呼就这么冒昧的过来了。给亲家母添麻烦了。”

    郑氏忙笑道:“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这样的贵客,我平日里想请也请不到呢!”

    两人口不对心的客套了片刻,其实对彼此的心意都是心知肚明。

    何氏特地登门拜访,只怕探望崔婧还在其次,给崔婉撑腰才是最主要的吧!肯定是担心女儿会因为崔婧怀孕一事受了委屈。郑氏暗暗想道。

    其实,何氏真是多虑了。崔婉才是叶元纬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是崔婧有幸生出了庶长子,这一点也绝不可能更改。更何况,叶元纬并不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的那种负心人。

    何氏的心里也闪过了一连串的念头。

    当时挑中了崔婧,一来是因为崔婧的相貌姣好,二来则是因为崔婧的母亲生了三个儿子,崔婧自然也该好生养才对。事实证明,崔婧果然不负众望,刚过门便有了喜。

    初闻喜讯的时候,何氏确实很高兴。可过了几日,慢慢缓过劲来,却又开始心疼女儿崔婉了。想来想去,终于决定来昌远伯府一趟,这才有了今天的拜访。

    当着郑氏的面,何氏着意的夸了崔婧一番,又笑着吩咐随行的丫鬟婆子把准备好的名贵补品都奉了上来。

    崔婧忙笑着道谢。她这些日子收了不少的赏赐,大多是补品之类的。估摸着就算是孩子落地了也用不完了。

    闲话片刻,郑氏便笑着说道:“我还有些杂事要处理,不便多陪亲家母说话了。就让崔氏陪你小坐片刻。”

    这话正中何氏下怀。

第一百九十五章 表白

    郑氏故意离开,自然是为了方便何氏和崔婉单独说话。

    崔婧借口身子疲倦要回去休息也离开了。

    叶清兰略一思忖,便冲叶清宁使了个眼色。叶清宁心领神会,立刻笑道:“我和十妹要回去练琴,先告退了。”

    何氏自然没意见,笑着点了点头。

    崔煜眼巴巴的看着叶清兰,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若是有尾巴,大概此时早已经左右摇晃起来了。

    叶清兰略一迟疑,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叶清宁已经抢着说道:“崔世兄会弹琴吗?不如到环翠阁里指教一曲如何?”

    此时弹琴是件十分风雅的事情,几乎所有的贵族少年男女都懂一些。哪怕不懂的,也要附庸风雅,绝不肯说自己不懂。

    崔煜却是个例外。他在书法上颇下过一些苦功,对音律却毫无造诣。闻言几乎反射性的脱口而出:“可是,我不会弹琴。”

    ……

    叶清宁几乎破功笑出声来。老天,崔煜也太老实了吧!亏得她苦心为他制造这么好的相处机会!

    叶清兰咬着嘴唇忍住笑,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忍心看崔煜一脸懊恼的可怜相。

    叶清宁咳嗽一声,又笑道:“不会也不要紧,听一听也无妨。”

    崔煜用感激又感动的眼神看着叶清宁,连连点头。

    何氏也看不下去了,笑着说道:“好了,煜儿,你就跟着宁姐儿和兰姐儿去玩一会儿好了。”看他那副笨嘴笨舌的样子,她这个做嫡母的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崔煜得了何氏的允许,心里雀跃又欢喜,笑着应了一声,乖乖的跟着叶清宁叶清兰往外走。不过。却并未跟的太近,很守礼的隔了两米远。

    叶清宁时不时的回头看崔煜一眼,然后冲叶清兰眨眨眼,笑的暧昧极了:“十妹。人家特地为了你才到府里来,你这么不理人家不太好吧!”

    叶清兰坚决不理会叶清宁的打趣,也未回头看崔煜一眼。

    说句实话,她不讨厌崔煜。有时候也觉得崔煜呆呆愣愣的很可爱。可崔煜对她的感情太直白太透明了,她想装傻充愣假装不懂都不行。既然她并未动心,还是和崔煜保持距离的好……

    到了环翠阁的琴室里,叶清宁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双手按住琴弦,轻轻拨弄起来。

    琴声欢快动听,就像枝头的百灵鸟在歌唱。又似汩汩清泉冒出石臼。让人心情愉悦平和。

    叶清兰听的很专注,假装没留意崔煜时不时的偷偷看她。

    崔煜见叶清兰不肯搭理自己,心里有些失望。这么多天没见了,她一点都没想过他么?他可是天天都偷偷想她呢……

    琴声戛然而止,叶清宁双手按在琴弦上,笑吟吟的问道:“崔世兄,你觉得这首曲子可还好听吗?”

