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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全文阅读

作者:林家成     媚公卿txt下载     媚公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家人

    王弘决定一下,事情便摆在了日程表上。

    不过陈容好不容易盼回了大儿子,哪里舍得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经过几天的厮磨,最后终于决定二个月后,夫妇俩送三个儿子到建康后,少住几日则回。

    一家人不用马上分开,不管是陈容还是几小,都是心头大松。

    陈容的女儿在一天一天地长大。

    二个月大时,小家伙已完全摆脱了皱皮红猴子的外表。

    书房中,陈容盯着越来越白净的女儿瞅了又瞅,忍不住抱着她来到了正伏案疾书的王弘几前。

    王弘忙了一阵,见妻子悄立案头,欲言又止,挑了挑眉,问道:“什么事?”

    陈容把女儿放下,让她的小脸对着王弘,低声的,不安地说道:“夫主,你看小姑像谁?”

    王弘瞅了一眼明澈中带着冷漠的双眸,淡淡道:“像我啊。”

    他皱眉扫向陈容,道:“你又在瞎想什么?”

    陈容的笑容有点僵硬,她低头朝着怀中的女儿瞅了又瞅,小小声地说道:“孩子还这么小,就双眉黑直而浓,眼眸明澈而冷,唇又薄,又不爱哭闹什么的。”

    她咽了一下口水,很是不安地说道:“夫主,会不会真被那三个小子说中了,我们这个女儿,是个长相英武的?”

    还别说,王弘本是不在意的,可听着听着,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低头朝着女儿细细地打量几眼。

    恰好这时,孩子也在抬头看向父亲。

    明如秋水长空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琉璃色,这种色泽,使得她的眸光过于纯粹,纯粹得有点冷。

    小脸蛋是白,那两道眉毛,确实是又直又挺又黑,配上那一头黑茸茸的服贴胎发,这孩子,很像个小郎。

    慢慢的,王弘的眉头越皱越紧,直过好一会,他才说道:“孩子长得像他爷爷。”

    王弘瞬也不瞬地盯着女儿,慢慢说道:“便没有一个孩子的长相合我心意的。”声音有点无力。

    陈容正要回话,一阵轻快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几乎是那些脚步声一入耳,王弘便向后一仰,放下了手中的书帛,而陈容,已是一脸慈爱。

    “蹬蹬蹬”一阵蹦跳的脚步声一涌而来,人还没有入门,两童一模一样的脆生生的声音便争先恐后地传来,“我就说了母亲在这。”

    “那是当然,有母亲有旁,父亲的字写得好些,笑得谄媚些,白裳被风吹起来的时候,也飘荡些。”

    这是表扬还是讥嘲?王弘深吸了一口气。自从这几个小子会说话后,深呼吸成了他惯常的动作。

    砰砰砰几声,两小子撞了进来。他们一看到陈容和她怀中的小妹,便同时欢叫一声。

    一左一右地冲到陈容面前,两童一人抱着她一边大腿,“母亲,要看妹妹,要看妹妹。”

    陈容笑了起来,她把女儿小心地放在塌上。

    女儿一放平,两童子便一左一右地扑到了她身边。

    陈容朝奶妈看了一眼,示意她就近照顾后,轻步来到王弘的身后。

    轻轻给他揉按着肩膀,陈容低声说道:“这次回建康,只怕注目者众多。”

    顿了顿,她叹道:“有时想想,还挺怕的。”

    王弘温柔地抚着她的手,正要安慰,王夙在那里大叫道:“阿凌阿凌,你看小妹,她的眉毛生得好有趣味哦。”

    六岁的童子看了一眼妹妹,比了比自家兄弟,眨着大眼说道:“阿凌,妹妹的眉毛好像一把剑哦,不像我们的,像柳叶。”

    另一个童子也认真的比了比,最后他大点其头,一脸同情地说道:“妹妹这眉毛太丑了,哪像我们的,比母亲的眉毛还好看。”

    几乎是这童子的声音一落,一侧的王弘已低着声音,沉沉命令道:“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两童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王弘的声音淡而冷,“没有为什么?”

    王凌朝父亲大大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父亲不用说我也知道的,父亲是在伤心呢。好不容易生出个英武的孩子,却是个小姑。”

    他这话一落地,陡感书房中冰寒彻骨,两童心意相通,同时腰一猫,一个闪身蹿出了书房。

    二个月到了。

    生产后的陈容,因为体质本来就好,也休养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略事准备,便坐着马车,带上二十几个最精悍的护卫出了南山。

    江南的山水,总是软中带着几分绵,绵中带着几分情。车队不急着赶路,便一处一处的风景看来,听着吴侬软语,看着青山流水,其中情致,犹胜平时。

    因为孩子还小,陈容不放心,便与奶妈共居一车,一起照看着女儿。

    听着两个儿子叽叽喳喳地欢叫声,看着越来越近的巍巍青山,陈容扬唇一笑,轻声道:“这一次,我真不用怕了。”

    两童子对建康向往已久,一直催着赶路,加上他们体质又好,经得起折腾。不过一个半月后,便来到了如城。

    过了如城,便是建康。

    旧地重游,王轩斗笠下的双眼精光闪闪。这时正是午时,他两个弟弟折腾得睡着了,整个队伍也显得安静多了。

    慢慢的,车队来到了王轩上次吃了大亏的地方。

    连忙把斗笠再压下一点,王轩本是想把车帘拉下的,不过想到父亲的教导,便按下这冲动。

    只是放在腿旁的手,慢慢地握上了玉笛,他握得甚紧,浑然把这笛子当成了兵器。

    如城还是老样子,长袍大袖,衣履风流。

    在王轩四下打量时,四个形迹古怪的人进入他的眼中。

    马车渐渐驶近。

    在擦肩而过时,四人的对话声飘荡,本来便耳目灵敏的王轩,连忙侧耳倾听起来,“都半年了,还不见当日那少年的行踪,定然是不再来了。”

    “就是,主子用这种守株待兔来抓人,不行的。”

    “主子说了,那种绝色百年难得一遇,要得到更是难关重重。你想想,这半年中主子连庄子都造好了,黄金脚链都准备了,只等他出现呢。”

    压低声音,那人又说道:“主子说了,那少年与谢鹤亭相识,显然也是个有身份的。如遇到他,事情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这时,一人叫道:“主子来了?”

    四人同时转头看去。他们刚要叫唤,却看到主子对着自己的方向,强按着狂喜的表情。

齐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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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迤逦而近。

    转眼间,一袭白裳的王弘率先出现。在他的身后,是精悍之极的护卫,在护卫后面,又有几辆马车。那几辆马车落得有点远,听上去,似乎里面的人吵闹正欢。

    看着这个皎如明月,片尘不染的男子,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暗中喝起采来。

    王公迎出,他还没有开口,一个名士大赖赖叫道:“七郎,你那美貌儿子呢?”

    这美貌两字一出,王弘嘴角抽了几下。

    他暗叹一声,忖道:不管怎样,还是得见人的。

    他刚要挥手,一阵娇语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女郎憨憨叫道:“一别十数年,七郎风采更甚往昔啊。”

    王弘朝那女郎瞟了一眼,他没有开口,另一少年笑道:“一别十数年?不知女郎今日几岁了?”

    这话一出,笑声大作。

    这时,众家族来的人,见王弘这个当家的下了马车,一道围了上去。

    与王弘一年不见的瘐志,笑嘻嘻地推开众人冲上前来,嚷道:“你这小子还真来了?啊哈哈,这一次大伙可是给你们一家人备了好礼了。”

    他朝着高陈两家的人一指,咧嘴笑得憨,“这两家备好了女儿,准备给你家那美貌小子当老婆。”

    然后,他又朝着那踩着八字步走近的太监一指,扯着嗓子说道:“那个嘛,是陛下和太后派来的,看到没看到没?那一堆可都是美人啊,她们嘛,是陛下怕你看陈氏阿容看烦了,给你解解馋的!”

    瘐志的声音响亮无比,说起话来又肆无忌惮,就这么直愣愣地把各家的意图指出来了。当下,高陈和皇家的人,都愣在当地,一张脸不知是变青的好,还是涨红些好。

    瘐志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三家的表情,头一转,目光盯向那越驶越近的几辆马车,扯着嗓子怪叫道:“陈氏阿容!”

    声音一落,马车车帘一掀,陈容那艳丽明媚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对上她,众人同时双眼一亮,不由想道:当日看这陈氏阿容时,总觉得她配不上王七郎,现在再看,却是匹配得紧。

    他们不知道,陈容这些年来生活安稳,又与王弘恩爱,再加上儿女疼她,那气质中,已由以前有点轻薄的媚艳,变成如今雍容安详的明艳。

    对上陈容询问的目光,瘐志嘎嘎笑了两声,叫道:“你再慢些,你的丈夫便是他人的了!”

    语气中满满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陈容一笑,她红唇一扬,眨着眼睛晒道:“你呀,还是这样。”

    “什么还是这样?”

    在瘐志不满的轻哼声中,那太监带着十几个花枝招殿的各色美人,站到了瘐志身后,也面对面的忤在王弘眼前。

    那太监朝着王弘一礼,尖声说道:“咱家见过王家七郎。”

    王弘瞟了他一眼,略略点头。

    太监看向他,又说道:“咱家奉陛下和太后旨意。。。。。。。”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得马车中同时传来两个脆生生的童音,那童音端的响亮,直把太监的声音压了下去。

    太监眉头一皱,正要提高声音,却看到嗖嗖嗖,所有的目光,竟然都转向了那马车处,竟是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了。

    太监极是不满,他也转过头去。

    这一下,他也呆住了。

    只见陈容的马车上,嗖嗖两下,蹿出了两个粉团粉团的身影。那两个身影动如脱兔,行如闪电。他们嗖嗖嗖嗖,转眼便蹿到了王弘身后,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一跳,爬到了王弘肩膀上坐下,一个双手一攀,抱住了王弘的背,脑袋则从他的肘窝里伸了出来!

    于是,这么一转眼,刚才还玉树临风,皎然如风,翩然若仙,不沾人间烟火的王弘王七郎,便成了吊着两只猴子的桂花树。树虽美,白衣虽洁,气质虽仙,可怎么看,怎么都让人产生一种滑稽之感。

    王弘依然不动如山,只是唇角抽了抽。

    两个小家伙挑好位置后,同时伸出头看向众人,叽叽喳喳地叫道:“那就是太监?”“喂,姓太的丑八怪,你带的这一群女人,是来干什么的?”“笨,肯定是给妹妹当奶妈的!”“你才笨,奶妈要这么多吗?我看她们是来给我们洗衣服,涮马车的。”

    最后一句话落地,两童子达成了一致意见,因此他们同时回头,同时用那脆生生的声音命令道:“来人,把这些女人带下去洗衣服,涮马车!”

    无数痴痴呆呆的目光中,一护卫朝他们拱了拱手,苦着脸说道:“我的两个小郎君!这话不能明着说的,得暗着做的。”

    两童子明白过来,马上大点其头,不再强迫他们把众女带下去。

    此刻,他们还是一个坐在王弘肩膀上,一个被王弘夹在腑下。。。。。。

    回过神来的瘐志,一脸同情地看着王弘,道:“怪不得七郎你从来不把他们带出来。。。。。。哎,要维持你的谪仙风范,这点是有必要!”

    瘐志在这里嘲笑不已,旁边的人可没有他这么冷静的。一个个还要呆呆滞滞地看着这一幕。

    好一会,一个女郎突然尖叫道:“唏——好美的童子。”

    女郎的话,把众人从冲击中惊醒过来。他们同时打量着这两孩子,越是看,看是喜欢,越是看,越是看不够。

    一中年男子叹道:“如此美貌的童子,想来,天下间再也无出其右者!”

    另一人点头道:“再过几年,不知要倾倒多少世人!”

    他的声音刚刚一落,便给哑住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个个转过头,目不转睛地张望中。

    王弘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突然冷喝道:“王轩,把纱帽戴上!”

    王轩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

    然后,王弘一手一个,摘下两个小家伙,把他们朝地上一扔,命令声依然冰冷,“把这两个混小子关到马车中!”

    “是。”

    两个护卫走出,一人抓起一个,放到了马车里。

    王弘看向恢复神智,气氛也终于正常的左右,喝道:“入城吧。”

    一令吐出,马车驶动。

    一直到入了城,他的四周才恢复了正常的喧嚣。

报复

    十数年没有来过建康城了。

    陈容游目四顾,城池依旧,鬓香依旧,只是她的心态,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惊惊惶惶如孤雁。

    仿佛感觉到她复杂的心思,王轩握紧了母亲的手。

    此刻车帘掀开,众人早被王轩的名声吸引了目光,看到他的动作,一阵唏嘘声隐隐传来。

    嘘唏声中,一个女郎有点尖哨的声音传来,“应该听从圣人之言,生母不养儿,养母不生儿。不然的话,堂堂大世家生出的儿子,为了母亲,连基本的人伦之礼都不知,连父亲之事都横加干涉,实是骇人听闻!”

