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柯到了卫**营后,向远清已经等在营里了,给白柯又看了一回伤,把这小孩要用的药和药方,都交给了要护送白柯上路的暗卫们。之后也不管白柯听不听,向大太医又坐在床前,叮嘱了白柯一番,这才告辞回宫,跟安锦绣复命去了。
帐中的无关人等都出去后,帐里就只剩下父子二人了。
白柯的精神不好,很萎靡地缩在床上,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式。
不过上官勇不在乎这个大儿子的冷脸,伸手试了试白柯额头的温度,跟白柯道:“京城这里最近不太平,所以我和你娘亲商量了,先把你送出去避一避。”
白柯冷哼了一声。
上官勇说:“你徐伯父的军营不大,但进去后出来很难,你身上有难,就别想着跑了,不然他打你,我不会心疼的。”
“心疼?”白柯的眼中又闪过怒火,瞪视着上官勇道:“我要你心疼做什么?”
上官勇看着白柯却一笑,这笑容跟闪电似的,就那么一瞬间,不过还是让白柯看得一愣,上官勇跟儿子说:“你方才没见白承泽,我很高兴。”
白柯愣神之后,再听到上官勇这话简直恼羞成怒,冲上官勇喊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你信我们的话了,”上官勇说道:“不然你为何不肯见他?”
白柯瞪着上官勇,又把嘴唇抿了起来。
上官勇说:“你是我的儿子,如果你跟着白承泽回去,他一定会拿你要挟我和你娘亲的。”
白柯说:“那我要是跟他走了呢?”
上官勇把头摇了摇,说:“我没想过,你跟他走了后,我会再想的。”
白柯就冷笑,说:“杀了我?”
上官勇眉头皱了皱,说:“没发生的事,你要想它作甚?”
白柯一噎,随后就喊道:“你一定会杀了我!”
上官勇看着儿子想了想,说:“我不会杀你。”
白柯一脸你骗谁的表情。
上官勇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白承泽。”
白柯的心跳得有些快,这让小孩又难受了,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了上官勇。
上官勇替白柯把被子盖盖好,说:“入夜之后,我让他们送你走。”
白柯没理上官勇,只是听到上官勇的脚步声出帐之后,翻身又看向了帐门,门帘子还左摇右晃着,上官勇的人已经不见了。白柯吸了吸鼻子,看着帐门帘出神,最后药性上来,小孩在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到了这天的中午,上官睿回到军营里,跟上官勇一起用中饭的时候,就问自家大哥:“平安跟你问过李钟隐的事了吗?”
上官勇说:“没有。”
上官睿说:“他是还没听到消息?”
上官勇没把这个当一回事,随口就道:“可能吧。”在上官勇想来,白柯要是知道自己师父造反的事,这小孩一定得问啊。
上官睿把碗里剩下的半碗饭吃完了,起身跟上官勇道:“我去看看平安。”
上官勇这时正在吃第三碗饭,也没抬头,就嗯了一声。
上官睿走进白柯睡着的帐中时,小孩已经一觉睡醒了,看见上官睿后,马上就想翻身朝里躺着去。
上官睿快走了几步,在白柯还没翻过身去的时候,走到床前,伸手就按住了白柯的肩膀,说:“平安,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白柯这才睁眼看向了上官睿,眼神依旧不友好。
上官睿往床边上一坐,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柯说:“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上官睿看着白柯笑道。
白柯说:“你们这帮人是不是都这样?”
上官睿很好奇地说:“我们这些人都哪样?”
“知道不被人待见,还要往前凑?”
上官睿笑着摇头,说:“因为你是上官平安啊。”
白柯这一回没再喊自己不是平安这话了,跟这帮人打交道也这么久了,小孩已经发现了,自己就是这么喊了,这帮人都可以当自己暂时耳聋。
上官睿打量了白柯几眼,小孩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不过看这张脸,长大后会跟安元志一样,是个祸害女人的人。说来也怪,上官睿看着面前这小孩,就在想,怎么以前看这小孩的时候,他们这帮人就没想到这小孩可能是平安呢?
白柯被上官睿看得浑身不自在,说:“你也看过我了,没事就走啊。”
上官睿说:“你不问问你师父的事儿?”
白柯说:“我师父怎么了?”
上官睿盯着白柯的脸看。
白柯说:“你还看着我做什么?”