    崔煜根本就没认真听。闻言胡乱的点了点头。

    叶清宁笑的有些促狭:“这首曲子,描述的是少年向心仪的少女表达爱慕的情景。崔世兄真的听懂了吗?”

    崔煜羞窘的红了脸,迅速的看了叶清兰一眼,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叶清兰悄悄瞪了叶清宁一眼。别闹了!

    叶清宁却打定了主意要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忽的起身说道:“诶呀,我的头发有些乱了,我这就回屋子里拾掇一下再来。十妹,麻烦你陪崔师兄先说说话了。”说着,便愉快的起身走了。

    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她的头发哪里乱了,根本就是成心想避开让自己和崔煜独处!叶清兰暗暗咬牙,瞪了叶清宁的背影一眼。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她肯定会故意躲着不过来了……

    崔煜却是精神一振,努力的想话题:“十妹妹,这么多日子没见,你过的还好吗?”

    叶清兰礼貌的浅笑:“多谢崔世兄挂念,我过的还算不错。”

    崔煜想了片刻,又挤出了一句:“你的气色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原本有些苍白虚弱的小脸,如今光洁可人白里透红,水灵极了。

    叶清兰继续浅笑,却并不接话茬。

    两人这么干巴巴的对坐着,气氛既尴尬又微妙。崔煜虽然反应迟钝些,可也不至于连叶清兰刻意的淡漠都看不出来。心里既觉得沮丧又有些难过。明明上次见面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可隔了两个月没见,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生疏淡漠。

    自己笨嘴笨舌的,既不懂说俏皮话又不会讨女孩子喜欢,也难怪十妹妹不肯理他了……

    崔煜根本不懂得隐藏心思,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叶清兰眼角余光留意到崔煜的失落无措,忽然有种自己正在欺负一个半大孩子的错觉,心里陡然软了下来。

    还有两个多月秋闱就开始了,崔煜这个时候应该专心温习准备秋闱,偏偏特地跟着何氏跑到了昌远伯府来。一片少年之思清晰可见。她这么冷淡疏远,他心里一定很难过。要是影响了读书的情绪可就不好了……

    想及此,叶清兰终于正眼看了过去,含笑问道:“崔世兄,你近来复习的怎么样了?”

    崔煜没想到叶清兰肯主动和他说话,清秀的脸孔有些兴奋的潮红,急急的应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

    她随口问问而已,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叶清兰默默的囧了一下,却顺着他的话音问了下去:“这些日子国子监里的课业一定很忙吧!”

    一提到课业,崔煜说话顿时流利了不少:“确实很忙,不过,我还能勉强应付得来。夫子说了,只要我正常发挥不失手的话,秋闱应该没问题。”他的语气很自然随意,就像在说“这茶味道不错”一样随意。

    叶清兰哑然失笑,打趣道:“原来崔世兄课业这么厉害,真是失敬了。”

    崔煜被打趣的红了脸,期期艾艾的说道:“十妹妹见笑了。其实,我天资平平,只是比别人勤奋一些罢了。”顿了顿,又说道:“父母族人都对我寄予厚望,我虽没有过人的天分,也只能多付出些努力了。”

    叶清兰很欣赏他的谦虚和低调,笑着说道:“崔世兄不必如此自谦。既然夫子都这么说了,你这次秋闱一定要努力些,争取考个好名次。”

    这样的话崔煜不知听过多少,可从叶清兰的口中说出来,却分外的振奋。

    崔煜激动的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十妹妹等我的好消息吧!”

    ……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她要等他的好消息做什么?

    叶清兰咳嗽一声,笑着说道:“若是考中了秋闱,就得准备来年的春闱了吧!”

    崔煜点了点头,老实的应道:“嗯,春闱之前,我大概没什么时间休息了。”也没什么时间再来看你了。

    崔煜心里默默的想着,目光念念不舍的落在叶清兰光洁的俏脸上。然后,一句深埋在心底的话忽的冲口而出:“十妹妹,你等我几个月可好?”

    ……

    饶是叶清兰善于应对各类突发状况,也被弄了个猝手不及,难得的怔了一怔。

    崔煜红着脸,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说这些太过唐突了,可错过了今天,再想有这样单独说话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了。你……你若是不讨厌我,就等上几个月。等我考中了秋闱,过了春闱有了功名之后,再……再……”

    最后一句话,崔煜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脸孔涨的通红,眼睛却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叶清兰压根没想到羞涩腼腆的崔煜竟有表白的勇气,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答应他?这当然不可能!她对他虽然有些好感,却远远没到两厢情愿的地步。她绝不会轻易的将终身就这么许出去。

    拒绝他?似乎又有些残忍。这么一个单纯可爱的少年鼓起了勇气向自己表白,若是就这么硬邦邦的拒绝了,也太伤他的心了。再说了,现在正值他准备秋闱考试的紧要关头,若是心情沮丧失意,难免会影响了科考。若是考场失利,就得再等三年……

    叶清兰一向果断坚决,像这样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几乎绝无仅有。反复权衡,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崔煜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脸的忐忑和期待,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扑腾乱跳起来。

    半晌,叶清兰终于张口说道:“崔世兄,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

    这算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崔煜愣愣的看着眼前那张清丽的少女面孔。她的目光沉静柔和,神情镇定自然,本来有些暧昧和微妙的事情在她口中忽然变的十分坦然:“终身大事,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私相授受,这个道理,崔世兄肯定也懂的吧!”

