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事
叶清兰既已来了,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打退堂鼓:“堂嫂,我有话要和你说,你先开门让我进去好么?”
屋里又是一阵静默。过了片刻,崔婉才幽幽的叹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想来陪我,可是……我心情很烦乱,现在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
在聪慧的叶清兰面前,那些装病的小把戏就不必再用了。
“你若是不想说话,就什么也不用说。”叶清兰的声音平静温和,莫名的让人觉得心情平和安宁:“我也什么都不说,就陪你坐一会儿行吗?”顿了顿,又开玩笑似的说道:“堂嫂,你今儿个若是不开门,我可就不走了。就在门外陪着你好了。”
崔婉无奈的叹口气,踌躇半晌,终于还是过来开了门。
四目对视的那一刹,叶清兰心里暗暗一惊。
虽然早已预料到崔婉的情形不会太好。可亲眼见到崔婉的这一刻,她还是被惊住了。
崔婉今天没有上妆,苍白憔悴的脸色一览无遗。明亮的眼睛黯淡无光,嘴唇干涩,面色难看的不像话。整个人就像失了水分的花朵一般,迅速的枯萎了。
这副样子,任谁也不会怀疑她所谓的生病是假话。
崔婉见叶清兰盯着自己,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我这副样子吓到你了吧!”
别说是别人了,就连她自己见到镜中的自己,也被吓到了。可她却不想再像往日那般遮掩,颓然的放纵自己就这么待在屋子里,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想一想。可是,叶清兰的善意和坚决,却又让她无力拒绝。
这个府里。真正关心她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年轻少女了吧……
叶清兰轻巧的关上门,陪着崔婉坐了下来,关切的问道:“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昨夜一夜都没睡?”
崔婉苦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患过失眠的人,根本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明明身体无比疲倦强烈的渴求着要休息,偏偏脑子里清晰无比。一闭上眼,恼人的梦魇便侵袭而来。整个人变的越来越脆弱无助。就像是走在悬崖边,随时都会掉落深渊……
叶清兰凝视着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崔婉,忽的冒出了一句:“堂嫂,那一天。你母亲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使得你整日心事重重夜夜失眠?”
崔婉脸色陡然泛白,怔怔的看着叶清兰。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时只有何氏和她在场。所有的丫鬟都被支开了。她可以确定,何氏对她说的那些话绝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叶清兰……怎么可能猜到她是因为何氏的一番话变成现在的样子?
叶清兰似是看出她心底的疑问,主动解释道:“你之前也有过失眠,不过,情形并没那么严重。可自从你母亲来过之后,你的失眠就愈发厉害,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所以我想。一定是她对你说了什么,你觉得很困扰,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堂嫂,我猜的对吗?”
何止是对,简直把她所有隐晦不明的心思都说出来了!
崔婉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平静温婉聪慧过人的年轻女孩前所未有的陌生。
那张清丽秀美的小脸,分明稚气未脱。可冷静犀利的眼神,却闪着睿智沉着自信的光芒。这种强烈的反差,甚至让人觉得有一丝丝诡异……
四目对视,叶清兰似是看穿了崔婉心底的疑惑和慌乱,诚恳的说道:“堂嫂,我是真心想帮你,你不必害怕。”
她的眼神清明透彻,像是两泓清泉,温柔中蕴含着莫名的令人镇定的力量。任谁对着这样一张真挚关切的脸,都不会怀疑她的诚意。
自己可以相信她吗?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吗?崔婉默默的想着,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叶清兰。
叶清兰的目光依然平静柔和,唇角一抹浅浅的笑意,就像平日一样。
不知怎么的,崔婉慌乱无措又惊惧的心跳忽然渐渐平稳下来。深呼吸口气,定定神说道:“十妹,你猜的没错。我这些天确实因为一件事困扰。”
叶清兰心里暗暗一喜。她刚才虽然没用催眠术,却用眼神和肢体语言对崔婉进行了心理暗示。看来,效果确实不错。崔婉总算不那么消沉低落了!
人的心理防线再牢固,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她就能利用这个缺口打开对方的心扉。崔婉已经肯开口说话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这件事,是和崔姨娘有关吧!”叶清兰密切的留意着崔婉的反应。
崔婉对她的敏锐已经不那么惊讶了,默默的点了点头。
叶清兰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顺着崔婉的话音推测道:“崔姨娘怀了身孕之后,堂哥对她自然比以前好一些。不过,堂嫂一向不是那种爱拈酸吃醋的人。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整夜难眠。”
崔婉自嘲的笑了笑:“你倒是很了解我。”别的女人怀了自己丈夫的骨肉,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她自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绝不肯在人前流露出半分软弱。甚至在丈夫叶元玮面前,她也要竭力装出欢喜的样子来。
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啊!可是,若是连这点尊严都没了,她还怎么撑下去?
“堂嫂心地善良,却是外柔内刚性情坚韧。”叶清兰凝视着崔婉:“能让堂嫂整日忧心彻夜难眠,必然不是小事吧!”
句句都说中了。
崔婉却沉默了下来,不肯再接话茬。
叶清兰早料到今天的谈话不可能太顺利,崔婉和顾惜玉完全不同。顾惜玉性子单纯,心思很好揣摩,对她又全心全意的信任。因此心里治疗一直很顺利。而崔婉却心思细腻,有什么心事都爱藏在心底,不肯说出口。要想彻底的打开崔婉的心扉,就得出其不意,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你母亲是不是对你说过,等崔姨娘生了孩子,就留子去母?”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一字一字的落在崔婉的心头。
崔婉再也无法伪装淡定沉着,霍然起身,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推断出来的!她在上辈子曾和各种各样的病症患者打过交道,早已练就了从对方的只字片语肢体动作神色变化里推断对方心思的本事。崔婉的心事其实并不十分难猜。除了崔婧和她肚中的孩子,还有什么能让崔婉如此反常?
叶清兰也站了起来,她比崔婉矮了半个头,得微微仰着头才能和崔婉对视:“堂嫂,你这几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辗转难眠吧!你心地善良,不愿夺了崔姨娘的孩子还害了她的性命。可你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崔姨娘生了儿子,你的身份地位就会受到威胁。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堂兄的心会完全偏到崔姨娘的身上。所以,你又矛盾又痛苦,一到夜里便睡不着!”
崔婉的呼吸急促不稳,双手颤抖个不停:“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刻她的心激荡不已,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被叶清兰娓娓道来。她忽然有种被洞悉一切的恐慌和不安……或许,还有难言的羞愧和自责……
“其实,你根本不会同意你母亲的做法。你根本狠不下这个心去对付崔姨娘。就算她不是你的堂妹,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根本下不了这个手。”叶清兰轻声说道:“你只是在自责,竟然因为这个提议心动了……”
崔婉鼻子一酸,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叶清兰轻轻的叹了一声,上前一步,轻轻的拉起了崔婉的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回吧!”
崔婉早已泣不成声,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叶清兰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确实是在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因为,当何氏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她竟然有一丝心动。甚至暗暗遥想过若是真的到了崔婧生产的那一天该怎么动手……
虽然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可那个阴暗的想法,就像在心底生了根似的,再也无法拔除。
每当见到崔婧,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梦魇。想起那个在血泊中凄厉嘶喊的女子。然后,整个人便如同掉进了冰冷黑暗的深渊里……
崔婉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哭到后来,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叶清兰一直没有再吭声,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紧紧的握着她冰凉的手。
叶清兰的手很小,纤细修长,柔软温暖。这双小小的手,却似有无穷的力量,将她从冰冷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崔婉的哭声终于停了,眼睛早已又红又肿,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看着十分狼狈。可她的神情,却比之前平静镇定多了。
“十妹,谢谢你。”崔婉低低的说道。
叶清兰的神情还是那样的温柔平静:“堂嫂,你不用谢我。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一定能撑过来的。”
第二百章 信任
听到这句话,崔婉有些感动和唏嘘。可她生性含蓄,不习惯说什么肉麻的感激话语,只是紧紧的攥住叶清兰的手。
真没想到,最了解她最信任她的,竟不是丈夫叶元玮,而是叶清兰。
叶清兰看着崔婉,心里忽的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脱口而出道:“堂嫂,你能全心全意的相信我一回么?”
崔婉怔了怔,一时没弄懂叶清兰是什么意思。
叶清兰的眼眸闪出异样的光芒,声音却依然平稳柔和:“你若是信任我,就什么也别问。我可以治好你的失眠!”
最后一句话,顿时让崔婉动容了:“你真的能治好我的失眠么?”那种闭上眼也无法入睡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她现在甚至害怕夜晚的来临。如果叶清兰真的能治好她的失眠……
不,不对!她只有十二岁,算起来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治疗失眠?
“什么都不要问,只要相信我就好。”叶清兰郑重的重复了一遍:“事后也不能告诉人,包括堂兄在内。如果你拿不定主意,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以崔婉的聪慧,肯定会在催眠治疗的过程中察觉出异样。与其之后被盘问,倒不如现在就约法三章。如果崔婉足够的信任她,自然会答应她的要求。如果崔婉生了疑心……那就到此为止好了!
就算再同情崔婉,她也不能轻易的曝露出自己的秘密!
崔婉默然片刻,眼眸中闪过一连串的复杂的情绪,到后来,终于深呼吸口气,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虽然叶清兰今天的表现太过出人意料。可崔婉却莫名的觉得应该信任她。反正,最坏的情形也不过现在这样了。
叶清兰微微一笑:“那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听我的。”
崔婉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叶清兰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笑道:“第一件事,先梳洗收拾一下,让厨房做些吃的送过来。”不用问也知道,崔婉这两天肯定胃口不佳。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
崔婉哑然,默默的点头应了。
叶清兰去开了门,吩咐朝云:“去打些温水来给堂嫂洗脸。还有,吩咐厨房做些吃的来。”
朝云不敢露出惊讶的神色。忙应了一声。片刻过后,便领着两个小丫鬟端了温水进来。朝云边拧毛巾,边偷偷瞄了崔婉一眼。暗暗心惊。
崔婉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泪迹未干,发丝凌乱,面色苍白,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了一场的样子。
崔婉已经从激动的情绪中缓缓冷静下来,任由朝云为她洗脸梳妆。等拾掇好了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厨房做的吃食也送来了。不是正经的饭点,又吩咐的匆忙。厨娘无暇做什么精致的饭食,只来得及做一碗鸡丝热汤面。面片薄薄的,很有筋道,鸡汤热腾腾的,香气四溢。再配着青菜鸡丝蘑菇之类的配料,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崔婉这些日子都恹恹的没什么胃口,可此时坐到桌前,忽然觉得饥肠辘辘饿极了。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越吃越觉得香甜,不知不觉中,竟把满满一碗的汤面吃了个精光。
叶清兰抿唇笑道:“堂嫂可吃饱了么?”
崔婉这才察觉到自己竟把面都吃光了,脸上不由得红了一红。
叶清兰却对她的羞窘视而不见,笑眯眯的说道:“既是吃饱了,就出去转转好了。”免得积食不消化。
崔婉顺从的站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的说道:“我现在这样子,出去转悠不太好吧!”虽然收拾过一番了,可面色实在不好看,若是被那些个多嘴的下人看见了,不知会编排出什么谣言来。
叶清兰笑道:“你‘身子不适’,面色苍白些也是正常的。”
崔婉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本来就在装病,不由得失笑。和叶清兰一起走了出去。
叶清兰什么也没说,只陪着崔婉在园子里四处转悠,偶尔扯几句不相关的闲话。崔婉的心情果然渐渐平静了许多。
过了一个时辰,崔婉察觉出不对劲来,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要治我的失眠么?怎么一直拉着我在园子里打转?”已经在这边的园子里转了三圈了。
叶清兰俏皮的眨眨眼:“我已经开始了啊!”先吃饱喝足,然后再走路散心,等累的精疲力竭了,再进行催眠治疗效果自然更好。
崔婉半信半疑,却也不再多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崔婉走了半天,只觉得双腿又酸又软。就在此时,叶清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堂嫂,我们回去吧!”
崔婉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十妹,今晚留在沁芳园里吃了晚饭再走吧!”
叶清兰嫣然一笑:“那是当然,我今晚还打算和你一起睡呢!”
什、什么?崔婉讶然的顿住了脚步,看向身侧的叶清兰。她肯定是在开玩笑吧!虽然两人很熟悉了,可同塌而眠……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叶清兰肯定的点点头:“我不是在开玩笑,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崔婉的笑容有些僵硬,想说什么,忽的又想起叶清兰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什么都不要问,只要相信我就好。
崔婉深呼吸口气,点了点头:“好,不过,有一点我可得先告诉你。一到了晚上,我总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你若是和我一起睡,只怕到时候也会跟着睡不好……”
“放心,有我在,你今晚一定能睡得着。”叶清兰说的理所当然,语气里满是自信。
崔婉苦笑一声,轻叹口气。虽然她答应了要配合叶清兰,可打从心底里,她却并不相信叶清兰真的能治好她的失眠。
算了,不管怎么样,叶清兰毕竟是一番好意。这份心意比什么都可贵!
这么想着,崔婉的眼中又有了笑意。
叶清兰却又得寸进尺的要求道:“今天晚上我陪你,你别见堂兄和巧姐儿了行吗?还有,不用丫鬟值夜。”
要求真是一个比一个怪!崔婉心里嘀咕着,面上却毫不犹豫的应了。叶清兰见她答应的干脆利落,心里也觉得愉快。
催眠治疗和别的治疗不同,如果患者持着抗拒和排斥的心理,催眠会变的非常困难,治疗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崔婉如此配合,自然是好事。
当天晚上,叶元玮在外应酬归来,习惯性的先去了崔婉的屋子。可刚走到内室外,就被朝云硬着头皮拦了下来:“少爷,十小姐在里面陪着少奶奶呢!”
叶元玮一愣。这么晚了,兰姐儿不在荷风院里待着,跑到沁芳园来做什么?
“少奶奶说了,今晚十小姐就留下不回去了。”朝云陪笑着说道:“还请少爷去崔姨娘的屋子里歇着吧!”
叶元纬又是一愣,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感觉,忍不住看了紧紧关着的房门一眼:“婉娘真的这么说了吗?”这还是崔婉第一次将他拒之门外。
朝云不敢多嘴,只是一个劲儿的陪笑。
叶元玮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你去回禀少奶奶一声,就说我明早过来看她。”
朝云忙应了一声,待叶元玮沉着脸走了,才悄悄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不过,她却并未进屋去禀报,因为崔婉之前就吩咐过了,今天晚上不准任何人进屋打扰。之前奶娘抱着巧姐儿过来,都被打发走了呢!
真是奇怪,少奶奶和十小姐到底在屋里做什么?
朝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头雾水。想着今晚不用值夜,索性回了自己的屋子歇下不提。
此时,崔婉的屋子里却是一片安静。
屋子里燃了一支熏香,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在屋子里弥散开来。崔婉穿着中衣坐在床边,叶清兰坐在她身边,轻轻的说道:“你抬头看着我。”
崔婉听话的抬起头,然后便陷入一双如深潭般深幽的黑眸里,头脑忽然一片空白,意识渐渐迷糊。她下意识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努力的想挣脱开,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不要紧张,全身放轻松,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
崔婉略略蹙起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呆呆的看着叶清兰的眼睛,目光渐渐呆滞不动。
叶清兰不敢放松,依旧紧紧的盯着崔婉的眼睛,边用舒缓又奇异的节奏说道:“你现在又倦又累了,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好好的睡一觉。”
反复的重复数次之后,崔婉终于有了反应。
崔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松懈了下来。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床上。
叶清兰等了片刻,又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崔婉却连睫毛都未动一下,呼吸均匀绵长。果然是睡着了。
叶清兰总算松了口气,后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催眠治疗既耗费心力又耗费体力,崔婉又不像顾惜玉那般心性单纯容易被催眠,叶清兰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成功了。
不过,再多的辛苦也是值得的。崔婉终于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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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二百章了~~
第二百零一章 安眠
昏暗的烛火下,崔婉的睡容安详平静。一直有些阴郁不开的眉头,也悄然舒展开来。
叶清兰唯恐细微的动作会惊醒崔婉,小心翼翼的在崔婉身边躺了下来。然后,很快也睡着了。不过,即使是在睡梦中,叶清兰也一直很小心的维持同一个姿势,免得翻身的动静扰了崔婉的睡眠。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叶清兰侧着的半边身子酸软无力,胳膊被压了一夜,又酸又麻。那滋味,真是不提也罢!