    那话尖刻无礼,分明是针对陈容母子而来。王轩抬头盯去,对上他的目光,那戴着纱帽的女郎,抬起尖尖的下巴,毫不避让地直视着王轩。

    王轩眉头一蹙间,一护卫凑近,低声解说道:“那位是文公主,当年的九公主是她姑母。”

    王轩点头。

    那女郎随从十数,也是气派得很,她见王轩瞟了一眼自己便不再理会,当下瞪向陈容,冷笑道:“鄙俗之人终是鄙俗之人,便是嫁了高门也成不了凤凰!”

    这一次,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一粒小石子已滚落在王轩掌心。他面孔微侧,伸手摘下纱帽,在引得四周尖叫声大作时。嗖地一声,手指一弹,掌心中石粒闪电般地射出,“叭”地一声,重重击中了那女郎昂起的下巴上,那鄙薄时扁起的上唇!

    石头虽然不大,可它极快极准,劲道十足。蓦地一声惨叫中,那女郎上唇鲜血淋漓,半颗门牙随着鲜血滚落于地。

    那女郎痛到极点,又看到自个夹在鲜血中的门牙,凄厉地惨叫中,双眼一翻,整个人向后晕倒着。

    这一变故极快极突然,直到那女郎惨叫晕倒,她的护卫们才一拥而上。急急扶着她,一人捡起那带血的石粒,厉声喝道:“谁?谁干的?”

    他瞪大眼,朝着王轩身周的众护卫看来。至于王轩,倒是没有人在意他——在这个贵族人人文弱的时代,他们想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貌至斯的少年,居然会这么不文弱。

    众人叫的叫,抬的抬,不过片刻,那一角落已是吵嚷一片。

    。。。。。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到王弘等人。在这个贵族们注重风度,流行修练气定神闲功的时代,别说一个公主,便是陛下出了事,他们也会不慌不忙。

    文公主的护卫盯着这边一阵,终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质问。他们低语一阵,抬着文公主放上马车,急急向皇宫驶去。

    他们一走,王弘终于转过头来,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重新戴上纱帽的儿子,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

    陈容也在看着王轩,她双眼一弯,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招声东击西使得不错!”

    得到母亲的表扬,王轩傲慢地把纱帽压了压,淡淡反问,“母亲何出此言?轩儿怎么听不明白?”

    这小子,还真是做戏做上瘾了!陈容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满意的笑逐颜开。

    围拥的众人中,只有那太监,正紧紧地瞅着四周,认真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他白胖的脸上有点阴郁。

    回过头,朝着花枝招展,正一边悄悄的,满意地打量着王弘,一边彼此取笑嘻闹的美人们看了一眼,太监心下惊道:那件事,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车队这时快驶入乌衣巷了。

    乌衣巷,乌衣巷,王氏子弟谢家儿,皎皎碧玉凤栖桐,隔他十里犹有香。

    这乌衣巷,从中出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子弟,无数风流超绝的名士。便是你远在胡地,便是你隔他千里,只要你是晋人,就会听到过它,向往过它。

    这地方陈容没有来过。

    便是嫁给了王七,便是她也曾名动天下过,她都没有资格,也不曾被邀请进入此地。

    直到此刻。

    望着掩映下深深树木下的石板路,望着掩藏在围墙后的千年世家,陈容的双手,紧紧地绞成了一团。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容。”

    是王弘的声音。

    陈容还没有抬头,便已是一笑,她抬头看向他,媚艳的眸光中,带着些许紧张。

    她的丈夫,本来被各大家族,被贵族名士们筹拥着,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她的心思,便抛下那些人,来到她的身边。

    陈容朝着那些贵族名流望了一眼,还不曾开口,王弘已温柔如水地说道:“休要紧张。”

    他微笑低语,“他们都不如你!那里面的妇人,便是华服满身,便是诗才惊人,也远不如你。没有必要在意。”

    冯宛重重点了点头。

    夫妇两人相视一笑,王弘的马车返向权贵当中。

    依然,这一幕被无数人看在眼里。

    投来的目光太多,一时之间,四周都变安静些了。

    望着陈容艳丽的容貌,被挤到外围的陈公攘等陈氏长者,这时都慨叹出声。。。。。。他们也只能慨叹,陈容从出家的那一刻,便已不再姓陈。

    太监的身后,众美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与那太监阴郁寻思的神情一样,她们也安静下来。。。。。。事情,好象真不是那么简单呢。

    只有远远的,悄悄地打量着王轩的几个少女,才是欢喜的。她们的长辈,正要把她们中的某个许给王轩。。。。。。本来,王轩有那样的母亲,她们实是不喜欢的,可想到天下闻名的王七郎,想到刚才所见的,绝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的轩小郎,她们才愿意不去想那个很一般很一般的主母。

    可是,这一刻,她们心底溢出了隐密的欢喜,也许,眼前这个令人痴迷的轩小郎,也会如他的父亲对母亲那般对自己呢?

    这时,王轩清脆略低的声音传来,“快到了。”

    陈容应了一声,见他直直地盯着前方,不由顺眼望去。

    这一望,陈容哑然失笑,只见隔了四五十步处,一个长腿俊美,丰神如玉的青年,正摘下斗笠,朝着王轩的方向眨了眨眼。几乎是他那个动作一做出,她年少的儿子便慢腾腾的,一字一字地说道:“谢鹤亭!”

    他念得甚慢,似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迸出,陈容听了,正准备说一说儿子。极为突然的,只见她儿子把纱帽一扔,翻身跳下了马车。

    他是何等风采?

    这一跳,这一露面,瞬那时,便粘住了万千目光。

    王轩丝毫没有注意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微眯着斜长稍挑的凤眼,朝着那谢鹤亭抛了一个似媚似睨,足以让所有人都惊心动魄的目光后,邪魅一笑,露着雪白的牙齿,少年清悦微扬的声音响起,“谢君,好久不见了!”

    他倚于车辕,斜长的凤眼中满满都是春光,“当日郎君曾说,曾在梦魂中见我,若得相守,便为身下臣,也是甘愿。不知此言,还做数否?”

    轰——

    如一个惊雷响起,四下惊骇了一片。

    少年的话不隐晦,这里人人都可以听懂。

    一时之间,无数的目光都看向谢鹤亭。。。。。。这个谢家郎君,风流多才,却一直不肯娶妻。

    他曾与苏竟等美少年交好,虽然那些人都说他清白,可这样一个俊美之极,天生风流的人物,不可能对男人和女人都不感兴趣。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谢家郎君,是个喜欢被压的。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醒悟,原来他喜欢的,是王家轩小郎这样的人物!

    所有所有的惊骇,加起来,都不如陈容。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儿子,在她的印象中,她这个儿子挺纯真的,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懂得用他那绝世之姿来欺负人了?

    惊骇中,王弘瞟了一眼儿子,摇头低语,“陡一见面便出言报复,真没耐性!”倒是那个惯常保护王轩的护卫在旁应道:“郎君此言差矣。现在大伙都不知道轩小郎的本性。他得趁着别人不曾防备时攻击,此可谓出奇制胜。”

    这个时代,男风是时尚。

    这个时代,男男相好,没有人在意。真要说在意,那就是很少有贵族,会愿意当那个被压的。。。。。。毕竟那种事,千古以来都是娈童下臣的任务。

    最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轩小郎在撒谎,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年方十三的稚嫩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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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

    王轩一言吐出,见到谢鹤亭成功地被自己激得木立当场,一张俊美的脸越来越青时,少年哈哈一乐。

    一边笑着,他一边朝着谢鹤亭大大眨了一眼,失望地说道:“开开玩笑罢了。谢郎久盛风流之名,不料是个无胆之辈。”

    说罢,他也不管众人信是不信,衣袖一甩,大模大样地跳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驶动,被惊呆了的众人这时才清醒过来。

    无数女郎挤向王轩的马车,她们尖着嗓子叫道:“小郎小郎,你刚才真是开玩笑的吧?”

    “小郎如此风采,若只恋于男色,我等何辜?”

    不过这些尖叫也罢,水果也罢,都无法砸到王轩了。琅琊王氏的护卫们已经上前,护送着他们的马车驶入府门。

    吱呀一声,多年不曾打开的铁门缓缓推开,王弘的马车被迎着入了府。

    这便是琅琊王氏。

    陈容只是打量了一眼,便瞟到不远处那紫红粉绿的一片鲜艳。那里,是琅琊王氏的女眷们了……在时人的眼中,她们是比皇后太后还要尊贵的存在,在陈容的心里,她们是堪比洪水猛兽的可怕之物。

    就在陈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时,王轩握紧了母亲的手,道:“跟着我便是。”他看着母亲,认真地说道:“父亲是名士,儿也不稀罕这些人喜爱与否,母亲,你不必与她们打交道,跟着我便是。”

    在王轩安慰着陈容时,马车停了下来。嗖嗖,两道人影跳下了马车,冲到了陈容的马车前。

    看到两个童子像门神一样,一本正经地守在陈容马车两旁,一个气质出众,显得高贵而极有素养的少妇走了过来。

    这少妇是琅琊王氏中的出名的人物,虽是妇人,却有着不输于丈夫的文才智慧,是名躁一时的才女。

    少妇走到两童子旁边,她朝马车中的陈容不屑地瞟了一眼,向两童子好奇地笑道:“你们忤在这,当门神么?”

    两童子一本正经地摇着头。

    少妇好奇了,她问道:“那是为什么?”

    一童子脆生生地说道:“母亲胆小,我得保护她!”

    另一童子马上打断,奶声奶气地说道:“不对,是你们目露不善,我们得未雨筹谋。”

    “什么叫未雨筹谋,这个叫一致对外!”

    “错,为上将者,不厌其细,这招叫有备无患。”

    两童子脆生生的声音,又是好听又是肆无忌惮,直让人听得哭笑不得。那少妇呆了呆,她盯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一眼,看向马车中,被王轩紧紧握着手的陈容,突然叹息一声,道:“妇虽无才,却是有福。”

    陈容笑了笑,伸手抱过奶妈递来的女儿,没有回答。

    她走下了马车。

    看到陈容走下,贵妇们齐刷刷向她看来,至于那些天之娇女的琅琊王氏的女儿,更是瞪大了眼。

    陈容也看到了她们,她有点犹豫了,要不要听儿子的,不理她们,自顾自地走掉?

    这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明嘲暗讽,在以前她是经惯了的……可现在,数载安逸,早已磨去了她那咄咄逼人的,警惕的锋芒。她既是懒,也是不敢与这些人打交道了。

    就在陈容犹豫时,一个中年贵妇吩咐几句,当下,四个婢妇向陈容走来。

    虽是婢妇,这些妇人衣着华贵,举止自若,一点也不输给寻常的大家之妇。

    她们刚刚走到陈容面前,王轩从马车中跳了下来。

    他大步走上,牵着陈容的手,朝那些婢妇们说道:“我母亲不耐烦与人相处,就不需要你们招待了。”

    少年清脆的声音,绝美的容貌,令得四下一阵安静,令得那几个婢妇,也是张目结舌。

    这时,一个长辈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对王轩说道:“堂堂琅琊王氏的嫡子,怎地心思用在这些妇人小道之上?放开你母亲的手,她自有人招待,你管好你自己便可。”

    王轩挑了挑眉。

    他不但不理会这长辈的指责,反而牵紧了母亲的手。凤眼一斜,少年绝美的脸上荡漾着一股杀气:“叔叔谬矣!我的母亲,由不到他人轻鄙指点!”

    令得那长辈一僵时,王轩被两个弟弟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了去。

    却是两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王弘身边,只见他们各自牵着父亲一声衣角,半拖半扯地拉着父亲朝这方向赶来。

    这时刻,好一些目光都在盯着王弘,他的故友,他的宿识,都准备好了与他打招呼。

    可这两童子实在力气很大,他们一边拖着王弘的白裳,一边脆生生地嚷着,“父亲,母亲胆小,阿凌也胆小,你得陪着我们。”

    “胡说,我才不胆小!”

    “笨,我是骗父亲的。”

    “……父亲,你惯喜抛开我们呼朋喝友,不过今天你得背着我们做。”

    “对对,现在父亲你应该陪着我们。”

    叽叽呱呱声中,频频揉搓着眉心的王弘被推到了陈容身侧。

    不等他开口,陈容已苦笑着说道:“我真表现得那么明显?你看大伙,都看着我。”

    王弘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们一入府便这般做来,只是为你造势……阿容,你平素与他们说了些什么?怎地他们防备那些妇人,便如防备虎狼?”