    这个拒绝,够委婉了吧!应该不会伤到少年脆弱的自尊和心灵了吧!

    叶清兰暗暗思忖着,仔细留意着崔煜的神色变化。

    孰料,崔煜一听这话竟然又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对不起,十妹妹,是我唐突冒昧了。我今天回去就和母亲说,等明年过了春闱,就登门来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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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崔鼓起勇气表白了~~o(n_n)o~

第一百九十六章 等我

    看着崔煜兴奋激动的脸孔,叶清兰无语了。她是在委婉的拒绝好不好,他怎么会以为自己是在暗示他要正式登门提亲?

    “崔世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叶清兰柔声又不失坚决的解释:“我还小,暂时没考虑这些。”你就别总惦记着登门提亲了这回事了!

    崔煜的笑容一顿,一颗心忽的沉了下去:“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叶清兰暗叹口气,坦白应道:“不,我不讨厌你。”但是,若是很喜欢,却又谈不上。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伤害他,可照这样下去,大概只有说的清楚明白些,才能打消他心里的念头了吧!

    不讨厌就好!崔煜很明显的松了口气:“都是我不好,不该当着你的面问这些。我……对了,你平日里都看什么样的书做消遣?”

    这话题转的可真够僵硬的。

    叶清兰略一思忖,便会意过来,不由得暗暗失笑。崔煜倒也不笨,在她明确的张口拒绝之前,及时的打住了话题。这样至少还能留些希望……

    他要转移话题,她自然乐得配合,假装刚才的那一幕根本没发生过,随意的应对了几句:“我平日都看些游记杂学之类的闲书。”以前从薛玉树那里拿了几本,后来又分别从叶清宁和顾惜玉那里借了一些。

    崔煜一开始还有些不自然,过了片刻,才镇定了下来。心里却暗暗下定了决心,等过了来年的春闱,就求母亲登门提亲!

    就在此刻,叶清宁的身影姗姗出现了,一点都不心虚的笑道:“真是对不住,刚才又换了身衣服。耽搁了些时间。”果然换了身崭新的衣裙,头发也重新梳过了。

    崔煜只迅速的看了叶清宁一眼,便有礼的移开了目光。

    果然,这个傻乎乎的崔煜只有在见到十妹的时候才会两眼放光。她打扮的这么明艳照人。也没见他多看自己一眼呢!

    叶清宁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十妹,你也练首琴曲来听听如何?”

    “六姐珠玉在前,我哪好意思献丑。”叶清兰笑着推辞。却禁不住叶清宁几番催促,只得坐到平日惯用的古琴前,纤长的手指轻按琴弦,叮叮咚咚的琴音便从指尖流泻出来。

    平心而论。叶清兰学琴时日尚短,远不如叶清宁熟稔自如。不过,光看她专注的俏脸就已经是一大享受了。

    崔煜终于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一直盯着叶清兰看。心里舒坦极了。

    一曲琴音结束了。崔煜情不自禁的赞道:“十妹妹这首曲子弹的真是动听极了。”

    叶清宁促狭的追问道:“比我弹的还好么?”她倒要看看,这个书呆子要怎么回答这个犀利的问题。是实话实话,还是会违心的讨好十妹?

    “当然是六妹妹弹的好了。”崔煜实事求是的答道。不过,纵然叶清宁的琴艺再高明,在他心里也依然比不过叶清兰就是了。

    叶清宁正待再逗弄他几句,叶清兰却笑着接过了话茬:“在这里也待的闷了,不如到园子里转转吧!”

