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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1你是谁的锦绣佳人?

    安府里的两个大主子各怀着心思,而庵堂这里,安锦绣看见了走进自己屋中来的世宗。

    “躺着别动,”世宗按住了想起身给他行礼的安锦绣,说:“没有外人在,你讲究这些做什么?”

    安锦绣轻轻地喊了世宗一声:“圣上。”

    “朕这不是来了吗?”最近这一月,世宗的日子万事不顺,后宫里的女人们也都让他心烦,世宗都不记得自己上一回好声好气地跟人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面对着怀有身孕,面色不佳的安锦绣,世宗不自觉就放低了声音,说:“荣双跟朕说了,你这个身子要是不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可就要因为你这个娘而吃亏了。”

    安锦绣说:“吃亏?圣上的孩子还能吃什么亏?”说到这里,安锦绣像是激动起来,语速极快地跟世宗说:”圣上,这个是你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臣妾,臣妾……”

    “朕知道,”世宗忙哄安锦绣道:“这个孩子不是朕的还能是谁的?朕的意思是说,朕的儿子,日后要跟着朕习武的,要是跟你这个母亲一样,身体羸弱,那他岂不是吃亏了?”

    安锦绣看着愣了半天,才冲世宗展了笑颜,说:“那要是个女儿呢?”

    “是个儿子,”世宗肯定道。

    安锦绣的身体就是一抖,虽然是装,但还是让世宗感觉,这个小女人又在害怕了。

    “要是个女儿朕也疼她,”世宗将安锦绣搂在了怀里说道:“等到她长大了,朕给她找我祈顺最好的男儿做丈夫,这样你满意了吗?”

    安锦绣轻轻嗯了一声,说:“只要圣上不嫌弃就好。”

    “傻丫头,”世宗说:“朕的孩子,朕怎么嫌弃?”

    “臣妾谢谢圣上,”安锦绣仰头望着世宗道:“圣上真的给了臣妾一个孩子。”

    “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自然算话,”世宗笑道:“朕命你父亲为你找几个老道的妇人来伺候你,你好好的养胎,不要让朕为你担心。”

    “好,”安锦绣答应道。

    世宗听着怀中美人的温声细语,堆积在心里的那些不快好像少了很多。世宗将手隔着被子抚在了安锦绣的肚子上,这肚子还是软软的,一点也看不出这里面有了一个孩子的样子。

    “圣上,”安锦绣似是害羞一般地在世宗的怀里动了动身体,道:“您别这样,这是白天。”

    “白天怎么了?”世宗好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哦,不对,还有一个孩子,是三个人了。”

    开心不已的世宗,并没有发觉安锦绣冲他绽放的笑颜中,这看似温柔的笑意并未达眼底。世宗如今有八位皇子,六位已经成年,除了六皇子身体不好之外,五位成年的皇子已经入朝做事,另七、八两位小皇子养在宫中,由各自的母妃抚养,平日里父子见面的机会不多。世宗还从未像今天这样,期待一个自己孩子的到来。

    可能这是安锦绣为他生下的孩子,世宗挑起安锦绣的下巴,又一次细看安锦绣的脸。未施粉黛的一张脸,容颜憔悴,却就是让世宗喜欢。“没想到你会怀上朕的孩子,”世宗对安锦绣低语道:“这个孩子,一定会是朕的爱子,你也一样,会是朕的爱妃。”

    安锦绣嘴角扬起,露出的笑容在世宗的眼里,就足以称得上妩媚。

    “锦绣,”世宗说:“你是谁的锦绣佳人?”

    安锦绣说:“自然是圣上的。”

    世宗笑着摇头,又跟安锦绣说:“你不要怪朕不接你入宫安胎,宫里的是非太多,朕希望你远离这些纷扰,好好的为朕生下孩子。”

    “臣妾明白,”安锦绣善解人意道:“臣妾就是一辈子住在庵堂里也愿意,只求将来圣上能善待臣妾的孩子。”

    “他也是朕的孩子,”世宗忙道:“朕不是说了,他会是朕的爱子。”

    “那万一是个女儿呢?”

    眼见着话题又绕回到了这里,世宗也不恼,冲安锦绣笑道:“你生的女儿,一定比云妍好,朕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她不好?”

    世宗提到了云妍,安锦绣脸上的笑容有些黯淡,道:“我这样的女人,生出的孩子怎么能跟云妍公主相比,圣上不要开臣妾的玩笑了。”

    云妍公主是沈贵妃所生,安锦绣又是个什么身份?后宫虽说是母以子贵,可哪个皇子公主不讲究母妃身份的?皇子公主们幼年时,有哪一个不是子凭母贵的?

    安锦绣的眉眼间又笼上了一层轻愁,这让世宗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六皇儿白承英。白承英的母妃只是一个下等宫嫔,身份不高,在惯于捧高踩低的宫中,六皇子就是因为母妃无力保护,宫人们忽视怠慢之下,熬坏了身体。

    “放心吧,”想到这里,世宗跟安锦绣说:“虽然你不能以浔阳安氏女的身份入宫,但朕依旧会给你妃位,不让后宫诸妃小看了你。”

    安锦绣的眼中闪过了惊喜,却很快就不安地道:“臣妾配吗?”

    “那是朕的后宫,朕说可以就可以,谁敢说朕的不是?”世宗刮了一下安锦绣的鼻子,道:“朕若是连你都宠不得,那朕还当什么皇帝?锦绣江山是朕的,锦绣佳人一样是朕的。”

    安锦绣抿嘴一笑,靠在世宗的怀里,一脸的温顺,小声道:“圣上很久没有来看臣妾了。”

    “嗯,”世宗说:“朕如今分身乏术,庵堂里的人有没有不敬你的?”

    “没有,”安锦绣忙摇头道:“他们都不错。”

    “不错就好,”世宗说:“他们要是不好,朕就宰了他们。”

    “别,”安锦绣说:“别杀人,臣妾听着害怕。”

    “好了好了,”世宗这会儿也觉得在安锦绣面前说杀人的事不好,这个小女子恐怕连只鸡都不敢杀,“不说这个了,”世宗说:“朕今天在这里陪你一夜,天亮了后,朕再走。”

    心中虽然不喜,但安锦绣还是双眼一亮,惊喜不已地望着世宗道:“真的?”

    “又忘了?”世宗冲安锦绣笑道:“朕的话可是金口玉言。”

    “好,”安锦绣一脸欢喜地道:“只要圣上不要因为臣妾耽误了事就行。”

    世宗捧起了安锦绣的手,白皙的手上,血玉戒在昏暗的屋里光芒流转,“朕的女人里,只有你有这玉戒,”世宗跟安锦绣道:“后宫里的女人们,看到此物,就不敢对你怎样了。”

    “那臣妾就什么也不怕了,”安锦绣这话脱口而出道。

    世宗看着一脸安心模样的安锦绣,心里犯着难。后宫的女人们当面都是好人,所有的花招都在背后使,不过这个傻丫头明显什么也不知道。日后这个丫头带着他们的孩子进宫了,他要将这母子二人安放在何处才算是妥当?御书房宫妃不可留宿,否则世宗还真想将安锦绣安置在御书房里。

    安锦绣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与上官勇上一世有一儿一女,肚子里的这个应该就是他们前世的女儿了。安锦绣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个女儿生产之前,她要花一番心思安排了。跟着她进宫的,只能是儿子,所以她这辈子还是注定要亏欠这个女儿良多了。

    “不舒服?”世宗看安锦绣脸色又变得难看了,忙问道。

    安锦绣说:“心口有点闷。”

    世宗没有跟安锦绣说荣双对她的担忧,只是手用替安锦绣抚着胸口道:“荣双让你卧床三月,这滋味一定不好受,但为了孩子,你要忍了这个罪。”

    “臣妾什么罪都能受,”安锦绣不着痕迹地拿开了世宗的手,紧握着道:“圣上,臣妾这会儿想睡觉。”

    “那就睡吧,”世宗只道安锦绣是怕他走了,才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便道:“朕就在这里守着你。”

    安锦绣的身体的确疲惫,心里再不愿意由世宗陪着,但还是抵不过困意,当真就闭上眼,在世宗的怀里睡着了。

    世宗坐在了床上,怀抱美人却让他生不出寻欢的心思来,也就安锦绣有这个本事了。荣双没有明说,但世宗已经自觉地要在安锦绣的面前禁欲了。

    吉和带着向远清和荣双进到屋中来,隔着屏风站下了,就听床上坐着的世宗道:“她睡着了,你们不要吵到她。”

    屏风外的三个人都放轻了手脚,连呼吸都屏住了,绕过隔开前后屋的屏风,走到了床榻前站下。

    “她又瘦了,”世宗对荣双道。

    向远清把头一低,治外伤的好手,在这个时候最好什么也不要说。

    荣双说:“安主子这一个月来胃口都不好。”

    “你就让她这样下去?”世宗道:“这样她还能撑到生产的那一天吗?!”

    世宗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在他怀里睡着的安锦绣哼了两声,像是被吵到了。

    “你说过你有六成的把握,”世宗忙轻拍着安锦绣后背的同时,放低了声音跟荣双说:“你要怎么治她的病?”

    荣双小声道:“圣上,有的女子怀胎初期是会胃口不佳,过一段时日就会好,安主子也应该是这样的。”

    “那她的心疾呢?”世宗问道:“治心疾的药你还给她用吗?”

    荣双摇头,说:“主子怀有身孕,最好就少服药了,不然对主子,和主子腹中的小主子都不好。”

    “你的意思就是她得硬熬过去,”世宗看着荣双说:“朕没说错吧?”

    “臣该死,”荣双跟世宗请罪,突然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跟世宗说:“圣上,其实主子现在的身子不适宜怀胎生子。”

    屋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除了睡着的安锦绣后,另外四个人都没办法顺畅呼吸了。

152两难

    有心疾的人别说到了最后生子不易,就是这怀胎的十个月也很难熬得过去。荣双知道这个孩子,对于世宗和安锦绣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荣大人是担心安主子的身体,”向远清吃惊过后,忙亡羊补牢一般地跟世宗解释道:“圣上,安主子这样的身体,其实……”

    “闭嘴!”世宗说:“你们想朕怎么做?将她腹中的孩子拿掉?”

    两位太医这下子站不住了,跪在了地上。对于皇室来说,龙子永远比女人重要,哪怕你已经贵为皇后,在留大还是留小的危急关头,你也得认命的被抛弃。

    “出去!”世宗冷声对向、荣两位太医道。

    吉和眼瞅着两个太医垂头丧气地出去了,问世宗道:“圣上,您今日还回宫吗?”

    “朕明日再走,你也退下。”

    吉和偷眼看了看在世宗怀中沉睡着的安锦绣,慢慢地退了出去。

    “这下子该怎么办?”世宗轻声问安锦绣道。

    睡梦中的安锦绣,有些不安地在世宗的怀里扭了一下身体,但最终没有醒来。

    世宗陷入了两难,荣双要不是不看好安锦绣这一次的怀孕,也不会大着胆子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世宗不是那种发了怒就将大臣处死的皇帝,他其实也能体谅臣子们的心情。安锦绣到了最后若真是因为这一胎出了意外,那他就是把荣双全族都灭了,安锦绣也救不回来了。

    将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打掉?世宗又想到了平安的死让安锦绣掉得那些眼泪,让自己的这个丫头再这样伤心一回?别说安锦绣现在有心疾,就是安锦绣现在身体健康,怕是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再说没有子嗣傍身的女子,就算再得他的恩爱,在后宫里日子也想必要过得艰难。

    该怎么办?

    世宗这个晚上,亲自喂了安锦绣喝了一碗燕窝粥,犯困的安锦绣吃完了粥后,很快就又在世宗的怀中睡去。而世宗却吃不下东西,连水都不想喝,他只是抱着安锦绣,纠结着拿不出一个决定来。

    这一夜世宗没有合眼,而在他怀中睡了一夜的安锦绣到了天亮时,还是睡得香甜。

    “傻丫头,”看着安锦绣这副于睡梦中无忧无虑的样子,世宗低头亲了亲安锦绣的额头。他舍不得这个美人,也盼望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安锦绣在梦睡中似乎又回到了她在城南旧巷的家中,一砖一瓦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堂屋里有上官睿和上官宁斗嘴的声音,奶娘抱着平安站在院中的那梧桐树下,绣姨娘坐着跟紫鸳一起做着绣活,安元志在自己的身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些什么,而站在自家门前的人,赫然就是出征归来的上官勇。

    笑意从梦中一直延续到了安锦绣的脸上,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温柔恬静,让世宗看入了迷。纠结了一个晚上的问题,到了此刻突然就有了一个决断。世宗决定陪着安锦绣冒一次险,他不想看到安锦绣因为失去这个孩子而从此陷入一场无望的死寂中,他宁愿安锦绣能像此刻这样,多笑一笑。

    安锦绣不知道,自己梦睡中的这一笑,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最终得以保留。

    世宗将安锦绣放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这才脚步很轻地走了出去。

    荣双和向远清在门外等了世宗一夜,看见世宗出来了,忙跪在了地上。

    世宗看着荣双说:“你尽心保住她和孩子。”

    “圣上!”荣双有些发急。

    “你在没入宫之前,在我祈顺就有神医之称,”世宗道:“现在是你让朕见识一下你的本事的时候了。放心吧,朕也知道尽人事听天命的道理,最后不管结果如何,朕不会要了你的命。”

    这几乎是一个帝王对一个御医可以做的最大让步了,你尽力保住我的爱妃和孩子,就算到了最后这两个人你都保不住,我也不会要了你和你家人的命。荣双听了世宗的这个保证,突然感觉自己又活了一次一般,给世宗磕头道:“臣叩谢圣上的隆恩。”

    “朕只要你尽力,”世宗说:“你能做到吗?”

    “臣万死不辞,”荣双道:“臣只是怕安主子这一次会伤了根基。”

    世宗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要是失了这个孩子,朕怕她会疯掉。”

    “臣遵旨,”话说到这里,荣双已经无话可说,他只有尽自己的全力保往安锦绣和安锦绣腹中的孩子了,虽然这个希望在荣双看来最多只有六成的机会。

    “平身,”世宗说了一声。

    向远清先于荣双一步从地上起来后,就跟世宗说:“圣上,那您要接安主子进宫吗?”

    “让她在这里养胎,”世宗道:“你和荣双就在这里守着她。”

    向远清嘴角抽抽,难不成连小皇子也要在庵堂里出生?他们的主子,到底把佛门清净地的庵堂当成什么了?

    “走,”世宗扭头跟吉和说了一声。

    走到小院门前的时候,世宗看到了韩约,又停下来说了一句:“你守好你的主子。”

    韩约忙道:“奴才遵旨。”

    “最近庵堂里有发生什么事吗?”世宗又问。

    韩约犹豫了一下,徐桃这个名字在他的嘴边来回了几圈,最后还是道:“回圣上的话,最近庵堂里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安主子身边的一个丫鬟犯了点错,让安主子说了几句。”

    一个小丫鬟,世宗没想起夭桃来,只是想到了紫鸳,想着紫鸳那个傻乎乎的样子,世宗没再说什么,从韩约的身边走了过去,心里想着,他是不是应该让安书界再派几个机灵点的丫鬟过来?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才,这话一点也没错,想着安锦绣和紫鸳这对主仆,世宗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带着开心又担忧的这种复杂心情,世宗回到了皇宫,原本打算上早朝的,却在御书房外,看见了跟在白承泽身边的一个奴才,世宗记得这个奴才好像是叫白登。

    “圣上!”小太监白登一看见世宗下了步辇,便扑到了世宗的跟前,跪在世宗的脚下大哭起来。

    “出何事了?”世宗连忙问道。

    “圣上,”白登哭道:“五殿下遇剌了!”

    这个消息将世宗的心情直接打回到了谷底,也让四周的侍卫、宫人、太监们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他伤着了?”世宗声音很冷地问白登道。

    白登有些愣神,听见儿子遇剌,做父亲竟然只是这个反应?

    “说话啊,”世宗踢了白登一脚。

    白登挨了世宗一脚后,忙道:“五殿下的腰部被剌客砍了一刀,刀口很深,军医说五殿下要好好休养了。”

    “那就是说没有性命之忧了?”世宗又道。

    白登忙摇头。

    “他也是个习武的人,怎么这么不小心?”世宗说着便迈步往御书房走去。

    那这还是自家主子的错了?白登跪在地上发傻。

    “你还不快点跟上?”吉和小声提醒了白登一声。

    等白登跑进了御书房,世宗已经坐在了御书案的后面,手中握笔在写着些什么了。

    “圣上,”白登跪在地上,叫了世宗一声。

    “把发生的事说一遍给朕听,”世宗头也没抬地说道。

    吉和这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圣上,该上朝了。”

    “让他们等着。”

    吉和忙退了出去,让御书外的一个小太监往金銮殿传世宗的这个口谕去了。

    要怎么跟世宗说当日发生的事,白承泽都一字一句地教过白登。白登跪在世宗面前精神紧张,话说的结结巴巴,倒是没让世宗听出来,这是事先让人教的话。

    白承泽审完了项锡,因为周宜的军营中时常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没,所以没敢派人把项锡的招供状给世宗送来,而是带着人亲自押送项锡来京。没想一行人走到离京都城还有六百多里的三塔寺外,遇到了一伙人的伏击。

    “那伙人就从,就从官道旁的树林里冲了出来,奴才看至少有七八十人,”白登跟世宗说:“原先奴才还以为他们是想截财,没想到他们就是冲着囚车来的,是想杀了犯人。五殿下就是替那个犯人挡的一刀,这才受了伤。当时,看见五殿下受伤,可把奴才吓坏了,”白登说到这里又是大哭,说:“奴才眼看着那血就将五殿下的衣服染红了,奴才急得要找大夫,却被五殿下一脚踹路边去了,五殿上嫌奴才这个没种的碍事。”

    “你们不知道那个犯人是谁?”世宗没理会白登后面的哭述,问道。

    “奴才没看过他的脸,也没听他说过话,”白登说:“奴才就知道他是个男的。”

    “周宜人呢?”