叶清兰睡的不舒服,醒的自然早。不过,崔婉却睡的很沉。
算了,还是别叫醒她了,让她多睡会儿好了。叶清兰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然后随意的将长发束起。就在此刻,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叶清兰心里一动,忙上前拉开门。叶元玮敲门的动作顿时僵在了半空中,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叶清兰走出来,顺势将门关上。
“大堂哥早!”叶清兰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叶元玮的笑容有些僵硬:“十堂妹早!”这里明明是他的寝室,为什么他却有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
叶清兰似没看出他的些微不悦一般,笑着解释道:“堂嫂这些日子一直失眠,夜里总是睡不好,所以我昨天晚上特地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堂嫂大概是累的很了,现在正睡的香呢!大堂哥还是别进去了,免得吵醒了堂嫂。”
叶清兰说的很明白,句句都是为了崔婉好。叶元玮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只得笑道:“劳烦十堂妹了。”
叶清兰笑了笑:“大堂哥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堂嫂这些日子总是吃不香睡不好的,我看在眼里也不是个滋味。这才厚颜主动来陪堂嫂。若是大堂哥不介意,接下来这段日子,我可就天天来叨扰了!”
什么?她还要来?还天天来?
叶元玮隐隐觉得头痛。可看着小堂妹如花的笑颜,却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得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叶清兰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情愿,又俏皮的笑道:“大堂哥要忙着陪崔姨娘,大概也没多少空闲陪堂嫂。这些日子就由我代劳好了。”
……
她这是在讥讽他吗?叶元玮不太确定的想道。
崔婧年轻美丽,性子温柔体贴,刚过门不久又有了身孕。他高兴之余,这些日子陪着崔婧的时间便多了一些。不过。他绝不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在他心里,相伴几年的妻子崔婉依然是最重要的。他也很清楚崔婉的贤惠和温柔,心里想着崔婧是她的堂妹,又是崔府亲自选中嫁过生育子嗣的妾室。崔婉总不至于嫉妒崔婧。
可现在细细想来,崔婉这些天总是睡不好,难道就是因为崔婧有了身孕?想及此。叶元玮忍不住看了紧紧关着的房门一眼。
“大堂哥也该去衙门办差了吧!”叶清兰一直冷眼旁观叶元玮的神情变化。忽的笑道。
叶元玮嗯了一声,又看了房门一眼,才神色复杂的走了。
叶清兰看着叶元玮离开的身影,心里不停的琢磨起来。看叶元纬的反应,显然还是很在乎崔婉的。只不过,男人和女人总是不一样的。女人渴求的是丈夫全心全意的温存和体贴,男人在左拥右抱的同时。觉得自己还惦记着妻子便已经足够了。
说到底,真正要怪的是这万恶的封建时代的婚姻制度。凭什么女人就要从一而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生不出儿子就要纳妾?崔婉确实无辜可怜,可崔婧又有什么错?不过是另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叶清兰悄然叹口气,将脑子里的纷乱思绪挥开。
朝云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十小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叫少奶奶起床了?不然,给太太请安可就迟了……”
“别喊了。”叶清兰不假思索的说道:“堂嫂难得睡个好觉,让她安心的睡吧!大伯母那边,就由你去禀报一声,就说少奶奶身子不舒服,今天不能去请安了。”
朝云迟疑片刻,才点头应了。
正说着话,崔婧也过来了。大概是这两日孕吐反应重了的缘故,崔婧的脸色有些苍白,远不如平日有精神。
崔婧见到叶清兰并不诧异,显然昨晚已经从叶元玮口中得知了叶清兰在此留宿的事情,微笑着给叶清兰见礼:“见过十小姐。”
妾室这个身份其实有些尴尬。在下人们面前是主子,可在真正的主子面前,顿时又矮了一截。虽然崔婧是长房嫡子叶元玮的小妾,见了三房的庶女也得行礼问安。
叶清兰并不讨厌崔婧,温和的笑道:“崔姨娘怀着身孕,以后可别这么多礼了。”
崔婧笑了笑,很自然的问道:“少奶奶起床了么?该去给太太请安了吧!”
叶清兰淡淡一笑:“堂嫂今日身子不适,就不去请安了。崔姨娘自行过去就是了……”话音未落,门忽的咿呀一声开了。
也不知崔婉是什么时候醒的,穿戴的整整齐齐的站在门边。面色虽然还是显得苍白憔悴,不过,却比昨日要好的多了。
“堂嫂,你什么时候醒的?”叶清兰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崔婉抿唇笑道:“你刚一关门,我就醒了。”
好久没睡的这么香甜了,一直纠缠着她的梦魇也消失无踪。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大包袱似的。回想起昨晚临睡前的那一幕,她的记忆却十分模糊。只隐隐记得叶清兰的眼睛异常的明亮,再然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叶清兰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崔婉心里暗暗奇怪不已,脑中却又想起叶清兰之前曾郑重说过的那一番话。也罢,既然叶清兰不愿她追问,她就什么也不问好了。
想及此,崔婉若无其事的招呼崔婧道:“婧娘,你也来了。”
崔婧忙上前给崔婉请安。
崔婉含笑嗔道:“好了,不是和你说过了么,别总这么多礼。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得小心身子。”她的神态亲切自然,语气更是温和。
崔婧笑而不语,自然不会把崔婉的话当真。下次见面还是照行礼不误。
叶清兰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暗暗唏嘘。果然人人都是演戏高手。任谁看到这一幕,大概都会觉得这妻妾和睦的情景十分悦目吧!谁能知道崔婉心里的痛苦,谁又能知道崔婧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奶娘抱着巧姐儿也过来了。巧姐儿一见崔婉,立刻闹腾着要崔婉抱。昨天一天都没见娘亲了,巧姐儿心里可委屈了,搂着崔婉的脖子,小声的说道:“娘坏!不要巧姐儿。”
崔婉鼻子一酸,将巧姐儿搂的紧紧的:“巧姐儿乖,娘怎么可能不要巧姐儿。昨天……娘身体不舒服,所以没陪你。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巧姐儿还小,根本听不懂这么多,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无辜又可爱。
叶清兰笑着提醒道:“堂嫂,我们也该去落梅院了。”
崔婉嗯了一声,领着一行人去了落梅院。她昨天称病,郑氏今日自然要关心几句:“崔氏,你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崔婉和叶清兰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着应道:“多谢婆婆关心,儿媳休息一日,已经好多了。”
郑氏打量崔婉几眼,崔婉今日没有上妆,脸上的苍白消瘦一览无遗。不过,精神倒还算不错。郑氏想了想,说道:“你身子不适,就安心静养些日子。崔姨娘的生活起居暂且不用你照料了,交给我就是了。还有巧姐儿,让奶娘和管事妈妈们多照看些,你别太过劳累了。”
虽然郑氏说的都是场面话,可崔婉听着还是有些感动了,忙道了谢。
郑氏又说道:“库房里还有些上好的人参,待会儿我让冬雁给你送过去,熬些汤好好补补身子。瞧你现在瘦的都快不成样子了。要是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平日都薄待你了。”
这个,大概才是郑氏的真正心声。儿媳心里在想什么她不想管也没时间管,不过,总不能思虑过度熬的不成样子。落在外人眼里,人家会怎么想?
崔婉露出又感激又羞愧的神色:“都是儿媳不好,让婆婆费心了。”
郑氏见崔婉一如既往的柔顺恭敬,心里颇为满意,面色倒是柔和了一些,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养之类的。很自然的便冷落了站在一旁的崔婧。
这一边,叶清宁却冲叶清兰瞪起了眼,不满的抱怨道:“十妹,你昨晚怎么跑大嫂屋里去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派人去荷风院里叫你,才知道你不在。”
近来,叶清兰常在环翠阁里留宿,叶清宁也习惯了有她陪着。本来偶尔不在也没什么,可一想到叶清兰特地去陪崔婉,叶清宁的心里便有些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一大早就绷着俏脸在这儿等着叶清兰了。
叶清宁只得拉着她到一旁,低声解释了几句。
第二百零二章 女红
“六姐,堂嫂这些日子夜里总是睡不好,身子也跟着虚弱。所以,我才特地去陪陪她。”叶清兰当然不会说的太详细。
叶清宁柳眉微挑,不满的反驳:“她睡不好,自有大哥陪着她。你操心个什么劲。再说了,有你陪着,她就能睡的好么?你又不是大夫,难不成还会治疗失眠不成?”
最后一句好犀利!
叶清兰咳嗽一声,笑着忽悠……呃,是解释道:“堂兄要陪着崔姨娘嘛,所以,我就想着去陪陪堂嫂说话。”
叶清宁瞄了她一眼,不怎么高兴的接受了这个解释:“好吧,算你有理。”
叶清兰继续陪笑:“堂嫂昨天晚上睡的很好,精神也不错。所以,我打算连着陪她几晚……”
什么?叶清宁又开始瞪眼了:“你还要陪着大嫂?那我怎么办?”
……
这种充满百合气息的对话实在让人消化不良!
叶清兰囧了一下,挤出笑容哄道:“等堂嫂身子好了,我自然就不去了。你别生气嘛,以后我空闲多的是,天天去环翠阁,非烦死你不可!”
叶清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悻悻的哼了一声:“行了行了,随你怎么样好了。没你在,我也不至于连觉都睡不着了。”就是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罢了。先是顾惜玉,现在又是崔婉,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抢人,哼!
叶清兰暗暗松口气,笑嘻嘻的猛拍马屁:“六姐果然心胸宽广宽宏大量又善解人意。郑表哥能娶到六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冷不丁听到郑君彦的名字,叶清宁陡然红了脸,羞恼的反击:“我待会儿就和母亲说一声,该找个绣娘教你学女红了。你都这么大了。再不学,将来嫁了人可是要被婆家人嫌弃的。”
一提女红,叶清兰立刻心虚了,连连告饶:“好六姐。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斤斤计较好不好?”
叶清宁扳回了一局,心情总算好多了。得意洋洋的昂起头不理会叶清兰的央求。
姐妹两个低声嬉笑,郑氏耳尖的听到了“女红”两个字,笑着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是谁要学女红?”
叶清宁狡黠的瞄了叶清兰一眼,正要说话。叶清兰却已抢着说道:“是六姐。六姐最近一直在绣荷包,打算留着送给郑表哥。又嫌绣的不够精致好看……”
话音没落,郑氏便被逗乐了:“宁儿的女红学的确实不算好。以后嫁人了。手艺不佳可是要被婆家人取笑的。虽说你舅舅和舅母都很疼你,不过,总得像点样子。这样吧,今儿个我就替你找个绣活精湛的绣娘,你每天学上两个时辰左右。”
叶清宁傻了眼,不是吧!闲来无事绣着玩玩解闷也就罢了,这每天两个时辰谁能受得了?
可郑氏既然发了话。就绝不会收回。叶清宁只得苦着脸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瞄到叶清兰窃笑不已,叶清宁顿时心里不平衡了,眼珠转了转笑道:“母亲,我一个人学着无趣,不如让十妹也跟着一起学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倒霉一起倒霉好了。
叶清兰一听这话果然没心情再笑了,连忙说道:“我天资愚笨,还是别跟着一起学了,免得打扰了六姐专心学习。”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叶清宁立刻说道:“十妹说这话可不对,结伴一起学多好,有人随时说话解闷,也不会觉得枯燥,反而能学的好。”
叶清兰陪笑:“可是我笨手笨脚的,肯定学不好。”
叶清宁好整以暇的笑道:“你还没试,怎么就知道自己学不好了。你这么聪明,只要用心学,哪有学不好的。”
郑氏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哪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这是姐妹两个在耍花腔逗乐呢!虽然她毫不关心叶清兰是否能学会女红,不过,既然叶清宁这么坚持了,她自然要站在女儿这边。
“兰姐儿,你就跟着宁儿一起学女红吧!”郑氏一锤定音发了话。
叶清兰苦着脸,却没有拒绝的勇气,弱弱的应了声“是”。
叶清宁幸灾乐祸的笑了。她的女红虽然不算好,总算还有点底子。无需从头学起,只要有人指点着多练习就是了。叶清兰可就不一样了!那天只是学简单的针法,她的手指就被戳了这么多次,要是真的学起刺绣来,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崔婉见叶清兰愁眉苦脸的可怜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忙安抚道:“女红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静下心来用心学,一定能学会的。”
崔婧一般很少说话,此刻竟也笑着插嘴道:“少奶奶说的是,婢妾也觉得,学女红其实不需要太高的天分,只要细心耐心就好。”叶清兰一看就是那种心灵手巧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学不来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倒让叶清兰不好再装可怜了,只得笑着点了点头。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冲叶清宁使了个眼色。
六姐,你这次可真是害惨我了!
叶清宁得意的挑眉一笑。谁让你之前先陷害我来着,你也别想逃!
郑氏沉吟片刻说道:“既然是要学女红,就从府上找一个手艺好的绣娘。这样吧,我下午就挑几个绣娘过来……”
“太太!”崔婧出人意料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若是不嫌弃,就让婢妾陪着两位小姐学习女红如何?”
郑氏一愣。崔婧的女红手艺十分精湛,做叶清宁和叶清兰的师傅绰绰有余。可崔婧毕竟是怀了孕的人了……
“婧娘,你怀着身孕,得安心静养,不宜太过操劳。”崔婉在一旁劝道。
崔婧笑着应道:“少奶奶不用担心。婢妾只是在晨起的时候有些孕吐反应,白天倒是没什么。整天待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其实也挺难熬的。若是有幸能陪着两位小姐学学女红针线,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而且,每天也只有一两个时辰,就算累了,也能随时都休息。”
一番话说的有条不紊,态度又十分谦卑恭敬。
崔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看向郑氏。
郑氏略略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也好,这上课的地点就放在沁芳园好了。免得你跑来跑去的。”只是,这么一安排,崔婉可就别想好好休息了。
想及此,郑氏难得亲切的安抚崔婉几句:“崔氏,你身子不适,就别陪着她们了。到时候只管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就是了。”
崔婉忙笑着应了。心里却很清楚,叶清兰倒也罢了,若是她真的躲在屋子里不出来陪着叶清宁,郑氏心里不生气才是怪事。
闲话一番过后,众人各自散了。
叶清宁见叶清兰愁眉苦脸的样子,总算升起了一丝稀薄的同情心,拍了拍叶清兰的肩膀说道:“别担心了,又不是只你一个人学。”
叶清兰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到了下午,叶清兰心不甘情不愿的随着叶清宁一起去了沁芳园。崔婧早已准备妥当,笑盈盈的在偏厅等候两人前来。崔婉也坐在一旁,怀中抱着巧姐儿。再有一堆丫鬟婆子,倒是十分热闹。
叶清兰看了崔婧一眼,心里暗暗一动。
崔婧一脸真切的笑意,绝不是装出来的。她为什么这么热心的要教她们女红?是因为无聊了想打发时间,还是想借这样的举动讨好叶清宁进而讨好郑氏?