    崔煜立刻点头附和。

    叶清宁笑着瞄了叶清兰一眼。并未出言反对。

    三人刚走出琴室,知夏便匆匆的走了过来禀报:“小姐,少奶奶派人来请崔少爷过去说话呢!”单单只说崔煜,并未提及叶清宁叶清兰姐妹两个。

    叶清宁嗯了一声,看向崔煜。

    崔煜口中说着:“六妹妹十妹妹,大姐叫我,我先过去了。”眼睛却依依难舍的看着叶清兰。今日一别,再见面至少也是两三个月以后了……

    叶清兰浅浅一笑:“崔世兄多多保重。”

    崔煜嗯了一声,脚下却纹丝不动。

    叶清宁自然识趣,冲知夏等人使了个眼色,丫鬟们便都退了下去。自己则走远了几步,侧过了身子。

    崔煜小声的说道:“十妹妹,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叶清兰应了一声,见崔煜一脸的期待,只得说道:“你别胡思乱想,安心的准备秋闱考试吧!一定要考个好名次。”

    不过是随口的一句鼓励,崔煜却受了很大的鼓舞,欢喜的应了一声,眼睛又闪出亮晶晶的光芒:“我一定好好努力,你……你等着我!”

    说完,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连看都不敢再看叶清兰一眼,便转身走了。大概是太过激动了,转身的时候左脚差点绊倒右脚。

    崔煜忙稳住身子,然后便听到了丫鬟们的窃笑声,脸孔顿时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愈发不敢回头了,急匆匆的走了。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环翠阁的门口,叶清宁顿时爆笑出声:“老天,他真是呆死了。”不行了,她的肚皮都笑痛了!

    叶清兰也忍俊不禁的笑了。每次见面,崔煜似乎总要出些状况,书生呆气十足。从这也能看出,崔煜心性单纯,自小生活在优渥富足的环境里,还能保持这样淳朴的本色,确实也很难得了。

    叶清宁笑的乐不可支:“诶哟,不行了,我脸都笑的酸了。若是将来他真的做了我妹夫可就糟了,我总这么笑会提前长皱纹的。”

    叶清兰笑着啐了她一口:“又胡扯了。也不小点声,若是被别人听见,不笑话我才是怪事。”虽然她根本不介意这样的小玩笑,可此时男女之妨很重。这样的话传出去,人家肯定会在背后说她性子轻浮了。

    这些不用明说,叶清宁自然也懂,笑着住了嘴。

    这一厢,崔煜一路急匆匆的回了落梅院。直到见了何氏和崔婉,脸上依旧一片暗红。

    何氏原先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崔煜来了,立刻住了口。崔婉的脸色也有些奇怪,气氛有些沉闷凝滞。

    崔煜浑然不察气氛的怪异,张口喊了声:“母亲,大姐,叫我回来有事么?”

    何氏若无其事的笑道:“我们来了也够久的了,该回去了。”

    崔婉一再挽留何氏和崔煜吃了午饭再走。不过,何氏却坚持不肯,在辞别郑氏之后,便领着崔煜离开了昌远伯府。

    送走了何氏和崔煜,郑氏随口吩咐道:“忙了半天,你肯定也累了,回沁芳园里歇着吧!晚上就不必过来陪我吃饭了。有宁姐儿和兰姐儿陪我就行了。”

    崔婉恭恭敬敬的应了。至于何氏刚才和她到底说了些什么,郑氏既然不问,她自然也就没说。婆媳两个很默契的只当没这回事一般。

    当天晚上,崔婉又是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强撑着起了床,镜子中的少妇面容憔悴脸色灰败,眼睛微微红肿,让人不忍细看。

    崔婉苦笑一声,忙梳洗装扮。可即使敷上了厚厚的一层脂粉,也遮不住彻夜难眠的痕迹

    叶元纬自崔婧的屋里过来,见崔婉这副样子,不由得一愣,忙关切的问道:“婉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崔婉自然不肯说是出一夜未眠的事情,轻描淡写的笑道:“我身子好的很呢,相公不用担心。”

    叶元纬皱起了眉头:“你瞧瞧自己,这一阵子瘦了这么多,怕是一阵风就能将你吹跑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晨光下,叶元纬眼中的关切和担忧一览无遗。

    崔婉心里一软,忽的生出了倾诉的冲动。可就在她要张口之际,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怯生生又恭敬的喊了声“给少爷少奶奶请安”。

    到了嘴边的话,便这么又咽了回去。崔婉垂下头,自嘲的笑了笑。无人看见她眼底的那一丝落寂。

    叶元纬很自然的转身,笑着说道:“不是说过了吗?以后这些繁琐的行礼问安就免了。”

    崔婧白皙的脸颊微红,柔顺的应了一声,走了进来。抬头一看崔婉,顿时一怔:“少奶奶,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崔婉淡淡一笑:“没有的事,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多歇息就会好了。”

    崔婧歉然又不安的说道:“都怪婢妾,不但没帮上忙,还得劳烦少奶奶照料生活起居。少奶奶平日还得忙着照顾巧儿小姐,一定是太过劳累了。”

    虽然她竭力小心翼翼,可那句“还得劳烦少奶奶照料生活起居”却还是刺痛了崔婉。

    崔婉心里陡然一疼,面上却丝毫不露,反而笑道:“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你如今怀的可是相公的骨肉,我照料一下也是应该的。要真论辛苦,你可比我要辛苦的多了。”

    崔婧哪里敢当,忙说道:“少奶奶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婢妾了。”

    妻妾和睦友爱,叶元纬看在眼里自然心情愉悦,笑着打趣道:“你们两个再这么客套下去,可就来不及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崔婉抿唇一笑:“相公说的是,我们还是快些到落梅院去吧!”