    “周大将军亲自带着人到了三塔寺。”

    “到了三塔寺?”

    “回圣上的话,五殿下现在在三塔寺里养伤,”白登说:“五殿下说怕押着那个犯人上路还是不安全,所以让奴才赶回来,让圣上定夺此事。”

    “把这个带回去给周宜,让他带兵押送人犯进京,”世宗将自己好写的诏书扔到了白登的怀里,然后说:“吉和,带他去太医院,找两个太医跟他一起去看五皇子。”

    “奴才遵旨,”两个太监忙都领旨道。

    世宗打发走了白登,坐着御辇又到了金銮殿开始这一天的早朝。

    安太师今天没有来上朝,世宗看看原本应该站着安太师的那一处空位,然后才对众臣道:“周宜不日就将回朝,这一次他立下大功,朕要重赏他。”

    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先不管心里在想着什么,都忙跟世宗躬身道:“圣上圣明。”

153水性杨花的女儿

    太子站在皇子们的最前列,在跟着皇兄皇弟们一起喊父皇圣明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父皇在盯着自己。等太子抬头,对上世宗的目光,被世宗这种阴冷的目光吓得忙又将头低下。

    世宗看见太子慌张地低头,心里对太子的怀疑就越深。没有做亏心事,自己的这个继承者,何必畏自己如虎?说是白承泽遇剌,听那个小太监的话,还不如说是有人想杀了项锡灭口。

    谁这么想要了项锡的命?安锦颜遇剌的地方倒是有人丢了一封信,说自己是信王余党,这事也是信王余党做的?连白承泽身边的小太监都不知道囚车里的犯人是项锡,信王余党怎么可能知道这事?项锡可是皇后的同胞弟弟,看来这些人为了争自己身下的这把龙椅,同胞血亲之情也顾不上了。

    “太子,”世宗对太子道:“周宜回京之时,你替朕去迎他。”

    “儿臣遵旨,”太子领旨道。

    “老五就在周宜的军中,”世宗又道:“你正好去看看他。”

    白承路这时道:“去看看他,父皇,五弟他怎么了?”

    “他在回京的路上,遇上了剌杀,”世宗说:“最近很多人喜欢玩剌杀这样的把戏。”

    太子的身子一抖,白承泽遇上了剌杀,那就是说项锡没有死成了?

    “那五弟他怎么样了?”白承路是慌忙问道,一个母妃,一个皇妹,还有他被人说害了太子嫡子的事,已经让白承路一个头两个大了,白承泽要是再出了事,他要怎么办?

    “老五受了伤,”世宗就盯着太子说道:“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太子你这个做哥哥的,见到了老五后,要记得多安慰他一下。”

    “儿,儿臣遵旨,”太子后心处的朝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就站在太子身后的大皇子白承舟道:“太子殿下,你很热吗?”

    “有一点,”太子回头看了看白承舟,说道:“多谢皇兄的关心。”

    “不做亏心事,就心静自然凉,”白承路自然不会放过太子的这个反常,冲太子道:“还请太子殿下多保重身体。”

    “哼!”太子望着白承路,双眼几乎冒火。

    白承路就瞪着太子,一点也不退缩。

    这样的场景,这一个多月来,皇子朝臣们已经看过了多次。太子与二皇子已经是撕破了脸皮,就差彼此举刀相向了,世宗不管这对兄弟的纷争,皇子们巴不得白承路暴起把太子杀了,大臣们在这种情况下,谁敢当这个和事佬?

    争吵由太子与白承路这儿开始,很快分属于项、沈两党的官员们就开始了争吵。在项、沈两党官员的眼中,对方是祸国的奸佞,而自己是为国除害的贤臣。

    世宗没有去听朝堂上这些官员们,听起来都是慷慨激昂的话,他只是打量着太子。世宗不用亲自去看项锡了,从项氏要杀项锡这一件事上,世宗就能肯定皇后与太子在自己的背后搞鬼了。这个儿子现在大了,虽然还没有嫡子,但儿子也有几个了,是嫌自己这个父亲活得时间太长,挡了他的路了?

    太子也无心去听朝臣们的争吵,哪怕这些争吵的人里面,有一半的人是为了他。太子被世宗盯得,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也不想再站在这里,被自己的父皇用目光一下一下地剐着。

    “退朝,”世宗在朝臣们争吵正酣的时候,突然就起身说了一句。

    金銮殿中的声音嘎然而止,等大家反应过来,世宗已经扬长而去了。

    “人在做,天地看,”白承路跟太子小声说了一句后,也转身就走。

    太子站在原处,想回骂白承路一句,可是今天他心里慌乱,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子殿下,”吉和走到了太子的跟前,说:“圣上让您去御书房见他。”

    太子跟着吉和往金銮殿外走,突然就问吉和道:“安太师今日为何没有上朝?”

    吉和道:“这个奴才不知,奴才这就去问值官去。”

    “算了,”太子道,目光在安太师的空位上逗留了一会儿,才心事重重地跟着吉和走了。

    等太子走进御书房的时候,世宗正在用茶点。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都没有吃东西,这会儿世宗是真饿了。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老老实实地站在世宗跟前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有何事吩咐。”

    世宗说:“有句老话说,气也气饱了,现在朕看这句老话当不得真。朕气归气,可是肚子还是饿了。”

    太子勉强一笑,说:“朝臣们最近是争吵的凶了些,让父皇生气,儿臣无能。”

    “朕离死还有一段时日呢,”世宗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太子双膝着地作响,跪倒在世宗的面前道:“儿臣惶恐,父皇必然长命百岁。”

    “朕把项锡抓了,”世宗跟太子道:“你知道这事吗?”

    太子忙道:“儿臣不知。”

    “真不知?”

    “父皇,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世宗一甩手,面前装茶点的四个碟子全都摔到了太子的跟前,摔成了碎片。

    太子也不敢躲,就跪伏在地上,跟世宗道:“父皇息怒,儿臣该死。”

    “朕给你一个机会,”世宗又平缓了情绪道:“你跟朕说实话,信王谋逆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皇!”太子叫了起来,“这个儿臣如何知道?”

    让他说实话,那就是说世宗的手里还没有自己作乱的证据,这个认知让太子冷静了下来。有些事打死他,他也不能承认,就算把项锡押到了自己的面前对质,太子想自己也什么都不会承认,否则等着他和皇后的下场,一定无比凄惨。

    世宗再一次失望了,这是他给太子最后的一次机会,“你退下吧,”世宗对太子说。

    “父皇,”太子这时却不肯走了,问世宗道:“儿臣请问父皇,项锡犯了何罪。”

    “诛杀朝中大臣,”世宗说:“就算他是皇亲国戚,朕不也能姑息他。”

    “他杀了谁?”

    “这个你不用知道,”世宗冷道:“退下吧。”

    太子还想再跟世宗争上一句,去被世宗瞪了一眼后,乖乖地退了出去。

    “他一定是去见皇后了,”世宗在太子退下后,就跟吉和道:“去盯着他。”

    吉和领命退了出去。他下次再见安锦绣的时候,可以跟安主子说说现在世宗对太子完全不信任这事了。吉和一边往中宫赶,一边在心里想着,太子要是地位不保,那其余的皇子们就都有了机会,安锦绣腹中的胎儿不也一样有机会了?想到这里,吉和又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安锦绣怀上的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他还想什么小主子成皇?

    庵堂里,安太师也在跟安锦绣说胎儿是男是女的事,说得小心翼翼,倒不是怕安锦绣生气,而是怕被人听见他的话。

    安锦绣躺在床榻上道:“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圣上的孩子,女儿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真是圣上的?”安太师直接就问安锦绣道。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上官勇来看过你!”

    安锦绣笑了起来,道:“看来女儿我真是难为父亲了。”

    “你,”安太师看安锦绣这个样子,也顾不上什么了,跟安锦绣急道:“如果这个孩子你不能肯定是谁的,趁着你身体不好这个借口,你现在就将这个孩子拿掉,对我们大家都好。”

    安锦绣的面容顿时一冷,说:“安锦颜怀孕的时候,父亲有问过她这话吗?”

    “你说什么?”

    “原来我在父亲的眼里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安锦绣说道:“你怎么不问问安锦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你不要胡说!”安太师恨不得堵上安锦绣的嘴。

    “胡说?”安锦绣说:“她嫁与太子这些年都没怀上,怎么如今就怀上了?我看她出门那么多侍卫跟着,我还怀疑她流掉的那个,是哪个小侍卫的种呢。”

    “安锦绣!”安太师咬着牙对自己的次女道:“我警告你,她是你的姐姐。”

    “算了,她是什么姐姐,”安锦绣对安太师的怒气,一点也不在乎地道:“不是一个娘生的,我们算不上是什么姐妹,她害我的时候,有想过我是她妹妹吗?流掉了孩子,报应!”

    “你这么说她,你这院里不同样有侍卫守着?”安太师说:“你就不怕别人也这么说你?”

    “一定会有人这么说我的,”安锦绣说:“所以父亲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个孩子是圣上的。”

    “那你与上官勇?”

    “我保他不死,算是我这个曾经的上官妇对他的补偿,从此以后,我与他再无瓜葛。”

    “你这样对他,他还愿意照顾元志?”安太师不相信道。

    “他是个好人,”安锦绣看着自己的父亲道:“所以,日后不管我怎样,我不会亏待他上官家。女人嘛,上官将军,日后还会有,伤心一阵也就算了。”

    安太师摸着昏沉的头,“这孩子真是圣上的?”

    “是,我不会走到死路上去的,”安锦绣的双手覆在自己的肚腹上,这个孩子再怎么说,也是床前这个人的外孙女,没想到这个要做外公的人,来到这里不是来恭喜自己的,而是开口就让自己打掉胎儿来的,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伤心的感觉。安氏于这个父亲而言,可能就是人生的全部了,安锦绣望着安太师,突然就问:“父亲,你这些日子有想过绣姨娘吗?”

    安太师皱了一下眉,他如何能有空想这个女人?

154无妻还可纳妾

    ?这一场父女间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但是都默契地没有让外人看出来。网

    见到安太师来庵堂,安锦绣出身浔阳安氏的事情,对于守着庵堂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们来说,是不用问也知道的答案了。只是人们好奇,浔阳安氏,哪怕是最不成才的族人,也要高出常人一等,安主子这样的出身,为何不直接进宫为妃,而是要呆在安氏的这座家庵里。

    韩约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藏了一天,在这天晚饭的时候,终于找了一个机会向紫鸳问了出来。

    紫鸳望着韩约就翻白眼,说:“我家主子跟安太师能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因为我家主子怀上了龙种,太师才来看看我家主子的么。”

    “那主子真是浔阳安氏的人?”

    “不知道,”紫鸳说:“算是吧。”

    韩约说:“什么叫算是?到底是不是?”

    “不知道,”紫鸳还是这句话,“反正我们也没受过浔阳安氏什么好处,姓安的了不起哦。”

    你主子就是姓安的!韩约在心里喷了紫鸳一句,可是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怕紫鸳又要跟他拼命。

    “你觉得今天太师带来的那两个婆子怎么样?”紫鸳心里也有憋了一天的问题,这会儿抓着韩约问道:“你看人比我准,替我看看。”

    “太师送来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韩约也看过了那两个婆子,看上去都是老实巴交的妇人,韩约就怕这两个婆子不要人老实了,干起活来却笨手笨脚地坏事。

    “她们两个一个姓陈,一个姓马,”紫鸳跟韩约说:“她们不会像徐桃那样,是个白眼狼吧?”

    说起徐桃,韩约就心里冒火,说:“真要是那样,我一刀一个,全解决了。”

    紫鸳看了看韩约,撇一下嘴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约追着紫鸳问。

    袁义拎着一个食盒找了过来,看到又闹在一起的两个人,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就又舒展开来,说:“紫鸳,去给徐桃送饭。”

    紫鸳看到了袁义,小脸上的笑容就跟绽开的花儿一样,跑到了袁义的身边,说:“袁大哥,那你吃过了吗?”

    “嗯,”袁义把食盒递到了紫鸳的手中,说:“要看着她吃完才行。”

    “哦,放心吧袁大哥,”紫鸳说起夭桃也是万般地不耐烦,说:“她才不会饿着自己呢。”

    韩约瞪着袁义生闷气,却又不好说什么,紫鸳一口一个袁大哥的叫着,什么时候才能叫他一声韩大哥呢?一个太监,有什么好的?韩约想到这里,又狠狠地瞪了袁义一眼。

    袁义假装没有看见韩约,转身就走了。新来的陈、马两个婆子不知底细,他得去盯着一些。

    韩约转身出了小院,现在安锦绣怀上了龙种,他更是要把这里看严实了。

    袁义走进了安锦绣的房中,没有看见那两个新来的婆子,忙问安锦绣道:“主子,那两个人呢?”

    “我让她们去用饭了,”安锦绣气力不足地道,对待自己以后要依仗的人,安锦绣知道自己要放下身段去讨好,这么说有些太功利,但这是个事实。

    “我问过她们了,”袁义说:“太师给了她们一月一两银的工钱。”

    “去查查她们的底细,”安锦绣道:“连她们的亲戚也要查查。”

    “是。”

    “还有,”安锦绣两眼望着帐顶,“去庙里给平安的奶娘立一个长生牌位。”

    “主子?”

    “平安入土为安了,奶娘还没着落呢,”安锦绣冲袁义摇了摇头,表示这事一定要做,“我欠了她一条命,现在我也能只会这样补偿她了。还不清,只有下辈子再说了。”

    “我知道,”袁义没有再劝,应了下来,跟安锦绣说:“明天我就去办。”

    “将军他们快回京了吧,”安锦绣念叨了一句,翻了个身,昏沉沉地睡去了。

    袁义绕过了屏风,坐在了屋中的靠门前的椅子上守着,这个时候,他不敢让安锦绣一个人呆着。

    离京都城六百多里的三塔寺,是一座千年古寺。人间千年,战火无数,可这寺庙却屡次躲过了战火,一直存续到了今日。千年的人间香火受下来,三塔寺甚至比祈顺朝的国寺白马寺还要庄严肃穆,让人心生敬畏。

    白承泽这时躺在寺中的客房里,为了表示自己的平易近人,白承泽也没让寺中的僧侣为他特意准备房间,所以这间客房,只是佛寺里最寻常的客房,一床一桌两椅,再无旁物。

    上官勇走到了这间客房的门前,很是犹豫了一下,才轻叩了一下房门,道:“五殿下,末将上官勇。”

    “请进,”白承泽听见了上官勇的声音后,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上官勇进到了客房,看到的就是白承泽脸上让人如沫春风的笑容,上官勇愣了一下,才给白承泽行礼道:“末将见过五殿下,不知道五殿下找末将有什么事。”

    “你坐,”白承泽笑道:“没有事,我就不能找你了?”

    上官勇刚要坐下,听白承泽这么说,忙又站了起来,说:“末将不敢。”

    “开个玩笑,”白承泽费劲地从床上半坐起身来,说:“你坐下说话。”

    上官勇直着腰板,身体僵硬地坐下了。

    “我要谢谢你救了我一次,”白承泽对上官勇说:“若不是上官将军,我想我一次,可能难逃一死了。”

    上官勇忙摆了摆手,他是真没想过自己会救白承泽,因为安锦绣的话,他对这个五皇子的印象不好。那日他带着安元志和庆楠路过三塔寺,听见了前头的官道有撕杀声,赶过去一看,就看见白承泽被一伙蒙面人围攻,想再回头走已经来不及,这才出手帮忙,将那伙蒙面人打退。

    “你知道那囚车里关的是谁吗?”白承泽看上官勇摇手,也只是一笑,问上官勇道。

    如果安锦绣说的没错的话,那个关在囚车里,头上罩着黑布袋的人是项锡。上官勇摇了摇头,说:“末将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所以不知道。”

    “那个人是项锡,”白承泽直接了当地说道。

    上官勇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做出惊讶的表情来,可是他又装不出这种表情,结果给白承泽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上官勇脸上的伤疤,平日里浅浅的一道看不大出来,可是情绪激动之下,这伤疤会发红,他的这张脸就会变得狰狞可怖。

    白承泽盯着上官勇观察,虽然上官勇没能装出惊讶的表情来,但发红的伤疤,扭曲狰狞的这一张脸,让白承泽相信,面前的这个将军是被吓到了。

    “乐安侯犯了什么事?”上官勇干坐了半天,才明知故问地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说:“我以为上官将军你应该知道。”

    “末将,”上官勇说:“末将不知道。”

    “他是杀了信王,查抄信王府的人,”白承泽说:“我想上官将军在从香安城回京的那一路上,遇上的那些人,也是项锡所派,还有城南旧巷的那场大火,”白承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上官勇的神情,说:“上官将军还想我再说下去吗?”