不过,话又说回来。崔婧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要想在府里站稳脚跟过的好,不仅要讨叶元纬的欢心,争取郑氏的好感也是必不可少的。她刚进门就有喜,已经占了优势,若是能生个男婴,地位也会扶摇直上。在崔婉无所出的情况下,庶出的儿子和嫡出也没太大区别。
崔婧似察觉到叶清兰一直在看着她,回以温和的笑容:“十小姐,你以前没学过女红,今天就练习一些基本的针法就可以了。”边说边示范了起来。
叶清兰打起精神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果然不算难,一看就懂了。可真正轮到她动手的时候,那根细细的绣花针却一点都不听话,不是歪了,就是偏了,在洁白的棉布帕子上留下两道歪歪扭扭的印迹,丑的令人不忍目睹。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
“诶哟!”又是一声熟悉的惨叫。
叶清宁叹道:“十妹,这是第十二次了!”不到一个时辰,叶清兰的手指已经被戳中第十二次了。她从一开始的好笑,已经演变到现在的满腹同情了。
叶清兰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可怜兮兮的央求道:“我休息会儿行吗?手指好痛!”
崔婧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崔婉吩咐朝云端了热水来,亲自拧了条热毛巾,细心的敷在叶清兰的手上。温热的毛巾很快的缓解了手指的疼痛,却抚不平叶清兰饱受创伤的自尊。
她自小到大都是聪明伶俐的优等生,不管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举一反三。为什么学起女红刺绣这么手拙?这不科学!!!
第二百零三章 痊愈
休息片刻,吃了些点心喝了茶,叶清兰硬着头皮又拿起了绣花针。
崔婧见她这副痛苦的表情,也有些于心不忍,细心的指点道:“不要慌,手要稳一些......对了,就是这样。初学的时候戳到手指也是难免的,等练上一阵子就会好了。”
叶清兰打起了全部精神练习针法。她还真不信了,今天非得把这根绣花针拿下不可!
在崔婧的细心指点和叶清兰的努力练习下,在叶清兰的手指又饱受摧残过后,叶清兰终于成功的学会了三种最简单的针法。
看着几个绣的不成样子的棉帕,再看看叶清宁绣的中规中矩还算漂亮的帕子,叶清兰简直欲哭无泪了。
叶清宁努力忍住笑,意思意思的安慰几句:“十妹,你别灰心,你才刚开始学,有这样也算……”瞄了帕子一眼,违心的说道:“也算过得去了。”
崔婉也笑道:“是啊,以后慢慢练,总能学好的。”
还有以后?叶清兰的俏脸顿时跨了下来,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
就在此时,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出现在门边,含笑说道:“你们几个在笑什么?”却是叶元玮回来了。
崔婧眼里闪过一丝欢喜,虽没有主动迎上去,可一双妙目却隐含期盼的看向叶元玮。
叶元玮却并未看她,快步走到崔婉身边,一脸关切和温柔:“婉娘,你身子今日可好些了吗?”
崔婉含笑应道:“昨天晚上有十妹陪着,睡的很好,今天精神好多了。对了,相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叶元玮的差事虽然清闲,但是和同僚之间的应酬却不少。不回府吃晚饭是等闲常事。像现在这般太阳未落山就回来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叶元玮笑了笑:“倒是有人喊我出去喝酒。不过,被我推掉了。”顿了顿,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早些回来陪你不好吗?”
崔婉一怔。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来了?不过。听着这样温存体贴的话,心里真是暖融融的……
叶元玮又抱过了巧姐儿,亲昵的逗弄她说话。巧姐儿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爹”,把叶元玮和崔婉都逗乐了。夫妻对视一笑,自有一股亲昵默契。
崔婧眼里的光芒迅速的暗了下来,垂下头去。
叶清兰将众人微妙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里悄然一动。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昨天晚上及今天早上的举动,终于使得叶元玮意识到了对崔婉的疏忽。此刻这番举动。分明是在向崔婉示好。说不定。叶元玮的心里正盘算着要撵走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堂妹呢!
不过,别说叶元玮不好意思张这个口,就算他说了,她也得厚颜赖着不可。崔婉的失眠症经过昨晚的治疗刚有了起色,至少也得再治疗一阵子,等崔婉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了才能告一段落。不然,可就前功尽弃了!
叶清兰不动声色的盘算着。笑嘻嘻的拉着叶清宁告退,根本不给叶元玮和她说话的机会。
他想表现,日后机会多的是。至于现在嘛,她可要不客气的在崔婉的屋子里多赖几天再说。
吃了晚饭之后,叶清兰愉快的到了沁芳园。
叶元玮果然待在崔婉的屋子里没走,不知两人之前说了些什么,总之,叶清兰进去的时候,叶元玮迅速的住了嘴,俊脸上居然还有些不自在。崔婉也有些微的羞赧,却很快的平静下来,笑盈盈的迎了过来:“十妹,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正要派丫鬟去叫你呢!”
叶清兰笑嘻嘻的应道:“放心好了,我记得牢牢的,不会忘了来陪你的。”说着,又冲叶元玮笑道:“堂哥,有我陪着堂嫂,你只管放心好了。”
你现在可以去陪崔婧,或是两个通房丫鬟的屋里歇着去了!
叶元玮想说什么,却又实在说不出口。迟疑片刻,终于不怎么情愿的起身走人,临走前特地殷切的叮嘱崔婉:“婉娘,你好好休息,明早我过来陪你吃早饭。”
崔婉抿唇一笑,点了点头,送了叶元玮出去。
待屋里就剩叶清兰和崔婉两人了,叶清兰故意打趣道:“堂嫂,我打扰了你们夫妻相聚,你心里是不是正在生我的气?”
崔婉虽是已婚妇人,性子却十分含蓄矜持,被叶清兰这么一打趣,竟微微红了脸:“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她脸皮这么薄,倒让叶清兰生出逗弄的兴致来,半真半假的笑道:“堂嫂,你可别这么快就心软了。男人都是这样,容易得来的不肯珍惜,求之不得的才会辗转反侧。他既已意识到这些日子忽略了你想补偿一番,你不妨拿些架子,这样他反而更惦记着你。”
说白了,男人都有几分贱骨头。上赶着讨好他吧,他不见得放在心上。当他主动想来示好的时候,也绝不能轻易就动摇了。崔婉吃亏就吃亏在表现的太过贤惠大度,叶元玮自然就有些忽略她了。其实,若是崔婉多使些手段争宠,崔婧怎么可能是崔婉的对手?
先不说夫妻多年培养出的感情,单说崔婉的正室身份,还有巧姐儿这个感情纽带,这些都不是刚过门不久的妾室崔婧能比的了的。
崔婉要做的,是正视丈夫叶元玮纳妾并且崔婧已经有孕的现实,努力的拉拢叶元玮的心,牢牢的抓住不放手,绝不能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就算崔婧生了儿子又能如何,她毕竟只是个妾,崔婉才是沁芳园真正的女主人,是叶元玮的妻子!
崔婉听了这番话,先是哑然失笑,然后默然了许久,若有所悟。
叶清兰没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的陪着崔婉。
“十妹,谢谢你。”崔婉的目光清亮坚定:“我已经想通了。以后绝不会再自怨自艾了。”与其做个人前大度人后落泪的怨妇,倒不如勇敢的正视现实,接受这一切。
叶清兰欣慰的笑了。崔婉的焦虑失眠症结都在于此,只要解开这个结,以后就会获得真正的新生!
崔婉忽的又笑着自嘲道:“没想到我这个成了亲的妇人,竟然还不如你这个没出阁的女孩子想的通透。”
叶清兰俏皮的笑道:“旁观者清嘛!如果以后这种事情真轮到我自己头上,只怕我还不如堂嫂表现的淡定。”那是肯定的。她绝不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崔婉自然没听懂她这层意思,哑然失笑道:“你才十二岁,至少也得有三四年才会出嫁。不必急着考虑这些问题。”不过,说起这个,崔婉不免要想到崔煜。忍不住又暗示道:“我那个傻乎乎的弟弟,很早的时候就和我说过,长大以后绝不会纳妾。”
这样的好姻缘,可别错过!
叶清兰只当没听懂她的暗示,笑着扯开了话题:“还有两个月就到秋闱了吧!”
崔婉笑道:“是啊,崔氏一族这一辈的儿郎中,就属二弟最有天分也最勤奋。若是他能今年就考中举人,可真是为我们族里争光了。”也为崔氏嫡出这一脉争了光。
叶清兰笑着附和几句,脑海中忽的又闪过崔煜那张清秀认真的脸孔。
闲话片刻,叶清兰便对崔婉说道:“时候不早了,堂嫂早些歇着吧!”
崔婉点点头,忍不住问了句:“你昨晚到底是怎么让我睡着的?”
叶清兰笑而不语,只看了崔婉一眼。崔婉顿时有些赧然,立刻说道:“我这就去吩咐朝云一声,让她回去歇着,不用来值夜了。”
叶清兰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崔婉进入催眠状态的时间比昨天晚上少了一半。待崔婉合上眼睛沉入梦乡时,叶清兰欣慰极了。
崔婉果然是个聪慧又灵透的女子。只是再聪明的女子,遇到了感情两个字也难免会钻牛角尖。好在崔婉现在已经打开了心结,一定能勇敢的走下去!
隔日早晨,叶元纬果然早早的就来看崔婉了。
这一次,叶清兰没有从中阻拦,只是笑着叮嘱道:“堂嫂还没醒,堂哥耐心的等上一会儿吧!”
叶元纬立刻应了,坐在床边,默默的凝视着崔婉依旧消瘦的脸颊,眼中闪过浓浓的怜惜。
叶清兰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叶元纬的架势,忽然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叶元纬和崔婉本就是一对感情和睦的夫妻,只是因为子嗣问题才纳了崔婧过门。男人贪恋新鲜自然是有的,可若说他对崔婧有多深厚的感情,倒也未必。在叶元纬的心里,崔婉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她永远无法接受这种不够专一的感情。但是,对生于此长于此的崔婉来说,需要的是丈夫的重视和爱怜。
所以,她还是快些闪人吧!别耽误人家夫妻培养感情了。
叶清兰含笑退了出去,顺便轻轻的关上了门。
一个小丫鬟恰巧在此时匆匆的跑了过来,叶清兰略略皱眉拦住了她:“怎么了?”
第二百零四章 变化
那小丫鬟忙禀报道:“崔姨娘一大早起来就不舒服,吐的很是厉害,奴婢特地来告诉少爷一声……”
叶清兰挑了挑眉,淡淡的问道:“堂哥不是刚从她屋子里过来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打发人来叫叶元纬,争宠之心也太明显了。
那小丫鬟见叶清兰误会了,忙解释道:“十小姐误会了,昨儿个晚上少爷独自一人睡在书房里,并未在崔姨娘屋里留宿。”
叶清兰一怔,旋即笑了。
看来,叶元纬还算有点良心。在明白过来崔婉这些日子一直失眠的原因之后,便有意无意的冷落崔婧,免得崔婉心里一直不痛快。
“崔姨娘吐的很厉害么?”叶清兰淡淡的问道。
那小丫鬟老实的点点头:“崔姨娘本不让奴婢来,不过,奴婢实在看着不忍心,所以才斗胆来喊少爷一声……”
“堂哥在陪着堂嫂,大概没时间过去。”叶清兰不疾不徐的说道:“这样吧,我陪你一去过去看看好了。”
那小丫鬟惊讶的瞪圆了眸子,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崔姨娘孕吐的厉害,想见的人是少爷,十小姐去管什么用……
叶清兰却像是没看出那个丫鬟想什么似的,坦然的去了崔婧的屋里。
崔婧晨起孕吐果然很厉害,俏脸白生生的几乎没了血色,眉头蹙着,惹人怜惜。听到脚步声,崔婧抬起头来,在看清来人的面孔之后,笑容顿时凝结在了唇畔。眼里闪过浓浓的失望。
少爷……连早晨也不肯来看她了。为什么忽然对她这么冷淡?
“听丫鬟说,崔姨娘吐的很厉害,现在可好些了吗?”叶清兰的态度十分亲切自然。
崔婧挤出一丝笑容来:“多谢十小姐来探望,我已经好多了。”心情阴郁之余。连一贯自称的婢妾也忘了说了。
叶清兰对崔婧其实没什么恶感,可现在情形明摆着的,崔婧和崔婉迟早会站到对立面。她自然要站在崔婉这一边。
“堂哥正陪着堂嫂,大概没时间过来了。”叶清兰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毫不意外的看到崔婧的脸色变的愈发苍白:“若是崔姨娘身子不舒服,今天就不用去落梅院里请安了。待会儿我替你和大伯母说一声就行了。”
崔婧打起精神应道:“没关系,我能撑得住的。既然十小姐有空,那我就随着你一起过去好了。”想也知道。叶元纬今天肯定是要陪着崔婉了。她在这儿苦等又有何益?
叶清兰含笑应了,心里不由得暗暗叹口气。平心而论,崔婧确实是个伶俐的可人儿。如果崔婉不振作起来,就这么听之任之。叶元纬的心偏到崔婧这边也是难免的。不过,现在崔婉既已想通了,接下来。崔婧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顺心了。
果然。接下来一连数日,虽然有叶清兰睡在崔婉的屋子里,可叶元纬却也没去崔婧的屋子里留宿,大多是独自睡在书房里。白天陪着崔婉的时间也多了。夫妻俩的感情迅速升温,倒是比崔婧没过门之前更显得亲昵些。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冷落的崔婧就显出了几分可怜。不过,崔婧也是个十分好强的性子。不管背地里如何,在人前却依旧是笑脸迎人。
在叶清兰的细心治疗下,崔婉的失眠症终于彻底治好了。
这一天早晨,叶清兰细细的观察过崔婉的脸色之后,满意的笑道:“堂嫂,你的失眠已经彻底好了,从今儿个开始,你可以夜夜都安睡到天亮了。”
昨天晚上,她根本没用催眠术,崔婉依旧睡的很熟,一夜好梦直到天亮。
崔婉眼眸闪出欢喜的光芒:“真的么?那可太好了!”
这些日子,崔婉天天睡的踏实,心情越来越好,胃口自然也变好了。原本憔悴苍白的面色恢复了白皙红润,气色更是好的令人嫉妒。
叶清兰笑着打趣道:“从今晚开始,我就不过来了,把你还给堂哥。我若是再不肯走,堂哥只怕要冲我发火了。”
崔婉无力招架这样的戏谑,顿时红了脸,心里却浮起丝丝甜意。这些天,叶元纬每天一回府就来陪她,早晨也早早的起床过来看她。晚上宁愿独睡书房,也没再留宿在崔婧的屋子里。
夫妻之间无需过多的甜言蜜语,自然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叶元纬是在借这样的举动向她表明心意,她焉能不感动?
想及此,崔婉对叶清兰愈发的感激,忍不住攥紧了叶清兰的手叹道:“十妹,谢谢你。”虽然她还是没弄明白叶清兰到底对她做过些什么,可她心里很清楚,若是没有叶清兰这些日子的陪伴,她的失眠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一次,她想通了很多事。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悄悄的躲在背地里落泪,她要勇敢的挺起胸膛,守护属于自己的一切。
叶清兰嫣然一笑:“堂嫂说这话可真是太见外了。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每天陪你说说话而已。实在不敢居功。”
崔婉是聪明人,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是叶清兰在拐弯抹角的提醒她不要将治疗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呢!