小孩的眼神躲闪,这被上官睿看在眼里,能说明什么?“你知道了吧?”上官睿跟白柯说:“京城里很多人都在说这事,你是在路上听到了,还是在军营里听到了一两句?”
这究竟是一帮什么妖怪?白柯看着上官睿瞠目结舌。
上官睿说:“你就不想问我些什么?”
白柯警觉道:“我应该问你什么?”
上官睿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想你应该是想知道李钟隐的事的。”
窗户纸被上官睿捅破了,白柯便很干脆地道:“我是听到有人说我师父造反了。”
上官睿说:“你不吃惊?”
白柯说:“他要帮我父王争天下,造反是迟早的事。”
上官睿说:“那你就不担心他的安危?”
白柯说:“我现在这样,怎么担心他?”
是这么个理,只是上官睿看着白柯皱眉,这小孩若是真这么想,是不是天性太凉薄了一点?
白柯说:“你就是来问我这事的?”
上官睿说:“看来我小看你了,以为你会为李钟隐担心。”
“我师父说过,事情是自己做下的,那后果如何,就由自己去承担,”白柯说:“我师父起兵之前,一定已经把利弊都想好了,我不用为他担心。”
上官睿说:“那你知道,李定坤和你的另三位师兄被白承泽杀了吗?”
白柯一惊,铁青了脸色。
上官睿说:“就杀死在往南去的官道上,离京城不远,尸体由九门提督的人帮着收殓了。”
“这,这不可能,”白柯底气不足地跟上官睿喊了一句。
上官睿说:“我何必骗你?你要是想看尸体,趁着还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白柯说:“不是收殓了吗?”
“埋了可以再挖出来啊,”上官睿看着白柯说:“听你这么说,你是相信我的话的。”
白柯把嘴唇一咬,然后说:“你想跟我说什么?告诉我,我父王是个坏人?”
“他本来就是,这个不用我告诉你,”上官睿道:“平安,你也不是什么乖小孩。”
白柯现在简直是气急败坏,瞪着上官睿的双眼有些发红。
上官睿看小孩气成这样,叹口气,抬头摸了摸白柯的头,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哄着你,因为我们把你丢了这些年?”
白柯就瞪着上官睿不说话。
“现在若是太平时节,我跟你保证,你父母,你那个舅舅,我和你婶婶,还有你弟弟平宁一定都会围着你转,把丢了你的那些年月给补回来,”上官睿跟白柯道:“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这个工夫,平安,城南旧巷的那场大火烧死了你的姑姑,还有我们很多的邻人。”
白柯说:“所以呢?”
“所以你是个命大的。”
“那是因为我父王救了我!”
“救了你,为何不把你送回来?”上官睿说话比安元志要更为犀利,跟白柯道:“你父亲当天晚上就回了京城。好,就算他担心你父亲那时护不住你,可你的外祖是当朝太师,他为何不把你送到安府去?混淆皇家血脉,这是死罪,白承泽为什么非要养你?就因为他疼受你?”
白柯负隅顽抗道:“那时候上官勇只是一个小军官。”
“可他很快就成了带兵去云霄关,剿灭项氏一族的一军主帅!”上官睿说:“平安,你别忘了,你给你父亲递过毒药,平宁的眼睛差点失明,是谁让你做这事的?”
白柯说:“你这是在教训我?”
“不是教训,”上官睿一笑,道:“只是想让你把事情想得更明白一些。”
白柯这一回把身子朝里翻了。
“以后不要叫什么父王了,”上官睿说道:“棋子没有管下棋人叫父亲的。”
白柯面朝里躺着,没反应。
上官睿起身出了这个军帐,站在帐外后,深锁了眉头。他等了这半天,白柯始终没有问他李钟隐好与不好,就一个小孩而言,这样的性子,上官睿在心里骂了一声,这哪里他上官家的小孩?这分明就是浔阳安氏的种啊。
安元志这时走了过来,看上官睿阴沉着脸站在帐前,马上就道:“你这是怎么了?那刑子给你气受了?”
上官睿狠狠地瞪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被上官睿瞪得莫名其妙,说:“那刑子给你气受,你瞪我做什么?他那样又不是我教的。”
上官睿小声恨道:“你安家的血太好了!”
“啥?”安元志说:“这跟我安家的血有什么关系?不是,那刑子把你揍出血来了?”安元志说着话上下打量上官睿一眼,说:“我看你不像受伤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