    陈容一怔,不由寻思起来。

    一家人一边说着话,还是在向前走去的,他们这是往族长所在的院落走去。

    望着三个儿子跟前跟后的身影,一阵嘘唏声不时传来,“三个如粉似玉的孩儿,硬被这媚俗之妇教成偏执短见之辈!”

    “面见族长,跪见祖宗,那连姓氏都丢去了的妇人,怎配前往?”

    “罢了罢了,休说这些。七郎并无出山之意,休要逼得他们又回去了。”

    “呸!都是那贱妇,令得大好男儿都成缩头之辈。”

    三个儿子对陈容近似偏执的保护,确实太扎眼,太不合乎时人的想象。虽然本朝首重孝道。可那种孝,从来不会偏执到要管束父亲的行止。

    ……王七郎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可众人没有想到,连他三个儿子也是这样。这让那些想与他私语,想探他口风,想要与他结亲的人,都插不上口。

    当然,这其中也是王七郎自己不在意。想来以他的性格,他若严加管教,若舍得斥喝几个儿子,他们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一时之间,那本原本不打算承认陈容身份的长辈,那些原本想着用各种手段,逼着陈容在某些地方做了妥协的贵妇,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了。

处罚

    望着那关得紧紧的门户,众女面面相觑。慢慢的,少妇气得涨红了脸,而那十几个宫女,已一个个眼中含泪,脸露张惶了。

    她们是万万不能被送回去的。

    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到了这里这么难?这陈氏阿容背后既没有强硬的娘家,又没有官至权贵的亲兄弟,长得也只有这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嚣张?

    这个陈氏阿容嚣张至此,她那两个儿子也是肆无忌惮,怎么王七郎是这样管家的吗?

    齐刷刷地,她们看向少妇,一脸求助。

    少妇脸色很难看,过了一阵,她衣袖一挥,命令道:“走吧。”看来这事,还是得经过七郎了。哼,原来是内宅小事,居然非要惊动一家之主,当真好笑。

    把宫女们在府中安置下后,少妇扭着腰朝王弘的所在走去。

    这时,几个少妇女郎围了过来。朝着少妇招呼一声后,一女郎蹙眉道:“我真不知,那陈氏阿容怎能嚣张至此?”

    少妇咬牙啐了一口。

    这时,另一个女郎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先祖王公导……”

    不等她说完,少妇便打断了她的话头,冷笑道:“不错,不管是我王家,还是谢氏,有的是不想夫主纳妾的奇女子!便是我们,也没有一个好脾性的。可是,她陈氏阿容凭什么?无才无德无相貌,她攀上七郎,已是苍天开了眼。攀上了他,还想独占,简直是荒唐可笑!”

    她断然说道:“那样的妇人,我连看一眼也不屑,她还如此行为,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说来说去,她们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陈容。在这个门第出身决定高贵与否的时代,陈容本是她们连提也不屑一提的妇人。这样的一个妇人,却享受着她们都难以享受的一切,独占着世家最优秀的女儿想独占的人,这种感觉对天之骄女子她们来说,简直是羞辱性的。

    想了想,少妇道:“还是先找七郎吧。”

    说罢,她与众女一道,扭着腰朝王弘的方向走去。

    这一边,陈容把房门关上,刚刚跨入台阶,只听得砰地一声,一个人落入了院子里。

    陈容连忙回头,这一回头,她瞪大了眼。

    朝着眼前这个头戴木制面具,一袭黑裳手拿长剑,英气毕露的少年,陈容忍笑道:“轩儿,你这是?”

    王轩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站在地坪里,手中长剑挥舞几下,清声说道:“母亲,我这样看起来如何?”

    陈容笑道:“好。”

    她走到喜不自禁的儿子面前,伸手摘下他手中的长剑,轻声道:“可是建康人,向来不喜欢舞刀弄剑。”

    仰起头,端详着面具下凤眼流波的儿子,冯宛笑道:“你父回来,我们问问他可好?”

    王轩点了点头。

    他在院落里踱步开来,一边踱一边说道:“母亲,孩儿想了又想,觉得我这般相貌,再长大些许能改变。”

    他双眼明亮地看着她,道:“孩儿从此后,会勤于武技,会修习杀戮之术。孩子想,这粉玉妖色,如果配上威仪杀气,一定会好很多。”

    陈容双眸亮晶晶地听着儿子的话,不一会,她含笑道:“是,我儿想怎样都行。”

    顿了顿,她淡淡说道:“你也无须太过在意!你是堂堂琅琊王七的儿子,天下间,你若不想在意,谁敢在意?”

    王轩闻言,双眼一亮。他低下头,又在院落里蹙起眉踱起步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母亲说道:“轩儿,你戴上斗笠,随母亲到外面走一走,看看如今的建康城。”

    “好。”

    当陈容来到马车旁时,王轩却挥退驭夫,自己坐在了上面。见到陈容看来,他压了压斗笠,已换过的灰色衣袍太过宽大,风一吹来空空荡荡的,倒显得比平素消瘦许多。

    坐在驭座上,王轩佝偻着背,整个人收敛风华,倒也看起来似模似样。陈容看着儿子的变化,欣喜地想道:轩儿能这样,他到外面历练我就不担忧了。

    马鞭一甩,马车出发。开头几下马车还有点颠,不一会,王轩这马车已驾得似模似样。他倒不是第一次驾马车,在决定要他到外面历练后,王弘便要求他必需学会驾驭马车。

    王府极大,母女俩走的是最近的侧门。来到侧门口时,正好看到一个高瘦的管事前,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再定神一看,那些身影中,赫然是当年一道南迁的王五郎和他父亲,两个少妇打扮的胞妹。也不知道他们在求什么事,正佝着腰低声下气地说着。

    十数年不见,王五郎肥了些,整个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市侩之气。

    那管事说了几句后,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空留下王五郎等人。

    目送着管事远去的身影,王五郎的两个胞妹瞟过陈容这一辆外观极为普通的马车,以为是仆人外出,也没有在意,只是惊叹道:“父亲,我们到了琅琊王氏了?好,好大,好美。”

    另一个胞妹转过头看向王五郎,道:“五哥,当年那个陈氏阿容想嫁你,你还看不上眼呢。早知道她都能嫁给琅琊王氏,当年你应该与她亲近些。”

    听到这平庸不起眼的妇人,用这种口气提到自己的母亲,王轩眉头一挑。

    “啪”地一声,他驱着马车来到众人身边。

    听到陈容名字的王五郎挺了挺腰背,得意地笑道:“是啊,谁曾想当年那个骚媚的妇人,也有这样的运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娶回来玩玩……”

    那个玩字刚出字,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长蛇从空划过,重重甩在了王五郎的脸颊上!

    “啊——”惨叫声中,王五郎被长鞭抽得向后跌出,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沫和两颗白生生的门牙!

    几人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事,一个个愤恨地转过头,而不远处,王氏的仆人也因为躁动而急急赶来。

    就在王五郎的父亲走出一步,正要斥骂时,王轩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

    他面容这么一露,不管是眼前几人,还是跑过来的仆人护卫,都给呆了呆。

    面对众人痴呆的目光,王轩嘴角一扬,他驱着马车再向前驶出两步,来到王五郎面前,他也不下车,便这般把带血的马鞭朝着王五郎脸上一指,清而冷硬地说道:“从这里爬出去!”

    他长鞭朝侧门一指,声音沉硬如铁,“一步一步爬出去!不愿意的话,我也只取你一条腿一根舌头!”

    少年的声音,清脆冷漠,少年的风姿,天生高贵,王五郎等人看向四周的仆人护卫,见他们均对这少年执手行礼,哪有不明白他的身份不一般的?

    好一会,一个妇人怨毒的尖叫声传来,“为什么?”她又是害怕,又是倔强地瞪着王轩,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什么人?”王轩淡淡一笑,道:“我便是王七郎的儿子。”

    丢出这几个字后,他断然喝道:“爬,马上给我爬!”

    王七郎的儿子?

    他就是王七郎的儿子?

    整个建康,这几天谈论纷纷的人?

    看来真是他,除了他,谁有这样的相貌?明明是个少年,却长得比他那骚媚的母亲还要妖。

    愤恨,恐惧,怨恨中,王五郎听到父亲的声音传来,“爬吧。”

    对儿子甩出这句话后,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佝偻着腰,慢慢走出侧门。

    目送着王五郎爬出侧门,王轩笑了笑,他在众人胆怯又不安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对着陈容说道:“母亲,我们走吧。”

    母亲?里面坐着的便是曾经那么卑贱的陈容?

    呆若木鸡的王五郎等人,目送着那辆马车扬长而去。直过了良久良久,他听到父亲疲惫苍老地说道:“五郎,千万别记这仇,这仇记了也没用……琅琊王氏的嫡子,不是我们可以仰望的。你受这种羞辱,也是口无禁忌所致,记着,那陈氏阿容,也不是你我可以谈论的对象。”

    说罢,他瞪大眼扫了两个女儿一眼,又盯向王五郎,喝道:“可记得了?”

    见到儿子艰难地点头,他无声的松了一口气:王氏本家,自有它内部的规矩。自己虽然也姓王,也忝为一个小族长,可真冒犯了不可冒犯的人,也有的是人出面收拾自己。说起来,儿子当场挨了一顿打还是好的,至少,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王轩一直到驶出府门,还在沉思着。不一会,他唤道:“母亲?”

    陈容轻应一声。

    王轩低沉地说道:“这些人,方才对那管事点头哈腰,恭敬备至,便是旁边的护卫仆人,他们也不敢怠慢。”

    他蹙着眉头,徐徐说道:“母亲原不是他们可以仰望的,可这些人,却肆无忌惮地出言讥嘲。这种羞辱,孩儿不能忍。”

    顿了顿,他说道:“母亲,孩儿需要给你立威!”

    好一会,陈容感动的,满足的声音传来,“恩。”

    她知道,儿子说得不错,自己便是当了王七郎的妻子,便是得到他全心的爱意,便是为他生了三个优秀的儿子。在有些人眼里,还是习惯性地用以前的目光来看她,来轻鄙她。

    不管自己生不生活在建康,这威,是得立的。

陛下

    去见一见陛下?

    陈容的脑海,出现了一个秀雅的青年,虽然每次见他,她都会小心翼翼,可正是因为他的荒唐和庇护,她才一步一步地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想到这里,陈容微笑道:“公公所言极是,还请带路。”

    那太监见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大喜过望,当下急步朝前走去。

    望着那太监一扭一扭的身影,王轩蹙了蹙眉,这时,陈容轻声说道:“阿轩,陛下对我有恩。”

    对上认真倾听的儿子,陈容望着远方,含着笑说道:“他先允我出家,许我保我的尊严,又封我为光禄大夫,给我院落,允我与那些贵女们一样。”把厮养美男几个字吞下去,陈容喃喃说道:“当时,天下人都轻我骂我,陛下却看重我,虽有玩耍之心,却对我着实恩重。”

    说到这里,她转向儿子,严肃地说道:“便是陛下有几分荒唐,你也不可不敬。”

    在她说话际,马车已经到了那酒楼前。

    陈容走下马车,与儿子一前一后,跟着那太监,一步一步朝阁楼上走去。

    一上阁楼,五六个身材细小,盔甲在身的护卫,便进入陈容眼中。她定神一看,不由一怔。

    这哪里是护卫?分明是五六个美貌的宫女,只是都穿上了丈夫袍服,着上了军士盔甲而已。

    见到陈容走来,几个护卫向后退出一步,她们显然还是经过训练的,这一退还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这时,那太监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与儿子跨入里面。

    阁楼上,一张华丽的,绣着黄灿灿金龙的塌几,大赖赖地摆在正中央。那塌几上,一个同样身着龙袍的青年,正左手抓着个鸡腿,右手提着一壶酒连吃边灌。

    陈容入内时,他刚把一口酒灌入腹中,伸袖这么一拭,在那黄灿灿的华贵的袍服上,留下在大片油污后,那青年瞪了一眼四周安静如也的食客,叫道:“呆着干什么?吃啊吃啊,就当朕不在,吃啊!”

    直到这时,陈容才发现,阁楼上坐了一阁楼的食客,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显然已被皇帝给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的,他们一动都不敢动,哪里还顾得吃饭?

    王轩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是这样一个人,他也与那些食客一样,在目瞪口呆着。

    只有陈容,含着笑看着这一幕。

    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她儿子都这么大了,眼前这皇帝,仿佛还是青年——这也是司马氏神奇的遗传之一,他们在短命,俊美之余,还有着长驻的青春。

    皇帝还是老样子,只是眼胞浮肿了些,脸色苍白了些。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那黑得发亮的发髻,让陈容看不到时间的流逝。

    就在陈容对着皇帝微笑时,皇帝也记起了她。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对上皇帝的注目,陈容摘下纱帽,盈盈一福,大声唤道:“臣陈氏阿容,见过陛下!”