“十妹只管放心,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崔婉郑重的许诺。
叶清兰抿唇一笑,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个闲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婉娘,你和十妹在说什么?”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叶元纬对这个小堂妹也熟悉了不少,很自然的随着崔婉和叶清宁叫起了十妹。
崔婉正要说话,叶清兰却已笑嘻嘻的抢着说道:“堂哥,堂嫂正在和我诉苦呢!”
诉苦?叶元纬兴味的追问:“她诉什么苦了?”近来他自觉已经表现的够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崔婉也是满头雾水的看着她。
叶清兰一本正经的说道:“堂嫂说了,我天天赖着不走,打扰了堂哥回屋休息。如果今天还是不走,她就要拿扫帚撵我出去了……”
话音未落,叶元纬便哈哈笑了起来。
崔婉压根没料到叶清兰会说这些,俏脸臊的通红。有心反击几句,奈何口舌远不如叶清兰伶俐,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回应。索性红着脸垂下了头。
少女的娇羞固然令人心动,可少妇的娇羞却更令人心醉。
叶元纬看着崔婉红着脸低着头的样子,心里悄然一动,忽的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想伸手抚摸崔婉的脸颊。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来,叶元纬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暗暗自嘲自己太过荒唐,光天白日的,怎么可以想这些。可越是不让自己想,偏偏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叶元纬的目光顿时深幽灼热起来。
叶清兰一见这架势,哪里还肯再留在屋里,立刻脚底抹油走人了:“堂嫂,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出去……”崔婉不假思索的应道,就要追出去。却被叶元纬一把拉住了纤手:“别追了。十妹这么知情识趣,我们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什么知情识趣,什么好意?崔婉疑惑的抬头,却被覆住了红唇。
崔婉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挣扎了一下:“相公,这可是白天……”
叶元纬低笑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我都好多天没碰过你了。你就忍心把我推开吗?”
崔婉羞涩的红了脸,灿若云霞,却并未推开叶元纬,反而柔顺的依偎了过去。
夫妻两人多日不曾亲近,更从未在白天的时候如此亲热过,多了几分刺激,竟比平日热情的多。两人在屋子里待了半天都没出来。
朝云一开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待走到门边听到屋里异样的声响,顿时红了脸。忙把门外候着的几个丫鬟都撵走了。几个管事妈妈来禀报事情,也被她拦下了。
春桃和采绿都各自来过一次,本是要给崔婉请安,都被朝云给拦了回去。
崔婧来的最迟,大概是近来孕吐现象严重了,她的气色远不如平时,脸颊似也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
朝云忙在崔婧靠近内室之前拦住了她:“崔姨娘请留步,少爷和少奶奶正在屋子里,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不妨过会儿再来。”
崔婧一怔,旋即会意过来,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
怎么可能……之前明明都好好的,叶元纬忽然就对她冷淡了下来。现在和崔婉如胶似漆的,竟然白天就在屋里……
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叶元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崔婧身子轻颤,眼里浮起一层水汽,却硬是按捺了下来,转身离开了。只是脚步有些轻飘飘的不稳。
朝云见崔婧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却没半点同情。
前些日子,少爷天天留宿在崔婧屋里,少奶奶人前强颜欢笑,背后却常常独自落泪。她这个做丫鬟的,没资格说什么,可心里却也不是个滋味。崔婧只是个妾室而已,怀了身孕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越过少奶奶去。
现在总算好了,少爷总算又回到少奶奶身边来了。
第二百零五章 访客
昌远伯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沁芳园发生的这点事情,根本瞒不了任何人。很快便传到了郑氏的耳朵里了。
郑氏反射性的皱了皱眉。夫妻感情再好,白日宣淫总是不太好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不过,儿子儿媳感情和睦,倒也不是坏事。纵然崔婧有了身孕以后生下庶长子,可崔婉才是叶元纬明媒正娶的正妻。昌远伯府可不能传出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情来。
想及此,郑氏随口吩咐道:“冬雁,传我的命令下去,让丫鬟婆子们都把嘴巴关的紧一些。不准胡言乱语乱嚼舌根。若是被我知道了,一定严惩!”
冬雁忙应了,退了下去。
叶清宁和叶清兰正好走了进来。见郑氏脸色不太对劲,叶清宁很自然的问道:“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郑氏自然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她,含糊的应道:“没什么,我刚才吩咐冬雁做些事情罢了。”
叶清宁不疑有他,并未多问。叶清兰却隐隐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暗暗偷乐。一向端庄守礼的崔婉果然真的开窍了,死守着那些规矩有什么好的,和丈夫琴瑟和鸣感情和睦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夫妻爱怎么亲热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别人管那么多干嘛。
郑氏随意的扯开话题:“对了,宁儿,你和兰姐儿的女红练的怎么样了?”
叶清宁笑着应道:“崔姨娘手艺确实精湛,我跟着她学会了不少呢!”
郑氏满意的点点头,对崔婧自然多了份好感。其实,崔婧主动请缨教叶清宁叶清兰姐妹学女红,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不过,郑氏深谙用人之道。既然人家主动的示好积极表现,又何必泼冷水?
“兰姐儿。你学的怎么样了?”郑氏意思意思的关切了一句。
说起这个,叶清兰就有些汗颜了,在叶清宁揶揄的笑容中硬着头皮答道:“我也觉得颇有收获呢!”
最大的收获就是,现在用绣花针不会再戳中手指了~o(╯□╰)o~
叶清宁不怎么厚道的笑开了。郑氏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也抿唇轻笑起来。
说来也真是奇怪,叶清兰看着就是一副聪慧伶俐的样子,可学起女红来却笨手笨脚的。这都快学了半个月了,连最普通的花瓣也绣的不成样子。做个荷包也是歪歪扭扭的。
虽然崔婧十分含蓄委婉。可也忍不住在郑氏面前提过两回了。十小姐学成这个样子,和她这个做师傅的,真的没太大关系!
叶清兰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可一看郑氏和叶清宁都在笑。反而淡定了。反正她尽力学了,学成这样子她也不是成心的好吧!
正说笑着,门房的小厮匆匆的跑了进来禀报:“太太。定国公府来人了。”
定国公府?叶清兰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面上却是一派坦然镇定。这次别管是谁来,她才不会答应再去定国公府。
郑氏也有些讶然,接过名帖看了几眼,一脸的意外。
叶清宁忍不住问道:“母亲,是谁来了?”会是顾熙年亲自来了吗?虽然她明知自己和顾熙年再无半点可能,不过能偶尔再见顾熙年一面,对她来说也是件欢喜雀跃的事情了。
叶清兰也忍不住竖长了耳朵。
郑氏合上名帖。笑吟吟的说道:“是你姨母亲自来了。快些随我一起出去相迎。”
叶清宁笑容一顿,脸上的期待顿时不翼而飞,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叶清兰心里却悄然一动,不禁暗暗揣测起郑夫人的来意。不年不节的,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郑夫人要忙着操持定国公府的琐事事务,绝不可能是随意串门。那么,她来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亲自邀请她去定国公府做客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郑氏会替她婉言拒绝吗?
别看郑氏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可谁知道关键时候她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叶清兰心里暗暗担忧,忍不住瞄了郑氏一眼。
郑氏头也未回,却淡淡的说道:“兰姐儿你只管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食言的。”
……
好吧,这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果然不算太好。
叶清兰默默的囧了,口中却连连道谢。叶清宁在一旁低声笑道:“十妹,你只管放心好了。只要你不想去,谁也不能逼着你去吧!”
这倒也是!叶清兰含笑点头。却万万没想到事情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当走到大门口,看到郑夫人身边的那个熟悉的人影之后,叶清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清兰眨眨眼,然后又揉揉眼再睁开。郑夫人身边的少女肤白如玉乌发红唇,神情既紧张又局促,眼中却闪出欢喜的光芒来。
远远的看到众人,少女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拎着裙摆小跑了过来,直接无视郑氏和叶清宁,欢喜的一把抱住叶清兰:“兰表妹,我来看你了。”
叶清兰的鼻子微微一酸,反射性的搂紧了顾惜玉,一向能言善道的她,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惜玉的内向怯懦。自闭症是极难治愈的,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配合药物治疗,才会慢慢见效。这里什么对症的药也没有,她只能用催眠术配合心里疏导慢慢为顾惜玉治疗,虽然初步有了成效,可离痊愈还有一段距离。
顾惜玉见了生人不再仓惶尖叫,可绝对谈不上喜欢。主动出府的事情,更是想都别想。所以,上次分别时,她对顾惜玉说了那句“如果你想我了就来昌远伯府看我”时,心里是有些愧疚的。因为顾惜玉断然不肯轻易出府,两人以后大概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没想到,顾惜玉竟真的肯出府来见她!
想及此,叶清兰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她和顾惜玉的相处模式,在任何人看来大概都觉得是她在迁就照顾顾惜玉。其实,这段友情里,顾惜玉付出的真诚和热情,比她要多的多了……
顾惜玉抬起头来,像个自得的孩子求大人夸奖一般,眼巴巴的看着叶清兰:“兰表妹,这次可是我主动要求到昌远伯府来的呢!”
叶清兰挥开纷乱的思绪,笑盈盈的赞道:“惜玉表姐真厉害!竟有勇气主动出府呢!”
顾惜玉笑了,她本就生的十分美丽,这一笑,更如春花盛放。可她的眼睛却纯净无暇,如同透明的水晶一般。这种明艳和纯净交错的美丽,让人惊叹不已。
就连一向自负自傲的叶清宁,也忍不住生出一丝自愧不如的感慨来。如果不是因为顾惜玉的性子异于常人,就凭顾惜玉的家世相貌,登门提亲的人只怕早就踏破了定国公府的门槛了!
郑氏和郑夫人寒暄了几句,然后笑着对几个少女说道:“有什么话到里面慢慢说好了。”
众人齐声应了,随着郑夫人和郑氏一起往里走。
顾惜玉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叶清兰的手。此时正是盛夏,天气十分炎热。这么拉着手,其实手心都是汗,又闷又热,并不怎么舒服。不过,顾惜玉和叶清兰却都没留意这些。
叶清兰最初见到顾惜玉的惊诧和激动过去之后,迅速的冷静下来,脑海中不停的转过了一连串的念头。
奇怪,顾惜玉主动要求出府,顾熙年怎么没阻止她?还有,郑夫人怎么也会主动来了?真的只是单纯的来探望她,还是又打着邀她去定国公府的主意?
她之前早已打定主意,不管是谁来,她都不会点头答应。可现在,来的竟然是顾惜玉,她又该怎么办?
叶清兰眼角余光瞄到顾惜玉单纯又欢喜的脸孔,心里矛盾极了。
叶清宁走在叶清兰的另一侧,看着两人亲昵的一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平日里,她和叶清兰也十分亲密,可顾惜玉一出现,她怎么就有一种被人隔离在外的感觉?
当然,骄傲的叶清宁绝不肯承认自己是吃味了。她只是……只是有一点点不高兴罢了。明明她才是叶清兰的亲堂姐,明明她才是顾惜玉的亲表姐,为什么她们两个这么亲热,反而没人搭理她?
很快到了落梅院里,各自分了宾主坐下,丫鬟们忙上了茶水点心。
顾惜玉不肯坐在郑夫人身边,却在叶清兰的身边坐下了,依旧紧紧的攥着叶清兰的手不肯松开。
郑氏不由得莞尔一笑,打趣道:“惜玉和兰姐儿倒真是投缘。”
顾惜玉的性情如何,她这个做姨母的也是很清楚的。平日待在闺阁里从不肯见生人,真没想到竟肯为了叶清兰出府。
郑夫人笑着轻叹口气:“是啊,兰姐儿回来这些日子,玉儿天天闷闷不乐的。我怎么劝她也不管用。今天只好厚颜带着她过来了。”顿了顿,又笑道:“说不得,只好厚颜打扰一阵子了。”
打扰一阵子?
郑氏立刻听懂了这个潜台词,难得的愣了一下:“大姐,你的意思是……”该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第二百零六章 意外
叶清兰也是一怔,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看向郑夫人。
就见郑夫人笑着说道:“上一次都怪熙年,和兰姐儿为了小事争执了几句,竟把兰姐儿气的回来了。也不知道兰姐儿消气了没有,我可是没这个脸再邀兰姐儿到我们府上去了。可是玉儿她又天天惦记着兰姐儿,想来想去,也只好让玉儿到昌远伯府上来住些日子。”
......
叶清兰嘴巴微张,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没听错吧!郑夫人竟让顾惜玉住到昌远伯来府来!这到底是郑夫人的意思,还是顾惜玉自己坚持的?
顾惜玉见叶清兰惊诧不已的样子,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极小声的说道:“是我要来的。”
叶清兰定定神,冲顾惜玉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郑夫人又说道:“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了,要劳烦妹妹多烦心照顾玉儿一段日子了。”
郑氏咳嗽一声,笑着应道:“瞧你说的,这有什么麻烦的,玉儿想来做客,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话虽然说的漂亮动听,可郑氏心里却暗暗嘀咕不已。若是换了其他少女,别说到府上来住几天,就算住个三年两载的也不算什么。府里这么大的地方,空房间多的是,多一个人真的无所谓。可是顾惜玉的性子却和普通人不同,万一在昌远伯府里闹出点什么不愉快来,她怎么对郑夫人交代?
只不过,这些顾虑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却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的。不然,可就彻底伤了自家姐姐的颜面了。
郑夫人也是挑眉通眼的伶俐人物,如何能不知郑氏心里的顾虑。换了是她,大概也会为府里忽然多了这么一个性情孤僻古怪的娇客而头痛。不过。为了女儿,说不得只能厚颜一回,只当没看见郑氏眼底的那丝不情愿了。
叶清宁插嘴问道:“母亲,惜玉表妹住哪里?”
郑氏想了想说道:“要不。就住在落梅院吧!我现在就命人去收拾客房,安置行李……”
“我要和兰表妹住一起。”顾惜玉忽的冒出了一句,语气十分坚决。
郑氏笑道:“荷风院环境倒也不错,只是稍微远了些。只你们两个女孩子住着。我可实在不放心。”
顾惜玉睁大了眼,表情很无辜:“兰表妹一个人住都行,为什么多了我反而不行?”
……
饶是郑氏精明圆滑擅于应对,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么简单直白的问题了。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叶清兰虽然年龄不大,性子却沉稳细致。一个人独自住在荷风院里也没问题。可顾惜玉嘛……大家都懂的!没大人照顾怎么行!!!
郑夫人咳嗽一声。笑着说道:“玉儿别闹,听姨母的安排就是了。你喜欢和兰姐儿在一起说话,白天时间多的是。晚上就歇在落梅院里好了……”
“我要和兰表妹住一起。”顾惜玉固执起来,根本没人能劝得动。
郑夫人也没辙了,歉意的看向郑氏:“要不,就让玉儿住荷风院吧!我让黄妈妈留下来照顾她。”
郑氏无奈的点头应了。
顾惜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叶清宁不满的抗议道:“十妹前些天都住环翠阁的。现在回荷风院,我一个人多无聊,连说话的人也没了。”
……
她为什么有种变身畅销货供不应求的感觉?
叶清兰默默的囧了。顾惜玉本质上就是个孩子,闹腾一下也就罢了。叶清宁这是要闹什么嘛!该不是看顾惜玉和她这么亲昵就吃味了吧!真是让人头痛……
好在她装模作样的功夫是一流的,眨眨眼装无辜就行了。这种住哪里令人头痛的问题她才不要插嘴。
果然,郑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着胡闹!”
叶清宁难得的稚气了一回,绷着脸应道:“我哪里是胡闹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凭什么顾惜玉一来,就要把十妹抢走?那也得看看她乐意不乐意!