    如果不是安锦绣事先跟自己交待过白承泽的事,上官勇想自己没可能能招架住白承泽的问话,五皇子一点回旋的余地也不给他,就这样把事情都跟他说开了,这要他怎么回答?说信王的帐册就在自己的身上藏着?

    白承泽看上官勇默不作声,便又道:“我打听到,信王叔在死之前,见过将军一面。”

    上官勇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这个人连这事都知道?信王府的人不是都被项锡杀了吗?

    “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白承泽冲上官勇笑道:“上官将军家破人亡,不知道可有后悔过?”

    上官勇早就后悔死了,白旭尧的江山到底与他何干?就为了一本帐册,害了那么多人。深吸了一口气,上官勇跟白承泽说:”末将遵从军令,没有后悔。”

    “不后悔就好,”白承泽说到这里,故意试探上官勇一般地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娇妻爱子,我想将军日后都会有的。”

    上官勇冲白承泽一拱手,说:“末将多谢五殿下吉言。”

    白承泽是让人去告诉上官勇安锦绣没死,就在安氏庵堂之事,可是白承泽的人没有亲眼看到上官勇去安氏庵堂,所以白承泽不知道上官勇是不是相信安锦绣没死。“可是可惜了将军的那位小妻子,红颜自古薄命,还望将军节哀。”

    面前这个人就是白旭尧的儿子,上官勇只觉得心口憋血,“内人已经安葬,”上官勇气得声音微颤,跟白承泽道:“末将此后不会再娶。”

    “不娶妻了?”

    “是,末将的妻子只有安氏。”

    看来这个武夫是不相信安锦绣叛他之事了,想到这里,白承泽冲上官勇摇了摇头,说:“将军,身为人子,无后为大,你怎么可能就这样孤老终身呢?”

    上官勇想站起身就走,不想再跟这个皇子在这儿演戏,但想着安锦绣的话,只得勉强按捺着自己的性子,说道:“无妻末将还可纳妾,子嗣还是会有的。”

    白承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上官勇说纳妾之事,突然又为安锦绣感到不值了,那样一个红颜美人,竟是无法让这个武夫专情,可见这个世上哪有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将军能这么想,我想安二小姐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白承泽声音发干地道。

    上官勇只点了点头。

    “那么上官将军,”白承泽又坐直了一点身体,问上官勇道:“信王叔临终之前,跟你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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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她没变,我信她

    在上官勇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的时候,他通常的做法都是闭嘴不言,只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

    白承泽也不生气,说:“上官将军,项锡招供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城南旧巷的那场大火,还有他为什么要连信王府的一张纸片都不放过。”

    上官勇猛地抬头看向白承泽,如果项锡把这事都招了,那白承泽还有什么必要来问自己?

    “项锡只是一个做事的人,真正在他后面谋事的人是他的姐姐,”白承泽说道:“能让项锡卖命办事的姐姐是谁,你不用我再明说了吧?”

    “皇后?”上官勇颤声说道。

    “是啊,”白承泽说:“所以上官将军,你若是要报家破人亡的仇,那你的仇人可一点也不好对付,高高在上的一朝国母,你要怎么办?”

    上官勇僵坐着,脸上的那道伤疤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我可以帮你,”白承泽说道:“如今也只有我可以帮你。”

    “你,”上官勇咬着牙道:“你要怎么帮我?”

    “我要你的忠心,而我可以给你报仇的资本。”

    跟上官勇这样的武人说话,不能像跟朝中的那些老狐狸,或者心眼太多的读书人那样,弯弯绕绕,言词隐晦。跟上官勇这个性直的人,最好就是有话直说,白承泽相信这个时候的上官勇拒绝不了自己。

    上官勇望着白承泽,神情复杂。安锦绣说过,白承泽会想拉拢他,让他不要拒绝,自己的这个小妻子,竟是什么都说对了。

    “上官将军不用急着回复我,”白承泽也不逼上官勇,道:“我父皇一定会让我们尽快回京的,在我们回京之前,将军你再给我一个答案好了,你好好想想。”

    上官勇还有什么可想的?如今他在白承泽的眼里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好,”上官勇对白承泽说:“末将如今也只剩下忠心而已,五殿下也不要忘了答应末将的事。”

    白承泽笑了起来,这笑容温文,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皇后于我而言,同样是敌人,所以我们两个一定会成为朋友。”

    上官勇起身,跪在了白承泽的床榻前,道:“末将不敢,末将拜见五殿下。”

    “叫我五爷好了,”白承泽道:“我的人,都这么叫我。”

    “五爷,”上官勇改口道。

    白承泽让上官勇起来,笑道:“有外人在时,你可不能这么叫我,若是让我父皇知道我结党蝇私,我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上官勇站起了身,木着一张脸道:“末将明白。”

    “坐下说话,”白承泽又让上官勇坐,看着上官勇规规矩矩地坐下了,才又问道:“现在卫朝你能告诉我,那日信王叔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信王爷说皇后为了太子在私建军队,”上官勇说道:“他没有谋反,是被皇后娘娘与凤州节度使汪申之给陷害的。”

    “这话你跟我父皇说了?”

    “末将没敢说,末将没有证据,说了怕圣上也不会相信。”

    “信王叔什么证物也没有交给你?”

    上官勇肯定地摇了摇头,说:“若是末将手中有证物,末将一定将它交给周大将军,或,或者圣上,末将不敢私藏。”

    老实人说谎话总是容易让人相信,白承泽觉得上官勇说的不是假话,凭着这个武人一根筋的性子,若是真的有可致皇后于死地的证据在手,上官勇不会不将这证物交出去。

    “五爷,”上官勇这时说:“信王爷死的冤枉,末将也救不了他。”

    “这不怨你,”白承泽道:“我们皇家的人看着身份尊贵,其实个个命不由己。信王叔的冤,也许这一辈子都平反不了,这不是你能帮他的事。”

    “五爷也没有办法?”

    “这事要一步步来,急不得,”白承泽的脸上难过之情一晃而过,信王幼时还与他一起玩闹过,如今想想幼年的玩伴竟就这样天人永隔了,白承泽的心里不好受。“信王叔还跟你说了什么?”他问上官勇道:“你把他的话都告诉我吧,你慢慢想,不要着急。”

    话都是安锦绣教的,上官勇记得很清楚,但白承泽让他慢慢想,上官勇就不好一股脑地都倒出来了。过了一会儿后,上官勇才跟白承泽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名册中安锦绣划给他的名字,虽然安锦绣没教,但他还是故意报错了两个人的名字,跟白承泽说:“信王爷说这些人都被皇后和项氏收买了。”

    这几个名字里,有三个是白承泽事先就已经查到的人,上官勇很凑巧地就是把这三个人中的一个人名给说错了,这让白承泽知道这个错名的人是谁的同时,更相信上官勇的话了。白承泽也没纠正上官勇的错处,跟上官勇说:“要你记住这些人名,难为你了。”

    上官勇说:“信王爷当时说的很急,末将也不知道记得对不对。五爷,末将没有读过书。”

    “上阵杀敌的将军,”白承泽听上官勇说自己没有读过书,便笑了一声,道:“不做锦绣文章,不读书也减不了将军的英雄气慨啊。”

    上官勇低头,从白承泽的嘴里听到锦绣二字,让他不舒服。

    “我会向我父皇上折,让他加封你,”白承泽道:“我一定待将军不薄,也希望将军不要让我失望。”

    “末将,”上官勇说:“末将位卑言轻,只怕帮不了五爷什么。”

    “卫朝,这个世间最难得就是忠心,我只要你这个,”白承泽语重心长地对上官勇道:“你绝非池中之物,他日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安锦绣也说过,日后自己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上官勇苦笑了一下,自己的脑子跟这些人比起来,明显是不够用的。

    “五爷,”一个伺候白承泽的太监这时在门外道:“周大将军来看您了。”

    “你去吧,”白承泽对上官勇低声道:“今日的话,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上官勇点了一下头,他很奇怪白承泽既然想拉拢军中人,为何不直接拉拢周宜?但这话上官勇没问出口,闪身从客房的侧窗翻了出去。

    上官睿在客房里一直等着上官勇,看见自家大哥进了屋就问:“五殿下找你做什么?”

    上官勇却道:“元志人呢?”

    上官睿没好气道:“他跟庆大哥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

    上官勇坐了上官睿的对面,桌上放着一碗也不知道是谁喝了一半的水,上官勇也不嫌弃,端起这碗水就喝了下去,说:“你应该跟他们出去走走,老呆在房里不会闷吗?”

    上官睿带着伤一路从京都城往香安城赶,在快到香安城的时候伤势加重,倒在路边几乎病死,所幸遇上了带兵回京的周宜大军。军中有上官勇的兄弟认出了上官睿后,这才将病得快死的上官睿救回到军中将养身体。等周宜带着上官睿来到三塔寺,兄弟二人这才算见了到面。

    见面的当天晚上,上官睿就当着安元志的面,把安锦绣写给上官勇的血书拿了出来。

    这血书让三个男人又是伤心难过,愤怒抱怨自己无用了一夜,在寺里过了这几天,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上官睿的身体到了如今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烧伤,身上的疤痕是去不掉了。上官睿自己不在乎这些,可上官勇看了又是难过了一场,甚至还想着他们的小妹上官宁死前,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痛苦,他这么一想,让上官睿又跟着难过了起来。

    最后还是安元志两头劝,才把这兄弟二人劝好了。按安元志的说法,杀手们都是把人杀了,才放火烧尸的,上官宁死的一定不痛苦。安元志的话其实很欠抽,可是又让上官兄弟二人自欺地觉得,这样想他们似乎才不那么难过了。

    “大哥!”上官睿看上官勇坐下来就跟他说废话,抬高了声音道:“你跟我说实话!”

    “没什么,”上官勇说:“五殿下要我忠心于他。”

    “他要拉拢你?”

    上官勇点了点。

    “大哥能为他做什么?”上官睿问道。

    就算是亲兄弟,上官勇也没告诉上官睿名册的事。“我能帮他对付皇后与太子,”上官勇小声道:“你大嫂也说过,五殿下会拉拢我。”

    上官睿坐着想了半天,哂笑了一下,道:“大嫂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上官勇听不出弟弟这话是好话还是坏话,说:“她是很聪明,她也知道你不想读书了。”

    “大嫂要进宫了,大哥你怎么办?”这会儿安元志不在,上官睿把这个问问了出来。

    “不怎么办,”上官勇说:“我跟你大嫂自有打算。”

    “安元志能知道的事,我不能知道吗?”上官睿跟上官勇急道:“大哥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

    上官勇望着手里空了的碗,神情疲惫道:“你大嫂说我们还有未来,所以现在要忍。”

    “你确定她不是在骗你?”上官睿问道。他不是不敬重安锦绣这个大嫂,只是面对帝王恩爱,皇室富贵的时候,他的大嫂还能守住自己的心吗?上官睿不是安元志,他与安锦绣毕竟还隔着一层,对安锦绣不信任,也是因为他更关心上官勇的缘故。

    上官勇将手里的空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大哥啊!”

    “她是你大嫂!”

    “算了,”上官睿看着上官勇瞪着他的样子,有些怕了,小声道:“不说这个了。”

    “这话以后都不准再说!”上官勇却不肯就此算了,跟上官睿道:“她没变,我信她。”

    “大哥信她,那我也信,”上官睿随口说道:“我以后不说这些对大嫂不敬的话了。”

156红颜白骨

    白登带着世宗的旨意和两位太医隔日赶回了三塔寺。

    白承泽没有听两位太医的劝告,坚持要带着伤跟周宜一起回京。

    “项氏之事,关系重大,”对于也来劝自己的周宜,白承泽很是诚恳地说道:“我没办法在这里躺着养伤。”

    周宜这下无话可说了,皇室之事他这个臣子也无法插手,审项锡之事,若不是白承泽坚持,他甚至不想旁听。“那臣这就去准备上路事宜,”周宜说完这话就走了。

    白承泽看着周宜近似落荒而逃的背景,冷笑了一声,这个周大将军,如今已经逃不出他的手心了。项锡就是在他的军中被抓的,周宜就是再向项氏一族解释自己无辜,项氏也不会信他。跟项氏作对的人,除了尽力将太子拉下马来,别无他法,否则太子一旦成皇,帝王之怒,谁能承担的了?

    “大将军,”上官勇被周宜叫到了房中之时,心里还有点忐忑,怕周宜知道了他被白承泽拉入伙的事情。

    “我们连夜起程,”周宜看到上官勇后,却只是说道:“五殿下重伤在身,那个人犯由你负责看管。”

    “末将遵命,”上官勇领命道。

    “那个人是项锡,”周宜说:“你要小心看管,不能让他死了。”

    “项,项锡?”上官勇低着头,装不出惊讶的神情来,声音里却好歹能装出一些不相信的语气来。

    “项氏的野心,”周宜摇摇头,语气冰冷地道:“项锡死有余辜!”

    上官勇这才抬了头,周大将军这是也要与项氏为敌了?这不像这个大将军一贯明哲保身的作派啊。

    “项锡是在我手上出的事,我想项氏不会放过我的,”周宜如今把上官勇当作了自己人,对上官勇说道:“你也被他们视做眼中钉,此次回京,我就算不能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也不会让项氏欺负到我们的头上!”

    若是未经巨变之前的上官勇,听了周宜这话会感激周宜的维护,但此时的上官勇只是冲周宜拱了拱手,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冷硬无比。这个世上没人能帮他,上官勇很清楚这一点,他的敌人不是项氏,是这座江山的主人,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总之你路上小心,”周宜吩咐道:“在入了京都城后,想办法让天下人都知道,乐安侯项锡已经是阶下囚,这么做对我们有利。”

    “大将军?”

    周宜的幕僚乔林这时在一旁开口道:“上官将军,这样做,日后项氏因为项锡之事报复我们,圣上就不好看着不管了。”

    他们是奉旨抓的项锡,如果这事天下皆知了,那项氏再因为项锡的事找他们这伙人报仇,无异于当着天下人的面打世宗的脸。到时候,就算世宗再顾及项氏,也不会不管了。

    “可是五殿下那里,”上官勇道:“这事要跟五殿下说一声吗?”

    “这是我们自己的保命之道,”乔林道:“与五殿下无关,他也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

    “末将明白,”上官勇点头道:“末将去安排。”周宜这是不想得罪白承泽,又想保自个儿的命,所以选中了他这个跟项氏苦大仇深的人来出头。

    上官勇木着脸,让周宜跟乔林也看不出此刻上官勇心中的森森冷意,周宜道:“你去准备吧,我们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是,”上官勇领了命后,退出了周宜休息所用的房间。

    乔林看着上官勇退出去后,跟周宜道:“将军,学生看上官的情形不对。”

    “变得阴沉了?”周宜没拿乔林的话当一回事,道:“家破人亡了,你还要他笑?”

    上官勇出了周宜的房间,看看左右无人,随即就进了白承泽的房间。

    “周宜要把项锡之事闹出去?”白承泽听了上官勇的话后,挑了挑眉,“你依令行事好了。”

    “这么做没问题?”上官勇此时俨然是一个忠心的手下了。

    “无事,”白承泽道:“你也不用自己动手,把我们要押项锡归京的日子放出去,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来做这事。”

    “五殿下的意思是说,到时候会有人在京城杀项锡?”

    “就算没人,我也会安排的,”白承泽说道:“我也不想让皇后与太子的日子太好过。卫朝,你去准备吧,这事不需你做。”

    “末将遵命。”

    上官勇退出去后,白承泽从床上起身,按着自己发疼的伤口,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对门外道:“白登进来。”

    白登应声走了进来。

    “命人把这信快马加鞭送到我二哥的手上,”白承泽道:“若是这信被人发现,人与信都不必留了。”

    “是,奴才这去就办,”白登接过信,不敢多问,转身就出去了。

    白承泽坐着的身体晃动了一下,这一次的伤受得重,他若不把本钱捞回来,如何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这个刀口?白承路给他的信他都看了,皇后辱他们的母妃,项氏要把沈氏置于死地,这些都让白承泽心如火灸。现在还不是能扳倒太子的时候,只一个帝后是患难夫妻,就足以把他们这些皇子挡在东宫的门外,不过,白承泽将手中的毛笔折断,他动不了太子的筋骨,还动不了项氏吗?

    上官勇从白承泽的房中退出之后,就带着安元志和上官睿来看沦为了阶下囚的乐安侯项锡。

    项锡躺在一张薄薄的木板床上,看见上官勇三人进来,竟是吓得将原本摊开躺着的身体缩成了一团,躲到了墙角。

    上官勇三个人都是呆了一呆,安元志说:“他就是乐安侯?”

    上官勇走上前,将乐安侯披散着的头发撩了撩,头发下的这张脸洗得很干净,上官勇说:“他是项锡。”

    “变成这样了,”安元志也走上前道:他不会被打傻了吧?”

    上官睿也走上前来,扒开项锡身上的衣服,看了看,说:“他的身上没有伤痕啊,看来没挨打。”

    没挨打,人能变成这样?上官勇和安元志都不相信。

    “我是上官勇,”上官勇问项锡道:“你还认识我吗?”

    项锡也不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只双手抱着头,随着上官勇三个人问他的话越多,身子就抖得越发厉害。明明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的人,却比那些受过酷刑的人看起来,还要凄惨。

    安元志伸手抬起了项锡的头,说:“他们不会给他下药,把这人弄傻了吧?”