    她刚一福,皇帝叫道:“阿容?”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乐道:“快过来。”

    “是。”

    陈容上前几步。

    她走到皇帝的对面,见没有塌,她便优雅而端庄的跪坐下,就坐在地板上。

    挺直上半身,陈容美艳的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容,眼神中,那感激和欢喜,掩也掩不去。

    皇帝在盯着她打量,盯了半晌,他以肘撑着下巴,说道:“阿容,这些年了,你可有想朕?”

    陈容抿唇笑道:“自是想的。”

    她给自己和皇帝各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道:“一别十几年,陛下风采依旧,可喜可恭。”

    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客气,可皇帝明显不爱听。他长叹一声,伸手在光光的下巴上摸了摸,闷闷地说道:“陈氏阿容混得好了,连讨好朕也不用心了。”

    他这话一出,陈容抿唇一乐。

    而这时,四周的食客才完全清醒过来,隐约中,低语声传来,“陈氏阿容,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

    “她便是琅琊王七娶的那个妻子,你当然熟悉了。”

    “啊,原来是她?果然好媚态!”

    “啧啧,想这陈氏阿容,也算是一大奇葩。”

    众人地议论声,皇帝像是听不到,也像是乐在其中,他还在盯着陈容,“你跟那王七生活了十几年,倒是连性子也像了。”他埋怨道:“真没意思。”

    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了一事,连忙道:“听说你生了几个极有趣的儿子?可有带过来,快快,让朕瞅上了瞅。”

    陈容闻言,转过头来便准备叫王轩上前。

    这一转头,她便是一怔,刚刚还跟在后面的儿子,竟然不见了。

    在她呆怔间,那太监上得前来,他朝着两人施了一礼,道:“小郎君执意要出去,奴刚一拦,他便翻栏跳下了。”

    说到这里,太监看向陈容,忍不住道:“怪不得大伙都说,七郎三子甚美,就是太过体健。”

    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着惋惜。

    陈容朝着下面瞅了瞅,看不到儿子的人影,也就没有在意。她转向皇帝,苦笑道:“本来带了一个来的,结果他跑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口闷酒说道:“王七的儿子,必然是像王七的。他是不耐烦朕这模样吧?”

    这话有点重了。陈容低头,连声说不是。

    皇帝也不管她在说什么,径直滔滔不绝,“哪有这么就让他们逃过去的道理?”他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道:“哟,快给阿容一个请贴,今晚朕要大开宴席。你那夫主不是不喜欢朕吗?朕决定了,今天晚上非要在他面前晃一整晚不可!”

    说到这里,皇帝兴致上头,他从地上一冲而起,抢过太监准备递给陈容的请贴,拿起细毫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把那请贴在陈容手中一塞,大摇大摆地叫道:“摆驾摆驾,回宫回宫。啊,朕忙着呢,走快点。”

    于是,在皇帝的大呼小叫中,众太监宫女,不得不急急筹拥着他朝下走去。

    可皇帝着一袭龙袍,走到哪众人行礼到哪,哪里走得快?来到街道上时,他不耐烦了,一把脱下油腻的龙袍,就这么身着白色的内衣跳上马车,大呼小叫道:“快点快点,朕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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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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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弘回到了院落。

    一入塌,他便冷冷地说道:“把那两个兔崽子叫来。”

    “是。”

    一仆人恭敬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回来得很快,束手一侧,悄悄打量着王弘,仆人讷讷地说道:“小郎们不肯来。”

    “哦?”王弘淡淡问道:“为何?”

    那仆人老实地说道:“小郎们问奴,郎君因何事召唤他们,用的是什么口气。奴便照实说了。小郎们便说,他们乃堂堂琅琊王弘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兔崽子?此事定然有差,非要叫奴回来确认一番。”

    王弘伸手扶上了额头。

    好一会,他冷冷地说道:“不错啊,都知道反讽了。”那一句‘堂堂琅琊王弘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兔崽子’的话,分明就是在反讽于他,也是,他们都是兔崽子了,那生下他们的王弘自己,不就是大兔一只?

    挥了挥手,王弘命令道:“你告诉他们,不肯来也可以。”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住了嘴。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下文的仆人反应过来,应道:“是。”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离去不久,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

    人还没有靠近,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委屈地传来,“父亲为何气恼?”

    他问的是那个仆人。

    那仆人的声音传来,“这,奴不知也。”

    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埋怨道:“阿夙,都是你啦,我只说了那王织儿很喜欢缠着母亲的那个宫女。你偏要说,谢应她们也是一样,她们都喜欢这些宫女姐姐,舍不得她们离开。”

    这话一出,先前那个声音奶声奶气地说道:“父亲便是为这个生气?”他好不委屈地说道:“我明明是在行善。大姐姐们喜欢,宫女姐姐们也喜欢,我便让她们永远在一起。为何父亲要恼?”

    两童你一句我一句间,已走到了门外。

    略略迟疑,两童终于推开房门,低着头,蹑手蹑脚地走向王弘。

    走一步退二步,好不容易挪到王弘面前,两童相互看了一眼,扑通一声,同时跪了下来。

    望着两个老老实实地儿子,对上烛光中,他们乖巧可爱的小脸,王弘突然很想叹息。

    他盯着两个儿子,淡淡说道:“因何下跪?”

    两童子垂着头,一人脆生生地回道:“父亲恼了。”另一个声音委屈地传来,“儿不敢不跪。”

    “哦?”

    王弘淡淡说道:“知道父亲因何而恼?”

    两个小家伙相互看了一眼。

    最后,他们同时叫道:“肯定是大兄!”“对,错在大兄!”一童抬起头来,脆生生的控诉道:“是大兄说了,睡觉就要脱衣裳的。”另一童大点其头,道:“大兄还说,行事贵在公平。那谢应为了宫女姐姐的事劳心劳力,得多分她几个,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王弘冷笑,他徐徐说道:“这些话中,只有‘睡觉就要脱衣裳’和‘行事贵在公平’两句,是你大兄曾经说过的。而且,已说了甚久,是不是?”

    这一下,两童子老实地低下了头,好一会才小小声地应道:“是。”

    王弘冷笑,“大兄说的话,你们倒是擅长把它发扬光大。”

    两童子闻言,眼珠子骨碌碌地滚动起来。

    望着他们跪在地上,依然不老实的样子,王弘头痛起来。

    慢慢的,他站了起来,沉喝道:“今晚你们便这样跪着罢!”他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两童眼睁睁地目送着父亲离开。好一会,一个童子嘻嘻笑道:“父亲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对啊,父亲明明恼了,却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恼。”

    说着说着,两童嘻嘻哈哈起来。能让一向威严的父亲生这种无名气,他们很是得意。

    陈容知道两个儿子被罚后,又是心痛,又不愿意干涉王弘的教子,便令人把自己的塌几搬到那房间。她便睡在上面陪着儿子们。

    母子三人说笑了大半晚,两童子已撑不住了,一个个伏在地上睡着了。陈容令奴婢在地上铺好被褥,然后把他们抱起放在被褥上,两个小家伙,倒也香香地睡了一晚。

    出乎陈容意料的是,第二天,王弘并没有指责她这种阴奉阳违的行为。

    随着阳光高照,昨天半晚发生的事,也传遍了整个琅琊王府。

    彼时,王氏已经派人知会了陛下和太后。这种小事,陛下和太后自然没有异议。

    便是消息传出,建康城中的贵族们听了这种事,也只是摇头笑一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留给王弘的宫女,被王弘分出去的小事,哪里值得他人在意?

    真正在意的,只有谢应等人。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竟落到了自己府中。如今更是把玉佩捧于头顶,跪在自己面前喊姐姐。

    特别是谢应,她拉着脸一声不吭。而在她面前,一字排开,跪得千娇百媚的五个宫女,则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她们朝谢应看了一眼,心下害怕,忍不住又求助地看向谢应的夫君,不对,如今他也是她们的夫君了。

    谢应的夫君接到了几个美人的求助,他看了一眼谢应,对上娇妻一脸的恼恨,终是有点心虚。

    喝了一口浆,他突然站起,自言自语道:“啊,怎么忘记了那事?”一边说,他一边急急走出。竟是逃之不及。

    几乎是他刚刚踏出台阶,只听得“叮砰”的一阵脆响,却是谢应突然站起,广袖重重一挥,卷起几上的酒杯摔到了地上!

    谢应的夫君哪里敢回头?他连忙提步,更加快速地向外走去。

    堪堪走到院门口,突然的,他脸上露出一个满意愉快的笑容来。说起来,自从谢应嫁过来后,管得实在太严了,他外出应酬时,从不敢夜宿,至于纳妾之事,更是别提。府中仅有两个通房,还是父亲早就备下的。

    现在好了,突然多了五个千娇百媚的妾室,他光是想想,都心跳加速,都恨不得马上转回去,搂着那些肌肤娇嫩,美色各有不同的妾室们好好亲热亲热,一偿数年苦闷。

    不过,这事不能急。反正都纳回家了,难不成,谢应那个恶妇还敢阻拦自己享用她们不成?

    哼,说起自己这个妻室,眼高于顶,凭着那点才情,何曾把他这个夫主看在眼里?她还有脸生气,要不是她横加干涉,那陈氏阿容,七郎那小子,会把这些美人送到自己塌上来?

    他想起陈容和王弘,心下多多少少有着感激。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吗?他只要好好的恩宠着这五个美人,说不定可以激得谢应一怒之下,干脆放手,让他自由地左拥右抱。到得那时,他非要再纳上七个八个美妾,好好享享这人间艳福不可。

女儿

    宫女的事,在建康城中是无风无波,在整个琅琊王氏府中,却是流传已广。

    不约而同的,妇人们安静下来,便是看到陈容经过,她们也是别道而行,便有闲言碎语,也只是私下说说。当面,已有点不敢了。

    而在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指使并不是王弘,而是他那可疑的三个儿子后。他们的课程一下子变重了。行到骑射,文到诗词歌赋,武到兵书,都一股脑儿地堆上去,似乎他们很想在短短一二年间,把这几个孩子培育成全才通才。

    而陈容和王弘,在建康陪了儿子们一个月后,便起程返回南山。

    转眼五年过去了。

    陈容与儿子们整整隔开五年了。这时的王轩,足岁都有十七,两个小家伙,也满十一岁了。

    便是她原本抱在手中的女儿,现在也有五足岁了。

    这一天,陈容和王弘的马车,再次出现在官道上。

    他们将再度出现前往建康。

    不仅仅是因为王轩已满十七,到了谈婚论嫁之时,最重要的是,琅琊王氏陷入了空前的危机。

    王氏的族长,本来统领十万私军,驻守长江的,却在一次战役中,意外的中了流箭身亡。

    他一死不要紧,代他统军的王著,也许是方寸已乱,竟被胡人连破三关,损兵六万,连自己都差点性命不保。

    从来,大家族的利益,需要最强健的武力做保护。如今琅琊王氏连番失利,私兵由十万损减到四万,家族中,再无震得住世人的名将,如此时机,王弘不出,奈家族何?

    何况,此时的建康,正是内忧外困之时,众胡虎视眈眈,内部各大家族争利,眼看一个不小心,偌大的晋王朝便会毁于一旦。

    如此时机,王弘不出,奈天下何?

    在这种情况下,在天下人的呼声中,王弘只得出山。

    是的,与上一次到建康不同,这一次,他是正式出山了。

    这时的王弘,已然三十有六,而他的妻子陈容,也是三十四岁了。

    在这个普遍短命的时代,他们处于中年,再不挥洒一番,这一生也要完了。

    走出南山,进入这条官道,已有一二百里。陈容望着前方,表情有点着急。频频搓着手,她不停唠叨着,“怎么还没有来呢?”

    念到这时,她气愤地看向王弘,抱怨道:“儿大不由娘,定是他们与我分了几年,忘记我这个母亲了。”

    她说到这里,不知为啥有点怨苦,眼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王弘还没有开口,一旁娇脆脆的童音传来,“母亲若是真恼,待会见了他们,儿一人给一拳!”