郑氏没想到叶清宁在这关头竟然犯起了倔脾气,简直哭笑不得,索性说道:“既是这样,那就让惜玉也住环翠阁好了。反正环翠阁大的很,住你们三个也绰绰有余。正好离落梅院近一些,我也方便照顾你们三个。”
好吧!这安排勉强能接受。
叶清宁和顾惜玉都不吭声了。叶清兰却想起了另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到了晚上,顾惜玉肯定要和她一起睡。万一叶清宁也这么要求怎么办?
陪顾惜玉,叶清宁会吃味。陪叶清宁,那更不行了,顾惜玉到了陌生的地方,不害怕才是怪事。她总得陪着顾惜玉才行。三人一起睡?更不行了。叶清宁有些洁癖,顾惜玉更是不惯和人有肢体接触。
想来想去,叶清兰都没想到什么好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心里不由得暗暗哀叹,为什么她没练过分身术……
郑氏吩咐冬雁,领着丫鬟去环翠阁里收拾客房。叶清宁冲知夏使了个眼色,知夏忙也跟着去了。
顾惜玉这次前来,显然早有准备。贴身丫鬟墨香和翡翠都跟着来了,还有四个二等丫鬟,外加两个管事妈妈,还有一大堆行李,堪称浩浩荡荡。好在环翠阁地方够大,不然还真是不好安置。
一直忙碌到傍晚,众人才安顿下来。
郑氏一再挽留,郑夫人却执意要回去,领走前,拉着顾惜玉的手好长一番叮嘱:“玉儿,一定要听姨母的话,不要给姨母添麻烦知道了吗?还有,每天都让人送信回去……”
真的不太多,只是叮嘱了一盏茶功夫罢了。
顾惜玉胡乱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底听进了几句。
顾惜玉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离开郑夫人身边。郑夫人忧心忡忡也是难免的,又拉着郑氏的手交代了一番:“妹妹,这次可真的是要麻烦你了。玉儿性子孤僻你也是知道的,烦请你多多照顾,若是有什么不妥,立刻让人送信到定国公府去,我就来接玉儿回去……”
说的也不算太长,两盏茶功夫而已。
郑氏却很能体谅郑夫人的心情,含笑安抚了一番,终于将忧虑过度的郑夫人送走了。
郑夫人一走,三个少女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叶清宁瞄了顾惜玉一眼,忍不住打趣道:“惜玉表妹,我看姨母简直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呢!”母亲疼爱女儿是难免的,不过,像郑夫人这样的确实少见。
顾惜玉没吭声,脸上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
其实,若是和顾惜玉相处的久了,就会知道顾惜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故意让人难堪冷场。只不过,她不爱说话,反应又慢半拍,又不擅长和人交流。遇到这样的对话,十有**都是沉默以对。
叶清宁对她的性情也略知一二,倒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在接下来看到叶清兰说话时顾惜玉的反应时,叶清宁心里就没那么痛快了。
“惜玉表姐,你这些日子过的还好么?”叶清兰关切的问道。
顾惜玉委屈的扁扁嘴:“不好,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陪我作画,我好闷。”
惹的叶清兰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忙哄了她几句:“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听听陪你说话,你想作画,我就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一整天好不好?”
顾惜玉笑了,想了想又说道:“一整天你太累了,半天就行了。”
……
表情不也挺丰富的么?话不也挺多的么?怎么刚才和她说话就是那副木头娃娃的德行?
叶六小姐又开始纠结懊恼了,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气恼什么。反正,看着叶清兰耐心的陪顾惜玉说话的样子,她心里就各种不舒坦!
晚饭自然是在落梅院里吃的。叶承仁在外应酬没回来,郑氏便派人去喊了叶元纬夫妇过来,巧姐儿自然也跟着来了。再有叶清宁叶清兰和顾惜玉,正好围着桌子坐满了一席。
崔婉正巧坐在对面,叶清兰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几眼,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心里很是安慰。女人就像鲜花,没了丈夫的关爱和体贴,就像失去了水分的花朵一般。再鲜艳的花也会很快凋零。现在叶元纬和崔婉感情复苏,甚至比往日还要和睦融洽,自然是好事。
崔婉察觉到叶清兰关切的目光,回了个浅浅的笑意。放心吧,我现在彻底想通了,不会再犯傻了。
叶清兰会心一笑。自己也不用再为崔婉担心了。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虽然这么多人,却没人说话。只能听到碗筷杯盘的轻微声响。吃完了饭,移步到偏厅里,众人才开始随意自由的说话。
郑氏本想敲打崔婉几句,转念一想,这里还有几个没出阁的少女,有些话似乎不便出口。还是等日后有空再说好了。
这么一想,郑氏便放过了崔婉,亲切的看向顾惜玉:“惜玉,饭菜可还吃的惯吗?”
顾惜玉老实的应道:“吃的惯,只是没有我最爱吃的清蒸荷叶饭。”
……
第二百零七章 囧了
叶清兰低头忍住笑,不忍见郑氏尴尬的面色。
叶清宁等人都哑然失笑。崔婉笑着打圆场:“原来惜玉表妹喜欢吃荷叶蒸饭,那倒是简单的很。我们府里就有荷塘,随时摘荷叶都很方便。明天起让人准备,保准每顿都有。”
顾惜玉浑然不察自己刚才的话让郑氏尴尬了,笑着点了点头。
郑氏定定神,笑着说道:“惜玉,以后有什么喜欢的,直接和姨母说就是了。姨母一定让厨房天天做你爱吃的。”以前叶清宁叶清兰两个,倒也不是每顿都来落梅院里吃。不过,现在多了顾惜玉,只能多操心些安排一日三餐了。
顾惜玉乖乖的点头,看着乖巧又惹人怜爱。
郑氏又叮嘱了顾惜玉几句,无非都是些尽管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张口之类的。等叮嘱完了,又特地对叶清宁说道:“宁儿,惜玉住在环翠阁里,你这个做表姐的可要多照顾她一些。”
关键是,得多让着她一些。顾惜玉毕竟是客人,做主人的总不好事事和客人计较。若是总发生口角争执可不太好。
这些话,郑氏并未明说,不过,意味深长的眼神里已经将这个意思表露无遗。
叶清宁心里有些不快,不怎么情愿的嗯了一声。
郑氏见她答应的不太利索,微微皱了眉头,又看向叶清兰:“兰姐儿,你虽然最小,不过性子最是沉稳。惜玉住在环翠阁里,你就多陪陪她好了。”
叶清兰笑着应了一声,顺势提出要求:“我得陪着惜玉表姐,那女红是不是可以暂告一段落?”
郑氏哑然失笑,正要说话,就听顾惜玉好奇的问道:“兰表妹。你在学女红吗?是不是很有趣?”不用怀疑,娇生惯养被捧在手心长大的顾惜玉根本连针线都没碰过。
叶清宁抿唇偷笑,她倒要看看叶清兰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有趣倒是有趣,就是稍微辛苦了一些。”叶清兰含糊其词的说道。打死她都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学女红时的种种糗事:“每天下午都要学上两个时辰,我若是继续学,可就没时间陪你了。”
哈哈,这个借口真是太好了。她终于有理由正大光明的翘课了!
顾惜玉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说道:“兰表妹,你不用为了我特地停了女红课。”顿了顿又说道:“我也和你一起学就是了。”
……
叶清宁不厚道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十妹啊十妹。你还是乖乖的跟着一起学女红好了。
崔婉含蓄多了,咬着嘴唇忍住笑。
叶清兰犹自不肯放弃,一本正经的忽悠顾惜玉:“惜玉表姐。你从未学过女红,根本不知道学女红的辛苦。我可不忍心见你天天被绣花针戳中手指……”
这次,就连郑氏都忍不住乐了。叶清兰根本是在说她自己吧!
顾惜玉很奇怪,叶清兰说的好好的,为什么大家都在笑?难道是在笑她肯定学不来女红?不行。她可不想叶清兰为了陪自己就耽搁了学习。这绝对不可以!
“我不怕!”顾惜玉的表情有些悲壮:“我会认真学的。”
……
叶清兰在心里长流两行热泪。惜玉表姐,你就行行好拒绝了吧!为什么要答应啊啊啊!
兰表妹的神色为什么会这么奇怪?怎么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顾惜玉又是不解又有些委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可怜兮兮的说道:“兰表妹,你不想我和你一起学女红么?”
叶清兰在这样的眼神面前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立刻笑道:“没有的事,你可别多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演技果然是一流的。说违心话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
顾惜玉果然被蒙了过去,放心的松了口气。
叶清宁努力忍住笑,俏脸都有些扭曲了。能言善道伶牙俐齿的叶清兰。竟也有被治的死死的这一天!
郑氏也是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人多果然热闹,多了一个顾惜玉,整个落梅院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说笑了一番之后,众人便各自散了。
顾惜玉紧紧的跟在叶清兰身边,进了环翠阁之后。甚至无心打量周围的环境,睁着大眼满含期盼的说道:“兰表妹。我们要住在哪儿?”
叶清宁耳尖的听到了“我们”两个字,心里顿时不痛快了,淡淡的说道:“惜玉表妹,你要住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离我的寝室近的很。”就是以前蒋莹曾住过的那间客房,稍微收拾一下正好让顾惜玉入住。至于叶清兰,住的是另一间客房。
顾惜玉眨了眨清澈的眸子:“可是,我要和兰表妹住一起。”
长这么大了,她还从没离开过定国公府在外留过宿。虽然鼓起勇气到昌远伯府来了,可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仓惶不安害怕的。若不是有叶清兰在,只怕她早就打退堂鼓了。
叶清宁不悦的挑眉,正要说什么,叶清兰忙将她扯到了一边,陪笑着商议道:“六姐,惜玉表姐还是第一次到我们府里来做客,她胆子素来小的很,若是一个人睡,说不定夜里会害怕,若是做噩梦吓的哭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可不好和姨母交代。要不,我今晚就陪惜玉表姐一起睡,你看好不好?”
叶清宁不怎么高兴的轻哼了一声:“好了好了,你就陪她去好了。”果然,顾惜玉一来,叶清兰眼里就没她这个六姐了!
叶清兰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尴尬局面,可是她再巧舌如簧,也没法子兼顾。只好先顾着顾惜玉了。
叶清兰陪笑着哄了叶清宁几句,待叶清宁心气稍平走了,才松了口气。转头一看,顾惜玉正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她,连脚步都未挪过一步。
叶清兰的心陡然软了下来,上前拉起顾惜玉的手,笑盈盈的说道:“我带你去客房。”
顾惜玉欢喜的点头应了。
到了客房,墨香和翡翠早已准备好了洗澡的木桶,顾惜玉生**洁,每天晚上必要沐浴过后才肯睡觉。叶清兰自然清楚她这个习惯。反正都是女子,也没什么可顾忌的,索性也不回避了,就在一旁陪着顾惜玉。
待顾惜玉洗完之后,叶清兰也匆匆的洗了澡,换了薄薄的中衣,和顾惜玉坐在床边说话:“惜玉表姐,这些日子你过的还好么?”粗略一算,她从定国公府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
顾惜玉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叶清兰早已习惯了她的肢体语言,自然明白顾惜玉在表达什么。过的还不错,可是没有你在,我很寂寞。
叶清兰握紧了顾惜玉的手,略有些歉然的说道:“对不起,上一次我走的太匆忙了。”
顾惜玉默然片刻说道:“都怪大哥不好,他那么凶,还和你吵架。”
忽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叶清兰心里掠过一丝怪异又微妙的感觉。她不愿深想这种感觉是什么,笑着张口说道:“其实,也不能都怪顾表哥。那天我也有错。”
顾熙年固然口舌犀利毒辣,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从这一点上来说,两人其实有些相似。温和无害的外表只是假象,真实的性情都被深深的藏在面具背后。那一天,两人算是真正的撕开面具“兵戎相见”。闹的不欢而散也是难免的。
这一个多月来,她刻意不让自己想起顾熙年。也不愿回想两人激烈争吵的那一幕。说真的,活了这么多年,她一向以温和圆滑的态度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像那一天那样勃然大怒不顾一切的愤怒争吵,几乎从未有过。
之后偶尔想起,她甚至暗暗后悔。和顾熙年彻底闹翻,对她其实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一向谨慎小心,秉持着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原则,绝不肯轻易开罪任何一个人。可为什么,那一天她竟然就和顾熙年吵起来了?
而顾熙年,很显然是自制力极强的那种男人。他怎么也会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和她吵起来了?在那之后,他很显然有些悔意,却拉不下脸道歉或是求和。在她离开的时候,却站在了定国公府的门边,目送她离开。他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
叶清兰深呼吸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通通挥开。
想这些毫无意义,事实就是,她和顾熙年彻底闹翻,以后绝不可能平安无事的相处。反正她不会到定国公府去,他也不可能到昌远伯府来,两人的生活再也没了交集。
虽然这么想,叶清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你到昌远伯府来,顾表哥同意吗?”以顾熙年对顾惜玉的爱护之心来看,肯定不会轻易同意顾惜玉到昌远伯府来做客。顾惜玉能出府,想必和顾熙年磨了许久。
“我有这个念头,第一个就告诉大哥了。”顾惜玉老老实实的应道:“大哥一开始有些惊讶,不过并未反对。还说,我可以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
第二百零八章 理清
叶清兰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迷茫。顾熙年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怪异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算了,不提他了。
叶清兰正要扯开话题,就听顾惜玉又说道:“忘了告诉你了,大哥开始入朝做官了。”
.......
叶清兰再也掩不住心里的惊诧,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顾表哥真的入仕了吗?”这怎么可能?!
她虽然不清楚顾熙年的前世到底发生过些什么,可有一点却是很明显的。顾熙年今生根本不想再次卷入太子和三皇子争夺皇位的腥风血雨里。所以,他故意做出懒散闲人的样子来,甚至连最亲近的家人都瞒了过去。三皇子显然背地里拉拢过他数次,他都没有应承。顾皇后有意为他谋个官职,他也拒不肯要。
这样的顾熙年,怎么肯重新入朝?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哥做了户部侍郎,”顾惜玉显然不太清楚这个官有多大,所以虚心求教:“户部侍郎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个官大吗?”
……
她念书的时候,历史学的是最差的。为了应付考试,囫囵吞枣的背了很多东西。可一考完试,基本也就都还给老师了。她哪里知道这个户部侍郎到底算个什么职位?不过,听这个名头就觉得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在顾惜玉心里,叶清兰几乎无所不知。所以,当她提出问题之后,便很安心的等叶清兰解答。
叶清兰在她充满信赖依赖的眼神下,忽然有些羞愧了。本来打算随意忽悠几句的,到嘴边却变成了实话:“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若是好奇,为什么不直接问顾表哥?”
顾惜玉一脸无辜:“大哥昨天才开始上朝。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来找你了。”
叶清兰哑然。这件事情背后疑点重重,日后自然会慢慢见分晓,和顾惜玉这种单细胞的女孩子讨论这种高深的问题显然不太合适。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叶清兰笑吟吟的扯开话题:“那个沈长安,后来去过定国公府没有?”
一提到沈长安,顾惜玉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嗯,去过。”
“去过几次?”叶清兰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好奇极了。
顾惜玉认真的想了许久。才不太确定的答道:“三十八次,还是三十九次,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
她从定国公府回来也就一月有余罢了。这么说来,沈长安岂不是天天都去定国公府了?
叶清兰忽然有了想笑的冲动。追问道:“你见到他了么?”
顾惜玉摇头:“没有,他连大门都没进来过。”
也就是说,沈长安天天登门拜访。天天都被拒之门外。看来。最近朝中无大事,至少表面风平浪静。沈长安这样的武将竟闲到了这个地步!竟然厚颜坚持一个多月天天递名帖,实在令人叹服。
怪不得顾熙年会同意顾惜玉到昌远伯府来,根本就是想让顾惜玉避开沈长安吧!