    “皇家的手段,你们是没有见识过,”乔林说着话,从门外背着手走了进来。

    “乔先生,”上官勇一边视意安元志拿开手,一边道:“他这样看不出受过刑。”

    乔林走到了项锡的跟前,说:“他没疯,只是有点被吓怕了。这样也好,将来到了圣上跟前,乐安侯爷至少不会乱说了。”

    “吓,”安元志好奇道:“怎么吓?装鬼?”

    “这个世上哪来的鬼?”别看才几天的工夫,乔林跟安元志就已经熟识了,望着安元志一笑,乔林说道:“我也只看过五殿下审过一次,那一次五殿下的手下牵了两只狗来。”

    安元志说:“放狗咬他?”

    上官睿也道:“狗有什么好怕的?”

    安元志随后说:“这人怕狗?”

    乔林摇头,说:“五殿下的侍卫,只是跟乐安侯爷说,不说实话,他们就让他尝尝做母狗的滋味。”

    “人怎么做狗?”上官睿到底还是不懂,问道。

    而久混军营的上官勇,和毕竟也是大家出身的安元志却是听懂了,贵族里和军中,这种折辱人的方法,他们都听过,只是没亲眼见过。

    “这是国舅爷啊,”安元志张口结舌道:“他们真敢让两只狗上他?!”

    上官睿看看双手抱头缩在墙角的项锡,突然就一阵恶心,什么话也没说,就跑了出去,他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狗上人?这种事也会发生?上官睿想象不出来。

    “也没真上,”乔林说:“因为裤子被扒了后,乐安侯爷就让说什么说什么了。原本我以为,他能挺两天的,没想到遇上五殿下后,他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撑下来。”

    “活该!”安元志对姓项的人同情不起来,拉着上官勇便往外走。

    乔林站在上官勇背后说了一句:“上官将军,与皇室中人最好各走各路的比较好。”

    上官勇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言未发地走了出去。

    当日入夜之后,周宜的大军于三塔寺外整装待发。

    三塔寺的主持方丈送白承泽出门,在寺门前,方丈大师小声对白承泽道:“五殿下,贫僧送五殿下一句话。”

    白承泽道:“大师有话尽管说。”

    方丈大师看了看白承泽左右的人。

    “你们都先走,”白承泽命左右道。

    方丈大师身后的僧侣也俱都退下了,寺门里只剩下了白承泽与方丈大师两人。

    “大师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红颜再好,也不过白骨一堆,”方丈大师小声道:‘贫僧望五殿下记住此话。”

    “红颜白骨?”白承泽道:“我并非好色之人,大师为何要送此话给我?”

    “色只在心头,”方丈大师道:“只看动情与否。”

    白承泽理解不了方丈的话,在他白承泽心里女人从来就不重要,他何来动情之说?

    “五殿下一路保重,”方丈大师也不再多话,冲白承泽行了一礼。

    “大师保重,”虽然完全搞不懂方丈大师跟他说这话的用意,但白承泽也没有追问。佛门人的脾性,在白承泽看来就是这样,话说一半留一半,显得自己高深莫测。白承泽能容得下这种佛门人的作派,当下一笑,转身离去。

    方丈大师的目光闪过忧虑,天象已变,只是凡人们不知罢了。

    “出发!”周宜的一位中军官看着白承泽坐上了马车后,大喊了一声。

157承诺

    周宜的大军于三日之后到了京都城下,太子代世宗出城迎接。

    就在太子与白承泽当着众人的面上演兄弟情深的时候,关着项锡的囚车遭到了一伙穿寻常百姓的衣裳,蒙着面的人劫杀。

    大乱之中,项锡头上的布套被人用刀挑落。

    “是乐安侯爷!”人群中很快就有人高声叫了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白承泽把太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大声道:“还不快点把这些剌客给我拿下?!太子殿下,您尽快回宫吧。”

    囚车里还因双目适应不了光线,而不能视物的项锡听到了白承泽的话后,马上就叫了起来:“太,太子殿下?”

    太子一脸的惊怒,愣在白承泽的身后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救我!”项锡在囚车里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大喊大叫道。他不知道太子在哪里,但四下这一阵乱喊,让原本还不相信他是乐安侯项锡的人,这时候都相信这个披头散发的囚犯,真的就是当朝国舅爷。

    “乐安侯犯了什么事?”

    “他怎么喊太子救他?”

    “他是为了太子才犯的事?”

    ……

    人群里议论声不断,人们被有意无意地领着,相信了乐安侯是因为太子才沦为了阶下囚。

    “太子殿下还是先回宫见父皇吧,”白承泽听着耳边的这些议论声,脸上也显出焦急之情来,对太子道:“这明明是项锡一人犯事,要是连累到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太子看看自己的周围,从人群里,他没有听到一句为他说的话。太子打马就掉头走了,一定有人在跟他搞鬼,最好不要让他查出是谁!这些冲出来的人,太子看了看被周宜的军士追着败退的蒙面人们,这也是他的母后安排的?由大军护送的人犯,也要剌杀?

    母后是不是疯了?太子心中暗恨皇后多事,却也害怕,自己见到世宗之后,要怎么解释这事?

    “卫朝,”周宜这时大声命上官勇道:“你押人犯去大理寺。”

    上官勇带着一队人马,押着项锡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太子殿下!”没人上来堵项锡的嘴,所以发了疯一般的项锡在囚车里大喊着:“我要见圣上,我要见皇后娘娘,为臣冤枉!白承泽,我不会放过你!”

    “五殿下,”周宜跟白承泽道:“您看?”

    “让他叫,”白承泽转身上了马车,坐在车中对周宜道:“大将军随我一起入宫去见我父皇吧。”

    自有军中的将领将大军带往驻军地驻扎。

    周宜骑马走到白承泽的马车后面,跟着白承泽一起进宫面圣。

    皇宫里的世宗听说了城门前的乱子后,着实又恼怒了一阵。

    太子跪在世宗的面前,正准备承受世宗的雷霆之怒时,就听见御书房外有太监在喊:“圣上,五殿下和大将军周宜求见。”

    “你先回东宫去,”世宗对太子道:“快点走。”

    “父皇,项锡究竟犯了何事?”太子问世宗道,这个时候让白承泽与周宜见世宗,那他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滚!”

    “父皇!”太子给世宗重重磕了一个头道:“项锡是儿臣的舅舅,儿臣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明示,儿臣的这个小舅舅究竟做错了什么。”

    世宗拿起手边的青瓷杯就要砸太子,但最终还是放下了,道:“他想造朕的反,太子,你说朕该怎么办?”

    “他造的什么反?”太子马上就道:“父皇,小舅舅是奉旨前往香安城的,要造反的人是信王叔啊!”

    “信王造反已经全府被杀了,这个结果你还不满意?”世宗问道:“你要诛他的九族吗?那是不是朕也要跟着他一起死?”

    “父皇,”太子求世宗道:“父皇,儿臣从来就没有过要害父皇的心思,儿臣若有此大逆不道之想,就让儿臣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父皇,儿臣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儿臣怕了,父皇!”

    世宗冷冷地看着太子,对这个儿子他曾经抱着很大的希望,这是他的嫡子,唯一的一个嫡子。

    “父皇!”太子哭叫起了世宗,“儿臣是承诺啊,父皇!”

    白承诺,世宗听到这个名字就是一闭眼。承诺,当年皇后生下太子时,他抱着太子跟皇后说过,此子名为承诺,朕今生于皇后的承诺,必会一一兑现。

    阿芸,我若为皇,你必为后。

    阿芸,你我相伴到老,百年之后,在皇陵还是你伴我左右。

    阿芸,朕只有你这一个皇后,其他的女人谁也比不过你。

    皇后,你的儿子会是朕的太子。

    皇后……

    有些回忆总是来得不是时候,当年的那些记忆,在世宗的脑海里一一掠过,似乎是记忆在提醒着世宗什么。

    “你退下吧,”世宗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对太子道:“你总归是朕的儿子。”

    御书房外,白承泽看着太子抹着眼泪离去,进了御书房后,又看到世宗脸上稍显伤感的神情,白承泽就已经知道,太子又一次让他们的父皇心软了。

    “老五身上有伤,”世宗受了白承泽和周宜的礼后,便道:“坐下说话吧。”

    白承泽忙又谢了世宗的赐坐。

    “周大将军此去边关,又往凤州平乱,辛苦了,”世宗又对周宜道。

    周宜忙道:“臣愧不敢当,为国效命,本就是臣的份内之事。”

    “是啊,”世宗道:“要是朝中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白承泽拿出了项锡的招供状,对世宗道:“父皇,这是项锡画押的招供状。”

    吉和忙过来接过招供状,送到了世宗的书案上。

    世宗翻开这招供状,看了好半天。

    白承泽和周宜一言不发的等着,跟先前的太子一样,他们两个都在等着世宗的雷霆之怒。

    “大将军先回府去吧,”世宗看完了项锡的招供状后,先跟周宜道:“离家这么久了,心里急着见家人了吧?”

    世宗没当着自己的面发火,这让周宜松了一口气,忙就告退道:“臣告退。”

    等周宜退出去后,吉和看看世宗的意思,忙带着御书房里的太监侍卫们都退了出去。

    人都出去后,白承泽才对世宗道:“父皇,项锡招供的东西,着实把儿臣吓到了。”

    “项氏要杀项锡,”世宗将手里的招供状往御书案上一扔,道:“你其实没必要保住项锡的命,这个人该死。”

    “父皇啊,”白承泽看着吃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道:“信王叔他……”

    “信王已死,多说无义了,”世宗打断了白承泽的话道:“你想朕怎么做?杀了你母后与太子?”

    白承泽忙摇头,说:“父皇,项氏是项氏,母后是母后,儿臣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母后娘娘。”

    白承泽的话像是提醒了世宗,项氏是项氏,皇后是皇后,他于皇后还有那些承诺在,于项氏,他又承诺过什么?

    白承泽跪下跟世宗道:“父皇,项氏如今借着母皇娘娘跟太子殿下的名义,在祈顺朝如此行事,实在是胆大妄为!”

    “那沈氏呢?”世宗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苦笑了一声,道:“沈氏也是胆大妄为,儿臣在周宜军中,就是想让他们收手,都没有机会。不过父皇,沈氏再能闹腾,也只是一群秀才罢了,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儿臣不是在为沈氏说话,只是觉得跟世代将门的项氏相比,沈氏一族显然不值一提。”

    “你说沈氏不值一提?”世宗笑了一声,“不知道你母妃听了你这话,会做何反应。”

    “沈氏能依仗的,无外乎儿臣与二哥,”白承泽说道:“父皇,儿臣与二哥日后若是有幸,最多就是当一个贤臣,不要得个信王叔这样的下场,儿臣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沈氏一门的读书人,真是做不了什么大事,最多跟儿臣一样,做个贤臣。”

    “你退下吧,”世宗突然叹了一口气,冲白承泽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父皇,”白承泽又给世宗叩首道:“母后娘娘是一朝国母,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国君,儿臣恳请父皇,不要与母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为难,千错万错都是项氏之错!我们天家一定不能让子民们看玩话,家和万事兴,儿臣求父皇对项锡之事,不要再深究了。”

    “你退下吧,”世宗冲白承泽挥了一下手,道:“去看看你母妃。”

    “儿臣谢父皇,”白承泽这才三叩首后退了出去。

    “五殿下,”吉和看白承泽出来,忙一躬身。

    “你不错,”白承泽小声跟吉和说了一声后,从吉和的身边走过,下了御书房的高台,往沈妃的永宁殿去了。

    这天晚上,世宗亲去了大理寺。

    当天,国舅乐安侯项锡,自尽于大理寺的牢房里。

    而安锦绣于睡梦中,被一只抚着她脸庞的手弄醒,猛地睡开眼一看,坐在她床边的人竟是世宗。

    “吵醒你了?”世宗看自己弄醒了安锦绣,忙小声道:“不要起来了,朕就是想来看看你。”

    安锦绣伸手抚了一下世宗的眉宇,道:“圣上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你能看出来?”世宗照例将安锦绣抱在了怀里,戏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臣妾若是连圣上不开心都看不出来,还怎么伺候圣上?”安锦绣不满的嘟了一下嘴,说:“臣妾可一点也不笨。”

    “是,”世宗手指点一下安锦绣的嘴唇,说:“锦绣不笨。锦绣,朕问你,将军和秀才造反,哪一个更可怕?”

    安锦绣显得慌乱了,挣着身体要从世宗的怀里坐起身来,结巴道:“造,造反?”

158秀才与将军

    “朕只是说如果,”世宗看自己吓到了安锦绣,一边好笑安锦绣的胆子太小,一边又只能安慰道:“谁敢造朕的反?”

    世宗说如果,只是安锦绣清楚,皇帝在问她项氏与沈氏。比起世代将门的沙邺项氏,墨源沈氏跟安氏差不多,祖上历代出的都是读书人,书香世家。“将军跟读书人吗?”安锦绣有些迷糊地问世宗道。

    “没错,”世宗说:“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你现在只要好好养着我们的孩子,其他的事就都不要想了。”

    “臣妾可不是傻瓜,”安锦绣跟世宗道:“要是真有人造反,自然是将军更让人头疼,他手里有兵啊。不然,书里面也不会记着那么多的兵祸了。”

    兵祸,世宗抱着安锦绣的手一紧,连安锦绣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圣上,”安锦绣望着世宗说:“臣妾住在这里,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臣妾也没本事为圣上分忧。”

    “傻丫头,”祈顺后妃不得干政,若是别的妃嫔跟世宗说这话,一定会被世宗认为是居心不良,不过这话从安锦绣的嘴里说出来,对于世宗来说就又是另一种意味。这个美人养在安府的深闺里,在安府中人的无视中长大,无人教导,嫁与上官勇之后,夫妻一夜后便分离,随后独自生子养家,直到被自己夺到了身边,养在这庵里,世宗一直认为安锦绣是个不谙世事的人。此刻,世宗只会觉得安锦绣不是要干政,而是单纯地关心自己罢了,“你为朕生子,就已经是为朕分忧了,”世宗对安锦绣道,这声音低沉,带着后宫里其他女子享受不到的温柔。

    “万一是个女儿……”

    “女儿朕也要,”世宗道:“一个像你的女儿,定是我祈顺最美的公主了。”

    安锦绣抿嘴一笑,“其实女儿好养,儿子就很难养了。”

    看看安锦绣还没有现怀的肚子,世宗大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女人说,想要女儿不想要儿子的。“锦绣啊,”世宗笑完了后,对于安锦绣又多了几份怜惜,只觉得看多了后宫妻妾们的争斗,再看澈水一般的安锦绣,世宗跟安锦绣道:“朕应该早些遇上你的,安书界这个人不知朕的喜好,可恶啊!”

    安锦绣低头不语,似是难过,心里却森冷地想着,早些遇上,自己还能与上官勇做夫妻吗?也许不做夫妻会比较好?这样至少上官勇不会因为她安锦绣,再难过痛苦一世?

    “不舒服?”世宗感觉到安锦绣僵硬了身体,忙问道。

    “没事,”安锦绣随口说道:“圣上以后能多来看看臣妾吗?”

    “会的,”世宗答应道:“你怀了孩子,朕也不放心你。”

    安锦绣轻拍了一下世宗的衣襟,道:“圣上的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

    世宗一愣,他的身上有血腥味?他是亲手砍了项锡,不过没让项锡的血溅到自己的身上啊。“有吗?”世宗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说:“朕怎么闻不到?你长了一个狗鼻子?”

    “圣上!”安锦绣嗔怪了世宗一声。眼底的清明被长长的睫羽挡着,遮住了所有的心思。看来世宗今天是杀了人了,只是不知道杀了何人,能让皇帝亲自动手除去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夜深了,”世宗抱着安锦绣躺下,说:“日后朕的身上这种味道时时都会有,你要习惯。睡吧,朕今日陪你一夜。”

    怀孕的人嗜睡,安锦绣似乎比一般的孕妇还要嗜睡,告诉自己不要睡,心里抗拒着这个怀抱,可是躺下没一会儿之后,就睡得不知人事了。

    世宗却无法入睡,抱着安锦绣,脑子里想着朝堂之事,这一想就是一夜。

    第二天天亮,安锦绣醒来时,昨日抱着她的帝王已经回宫去了。

    “主子,项锡死了,”袁义在安锦绣服过保胎药后,告诉安锦绣道。

    原来昨晚被世宗亲手杀了的人是项锡,安锦绣放下药碗,让紫鸳先出去,然后才跟袁义道:“那将军一定回京了,想办法去见他一面。告诉他项氏手中的兵权很快会被周宜和五皇子瓜分,让他做好准备,他的手中要有自己的兵了。”

    “将军会升官?”

    “应该会,让元志去找太师,告诉他我们安家欠了将军很多,让他帮将军一把。”

    袁义点头,说:“那我这就去。主子,不告诉将军你有孕了吗?”