    叶元纬笑着应了,和崔婉一起并肩走了出去。

    崔婧依旧跟在崔婉的身后,偶尔抬头看一眼前方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和莫名的复杂,然后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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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很忙,暂时一更~~等端午节过后恢复双更~~o(n_n)o~

第一百九十七章 加重

    好吧,我失言了~~明明说好一更的,结果又用存稿更新了~~有人在等更新咩,请为我的勤奋鼓掌~~我含泪出去吃饭,晚上十点回来熬夜码字~~~~~~(>_<)~~~~

    ps:崔姐姐很快就会振作起来反击了,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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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婉一行人到的时候,叶清宁和叶清兰两人已经坐在饭桌边了。

    郑氏笑着招呼道:“元纬,你和崔氏也一起来吃早饭吧!”顿了顿又道:“崔姨娘是双身子的人了,就别站着了,一起坐下吧!”

    崔婧虽然是贵妾身份,可妾室就是妾室,根本没资格和崔婉坐在一起。可却又不敢违背郑氏的吩咐,只得战战兢兢的坐了半个凳子,倒是比站着还要累的多。

    叶清兰恰巧和崔婉坐了对面,偶尔抬头看一眼崔婉,不由得一愣。

    一向端庄得体素净淡雅的崔婉,今天却化了浓妆。可即使浓妆遮面,也遮掩不住她神色间的憔悴。显然她昨夜又失眠了!

    奇怪,何氏昨日刚来过,崔婉的心情应该不错才是。怎么会又失眠?

    叶清兰心里暗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崔婉一眼。崔婉似察觉到了叶清兰的目光,却并未回视,反而低下头去。

    叶清兰一看崔婉这个反应,心里更觉得奇怪了。

    这些日子,她和崔婉日渐亲近,相处的十分和睦。崔婉性情温婉含蓄,不惯对人吐露心事。不过对着她的时候,却是轻松自如多了。像现在这般刻意躲着她视线的,几乎少之又少。

    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叶清兰的脑子迅速的转了起来。何氏昨天特地到昌远伯府来,明着是来贺喜给崔婧送补品。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给崔婉撑腰才对。也是在不着痕迹的警告崔婧,就算是怀了身孕,也不能恃宠而骄。

    后来她们都特意避开了,何氏和崔婉单独说了许久的话。难道。崔婉的异常是因为何氏说了什么吗?

    “婉娘,你今天胃口似乎不太好。”叶元玮关切的问道。

    崔婉挤出笑容应道:“大概是昨晚受了凉,歇息两日就会好了。”

    郑氏淡淡的看崔婉一眼,明明察觉到了崔婉脸色异常。却并未出言询问。

    这顿早饭,就在各人的心思各异中度过。待叶元玮走后,郑氏便也让各人散了。叶清兰窥了个空,凑到崔婉身边低声问道:“堂嫂。你昨晚是不是一夜都没睡?”

    崔婉暗暗一惊,本想矢口否认,可在看到叶清兰善意关切的目光之后。心里陡然掠过一阵淡淡的温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叶清兰略略蹙眉,低声说道:“你总这样可不行,太伤身子了。”崔婉今天的脸色这么难看,根本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郑氏分明也是心知肚明,却一句都没多问,实在太凉薄了。

    崔婉苦笑一声,又轻叹口气。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清兰眼角余光瞄到叶清宁过来了,只得匆匆的说了句:“我下午去沁芳园里找你细说。”崔婉点了点头,便先走了。

    “你刚才和大嫂嘀咕什么呢!”叶清宁随意问了一句。

    叶清兰自然不会说实话,含糊其词的笑道:“没什么。”然后迅速的将话题扯了开去。

    叶清宁见她左顾言他不肯明说,倒也没追问下去。

    到了下午,叶清兰正打算一个人悄悄去沁芳园,就听瑞雪进来禀报:“小姐,六小姐过来了。”

    叶清兰一怔。平日这个时候,叶清宁一般都在午睡。今天怎么跑荷风院来了?她想独自一个人去沁芳园的计划看来又要泡汤了……

    果然,叶清宁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随口说道:“你是要去沁芳园找大嫂么?我正好没事,和你一起去好了。”

    叶清兰只得笑着应了,心里暗暗叹口气。怪不得早上叶清宁一句都没追问,分明是已经猜到了她下午要去找崔婉,所以才趁着这个时间过来了。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叶清宁不满的白了叶清兰一眼:“是不是嫌我碍手碍脚的?”