叶清兰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姨夫他们都知道此事了吗?”
若是普通人敢这么天天上门骚扰,只怕早就被定国公府的侍卫痛打一顿扔出去了。可沈长安偏偏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又是威武将军沈铭的独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总不能真的乱棍把他打出去吧!
顾惜玉难得的说了一长篇的话:“都知道。父亲母亲似乎还为了这事和祖父祖母有了争执。”
具体是什么争执。她也不太清楚。郑夫人在她面前,从不肯细说。只叮嘱她安心的待在闺阁里,说沈长安的事情他们会妥善处理。
想到这个,顾惜玉又有些困惑了:“我不懂,他们到底为什么要为沈长安争执不休?”
叶清兰凝视着顾惜玉美的惊人的脸庞,决定告诉顾惜玉实情:“沈长安喜欢你,想娶你为妻。你祖父祖母大概是持赞成态度,不过,姨母姨夫和顾表哥坚决不同意。所以,他们才会发生争执。他每次登门,其实想见的人不是顾表哥,而是你。”
因为顾惜玉性子异于常人,所以身边的亲人不遗余力的保护她。这也使得十三岁的顾惜玉对世事懵懂不知,从心智上来说,根本还是个孩子。
其实,这种做法对顾惜玉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过度的保护,只会阻碍顾惜玉的成长。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家人的庇护之下,总有一天,她得嫁人生子,过自己的生活。家人再心疼怜惜她,也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她。她总得学着长大。
沈长安的出现,其实是个很好的契机。让顾惜玉有了少女的自觉,懵懵懂懂中开始成长,开始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在这样的时候,自己要做的,就是帮着顾惜玉理清思绪。
顾惜玉听到这话果然怔住了,脑海中忽的闪过那张俊朗的男子面孔。
他喜欢她……还想娶她……他每天到定国公府来其实是想见她一面……
“惜玉表姐,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他要娶你,你愿意嫁给他吗?”叶清兰温和平静的声音在顾惜玉耳边响起。
顾惜玉头脑一片混乱茫然,口中却反射性的应道:“不,我不想嫁人。”
叶清兰追问道:“你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给沈长安?”这两者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顾惜玉眼中一片茫然:“我不懂。”
叶清兰很耐心的说道:“你不想嫁人,是因为你害怕和陌生人相处,害怕离开家离开亲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生活。如果这个人是沈长安,你会愿意吗?”
“可是,我不想嫁人。”顾惜玉还是没听懂,委屈的重复道:“我谁也不想嫁。”
好吧,换个方式来问。叶清兰想了想,又说道:“沈长安第一次见你,就唐突冒犯了你。你当时被吓哭了。可是后来,沈长安到定国公府来的那一次,你为什么还肯去见他?你明明最讨厌见生人了不是吗?”
顾惜玉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涌起陌生又奇怪的烦躁。忽然想让叶清兰别再问下去了。可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她一向最爱听叶清兰说话了,为什么今晚这么的心浮气躁?
是因为叶清兰一直不停的在提那个名字的缘故吗?
叶清兰一直坐在顾惜玉身侧,自然将顾惜玉的烦躁茫然无措慌乱都看在了眼底,心里只觉得欣慰。
顾惜玉果然在慢慢的长大,开始像个普通的少女一样,为听到一个男子的名字心烦意乱。或许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其实,沈长安对她来说是很特别的。
沈长安不是第一个爱慕她的人,郑君彦才是第一个对她表白的男子。可那个时候,顾惜玉根本没听进郑君彦的话,就这么懵懵懂懂的拒绝了他。之后知道郑君彦和叶清宁定亲,顾惜玉也毫无异样。
可是一提到沈长安,顾惜玉总表现的和平时不太一样。不管那些波动的情绪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抑或是别的什么,总之,能挑起顾惜玉不一样的情绪反应,就足以说明沈长安在她心里是特别的了。
顾惜玉想了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叶清兰也没吭声,就这么一直静静的陪着顾惜玉。
不知过了多久,顾惜玉终于回过神来,黑幽幽的大眼里竟有些水光:“兰表妹,我其实,有一点点的喜欢他。”声音细细的,可毫无疑问是肯定句,绝不是问句。
叶清兰精神一振,唇边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惜玉表姐,你真的想明白了么?”
顾惜玉咬着嘴唇,轻轻点头。长这么大了,除了大哥之外,她接触的男子寥寥可数,也无从比较起。她还是不太懂什么叫喜欢。
如果想起一个人的感觉不算讨厌,还有一点点的愿意见他,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不知怎么的,顾惜玉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喜悦,反而低声啜泣了起来。晶莹的泪水一滴滴的滑落,迅速的滴落到衣襟上,晕染出了一小片湿润。
叶清兰怜惜的轻叹口气,伸手揽住顾惜玉的肩膀,柔声哄道:“别哭,女孩子长大了,对一个男子生出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需要觉得羞耻,也不必害怕。”
顾惜玉抽抽噎噎的哭着:“可、可是,我还是不想嫁人……”
若不是情形地点都不对,叶清兰几乎要笑了,继续柔声安抚道:“沈长安对你一片痴心,自然想娶你。不过,姨夫姨母还有顾表哥都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嫁人的问题。估计几年之内,你都不会有嫁人的困扰。”
顾惜玉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
顾惜玉哭的累了,很自然的睡着了。叶清兰为她盖好被褥掖好被角,然后在顾惜玉的身边躺了下来。不过,却久久没有睡着。
顾惜玉刚才说的话里,其实透露了很多的信息。
沈长安天天去定国公府,他父亲沈铭不可能不知道。定国公府上下更是心知肚明,说不定,连宫里的顾皇后也知道了。
第二百零九章 难堪
可各方人马都没什么动静,也没什么反应,竟然任由沈长安天天这么闹腾。这本身就是不太正常的事情。
孙氏摆明了站在顾皇后和太子那一边,极力赞成这门亲事。定国公顾修和态度也倾向于此。郑夫人和顾熙年持反对态度,顾弘立场并不十分坚决。这么衡量下来,沈长安倒也颇有优势。如果没猜错的话,顾熙年忽然入朝为官,应该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叶清兰脑中不停的闪过各种念头,到最后,定格在顾惜玉含泪幽然叹息的那一幕。她说,她其实是有一点点喜欢沈长安的。
这个答案,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顾惜玉竟真的有勇气说出口罢了。
既然顾惜玉对沈长安有那么一点点好感,那她是不是该想法子从中撮合一下两人?
叶清兰踌躇半晌,却下不了决心。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毫无疑问会被精明的顾熙年察觉。到时候,顾熙年不勃然大怒才是怪事。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顾熙年远远的,再也不和他有任何交集。若是插手顾惜玉的终身大事,无异于引火烧身,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
可是,她能忍心对顾惜玉不管不问么?
真是纠结啊......叶清兰想的头痛,索性什么也不想了,闭上眼沉沉睡去。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烦心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好了!
顾惜玉有认床的习惯,在陌生的环境里根本睡不好,隔日清晨早早就醒了。她见叶清兰睡的香甜,唯恐细微的动作惊醒了她,便维持着刚醒来时的姿势,动也不动的躺在那儿。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叶清兰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惜玉僵硬的身子和表情。
叶清兰先是一愣。旋即会意过来,既是好笑又是心疼,嗔怪的说道:“你既已醒了,只管起床就是了。这么直挺挺的躺着。肯定很难受。”
被她这么一说,顾惜玉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都是又酸又麻,连坐直了身子都没力气。
叶清兰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替她揉了揉胳膊和腿。等酸麻的感觉过去了,顾惜玉总算有力气起床穿衣了。
墨香和瑞雪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忙进了屋子,伺候各自的主子穿衣梳洗。刚收拾妥当。叶清宁便来了。
顾惜玉素来不爱说话,在叶清兰面前倒还好些,对着别人的时候基本上是不吭声的。只看了叶清宁一眼便算打过了招呼。
叶清宁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却也不好和她计较。三人一起去了落梅院。郑氏早已准备好了早饭,叶元纬和崔婉也很快来了。众人吃了早饭之后,一起去了畅和堂给蒋氏请安。
蒋氏早得了消息,见了顾惜玉并不惊讶。摆出了一副和蔼的长辈驾驶,亲切的说道:“你难得到我们府里来,这次可得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顾惜玉是个实诚孩子,根本听不出这是客套话。礼貌的应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呢!”说完,还看了叶清兰一眼,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叶清兰:“......”
众人:“......”
蒋氏被噎了一下,咳嗽一声笑道:“即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需要什么,只管张口说一声就是了。”
顾惜玉很有礼貌的道谢,自觉今天表现的十分好,忍不住又看了叶清兰一眼。眼里满是等待表扬的期待。叶清兰忍住笑,冲她笑着点点头。
顾惜玉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过了片刻,李氏带着叶清柔也过来了。叶清柔见到顾惜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陡然亮了一亮。
顾惜玉被叶清柔看的浑身发毛,小声的问叶清兰:“兰表妹,她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叶清兰略一思忖,便想到了其中的缘故,顿时哑然失笑。却又不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含糊其辞的低声应道:“大概她是想和你交朋友。”
交朋友?顾惜玉瞄了笑的异常热情的叶清柔一眼,不感兴趣的将头扭到了一边。她才不要和这个笑的虚假热情的少女做朋友呢!
蒋氏闲话片刻,便问起了崔婉:“崔姨娘这些日子胎像可还平稳吗?”
崔婉恭敬的应道:“还算平稳,只是晨起孕吐很厉害。”
蒋氏不以为意的说道:“女人怀孕还不都是这样。”顿了顿,又说道:“崔姨娘年纪轻,又是头一胎,只怕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我这里有两个经验足的嬷嬷,待会儿就送到沁芳园去。”
崔婉一怔,下意识的看了郑氏一眼。
郑氏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冷笑。蒋氏的那点心思,谁能看不出来?明着是派人照顾崔婧,其实是想在沁芳园里安插人手才是真的吧!崔婉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长者赐不敢辞罢了。
“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婆婆了。”郑氏笑吟吟的张口说道:“我已经挑了几个稳重又有经验的管事妈妈送到沁芳园了。有她们几个在,保准能把崔姨娘照顾的妥妥当当。”
蒋氏眼眸暗了一暗,面上却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崔姨娘肚子里怀的若是男婴,可就是我们昌远伯府的长重孙,平日里衣食起居可都得小心照料。”
郑氏笑道:“婆婆说的是。儿媳一定会处处留心的。”
虚以为蛇几句,此事便揭过不提。
自从蒋莹一事过后,蒋氏和长房诸人的关系就十分的微妙。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实则明来暗往就没消停过。蒋氏占着身份的便利,时不时的就给众人添添堵。虽然不是嫡亲的婆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长辈,卯足了劲找岔子,确实也够人头痛的。好在郑氏功力老道,经常在谈笑间便应付了过去。不然,每天这固定的晨昏定省可真是够人头痛的。
在这样的时候,就连叶清宁也不肯多嘴半句,叶清兰就更加谨慎小心了。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万一被蒋氏逮着小辫子发落一顿,可没人能护得住她。郑氏没这个心,叶清宁有这个心却又没这个力。
想过些平静安稳的小日子,干脆就装什么也听不懂。眼观鼻鼻观心的站上半个时辰,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顾惜玉本就不爱说话,因此一直也沉默着。
等出了畅和堂,叶清兰才松了口气。想了想笑道:“惜玉表姐,我领着你到园子里转转吧!”以顾惜玉的性子,就算来过昌远伯府,也绝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转悠。
顾惜玉欣然应了。再加上叶清宁,还有各自的丫鬟,声势倒是不小。
“等等,”一个娇柔的少女声音气喘吁吁的响起。
叶清兰等人一起停步看了过去。只见叶清柔快步追了过来,扬起可人的笑脸:“你们是要去园子里转转么?我也和你们一起。”
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堂姐妹,谁也不好张口拒绝。
顾惜玉不吭声,叶清宁不耐烦搭理,叶清兰只好笑着应道:“八堂妹也肯来,自然再好不过了。”
叶清柔抿唇一笑,有意无意的挤开叶清兰,走在顾惜玉的身侧。
园子里大多是石子铺的小径,两人并行正好,三个人并行便有些拥挤了。叶清柔这一挤上来,叶清兰只好稍稍退后一些,和叶清宁并行。
顾惜玉心里很不乐意,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俏脸不自觉的绷了起来。
叶清柔犹自不察自己被人嫌弃了,热情的笑道:“惜玉表妹,你难得到府里来做客,有空记得去找我玩。”
顾惜玉黑幽幽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
叶清柔笑容有些僵硬,却又不甘心就此退却。厚着脸皮继续搭话。只不过,她说十句,顾惜玉也不肯应一句,自说自话实在无趣的很。
叶清柔到底要干嘛?叶清宁皱眉瞪了叶清柔一眼,然后询问的看向叶清兰。
叶清兰倒是猜到了叶清柔的心思,不过,离的这么近,根本不适合说悄悄话,只得冲叶清宁眨眨眼,又努努嘴。
这暗号也太复杂了吧!叶清宁看的一头雾水。
不过,这个谜很快就解开了。
叶清柔绕了一大圈,终于将话题绕到了顾熙年的身上:“......惜玉表妹,顾表哥会来看你吗?”
叶清宁抿紧了唇角,冷飕飕的眼神像刀子一般飞了过去。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果然半点不假。怪不得叶清柔眼巴巴的缠着顾惜玉不放,感情是想套问顾熙年的事情。
顾惜玉对觊觎自己兄长的女子向来没什么好感,冷冷的答道:“大哥说有空了就会来砍我。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
叶清柔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偏偏叶清宁还在一旁冷嘲热讽:“真是奇怪了,八堂妹什么时候和我的表哥这么熟悉了?”故意将“我的表哥”几个咬的重重的。
叶清柔既恼又羞,却又不好反击,心里憋着一股气,别提多难受了。
“小姐,”翡翠一脸喜色的匆匆跑了过来:“少爷来看你了。”
第二百一十章 不见
什么?顾熙年来了?
几个少女都是一惊,各自反应不一。顾惜玉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叶清柔眼眸中闪出惊喜和雀跃,叶清宁也是又惊又喜,也无暇再嘲讽叶清柔了。
叶清兰眼底的笑意却悄然隐没。从顾惜玉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猜到了顾熙年必然也会随之出现,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之快!
这种一听到对方名字就开始全身紧张戒备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再有上一次激烈争吵不欢而散的一幕,她根本不想再见他。
顾惜玉沉浸在高兴中,根本没察觉到叶清兰情绪的异常,一把拉起叶清兰的手:“兰表妹,大哥来了,我们一起去见他。”
“不!”生平第一次,她的嘴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虽然拒绝的直接了一些,不过,心里却异样的畅快:“惜玉表姐,对不起,我不想见他。”
她其实可以找些委婉的理由和借口,比如说“诶呀我的头忽然好痛得回去休息会儿”之类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说了实话。
她就是不想见他!又能怎么样?
就算他是俊美倜傥风度翩翩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就算他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孙未来的定国公爵位继承人,那又怎么样?纵然她只是昌远伯府里微不足道的一介庶女,她也有不见他的权利吧!
顾惜玉愣愣的看着叶清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她的心里,顾熙年和叶清兰都很重要。偏偏这两个人天生就不对盘,每次见面都火花四射。现在倒好,叶清兰干脆避而不见了......
“十妹,”叶清宁略略蹙眉:“顾表哥难得来一次,你不去见客不太好吧!”