    安锦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时候让上官勇知道这事,只会让上官勇急着来庵堂里见她。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最好不要见面。

    “还是告诉将军吧,”袁义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孩子是将军的,现在不说,日后难免会让将军误会。”

    “他不会,”安锦绣突然就情绪激动道,这个世上谁都可以不信她,只有上官勇不可以。

    “主子,”袁义就看着安锦绣,这个主子不是个糊涂的人,能想明白。

    安锦绣喊了一声后,就有些羞愧了,活了两世,她还是一个自私的人,就没有为上官勇想过。“去告诉他吧,让他不要来看我,这个时候,我最好什么人也不见。”

    “好,”袁义说:“我会跟将军说,让他不要担心。”

    “带些银两给他,”安锦绣又道:“有了自己的兵后,该打赏的就要打赏的。”

    袁义又从紫鸳那里拿了几百两的银票,离了庵堂,往周宜的军中去了。

    紫鸳送走了袁义后,跑到屋里来跟安锦绣说:“主子,我看夭桃的肚子有些大了。”

    夭桃算上今天,已经怀胎两月了。安锦绣看了紫鸳一眼,道:“两个月子的肚子大也吓不死人,放心吧,她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让人发现了呢?”紫鸳不放心道。

    “她关在屋子里,谁没事会去看她?”

    紫鸳一噘嘴,“韩约啊,他老是觉得夭桃要杀主子,天天跑去看那女人十几回,我怎么说他都不听。”

    “他看别的女人让你不高兴了?”安锦绣笑着问紫鸳道。

    “他看女人关我什么事?”紫鸳却没听出安锦绣话中的意思,说:“主子,他老这么盯着夭桃,夭桃天天提心吊胆,会不会把孩子吓掉了?”

    “她没这么胆小,”安锦绣说:“我想睡一会儿,你好好照顾她就是了。”

    “又要睡了?”紫鸳感觉自家小姐才起来,就半躺着喝了一碗药的工夫,又困了?

    安锦绣躺下后就睡过去了,连紫鸳最后的一句话可能都没听到。

    袁义找到周宜大军的军营,跟着在军营里做工的工匠混进军营,见到上官勇的时候,上官勇跟安元志和上官睿坐着一起喝粥。

    “袁义?”安元志最先看见袁义,忙就站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袁义看看帐中的三人,冲三人行了礼后,说:“少爷你们怎么才吃早饭?”

    “军营里一大早要操练啊,”安元志打了个呵欠说:“我们这不才逮到时间吃饭么。”

    “夫人有事?”上官勇这时开口问道。

    袁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看了看帐门,帐外这会儿没人,袁义冲上官勇又是一抱拳,说:“恭喜将军,夫人怀胎一月了。”

    碗里的热粥全都翻到了手上,上官勇也没觉出疼来,大脑在这一刻又有些不作主了。

    安元志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一把抓住袁义说:“你说的是真的?”

    “这事我不敢瞎说,”袁义笑道。

    上官睿呆了片刻后,马上就看向了上官勇,安元志和袁义都在,他不好直接问上官勇,安锦绣怀着的孩子是谁的。

    “袁义,你刚才说什么?”上官勇木了半天后,问袁义道。

    “哎呀,”安元志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小声道:“姐夫你高兴傻了?我姐怀上孩子了!”安元志没多想,直觉就能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上官勇的,不然他姐也不会让袁义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上官勇是发了傻,又坐了半天后,才猛地站起来身来,原地转了一圏后,把沾着热粥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迈步就要往帐外走。

    上官睿忙就起身道:“哥你要去哪里?”

    “我,”上官勇说:“我去看看她。”

    安元志说:“我也去。”

    “现在你们能进庵堂吗?”上官睿小声喊道。

    袁义看了上官睿一眼,微微锁一下眉头,然后就站到了上官勇的跟前,小声道:“夫人那里有太医守着,所以将军不必担心她。”

    上官勇说:“她不是心脉不好吗?怀孕没问题?这个孩子能要吗?”

    袁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上官勇竟是最先想到安锦绣的身子。

    上官勇看向了安元志,道:“你姐身体不好,生孩子没问题?”

    安元志这时才发了呆,问袁义道:“我姐现在还好吧?”

    袁义一笑,放着世宗的宠爱不要,安锦绣要死守着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件值得的事,至少安锦绣没有将心错付。“太医是说主子的身体不适合怀胎,但既然怀上了,太医就会尽力保夫人母子平安,”袁义对上官勇道:“夫人让我带话给将军,这段时间她最好什么人也不见。”

    “怕让人知道那孩子有问题?”上官睿说道。

    袁义的声音突然就一冷,说:“夫人是有这个担心。”

    安元志这个时候望向了上官睿,目光也变得一冷。

    上官勇却浑然未觉帐中的气氛变了,他现在全都的心思都在安锦绣的身上,“那太医是怎么说的?”他问袁义道:“她真的没问题?”

159谁可为将

    袁义对于安锦绣到底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心里也没有底,但当着上官勇的面,还是尽捡了让上官勇宽心的话说。交待完了安锦绣要他说的话后,袁义便跟上官勇告辞,顺便又不动声色地剐了上官睿一眼。

    上官勇再想问袁义安锦绣的事,那边周宜的中军官来喊,周宜要见他。

    “将军,请务必小心,我先走了,”袁义把头上戴着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脸,匆匆走了出去。

    安元志追袁义一直追出了军营,两个人站在了一处无人处,安元志开口就道:“别跟我姐说上官睿的事。”

    袁义点一下头,看安元志脸色不好,便道:“你也不要怪他,毕竟他更关心将军,就像少爷你更关心夫人一样,这是人之常情。”

    安元志不屑地一撇嘴,说:“他一个书生秀才,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少爷还是尽快去见太师吧,”袁义说:“夫人说太师可以帮到将军。”

    “知道了,”安元志说:“你回去跟我姐说一声,我会想办法进庵堂看她的,我们亲姐弟,就算让人发现了,圣上也不会杀了我。”

    袁义冲安元志一拱手后,快步走了。

    安元志走回到了辕门,就看见上官睿站在辕门里等他。

    “元志,”看安元志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不搭理自己,上官睿叫住了安元志。

    安元志停下脚步道:“二少爷有事?”

    上官睿拉往安元志的手就走,说:“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安元志一直被上官睿拉到了他们和上官勇共用的寝帐里,往床上一坐后,安元志说:“找个地方说话,你就找了个这个地方?直接说我们睡觉的地方不就得了。”

    “我方才说错了话,你不要生气,”上官睿站在了安元志的前面道:“我没有不敬重大嫂的意思。”

    安元志说:“敬不敬重,其实对我姐来说不重要。”

    “元志,我只是……”上官睿想说的话,没办法说出口。一个被皇帝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守住清白?世宗在安氏庵堂养着外室的事,连他们这些刚回京的人都知道了,京都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可见世宗去庵堂可不是一次两次啊。

    “只要姐夫敬她爱她就行了,”安元志跟上官睿说:“我们两个谁说了也不算。”

    上官睿说:“他们两个还想在一起,这有可能吗?”

    “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安元志从床上拿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事在人为,什么事都还没做呢,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会算命吗?”

    安元志扬长而去,留上官睿一个人在寝帐里闷头想着心思。

    不过这一天,安元志没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周宜也没来得及跟上官勇说上几句话,宫里来人,将这两位都宣进了宫。

    等周宜赶进宫,走到御书房门前,还没来及喘口气,就听见门前站着的小太监冲御书房里喊道:“大将军周宜到。”

    “让他进来,”御书房里很快就传出了世宗的声音。

    周宜迈步走进御书房,就看见安太师与五皇子白承泽都在。

    “周宜,”世宗看见周宜进来后,便道:“你与老五再去一趟云霄关。”

    “圣上,”安太师道:“与其这样派五殿下与周大将军过去,不如让项氏诸将上京来。”

    “怎么?”世宗道:“你当朕怕他们?”

    “圣上!”安太师苦劝道:“项家军向来骁勇善战,这要是起了兵戈要如何是好?”

    周宜是大吃了一惊,世宗这是要动项氏了?甚至不惜与项氏一战?

    “父皇,”白承泽这时道:“不如将父皇对他项氏不满的话放出去,如果项氏忠心,自会上京来跟父皇解释请罪。”

    世宗说:“如果他们不来呢?”

    白承泽道:“朝中会打仗者不止项氏一族,儿臣想周大将军一定同意儿臣这话。”

    周宜这时只得道:“臣听从圣上的圣意,项氏若真是要反,臣定将他们诛在云霄关。”

    “周大将军,”安太师没好气地问周宜道:“你向来守在京畿之地,老夫问你,你有多大的把握除去一支边关精锐?”

    周宜的脸一沉,说:“太师这是看不起周某?”

    “将军于国劳苦功高,老夫怎么会看不起将军?”安太师说:“只是项家军向来善战,如果因为逼反了项氏,而让这支军跟着项氏一起万劫不复,周大将军你就舍得?”

    “如果他们忠心圣上,”周宜说:“那他们就不会万劫不复。”

    白承泽这时也道:“太师,项氏是项氏,只要领兵的将领不再姓项,那这支边关精锐又如何还是项家军?”

    安太师是心急如焚,如果项氏完了,那么太子的左右还有谁是手有兵权之人?

    “父皇,”白承泽冲世宗一拱手道:“不如就最后给项氏一次机会,只要他们主动放权,父皇念在他们昔日的功劳上,不如就保他们的生活无忧。”

    “光说不练,项氏是不会当真的,”世宗比面前的三个人更了解项氏,项氏是不会被吓住了,世代的将门,到了最后关头,鱼死网破才是这族人的选择。

    “那,”白承泽说:“那父皇不如先派一员将官领兵前去云霄关,摆一个姿态让项氏看看。”

    “圣上,臣愿往,”周宜向世宗请命道。

    白承泽摇头道:“周大将军去,难免给项氏父皇要诛杀他们全族之感,父皇能不逼反项氏最好。”

    项氏的野心就在那里摆着,什么叫逼反?项氏还用逼吗?不过世宗听了白承泽的话后,心里又有了一点希望,是不是真的有可能让项氏自动放弃手中的兵权?兵祸永远是当权者的大忌,这一点,马上皇帝出身的世宗也一样心知肚明。“那看来你也不能去了?”世宗问白承泽道。

    “儿臣去倒是无妨,”白承泽道:“儿臣可替父皇传话项氏,这样项氏就不会疑心有人假传圣旨了。”

    “那谁可为将?”世宗又问道。

    “此将的官阶不必太高,但一定要会打仗,”白承泽说:“儿臣此次去周大将军的军中,觉得上官勇此人不错,可为将。”

    “上官勇?”世宗差点叫起来,白承泽怎么会提上官勇?

    周宜愣了一下,他本就有补偿上官勇的心思在,所以周大将军忙也跟世宗道:“圣上,上官勇可担此任,臣愿为他担保。”

    安太师呆立一旁,一言不敢发。白承泽和周宜不知情,可他知道世宗对上官勇是恨不得碎尸万段的,给上官勇这个机会,让这个人更上层楼?

    “朝中就没有别的将领了?”世宗忍着怒气道:“只有一个上官勇了?”

    白承泽有些不解地道:“父皇,上官勇有何不可之处?”

    周宜只道世宗还不太了解上官勇的本事,忙就为上官勇说好话道:“圣上,上官勇此人只是出身低微,但此人的确是员良将,能征善战。此次跟着臣赴白玉关,再远奔凤州,上官勇立下的战功最多,臣正准备为他上表请功。臣请圣上给他这个机会,上官勇若是有负此任,臣甘愿与他同责。”

    “儿臣也愿为上官勇担保,”白承泽也跟世宗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父皇,上官勇此人不会让父皇失望的,不然,”白承泽看向了安太师,道:“太师,又怎会将他招作女婿?”

    御书房里的四个人中,只有周宜是不了解内情的,他不知道为上官勇争机会,白承泽要拉上明显不同意动项氏的安太师做什么,但还是接着白承泽的话头说道:“虽然安二小姐早丧,但太师的眼光的确有识人之明。”

    安太师想求这两位闭嘴,他早就后悔将安锦绣嫁与上官勇了,现在再说这事,无异于是在往世宗的怒火里泼油。

    “太师,你说呢?”白承泽是不可能放过安太师的,盯着安太师问道:“还是说太师另有人选?”

    “圣上,”安太师不得已对世宗道:“臣对军中之事不甚了解,所以臣心中没有人选。”

    “那你为何招他做女婿?”周宜问安太师道:“因为他救过你一次?”

    这个时候,白承泽就能看出武夫的好来了,从军之人,就算周宜这个有儒将之名的人,头脑一热之后,也会有话直说。上官勇这个人能让周宜这么为他说话,也是他的本事,白承泽想到这里,偷眼看了看高高在上的世宗,不知道他的父皇这时心里是何感想。

    安太师支吾着,到了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宜看安太师的样子却来了气,女儿死了后,安书界就不认上官勇这个女婿了?上官勇又没有另娶,安书界凭什么将上官勇丢开?这就是这些读书人的人情?上官勇就算不是你的女婿,也救过你的命吧?周宜瞪着安太师,突然就冲世宗一拱手道:“圣上,臣推举上官勇为去云霄关的将领。”

    白承泽也道:“父皇,儿臣复议。项氏之事宜早不宜迟,如今在京畿之地,想找比上官勇更合适的将军也不是易事,儿臣愿为上官勇担保。”

    “臣也愿意,”周宜跟着道。

    世宗在脑子里翻着朝中将军们的名字,除了上官勇,他派不出别的将军了?

    白承泽这时又道:“父皇,为了保险起见,儿臣觉得,还是让周大将军带军跟在后面,如果项氏不识好歹,那周大将军可及时进军云霄关,将项氏一举拿下。”

    “臣愿往,”周宜给世宗跪下了,“臣还请圣上相信上官勇一回,此人是员良将。”

    自己不派上官勇看来是不行了?世宗心里都奇怪,上官勇给自己的儿子和周宜吃了迷药了?这两个为了什么,要为他这么说好话?

160老谋深算

    上官勇在军营里接到了让他带兵前往云霄关的圣旨,这个时候安元志还在安府等着安太师没有回来,上官睿听到了这道圣旨后,第一个反应是项氏这下子真的完了,第二个反应便是,皇帝要借项氏的手杀了他的大哥?

    上官睿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担忧之时,周宜兴冲冲地回到了军营里,将上官勇叫到了自己的帐中说话。看上官勇还迷迷瞪瞪,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周宜便道:“你还想什么呢?这就是你的机会,卫朝,这是一个千载难缝的机会,你知不知道?”

    上官勇说:“去打项氏?”

    “项氏再厉害,他能厉害过皇家?”周宜把上官勇叫到了自己的近前,小声说道:“对于项氏,你什么也不用顾虑。”

    上官勇是恨透了项氏的人,不过在周宜的面前没有表现出来。

    周宜身子后仰,后背靠在了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对上官勇道:“你家中的事情,我心中有愧对,这个机会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你不要让我失望。”

    “将军……”

    “什么也不用说了,卫朝,从军不光是要从沙场之上拼下自己的功劳,有些时候为圣上办事,比沙场之上的拼杀,更能让你升官进爵,”周宜教上官勇道。

    “末将明白,”上官勇冲周宜深深地躬身一礼,“末将谢大将军的栽培之恩。”

    “你是我周家军中出去的人,”周宜笑道:“我定会看护你一二。”

    “那,末将接下来要做什么?”上官勇问周宜道。

    “去宫里谢恩,”周宜说:“然后你就要准备出发了。”

    “是,末将这就去,”上官勇又给周宜行了一礼后,走了出去。

    乔林从帐外走了进来,说:“将军是要对上官卫朝花大力气了?”

    周宜冲乔林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白承泽在世宗的面前同样花大力气,为上官勇求到了这个机会,这让周宜怀疑,上官勇已经投到了白承泽的门下。项氏的没落已经不可避免,太子的地位只会是越发的不稳,虽然周宜还看不出来未来的皇帝究竟会是谁,但世宗如今看重白承泽却是显而易见的事。

    日后白承泽若是成事,周宜闭目想着,上官勇便是从龙之臣,自己大力栽培上官勇这步棋没有走错。“你这次跟在上官卫朝的身边,”周宜跟乔林道:“他若有事,你就多帮帮他。”

    “是,”乔林道。

    上官勇进宫在御书房见到世宗后,跪地谢恩。

    世宗望着上官勇,突然有种荒谬之感,他竟然有一天也会对一个人无从下手。“如果此次你办不了这个差,”最后世宗只跟上官勇说道:“朕一定斩了你!”

    上官勇道:“臣若无法完成皇命,自当于阵前自裁谢罪,绝不活着回来见圣上。”

    “好,”世宗道:“朕等着你的捷报,朕给你一日的时间准备,后日出兵。”

    上官勇退出了御书房后,往玉阶下走时,就看见正往玉阶上走的林章。

    林章目中似乎看不到上官勇一般,径直从上官勇的身边走了过去。

    “将军,请,”吉和跟上官勇小声道:“奴才送将军下去。”

    林章站在高台上,看着上官勇越行越远,最后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他的眼界里。上官勇要出兵云霄关的消息,朝中的大臣们还不知道,但他这个在宫中任职的人已经知道了。让林章忧心的不但是他现在无法将这消息送给皇后,也没办法向在京都朝中的项氏示警,更让林章忧心的是,如果皇后最终失势,他该怎么办?若上官勇最终功成名就,与上官勇有着灭族之仇的自己又该怎么办?

    上官勇出了皇宫,骑着马走到离皇宫两条街的距离之时,有一个少年模样的家丁从人群里挤出,跑到了上官勇的马前,小声道:“上官将军,我家爷要见你。”

    上官勇勒停了马,说:“你家爷是谁?”

    小家丁也不说话,只是冲上官勇伸出了一个手掌。

    五爷,上官勇忙看了看自己的左右,道:“你家主人在哪里?”