    声音清脆有力,语气冷漠中透着冰硬。明明是脆生生的,动听的童音,却让人感觉到这孩子的认真。

    陈容呆了呆。

    她转过头去,看着端坐在自己身后,小手紧紧握着一柄寒森森短剑,眉梢带锋,水眸冷厉,扎着童子髻,俊得不像话的女儿。

    事实上,她四个孩子都极俊。只是这个俊不同,三个儿子的俊,是美,这个女儿的俊,是冷逸。一个方才五岁的小娃儿,已是粉雕玉琢,不对,已是冰雕刀琢,那线条,那神态,实在俊逸得胜过世间所有男娃……当然,也硬得逊于世间所有女娃。

    几乎是一对上女儿那脸,陈容便有点愧疚,她悄悄地瞟了一眼王弘,刚才满腹的埋怨,一下子都消失了。甚至在王弘看来时,她还老老实实低着头,绞着双手,温柔安静得很。

    王弘瞟了一眼羞愧的妻子,转头对冷俊的娃儿温柔地说道:“昀儿,你是贵族,无论何事,不可诉于拳头。”

    他这是在教女。

    小王昀低头想了想,好一会,她眨动着大眼,脆生生地说道:“那儿要如何做来,才能代替母亲教训三个兄长?”

    王弘还不曾回答,小王昀已硬梆梆地说道:“父亲常说,论才,我不如大兄,论智,我不如二兄三兄。唯一胜者,拳头也。既是如此,儿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强处来攻击他们?”

    这个女儿的声音,又清又脆,说起话来,语气中有着一种异常的冷峻坚定。这一席话吐出,王弘也呆了呆。

    他正要开口,只听得陈容惊喜地叫道:“他们来了。”

    她以袖掩嘴,红着眼眶沙哑地叫道:“这些兔崽子,竟然现在才来!昀儿,你呆会一人上去一拳,替母亲好生教训一番!”

    几乎是陈容的声音一落,王弘便‘恩哼’一声。听到丈夫语气中的不满,陈容连忙捂住嘴。

    官道上,烟尘滚滚,马蹄声奔行如雷,已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冲天的烟尘遮天蔽地,从陈容这个角度,只可以看到那旗帜上,大大地写着一个‘王’字,至于领军的是何人,却是一个也看不清切。

    不过在这种地方出现王氏的旗帜,除了王弘的三个儿子,想来也没有他人。

    随着那队伍越来越近,陈容的心跳越来越紧,她紧紧地握着一只小手,紧紧地握……

    直过了好久,一个脆嫩得冷峻的声音,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提醒她,“母亲,你握疼我了。”

    昀儿?

    陈容一惊,她连忙松手回头。一回头,她便对上女儿那胖乎乎白嫩嫩小手上的青紫。

    望着那触目惊心的青紫色,陈容又急又心痛,忍不住埋怨道:“昀儿,你怎么不早叫?”

    王弘抬头瞟向母亲,水眸流转,冷清得很,她脆生生地回道:“儿当驰天下,这点痛算什么?”

    几乎是女儿的声音一落,陈容便小小声地提醒她,“昀儿,你是一个女儿家,女儿家长大了就得嫁人的,哪有什么驰骋天下?”

    她的声音一落,王昀便歪着头,俊逸得如雕像般完美的娃儿,小嘴扁了扁,脆脆地说道:“那日听得叔叔们闲谈,说是陛下当年曾赐给母亲数位美少年,女儿以后当学母亲。不嫁,只娶夫。”

    这一次,王昀的声音一落,王弘蓦然转头,他沉着脸,冷冷地瞪着两母女。

    在他地盯视中,母女俩都低下了头。好一会,王弘才揉搓着额心,忍着怒火低吼道:“阿容,你教的好女儿!”

    他瞪着佛前童子般的女儿,突然很是无力:他王弘的儿女,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故人

    听到这个娶字,王轩一僵。

    他的脸色有点发青。瞪着自家小妹,他唇抿得紧紧的,认真地说道:“昀儿,大兄乃大丈夫。”

    吐出这几个字后,他板着脸,把娃儿塞到陈容的怀里。

    这一次,娃儿没有挣扎,她安静地伏在母亲的怀里,歪着头打量着大兄。

    在马车的驶动中,她扁了扁嘴,又扁了扁嘴,然后低下头去。

    感觉到女儿贴在颈窝的气息有点闷闷的,陈容忍笑道:“昀儿不开心了?”

    娃儿紧揪着她的衣襟,却不回答。

    陈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朝女儿的脸上细细瞧去。

    刚一瞧,娃儿便啪地一下打掉她的手,继续老实地贴在她的颈窝中。

    好一会,娃儿奶声奶气地唤道:“大兄。”

    见这个赌气的娃儿竟然主动开口,陈容和王轩都是一惊,王轩低笑道:“不恼大兄了?”

    娃儿‘恩’了一声,道:“昀儿顶天立地,不对美人生恼!”

    声音一落,王轩绝美的脸刷地铁青铁青,而外面侧耳倾听的双胞胎,同不约而同地放声狂笑起来。

    笑声激荡,传得天地间一阵山鸣谷应。

    这时,正是走到三条官道的交汇处,这个队伍里面传来的大笑声,引得路人频频回眸。

    五十步外的歇脚亭里,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顺声瞟了一眼。

    便是这一瞟,他便是一怔。

    盯着那缓缓而来的车队标志,他低哑磁性的声音徐徐传来,“琅琊王弘?”声音复杂莫名。

    站在他身后,一个文士打扮的瘦弱青年闻言,朝着车队细细看了一眼,凑过来低声说道:“正是琅琊王弘,听说王氏不稳,力邀他下山。”

    说到这里,文士笑道:“主公纵横驰骋,只怕不曾注意这些晋人的小小名士。”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引以为荣。

    斗笠下的汉子,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他静静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低低的,沙哑地问道:“王弘下山了?那他的妻儿?”

    “自也跟着下山。”文士说道:“他那妇人说是个位卑的,不过世人都说,她慷慨勇武有丈夫之雄。”

    见汉子似乎听得认真,文士又说道:“这晋人的名士里,王弘算是头一号人物。听说他的儿子也是不凡。”

    “儿子?”文士的声音更沙哑了,他低低重复道:“她的儿子?”

    怔怔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汉子突然伏几而起,纵身跃上马背。

    他一动,亭里的十几个汉子同时站起。

    那汉子头也不回,只是淡淡说道:“你们呆在这里。”

    说罢,他策马奔出。

    见他直直地朝着琅琊王弘的车队冲去,那文士惊叫一声,道:“不好,主公不可!”他说到这里,也翻身上马,急急跟去。

    话说那汉子策马来到路旁,也不知想到什么,他停了下来。

    侧过头,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仿佛有着千年的寂寥。

    直到车队经过时,他才缓缓回头。

    便这般微微侧头,他目不转睛地看向车队的中间。

    中间,是几辆华贵的马车。马车旁,白衣胜雪的王弘,和两个俊秀犹过于他的双胞胎少年,策马跟随,说说笑笑的。

    至于他们围着的那辆马车中,端坐着一个绝美的少年,少年正倚在一个妇人的肩膀上,倔强的神情中透着浓浓的依赖。

    那妇人的手里,还抱着一个俊美的小男孩。

    汉子轻轻抬了抬斗笠,看向了那妇人。

    十七年了。

    足足十七年了。

    她还是那么艳美,仿佛开得最盛的那朵月季。朝着太阳,朝着春天,肆无忌惮地展现她的华和媚。

    与以前不同的是,她的脸上身上,不再有青涩的痕迹,她已熟得透了。

    她的神色是安详的,曾经那双总是波光流荡的媚眼,也不见尖锐。

    她的脸上,眼神中,只有平和,只有安详,只有一种被宠惯了的猫儿才有懒散。

    似乎,她已很多很多年不曾见过阴暗,她已忘记了她的利爪,她也不再拥有她的尖锐。

    似乎,她只记得向着太阳舒展她的美丽和自在,似乎,曾经死亦不过如此的生活,在她的生活中彻底远去,剩下的,只有阳光和幸福。

    望着望着,汉子发现自己的眼中有点涩。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多少年了?他都以为自己不会有眼泪,不会有庸夫俗子的情感了。

    他本是想策马过去的。

    不过看了这么一眼,他突然不想过去了。

    这妇人,怎能如此安逸美好?这天下间,处处混乱,厮杀,痛苦和死亡,已是人间主调,失败和悲伤,充斥整个大地。多少汉族人排着队,衣冠整束地投入河水中自尽。

    怎么这所有所有的苦难和痛苦,都已与她不再相关?

    她怎能活得如此美好?难道她拥有了这世间唯一的一片净土?

    寻思到这里,汉子忍不住看向王弘。

    十七年了,昔日那俊逸光华的少年,依然俊逸,只是成熟了许多。

    望着他,汉子慢慢的,慢慢地低下头来。

    便这般站在路旁,便这般站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汉子朝王弘略施一礼,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哑地说道:“满目苍痍,你有大才,却视而不见……然我依然要敬你,你终是护得了这个妇人,给了她一片净土。”

    这个世间,能当一个安详懒散的庸妇,那得享受多大的幸福和宠爱?

    这个世间,能让一个尖锐狠煞的妇人,收起她的利爪和马鞭,站在她背后替她挡着风雨的,那是一个多么强硬又护短的男人?

    就在这时,策马前行的王弘似有所感,他缓缓转头。

    便在他转头的那一刻,汉子压下斗笠,策马离去。

    他看到的,只是汉子伟岸的背影。

    这个背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它有一种千军万马中厮杀而来的血气,更有一种高据世人之上的雄威。

    看着看着,王弘蹙起了眉头。这时,陈容温柔好奇的声音传来,“七郎,你在看什么?”

    王弘转过头来。

    对上妻子和倚在妻子身上的儿女,他扬唇一笑,温柔地说道:“没事。”

求情

    陈茜呆呆怔怔地目送着陈容的马车离去。

    街道刚刚一清,哗啦一声,十数个熟人一拥而上围在陈茜身边。见她还在看着陈容离开的方向,一妇人羡慕地说道:“那是琅琊王氏的贵人啊,茜娘,你可真有福气。”“就是就是,这样的贵人能看看我,我都很高兴了,茜娘,她还与你说了很多话呢。”“听说还是琅琊王氏的嫡夫人。”“啊,那可是皇室也让三分的人物啊。”

    此起彼落地赞美声,羡慕感叹声不时响起,陈茜听着听着,不知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与有荣焉。

    想到还是姑子时,陈氏阿容面对自己那卑贱忍耐的模样,陈茜忍不住说道:“她是陈氏阿容,”顿了顿,她续道:“当姑子时,她地位卑下着呢!不过是一个旁支庶子的庶女,根本上不得台面。”

    她回过头来,对上变得安静的众人,陈茜扁了扁嘴角,不屑地想道:上天真真没眼,居然让那种没脸没皮的人爬上了这样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叫道:“陈氏阿容?我可听说过,听说当年陛下还给她封了官呢。”“阿茜你这话可就过了,当姑子时身份不显是一回事,女人嘛,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她命好嫁了贵人,你做姐妹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就是就是。”

    不知不觉中,这些围着陈茜的妇人在散去,陈茜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对上她们投来的轻鄙的目光。

    隐隐的,一个压低的议论声传来,“这个阿茜也是个愚蠢的,好不容易有了个攀附琅琊王氏的机会,她居然还诋毁人家。呸,怪不得他那夫主三天两头往府中添妾室了。”

    “就是,那般显贵之人不知亲近,也是个不知轻重的。”

    听着听着,陈茜一张脸越来越难看,腾地一声,她急急挤开人群,冲向府门。

    马车中,陈容拉下了车帘。

    她冷冷笑了笑,倚上塌上,闭着眼忖道:在她们心中,我永远都是卑贱的吧?

    这事实有点无奈。

    因为,这是一个身份大于一切的时代,这种时代烙印,便是陈容也没有办法避免,永远无法避免。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迎面而来。

    马蹄声惊醒了陈容,她纳闷地掀开了车帘。要知道,这可是建康,建康街道何等拥挤,在这里纵马疾驰的,真没有几人敢。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辆火红色的小马,马上一个美丽的女郎。

    就在陈容向她看去时,那女郎也看到了陈容,她清喝一声,马蹄加速,在撞翻了两个庶民后,急急冲到了陈容面前。

    一冲到陈容的马车旁,她又是急喝一声,勒停了马匹。

    低下头,少女盯向陈容,问道:“你就是陈氏阿容?”

    陈容瞟过紧跟着少女不远处的两个护卫,并没有回话。

    见她不回话,少女嘴一扁便想发火,转眼不知想到什么,强行忍了下来。她跳下马背,对着陈容福了福,细声细气的,乖乖巧巧地说道:“司马璃见过伯母。”

    怎么又突然讲起礼来了?

    陈容收回目光,朝少女盯去。

    也许是她的目光有着狐疑,少女的脸红了红,她继续温温柔柔,斯斯文文地说道:“伯母勿怪,刚才是阿璃失礼了。”

    陈容问道:“你是公主?”