    ……要不要猜的这么准!叶清兰心里默默的囧了一下,脸上却迅速的挤出笑容来:“哪有的事,你肯陪我,我求之不得呢!”几句话哄的叶清宁转怒为喜了,两人便相携去了沁芳园。

    崔婉特地支开了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人静坐在内室里等叶清兰过来,却没料到同来的还有叶清宁,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的看了叶清兰一眼。

    叶清兰无奈的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歉然。叶清宁硬是要跟着一起来,她也没法子。

    崔婉迅速的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两人坐下说话。

    有叶清宁在,有些话自然不便再说。三人闲扯几句,便又做起了针线活儿。叶清兰这次可躲不掉了,硬着头皮跟崔婉学起了刺绣。

    崔婉很有耐心的教了几种简单的针法,又示范了几遍,然后让叶清兰自己练习。

    说来也奇怪,学什么都十分灵透举一反三的叶清兰,一拿起细细的绣花针就觉得浑身都别扭。不过练了一盏茶功夫,手指至少也被戳中了五六次。

    “诶哟!”指尖又是一阵刺痛。叶清兰苦着脸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纤细的手指已经被绣花针戳中第七次了。照这样下去,今天下午她的手指大概会被戳成筛子了!

    崔婉和叶清宁都被逗乐了。

    “十妹,你可真是笨死了。”叶清宁不客气的取笑道:“就这一会儿工夫,你的手指都被针尖戳到七回了。我八岁的时候开始学女红,也没你这么笨!”

    叶清兰平日里聪慧又伶俐,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她似的。难得有机会看她的笑话,叶清宁自然不会客气。

    崔婉也忍俊不禁的笑道:“十妹,你这么聪明伶俐,怎么学起针线来这么……迟缓?”

    叶清兰苦着小脸唉声叹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手指好痛。”细嫩的手指被戳了六七下,虽然没流血,也够疼的了。

    崔婉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心软了,笑着说道:“这也不是着急就能学得来的,既然手指痛,那就歇息会儿再练好了。”

    叶清兰大喜,连连点头。太好了,总算侥幸逃过一劫!从此次学针线活儿的经验中也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她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却没想到在女红上如此笨拙。

    算了,她以后还是远离针线好了!

    接下来几日,叶清兰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崔婉单独说话。

    崔婉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敷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了那份苍白憔悴,让人看着暗暗心惊。

    叶元玮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早出晚归,可还是察觉到了崔婉的不对劲。皱着眉头问道:“婉娘,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崔婉挤出笑容说道:“不用了,我只是这几日没怎么睡好。多休息几天就会好了,不用劳师动众的请大夫来了。”

    事实是,她已经连续几夜都失眠了。即使累极了合上眼,也是噩梦连连。白天还得强打着精神照顾巧姐儿,还要照料崔婧的衣食起居,就像一根蜡烛一般,体力和精神都快被熬干了。每天都得费劲心思用胭脂水粉遮掩面色。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叶元玮去请大夫。

    她身体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思虑的多了些。若是大夫来了直言不讳的说出这些,她岂不是成了府里的笑谈?那些个碎嘴的下人们不免要传出些难听的话来,什么妾室有了身孕少奶奶又羡又嫉气的连觉都睡不着了什么的。想想都让人难受。

    叶元玮拧起了眉头:“讳疾忌医可不好,你脸色这么难看,不请大夫怎么行。”说着,便扬声喊了长随进来。

    崔婉一急,忙拦在叶元玮身前:“相公,我真的没什么,不用请大夫了。”近乎央求的语气,配着憔悴凄惶的脸色,让人心酸不已。

    看着端庄贤惠温柔的妻子变成这样,叶元玮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却又不忍违背她的心意,只得叹口气作罢。当天晚上,叶元玮没去崔婧的屋里,宿在了崔婉的屋里。

    一番恩爱过后,叶元玮抚摸着怀中消瘦的身躯,忽的叹了句:“婉娘,你清瘦了好多。”

    崔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冲出眼眶。不自觉的垂下头,遮掩去眼中浮起的水光。

    自从崔婧过门之后,叶元玮并未娶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每天回来第一件事,依旧是到她的屋里来。陪着她和巧姐儿吃了晚饭才会去崔婧的屋里。

    如今崔婧有了身孕,叶元玮每天自然要去多陪陪崔婧,偶尔也会留宿在春桃或采绿的屋子里。夫妻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像此刻这般亲昵了。

    夫妻几载,叶元玮自然清楚崔婉外柔内刚的倔强性子。见她一直不吭声,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的揽紧了崔婉的身子,柔声低语:“别想的太多了,好好睡吧!”