    “茗香茶舍,”小家丁报出一个茶舍名字后,便又转身跑进了人群里。

    上官勇在这条街上走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一家叫茗香的茶舍,最后没办法问了一个路人之后,才在一条小巷里,找了到这座不大的两层楼茶舍。

    白承泽坐在茶舍的雅间里,听着屏风后面两个歌伎清唱,见上官勇被白登领进来后,便冲屏风挥了一下手。

    薄纱做成的屏风,让两个歌伎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白承泽的动作,忙就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卫朝,坐吧,”白承泽招呼上官勇坐下。

    上官勇站着给白承泽行礼,喊白顾泽道:“五爷。”

    “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白承泽笑道:“我有话要交待你,所以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上官勇坐在了白承泽的对面,说:“五爷找末将为了何事?”

    “你这次带兵去云霄关,”白承泽给上官勇倒了一杯的香茗的同时,说道:“不管项氏如何答复你,你一定要逼反他们。”

    “逼反?”上官勇吃惊道:“这要如何做?”

    “你要去云霄关,必要过连申庄,”白承泽道:“此庄是项氏次女所住的庄子,将这个庄子秘密的”白承泽冲上官勇做了一个杀的手势,“这样一来,不用你再做什么,项氏必反。”

    “圣上给末将三千兵马,”上官勇说:“若是真与项家军打起来,末将手中的兵马无法拿下项氏。”

    “周宜带兵在你身后,你还有什么可怕的?”白承泽道:“项氏一灭,项家军必要被瓜分,到时候卫朝的手中就能掌控云霄铁骑,为将者,谁不想手中有兵?”

    “那,”上官勇迟疑着道:“圣上若是知道了,要如何是好?”

    “所以我要你秘密除去连申庄,月黑风高杀人夜,卫朝你沙场征战多年,如何杀人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杀人上官勇自然会,只是用这种阴招逼反项氏?

    “项氏决定杀你之时,可没有犹豫过,”白承泽望着上官勇知道:“喝喝看这里的香茗。”

    在上官勇的眼里,茶这个东西就是水,除了解渴也没有别的用处。用两根手指捏起小小的茶杯后,上官勇将杯中的香茗一口喝下,然后对白承泽道:“有点味苦。”

    上好的香茗,就得了上官勇这么一句评价,白承泽笑着摇了摇头,道:“下次我还是请你喝烈酒好了。”

    “末将是粗人,”上官勇直挺着腰板,跟白承泽说道:“末将会按五爷的吩咐行事,请五爷放心。”

    “这次是我与周宜为你要来的机会,”白承泽自己抿了一口香茗后,说道:“安太师却不想你去,他还是心向着太子,你日后与安府还是离得远些吧。”

    安府的那些人,不用白承泽说,上官勇也是要有多远离多远的。

    “至于跟在你身边的安元志,”白承泽说:“他一向与安府的主子们不和,你倒是可以带着他,他日后若是有出息了,也不会忘了你这个姐夫的恩情,这样做对你有好处。”

    “是,”上官勇道:“末将记下了。”

    “好了,我不留你了,你去准备出兵的事吧,”白承泽说道:“本来我会跟在你的军中的,不过我父皇最后还是让我留在了京都城,卫朝,我就在京都等你得胜归来了。记住,能不让周宜出手,就不要让他出手,能自己得到的功劳,就不要分给他人。”

    上官勇起身道:“是,末将记住五爷的话了。”

    “这些钱你拿去,”白承泽又将一叠银票交到了上官勇的手上,“拿下了项氏之后,那些在项氏军中为将的人,能用钱买的就用钱买。”

    上官勇接过银票后,也没看这些银票的数目,给白承泽行礼后,便走了。

    安府里,安太师把安元志叫到了书房。

    安元志听了安太师说的话后,说:“项氏活该,他们早就该死了。”

    “你懂什么?”安太师说道:“项氏若是出事,你以为我们安氏能置身事外吗?”

    安元志不解道:“我知道父亲你这次站在项氏的一边,只是这是圣上要动项氏,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劝住上官勇就行,”安太师说道。

    “我要劝我姐夫什么?让他不要出兵?”

    “让他一定要劝项氏交出兵权,”安太师道:“你们不要以为除去了项氏满门,项家军就能在你们的手里了,如果是这样,五殿下和周宜一定会抢着去的!”

    安元志听了安太师这话后,才认真了起来,说:“父亲此话何意?”

    “军中的人讲义气,”安太师跟安元志道:“你如今也是从军的人,这个还用我教你吗?你们杀了项氏满门,项家军只会视你们为仇人,除之后快,怎么可能臣服?”

    “然后五殿下再杀了我姐夫,那项家军就会视他为恩人?”安元志说道。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说明你还不笨,”安太师道:“告诉上官勇,不要做了五殿下的棋子。”

    “五殿下的棋子?”

    “他若不是投靠了五殿下,五殿下又怎么会在圣上面前为他说话?”安太师这个时候显出了自己老谋深算的一面,“皇室中人是这么好相与的?他们要的只是皇位罢了,其他的,他们还能在乎什么?不管你们如何行事,总之杀了项氏的人,一定不能是你们几个。”

    “周宜会跟在我们的后面,那让周宜出手杀人?”安元志问自己的父亲道。

161可惜只是女儿身

    安元志从来还没有这么认真地跟自己的父亲说过话,只是跟安太师商量了半天,两个人也没有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安元志还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安锦颜基本没有指望之后,安太师现在的希望放在了安锦绣的身上,他倒不是指望安锦绣最后能坐到怎样的地位上,安太师现在只是想着,凭着世宗的宠爱,安锦绣也许可以帮一帮安锦颜。这么想是厚颜无耻,可是进宫之后的安锦绣不可能一个人去对付后宫里的女人们,这对仇人般的姐妹不是没有联手的可能。

    世族大家的爱恨从来就不分明,大家因为利益而联手,因为利益再为敌,往往只是瞬间的事情。安太师静下心来,把那些仁义道德抛到一边想想,安锦颜与安锦绣联手比为敌好,他能想的明白,相信这两个女儿也一定能想的明白。

    安锦绣对上官勇有情,这一点瞒得了世宗,却瞒不了安太师,如果真像安锦绣自己说的那样,世宗是她要攀的大树,那上官勇这根浮木她就应该果断弃掉,为何上官勇到了现在非旦不死,还活得越来越好?如今安元志跟在上官勇的身边,这里面若没有安锦绣的意思,安元志怎么可能会这么听话?帮上官勇,在安太师看来,是他向安锦绣这个女儿示好的一种方式。就算他们没有父女的感情了,冲着他为上官勇费心谋画的情份上,安锦绣到了最后也不会视他们安氏为陌生人。

    “我不想让上官勇接这份差事,”安太师冲安元志抱怨道:“只是一个五殿下,一个周宜,我一个人如何说得过这两个人?周宜那个武夫,还以为我是要阻上官勇的官路,真是可笑!”

    “我想见我姐,”安元志挠了挠头后,跟安太师说:“我想听听我姐的意思。”

    “这事你姐能帮什么忙?”安太师说:“她一个女人,还能管得了军中事?”

    “父亲就带我去庵堂一趟吧,你能进庵堂吧?”安元志不管安太师说什么,只是跟安太师说他要见安锦绣。

    安锦绣怀上孩子后,世宗倒是允许安太师没事之时可以去庵堂看看安锦绣。安太师看看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天,说:“你现在就要去?后天你们就要离京了,你在军中没事做了?”

    “我只要在打仗的时候不乱来,姐夫是不会说我的,”安元志道:“你带我去见见我姐吧。”

    “要是被发现了……”

    “我穿下人的衣服去,”安元志早就想好了办法,跟安太师道:“没人会发现我,我就跟我姐说几话就走。父亲可以给我姐送些东西去,金银财宝什么的,我想我姐不会嫌这些东西少的。”

    自从安锦绣成了世宗的人后,安太师给这个女儿的东西还少了吗?看着安元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安太师只能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谁叫这个儿子如今得了世宗的青眼呢?自己五个儿子,那四个儿子读书都好,却还都不如这个习武的儿子看着有前途呢。

    安锦绣是被紫鸳硬推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听见紫鸳说:“主子,你醒醒啊。”

    “怎么了?”安锦绣问道。这不会是世宗来了,世宗都是直接往她的床上一座,不会让紫鸳来叫自己的。

    安元志站在屏风外,听见床榻上的安锦绣说话了,忙就小声道:“姐,是我。”

    听到了安元志的声音,把安锦绣吓了一跳,忙就让紫鸳把自己扶坐了起来,说:“元志?”

    “我能进来吗?”安元志在屏风外问。

    “进来,”安锦绣说:“你怎么会来?出事了?”

    安元志绕过屏风走进来,借着烛光一看安锦绣的样子,就说:“姐,你这样真的没事?”

    安锦绣的脸色苍白,眼圈还生着淡淡的黑痕,看着就是生着大病的样子。

    紫鸳说:“主子现在吃什么吐什么,荣太医说这是怀胎的症状,只是一般人不会这么早就有。”

    “好了,”安锦绣拍了拍紫鸳的手,问安元志道:“你怎么进来的?”

    “安府的小家丁,跟着太师一起进来的,”安元志拍拍自己身上的安氏家仆衣服,跟安锦绣说:“姐,我穿这身衣服,看起来怎么样?”

    安锦绣没心思看安元志这会儿的样子,说:“父亲呢?”

    “门口问袁义话呢,”安元志说:“他正在关心姐你的身子呢,一会儿还会把荣太医叫来也问问,这叫演戏要演全套。”

    “主子,我去外面看着去,”紫鸳给安锦绣又加了一件外衣后,跑了出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安锦绣说:“你在军营里呆了这几天,就学会满嘴的废话了?”

    安元志撇撇嘴,拉过一张凳子在床榻边坐下了,跟安锦绣说:“你别紧张,姐夫他没事。”

    “他让你来看我的?”

    “听到你怀了孩子后,他就想跑来了。”

    “你回去替我劝劝他,告诉他现在不能来,”安锦绣说:“所以,你就让父亲带你进来了?”

    “皇帝要冲项氏下手了,”安元志说:“姐夫奉命要带兵去云霄关。”

    安锦绣听着安元志把事情说了一遍,世宗这么快就下定决心要对项氏下手,出乎了安锦绣的预料。前世里,项氏一直撑到了白承泽成皇的前一年,而这一世,项氏更短命了?

    “姐,”安元志看自己说完了,安锦绣还是呆坐着不作声,便道:“你倒是说句话啊,父亲说姐夫这是被人算计了,我们真的没可能分项家军这杯羹?”

    “那你的意思呢?”安锦绣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我们是不是能放项氏一条生路?既然军中的人都讲义气,那这个好人与其让五皇子做,还不如我们自己做。”

    “所以你要通知连申庄的人逃走?”

    “这是个办法啊,只要不是我们下得死手,项家军的人就是要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安锦绣叹口气,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问安元志道:“项氏杀了平安和宁儿,你想放过他们?”

    安元志呆了一下,他把这事给忘了。

    “军中之人是讲义气,”安锦绣说:“但你也要看他们讲义气的对象是谁。项氏诸将认识他们麾下所有的军士吗?你问问庆楠他们,他们会不会跟周宜讲义气。”

    “那姐你的意思是?”

    “杀了。”

    安元志跳了起来,就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

    安锦绣看着安元志,说:“怎么,已经从军的人了,还害怕杀人?”

    安元志又一屁股坐下了,他是不怕杀人,只是杀人这话从安锦绣的嘴里说出来,让他接受不了。

    “项家军之所以叫项家军,只是因为领军的人是项氏诸将,如果项氏没了,那项家军就一样不复存在了,”安锦绣说道:“元志,五殿下虽然是利用你们,但他还不想现在就害了你们,所以你们不用怕。”

    安元志讷讷地道:“那,那父亲的话呢?我觉得父亲的话也有道理。”

    “死心跟着项氏的人,会在这场仗中跟着项氏一起死的,”安锦绣道:“父亲以朝中争权夺利的心思来想军中之事,不能说不对,但想法有错也就在所难免了。”

    “所以呢?”安元志问:“要姐夫亲手杀了项氏诸将?”

    “项氏是谋逆之臣,”安锦绣说:“有何不可杀的?将军踩着项氏诸将的尸体上位,不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安元志坐着想安锦绣的话,道:“姐夫能对付得了项氏吗?”

    “世代将门?”安锦绣一笑,“项氏真正能征善战的将军,到了这一代一个都没有了,你不是也见到项锡了吗?觉得他如何?”

    “项氏中不会全是项锡那样的窝囊废吧?”

    “富贵中养不出好将军的,”安锦绣说:“你回去后跟你姐夫说,项氏先祖的坟茔在云霄关外有好几座,全是昔日战死沙场的项氏英烈,虽然项氏跟我们有杀子之仇,但这几座坟茔他要去祭拜一下。”

    “做给人看的?”安元志说:“有这个必要吗?”

    “为国流血之人,你必须敬重,”安锦绣望着安元志道:“为将要有为将的风骨。”

    安元志沉黙了半晌,然后冲安锦绣一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回去后跟姐夫说。”

    “诛杀项氏之后,记住就不要再杀人了,就算逼不得已要杀,也让周宜去杀,你们一定不可滥杀,”安锦绣叮嘱安元志道:“你姐夫知道怎么跟军中的兵卒相处,你跟着他多学着点,要听他的话。”

    “姐,可惜了,”安元志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说:“可惜什么了?”

    “可惜姐是女儿身,”安元志道:“姐若是男儿身,就不必被困在这里了。”

    “我只想与你姐夫相守,”安锦绣这时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怀念的神情。

    “姐,”安元志轻声喊了一声。

    “你们去云霄关,必要经过连申庄,”安锦绣却马上又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跟安元志道:“项氏有一个女儿嫁在那里,杀了项氏的那个女儿,逼反项氏,不过不要为难其他人。”

    “那庄主呢?”安元志说:“不杀?”

    “项氏的这个女儿守寡多年了,”安锦绣望着安元志摇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你姐夫去云霄关了?她无所出,所以杀她一人即可,连家不该因为项氏而灭族。”

    “姐你就不怕连氏为了项氏报仇?”

    安锦绣摇头道:“谋逆是要诛九族的事,如果你们能救下连氏,连家会感激你们的,怎么还会找你们为项氏报仇?”

162做衣

    安元志直到这天的半夜才回到了军营里。

    上官勇还以为安太师把安元志扣在了府里,已经准备动身去安府要人了,见安元志拎着一个包裹进了帐里,上官勇忙就问道:“你回家呆到现在?”

    安元志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了上官勇,说:“嗯,我那个爹留我吃了顿饭。”

    庆楠说:“你那个太师爹现在对你不错了啊。”

    安元志说:“一顿饭罢了,庆大哥,一顿饭能值几个钱?”

    一帮子兄弟围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后,安元志打了一个呵欠,做出一副困了的样子。

    “累了?”上官勇问安元志。

    “嗯,”安元志点头。

    “你不会是去玩女人了吧?”有兄弟跟安元志开玩笑道:“安五少爷这体力不行啊。”

    “别胡说,”上官勇就怕这些人跟安元志说荤话,带坏了安元志,他怎么跟安锦绣交待?“时候不早了,散了吧,明天把军需领领,我们就要离京了。”

    庆楠说:“这一次可是上官大哥的机会,我们大家伙儿一定不会给大哥拖后腿的。”

    上官勇说:“这次去云霄关真要打起仗来,云霄关城高,护城河深,我们只有三千兵力,这仗我们不好打。”

    “这事我们明天再说吧,”安元志说道:“没到云霄关下,我们现在说什么都白搭。”

    众人看安元志困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才各回各帐了。

    “校子呢?”安元志在庆楠等人走了后,马上又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了,问上官勇道:“这么晚了,他上哪儿去了?”

    “他去乔先生那里了,”上官勇说:“他说要跟乔先生学东西。”

    “乔林?”安元志问。

    上官勇点头,说:“他不了解军中的事,跟着乔先生多学些东西也好。”

    安元志不再关心上官睿了,跟上官勇说:“姐夫你不打开包裹看看?”

    上官勇这才把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长袍,深褐色的底色,用黑线绣了一些祥云暗纹,针线很细密,一看就能看出制这衣的人有上好的手工。

    “这是我姐为你做的,”安元志笑着说。

    手里的长袍突然就显得珍贵起来,上官勇甚至立刻就减轻了力道,怕自己的力气太大,把这长袍弄坏。“你去看你姐了?”

    “看了,”安元志说着话,跑到了帐门口看了看,确定帐外无人之后,跑回来跟上官勇说:“我姐说了,姐夫你要亲手杀了项氏诸将才行。”

    “什么?”

    “项氏跟姐夫你有杀子之仇啊,”安元志说着便把安锦绣和安太师的话都跟上官勇说了一遍。

    上官勇坐在了自己的行军床上,认真听着安元志的话,最后问安元志道:“你姐还好吗?”

    安锦绣的面色看上去就不好,可安元志不敢说这话,“还好,太医要她卧床三月养胎,我姐还说这一胎是个女儿,一个长得像我姐的女儿哦,姐夫。”

    想到一个跟安锦绣长相相像的女儿,上官勇也是一笑,但随后就心烦起来,这个女儿要怎么生下?夭桃生下儿子,安锦绣再生下一个女儿?