叶清兰冷静的应道:“六姐。我上一次和顾表哥闹的不欢而散,再见面只是徒惹尴尬罢了。反而会闹的彼此都不愉快,倒不如我识趣些避开好了。”
叶清宁迟疑了片刻,才无奈的叹口气:“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你就避开好了。不过,若是顾表哥问起你了,我该怎么回答才好?”
叶清兰笑道:“顾表哥怎么可能特地问起我。六姐实在是多虑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他真的提起我了,你就说我不舒服,不能见客就行了。”装病这种小伎俩虽然很老土。却是最有效的。
叶清宁只得点点头。
叶清柔越听越是迷糊,插嘴问道:“十堂妹,你和顾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欢而散什么的。为什么听着有些怪怪的?
叶清兰笑了笑。避重就轻的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别让顾表哥等急了,还是快些去落梅院吧!”说着,便转身往落梅院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一个人要去哪儿?”顾惜玉脱口问道。
叶清兰回眸淡然一笑:“我随意在园子里转转打发时间。等吃午饭的时候再回去也不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万一郑氏留了顾熙年吃午饭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还要见面?索性又添了一句:“若是顾表哥中午留下不走,烦请六姐打发人到荷风院告诉我一声。”
叶清宁哭笑不得的应了。
三人走后。叶清兰一个人在园子里转悠片刻,便回了荷风院。
平日里优哉游哉的,要不陪着叶清宁,要不就去沁芳园里找崔婉说话,再有顾惜玉,倒也不觉得寂寞。可今天,所有的人都去落梅院了,她一个人难得的落了单。竟生出了几分寂寥的感觉来。
或许,这也是她一直竭力和叶清宁崔婉结交的缘故之一吧!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所谓的主子,整日里无人问津无所事事,真的挺无聊的。有人作伴那又不同了......
“小姐若是觉得闷了,不如去练练琴吧!”瑞雪建议道。
叶清兰意兴阑珊的摇摇头。她练琴是为了消遣而已,并没下太多苦功。反正她也没打算做什么才女。
桂圆捧了几本书过来,殷勤的说道:“要不,小姐看看书好了。”
叶清兰瞄了书本一眼,提不起什么兴致来。这几本杂学游记之类的闲书已经被她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几乎都快背上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她倒是想过多找些书来看看。可此时的书籍既昂贵又难寻,女子到书肆里买书又诸多不便。只得作罢!现在想来,可真是有些后悔。当时在定国公府里住着,真该从顾熙年的书房里悄悄“借”几本书来看看.......呸呸呸!怎么又想起这个人来了!
叶清兰皱了皱眉头,硬是将不请自来的身影撵走了。
瑞雪和桂圆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能让自家主子心浮气躁心烦意乱的,非顾四公子莫属了!
“小姐,你若是实在无聊了,不如去落梅院吧!”瑞雪小心翼翼的劝道:“六小姐她们都在那边,一定热闹的很。”
“我才不想凑这个热闹。有顾熙年在,我就不去。”叶清兰难得的绷着脸,倒有了几分少女无理取闹时的稚气可爱。
瑞雪哑然失笑,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小姐,你不是一向脾气温和冷静的么?怎么这一次非要和顾四公子较劲不可了?
上一次两人争吵的确实厉害,可已经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有再多的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才是。小姐怎么还在生气?
瑞雪生性委婉些,桂圆可就不一样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小姐,你还在和顾四公子生气吗?”
叶清兰违心的应道:“没有的事,我心胸宽大的很,怎么可能记仇。”她怎么可能是那种斤斤计较小鸡肚肠的女子?她才不是在记仇,她只是不想看见那张脸而已!
“既然没记仇,为什么不去见顾公子呢?”桂圆一脸的不解:“小姐和表小姐这么要好,顾公子又是太太的亲侄儿。你不去见客,岂不是失礼了么?”小姐素来思虑周全,很少这么意气用事的。
叶清兰难得的被问住了,楞了片刻才说道:“我不去自然有我的理由。好了,都别说这个了。把我的针线簸箩拿过来,我那个荷包还没绣好呢!”
明知道主子是在转移话题,桂圆也只得应了。等针线簸箩拿来之后,叶清兰便貌似专注的绣起了荷包。一副“我很忙别来打扰我”的样子!
瑞雪和桂圆对视一眼,都不吭声了。
此时的落梅院里,却是热闹非凡。按理来说,男子本不该随意的进内宅。不过,顾熙年是郑氏的亲侄儿,自然没有这么多顾忌。正巧叶元纬今日没有公务也在,陪着顾熙年聊聊朝野趣事,倒也不愁寂寞。
“熙年,你可总算是想开了。”叶元纬笑着调侃:“皇后娘娘出面,为你亲自谋了户部侍郎的美差。”
顾熙年淡淡一笑:“你就别取笑我了。”
若说近来朝野中最轰动的新闻是什么,莫过于顾熙年入朝做官这件事了。
这几年来,顾熙年一直以懒散闲人自居,明明满腹才华,却甘愿闲散度日。身为定国公府的嫡长孙,却一直独身不肯娶妻,又在仕途上无所作为。让人扼腕之余,又不禁生出许多猜想来。他和太子曾亲密无间,现在却几乎没有来往。这其中若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谁都不会相信。
现在,这个谣言却不攻自破了。
顾皇后开了凤口,皇上慷慨的给出了正四品的户部侍郎一职。顾熙年年纪轻轻一跃居于高位,领的又是油水极多的肥差,自然让人艳羡不已。
叶清宁时不时的悄悄看顾熙年一眼,心里涌起甜蜜又苦涩的难言滋味。曾经喜欢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句话在所有人的身上其实都适用。
就拿此刻的叶清宁来说,在她眼里,不管怎么看顾熙年都是那样的英俊完美无可挑剔。
同样沉浸在顾熙年“美色”里的,还有叶清柔。自从那一次见过顾熙年之后,他的身影便深深的镌刻在她心里。对一个身处闺阁的深闺少女来说,顾熙年就像天上的明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就算明知对方的眼中没有自己,也克制不了那份想接近的渴望。
顾熙年对两个少女爱慕中夹杂着哀怨的眼神视而不见,笑着打量顾惜玉几眼:“玉儿,你昨天晚上睡的还好吗?”
顾惜玉认床的习惯,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很清楚。
顾惜玉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
顾熙年挑了挑眉,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顾惜玉肯定睡的不太好,却又怕他以此理由让她回去,所以立刻又点头了。
叶清宁笑着插嘴:“表哥只管放心好了。惜玉表妹住在环翠阁里,又有十妹陪着,肯定没问题的。”
提到叶清兰的名字,顾熙年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这丫头果然表里不一,看着和和气气温柔可人,其实脾气大的很。上次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今天他都登门来了,她居然还避开不见......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重逢
到了午饭时分,郑氏热情的留了顾熙年吃午饭。顾熙年稍微推辞几句,便恭敬不如从命的留下了。
叶清柔本舍不得走,可李氏却派了贴身丫鬟来叫她,只得委委屈屈的告辞走了。
没有外人,也就没讲究男女分席坐那套繁琐规矩。众人正好围成一席坐下了。
郑氏随口问了句:“兰姐儿今儿个怎么没过来?”
叶清宁咳嗽一声应道:“十妹身子不太舒服,在荷风院里歇着,大概是不会过来了。我这就让知夏过去看看。”
郑氏眸光一闪,笑着点点头。之前叶清兰没出现,她心里便暗暗觉得奇怪。现在竟连午饭也不露面,显然是故意在躲着顾熙年。知夏这一趟,必然是无功而返了。
果然,等了片刻,知夏便匆匆地跑了回来禀报:“十小姐身子不适,说是不过来了。”
顾熙年眼眸微暗,面上却不动声色。待吃完午饭之后,顾熙年忽的笑道:“姨母,我有些话想和玉儿单独说,请容我和玉儿暂时告退片刻。”
郑氏含笑应了。
人家兄妹要单独说话,叶清宁自然不好厚颜跟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忍不住轻叹口气,一回头,却对上郑氏略显不悦的眼神。叶清宁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郑氏不轻不重的数落道:“宁儿,你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最多明年就会出嫁。言行举止可要谨慎小心些。”
叶清宁咬着嘴唇不说话。
郑氏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样子,心里陡然一软,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好了,你也先回去歇着吧!”
叶清宁心思纷乱,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沉默着离开了。
郑氏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顾惜玉默默的跟在顾熙年的身后,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迟疑着问道:“大哥,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怎么一直往前走?而且。这个方向似乎是往荷风院……
顾熙年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随口说道:“等到了荷风院再说好了。”
顾惜玉脚步一顿,音量陡然抬高:“大哥要去荷风院?”可是,兰表妹根本不想不见他才会躲到荷风院啊!
顾熙年停住脚步。挑眉轻笑:“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还是大大的不妥!他们两个只要一见面就剑拨弩张的,万一再吵起来怎么办?顾惜玉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理由来:“兰表妹身体不舒服在休息。我们还是别去打扰她了吧!”
顾熙年扯了扯唇角笑道:“哦?兰表妹不舒服吗?那我更要去‘探望’一番了。还有,你住在这儿,肯定要劳烦兰表妹多费心照顾。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感谢她一声。”
顾惜玉再不解世事。也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了。还想再说什么。顾熙年却已抬脚走了。顾惜玉只得无奈的跟了上去,心里暗暗着急。可越是着急,头脑就越是一片空白,压根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
眼看着荷风院近在眼前,院门已经清晰可见了。顾惜玉狠狠心说道:“大哥,你别进去了。兰表妹她……她根本没生病,她只是不想见你。”说完。顾惜玉愧疚的低下头,不敢再看顾熙年。
可没想到,顾熙年非但不怒,反而笑着叹了口气:“玉儿,你总算对我说实话了。”如果顾惜玉一直不吭声,他这个做大哥的,心里可就彻底不是个滋味了。
呃,大哥怎么是这个反应?
顾惜玉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当然,以她的功力根本猜不透顾熙年云淡风轻的笑容里到底在酝酿着些什么。
“其实,我早猜到她是在装病。”顾熙年眸光微闪,淡淡笑道:“你放心,我这次绝不会再和她起口角了。”
顾惜玉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顾熙年哭笑不得:“怎么,我说的话你都不信了吗?”自从叶清兰出现之后,顾惜玉身上的变化缓慢却又十分显著。以前的顾惜玉可从不会怀疑他说过的话。
顾惜玉不怎么情愿的应道:“我当然相信大哥。”话虽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可不是怎么回事。
顾熙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的保证:“大哥向你保证,要是我再和兰表妹争吵,你以后就不理我,这种行了吧!”
顾惜玉这才放心了,和顾熙年一起走上前去,小厮全福抢着去敲了门。来开门的是小丫鬟英儿。
英儿见了来人,忙陪笑着行礼问安,心里却暗暗奇怪不已。顾熙年怎么到荷风院来了?正想着去通报一声,顾熙年已经慢悠悠的进了院子。
此时的院落大多是四进的院子,构造大同小异。顾熙年虽是第一次来荷风院,目光一扫,便很自然的向正厅走去。正厅一般是用来待客用的地方,绕过正厅,有一个略小一些的偏厅,这里才是日常起居之处。
刚走到门边,还没踏进偏厅,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传了出来:“讨厌,怎么又绣的歪了……”那声音里难得的有一丝羞恼。
顾熙年下意识的勾起了唇角,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笑意。
顾惜玉正要说话,就见顾熙年飞快的给她使了个眼色。顾惜玉反射性的住了嘴,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和顾熙年一起进了偏厅。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顾惜玉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个问题来。奇怪,他们为什么像做贼似的悄悄进来?
在一旁伺候的瑞雪,被突然走进来的兄妹两个吓了一跳,正要张口。顾熙年却看了过来,黑眸含笑,像会说话一般。
瑞雪瞬间被美男的微微一笑晃花了眼,一颗芳心怦怦乱跳不已,自然也就忘了出声提醒主子。
此时的叶清兰,正低头和荷包奋战。刺绣要求全神贯注,叶清兰认真的低着头,略有些笨拙的飞针走线,竟没察觉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没学的时候不懂,现在才知道绣一个荷包要花多少功夫。手中这个不起眼的荷包,已经整整做了好几天,总算要完工了。只剩最后几针了,加油!
叶清兰聚精会神的收完最后一针,终于把那朵半开的兰花绣完了。虽然针线歪歪扭扭图案也有些奇怪,不过,总算是她做的第一个荷包嘛!
叶清兰喜滋滋的抬起头,骄傲的对瑞雪宣布:“瑞雪,快些过来看看,我的荷包做好了呢!”
咦?瑞雪的表情怎么有些怪怪的?还有,身后这忍俊不禁的闷笑声是怎么回事?
叶清兰狐疑的回头,然后倒抽一口冷气,反射性的站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能告诉她,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顾熙年好整以暇的一笑,彬彬有礼的说道:“听说兰表妹身体欠佳,我特地前来探望。”顿了顿,又慢悠悠的笑道:“不过,兰表妹既然有力气绣荷包,想来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
明明语气那么温和有礼,可偏偏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
叶清兰将心里蹭蹭升起的火苗按捺下去,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多谢顾表哥‘关心’,我身子确实已经好多了。”如果你能识趣点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会好的更快点!
顾熙年看着她眼中闪耀着的小火苗,不知怎么的,心里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有些异样的释然。
终于又见到她了!
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其实很忙碌,要做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可是,这张俏脸却时不时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之前两人激烈争吵的那一幕,就像定格在他的脑海中一般,总在不经意间想起。然后,心里就像被什么牵动一般,隐隐的有些刺痛。
现在,两人终于又见面了。他的心情竟然有些愉快,所以,眼里和唇角都是笑意。
只是,这份笑意在叶清兰的眼中看来,根本就是嘲弄和挑衅。
叶清兰努力的将心里的火气按捺下去,迅速的将目光移开,对顾惜玉说道:“惜玉表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吭声,刚才我可别吓了一跳呢!”
顾惜玉略有些歉然的说道:“是大哥不让我出声,没想到会吓到你。”
就知道是他!
叶清兰心里忿忿的想着,面上却挤出温柔亲切的笑容来:“没关系,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连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容不下的那种人,不会生气的。”
小肚鸡肠连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容不下的那种人……说的是谁?
顾熙年眼眸微眯,唇角的笑意消失了大半。
叶清兰适时的看了过来,故作讶然的笑道:“顾表哥,你的面色怎么这般难看。我刚才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可不是说你的。你该不是生气了吧!”
顾熙年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当然没生气。”
叶清兰一见他这表情,心里顿时舒坦极了。
顾惜玉眼尖的瞄到她手中捏着的荷包,笑着说道:“兰表妹,你的荷包绣好了么?给我看看。”
叶清兰笑容一顿,反射性的将荷包藏到了身后。
第二百一十二章 荷包
“荷包还没绣好呢!”叶清兰咳嗽一声笑道。
顾惜玉疑惑的眨眨眼:“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做好了么?”她明明亲耳听见叶清兰这么说的,难不成是听错了?
“你听错了。”叶清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扯。若是只有顾惜玉也就罢了,可顾熙年也在……她才不会把荷包拿出来丢人现眼呢!
顾惜玉有些委屈的说道:“我听的很清楚,没听错啊!”然后,眼巴巴的看向顾熙年:“大哥,你也听见了对不对?”
顾熙年似笑非笑的扬起了唇角,慢条斯理的说道:“听倒是听见了,不过,既然兰表妹说没绣好,那肯定就是没绣好了。”
顾惜玉听的一头雾水。大哥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听懂?