    躺在丈夫的怀中,崔婉一直低落阴暗的心情好了许多。可一闭上眼,脑海中忽的又闪过何氏对她说的那一番话,稀薄的睡意陡然又没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梦魇

    “……婉娘,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此时只能暂且忍耐。”何氏目光深幽平静,口中吐出的话语却透出一股令人心寒的凉意:“等过几个月,我送几个有经验的稳婆过来。婧娘若是生了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生的是男婴,那就……”

    最后几个字,何氏的声音压的极低,却让当时的崔婉脸色一白,骇然的说不出话来。

    何氏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一丝平日没有的狠戾:“放心好了,只要安排的妥当,谁也不会起疑心。女人生孩子本就是生死难关,产后血崩而亡的女子多的是。”

    她说的若无其事,崔婉的心却沉入了谷底,一片冰凉黑暗。

    从那一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安稳踏实的睡着过。何氏说的那几句话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盘旋,挥之不去。每天见到崔婧,她都有种莫名的心虚和恐慌。

    可在这份恐慌无措中,似有一个细弱的声音在蛊惑着她:就照何氏的意思去做好了,只要小心些不露马脚,就能解决后患……

    不,她怎么能这么想!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她自小就看着长大的堂妹。她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被这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折磨着,白天还好些,一到了晚上,便彻夜难眠。偶尔睡着了,总会做一个相同的噩梦。梦见崔婧惨白着脸躺在血泊里,凄厉的喊着:“堂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想到纠缠了她多日的梦魇,崔婉的心里狠狠的一颤,呼吸有些不稳。

    叶元纬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低头看向怀中的崔婉:“你还没睡吗?在想什么?”

    崔婉定定神,挤出一个笑容来。轻声说道:“没什么,我这就睡了。”说着,柔顺的伏在叶元玮的怀中,闭着眼睛。不一会儿便似睡着了。呼吸细弱平稳。

    叶元玮见她睡着了,便也放松了下来,不到片刻便沉沉睡去。

    又过了许久,崔婉才悄悄睁开眼。

    屋里的烛台早已被吹熄了。窗外莹白清冷的月光悄悄的透过窗棂撒落在纱帐里。借着月光,崔婉静静的凝视着叶元玮熟睡的面孔,心里一阵酸涩和痛楚。

    这一夜,崔婉几乎又是彻夜未眠。直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才合了会儿眼。可刚一睡着。那个梦魇又来纠缠她了……

    “还我的孩子!”崔婧惨白着脸嘶喊,眼中满是恨意:“崔婉,你这个蛇蝎妇人。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抢我的儿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崔婉满头大汗的梦呓:“相公,救救我!”

    可此时床榻的另一边,却已没了叶元纬的身影。

    崔婉霍然惊醒,坐直了身子,怔怔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叶元纬人呢,去哪里了?

    门外值夜的大丫鬟朝云,听到屋里细微的动静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见崔婉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发呆。忙上前笑道:“少奶奶醒了,奴婢伺候你更衣吧!”

    崔婉似自言自语的问道:“相公人呢?”

    朝云笑着答道:“少爷刚起床不久,去了崔姨娘的屋子里。”崔婧怀了身孕之后并不算娇气,只是每天起床的时候会吐上一会儿。每天少爷在这个时候都会陪着崔姨娘。

    崔婉听到意料中的答案,脸色愈发苍白,身子微微晃了一晃。朝云有些不安,忙又补了一句:“少爷特地叮嘱奴婢,别打扰了少奶奶休息,所以,奴婢刚才没敢喊少奶奶起床……”

    “你先出去吧!”崔婉垂下眼睑,淡淡的吩咐。

    朝云一愣,想劝慰几句,却又不敢多嘴,只得退了下去。

    门被轻轻的关上,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两个月里,她已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凄清,可这一次,心却分外的疼痛。似被一把钝钝的刀,不停的来回割着……

    崔婉将头埋进膝盖中,双手环着自己,竭力压抑的啜泣声闷闷的传了出来。

    这一天,崔婉没有去落梅院请安,只打发朝云陪着崔婧去了。

    郑氏见崔婉没露面,不由得一愣,反射性的问道:“朝云,少奶奶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崔婉过门几年了,晨昏定省从未迟过。

    朝云忙应道:“回禀太太,少奶奶这几日受了些凉,懒懒的没什么精神。所以特地命奴婢来说一声,今日就不过来请安了。”

    崔婉是隔着门吩咐她这么说的。所以,朝云其实也不太清楚崔婉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不过,既然主子这么吩咐了,做丫鬟的只有照做的份。

    郑氏嗯了一声:“请大夫了没有?”