    “姐夫,”安元志拉一下上官勇的袖子,说:“你在想什么?担心我姐?”

    “没事,”上官勇说:“你累了就睡吧,我再去营里看看。”

    “五殿下是不是找过你了?”安元志小声问道。

    “找过,”上官勇说:“让我屠了连申庄,逼反项氏。”

    安元志瞪大了眼睛,安锦绣竟然跟白承泽想到一块儿去了。

    “看来连申庄的项氏夫人,我们是一定要杀了,”上官勇说道:“你姐说的没错,项氏与我有灭家之仇,我必要杀了他们。”

    “我说跟我姐说,可惜她是女儿身,”安元志摇着头说:“不过我姐说,她只想跟你相守。”

    上官勇脸上有些发烫,只是风吹日晒下的皮肤让安元志看不出变化来。

    向上官勇传过了安锦绣的心意后,安元志自己也会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怕上官勇不再相信他的姐姐。“那我去睡了,姐夫你真没活要我干了?”安元志问上官勇道。

    “没事了,”上官勇说:“你休息吧。”

    安元志和着衣往自己的行军床上一倒,背对着上官勇装睡。等了一会儿,听不见上官勇出去的脚步声,悄悄地转过身来偷眼一看,上官勇正在仔细又小心地叠着那件长袍,拿惯了刀枪的手,做起这事来显得很笨拙,于是一次叠不好,就再叠一次。安元志悄悄地又转过身去,背对了自己的姐夫后,心里突然就很酸楚。

    上官勇收好了安锦绣为他做的长袍,走出了寝帐。军营里燃着篝火,头顶的夜空里群星闪烁,上官勇抬头看看了天空,他想去看看安锦绣,只是安锦绣说的没错,现在不是他们见面的时候。安锦绣怀上孩子后,庵堂里的侍卫一定会看守地更严,皇帝甚至还会加派人手,他要进庵堂是难上加难的事了。

    上官睿从乔林那里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大哥站在一堆篝火旁抬头看着天,还没老的人,背影就已经寂寥萧索了。上官睿想上前去跟上官勇说说话,却迈出了几步后,又转向寝帐走去。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大哥,除了安锦绣,这个世上还有谁让他大哥真正开心起来?好像没有了。

    林章这天晚上离了皇宫之后,直接就想去项氏在京都的府邸。

    “林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就在林章拐上了项氏府邸所在这条街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林章回头一看,就看见一顶轿子,轿帘被一个家丁掀着,坐在轿中的人是白承泽。“五殿下?”林章假装惊讶地下马,走到了白承泽的轿旁行礼,道:“五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林章到了轿旁,掀着轿帘的家丁便放下了轿帘。

    白承泽在轿中对林章道:“我偶尔路过这里,林大人又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林章道:“臣,臣只是随便走走,”他的府跟项府,一东北,一个西南,完全是两个方向,路过这个借口完全不能用。

    白承泽在轿里笑了一声,道:“林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要到了最后,让你的主子带着你一起走了黄泉路,这样又何必呢?”

    林章在白承泽的面前有些装不下去,知道白承泽在跟自己说什么,可是林章却不敢承认自己听懂了白承泽的话。

    “回去吧,”白承泽道:“项府门前,我父皇已经派人看着了。”

    林章啊了一声。

    “林大人,记住你欠了我一个条命,”白承泽说着右脚轻跺了一下轿底。

    两个轿夫忙就抬起了轿子,掉转了方向,往五王府的方向走去。

    林章站在路旁,看着白承泽一路走远。这个救命之恩,还不是要他用命去还?白承泽又怎么会知道他是皇后的人?白承泽知道了,世宗还会不知道吗?想到这里,林章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人?”随从过来小声问道:“我们还往前走吗?”

    “回府,”林章颤声说了一句后,翻身上马。

    “五爷,”白承泽的轿旁不久之后就站上了一个人,小声道:“林章回府去了。”

    “盯着项府,”白承泽在轿中道:“什么人到过项府,把名字都记下来。”

    “是,”这人应了一声后,闪身离去。

    等白承泽回到了自己的府里,白登迎上来道:“爷,二殿下来了一会儿了,正在前厅等你。”

    白承泽挥了一下手,白登便带着府中的下人们退下了。

    前厅里,白承路正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在逗弄着,一大一小都笑得开心。

    白承泽走进前厅后,便道:“柯儿这么晚了还不睡?”

    小娃娃听到了白承泽的声音后,忙在白承路的怀里歪过头来看,冲白承泽伸出双手要抱的同时,口齿不甚清楚地喊了白承泽一声:“爹爹。”

    “我来的时候,你这个好儿子正在闹腾呢,”白承路跟白承泽笑道:“几个丫鬟婆子围着他,都哄不了我们的这个小王爷睡觉呢。”

    “二哥,你就宠他吧,”白承泽说着这话,自己却从白承路的怀里抱过的白柯,道:“来找我有事?这么晚了,你也不怕让大哥他们知道了,再说我们兄弟私下议政了?”

    “我来看我侄子,他们也有话说?”白承路道:“这小子虽不是你的嫡子,却是你现在唯一的儿子,我疼他不行吗?”

    白承泽抱着白柯坐下,说道:“杨氏是个没福气的。”

    杨氏夫人一年前为白承泽生下了一个女儿,虽然这女儿长得也很好,但白承泽现在要的不是女儿。

    “你也别这么说,”白承路道:“等正妃进了门,你还怕会没有嫡子吗?”

    “二哥说的对,”白承泽道:“不过我就算只有柯儿这一个儿子也够了,柯儿,再叫一声爹爹。”

    白柯被白承泽逗着又大声喊了一声爹爹,声音软糯,却又显得调皮,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看着白承泽,饶是白承泽这个人冷心惯了,被这双眼睛盯着,心也硬不起来了。

    “项氏的事是真的?”白承路这时问白承泽道。

    “真的,”白承泽也不让人来抱走白柯,就让白柯睡在了自己的怀里,跟白承路道:“二哥的消息得到的也快啊。”

    “我只是不敢相信这消息是真的,”白承路道:“我还以为皇后就算把天捅破了,我们的父皇也能容她呢。”

    白承泽冷笑了一声,道:“再恩爱的夫妻也应该有个闹腾的限度,项氏还真当父皇会容她一辈子,蠢货。”

163七活八死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上官勇带着三千兵马离开了京都城。

    住在庵堂的里的安锦绣只能通过袁义出去打听,或者安太师来看她时,才能知道上官勇的消息。在世宗的面前,安锦绣却是对于祈顺朝人人都在议论的项氏之事只字不提,仿佛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世宗竟也喜欢安锦绣的这种不知世事,每次来庵堂,他都只是陪着安锦绣说说话,带些稀罕的东西送与安锦绣,换美人的一个笑颜。有空的时候,世宗会留在庵堂里过夜,无空之时,世宗便只能来去匆匆。

    安锦绣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一胎怀得便比一般妇人辛苦很多。宫里的好药、补药流水一般的送来,价值千金的东西,在世宗的恩宠之下,安锦绣得以把这些东西当饭吃。就是这样,安锦绣的身体也只是将将能保住腹中的胎儿,不至于流产。

    荣双为安锦绣愁白了头发,傍身多年的医术,到了安锦绣这里,突然发现不够用了。

    向远清本想请旨回宫,却被世宗以安锦绣生产之时,若是遇险,向远清可派上用场为由,让向大太医继续留在庵堂。

    安锦绣怀胎五月之时,夭桃的肚子已经几乎遮掩不住了。

    紫鸳跟韩约说夭桃是发胖了,夭桃自己也不承认自己是怀了孩子,也跟着紫鸳的话说,说自己是发胖了。

    看着夭桃怀孕就跟没事人一样,连孕吐都没有,安锦绣在难受的厉害之时,都有些嫉妒夭桃,人跟人真的是不能比。

    好容易熬到七个月的头上,安锦绣下地活动时跌了一下,虽然袁义手急眼快扶了一把,没让安锦绣跌到地上去,安锦绣却还是下身出了血。

    这事出在白天,世宗还在上早朝,等袁义跑进宫中报信,世宗还没有下朝。

    金銮殿前值守的首领太监不敢为了一个女人,去打扰正在与朝臣们议政的世宗,只能让袁义等在金銮殿外。

    “项氏该死!他们这是在逼朕!”

    站在金銮殿外,袁义就听见世宗在大殿内大发雷霆,而朝臣们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项氏之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项家军誓要与项氏诸将共存亡,其意志之坚,让舍得除去项氏,却舍不得赔上项家军的世宗措手不及。世宗连下了数道圣旨,严令在云霄关下的诸将,只杀项氏族人,不可诛尽项氏军中之人。这让周宜诸将几乎没办法打这场仗,更是导致了周宜在云霄关身负重伤的原因。

    只杀领兵的将军,不可多杀兵卒,这样的仗要怎么打?也许世宗会打,可周宜等人不会打。

    袁义听着从金銮殿里传出来的声音,世宗发了一通火后,竟是太子在向世宗请战。

    “你会打仗?”金銮殿内,世宗问太子道:“你去云霄关能做什么?”

    大皇子白承舟道:“太子殿下说不定能劝降项氏诸将呢。”

    这话说得太子青白了脸色,道:“我与项氏早就不共戴天,大哥你说这话何意?”

    “是我的话没说清楚吗?”白承舟道:“我的意思是说,也许太子去了云霄关,项氏诸将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能放下屠刀呢?”

    这话说的,跟前面那话有何不同?不一样是在说太子与项氏有勾结?

    白承泽这时道:“父皇,儿臣以为项家军既然不知有国,只忠心于项氏,那这支军就是被父皇留下了,父皇又要怎么用他们?朝中的将军们,有谁敢领这支军?”

    “你要把项家军全杀了?”世宗问道。

    白承泽道:“云霄关如此久战下去也不是办法,父皇,当断则断。”

    朝臣中有人暗自咂舌,五皇子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项家军有八万之众,大部分都是重装铁骑,这样一支军说杀就杀了?再想组这样的一铁骑,朝廷得花多大的工夫,多少银两?

    在世宗不开口说话的时候,金銮殿里便能吵声一片。不为了项氏,皇子大臣们也可以为了其他事争吵,直到世宗再次发火,让所有的人都闭嘴。

    袁义在殿外等得心焦,如果面前的不是金銮大殿,他真的想冲进去。

    等世宗在御书房里见到袁义,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听了袁义的话后,世宗骂了一句对象不明的“该死”,一口水也没来及喝,便离宫赶往庵堂。

    世宗赶到庵堂见到安锦绣时,安锦绣已经服过药,用过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子里虽然已经被紫鸳和两个婆子打扫过了,看不到让人触目惊心的血,却还是能让世宗闻到一股血腥气。床上昏睡中的安锦绣,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世宗几乎怀疑自己在看一具尸体。

    不想吵醒安锦绣,世宗只能站在了屋外,冲荣双发火,“怎么会出这种事?”世宗问荣双道:“你在这里,还能让她出这种事?”

    荣双苦着脸,安锦绣若是现在不走动一下,到了生产的时候,胎儿生不出来怎么办?谁知道这个安主子,走个路,还能崴到脚呢?

    “孩子怎么样了?”世宗又问。

    荣双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世宗说。

    “你说话啊!”世宗看自己两个问出来了,荣双都不说话,急道:“你哑巴了?”

    “圣上,安主子的这个孩子……”

    “圣上!”向远清在荣双还没说完话的时候,叫了一声。

    世宗看向了向远清,说:“你有何事?”

    向远清硬是把荣双挤到了自己的身后,说:“圣上,安主子腹中的胎儿保住了。”

    世宗说:“是吗?荣双,你方才要跟朕说什么?”

    荣双的话还没来及说出口,在房里守着安锦绣的紫鸳就惊叫着冲了出来,说:“荣太医,你来看看,我家主子又出血了!”

    世宗迈步就想进屋。

    “圣上,”一直装自己不存在的吉和,这个时候不得不拦下世宗了。

    女人身下的血,除了初夜的落红,其他的一向都被视为不吉之物,一国之君怎可沾惹到这些东西?

    “你还不进去?!”世宗被吉和跪地拦下后,冲荣双怒道:“你要朕进去救她吗?!”

    “进去啊!”向远清推了荣双一把。

    荣双这才梦做醒了一般,跟着紫鸳跑了进去。

    房里的安锦绣这个时候已经被腹中的疼痛给疼醒了,捂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蜷缩在床上。

    “主子,”紫鸳跑到了床边,就跟安锦绣说:“荣太医来了。”

    “你要保住我的孩子!”安锦绣看着荣双道:“我死不要紧,你要保住我的孩子。”

    荣双忙着为安锦绣把脉,一边安慰安锦绣道:“主子莫怕,你且放宽心,这对主子和小主子都好。”

    安锦绣这会儿腹中绞痛,就像什么人在用手拉扯着她的肚肠一样。荣双的话,安锦绣一句也没听见,这个时候的安锦绣只是想到,她若是就这么死了,能为上官勇留下一个孩子也好,这样至少可以让上官勇记得她。至于这个孩子要是被世宗发现不是龙种要怎么办,这个孩子要是被世宗接进宫去姓了白怎么办,上官勇知道她死了后会做出什么事来,安锦绣根本无心力去想。

    “去打热水来!”荣双命紫鸳道。

    两个安太师找来的婆子这时都守在了安锦绣的床榻边,她们都是以伺候妇人孕事为生的人,可是像安锦绣这样,从怀孕开始就靠药养着,现在只七个月,又下身出血不止的情况,两个婆子还都没遇上过。看着安锦绣疼出了一身的汗,身下刚换上不久的床单又被血染红了,两个婆子是急出了一身的大汗。

    世宗在屋外焦急地来回走着,看着紫鸳一盆热水端进去,不一会儿就又端了一盆血水出来,世宗有些站立不住了。他不是个怕见血的人,可是一想到这血是从安锦绣身上流出的血,世宗就没法不慌张。

    “圣上,”向远清在一旁劝世宗道:“俗话说的好,女子怀胎,七活八死,安主子这次不会有事的。”

    世宗说:“什么七活八死?”

    韩约等一众侍卫也都在院子里竖着耳朵听。

    向远清道:“就是说七月的胎儿易活,八月的胎儿不易活。”

    “这是什么道理?”世宗何曾关心过这事,八个月的胎儿比七个月的胎儿多长了一个月,凭什么大的胎儿反而不好活?

    “圣上,”向远清要跟世宗解释。

    紫鸳这时又端了一盆血水出来。

    世宗顾不上跟向远清说话了,问紫鸳道:“你家主子如何了?”

    紫鸳慌张之下,脸上的肌肉都木了,让人看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张着嘴也说不出话来。

    “你要保住我的孩子!”安锦绣这时在屋里又叫了起来,这声音听着绝望无比。

    “锦绣!”世宗听了安锦绣这声喊,在屋外再也呆不下了,推门就走进了屋。

    吉和想拦都没来及拦。

    “进去啊!”向远清跟紫鸳喊。

    紫鸳把手里的盆一扔,转身就往屋里冲。

    一盆血水泼在地上,沿着台阶流到了院中,让人看着心惊。

    “保大人,”世宗进了屋,来不及看清屋里的情况,但跟荣双道:“这个孩子朕不要了!”

    “不可以!”安锦绣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世宗会不会看见自己的身子了,厉声叫道:“我要孩子!”

    “锦绣!”世宗也顾不上一床的血了,歪坐在床上后,一把就抱住了安锦绣,说:“孩子我们以后再要,你这样是不想活了吗?”

    “没了孩子,我还有什么了?”安锦绣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劲,明明腹疼到全身无力的人,却还能跟世宗喊:“我要孩子!”

164不是唯一

    ?世宗抱着安锦绣发急,他已经有了八个儿子,而安锦绣却只有一个,这种选择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网少了这个儿子,他们还可以再要,而安锦绣要是没了,他到哪里再找一个安锦绣去?“保她的命!”世宗跟荣双吼道:“这个孩子朕不要了!”

    安锦绣说不出话来了,想跟世宗拼命,却使不上力气,这一刻的惶恐,对于安锦绣来说终身难忘。

    荣双的脑门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这个时候皇帝和安锦绣都慌了神,可他这个做大夫的不能慌。

    “孩子我们以后再要,”世宗也不看荣双飞快下针的动作,只是不停地安慰着安锦绣。安锦绣不出声地哭,这样的痛哭,比那些撕心裂肺的哭泣更让世宗心疼。

    “你走开!”感觉到自己腹中的孩子是真的保不住了后,安锦绣突然就发了疯了一般,一把推开了抱着她的世宗,这力道之大,硬是将世宗推离了床榻。若不是世宗的身手不错,这一下子他能被安锦绣推坐到地上去。

    “锦绣!”世宗也急了眼,这屋中空气里充斥着的血腥气,让他呼吸困难,因为安锦绣才有的耐心,终于用尽了,世宗抬起了手,这个时候他不如将安锦绣打晕,先救下这个小女人的命再说。

    “我不要你管!”