    “是。”

    陈容收回目光,她淡淡地说道:“你急冲而来,想是要问我话,何不直言?”

    司马璃头更低了,她讷讷地说道:“伯母,是阿璃太任性了,伯母千万不要怪罪。”

    陈容淡淡地说道:“我不怪罪,你有话直说吧。”

    “是。”

    司马璃抬起头来。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容,清脆地说道:“听闻伯母嫁给王家郎君多年,从不许他纳妾。便是数年前,伯母还把太后和陛下赐给你家夫主的美貌婢妾给送人了?”

    陈容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头,“你这般横冲直撞而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司马璃一惊,急急说道:“不是不是,伯母你千万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她显然是真急了,眼眶一红,泪水都要掉出来了。

    陈容瞟了她一眼,心下却是冷笑:这些司马氏的子女,一个个不是草包就是狂徒,不是听到马嘶声就吓得尿裤子,便是这般横冲直撞不把庶民当人看。真没有想到,她们也会有掉眼泪的时候?

    对于一出生便注定荣华,穷人永远无法出头,贵人永远高高在上的时代,王孙们的腐朽无能,是无法避免的。有时陈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那几大世家撑着,这个王朝,真没有延续下去的必要了。

    司马璃见陈容脸色不善,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呆了呆后,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她低着头,慌乱地用手帕拭去泪水。

    陈容不耐烦地喝道:“走吧。”

    “别,伯母你不要走。”司马璃急了,她连忙伸手攀上车辕,急急脆脆地说道:“伯母,伯母,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儿,我想你跟轩小郎说说,要他日后像他父亲对你一样对我,也不纳妾。”

    这话倒是奇了。

    陈容挥手示意驭夫停下动作,她转头看向司马璃,淡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会许配给轩儿?”

    她说得恁地直接,司马璃脸孔一红,她轻轻点了点头,娇羞地恩了一声,说道:“太后和母后说过,会为我做主的。”

    “她们说了会为你做主,你就以为这事是十拿九稳的了?”

    听到陈容冷淡的声音,司马璃惊愕地抬起头来。她看着陈容,半晌才讷讷地说道:“伯母可是还在责怪阿璃?你,你别故意破坏我们。”

    这话一出,陈容哧地一声冷笑。

    她实是不想再与这样的娇娇女说话了,转向驭夫喝道:“走!”

    驭夫凛然应道:“是。”马鞭一甩,马车驶动。

    司马璃没有想到陈容话也不说完便这般离开,呆了呆后,策着马急急跟上。

    眼看她一边骑马,一边伸手又要攀上车辕,陈容回过头,朝着司马璃冷冷一盯,说道:“公主殿下,你与轩儿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是断断不会允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这一眼,这一句,都带着煞气,司马璃哪曾见过?吓得脸一白,慌乱地收回了手。她的手一收回手,马车马上加速,转眼便载着陈容消失在司马璃的眼前。

打发

    陈容回到府中时,还有点不快。刚刚在塌上落坐,便听到婢女们唤道:“小郎回来了?”声音热切中带着羞意。

    是轩儿回来了?

    陈容腾地站了起来。

    王轩一进房,便看到母亲站在那里,直直盯来的目光。

    当下,他蹙了蹙眉,信手把面具扔下,王轩上前一步扶住陈容,问道:“母亲,你怎么脸色不好?又是谁想塞妾室给父亲不成?”

    他伸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双眼微眯,杀气腾腾,“母亲,儿长大了,这种事由儿出面便可。”

    陈容听到这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瞪了儿子一眼,终忍不住气恼地说道:“听说太后和皇后要把那个叫司马璃的公主嫁给你?”

    她紧盯着儿子,急急问道:“这事你可知情?”

    哪里知道,她的声音一落,王轩便是哧地一笑,他嘲讽地说道:“母亲却是急这个?”他摇了摇头,叹息地说道:“怎地母亲嫁给父亲这么多年还不曾明白,他可是姓王,儿也是姓王!区区司马氏,可没有权利来决定我们琅琊王氏嫡子嫡女的姻缘!”

    (这时的几个顶尖世族,确实是有看不起皇室的。史书中也明载,他们都不屑于与司氏室联姻。)

    这话一出,陈容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也是急糊涂了,也是被那个公主忍耐之下的嚣张气焰给气着了。

    当下,她坐在塌上,伸手拿过几上的浆,抬头便急抿几口,且冲去胸口的那股郁气。

    心中舒服了,陈容便不再在意这件事,她与儿子闲聊几句后,便准备回房睡一觉。

    转眼,两天过去了。

    这一天,陈容刚刚梳洗完,便听到婢女的禀报声,“夫人,宫中来信了,说是娘娘们要与各位夫人说说话。府中几位夫人要去,问你去不去?”

    婢女的口吻是恭敬而婉转,可陈容听得出,这样的场合,拒绝只怕不合人情。

    当下她点了点头,道:“也去。”

    “是。”

    她道出这两个字,几个婢女便上得前来,重新给她梳妆。

    不一会,打扮得与时下的贵妇没有区别的陈容,在婢女们地扶持下坐上了马车。

    她的马车刚一动,前面几辆马车也动了。从大开的车帘可以看出,那里面坐的都是一些熟面孔,五年前,那个被她害得猛添了几房妾室的谢氏也在。只是与以前相比,谢氏的脸色明显憔悴灰败,仿佛老了十几岁。

    这个,陈容是听说过的,那年一下子得了几个美貌宫女后,谢氏的夫主,仿佛一下子变了另外一个人,他也不在意谢氏地打闹,硬是又纳了七八个妾室。到了这时,谢氏那原本平静的后院,已成了百花园。

    陈容还听说过,好强的谢氏为了此事,几次想要和离,可不知怎么的,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与谢氏一样,另外几个妇人中,也有二个是在那次宫女事件中,添了丁加了姐妹的,事隔五年,这些人看到陈容,眼神中自然有着警惕。她们带着另外几人,自然而然地把陈容排挤在外。

    当然,陈容不会在乎,她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能和这些人处理好关系。

    八辆马车向外驶去。

    马车驶出琅琊王氏所在的乌衣巷,慢慢驶向正街中。

    就在这时,只见角落处,突然钻出了两个人影,这两个是母女俩,相似的脸孔都带着谄媚的笑,远远地看到陈容的马车,她们便冲了过来。在护卫们拦阻时,那年长者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是阿容的朋友。”“对,我母亲还是她的亲姐姐呢。”

    乌衣巷,贵人庭院,往来无白丁的所在,哪曾见过这么粗鲁的,衣着鄙俗的庶民?

    一时之间,七双目光同时看向陈容,一个个都似笑非笑,显得颇为期待。

    这些人在看戏呢。

    陈容挑了挑眉,她转头看向那母女俩,这两人,她入城时便遇上了,正是陈琪母女。

    那一次,她可是不给她们半点颜面,直接叫人给扔出去的,怎么她们还笑得这么灿烂,还自以为是地靠近她?

    瞟了两女一眼,冯宛拉下车帘,说道:“赶走她们!”

    一句话落地,陈琪的女儿已尖声叫道:“陈氏阿容,你别忘记你姓陈!”陈琪也叫道:“陈氏阿容,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要忘记了,当年要不是我向你伯母求情,你伯母早就把你打烂了,尸体都给扔出去喂狗了!救命之恩,你也不顾了么?”

    她一边这样尖叫着,一边得意地瞟向陈容。

    她就是要这样说,就是想知道,当着这么多贵人,陈氏阿容怎么赖下当年的帐!恩,反正她这么富有,只要她手一张,嘴一松,那好处就够自己母女享用一辈子的了。

    还别说,陈琪地叫骂声一入耳,陈容还怔了怔。她直用了好一会才想起,陈琪口中的这个救命之恩,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她想明白了,哑然失笑之际,四周已是议论纷纷,谢氏清脆婉转的声音正在传来,“阿容,当真有这种事?救命之恩是不能忘,依我看来,你今天就别入宫了,且把这两位恩人请入府中,好好述述旧罢。”

    语气温柔,却实实透着嘲讽。

    谢氏声音一落,陈琪母女已是一脸喜色。事实上,以她们的身份来说,只要踏入了琅琊王氏的府门,哪怕是角落中走一走,那也是有了天大的资本!

    陈容抬起头来。

    她对上的,是四周纷纷传来的议论声。看来,每个人都赞同谢氏的说法啊。

    可惜,她陈氏阿容这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

    当下,陈容向塌后一倚,在众人地盯视中笑了笑,然后她挥了挥手,对一个护卫说道:“当年之事,七郎是知道的,他现在正在府中,你去一下,让他来处理这件事。”陈容扬着唇,目光含煞地盯着陈琪母女俩,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羞辱之事就不用说了,我倒真想知道,这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想来,以夫主的睿智,定然会有个公断的!”

    说到这里,陈琪母女脸色已是一白,四周的议论声也是一止。她们是不相信陈容,不尊敬也不喜欢她。可是,王弘那就不一样了,这个天下,便是陛下也对他尊敬几分的!陈容敢这么说,敢这么做,那就说明,当年之事是另有隐情,这母女俩,只怕是在说谎!

    陈容收回目光,也不理会陈琪母女俩佝偻着,悄悄向后退去的身影,淡淡命令道:“走罢。”

    “可是夫人,”一个护卫回头盯了一眼,道:“那两人?”他指的,是悄悄遁逃的母女俩。

    陈容轻鄙了瞟了一眼,冷冷说道:“算了,这种市井之人,没的辱了夫主的身份!”

    “是。”护卫轻应一声,马车驶动。

    陈容的马车一动,另外几辆马车又动了。现在便是傻子也能看出,那母女俩有问题,不然的话,为什么陈容一提到王弘,她们便给吓跑了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氏突然低叫道:“不对,七兄他不是去了边关吗?他不在府中!”

    话说到这里,她便闭上了唇,转头瞪眼陈容,谢氏想道:这个俗艳之妇,没有想到还有几分聪慧。

第120~121章 醒后的陈容

    六千字奉上,呵呵,上个月的欠更,这下终于还清了。

    ??

    王弘抚在她私处的大手停了下来。

    单手支起身躯,王弘抬头看向陈容。他望着她,声音沙哑粗重,“阿容。”

    陈容迷糊地应了一声,迷离艳媚的眸子中,泪光隐隐。

    王弘喘息着,他低下头,将唇覆在她的唇上,低低说道:“阿容。”他把要说的话吞入腹中,吐出的,只是她的名字。

    那抚在她私处的大手,再次动了动。

    随着他一动,陈容呻吟起来,她眨着长长的睫毛,睫毛尖上珠泪摇晃,“不可以的,七郎,不可以的。。。。。。”呻吟中吐出的拒绝话,却是呢喃靡荡,勾魂荡魄。

    望着这样的陈容,王弘俊美的脸,变得更红了,他低下头,把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舌尖轻画着她的唇线,逗引着她的小舌,他低低的,哑声呢喃,“。。。。。。我却不想放手。”

    说完这句话后,他头一低,薄唇吸上了左侧玉女峰上的樱果。

    随着他的舌尖在其上描画,陈容的呻吟声变得响亮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一会,一个婢女迟迟诶诶地说道:“南阳王派人来了,说要急事相商。”

    王弘头也不抬,他含着她的玉乳,手指轻拔着那颤栗的私处,含糊其辞地回道:“谁也不见。”

    那婢女应了一声,“是。”

    看到她走下,织姐连忙走上前,问道:“郎君怎么说?”