    朝云照着崔婉的吩咐说道:“少奶奶已经打发人去抓药了,请太太不用担心了。”

    郑氏不疑有他,随意的应了一声,便喊了崔婧上前问道:“你近来胃口怎么样?若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交代一声,让厨房做就行了。”

    崔婧温驯的应对了过去。她心里很清楚明白,郑氏现在对她这么重视,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因为怀了身孕就变的轻狂。说话行事反而要比以前更谨慎小心才是……

    叶清宁对这样的对话不感兴趣,听了两句便移开了目光。见叶清兰蹙着眉头,叶清宁不由得笑着打趣:“你是不是在担心大嫂?”

    叶清兰点了点头。崔婉近来心事重重又经常失眠。今天又无端端的不来请安了,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叶清宁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大嫂不过是受了凉,喝上两副药休息两日也就好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叶清兰随意的笑了笑,眸光微闪。

    这受凉什么的,一听就知道是借口。崔婉确实生了病,可这病根不在身上,却在心里。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听之任之,只会越来越严重。心理阴暗扭曲偏执,大多都是这么来的。所以,绝不能等闲视之。

    今天一定要找个机会,单独去见崔婉。

    叶清兰暗暗思忖着,下意识的瞄了叶清宁一眼。得想法子避开叶清宁才行……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曾娘子来教琴的日子。叶清宁吃了午饭,便打发知夏去荷风院请叶清兰到环翠阁去。

    叶清兰早已想好了借口,笑着对知夏说道:“上一次的曲子我还没练熟,实在没脸见曾夫子了。你和六姐说一声,让她帮着我和曾夫子告个假,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去了。”

    知夏不疑有他,听了只觉得好笑,应了一声便走了。

    瑞雪诧异的看了叶清兰一眼。小姐根本是在撒谎,这两天明明把那首曲子练的很熟悉了……

    “瑞雪,随我去一趟沁芳园。”叶清兰随意的吩咐一声,便走了出去。

    瑞雪又是一怔,却也不敢多问,忙跟了上去。

    环翠阁和沁芳园离的很近,要去沁芳园,就得经过环翠阁。叶清兰特意绕了一圈,避开了环翠阁。瑞雪跟在叶清兰身后,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小姐,要去沁芳园,从那边走过去就行了。”绕这么大一圈做什么。

    叶清兰笑了笑,却并未解释。瑞雪见她不肯明说,便识趣的住了嘴。

    主仆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沁芳园。

    时值盛夏,又是正午,天气炎热自不必说。叶清兰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额上早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白皙的脸蛋晒的红通通的。

    守门的丫鬟见是她来了,忙开了门,飞奔着跑去通传。

    等了片刻,等来的却是:“十小姐,少奶奶说了,她今日身子不适,还请十小姐改日再来。”话说的虽然委婉,意思却很清楚。崔婉此时不想见任何人!

    崔婉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叶清兰自然不会就这么走了,淡淡的笑道:“堂嫂身子不适,我正好去陪陪她。”说着,便往里走。

    那小丫鬟急的满头是汗,却又不敢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叶清兰走到回廊下,又进了内室。

    叶清兰不疾不徐的走进内室。她出入沁芳园不知多少回,对这里十分熟悉。很快走到崔婉的寝室外,正要上前敲门,朝云忙迎了过来,陪笑着说道:“十小姐,您怎么过来了?少奶奶正在屋里休息呢……”

    言外之意很清楚,少奶奶不想见人,您就别来打扰了。

    叶清兰只当没听出朝云的言外之意,笑吟吟的说道:“生病了,总在屋子里闷着可不好。我陪堂嫂说说话解闷,说不定堂嫂的病还能好的快些呢!”说着,便从朝云身边走了过去。

    ……

    朝云简直傻了眼。她跟着主子崔婉到昌远伯府也有几年了,何曾见过这样脸皮厚的主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上前拦着叶清兰。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叶清兰已经走到了门边,轻轻的敲了敲门,清晰的声音透过厚实的门板,直直的传到屋里的少妇耳中。

    “堂嫂,是我来了,快些开门。”

    半晌,才听到一个声音闷闷的应道:“十妹,我今日……不太舒服,你改日再来可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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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言观色左右逢源?那是咱的强项! 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那是俺的专长! 穿成卑微不受宠的庶女又如何?巧借东风,照样谋得金玉良缘,一世荣华逍遥!喜良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喜良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喜良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