叶清兰被他揶揄的目光看的浑身冒火,咬牙狠心将藏在背后的荷包拿了出来:“做是做好了,就是不怎么好看,所以没好意思拿给你看。”
顾惜玉兴致勃勃的接过荷包,打量了起来。
顾熙年随意的瞄了一眼,眼里闪过不容错辨的笑意。
荷包做的十分简单,一看就是生手做的。淡雅的松香色荷包上,绣着一丛长长的兰草,上面一朵半开的幽兰。单看构图和配色,倒也还过得去。关键是女红实在让人不忍目睹,针脚丝毫谈不上细密,兰草乱糟糟的,那朵半开的兰花就像被暴风雨肆虐过一般,开的奄奄一息毫无生气。
他能忍住没有毒舌的评点几句,真是太善良了。
殊不知,他唇角高高扬起竭力忍住笑的样子,比犀利毒辣的言辞更让人羞恼。
叶清兰白皙的俏脸隐隐泛红,却又故作平静坦然的说道:“我刚学女红没多久,手艺差的很。让惜玉表姐和顾表哥见笑了。”
“我觉得挺好啊!”顾惜玉绝没有半点讥讽的意思,很认真的赞道:“这朵桃花绣的挺好看的。”
……
这是兰花,谢谢!
叶清兰无力吐槽,挤出一丝笑容:“我绣的是兰花。是不是一点都不像?”
呃,真的是兰花?!顾惜玉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一旁的顾熙年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闷笑了起来。
叶清兰暗暗咬牙瞪了顾熙年一眼,然后挤出笑容对顾惜玉说道:“做的实在不怎么好。你还是别看了吧!”说着,就要把荷包拿回来。
顾惜玉立刻将荷包藏到了身后,犹带稚气的说道:“这可是你做的第一个荷包,送给我好了。我以后也和你一起学着做针线。等做了荷包再送一个给你。”
叶清兰只得笑着点点头。只要无视顾熙年欠扁的笑脸的话,其实气氛还是挺和谐美好的。
有了这个插曲,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叶清兰纵然想做出横眉冷对的表情来也是不可能了。再说了。顾熙年虽然没开口道歉。可既然肯亲自到荷风院来也和道歉无异了。对这样一个高傲的男人来说,这样的举动也算是很有诚意。她要是再板着脸孔,未免太过矫情。
这么想着,叶清兰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虽然还是没怎么搭理顾熙年,不过,总算没再和他针锋相对的做口舌之争了。
顾熙年坐在一旁,听着两个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竟也没觉得太乏味。
瑞雪见状,忙吩咐红鸾送了茶水点心上来。
叶清兰努力的寻找话题和顾惜玉闲扯。说来也奇怪,平日两人天天待在一起,不说话是常有的事,却绝不会有尴尬或是冷场的感觉。可多了个顾熙年就不同了,你看我我看你的干瞪眼,未免也太奇怪了。所以,叶清兰只好绞尽脑汁了找话题。
顾惜玉比起以前活泼开朗了许多,说话也流畅了不少,不过,离口齿伶俐能言善道显然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大多是叶清兰在说话,她只是点点头摇摇头或是嗯一声而已。再有顾熙年看似悠闲实则深沉不明的目光盯着自己,叶清兰几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
叶清兰在心里暗暗咬牙。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不巧的很,顾熙年也正在看她。见她瞪自己,顾熙年竟一点都没生气,反而挑了挑眉笑了。
叶清兰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待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后,不由得暗暗心惊。
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实在大失平日的水准。不过是这点小阵仗,怎么一直心浮气躁的?
冷静,一定要冷静!
叶清兰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反复的念叨着。和这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男人没什么可计较的。他硬是赖着不走,不就是想让她心浮气躁心绪不稳吗?她偏偏要镇定下来,倒要看看他能厚颜赖到什么时候!
于是,叶清兰也住了嘴,脸上浮起了客气有礼的笑容,和顾熙年对视。
顾熙年敏感的察觉到叶清兰的情绪变化,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兴味,忽的张口说道:“兰表妹,玉儿大概会在这儿住不少日子,要麻烦你多费心照顾她了。”
叶清兰淡淡的笑着应道:“顾表哥无需如此客气。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惜玉表姐的。”一向疼爱妹妹的顾熙年,竟然主动张口让顾惜玉多住些日子,这事怎么想都有些诡异。难道,顾熙年是想趁机让顾惜玉避开沈长安的音讯?
想及此,叶清兰忍不住瞄了顾惜玉一眼。
顾惜玉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的坐着,精致的脸庞温柔沉静,美的就像一幅画。别说是男人,就算是同为女子也忍不住生出怜爱之心来。也怪不得沈长安对顾惜玉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了。
顾熙年何等敏锐,只凭着叶清兰一个细微的动作,便猜出了叶清兰心里在想什么,淡淡说道:“放心,沈长安已经不成困扰了。”
叶清兰暗暗一惊。顾熙年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顾惜玉听到沈长安的名字,神情微微一动,竟主动张口问道:“大哥,沈长安还是天天去我们府里递名帖么?”
顾熙年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边关无事,不过,最近山东那边有一伙流匪作乱。沈参将被派去那边剿匪了。若是顺利的话,大概一年之后能回来。”
……
叶清兰在心里暗暗咋舌。顾熙年的手段可真够狠的,竟把沈长安弄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去。他才刚入朝为官,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做到了这一点。而且竟还说动了顾皇后他们放弃联姻的打算……
顾惜玉听到这些话,并未像叶清兰想到的这么多,不过,却也知道了沈长安一年之内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的事实。心里忽的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既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既觉得释然,又有些不舍。这些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乱糟糟的,理也理不清。
顾惜玉不自觉的垂下了头。
一向敏锐精明的顾熙年,这次却没察觉到顾惜玉心情的波动,淡淡的说道:“总之,沈长安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玉儿不用担心,他绝不会再有机会骚扰你了。”
顾惜玉低低的嗯了一声。
叶清兰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顾惜玉的那点少女心思,还处在萌芽状态。对沈长安有些好感那是肯定的,可若说怎样的喜欢却也谈不上。此时此刻绝不是透露的好时机。更何况,顾熙年摆明了对沈长安没有半点好感。所以才不遗余力的将沈长安弄走。若是知道了顾惜玉的心思,不发怒才是怪事。到时候,不免又要迁怒于人,把火气撒到她的头上来。
算了,还是暂时保持沉默好了。
反正顾惜玉还小,若是两人真有缘分,日后自然有机会在一起。若是没这个缘分,就算同在京城,也是于事无补。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当是一个考验好了。
顾熙年见两人都沉默不语,倒有些不习惯了,瞄了叶清兰一眼说道:“兰表妹,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问的好奇怪。
叶清兰淡淡一笑:“顾表哥这么说真是奇怪了,沈长安是走是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凭什么要有看法?”
话语冷淡又犀利,丝毫不客气。
顾熙年并未生气,反而悄然松了口气。知道沈长安要离开的消息,叶清兰却丝毫不介意,甚至十分冷淡。很显然,叶清兰并未真的看上沈长安……
奇怪了,叶清兰对沈长安如何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总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
顾熙年略一皱眉,迅速的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挥开,淡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说着,站起身来。
太好了,总算是要走了。
叶清兰眼睛一亮,笑眯眯的起身相送,顺便说了句客套话:“顾表哥若是有空,以后不妨常来看看惜玉表姐。”他现在是户部侍郎,公务肯定繁忙,哪里还有时间到昌远伯府来嘛!
顾熙年挑了挑眉,看着叶清兰灿烂的笑颜,慢悠悠的应了句:“那是自然。”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丢了?
叶清兰笑容微微一顿。
顾惜玉却眼睛一亮,欢喜的问道:“大哥,你真的会常来看我么?可是,你不是天天要忙公务么?”
顾熙年笑了笑,眼里满是温柔和纵容:“公务当然比不上玉儿重要。”
顾惜玉笑的满足而开心。依依不舍的送顾熙年出去。
叶清兰不怎么情愿的跟了上去,等送到了荷风院外,便停住了脚步:“我头还有些痛,先回去歇着,就不多送顾表哥了。”
这借口找的……真是毫无诚意啊!顾熙年定定的看着叶清兰利落的转身走人,眼眸暗了一暗。
顾惜玉对顾熙年的心情波动浑然不察,甜甜的笑道:“大哥,我现在住环翠阁,你要不要去我的屋子里看看再走?兰表妹也和我住一起呢!”
顾熙年本待拒绝,可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改了主意,笑着点了点头。
顾惜玉高高兴兴的在前领路,手中依旧攥着叶清兰亲手做的荷包。
顾熙年有意无意的瞄了顾惜玉手中的荷包一眼,然后将目光移了开去。
叶清兰在荷风院里一直待到了傍晚,估摸着顾熙年肯定走了,才去了环翠阁。刚走到门边,就听见屋里悉悉索索的声响和一个略有些哭腔的声音:“墨香,翡翠,你们找到了吗?”
墨香和翡翠几乎同时叹口气,异口同声的应道:“小姐,奴婢没找到。”
……这是在找什么?叶清兰好奇的推开门。顾惜玉委屈的俏脸顿时引入眼帘,大概是找的实在急了,嘴唇咬的紧紧的,眼中闪着盈盈水光。
“惜玉表姐,你在找什么?”叶清兰忙凑了过去:“我来帮你一起找。”
顾惜玉吸了吸鼻子,委屈不已的说道:“你的荷包不见了。”
叶清兰哑然失笑:“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不过是个荷包罢了。丢就丢了吧!”
那怎么可以!顾惜玉哽咽着说道:“可是,那可是你亲手绣的第一个荷包。”那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怎么可以丢。
叶清兰笑着安抚道:“没关系的,我正嫌绣的太难看了。丢了正好。我明儿个再重新绣一个好看的荷包给你。”
顾惜玉抽抽噎噎的点了点头。
墨香插嘴道:“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小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可等送了少爷回来之后,这荷包就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又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就算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丫鬟。也不至于会偷一个空空如也的荷包吧!再说句不好听的,就凭着那惨不忍睹的绣工,想卖只怕都没人要。谁会偷这个东西?
这些话,就算墨香不说出口。叶清兰也是心知肚明。头脑飞速的转了起来:“这间屋子,除了顾表哥,还有谁来过?”
一主两仆齐齐摇头。然后。翡翠迟疑的插嘴道:“会不会是少爷拿了……”话刚一说出口。便立刻摇头:“不,不可能。”
少爷怎么可能拿荷包嘛!说句难听的,就连她区区一个丫鬟也看不上眼那么一个丑不拉几的荷包。更别说向来讲究生活品质对衣食住行一应物品都要求极高的少爷了。
被翡翠这么一说,本来还没对顾熙年起疑心的叶清兰反而有些不确定了。从时间上来看,有机会悄悄拿走荷包又不被察觉的,非顾熙年莫属。可正如翡翠所想的那样,顾熙年拿那个荷包做什么?
一定是她多心了!绝不可能是顾熙年!
叶清兰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挥开。定定神笑道:“算了,一个荷包而已,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说这个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去找六姐吧!”
顾惜玉用帕子擦了眼泪,点了点头。
叶清宁的心情似乎欠佳,见了顾惜玉叶清兰,也没多说什么。三人相携去了落梅院,吃了晚饭之后便回了环翠阁休息。
沐浴过后,叶清兰照例和顾惜玉坐在床边闲聊。
“惜玉表姐,顾表哥今天说过,沈长安要去山东剿匪了,这一去至少也得一年。”叶清兰边说边留意顾惜玉的神色变化:“你听了这样的消息,会不会有些舍不得?”
顾惜玉老实的摇摇头。她和沈长安一共就见过两面,虽然有些微的好感,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她可没想过别的。
这答案在叶清兰意料之中,倒也并不诧异。
叶清兰思忖片刻,又说道:“沈长安忽然被派出京城剿匪,肯定事出有因。只不知道顾表哥到底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竟让皇后娘娘改变了心意,不再坚持为你和沈长安保媒……”
可以确定的是,顾熙年忽然入朝做了户部侍郎绝对和此事有密切的关系。
连叶清兰都想不通的事情,顾惜玉自然更加想不通。而且,顾惜玉和叶清兰在一起的时候早习惯了什么都不多想。反正有聪慧的叶清兰在,一切问题自然不用她多烦心。
所以,顾惜玉眨巴着大眼,认真的看叶清兰皱眉苦思。
叶清兰偶尔回过神来,看到顾惜玉清澈纯净的双眸中满是好奇,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才是标准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明明是顾惜玉的终身大事,可为什么在这儿绞尽脑汁着急的人是她?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最好。
叶清兰伸了个懒腰:“好困,我们睡了吧!”
顾惜玉乖乖的应了,躺下之后,却翻来覆去的很久都没睡着。叶清兰素来浅眠,自然也跟着睡不着了,忍不住低声说道:“惜玉表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黑暗中,顾惜玉轻轻的嗯了一声,旋即又莫名的叹口气:“没什么。”少女惆怅惘然的心思,岂是几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更何况,顾惜玉根本理不清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也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什么也不多想了,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入睡。
只是,即使是在睡梦中,顾惜玉的眉尖也微微蹙着,一夜都睡的不太安稳。
隔日清晨,顾惜玉眼下隐隐的泛青,面色也不太好看。
为顾惜玉梳妆的墨香被吓了一跳,忙低声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顾惜玉不吭声。
墨香没辙了,反射性的看向叶清兰。叶清兰冲墨香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摇了摇头。墨香顿时会意过来,不再多问,精心的用脂粉遮掩住顾惜玉略显憔悴的面色。
叶清兰凝视着顾惜玉,心里悄然叹口气。
顾惜玉的反射弧果然很长,昨天听顾熙年提起沈长安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多的触动。就算听到沈长安要走的消息,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等到了晚上,她终于渐渐的反应过来,心里终于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了。所以才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的思绪混乱茫然理也理不清。
不过,这一次,叶清兰决定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
一颗种子种下去了,总得慢慢的等待它发芽长大,才能开出绚丽的花朵。有些事情,别人说的再多也没用,总得顾惜玉自己想清楚想明白才行。
这一天,顾惜玉一直没怎么说话。好在她本来就沉默少言,众人并未察觉出她的异样。
之后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叶清兰也一反常态,明知她心思纷乱,却并未出言安抚或开解。只是默默的陪在顾惜玉身边。看着顾惜玉心烦意乱却又强自压抑隐忍的样子,叶清兰自然心疼。只不过,既已决定了要让顾惜玉自己想明白,所有的感受也只能由顾惜玉自己承受。
毕竟是朝夕相处,叶清宁很快便察觉出顾惜玉的异样来。觑了个空,悄悄扯了叶清兰到一边问道:“惜玉表妹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连话都不肯说了,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叶清兰含糊的应道:“嗯,大概是有些心事。”
真是太奇怪了,顾惜玉竟然也会有心事!叶清宁一脸的惊叹:“她会有什么心事?”真不能怪叶清宁会这么想。
顾惜玉虽然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可从性子上来说,就是个还没解事的孩子。若是换了别的少女,在这个年龄有些少女心事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顾惜玉……怎么可能嘛!
叶清兰不欲多说,随意的扯开了话题:“六姐,你的枕巾绣的怎么样了?”
叶清宁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喂,你别转移话题好不好。”又来这一套了!
叶清兰咳嗽一声,陪笑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六姐只管问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还差不多!叶清宁总算满意了,好奇的问道:“惜玉表妹到底有什么心事?”
叶清兰只好稍微透露一点点:“其实是有一个男子爱慕她。我上次也和你说过的。”
叶清宁眼睛一亮,急切的追问道:“就是那个沈长安吗?”
叶清兰点点头。
就在此刻,忽的响起了敲门声。墨香略有些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表小姐,你快去看看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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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福星嫁到》
作者;千岛女妖
简介;刚狗血穿越就被迫嫁人?看我福运,财运,桃花运,运运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