    婢女盯着她,轻声说道:“他说,谁也不见。”

    一句话说出,织姐和这婢女同时脸色微变。好一会,那婢女才呆呆地说道:“郎君他从小便定力非凡,于女色上面更是看得轻淡,可这一次。。。。。。阿织,我有点害怕。”

    织姐的脸色与她一样的白,她抬头望着那烛光飘摇下的竹楼,好一会,她笑了笑,语声变得轻快,“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家郎君这样的人物,那小姑子跟了他,只会得意欢喜。她得意欢喜了,郎君自也是欢喜的。”

    那婢女闻言,笑了起来,大大地点了点头。

    竹楼中,呻吟声还在继续。

    陈容抬起头,樱唇胡乱地舔啃着王弘。呻吟声,她更是一声又一声地叫道:“七郎,七郎,七郎。。。。。。”

    就在这时,抚弄着她下身的大手拿出,接着,她的大腿被他用力的分开。

    紧接着,一个火热的物事沉沉地抵在她的私处。

    随着那物事一抵,陈容打了一个激淋。

    几乎是突然间,陈容泪如雨下,那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到她的鬃侧,沁入身后玉枕中。

    泪水横流中,陈容分开双腿搭在他的腰间,她喃喃的,一声又一声地唤道:“七郎啊,七郎,七郎。。。。。。”纵使是迷糊中,她的声音也是哽咽的,酸楚的。

    这哽咽,这泪水,令得王弘的动作再次一僵。

    王弘抬起头来。

    这时的他,白净如玉,俊美动人的脸上,红晕隐隐,双眸不再明澈,瞳仁中只有艳媚,便是那唇,也有点微肿,红得艳丽。

    他定定地看着陈容。

    陈容透过泪水,望着烛光中的他,傻傻地望着望着,她伸手勾着他的颈项,将自己的脸印上他的唇,泪如雨下中,她哽咽的欢喜地叫道:“七郎,我真是欢喜。”

    她居然流着泪说,她真是欢喜。

    王弘怔了怔。

    慢慢的,他低下头,将唇压在她的眼睛上,伸舌把那满溢的泪水勾入口中。这时的他,沾了汗水的长发湿湿地粘在身上。。。。。。他的长发与她的长发粘在一起,交织在一起,一缕又一缕,一丝又一丝。

    就在这时,他离开了她。

    身上突然一凉,令得陈容睁大迷离的双眸,望向他。

    烛光下,她玉手轻抚着自己的左乳,红肿的小嘴边流着一条银丝,她喘息着望着他,眼波如火,“七郎。”她唤着他,扭动着赤裸的躯体,求道:“别离开我。”

    赤裸着身躯的王弘站在床塌边,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陈容,右手一扬,拿过一块白缎。

    他微微倾身,墨发披在陈容的脸上,身上,见到陈容还在渴望地望着自己,他优雅一笑,轻软沙哑地说道:“乖,抬起臀。”

    陈容真地抬了抬玉臀。

    他把那白缎放在她的身上,然后抬头,他朝她温柔一笑,然后,他再次覆在了她的身上。

    感觉到他的体温,陈容满足地呻吟出声。

    他完全地覆住了她。

    他再次分开了她的双腿。

    他那火热的硬挺,顶顶抵上了她的私处。

    他抬起了头。

    抬着头,王弘一瞬不瞬地,认真地看着陈容。在对上迷糊的她时,他微微一笑,轻轻说道:“阿容,你不能悔了。。。。。。”声音沉静。

    陈容不解地眨着眼,还在痴痴地望着他。

    只是望着望着,也不知为什么,那明媚的,充满艳色和欲望的大眼中,再次泪水满眶。

    王弘低头,将唇压在她的眼睛上,他闭上双眼,温柔无比地说道:“乖,别流泪了。。。。。。别让我心软。”

    声音一落,他的身体猛然一沉。

    瞬时,一个坚硬火热的物事,重重地捅入陈容的体内。

    陈容惊叫一声,眨着眼,用泪眼询问地睨向他时。那停在她体内的物事,再次朝着里面重重一撞!

    瞬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急冲而来。

    陈容吃痛出声,她尖叫道:“啊——好痛!”

    她双手紧紧抵着他的肩膀,把他向外推去,叫道:“好痛。七郎,有东西在捅我,你帮我拿开它。“

    她推着他,唤着他,泪眼朦胧,目光中又是信赖,又有着苦求,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惧怕。

    王弘只是望了一眼,便果断地移开眼,不再看向她。

    他右手放在两人私密处,轻轻抚摸着。

    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陈容发出一声轻吟。

    轻吟声刚出口,王弘突然动了。他低头用唇叨着她的乳,左手揉搓着另一侧的玉乳,右手扶着她的胯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

    因为疼痛,因为那不知名的古怪满涨,还在丝丝缕缕渗出的酥软,陈容摇着头,任由青丝缠绕,清艳的脸上似苦似乐。

    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一场欢笑,似是无穷无尽,也似是只有一瞬。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楼中安静下来。

    一直侧耳倾听着的织姐,悄悄向前走了一步,低低唤道:“郎君?”

    就在她以为里面不会有声音传来时,王弘低哑的疲惫地命令道:“打一盆热水来。”

    “是。”

    不一会,织姐端着热水,轻轻推了推竹门。

    竹门刚动,里面传来声音,“放下吧,不必进来。”

    织姐一怔。好一会,她轻轻说道:“可是。。。。。。”才说出两个字,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出去。”

    “是。”

    织姐放下水盆和毛巾,干净衣服等,缓缓退下。

    她听到了有人走下床塌,然后,看到手臂伸出,把那些东西拿了进去。

    倾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以及女子时不时的呢喃和男子温柔的安抚声,织姐的眉头越蹙越紧。

    那年青的婢女向她走来,她朝着竹楼里面望了一眼,低声问道:“阿织,怎么啦?”

    织姐瞪着竹楼里面,道:“郎君在给那女子抹身。”

    一言吐出,两个婢女都不吭声了。

    好一会,年青的婢女颤声说道:“阿织,我们是不是,做错事了?”

    阿织无法回答,透过淡淡的烛光,她清秀的脸孔苍白如纸。她们知道,她们的郎君,贵比帝王,一个妇人侍了寝,按道常理,是她们进去给郎君洗沐更衣,然后,换上干净床被,焚上去秽的香让郎君安睡。至于侍完寝的妇人,抬出就是,等她醒来,马上送一碗防子汤。

    可现在,里面发生的事,已大大地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好一会,阿织喃喃说道:“求不得的苦。。。。。。求不得的苦。。。。。。这么一个俗艳卑微的女郎,不是得到后,就应该弃如鄙履吗?”

    这一觉,陈容睡得很不安稳。

    她不停地翻来覆去,紧闭的眼角,时不时地会流下一滴泪水。

    泪水如珠,在烛光下映着七彩华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

    陈容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

    她迷糊地看向纱窗外。

    慢慢的,她的眼中有了些神采。

    陈容转过眸子。

    目光堪堪一转便定住了,在她的床塌前,坐着一个正伏案疾书的白色身影。阳光下,那白色的身影颀长俊逸,容光照人,明明就坐在那里,却如身处云雾中。

    听到响动,那人抬起头来,冲她温柔一笑。

    下意识的,陈容回他一笑。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见他一直没有消失,不由狐疑地问道:“你。”

    “何事?”他微笑着看着她,声音温柔如水。

    陈容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见他还是没有消失,惊道:“七郎,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吐出,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了。

    陈容低下头来。

    随着她的动作,丝被滑落,玉白的娇躯上青紫处处。。。。。。她没有穿衣服!

    陈容急急伸手,把被子一扯,牢牢地罩住自己,然后看向王弘。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再次低头,悄悄掀开一角被子,又瞅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陈容彻底的呆住了。

    许久许久,她艰涩地说道:“昨晚,不是梦?”

    这时的王弘,已放下毛笔,他侧过头盯着陈容,墨发调皮的挡在眼前。

    “是,昨晚不是梦。”他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清润温柔。

    陈容慢慢抬头,她呆呆地望着他,又问道:“我们。。。。。。睡了?”

    王弘的声音依然清润温柔,他含笑望着她,回道:“是。”

    陈容闭上了双眼。

    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好一会,她嘶哑地问道:“我们,无媒无娉,不曾婚嫁的。。。。。。睡了?”

    王弘还在侧着头,那缕调皮的发丝,在他的眼前飘荡,“是。”他的回答,还是温柔之极。

    陈容慢慢地,慢慢地坐了起来。

    随着她这一坐,丝被滑落,她那完美的,白嫩优美的上半身,便呈现在日光下,呈现在他眼前。

    这般突然裸裎,陈容却是没有感觉到不妥。她让自己坐起,低着头,发丝披垂而下挡住脸孔。

    她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你可会娶我?”

    。。。。。

    久久久久,都没有回答。

    陈容吃吃而笑,她低低的,沙哑地说道:“是啊,你怎么会娶我呢?可是不管如何,我还是得问一问,你说是不是?”

    房中安静之极,依然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低着头,纵使不曾梳理,也乌发如缎的长发挡着她的脸,她的声音,从长发后传来,“七郎,你准备如何安置于我?”

    好一会,王弘温柔至极地说道:“你给我时,仍是处子,我已留有凭证。阿容,你仍可做我的贵妾。”

    “贵妾么?”

    “是。”

    陈容低低一笑。

    她慢慢抬起头来。

    五指成梳,把头发拔在一侧,陈容侧过头看着王弘,她的嘴角上扬,清艳的脸上带着笑,“无媒无娉便跟了你,还是可以做贵妾?”

    她的声音有点奇特,王弘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陈容又是一笑,她望着他,低低说道:“七郎。”声音温柔。

    王弘轻应道:“恩。”

    “我就算是贵妾身份入的门,在琅琊王氏里,也是抬不起头做人的吧?”在王仪提亲时,她拒绝在前,现在却无媒无娉地跟他睡了。。。。。。还真是贱得可以。这样的贵妾,连良妾都不如。

    王弘低低地说道:“休怕。”

    “是么?”陈容吃吃一笑,她眼波横飞,慢慢前倾,随着她的动作,那白嫩的双乳在阳光下荡漾着。

    陈容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轻轻说道:“七郎,你相信么?我杀过人的。”

    王弘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个,不由怔了怔。

    陈容嘴角微扬,那完美白嫩如脂的躯体,那艳丽动人的脸孔,在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艳光,她轻笑道:“我杀了七个。。。。。。都是女人。”

    王弘蹙起了眉,他的目光从她美丽的身躯上移开,盯着她的眼,他轻轻说道:“阿容,你累了。”她是什么样的来历,他一清二楚,这话分明已是胡言乱语。

    可是,陈容的眸光,不但妩媚,而且清澈,哪里有半点说胡话的模样。她歪着头,眸光流波,依然似笑非笑,“便是我那族姐,若不是她一直住在别处,也早就被我弄死了。。。。。。”

    一边说,陈容一边掀开被子,走下床塌。

    一个刚刚失去身子的小姑,居然当着男人的面,这般毫不羞涩地裸着身子,光光地走下床塌。

    可不知为什么,王弘却是觉得,阳光下,这具身躯直是苍天呕心沥血的杰作,直是艳美得惊心动魄。不止是这身躯,便是这张清艳的面孔,也一扫以往的怯懦,警惕,畏缩,笑得妖艳至极,冷得妖艳至极!

    陈容赤足走出一步,清声唤道:“来人。”

    声音一落,织姐便清声应道:“是。”竹门打开,她与另一个婢女,端着水盆和衣裳走了进来。

    两女一进来,便对上了光裸在阳光下,静静而笑的陈容,不由怔了怔。

    转眼,两女垂下视线,向她走近。

    陈容朝那托盘上的衣裳望了一眼,嫣然一笑,“这衣裳怎是黄色?去,把那套白色衣裳拿来。”

    两女一怔,如果她们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这个女郎还说过,不穿白色衣裳的。

    呆了一会,织姐走出。

    不一会,她捧着那白色裳服走了进来。这裳服是她从陈容的包袱里拿来的。

    织姐把衣裳放在已经洗漱完毕的陈容面前,忍不住轻声问道:“女郎不是不喜欢白衣裳么?”是了,她是为了讨好郎君。想到这里,织姐轻薄地瞟了陈容一眼。

    陈容却是轻轻一笑,她拈起那衣裳,望着它,莞尔一笑,“是啊,我是不喜欢的。。。。。。我这么庸俗,这么心狠,这么可笑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这般至纯至净的白色衣裳?”

    这话一出,房中的三个人都怔住了。

    一直歪着头,含笑打量着陈容的王弘,笑容慢慢一收。

    陈容垂眸,她含着笑,慢慢穿上那白色衣裳,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可以穿它了。。。。。。若能再生,必是配得上它的。”

    最后一句有点含糊,只有两婢隐约听清了。

    把衣裳换上后,两婢开始给她梳发。

    不一会,陈容命令道:“解开。”

    两婢一怔。

    那织姐皱起眉头,轻声解释道:“女郎,你现在是妇人。。。。。。”还没有说完,陈容已冷冷说道:“梳成小姑发髻!”

    两婢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后,转向王弘看去。

    王弘还在看着陈容,他一直都在静静地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两婢只好顺从陈容的意思,把她的头发梳成少女的式样。

    不一会功夫,陈容已是梳理妥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成为妇人,她的容色,在以往的清艳之外,另添了一份冷。这种冷艳,使得她艳色照人,直有咄咄逼人之姿。

    陈容的目光从铜镜中移开,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她含笑问道:“昨晚,那神仙饮,是谁的意思?”