    “朕不管你,你还要谁来管你?!”世宗怒道。

    这个时候,如果上官勇在自己的身边多好,上官勇这个三个字几乎就要被安锦绣脱口说出来。

    “血止住了!”两个婆子中的陈姓婆子这时突然就惊喜不已地叫了一声。

    世宗正要往下落的手一停,呼地转身,站在世宗的这个位置,他只能看到荣双的头顶,“怎么样了?”世宗大声问荣双道。

    安锦绣屏住了的呼吸。

    荣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吁了一口气,道:“臣恭喜圣上,安主子的孩子暂时无事了。”

    世宗后退了一步,又往前跌坐在了床榻上,看着面无人色安锦绣说不出话来。

    安锦绣脱力地一般地躺着,腹中的疼痛在血止住了后,也渐渐地缓解了下来,只是后怕不已的安锦绣,这会儿还沉浸在要失去孩子的恐惧中,身体不停地轻颤着。

    世宗渐渐地回过神来,突然就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除了安锦绣没有反应外,屋里的另外四个人都吓了一跳,世宗皇帝这是恼了安锦绣了?

    “你们在这里看着安主子,”荣双吩咐了紫鸳一句后,追着世宗出去了。

    “小姐,”紫鸳半蹲在床边上,看着安锦绣抹起了眼泪,“没事了小姐,你别怕。”

    “我是不是真的没事了?”安锦绣问两个婆子道。

    “血止住就没事了,主子你不要想太多,”陈婆子道:“你现在躺着不要动,血不流就没事了。”

    安锦绣把眼睛一闭,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明明不难的事,现在做起来却是很难。

    屋外,世宗恼恨之下一拳打在了屋檐的柱子上,他对于安锦绣来说,还比不上这个没出世,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世宗不是一个幼稚的人,只是他难得对一个人动了心,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在这个人的心里,远没有到唯一的地步,这个挫折对于世宗而言,完全无法接受。

    荣双多少能猜到一点世宗的心思,世宗这样的人,被一个女人喊我不要你管,颜面何存?“圣上,”荣双走到世宗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为安锦绣说话道:“安主子也只是担心小主子。”

    世宗听不出半点情绪地嗯了一声。

    “世间女子其实都是如此,”荣双道:“母为子则强,圣上,安主子又如何能例外?”

    一句母为子则强,触动了世宗。当年他的那个在深宫里出不了头的母妃,还不是为了他,生了重病也不肯服药,非闹到太医院上报他的父皇,这才让他的父皇注意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他这个皇儿的存在?母妃以命换命,换来了他的一条生路,如今他是堂堂的帝王,那个为了活他生生病死深宫的生母呢?死后的殊荣,又如何比得上生前的富贵安乐?

    “圣上,”荣双看世宗缓和了神情,忙又小声道:“安主子现在情绪不能再激动了,安主子视圣上为主心骨,您还是去看看她吧。”

    有雨丝飘到了世宗的脸上,这才让世宗注意到,京都城又下起了雨来。眼看又要入隆冬时节,这细雨飘在脸上,冰冷一片,世宗将脸上的雨水抹去,道:“她这样有个孩子也好,对吧?”

    荣双不太明白世宗为何要这么问,帝王后宫的女子,自然是有子傍身的好,何必要有此一问?

    世宗想的却是,有了孩子,安锦绣就能学着保护自己,不用他时时为她担着心了。世宗背着手,转身又进了屋。

    “怎么样了?”看到世宗进屋之后,向远清才敢走上前来问荣双。

    “血是暂时止住了,”荣双道:“有没有事,要看后面几天的情况。”

    “这个孩子你一定得保住,”向远清跟荣双耳语道:“不然你被安主子记恨上,你要怎么办?”

    荣双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这个后果,不用向远清说,他也知道。

    屋里,世宗一直站在屏风外,等两个婆子跟紫鸳替安锦绣擦洗过身子,将血污了的床单换过,把地面上的血迹打扫干净后,才走到了安锦绣的床榻旁。

    “圣上,”这个时候的安锦绣怯生生的,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没事了,”世宗在床边上坐下后,伸手理着安锦绣的长发,道:“孩子没事就好。”

    “臣妾,”安锦绣说:“臣妾不想没有这个孩子,还望圣上成全臣妾。”

    “好,”世宗说:“你想保他,那我们就保他。”

    安锦绣抽噎了一声,世宗的态度让她放下了心来。

    “朕一向是个命硬的人,”世宗轻声跟安锦绣道:“朕的儿子也一定像朕,哪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圣上不会死!”安锦绣突然就又情绪激动起来。

    “嘘,”世宗忙又安抚安锦绣道:“不会死,朕不会死。”

    “如果臣妾因为这个孩子出了事,”安锦绣眼中含着泪,对世宗道:“还请圣上善待这个孩子。”

    “你不会有事的,”世宗的手指拭着安锦绣的眼角,“有朕在,你怎么可能会出事?”

    还带着体温的眼泪流到了世宗的手指上,虽然很快便冷却,但还是烫到了世宗的心,让这个帝王从来冷硬的心为之柔软。世宗不敢再抱起安锦绣,怕让安锦绣的身体移动后,再让安锦绣和他们的孩子出问题,世宗将脸隔着被子,贴在了安锦绣的肚腹上。

    “圣上,”安锦绣喃喃地道:“你会保我们母子平安吧?”

    “自然,”世宗道:“有朕在,阎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将你们母子带走。”

    安锦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若是人的命数真的到了,就算是帝王,又如何改变天命?

    “朕对太子很失望,”世宗突然就跟安锦绣道:“所以锦绣,你就给朕生一个儿子好了。”

    这话是何意?安锦绣心中一凛,有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想抓却没抓住。

    世宗坐起了身体,看向了安锦绣,只看见安锦绣一脸的迷茫,“傻丫头,”世宗附身在安锦绣的唇上亲了一下。不懂也好,他不喜欢有野心的女人,再说方才那话,也只是他有感而发。仔细想想,就算太子不好,他还有七个儿子,哪里就能轮得上这个小儿子?

    安锦绣眨了一下眼睛,说:“太子殿下哪里惹圣上生气了?”

    世宗摇了摇头,说:“子孙都是债啊锦绣,就算是你肚子里的这个,还没出生,就已经将你折腾成这样了,等他出来后,朕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不要,”安锦绣忙道,知道世宗这是跟自己开玩笑,叉开方才的话题,安锦绣便也只能从善如流地假装自己被世宗引开了注意力,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打?圣上,这万一是个女儿呢。”

    “好,”世宗只得道:“朕不教训他,儿子也好,女儿也好,朕宠他一辈子,这样你满意了?”

    安锦绣这才一笑,似乎是心满意足了。

    荣双这时又亲手端了一碗汤药来,站在屏风外道:“圣上,安主子该服药了。”

    世宗让屋里的人都下去,自己端着药碗,一勺勺地,极有耐心地喂安锦绣喝了药。

    这药还是一如既往的苦,但安锦绣却一口口地如饮甘泉,现在能让她和腹中孩子活下去的东西,她都能来者不拒。

    “朕今天留下来陪你,”世宗喂完了药后,跟安锦绣说:“你好好地睡一觉,朕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安锦绣望着世宗一笑,这笑容无力且苍白。

    世宗躺在了安锦绣的身边,手从安锦绣的身下探过去,小心地将安锦绣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臣妾这里不干净,”安锦绣小声说道。

    “这药是不是很苦?”世宗却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说:“不苦。”

    “怎么可能不苦?”世宗叹道:“当年朕的母妃为了朕不肯喝药,朕怎么求她都没有用。”

    “圣上的母妃?”安锦绣勉强又打起了精神,世宗对他那个宫女出身的生母几乎从不提及,前世里连白承泽对自己的皇祖母都所知甚少,世宗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起这个女人,用意何在?

    世宗却没有注意到安锦绣的勉强,他跟安锦绣说起了自己的母妃,说起了这个叫张春休的女子是如何为他送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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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一半春休

    ?安锦绣听着世宗断断续续地讲述,听着这对深宫母子无奈之下的选择,和最后儿成皇,母成骨的结局,安锦绣突然就对世宗道:“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网圣上,太后娘娘一定是出身书香世家,否则如何能有这样的闺名?”

    世宗愣住了,张春休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从来只是一个让他难过又怀念的名字。“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世宗对安锦绣道:“海棠什么?”

    安锦绣念道:“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伤春之词?”

    “是啊,”安锦绣道:“太后娘娘一定生于暮春时节。”

    “朕不知道她出生于何家,”世宗喃喃地道:“宫中的名册上,只写着她叫张氏。”

    一个宫婢,有幸生下皇子,一样长居于冷宫之中,就算在史册中最终留名,也不过张氏两字。“太后娘娘只求圣上安乐,世上女子大都这样,圣上这样感怀,会让太后娘娘难安,还是放宽心吧。”

    世宗望着安锦绣,这小女子一脸的疲倦,却还是要硬撑着安慰他。世上的女子大都这样?“睡吧,”世宗对安锦绣道:“朕一定会保住我们的孩子,不要说你们女子如此,朕这个父亲也不是无情之人啊。”

    安锦绣最终还是睡去了,睡着了后,双手还是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世宗轻轻摸了摸安锦绣高高隆着的肚腹,隔着被子摸了一会儿后,又将手伸进被中,轻轻地将手覆了上去。突然被什么踢了一下手,世宗先是愣神,等反应过来后,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家伙,”世宗跟安锦绣腹中的胎儿小声道:“你这么调皮,小心生出来后,父皇不要你。”

    七个月的胎儿,似乎能听见世宗的话一般,连着又踢了世宗的手几脚。

    安锦绣被腹中的孩子动得又不舒服了,闭着眼睛,哼了两声。

    “好了,”世宗忙轻轻抚弄着安锦绣的肚子,对里面的小娃娃道:“再动下去,你母妃就要难受了。”

    窗外的雨已经下得大了,雨点落在房前屋后,发出哗哗的响声,更衬得屋中此时的寂静无声。

    手上再也感觉不到胎儿的动作了,世宗小声笑道:“看来你还是个孝顺的小子,朕不准你再折腾你的母妃了,老老实实地再在你母妃的肚中呆上三个月,然后好生的出来,这样父皇才会疼你。”

    安锦绣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世宗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白天到了黑夜。世宗就躺在安锦绣的身边,不去想御书案上的那些奏折,也不去想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还有云霄关下正在打着的仗,世宗就看着睡梦中的安锦绣。病中的女子还能有多少的美貌?世宗却浑然不觉此时的安锦绣容颜有变,守着这对母子让世宗觉得心安。如果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三人是一家人,这样的感觉也不错,世宗用手描画着安锦绣的眉眼,久久留恋不去。

    二更天的时候,雨水几乎将小院的水池蓄满。

    韩约站在池边发愁,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带着人往外排水了,万一让小院淹了水,世宗一定不会饶了他。正想着要怎么排水的时候,头顶上的雨点突然不见了,韩约抬头看见了一把油纸伞,忙一扭头,发现为他打伞的人是紫鸳。

    “吃吧,”紫鸳递给了韩约两个饭团子。

    世宗今天没有用饭,庵堂里的人就只能陪着世宗一起挨饿。韩约看看紫鸳手里的饭团子,忙就四下里看了看,怕让人看见紫鸳给他送吃的。

    “没人会说你的,”紫鸳把饭团子递到了韩约的嘴边,“我刚才都在房里吃过了。”

    韩约就着紫鸳的手一口咬掉了大半个饭团子,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吉总管让我们吃饭了?”

    “吉总管说他管不着我们,我们是主子的人,”紫鸳这会儿心思不在自己的身上,也没发觉她站在雨中,喂韩约吃东西,这举动有多么的不合礼数,紫鸳只是跟韩约念道:“你说主子还能再出事吗?”

    “我的天,”韩约从紫鸳的手上接过了油纸伞,小声道:“你还是说点好话吧,女子都是怀胎十月生产,主子只要再撑三个月就好了。”

    “还要三个月呢,”紫鸳愁道。

    “三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韩约有紫鸳喂,故意没再大口吃,放慢了速度后,一个半的饭团子,他硬是吃了十来口才吃完。

    袁义站在檐下,看了水池这边一眼后,便又走进了夭桃的房里。

    “袁大哥也这么说,可我不放心,”紫鸳听不进去韩约的话,说:“再出事怎么办?”

    韩约一边回头看着就要漫水的水池,一边想着要怎么安慰紫鸳,却在看见一个陌生的太监跑进院中后,下意识地就把紫鸳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什么人?!”韩约喝问这太监道。

    这太监听到韩约的喝问后,就不敢再往里跑了,站下来后,说道:“奴才要见吉总管。”

    吉和这时正站在安锦绣卧房的门前,听到了这太监的话后,忙就走了过来。一个小太监在吉和的身后为吉和打伞,自己却淋着雨。

    “吉总管,”这太监看吉和到了自己的跟前,忙就道:“皇后娘娘病了,想见圣上。”

    皇后病了?屋里的主子不也一样病着?吉和认得这太监,这是中宫殿的大太监,他不好得罪,便道:“赵公公你等一下,我去通禀圣上一声。”

    “有劳吉总管了,”自从皇后被幽禁在中宫之后,中宫殿的人出来说话都硬气不起来了。

    吉和轻轻地推门进屋,站在屏风外小声道:“圣上,中宫来人说,皇后娘娘病了,想见圣上。”

    “朕是大夫吗?”世宗说了一句。

    吉和讨了一个没趣,却还不敢退出去,问世宗道:“那奴才再去问问皇后娘娘的病情?”

    “她死不了,”世宗说:“有病让她去找太医。”

    吉和这才退出了屋子,看着站在了台阶下的大太监道:“圣上现在没空回宫。”

    “吉总管,”赵公公一听吉和这话就要叫。

    吉和冲这大太监摆摆手,说:“这里的主子也病着,你不要惹恼了圣上。你们不会到现在还没找太医去看皇后娘娘吧?快回去吧。”

    “太医给娘娘看了,”赵公公被吉和一吓,压低了声音说:“娘娘这次的病病得厉害,所以才想着见圣上。”

    “你回去吧,”吉和也不好跟皇后的人说,安锦绣比皇后更让世宗担心这样的话,只能说道:“圣上明日一早就会回宫,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说吧。”

    赵公公望了望关着的木门,庵堂里的门,没有雕花刻物这样的习惯,只是一扇木板刷着暗漆的门,却让赵公公恨得牙痒痒。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高过皇后去?他还真想看上一眼。

    “快回去吧,”吉和催道:“皇后娘娘不是病了吗?”

    赵公公一跺脚,冒着大雨跑出了院去。

    “他是皇后的人,”站在水池边的韩约跟紫鸳说:“以后进了宫,这些人的样子你都要记住。”

    “我要记住他们做什么?”紫鸳问道。

    “你傻啊?”韩约小声道:“防着他们害主子啊,你以为进了宫,我们还能成天跟着?后宫里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你一定要小心。”

    紫鸳哦了一声,她们可不可以不进宫?

    “还有徐桃是怎么回事?”韩约说:“她真的是胖了?我怎么看她像是怀孕了?”

    “我也觉得,”紫鸳说:“可是她男人是谁?庵堂里就你们这帮侍卫,你去把她的男人找出来吧。”

    韩约没咬断自己的舌头,“你是想要我的命吗?”他问紫鸳道:“安主子的人,我们哪个敢碰?!”

    “所以她就是胖了啊,”紫鸳冷着脸道:“她这样胖下去也好。”

    “什么意思?”韩约问道:“她胖你开心?”

    “我就是开心,”紫鸳发狠道:“她太漂亮了,我还怕她抢了主子的风头呢!”

    韩约想想,夭桃的确漂亮,真论起来还真不比安锦绣差。

    “伞给你,我走了,”紫鸳要往雨里跑。

    “我送你过去,”韩约把紫鸳一拉,说:“你再冻病了,主子怎么办?”

    “这么多人呢!”紫鸳瞪了韩约一眼后,冲进雨中跑走了。

    韩约打着伞站在雨里发愣,一会儿想着自己该带着人往外排水了,一会儿想夭桃的发胖,不会是安锦绣嫌这女子太过漂亮,所以给夭桃下药了吧?想想又觉得安锦绣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嘴里还带着饭团子的米香,韩约又走神地想,现在紫鸳总算是不讨厌自己了,咧嘴刚一笑,又想到安锦绣今天差点流产,就又笑不出来了。幸亏韩约的脸被伞遮着,不然被人看到韩约这副忽喜忽忧,忽又纠结的表情,多半的人会认为韩约已经疯了。

    三更天的时候,雨不但没停,反而开始电闪雷鸣,忧人的清梦。

    雷声从天空传来下的时候,安锦绣依偎进了世宗的怀里。睡梦中的人,分不清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只是本能地想找个依靠。

    “没事,”世宗小心地搂住了安锦绣粗了许多的腰身,轻声道:“只是天在下雨,朕在呢。”

    安锦绣只半睁了眼,看了看自己面对的胸膛后,又闭眼睡去了。

    世宗用空出的左手抚着安锦绣的眉,硬是将安锦绣皱起的眉头抚弄平了,他看重的女人应该在他的怀里安睡直到天明,而不是于睡梦中还锁着眉头,一脸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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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363/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作者:梅果所写的《重生之毒妃》为转载作品,重生之毒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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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介绍:
太师庶女安锦绣一世错爱,机关算尽,最后情人成皇,她却被弃于荒野,成为为天下人所不齿的毒妇恶女,受尽屈辱而亡。人生重来之后,安锦绣只想洗尽铅华,与前生所负之人相守到老,却没想到这一生仍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局,爱与恨,争与弃,笑与泪从来就不由她选择。江山血染之后,凤临天下,谁还记得珠帘之后的女子初嫁时的模样?都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红颜不过刹那,一场盛世繁花谢尽后,终是谁执我之手,共我一世风霜?重生之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