    两婢一怔。

    不由自主地,她们再次看向王弘。

    再一次,她们看到的,是静静地望着陈容,目光瞬也不瞬地郎君。

    两婢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那年青的婢女轻声道:“是我。”她的声音一落,织姐便在一旁笑道:“女郎可是恼了?可若不是那神仙饮,你也不会得偿所愿啊。”她嘻嘻而笑,又说道:“我们知道小姑子是个女郎,就算喜欢郎君,也不敢说的,因此才助你一臂。”她向陈容深深一揖,求道:“女郎,你恕了我们吧。”

    陈容没有回头,她走到窗台旁,玉白肉嫩的小手,轻轻抚上窗沿,抚上挂在旁边的佩剑,“这么说,给我喝神仙饮,是你们两个的意思?”声音含笑。

    织姐见她似乎没有动怒,也笑了起来,“是。。。。。。女郎,你恕了我们吧。”她和那年青的婢女再次深深一揖。

    这两个婢女,模仿着士大夫向陈容行着礼,口里说着道歉的话,可不管是她们地动作,还是说辞,都透着种轻浮,都透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轻鄙。

    “恕了你们?”陈容低低一笑,她轻声说道:“那有谁,能够宽恕我?”她轻言细语地说到这里,小手抓着剑柄。

    “嗖”地一声,长剑出鞘,阳光照在寒森森的百炼精铁上,光彩流离。见到她突然拿起剑,两婢同时叫道:“小姑子,这个不是你能碰得的!”声音带着习惯性的颐指气使。

    陈容似是没有听到她们的指责,她把剑举起,手指成勾,在上面轻轻一叩,在发出一阵清锐的低吟声后,她笑道:“琅琊王氏的,果是好剑!”

    笑声出时,她右手闪电般的向后一刺!

    “卟——”地长剑入肉的声音传来!

    只是一静,转眼,两婢同时尖厉的惨叫起来,而一直优雅的笑着望着的王弘,这时也推几站起,惊愕地望着陈容。

    陈容回过头来。

    她手中的利剑,正稳稳地刺在织姐的胸口上!鲜血成河中,陈容脸上的笑容,嫣然之极,妩媚之极。

    “哗”地一声,陈容抽出了长剑,然后,右手轻扬,血淋淋的剑尖再次向前一挺,刺入了兀自尖叫着的年青婢女胸口!

    随着她这一刺,卟地一声,鲜血四溅。有数滴鲜血溅在她清艳明丽的脸上,给她那嫣然妩媚的笑容,增添了一份令人心悸的艳丽。

    直到这剑稳稳地刺入,旁边才传来躯体重重仆倒在地的声音。却是那织姐的尸体栽落在地!

    “哗——”地一声,陈容再次抽出了那血淋淋的长剑。她抬起头看向了王弘。

    便这般提着血淋淋地长剑,陈容向王弘走去。

    王弘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在他的注视中,陈容从他身边越过,慢慢走向门口。

    王弘回过头,望着阳光下,她挺得笔直的,孤绝的,美丽的身影,忍不住叫道:“阿容。”

    他的声音有点不稳,语调也一扫平素的优雅清淡,带了点低暗,带了点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复杂,“我的贵妾,你便这么不屑么?”

第124章 伤心的冉闵

    王弘望着她那洗干净了,艳中透着冷,媚中带着妖的面容,望着她那一身血染的白衣,胸口一滞。

    他垂下双眸,轻轻说道:“跟我回去。”

    声音中带着几分强硬。

    陈容嘴角一扬,收回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提步向前走去。

    “阿容!”

    回答他的,依然是那孤绝的背影。

    王弘声音一提,语气中无尽温柔,他走到她身后,伸臂搂向她的腰,轻轻地说道:“阿容,你可是受伤了?来,跟我回去。”

    声音如水,有着绵绵情意。

    在他的手臂锁上她的腰时,陈容轻轻拍开,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她把王弘孤零零地扔在身后。

    那车夫这情景,向王弘低声说道:“郎君?”

    王弘垂下双眸,碎发在他的额前晃荡,好半晌,他低低说道:“派四个人跟着她。”顿了顿,他轻轻续道:“记着,如果她遇到危险,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出面。”

    “是。”

    这时,低着头的王弘,耳边传来那车夫的声音,“噫?那是谁的队伍?”

    王弘抬起头来。

    只见前方的官道中,卷起的漫天烟尘,烟尘的尽头,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望着望着,王弘的目光转向走在官道中,茕茕孑立的那个血色身影。

    转眼间,前方的队伍出现在视野中,队伍中,那高举的飘扬的旗帜,也清楚可见。

    旗帜上,写着一个‘闵’字。

    来的正是冉闵的队伍。

    烟尘冲天,马蹄隆隆,转眼间,那冲天的烟尘已逼近了越去越远的陈容。

    就在这时,一声清喝传出,众马止蹄。

    队伍中,一袭便装的冉闵策马急奔而出。

    他冲到了陈容面前。

    勒停奔马,他低着头盯着一身血衣的陈容,浓眉一皱,低喝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陈容低头不语,他嗖地前探伸手,握着陈容的下巴,令她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的浓眉锁成了结,“阿容,发生了什么事?”

    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阿容,还是那么一张艳丽的脸,还是那么一双明媚的眼,可是,似乎又有了什么不同。。。。。。明明依旧的面孔,这么一二天不见,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唇,低沉地命令道:“说!”

    陈容垂下双眸。

    好半晌,她低哑地说道:“冉将军,我不能嫁你了。”

    冉闵握着她下巴的手一紧,皱眉疑惑地说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陈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她慢慢一笑。

    这一笑,有点妖艳。

    她抬头看向他,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薄唇,也看向他身后的队伍。

    在他的身后,有一辆马车正在驶来。马车的车帘掀开,一张熟悉的,苍白娇丽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那面容,在对上陈容时,愕然的张着嘴,原来刻在她眼中的怨毒,这时刻被惊讶所取代。

    那丽人,正是陈微。她已换成了妇人头饰!

    陈容莞尔一笑,望向冉闵轻轻说道:“将军,阿容与陈元一家,势不两立的,你纳了阿微,阿容便不想嫁你了。”

    说罢,她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她没有说出失身的事,没有提到王弘。

    陈容刚刚走出几步,她的身后,便传来冉闵的长笑声,他讥讽地说道:“陈氏阿容,你管得太宽了!”

    回答他的,是陈容越去越远的身影。

    冉闵浓眉一锁,脚尖一点,火龙马如一阵风一样冲向陈容。

    转眼,他再次出现在陈容身前。

    嗖地伸手,他扣着她的下巴,低喝道:“陈氏阿容,你身上的血从何而来?”他朝着她上下打量,心中格登一下,沉声问道:“那个冲到两军阵前拼杀的美貌妇人,是你?是你!”

    声音急促而紧。

    陈容点了点头。

    “为什么?”

    陈容慢条斯理地扯下他的手,淡淡的,优雅地说道:“因为,我觉得活着没有意思。”

    他锢制着她下巴的手,太紧太紧,紧得令她生痛,令她怎么也扯不下。

    他朝着她上下打量,突然左手伸出,扯起她的手臂,翻看了一下后,他狐疑地问道:“怎么没有受伤?”

    听到他的问题,陈容吃吃一笑,她含着笑,轻蔑的,淡淡地说道:“那些胡卒,想是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遇到过妇人。对上我的,都会呆怔,便有不呆怔的,那向我刺来的戟尖,也故意避开要害,还有一些,更是把兵器收起,想要生擒我。”她解释到这里,终于感觉下巴处传来的剧痛。。。。。。她伸出手,把那大手用力的向外扯了扯,可是以她的力气,哪里扯得动?于是她抬起双眸,妩媚地望着他,嘴角轻扬,慢条斯理地说道:“将军,请放手吧。”

    冉闵冷哼一声,他猛然松手,改而锢制着她的手臂,狼眼如刀,“你陈氏阿容是什么人,我可清楚得很。说!发生了什么事?”

    陈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她眼波如水,斜睨了他良久,樱唇微启,笑得灿烂,“将军非要知道?”

    “说!”

    在他的喝声中,陈容吃吃而笑,她向他凑近少许,她掂起脚尖,悄悄地靠近他,她将自己的红唇,温柔地凑到他的咽颈处。

    几乎是突然的,她舌尖一吐,如蛇一样,那丁香小舌从他的喉结一舔而过!

    冉闵颤了一下,一动不能动了。

    她贴着他,鼻息细细,吐气如兰,“因为,”从她咽中发出的吃吃笑声,实在妖得媚人,她的唇靠着他的喉结,靡软地,温柔得暧昧地说道:“我失身了!”

    隔着两百步,坐回马车的王弘,望着这一幕,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容将自己的唇印在冉闵的喉结上,吐出这几个字,她再次吃吃一笑,朝他抛了一个极尽妖艳的媚眼后,然后,她慢慢扯下他的手,转身欲走。

    她的手臂被冉闵锁住,“是谁!那人是谁?”

    他的声音沉怒之极,不用回头,陈容也知道,他的俊脸一定铁青着,扭曲着。因为她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的士卒都低下了头,策马退后。

    他把陈容重重一拖,硬生生地把她扯到自己怀中后,他杀气沉沉地嘶喝道:“他是谁?”

    陈容一出口,他便相信了她这个说辞。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一个女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可以解释她的突变。

    冉闵是暴怒的,痛恨的,因此,他抓着陈容手指,用上了大力,直抓得她的骨头硌硌作响,直抓得她那嫣然笑着的脸上,冷汗微渗。

    陈容没有叫痛,不但没有叫痛,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而妩媚。她歪着头,静静地瞅着冉闵,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在冉闵如刀一样的盯视中,她十分随意地说道:“我是闲着无聊,便出门看看夜景,没有想到被人打晕了,醒来后,便失身了。”

    她说得太随意,她脸上的笑容也太灿烂。

    几乎是突然的,冉闵感到一种恶心!

    “砰”地一声,他把她重重甩出,在令得陈容在地上滚了几滚后,他跳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他的俊脸上除了愤怒,还在厌恶。。。。。。还有悲伤,“陈氏阿容,我都许你为妻了。”他哧地一笑,沙哑的,艰难地说道:“我都许你为妻了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身,翻身上马,急急一扯,狂冲而出。

    众卒和陈微先是一怔,转眼,他们反应过来了,连忙跟了上去。走了老远,陈微还在回头盯向陈容。只是这一刻,她脸上的黯然,失落,自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轻松愉悦的笑容。

    直追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将领才率先追上了冉闵。这时的冉闵,已停止了奔跑,他坐在马背上,面对着夕阳,四周是漠漠荒原。

    他一动不动地驻马而立,若不是风吹动了衣袍,卷起了长发,直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雕像。

    那将领来到冉闵身后,想了想,他低声说道:“将军,不过是一个妇人,何必动怒?”

    冉闵没有回头,他盯着那夕阳西下处,好久好久,在那将领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时,他沙哑地声音突然传来,“不对,她在撒谎!”

    那将领一怔,正想询问时,冉闵已哈哈大笑起来。

    他仰着头一阵狂笑后,慢慢地解下长戟!

    把那长戟拄在地上,他低着头,嘶哑地冷笑道:“都失身了,都在寻死了,她还想替那个男人瞒着。。。。。。陈氏阿容,你对我的心,未免太假了!”

    那将领听到有关末来夫人的这种私密事,哪里敢开口说话?连忙低着头。

    冉闵的右手,紧紧的,紧紧地握着那戟柄,这一次,他用上了十分的力道,直把得那戟朝泥土中深深插入,直令得戟柄开始弯曲。

    他垂着头,兀自嘶哑的大笑不休。笑着笑着,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低沉。

    几乎是突然的,他朝着那长戟重重一踢。在踢得它拔地而起,弹出老远后,他嘶哑的,愤怒之极的低吼道:“你算什么?你算得什么?”

    低吼声中,他突然翻身上马,再次狂冲而出,在冲过那长戟旁时,他伸手捞起,掉头狂奔而出。

    ??

    请不要置疑陈容冲杀乱军中,怎么没有受伤,历史记录中,同样出生于魏晋南北朝时的韩子高中,便这样说:时子高年十六,尚总角,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螓首膏,自然娥眉,见者靡啧啧。即乱卒挥白刃,纵挥间,噤忍,更引而出之数矣。

昨天停电了。

    昨天停电一整天,直到这个时候才来电,才能上来跟大伙说一声对不起。

    另:昨天欠下的更新,今天会补上。

今天停了一天电,可能更新无法送到。

    今天停了一天电了,笔记本的蓄电功能又不行,只有几十分钟。今天的更新还没有码,因担心无法准时送到,现在上来跟大伙说一声。

    不过,我还在等来电,如果来了电,更新会在十点前送来,十点还没有,大伙就不要等了。

    玉氏的更新也是这样,因为要对更新章节进行增补修改,需要在充足电量时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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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执意要嫁给他,最终自焚而死。
重生后,在这个讲究门第风骨的魏晋时代,她起于卑暗,胸怀机谋。。。。。。媚公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媚公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媚公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